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不嫁何撩》 作者:七重暖 文案 第一次见面。 杨柚:我是债主,只接受肉偿。 周霁燃:……这女人真有病。 第N次见面。 杨柚发帖询问:男人被撩出反应却不继续,是不是属忍者神龟的? 得到答复——让他去看男科。 周霁燃:……这女人真欠练。 第N+1次见面。 杨柚:我们只是睡了一觉为什么要在一起? 周霁燃:杨小姐你既然不嫁我为什么要撩我? 恃靓行凶小野猫X忍者神龟,污污污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相爱相杀 恩怨情仇 爱情战争 主角:杨柚(姜弋),周霁燃 =============== ☆、第1章 寂寞易燃(一)   他在等的你   文/七重暖   餐厅里环境优雅,放着轻柔而不扰人的音乐。   与此截然相反的,是杨柚的心情。她摩挲着手指,想抽根烟纾解一下烦躁的情绪。   当然,在这个场合,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她的烟瘾并不大,平时抽烟的次数不算多,从她依旧白皙漂亮的手指便可以看出。   只是今天,心里总有种莫名的燥,奔腾着,试图喷涌而出。   杨柚放下餐刀,脸上还挂着恰到好处的笑意。   对面那位严先生絮絮叨叨没完没了,纵使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也是让人嫌烦的。她没了耐性,刚打算找个借口离开,视线中出现一道身影。   那人身材高大颀长,看得出有锻炼过,衣服并不宽松,隐隐显出肌肉的轮廓。   白衣黑裤本来是很多人眼里最适合男人穿的衣服,在男人身上,不知怎么的,有些违和感。   男人的头发理得很短,半低着头,让人看不清楚五官如何,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吸引着她的视线。   本来按照杨柚苛刻的标准,严先生还能打上个七分,但在这个男人的衬托下,对面的人忽然变得面目模糊,毫不出彩,索然无味。   对面一声轻咳,杨柚漫不经心地移回了视线。她瞧着严先生殷殷的目光,更是没了胃口。   严先生相貌勉强可以称得上清俊,人斯文,学历高,家境好,是她妈按照她提的标准,仔细挑选过后安排的。   不知道是真阔绰还是假大方,严先生非常舍得,早早预订了这家人均近千的西餐厅。   要放到平时,杨柚倒是能和他相处一阵。不过今天嘛,算这个严先生时运不济,她有了更好的猎物。   严先生见她没有食欲,殷勤地问:“要不要再来点别的?”   杨柚是真吃不下,本打算拒绝,抬眼看见立在不远处候着的人,转瞬间改变了主意。   她嘴角噙着笑意,点头道:“好。”   见佳人有意,严先生顿时兴奋起来,扬手招来了杨柚感兴趣的人。   待男人走近了,杨柚方才看清楚他的长相,称不上多么丰神俊朗。麦色皮肤,轮廓很深,模样周正,却若有若无透着一丝野性,穿着服务生统一的服装,白色衬衫下方隐隐约约勾勒出胸肌的线条。   手感一定很好。   他的左胸前别着一枚烫金的铭牌,上面端端正正地写了三个字——周霁燃。   杨柚勾唇笑了,这个男人,连名字都透着那股撩人的劲儿。   “那个,姜小姐——”   “杨。”   杨柚打断他,加了重音,纠正他的错误。   严先生从善如流,换了称呼:“杨小姐,你看看想吃什么,不要跟我客气。”   随着他的话音,周霁燃拿出菜牌放在她面前,并为她翻开。   他的动作平稳却不急促,杨柚只看见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从眼前一划而过。她视线追过去再想多瞧几眼,周霁燃已经把手收了回去,背到身后。   杨柚想了想,把菜牌推回去,靠在椅背上,看向周霁燃。   “你有什么推荐?”   杨柚知道这家餐厅卖出个别菜品,服务生是有提成的,当然价格也是贵得离谱。   她想卖周霁燃一个人情,没想到对方却不接她这个直球,指着角落里的一道菜,简略地说:“这个。”   杨柚扫了一下,他推荐的是红菜浓汤,好笑地托着下巴,偏过头去看他。从这个角度她能看到他睫毛投射下来的阴影,越看越有味道。   “你确定?”   “这个很好喝。”   杨柚仍然盯着他看,在他皱起眉头之前慢悠悠地说:“好,就听你的。”   周霁燃默默下单,刻意无视掉杨柚越来越赤丨裸的打量。   严先生有了危机感,自从叫来了周霁燃,杨柚竟没有分一丝一毫目光给他。   “杨小姐,说起来,我和你是同一所高中毕业的。”周霁燃走开了,严先生舒了一口气,试图重新吸引杨柚的注意力。   “是么?”杨柚轻描淡写地说。   “我对你印象很深,校庆的时候,你和另外一个女孩一起合奏了一首曲子。当时台下的掌声太热烈了,所以很难忘记。”严先生回忆着,“哎,她叫什么来着?”   杨柚不知走神到哪里去了,故而严先生迟迟没有等到回复。他有些不悦,但没有表露在脸上,仍然和颜悦色地找着话题。   坦白说,杨柚的条件很难得,家底够厚可以助他创业,又长相漂亮带得出场,他不想放过。相比起来,她那点大小姐的散漫做派根本不值一提。   周霁燃两条长腿迈着稳健的步子,端着餐盘向他们走来。他这一路从远处走来,那位漂亮的女客人已经看了他三次。那是一种欣赏的目光,不令人生厌,却也不讨人喜欢。   他的换班时间快到了,把手上这份菜送到,再站上一会儿,就可以下班了。   就在周霁燃即将走至的时候,杨柚旁边的那桌客人突然大打出手。骚乱发生的太突然,所有人都没有防备,杨柚和严先生也站了起来。   混乱间,严先生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不知被谁碰到地上。周霁燃为了防止盘子打翻,连退了两步,正好踩在衣服上。周霁燃被人撞到,手一滑,一碗汤几乎都撒干净了。   事情惊动了高层,很快经理带着人出现,制止了打架的客人,把人请到贵宾室解决问题。剩下的人迅速安抚其他客人。   严先生回过神,方才发现外套的惨状。   周霁燃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微不可察地皱眉。   白色的衣料上,左半边赫然留下两个黑色的脚印。另一半更糟,沾满了红色的汤汁,大块的牛肉、番茄、圆白菜泡在其中。   严先生满面不快,扫向周霁燃的眼神里蕴含着怒火。   “怎么回事?”   周霁燃瞥了杨柚一眼,垂下眼:“抱歉。”   “道歉有什么用?叫你们经理来。”严先生轻蔑地看着他,“四千块钱,不知道你一个月的工资赔不赔得起?”   杨柚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眯着眼想,原来他也不是那么大方嘛。不过四千块,便失了风度与人斤斤计较。   见周霁燃不应声,严先生上前一步,还要再发作,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横插丨进来,拦住了他。   严先生不解地看向杨柚,还未反应过来,茫然道:“杨小姐,你——”   杨柚笑起来,拎过自己的皮包,从里面拿出一叠钱,放在桌上。   “我替他赔。”短短四字,掷地有声。   正好五千块,她今天出门前刚刚提的款,连数都不用数。   严先生视线在这个服务生和自己的相亲对象之间转了个来回,渐渐变了脸色。   他涨红了一张脸,教养让他强行压抑着怒气,质问道:“姜弋,你什么意思?”   “杨、柚。”杨柚一字一顿做着口型,再次强调。   “这不是重点。”严先生气得脸红脖子粗,指着周霁燃道,“你为什么替他赔钱?”   杨柚跟他站得更近,压低了声音说:“因为比起你,我对他更有兴趣。”   在他发作之前,杨柚朗声道:“五千块,包括今晚的饭钱,谢谢你的款待。严先生,不见。”   周围人指指点点的目光如芒在背,严先生狠狠瞪向这两个人,拿了钱拂袖而去。   杨柚肩上背着今季的新款手袋,双手插兜,在餐厅门口走了十余个来回。夜风很凉,奇妙的是,和半小时之前相比,她此刻并不想抽烟。   有脚步声渐渐靠近,杨柚侧眸去看,周霁燃正走下台阶。   比起那身服务生的制服,他自己的衣服显然更为普通——一件黑色的t恤,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以及一双藏蓝色的帆布鞋。   杨柚抱怨:“你好慢。”   总归是比“你好快”好听一点,周霁燃静了静,走到她面前。   “你叫周霁燃是吧?我帮了你,你应该谢谢我啊。你是不是也觉得那个人特别讨厌?我一点都忍不了男人小肚鸡肠斤斤计较……”杨柚说累了,叹口气,“哎,你又不是哑巴,能不能回答我一下?”   周霁燃终于开口:“钱我会还你的。”   “好啊,拿来吧。”杨柚摊开手心,伸到他眼前。   周霁燃说:“我现在没有这么多。”   “哦,没有现金不奇怪。这样吧,前面那个路口右转有几家银行,你是哪个行的卡?我们走过去看看有没有atm,你取了钱还给我吧。”   “我没有银丨行丨卡。”   “那我跟你去你家取。”   “家里也没有。”   杨柚故作惊讶地问:“还有人拿不出四千块钱?”   周霁燃抿着唇:“我可以给你打欠条,两个月内一定还给你。”   他心里清楚,西餐厅的工作他干不下去了。短时间内,不一定能找到晚上的工作。除去那些固定的花销,两个月是最短时间。   “好吧。”没有纸笔,杨柚也不执着于一张欠条,让他留了个手机号,“我会打电话找你催债,别想着跑路。”   周霁燃沉声说:“不会。”   “哎,”杨柚拉住要走的周霁燃要求,“送我回家。”   周霁燃黑眸定定地盯了她一会儿,没作声。   “先不提我是你的债主,就凭我刚刚帮了你,你不该送我回家吗?”杨柚唇角带着狡黠的笑意,迎着风拢了拢衣襟。她今天穿的雪纺衫领口略大,随着外套合拢被推挤出褶皱。   如果有心的话,大概能看到很好的风景。   “你是故意让我打翻汤碗的。”周霁燃目不斜视,笃定地说,“严格意义上讲,毁了那件衣服的人,是你。”   刚才在餐厅里,杨柚不知何时趁乱来到他身边,不着痕迹地撞他的肘部,导致他撒了汤。   他是知道的。   “周霁燃先生,你一个大男人,推卸责任到我一个弱女子身上,未免有违绅士风度。”   “对你这样的女孩子,不需要什么绅士风度。”   “好吧,随便你。”杨柚耸耸肩,“那我换个说法,天这么黑,我一个独身、漂亮的年轻女孩子,如果因为你的狠心遇到了危险,让我想想……”   杨柚逼近了一步,微微笑道:“你会不会自责一辈子?”   不知道是被哪一句所触动,周霁燃眸光一跳,下意识退开,杨柚拉着他的手臂没让动,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随风飘到他的鼻周。   周霁燃别开了眼:“走吧。”   杨柚的住处离这里不远,两个人沉默地走到公寓楼下,挨得很近,手臂不小心相擦。   热度袭来,杨柚的烟瘾又犯了。   “上去坐坐?”   她眼中的意味已经很明显,周霁燃不可能看不懂。   “不用了。”   “这是一个还债的好方法。”杨柚唇角挂着笑,说了一个提议。   周霁燃难得正眼瞧她,审视的目光把她上下看了个遍。   “小姐,你太高看自己了。”   “难道我没有资本吗?”杨柚自信反问,她确实有一副好皮相,那是灿若桃花的风情,结合了清丽与美艳。   周霁燃不作声,杨柚也不强求,潇洒一笑:“你不愿意就算了。”   他点点头:“再见。”   杨柚看着周霁燃的背影,忽然扬声喊道:“等等。”   周霁燃不明所以地转过身,葱白似的手指忽然而至,隔着薄薄的衣衫,在他精壮的胸肌上带了点挑逗意味地揉了一把。   周霁燃眉头紧皱,脸色微沉,眼前的漂亮女孩笑得极尽张扬,眸光得意至极,红润的嘴唇轻轻开阖——   “这是利息,我先收下了。” ☆、第2章 寂寞易燃(二)   那天晚上杨柚难得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起床的时候神清气爽。对着镜子刷牙的时候她还在想,周霁燃的胸肌简直是治愈失眠与梦魇的良药。   她有点食髓知味了。   杨柚穿着五分的家居服,坐在椅子上晃荡着白皙的小腿。美人沐浴在阳光下,看着是赏心悦目,可她脑子里却在琢磨怎么能推倒周霁燃来上一炮。   她打开通讯录,手指滑动屏幕,拉到最下面。周霁燃在最末位,普通的十一位号码,尾数毫无规律,不容易记住。   相比之下,杨柚自己的号码,数字通顺,朗朗上口,想忘记都难。当然,这也是费了大价钱得来的。   昨天晚上,她在收完“利息”之后,对着周霁燃转身就走的背影,一连喊了三遍。   如果他不是金鱼的话,应该记在脑中了。   但是,杨柚看着毫无声响的手机,不觉得周霁燃会主动打过来。   握在手里的手机忽然“嗡嗡”地震起来,杨柚瞄到来电显示,登时喜上眉梢,飞快接起来。   “哥!”   “小弋,最近工作很忙吗?你都一个星期没回过家了。”方景钰关切地说。   “你想我了吗?”杨柚抱怨道,“我不能回家,你就不会来看我吗?”   “这几天事情比较多。”方景钰柔声安抚道,“中午回家吃饭吧,瑶瑶做了你最爱吃的炖牛腩。”   杨柚瞬间垮下脸,敷衍地应道:“哦,知道了,我收拾一下东西就回去。”   姜家有兄弟姐妹四人,方景钰是姜父好友的儿子,在亲生父母意外离世后被姜父收养。杨柚和姐姐姜曳是一对双胞胎,样貌很像,气质却天南海北,大相径庭。还有个小弟姜现,现在在读大三。   方景钰让杨柚回的家是位于市中心的一套复式,姜曳结婚后已经搬出,姜现上学住在学校寝室,现在只有姜父姜母与方景钰夫妇住在那里。   方景钰娶了妻子颜书瑶后仍然住在家里,是杨柚死缠烂打的缘故。   方景钰宠杨柚这个小妹,对她百依百顺。杨柚或撒娇或发脾气,总能在他这里得到她想要的。   而那个强烈要求方景钰留在家里的杨柚,不久后却搬了出去。   难得姜现也在家,身子躺在沙发上,双腿搭在茶几上,见到杨柚进门,懒懒地招呼一声,继续捧着手机打游戏。   杨柚有一个月没见着他,这小子愈发地没大没小。她踹他一脚:“起来。”   姜现瞥她一眼,向旁边挪了挪,这才坐正了。   杨柚挨着他坐下,嗅了两下掐着他的下巴掰向自己,怒道:“你小子还学会抽烟了。”   姜现拍开她的手:“你自己都抽烟,哪来的立场管我抽不抽?”   “行啊姜现,翅膀硬了啊。你要这么硬气,下回别找我要钱。”杨柚冷哼一声,“也不许求姜曳。”   姜现也不玩了,抱胸瞪着她:“别一看见我就摆出一副大姐头的样子,说教起来没完没了,爸都不管我你就别操心了!我看你是太妹做久了都忘记自己姓什么了。”   两个人争执声音渐大,引来了在厨房帮忙的方景钰。   姜现冷哼一声,收了手机走向房间。   杨柚也站起来,深呼了几口气。   方景钰宽慰她:“小现叛逆期来得晚,你别跟他置气。”   “没事,我不会跟他计较的。”杨柚笑笑,她跟姜现的关系一直很亲密,不至于因为吵几句嘴就真的跟他动怒。   方景钰眉目含笑:“你明白就好。”   方景钰又想起一事,欲言又止,叹口气,揽过杨柚的肩膀让她坐在沙发上。   “小弋,你和那个严先生……还有联系吗?”   杨柚一愣,问:“怎么了?”   方景钰有些难以启齿,说起来那个严先生,是他工作上认识的。他觉得这人为人处事不错,回家跟姜母说起来,才给杨柚安排了这场相亲。   今天早上跟朋友仔细聊起来,他才知道严先生还有个儿子。杨柚还这么年轻,怎么能去给人当后妈?   都怪那个拖家带口的严先生隐瞒事实,害他实在愧对杨柚。   “小弋,哥对不起你。”   杨柚挽上方景钰的手臂,抱得紧了紧,头依偎在他肩膀上。   “没关系的,哥。”杨柚安慰他,“那个人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你完全没有必要自责。”   事实上,她早已经把昨天晚上的相亲抛到了脑后。   杨柚维持着刚才的姿势,方景钰也没有推开她。   杨柚在他看不见的角度抿着唇,沉着一张脸,哪里还有刚才乖巧贴心好妹妹的模样。   她紧了紧手臂,牢牢抱住他。这是她从小就崇拜的人,是最特别的存在。   她爱方景钰。   杨柚对方景钰的爱,非关男女之情,而是更为强烈的感情。似占有欲,又非占有欲。她是矛盾的,既想把他据为己有,又希望他能得偿所愿。   杨柚把方景钰留在原地,是允许他结婚时做出的最大让步。她不能阻止他娶颜书瑶,但至少要像以前那样——她想见方景钰,随时都能见到,她想找方景钰,也随时都能找到。   ***   方景钰自己创业开公司,工作很忙,饭吃了六七分饱,就急忙钻进书房主持视频会议。   饭桌上的气氛有些微妙,杨柚事不关己,吃完自己的就下了桌。   颜书瑶收了一桌的碗筷,端进厨房洗碗,姜现说了一句“我去帮忙”,也跟了进去。   杨柚觉察出些许不对来,姜现打小就是大少爷一个,从来没干过什么家务活,主动帮忙洗碗,不像他会做的事。   她走到厨房门口,门没关严,很清晰地听到里面说话的声音。   “嫂子,你明明对结婚后跟婆家人一起住有微词,不情愿,何苦勉强自己忍耐?”姜现背靠流理台,倾身靠近颜书瑶。   “我心甘情愿。”颜书瑶回答得毫不犹疑,她满手泡沫,皱眉躲开姜现的靠近。   “呵,好一个心甘情愿,我哥心里又有你几分呢?”姜现的手在颜书瑶颈后捏了捏,“放松点,我又不会吃了你。”   颜书瑶如同惊弓之鸟,猛地往后退,忍无可忍,却压低声音说:“姜现,我说过很多次了,别再纠缠我。”   门外的杨柚微微蹙眉,她没料到回家一趟,竟然会看到这种劲爆的场面。   姜家父母对颜书瑶这个儿媳妇是很满意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方景钰并不是他们亲生的,还有就是颜书瑶本身挑不出什么毛病。   在姜家这个复杂的家庭环境里,颜书瑶能够做到面面俱到,着实不易。   杨柚对她谈不上喜欢或者讨厌。   虽然颜书瑶分去了一半的方景钰,占据了她妻子的位置,但是她胜在不惹事。比起方景钰那些争风吃醋耀武扬威的前女友,杨柚更乐于接受和颜书瑶和平共处这一既定事实。   她打从心眼里觉得,在方景钰心目中,谁都不如她来得重要。   杨柚忽然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过头看到方景钰满眼的痛苦之色。   方景钰收敛情绪,示意杨柚别出声,跟他走。到了书房里,方景钰恳求她,不要告诉任何人。   杨柚不能理解:“为什么?”   方景钰摇摇头:“小弋,你不懂……”   纵使今天事业有成衣食无忧,他的心里,依然是那个辗转在各家亲戚之间,连饭都吃不饱的小孤儿。姜父收养他,给他一个家,姜家对他意义重大,几乎超越了他所拥有的一切,他不能让这个家散了。   杨柚在心里发笑,她有什么不懂的?这个家里,肮脏、龌龊、不堪的一切,她全部冷眼旁观。只有方景钰才会天真地以为,她对这些腌臜事一无所知。   ***   杨柚一个人,站在林荫道上等车,她忽然很想抽根烟。旁边还有几个初中生,她忍住了。   杨柚想念烟草味,也想起了周霁燃。她行动起来,电话很快接通。   “……江小姐?”周霁燃依稀记得昨天那位严先生叫过她的名字。   “我叫杨柚,杨树的杨,柚子的柚。”   电话那端只有男人过重的喘息声,急促如鼓点。杨柚觉得奇怪,难不成他这名字特别难听?   半晌过后,周霁燃问:“找我什么事?”   杨柚反问:“没事不能打电话给你?”   “……”   “我就是找你聊聊天。”   周霁燃马上道:“我挂了。”   “哎,你等等呀!”杨柚急忙喊道,“我是真的有事情要说的。”   “……你说。”   “四千块钱,我可以买衣服鞋子包包,可以回家孝敬父母,可以做公益赢得好名声,也可以拿去投资换取更多的利益——”   周霁燃忍无可忍打断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杨柚低低地笑:“我后悔了,昨天的利息拿少了……”   “……”   周霁燃不耐烦地皱眉,说:“你有病吧?”   他说了重话,杨柚像听不懂似的,笑嘻嘻地回道:“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   周霁燃再度被堵得哑口无言,他凶,敌不过杨柚耍无赖。   “周霁燃,你来我家好不好?”杨柚说个没完,“哎,说真的,我昨天晚上放你回去,后来特别特别后悔!我怎么就没把你绑回家呢……”   周霁燃斩钉截铁道:“这事免谈。”   “那我去你家找你好不好?”   周霁燃拒绝:“我不在家。”   “那你在哪里?”杨柚探听着,“不会是女朋友家里吧?”   周霁燃有一瞬间特别想摔了电话,可现实容不得他任性。欠杨柚的钱都要两个月才能还上,他没有余钱买新手机。   周霁燃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吐出灰白的烟雾,方才说道:“我一会儿要去乐安大厦那片见一个朋友,你愿意来就来。”   他从前也是反骨之人,杨柚想知道的事,他偏偏不让她如愿。   周霁燃挂了电话,并未觉得畅快,反而觉得有股郁气堵在胸口,连带着看手中燃了一半的烟也不顺眼。他猛吸了一口,丢到地上用脚碾灭,迈步离开。   比起约好的人,周霁燃先一步见到了杨柚。这个麻烦的女人像是在他身上安装了定位器,他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他的。   杨柚穿了一件五分袖的雪纺衫,露出一截白白的手臂。她唇上涂了珊瑚色的口红,红唇艳艳。   “你朋友还没来?男的?女的?老的?小的?”   周霁燃睨着她:“多少岁算老?”   杨柚笑盈盈地答:“比我年长的,都算。”   周霁燃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讥笑,似乎对她的标准不屑一顾。   “哦,我知道了。”杨柚丝毫没受影响,双手一拍,肯定地说,“你要见一个老女人。”   周霁燃没辩驳,杨柚瞅准机会,手快地撩起他的衣摆,他的腹部结实紧绷,没有一丝赘肉。杨柚看得心痒,周霁燃侧开,衣料从她手中滑开。   还没来得及遗憾,周霁燃擒住她的手腕,向上一提,把人抵在墙上。力量差距悬殊,杨柚没有挣扎,反而肆无忌惮地打量起来。   两人僵持不动,杨柚另一只手忽然绕过来,在周霁燃手臂上捏了个来回,啧啧有声。   “结实而不粗壮,练得不错嘛。”   周霁燃仍然穿着昨天那件t恤,小麦色的皮肤与她的雪白形成鲜明对比。   从看到他的第一眼,杨柚就确定,她想驯服这个男人。他身处于逆境,一穷二白,活得不是不压抑,却一身傲骨。   周霁燃松开她,淡漠地说:“我约的人快到了,你也见到我了,可以走了吧?”   杨柚耸耸肩,笑着对他挥挥手:“那下次再见啊。”   杨柚没走远,周霁燃没看到她,他那边的情况她却一览无余。   那个和他并肩离去的“老女人”,不就是一个小时前被姜现骚扰的颜书瑶吗?   杨柚摸着下巴想,这下事情有趣多了。   杨柚对一个人执着,可能是简单粗暴的*,也可能是单纯的占有欲作祟。   她想要,就没有得不到。 ☆、第3章 寂寞易燃(三)   周霁燃插着口袋,鞋底在砖面上蹭了几下。没等多久,颜书瑶从门里走出来。   他上前一步,问道:“怎么样?”   颜书瑶摇摇头:“情况不太好。”   顿了顿,又问他:“你不上去看看?”   “不了,她应该不想见到我。”   “霁燃,其实……”   “别说了,我都懂。”   颜书瑶犹豫着开了口:“你现在生活上有困难吗?我可以帮——”   “书瑶。”周霁燃喊她的名字,打断了她。   颜书瑶神色黯然,劝道:“我知道你不想要我的钱,可是你欠了那么多债,你还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周霁燃望向远方:“这是我欠她的。”   颜书瑶别开了眼,眼眶有些湿润。周霁燃看到了,抿起唇,一手虚揽着她的肩,一手轻轻在她背上拍抚。   “书瑶,小雨这事,以后你别管了。”   颜书瑶抹抹眼泪,抬起眼看他。   周霁燃笑了笑:“本来也跟你没关系,不是么?你现在毕竟有了自己的家庭,要顾及的事情很多,就别跟我操心了。”   周霁燃看向她的手,比起从前,细腻了不少。她生活无虞,不该再被他拖下水。   颜书瑶垂下头,周霁燃拍拍她:“书瑶,这七年来,谢谢你。”   “霁燃,你变了。”颜书瑶微叹,“你以前从来不会跟我客气。”   周霁燃身体一僵,没作声。   颜书瑶迟疑道:“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周霁燃摇摇头:“没有。”   他没有资格,责怪任何人。   ***   杨柚一觉睡醒,透过厚重的窗纱看出去,天光模糊不清。   她拥着被子坐起来,眼皮发沉,头昏脑涨,捞过手机一看,下午三点,满打满算,睡了十二个小时。   外面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不痛不痒地浇灌大地。   杨柚嗅到身上一股隔夜的酒气,撇了撇嘴。一夜放纵,回家倒头就睡,自己都嫌自己难闻。偏生这样的日子,她过惯了,改不掉,亦不想改。   杨柚下床,汲着拖鞋去浴室洗澡,试了几次,热水都打不着。她从凉水里抽出手,烦躁地抓抓头发,翻出售后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过了很久才有人接起,对方听明白她的来意,抱歉地跟她解释,今天维修员请假了,他们将找别人代替,请她耐心等待。   一个小时后,有人按响她家的门铃。杨柚从门镜里看到门外的人时就乐了,她脱掉原本穿在身上的外套,又整理了一下睡衣,这才慢条斯理地开了门。   周霁燃看见她的时候也是一怔,微不可察地敛眉。   他的头发是湿的,睫毛上也挂着水珠,比起之前两次见面,多了一分柔软。   周霁燃把伞立在门外,他换了一身衣服,仍然是黑色,样式简单,部分被雨水淋湿,颜色深一块浅一块。   杨柚给他找了双拖鞋,周霁燃走进来,第一句话就问:“浴室在哪?”   闻言杨柚好笑地瞥他一眼:“你急什么?”   “早点干完,我还有别的事。”   杨柚踏出一步拦在他身前,眼神轻佻地笑:“那你就快点干。”   重音落在最后一个字上,一来一回的对话听起来颇有些歧义,周霁燃眼带警告地瞪她一眼,提着工具包绕过她。   周霁燃跟着杨柚进了浴室,杨柚丢了一条毛巾给他。   周霁燃草草抹了把头发,脱掉碍事的外衣,掏出工具开始检查。   杨柚欣赏了一会儿他工作时充满力量感的手臂线条,方才开口打破沉默:“这是你的新工作?”   周霁燃否认:“不是。”   “正职?”   周霁燃不可置否,杨柚全当他默认。   “打两份工,你缺钱啊?”   周霁燃简短地回答:“缺。”   杨柚靠近他:“不如我给你介绍一份工作?”   周霁燃没理她,似乎是不信她有这么好心,专心处理手上的事情。   “你不听听?我觉得是个好工作,一不挑学历,二不看背景,只需要出力,薪水还高。”   周霁燃停下来,转头看着她问:“什么?”   杨柚贴上他的身体,覆在他耳边一字一顿说:“陪、我、睡。”   周霁燃黑眸盯着她,问:“你喜欢我?”   杨柚瞄一眼他下半身,又瞧着他的脸,和他对视,眼神有点媚,笑着点点头。   “喜欢啊。”   周霁燃勾起嘴角,揶揄道:“可我对你没兴趣。”   “此兴趣非彼性趣。”杨柚手搭在他肩上,一寸一寸地往下挪,“你知道我要哪种。”   周霁燃抓住她纤细的手腕,说:“另外一种我也不会选你这样的,太麻烦。”   杨柚笑哼一声:“寻常男欢女爱,放轻松点。”   她这么想,周霁燃无权置喙,但杨柚亦不能强迫他。一来一往,还是毫无结果。   杨柚又问:“我哪里麻烦?”   周霁燃瞅了瞅她因着吊带低领睡裙而露出些许的胸口,又捏了捏她嶙峋的腕子:“看起来不是很好睡。”   杨柚脸色不变,刻意勾了勾他的食指,笑言:“没享用过,就没话语权。”   对话往复,周霁燃失了耐性,松开手,睨着杨柚说:“我不需要这样的话语权。”   “我赌你很快会亲自送上门来给我睡。”杨柚笑得笃定。   “拭目以待。”周霁燃答得敷衍。   “到那时你别后悔。”   “后悔什么?”   “后悔没早点爬上我的床。”   周霁燃瞥了她一眼。   男女之间,讲究你情我愿。杨柚再三纠缠,实在没劲。   周霁燃嗤了一声,淡淡道:“白日做梦。”   周霁燃走后,杨柚先是洗了个热水澡,然后坐在书房的转椅里,摆弄着手机。   她在微信里输入他的手机号。   她见过周霁燃的手机,老旧的款式,便没抱多少希望。况且这个男人看起来就不是用微信约炮的风格。   一秒后搜索结果出炉,果然查无此人。   杨柚把手机放到桌上,转向电脑。搜索引擎功能强大,结果无比精彩。   求职信息,租房信息,应有尽有。   杨柚记下他的住址,是一个老旧的小区。她再看那些五花八门的求职信息,注意到一点——周霁燃是高中学历。   杨柚笑哼一声,怪不得做的都是些端盘子修电器一类的工作。   不过光看脸和气质的话,周霁燃倒也不像连大学都考不上的学渣。   杨柚又看了看,发现一条有用的信息。这个周霁燃,正职确实是修理工,不过不止是修热水器,而是某家修理公司的招牌,号称“万能修”。顾名思义,什么都会修。   杨柚忽觉好笑,她还真没见过小到电器大到汽车都会修的人。看不出来,他干的还是技术工种。   有趣。   杨柚想了想,心里有了计较。   ***   干完杨柚这一单,周霁燃回到工作的地方。说着好听是公司,实则就是一个小型的修车厂,兼职修理各种电器。   老板陈昭宇见他进来,一把拉过他就往更衣室里塞,嘴里还念叨着:“快快,霁燃,换好衣服赶快出来,顾客还等着呢。”   周霁燃修车修到晚上八点多,饶是他年轻力壮,身体也有些僵硬。   他活动一下筋骨,锁了修车厂的门。外面天已经黑了,他侧头避风,点燃了一支烟,深吸一口。   他边走边抽,脑子里还盘算着这个月的钱要怎么分配。   说好了两个月还那四千块钱给杨柚,他就不能食言。而小雨那边的医药费也不轻松,不再找一份工作,恐怕撑不下去。   他没回家,去了一间网吧,交了一个小时的费用。   前几天投的简历石沉大海,他又新投了一批。明明知道这样无异于大海捞针,却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以他的学历,根本找不到像样的工作。   旁边飘来一阵香气,周霁燃才想起自己没吃晚饭。他关了电脑,到网吧的前台买了一盒方便面,借了热水泡好,端到网吧外面的空地上站着吃。   白天才下过雨,空气潮湿凉爽,他的背脊挺得笔直,低着头大口大口地吃面。   他虽然活得穷困,却不落魄潦倒。   周霁燃很快吃完面,连汤也都尽数喝掉。这时电话响了,陌生的号码。他接起来,是一单代驾生意,要求他到崇仁路的一家酒吧。   他离崇仁路不远,走过去用了十五分钟。对方说的酒吧不难找到,他按照对方提供的车牌,在路边的停车位里寻找,最终找到了一辆市值五十来万的suv。   月朗星稀,他看到了车边的女人。长发乌黑,一张脸生得明艳漂亮。   又是那个阴魂不散的杨柚。 ☆、第4章 寂寞易燃(四)   杨柚眼里醉意熏然,举着手机和人打电话,嘴里叨叨个不停。一转头见了立在一旁的周霁燃,唇角勾起一个得意的笑容。   杨柚匆匆收了线,踩着细跟的绑带高跟鞋,走向周霁燃。   地面凹凸不平,杨柚看准一处凹陷,细细的鞋跟踩进去,直直扑向周霁燃。   良久,周霁燃淡淡开口:“抱够了没?”   “嗯。”杨柚最后吸一口他身上的味道,不算太清爽,汗味混合着烟草味。   都是荷尔蒙的味道。   杨柚退开半步,周霁燃在清浅月光下,看到她缓缓勾起唇角。下一秒,她蓦然揽下他的脖颈。   周霁燃偏过脸,那嫣红的唇瓣将将擦过他的脸颊。   “啧……”杨柚偷袭未果,不爽地跺脚。   她口中还有淡淡的酒气,周霁燃敛了眸光,朝她伸手:“钥匙。”   杨柚转头看向他,刚要开口,忽然捂住嘴,冲到街边吐了个干净。   她蹲在道边,手按在胸口,眉头紧锁,神情痛苦,却忽然看了周霁燃一眼。那眼神不显狼狈,不露困窘,分外大方。   周霁燃大步走过来,拿起她的手提包,在里面找到了车钥匙。顿了顿,又拿出纸巾递给杨柚。   杨柚抹干净嘴角,从周霁燃手里夺过钥匙,歪歪斜斜走了几步,从车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靠在门上漱口。   杨柚吐掉嘴里的秽物,斜眼瞪着周霁燃道:“站那干什么呢,还不快过来。”   周霁燃沉默地从她手中接过钥匙,两人一同上了车。   周霁燃灵活地倒车,只打一把方向盘就到位,杨柚头靠在车窗上,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周霁燃以寻常速度行驶在路上,车内异常沉默,杨柚动了动手指,在车窗上敲击出一串节奏。   “你还会开车?”许是真的疲惫,杨柚讲着话时声量不大,嗓音微哑。   周霁燃拨动转向杆:“以前考过驾照。”   “多久以前?”杨柚问。   周霁燃动了动嘴角,答道:“七年前。”   “看不出来,你还是老司机呢……”杨柚调笑道。   周霁燃隐隐有些烦躁,思来想去,没有发作。   杨柚安静了一会儿,又不消停了,抱怨道:“哎,说真的,我哪不和你的意了?我不漂亮?身材不好?”   周霁燃闻言,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在杨柚以为他这个闷葫芦不会回答了的时候,轻轻吐出一句:“尚佳。”   杨柚怔忪一瞬,才明白这两个字是周霁燃给她的评价。   高明点的做法,她这个时候应该打蛇随棍上,追问不放。可鬼使神差地,她什么都没说。   她在周霁燃这里吃惯了闭门羹,一时间竟没有感到冒犯,反而从心里生出一丝丝成就感来。   也是,感觉本身就是很玄幻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周霁燃把车停进车位,拉开车门下车,绕到另外一边,钥匙交还给杨柚。   杨柚打算再邀请他上去坐坐,话到了嘴边,还是收了回去。她今晚确实不太舒服,于是放弃为难周霁燃,也不自讨没趣。   “费用怎么结?现金还是从你欠我的钱里面扣?”   “随你。”   “那就扣吧。”杨柚对他眨眨眼,“记好了,还有三千九百五。”   ***   第二天一早,杨柚早早起床,好好洗了个澡,清清爽爽地在浴室里鼓捣一番,然后对着一片狼藉,笑了。   回到床上,她拨了通讯录最后一个号码。待电话接通后,用最无辜的声音地说:“你过来一下,我家水管坏了。”   对方静默几秒:“你找别人吧。”   杨柚撇了撇嘴,真是块硬骨头。   早上没什么事,周霁燃拒了一单活,给同事打打下手。   过了一会儿,陈昭宇接了个电话,走过来跟他说:“霁燃啊,你去那个南里花园跑一趟,有个修水管的单子。”   “……”   南里花园,他去过三次。   第一次,他被一个自视甚高的女人约炮了,他拒绝,那女人吃了他的豆腐。   第二次,还是这个女人,他上门帮她修热水器。   第三次,又是这个女人,他送醉酒的她回家。   他的工作处处与她相关,看样子她是打算一直缠着他不肯罢休。   周霁燃换掉工作服,拎起工具包,和陈昭宇打了声招呼,出了门。他尽量看得开,自己光景惨淡,骨气又不能当饭吃。   只是在按铃上楼前,周霁燃立在花坛边,默默地抽尽了一根烟。   杨柚早就准备好了,依然是上次那双拖鞋。   周霁燃进门,目不斜视,直接问道:“哪里的水管坏了?”   杨柚拖拖拉拉,看着他似笑非笑,就是不肯直说。   周霁燃看出她在拖延时间,越过她直奔浴室。   杨柚跟了上去,周霁燃对着满地狼藉眉头越紧,她越高兴。   “周霁燃,怎么办……”杨柚一脸无辜,“我怕自己收拾不小心摔了,要不然你帮我打扫一下吧,我给你加钱,行不行?”   周霁燃的沉默升了级,拎过拖把将地面清理干净,又拿出工具把水管修好。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走到杨柚面前,认真地说:“杨小姐,你的行为让我很困扰。我真的没精力陪你玩下去,你找别人吧。”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下次你再一时兴起弄坏个什么东西,不要再打电话过来了。”周霁燃凝视着她,重重吐出两个字,“没劲。”   杨柚沉下脸,她不快活,也绝不可能让他好过。   周霁燃昨晚对她说的那二字,未免令她有些飘飘然,以为他是欲擒故纵,抬高自己身价的把戏。   杨柚冲到床铺上未叠起的被子里一顿翻掀,找到自己的手机,从中调出几张照片给他看。   照片里男人揽着女人的肩,正是她那次尾随周霁燃拍到的照片。   周霁燃终于变了脸色。   杨柚晃晃手机,说道:“那天和你见面的女人,是有夫之妇。如果她的家人看见了这几张照片,会怎么想?”   周霁燃直视着她:“我和她清清白白。”   杨柚反诘道:“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周霁燃抿着唇,盯着杨柚,心里飞快地盘算。   颜书瑶好不容易过上了安稳的日子,她心善帮他,他不能连累她。   杨柚看出他的纠结,在一旁添油加醋:“偷人?出轨?外遇?红杏出墙?你觉得哪个词更好听些?”   周霁燃闭了闭眼,心里打架的天平两端逐渐向一方倾斜。   它叫嚣着,胳膊拧不过大腿,骄傲也敌不过现实。   你已经如此困窘,你原本的模样在生活的磨难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放弃吧,屈服吧,投降吧。   杨柚看着他隐忍的样子,不期然生出了些许恻隐之情。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杨柚接起来,神色渐渐冷凝,对周霁燃道:“我有急事,晚点再找你。”   杨柚匆匆赶至桑城最好的学府,一路熟稔地来到教导处。   姜现脸上有伤,吊儿郎当地罚站听训。   杨柚敲门,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表情进去,对着教导主任一通赔礼道歉,临了还塞了个红包给对方,这才把事情解决。   杨柚领着姜现,在教导主任心满意足的笑脸下走出了办公室。拐过弯,在没人看到的地方,杨柚冷下脸,心里对刚刚那个世故圆滑的自己犯恶心。   她转过身,看着高她一头的姜现,斥道:“你现在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打架斗殴,你现在除了惹事生非,还会做什么?”   姜现脾气渐涨,讲话也是不客气:“那也比你刚才卑躬屈膝的样子强!”   “我是为了谁?”杨柚喘着粗气,明显被气到了,“宁得罪君子,莫开罪小人,等你有一天铸了大错,别哭着说后悔!”   ***   这天下班时间又是八点以后了,周霁燃叼着烟,边抽边走回家。   电话铃声响起,他看了眼号码,接起来:“什么事?”   “我来找你啊……你为什么不在家?”   周霁燃没有回答,杨柚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蓦然回头,黑夜里一点猩红的火光。   周霁燃挂了电话,踏出黑暗,来到路灯下与她对视。   杨柚冲他笑了笑,问:“不请我上去坐坐?”   周霁燃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转而熄灭了烟:“钱我会按时还给你,别来找我了。”   他没对杨柚说再见,走进自己家所在的单元。   他没回来之前杨柚观察过,这个小区修建好多年了,通往这里的路又窄又乱,她的车开不进来,停在了外面。她来的时候还有些天光,能清楚地看见楼体的墙皮掉得差不多了,里面也是灰败的颜色。连单元门都没有,楼道里隐隐散发出潮湿发霉的味道。   住在这里的周霁燃,不是不缺钱。   杨柚咬咬唇,追了上去。没有感应灯,楼道里太黑,她看不见那个男人,只是执拗地问:“为什么?你不怕我威胁你了吗?”   “我不想自己看低自己。”周霁燃身高腿长,领先她半层楼梯。他转过头,看向无边的黑暗,说道:“你走吧,在我后悔之前,赶紧走。”   “我不想为了钱低头,对另一个人卑躬屈膝,任人予取予求。”   卑躬屈膝,不久前姜现也说过这个词。   周霁燃继续往上走,杨柚听见他的脚步声,咬咬牙,踩着高跟鞋跟了上去。   “周霁燃,你等等我——”   她既想小心翼翼地求稳,又想三步并成两步地求快。两相矛盾,一步踏错,杨柚惨叫一声,摔下楼梯。   剧痛袭来,还未等杨柚呼叫,沉稳的脚步声返回,在她身侧蹲了下来。   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她头顶上问:“骨头有没有事?”   杨柚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光亮忽现,两个人都下意识地眯眼。   杨柚首先反应过来,这么近的距离,她能看清男人透亮的瞳仁。   没有过分关切,却也没有幸灾乐祸。   周霁燃撑着杨柚的背扶她起来,再次问道:“摔到腿了吗?”   “没有。”杨柚摇头。   杨柚试着动了一步,刚迈出腿,股间痛楚疼得她猛地“嘶”了一声。   周霁燃凝视着她看了一瞬,确认她不是装出来的,双手分别穿过她的腋下膝弯,把人抱了起来。   周霁燃的家就在二楼,进门之后他开了灯,看着杨柚灰头土脸的模样皱了皱眉。   “你先洗个澡吧。”   杨柚臀部撞到楼梯,万幸没伤到尾椎,疼归疼,到不至于不能走路。她呲牙咧嘴地走进周霁燃家小到不行的浴室,草草冲了个澡。   她出来时还穿着自己的脏衣服,周霁燃找出一套干净的衣物递给她。   “你换上吧,我去洗个澡。”   浴室里还有水汽,周霁燃拿了换洗衣物进来,杨柚尾随而入。   周霁燃转头瞪她:“出去。”   杨柚没听,说道:“我要洗头。”   闻言周霁燃要走,路过她的时候被一把抓住手臂。他看向杨柚,这个时时算计他的女人眼里一派坦诚,要求道:“你帮我洗。”   周霁燃瞧见她擦破一片的手背,把拒绝的话咽下去,示意杨柚跟他过来。   两个人贴得很近,杨柚难得乖巧,一直听他的话,没有什么逾矩的动作。   周霁燃常年干活,手指粗糙有力,按摩在头皮上,十分舒服。杨柚闭着眼睛享受,像小猫般哼哼。   等到服侍她洗完一头长发,周霁燃闷出了一身汗。   杨柚没耍什么心眼,自觉出去了。   周霁燃冲了个澡,换上t恤短裤,草草擦过头发的毛巾挂在脖子上。   杨柚不知什么时候出去过,茶几上放着药店的袋子。   而她人趴在他窄小的床上,长发如瀑,侧眸含笑。   她没穿他给的裤子,t恤有些长了,半遮半掩,露出好看的臀型和浅紫色的内裤。   她盯着他,眼里尽是狡黠。   周霁燃冷哼一声,怪不得刚才她没主动找事。   原来都在这等着他呢。 ☆、第5章 寂寞易燃(五)   周霁燃的床单非常朴素,蓝白格子,九十年代的风格。杨柚趴在上面,明艳的脸蛋,火辣的身材,与简单至极的床上用品形成鲜明对比。   “周霁燃,”杨柚笑意盈盈地喊他的名字,“你过来。”   “不怀好意。”周霁燃嘴上哼道,还是走了过来。   “你怎么能这样想我!我为了你,流血又流泪,你、你这个负心汉!”杨柚控诉道。   周霁燃定定瞥她一眼,下好结论:“你很爱演。”   杨柚吐吐舌头:“那当然了,我大学是话剧社的。”   周霁燃哼笑道:“演技真差。”   杨柚不满地瞪着他,说道:“是你不懂得欣赏。”   “说你假你还不信。”周霁燃专程给她添堵,“你刚刚就像个神经病。”   杨柚夸张地掩住唇:“让你看穿了,我就是个神经病。”   “……”   周霁燃接不下去了,只好把枕头边的裤子丢到她身上:“穿上。”   杨柚拨到一边,一脸认真地指着茶几上的药膏,说道:“你给我擦药。”   “没门。”周霁燃总算懂了她穿着“清凉”的用意,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你自己来。”   “我够不着。”杨柚义正辞严,“我在你的地盘上受的伤,你要对我负起责任。”   “……”   周霁燃深呼一口气,在被这个恶劣的女人气死之前,坐在了床上。   他握住杨柚的纤腰,轻轻一提,她人就趴在了他的腿上。   周霁燃问:“哪边?”   杨柚答:“左边。”   周霁燃刚要动作,杨柚忽然开口:“离你近的那一边是我说的左边,你别搞错了。”   “……”   周霁燃勾起内裤的边沿,拨到臀沟处。   杨柚的皮肤白嫩,那么一块青色的痕迹触目惊心。周霁燃定了定神,指尖沾取些许药膏,涂在臀瓣上。   麦色与白皙。   粗砺与柔软。   周霁燃一点一点地按揉着,杨柚则发出令人遐想的哼哼声。   周霁燃瞪她一眼:“安分点。”   杨柚笑得打颤,强忍着说:“哦,知道了。”   安静了没一会儿,杨柚又闲不住嘴,说道:“我说你家真奇怪啊,有茶几没沙发。”   “坏了。”   杨柚立马问:“做运动坏的?”   周霁燃没忍住,在她受伤的臀瓣上拍了一下,以示惩戒。   杨柚疼得直抽气,她报复心强,变本加厉地在他腿上蹭。   周霁燃把她推到一边,说道:“好了。”   杨柚横在床上,手撑着脑袋,歪着头盯着他腿间看,得逞地笑:“你有反应。”   又舒一口气,抚着胸口叹道:“你之前再三拒绝我,我还怀疑过你不举呢,幸好不是。”   周霁燃黑着脸,一把甩上了浴室的门。   杨柚跟上去,不出意料地,门锁上了。   她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半天,除了水声再无别的声响,只好遗憾地作罢。   周霁燃很快出来,迎着杨柚似笑非笑的眸光,淡定地从床底下拉出一个大箱子。   “你睡床,我睡地上。”周霁燃找出一块席子铺在地上,夏天天气燥热,在地上睡一晚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不行,”杨柚假惺惺地说,“你是主人,主人怎么能睡地上呢?”   周霁燃抱着手臂,盯着她瞧,眼神似乎在问——那我睡哪?   杨柚自动接上,不怀好意地提议:“不如,你跟我一起睡床吧。”   周霁燃从高处睨着她:“我不介意换你来睡地上,你觉得呢?”   杨柚不吱声了,裹着毛毯躺好。   开玩笑,她才不要睡比这张小破床还要硬邦邦的地方。   饶是杨柚一肚子坏水,也到了该休息的时间。况且她今天又帮姜现处理烂摊子,又在这黑灯瞎火的地方摔了一跤,身与心早就疲惫不堪。   她没再撩周霁燃,翻了个身,小心翼翼避开自己青了一大片的屁股,很快进入梦乡。   第二天杨柚睡醒时,地上的席子已经没有了,空气里弥漫着食物的香气。阳光洒照进来,室内明亮,杨柚转着脑袋,仔细打量昨夜没来得及打量的地方。   一眼望尽的大小,餐厅客厅卧室三合一,一个家标配的卫生间和厨房,还有一个小阳台。   香味就是从厨房里飘出来的。   杨柚肚子饿了,却懒得动。她眸光一转,却发现阳台上那条晾衣绳上挂着的,正是她昨天穿的那身衣服。   昨夜沾了灰的白衬衫光洁如新,杨柚怔住,悄无声息在床上打了个滚。   床板太硬,杨柚浑身酸痛,扬声喊道:“周霁燃,我腰酸!”   周霁燃慢吞吞从厨房里踱出来,哼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还磕着腰了?”   “你的床太硬了,我睡着腰疼!”杨柚辩得急,口条不够利索,硬生生把“的床”两个字给吞音了。   空气里静了一瞬,杨柚舔舔唇,笑得乐不可支。   “那你可得锻炼了。”周霁燃丢下一句调侃,插着口袋转回了厨房。   杨柚瞪大眼睛,似乎是没料到自己竟然被这个闷葫芦给调戏了。她不顾疼痛,蹦下地,一瘸一拐地钻进厨房。   厨房狭窄,周霁燃一转身差点撞到她,蹙着眉问:“你进来干什么?”   “现在十点多了,你为了我翘班?”杨柚赤着脚,扬着头问他。   杨柚净量身高一米六九,这么看周霁燃仍是费力。她推断,他至少有一米八五。   “我有请假。”周霁燃更正。   杨柚从善如流地改口:“哦,你为了我请假?”   周霁燃忍无可忍地说:“你不是让我负责吗?”   “我录下来了哦。”杨柚对他摇摇手机,笑得意味深长。   “你没有。”周霁燃看她一眼,笃定地说。   杨柚耸耸肩,也不继续和他扯皮。鼻子嗅了嗅香味,探头探脑地问道:“你煮了粥?”   周霁燃点头,转身把她推出去。视线收回地慢了一点,他看见杨柚t恤衣摆下若隐若现的紫色花边。   他借给杨柚穿的这件t恤,长度十分妙。安静站立时刚好盖住臀部,一旦动作幅度大了一点,或者躺着的时候,就容易走光。   杨柚哼着小曲走了,过了一会儿,周霁燃端出一锅熬得稀烂的小米粥和一碟炒青菜。   他把饭菜放在茶几上,说道:“吃饭了。”   杨柚坐不得,自觉占领了床,趴在上面,翘起双腿,端着碗。她的小腿光滑流畅,脚踝纤细,盈盈一握。   周霁燃瞥了一眼她的怪异姿势,拖过一张塑料椅子,坐在茶几的另一侧。   杨柚吃饭时难得安静,她吃不了太烫的,便一小口一小口地吹过了再送进嘴里。姿势别扭,她吃得很慢。   周霁燃踢了踢床板,催促道:“快点吃,我就请了半天假,下午还要去上班。”   杨柚咽下一口粥,反问他:“你上班跟我吃饭快慢有什么关系?”   周霁燃拢着眉峰:“你还要赖在我家不成?”   “对啊,”杨柚一脸坦然地看着他,“在我彻底养好之前你负责照顾我。”   “……”   周霁燃洗了碗,换了一身衣服,准备去上班。杨柚揪着他的胳膊,不让他走。   周霁燃问:“你干什么?”   “带我一起去。”杨柚要求。   “为什么?”   “方便你就近照顾我。”   “……”   周霁燃带着杨柚进了修车厂,同事们看过来的眼神里充满了暧昧。周霁燃坦然至极,丝毫没有不适,杨柚亦是落落大方。   “我要工作,你在旁边坐一会儿吧。”周霁燃指着旁边的一张小板凳对杨柚说。   杨柚看了一眼,问道:“我怎么坐?”   “是你自己偏要跟过来的。”话虽这么说,周霁燃还是走到更衣室里,翻出一个软垫放在板凳上。   陈昭宇喊他:“霁燃,干活了!”   周霁燃应了声,临走前警告地看她一眼:“你老实点。”   周霁燃换上工作服,刚走出更衣室,就碰上了刻意等在那里的陈昭宇。   陈昭宇捅他一下,问道:“这姑娘看起来挺好的,你不试一试?”   周霁燃远远瞧见坐在板凳上的杨柚,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她太危险。”   陈昭宇白他一眼,这小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杨柚那姑娘顶着引人遐思的脸和身材,外面那帮小子一个两个跟没见过女人似的,连多瞧她一眼都要憋得脸红。只有周霁燃不走心,拿她不当回事。   他要是年轻个十岁,老早就上去追了。他看得出来,那姑娘精得很,周霁燃这小子,迟早要在她身上栽跟头。   周霁燃请了半天假,现在是真忙,杨柚坐了半天,也就看见两次他的身影匆匆一闪而过。   杨柚闲得慌,搬了小板凳到里面的办公室,跟修车厂的出纳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出纳小姐比她大几岁,已经年近三十,看起来更加显老。甫一开口,杨柚就发觉她是嘴碎之人。她素来不喜欢和这种人打交道,但念在她是周霁燃同事,便每每虚虚实实地应着。   一开始,出纳小姐和这个看起来有点高冷的美女不熟,问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问题。诸如“小杨,你长得真好看”,“小杨,你涂得什么牌子的口红”之类的。   后来,出纳小姐觉得她也没有看起来的那般高傲,开始打听一些八卦。   “小杨,你和周哥是什么关系呀?”   杨柚笑笑,答道:“就是你以为的那种关系。”   出纳小姐不意外她的答案,应了几声之后,忽然神神秘秘地悄声说道:“小杨,这个人不行。”   “哦?”杨柚来了兴致,“怎么个不行法?”   总不能是那方面不行吧。   杨柚瞅着出纳小姐的尊容,觉得她肯定没有试过,说的话也就没什么可信度,权当乐子听了。   出纳小姐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在,才公布答案——   “他有前科。” ☆、第6章 寂寞易燃(六)   见杨柚没吭声,出纳小姐怕她不信,又补充道:“我说的是真的,周哥坐过牢的,我听到过他跟陈哥讲话。”   “哦。”杨柚满不在乎地点点头,“与我何干?”   出纳小姐一愣,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穿着高档服饰的女孩子竟然不介意这个。   “他犯错,用自由来赎罪,已经很好。不像有些人,外表越是光鲜亮丽,内里越是*不堪。”杨柚拿起桌子上的一根香蕉,三两下剥开,展示给出纳小姐看。   里面果然烂掉了,杨柚淡淡地笑。   出纳小姐没搭话,她偷瞄了杨柚几眼,觉得她可能是个神经病。   另一边陈昭宇给周霁燃打下手,周霁燃动作很快,从车下滑出来,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油污。   陈昭宇想起另一件事,问周霁燃:“你见过书瑶老公没?”   “没有,”周霁燃摇摇头,“怎么了?”   “上次我在路上看到书瑶,她一个人,心事重重的,好像还哭过。她那个老公啊,啧……”陈昭宇不屑一顾,“小白脸一个,长得就一副软脚虾样,让自己的女人受委屈,比你差远了。你说书瑶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周霁燃笑了笑,“我那时在里面,也没立场要求她等下去。”   杨柚接了一个电话,电话那端姜曳抽噎着,磕磕绊绊说明了来意。   杨柚只听见姜曳一味的哭声,登时就怒火翻腾,难以自抑。她找到周霁燃,冷着脸说自己要走了,语毕便不管不顾地往外冲。   周霁燃刚摘了手套,干燥温热的手掌猛地拉住杨柚的手腕。   他看得出,杨柚一副找人拼命的架势,眼底有多少翻腾的暗涌。   “松开。”杨柚没了平时那副死缠烂打的劲,沉着脸挣开周霁燃。   周霁燃力气比她大,再度抓住她,带向自己。   “我让你放手。”杨柚用力甩开,却怎么都甩不掉。   “不放。”周霁燃不松口。   “你他妈的怎么回事!”杨柚骂起来,“我看得起你时你给我甩脸色,对你没兴趣你又贴上来!”   “你撩我的时候没问我意见,我现在什么态度又关你屁事。”   两个人各执一词,谁也拗不过谁。   “杨柚。”周霁燃沉声唤。   杨柚听见他喊自己的名字,一瞬间没了气焰。   她奇异地冷静下来,抬眼去看周霁燃。   男人牢牢地盯着她,眸子乌湛湛的。杨柚别开脸,轻轻地抽被钳制住的手。   这次周霁燃松开了。   ***   杨柚打车到了姜曳家的小区,走到楼下的时候手放进包里去掏烟盒,一想到姜曳的眼泪,她强压住心底的烦躁,直接按上要去的楼层。   她到了门口,没有敲门,先给姜曳打了个电话。很快,姜曳开了门。   杨柚一见她就炸了——姜曳白皙的脸上,不止眼眶红红的,右脸还有清晰的红痕。   杨柚从她身侧挤进门,果然看到孙家瑜翘着腿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   孙家瑜本来静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一睁眼就看到怒气冲冲的杨柚。他的眼神变了,饶有兴味地勾起嘴角。   杨柚拉着姜曳的手走过来,在茶几对面站定,把姜曳护在身后。   姜曳和她是双胞胎,五官相似,但无论是个人气质,还是穿衣风格,都不容错辨。   杨柚张扬恣意,姜曳温柔内敛,明明是双生,却是截然相反的性格。   孙家瑜推了推鼻子上架着的金丝边眼镜,油头粉面的样子,杨柚看了就作呕。她抬起腿,猛然一脚把茶几踹得向前移动了不少,挤到孙家瑜的腿边。   孙家瑜一直等着杨柚闹出点动静来,这下不怒反笑,道:“杨柚,来了啊。”   他是这个家里唯一不称呼她为“小弋”的人,偏偏这也是最让她恶心的。   杨柚眼神一寒:“你有什么资格叫这个名字?”   孙家瑜笑了:“你不是就叫杨柚吗?还不让人喊了?”   杨柚不发一言,眼神阴冷地瞪着孙家瑜。   孙家瑜完全不怕她,对姜曳勾勾手指:“过来。”   杨柚身后的姜曳抖了一下,瑟缩着慢慢向前迈了一步。   见状孙家瑜笑了,对杨柚说:“你看,小曳都不生我的气了,你也消消火。”   姜曳之前哭累了,头有些晕,杨柚送她到卧室,看着她躺在床上,合上眼睛。   杨柚看着她的双胞胎姐姐,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姜曳第一次找她哭诉的时候,她教训过孙家瑜。第二次,她收拾过外面的女人。第三次,她劝姜曳离婚,姜曳没有听。到如今,她更加改变不了姜曳。   柔弱却固执,认准了就会坚持到底。   毕竟是双胞胎,再怎样南辕北辙,她们终究还是有共同点的。   杨柚哄睡了姜曳,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带上门。   孙家瑜好整以暇地等在外面,笑着想揽她的肩。   杨柚格开他的手,冷声道:“滚开。”   “杨柚,你该恨的人不是我。”孙家瑜被拒绝一次,没再上前,抱着臂倚在墙上说,“我充其量是个嫌疑犯,不是共犯也不是真凶。”   “用不着你提醒我。”杨柚嫌恶地走到离他几步远的位置,警告道,“你好好对姜曳,你再敢打她一次,我杀了你。”   “别用这么可怕的表情看着我。”孙家瑜耸耸肩,轻描淡写地说,“今天都是误会,你知道的,我虽然爱玩,但也是有绅士风度的人。”   杨柚咬牙:“她是你老婆,你娶了她,就别给我在外面搞三捻四的。”   杨柚走后,孙家瑜眯起眼,不屑地笑了。   杨柚离开那个充满压抑的高档小区,在主干道的马路边游荡。   工作时间,她毫不顾忌地拨给了方景钰。   方景钰很快接起,她有她的专属铃声,无论他在做什么,都不会错过她的来电。   杨柚等了一会儿,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方景钰温和的声音响起:“小弋,怎么了?”   杨柚只听声音就懂了:“哥,你在开会?”   方景钰说:“没事,开会哪有我的小弋重要。”   杨柚听到这句话,准备好的问题忽然就问不出口了。   她想问方景钰,创业是不是一定需要倚靠孙家瑜。   她怎么可能开得了这个口。   车来车往,她不知道可以去哪里,盲目地走着。等回过神来,她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地走向了去往旧城区的方向。   ***   这天周霁燃准时下班,走出修车厂时,天边还有最后一点日光。他像有感应似的转向一侧,看见的是火红的晚霞,以及,没多久以前和他争执过的那个女人。   那女人逆光而立,看不清楚五官,身上带了点肃杀的气场。   杨柚见周霁燃出来,抖了一下烟灰,走上前,在他面前站定。   周霁燃看见隐藏在虚无缥缈的烟雾后的那张冷漠的脸,不着痕迹地蹙起眉心。他不发一言,夺过她抽了一半的烟,叼在自己齿间。   高级香烟的味道流连于唇齿间,周霁燃呼出一口烟气,一转头就看到杨柚似笑非笑的脸。   杨柚笑他:“想抽我的烟可以直说,我不吝啬这点钱。”   顿了顿又问:“还是你在勾引我?”   周霁燃笑道:“你想得真多。”   杨柚微怔,周霁燃第一次对她笑,不是嘲弄,也不是讽刺。唇角微微弯起,眼底蕴了一点笑意,是一个带了点痞气的笑。   “看什么,回神了。”他收回了那点温暖,神色淡淡地说,“走了。”   他们谁也没有解释下午那场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的争执。   回家的路并不长,修车厂和周霁燃所居住的小区都位于旧城区,鱼龙混杂,泥沙俱下。周霁燃让杨柚走在里侧,自己慢慢抽掉了那半支烟。   杨柚揪着他的衣摆,周霁燃停住脚步,眼神似在问她——干什么?   杨柚凑近,鼻子在他身上嗅了嗅。   周霁燃蹙眉,拎起衣领把她推远点。   “还是我的烟味道好闻。”她感叹着。   周霁燃嗤笑一声,笔直的长腿迈开步子。   杨柚试图和周霁燃聊天,她问着些不知所谓的问题,周霁燃则回她些真假参半的答案。   杨柚想起出纳小姐的话,直接问周霁燃:“听说你以前你坐过牢?”   周霁燃顿了几秒,点点头:“少不更事时犯过错。”   “哦,坐牢有意思吗?”   周霁燃想了想,答道:“还行。”   过了一会儿,杨柚又问:“哎,周霁燃,你之前犯的什么事啊?”   周霁燃脚步一顿,沉黑眸子瞧她一眼,说道:“杀人。” ☆、第7章 寂寞易燃(七)   杨柚只一瞬的失神,随即抬眼去看周霁燃。   他神色淡淡,一如常态,仿佛并不知道自己刚才说出了多么惊人的话。   似真非真,似假非假。   她忽然问道:“如果有一个人,欺负你最爱的家人,你怎么办?杀,还是不杀?”   周霁燃笑,真假难辨地答:“杀。”   杨柚定了定神,道:“你真会开玩笑。”   周霁燃没作声,风吹起他的衣摆,在他身后灌出鼓鼓的弧度。   杨柚弯起嘴角,调笑道:“高中学历,还坐过牢,这样你还能找到工作,也是厉害。”   “陈哥是以前就认识的,上大学那会儿。”   “你还上过大学啊?”杨柚挑挑眉,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看神情偏不信的多些,周霁燃也没辩解,最终他没拿到毕业证,什么都白扯。   杨柚臀部的撞伤还没好,每走一步都有痛感。而她又踩着一双不矮的高跟鞋走了那么久,双脚也是不堪重负,叫嚣着想要休息。   周霁燃见她越走越慢,便停下来等她。   杨柚不走了,说:“你背我回去。”   周霁燃挑眉:“凭什么?”   杨柚眨眨眼,说:“凭我长得好看啊。”   周霁燃细细地看她,见她的眼底仍是一派天真。她好像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气质,外表美艳,妆容明丽,眼神混合了世故与天真。她其实长得很美,放在美女如云的娱乐圈也是顶级女星的长相。只不过那种明艳的好看,像罂粟一样——   有毒。   周霁燃扬起唇角,在杨柚光顾着勾引他的时候,拦腰把人扛到肩上。   杨柚激烈挣扎。   周霁燃压制住她混乱蹬踹的纤长美腿,她穿的是短裤,他触手之处尽是细腻柔滑的皮肤。   这里是旧城区,人来人往的,路人纷纷侧目。   杨柚失了那份余裕,不顾形象地破口大骂:“周霁燃,你他妈的混蛋!”   也是,任谁大头朝下,一头长发披散如贞子被人扛着走,都是要气疯的。   不过她毕竟是杨柚,很快镇静下来,不过几秒钟,她已经想到了报复的方法。   腿被制住,她的手却是空闲的。杨柚撩起周霁燃的衣摆,用力去抓他的皮肤。   她的指甲略长,修得精致,涂了红色的指甲油。就是这些好看、又显得优雅的指甲,此时正拼命在一个男人身上制造伤痕。   杨柚发了狠,周霁燃也不好过。他蓦地吃痛,闷哼一声,肌肉绷紧,压紧杨柚的双腿,快步走向小区内。   两个人暗暗角力,谁也不放过谁。   周霁燃拿钥匙开了门,把杨柚甩到床上。床太窄,杨柚滚了两圈,头磕到墙上,乌发如瀑,铺散在四周。这一撞,杨柚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位了,头晕,犯恶心,想吐。   杨柚揉着头顶坐起来,对周霁燃怒目而视:“你他妈的发什么疯!”   周霁燃眯起眼,手伸到背后抹一把后腰,指尖上有一点血迹。   谈不上谁更吃亏,继续两败俱伤也是没劲。   “休战。”杨柚摆手叫停,“周霁燃,我要吃饭。”   周霁燃上上下下仔细瞧了她半晌,心里得出一个结论——   这女人果然他妈的脑子有病。   杨柚说了吃饭,周霁燃没动,她刚要发作,就听见他冷淡地说:“家里没米。”   “你穷得揭不开锅?”杨柚故作惊讶,“那你怎么还我钱?”   还病得不轻。   “别演了。”   杨柚撇撇嘴,翻了个身使唤他:“去买外卖。”   周霁燃沉默地走到门口,弯腰穿鞋,问她:“吃什么?”   杨柚嗜甜,不开心的时候喜欢暴饮暴食,故而大声喊:“凉皮,要大份的,多放糖!”   杨柚上次等周霁燃的时候,就看到过小区外面有卖那种五块钱一份的凉皮。   周霁燃听着就觉得喉头发腻,冷着脸说:“大份八块。”   “行,还剩三千九百四十二。”   “……”   周霁燃拿了钱出去,很快从外面回来。他径直去厨房拿了个塑料的小盆,放到茶几上,打开凉皮的袋子往上套。   杨柚看着劣质塑料发暗的红色,嫌弃地说:“好丑。”   周霁燃作势要把袋子提起来,杨柚赶紧拦着他:“不丑不丑。”   杨柚掰开一次性筷子,趴着吃饭压得胸疼,她索性蹲在地上,一口一口地往嘴里送食物。   周霁燃瞥见她蹲在那里,因为瘦,所以只有小小的一团。脸都快埋到盆里,耳边鬓发也沾上了些许汤汁。如此不拘小节的造型,偏偏她吃得斯文,吃得有教养。   杨柚吃凉皮比喝粥快些,周霁燃吃完了酱油炒饭,她竟也解决了大半。   杨柚打了个饱嗝,一抬眼发现周霁燃正在看她,便大大方方地问:“吃不下了,你要吗?”   她问得太自然,周霁燃鬼使神差地沉默,接了过来,三两下解决掉剩下的,塑料袋扔进垃圾桶,塑料盆收回橱柜。   周霁燃家里没有电视,杨柚拿手机看电视剧,笑得前仰后合。   她看得投入,放完了才发现周霁燃一直坐在塑料凳子上,挺高大的一个人,就占了那一小块地方,手里翻着一本书。   杨柚看他坐得憋屈,看起书来却是认真,半垂下来的睫毛在眼下打上阴影。   “周霁燃。”她轻声唤。   “嗯?”周霁燃侧眸看她。   “你平时不看电视吗?”杨柚跪坐在床上问。   周霁燃摇摇头,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意思。”   他没说出口的是,之前那几年在里面,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出来后忙着打工赚钱,也没有时间。这些,他没有必要告诉杨柚。   周霁燃看了眼时间,起身问:“你先洗?”   杨柚立马接上一句:“不如一起?”   周霁燃理都没理她,拿了自己的衣服进了浴室。   杨柚推门,果不其然,门不动。   周霁燃洗完,换杨柚进去洗。手上擦破的地方结了痂,已经不疼了。杨柚套了个塑料袋,没再麻烦周霁燃。   不过擦药仍然是够不到。   杨柚趴在床上擦着头发,略一琢磨,对周霁燃勾勾手指。   “该擦药了。”   周霁燃沉默地走过来,还像前一天晚上一样,帮她涂药膏。淤青仍然很大一块,周霁燃用指腹揉着,活血化淤。   杨柚比昨夜安静,没撩他。周霁燃顺利地涂完,起身走向卫生间。   没想到杨柚也跟了过来。   “上厕所,你也要跟?”   杨柚点头:“你邀请我的话,好啊。”   周霁燃面无表情地甩上门。   杨柚想着他黑如锅底的脸,只发笑。   下一秒,门又打开了,周霁燃扶着门框说:“回床上趴着去。”   杨柚稍一琢磨就明白周霁燃在顾忌着什么,忍着笑摇头:“我不走。”   “你还要不要脸?”   杨柚不回答,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微微泛红,晶亮的眸子也漫起水光。   周霁燃微怔,浓眉紧蹙。   杨柚抬手,仰着头帮他舒展。   周霁燃垂下眼对上她的视线,嘴角微抿,偏头退开。   “咣当”一声巨响,脆弱的门板再度被甩上,摇摇欲坠。   也幸亏杨柚反应快,手收得及时,才没被打到。   杨柚听见里面的水声,撇了撇嘴,走回床边。   这男人在意脸面,脾气才来得又急又快。   有趣极了。   第二天早上周霁燃起床时,杨柚还在睡。他收了地上的席子,舒展下筋骨。   他在厨房给杨柚留了早饭,收拾一下,就上班去了。   修车厂上午活不少,周霁燃埋头苦干,快到午休时,全部完成。   他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在地上将就了两天,身体再好也会不舒服。   陈昭宇正好路过,促狭地笑:“晚上很累?”   周霁燃瞪他一眼,手里的扳手丢过去,转身走向更衣室。   身后的陈昭宇纳闷地问:“你中午要回家?干什么啊?”   周霁燃表情淡淡,吐出两个字:“做饭。”   周霁燃回到家的时候,正好撞上杨柚指挥工人往家里搬运东西。   “这是什么?”他站在门口,脸色有点冷。   “沙发啊,你看不出来吗?”杨柚反问。   “我是问,为什么它会出现在我家里?”   杨柚理所当然地说:“我买的呗。”   “我不需要。”   “我需要,你的床实在太硬了,我睡得不舒服。”   “最多不到一个星期。”周霁燃说,“或者你可以回家。”   “买都买了,”杨柚沉下脸,发起脾气来,“烦死了,大不了我走的时候把沙发也带走好吧!”   最终仍是周霁燃妥协,杨柚享受惯了,布艺沙发选得又大又宽敞,几乎占了茶几后面所有的空间。   沙发套颜色鲜艳,和其他的家具比起来格格不入。   崭新的沙发,衬得周霁燃那张狭窄的铁床分外可怜。   吃午饭的时候,杨柚问:“我下午出去一趟,你晚上几点回来?”   周霁燃回答道:“不一定,你先给我打个电话。我没下班的话,你来修车厂找我。”   杨柚想了想,说:“这样吧,我肯定比你早,办完事我就去修车厂等你下班。”   下午事情不多,周霁燃闲下来。没一会儿,陈昭宇走过来,让他去一趟市区,取一下新的配件。   周霁燃走到某个路口时,意外地看到了颜书瑶。   颜书瑶明显在走神,连有人骑着自行车朝她冲过来都不知道。   幸好那人及时变了方向,只是轻轻蹭了她一下。   颜书瑶跌倒,周霁燃扶着她的胳膊,关切地问:“还好吧?”   颜书瑶借着他的力量站稳,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声音的主人她很熟悉。   “没事,我可能有点中暑。”颜书瑶垂着头,眼神躲闪。   周霁燃发觉不对,去拉她的胳膊。颜书瑶避开,他就去拉第二次。   颜书瑶没有他力气大,被迫抬起头来。周霁燃这才看到她散乱的头发下,遮掩不住的痕迹。   周霁燃沉下脸,低声问:“谁干的?”   附近的咖啡厅里,颜书瑶简单地把自己的遭遇讲给周霁燃听。   姜现对她的骚扰由来已久,断断续续,却为停止过。颜书瑶是个女人,论力气根本反抗不了他。她不知道如何跟方景钰开口,仅有几次鼓起勇气,都被方景钰借故打断了。   那时她才隐隐约约发觉,丈夫或许是知道的。不知出于哪方面的原因,他默许了姜现的行为。   今天中午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在,姜现回来了,再次对她动手动脚。情急之下,她拨了方景钰的号码,却被挂断。   方景钰一般只有开会的时候不接她的电话,那唯一的特权,他给了杨柚。   这通电话就像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从失望到绝望,也许就是一瞬间的事。   颜书瑶眼眶红了,却没哭。   周霁燃沉默地听她倾诉,没有开口安慰她。   “哟,嫂子,和人幽会呢?”蓦地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横插丨进来,打破了空气里的安静。   周霁燃眯起眼,已然从他的称呼判断出来人是谁。   之前压抑的熊熊怒火催使他站起来。   一拳挥出,重重砸到姜现的脸上。   姜现马上反击,可二十出头的他,哪里能比得上体格健壮的周霁燃。   周霁燃格开他的拳头,犹不解气,在颜书瑶的惊呼声中又是一拳。   一道身影冲出来,把姜现护在身后。   周霁燃堪堪停了手。   站在他对立面的人,正是那个约好晚上会去等他下班的人。   杨柚挡在姜现前面,眼神像淬了冰。   颜书瑶喊她:“小弋……”   杨柚双手猛力去推周霁燃的胸膛,周霁燃毫无防备,竟真的被她推得后退了半步。   杨柚直直盯着周霁燃,眼里带了点从高处看人的藐视。   “你凭什么替她出头?” ☆、第8章 寂寞易燃(八)   “你凭什么替她出头?”   闻言,周霁燃眼神晦暗难辨。他看了看在场的另外的三个人,渐渐明白过来。   是了,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那个严先生叫她姜弋。她本来应该姓姜,身份昭然若揭。   她会知道颜书瑶是有夫之妇,因为她们本来就是一家人。   姜现咽不下这口气,还要冲上来。杨柚瞪他一眼,厉声道:“还嫌不够丢人?你给我老实待着。”   姜现被她训过,收敛了一点,只是看向周霁燃的眼神仍然充满了不服气。   周霁燃皱了皱眉,姜现约摸二十出头,因为够年轻,所以肆无忌惮,做事轻浮,担不起责任。   颜书瑶眉宇间淡淡的忧愁已经转化为担忧,她上前拉住杨柚的手,试图让她消气。   “小弋,霁燃他是我的朋友,今天的事都是误会。”   杨柚拂开她的手,冷笑道:“嫂子,说起来你还是目击者呢。他当着你的面打了姜现,你现在告诉我这是一个误会?”   越来越多的人指指点点,还有人拿手机在录视频。颜书瑶有点急,顾不得自己的面子,再次恳求杨柚:“小弋,我会跟你解释清楚的,我们回家谈,好不好?”   杨柚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她的视线牢牢锁住周霁燃,两个人无声地对峙。   杨柚问周霁燃:“你有没有话要说?”   周霁燃视线看向姜现,眼眸浓黑,说道:“他该打。”   “呵。”杨柚扯了扯嘴角,“那也轮不着你来管。”   咖啡厅门口一阵骚乱,不知是谁报了案,民警迅速出警,赶到现场,把一行人都带到附近的派出所。   姜现被民警带去验伤,杨柚做完笔录跟着民警进了一间办公室,周霁燃正在低头听训。穿着警服的中年男人语气严厉,他讲话带了点口音,讲话又快,杨柚听了一会儿,才勉强理解他话中大意——有案底的人再惹上民事纠纷,情节更加严重。   男人见她进来,问道:“你们商量好了吗?怎么解决?”   这一家人也是奇怪,受害者的嫂子说要私了,受害者坚决反对,这还有个受害者的姐姐,态度不明。   杨柚偏头看过去,周霁燃半边脸掩在阴影里,神色不明。她转过头,对民警说:“私了吧。”   杨柚对周霁燃说:“赔三千,行吧?”   “好。”也许是好久没说话的缘故,他的嗓音有些干涩。   杨柚站起来,平静地说:“周霁燃,还有六千九百四十二。”   民警听见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讶异地看向他们两个人。原来这一男一女是认识的,怪不得气氛这么微妙。   这都什么事啊。   杨柚押着姜现签了和解书,他犹忿忿不平,叫嚣着要周霁燃好看。杨柚对着他的后脑来了一下,姜现才安静下来。   杨柚没再看周霁燃,取了车,打算一道回家。   颜书瑶眼眶红红的,直接拉开后门,坐到了驾驶位的后面。   姜现见状,也要坐到后排。杨柚扣着他的手推上了车门,对他扬了扬下巴:“你坐前面。”   姜现平时总是顶撞杨柚,烦她管着自己。不过惹出这么个烂摊子,他也是心虚的。杨柚面无表情的时候气场又强,最终他还是骂骂咧咧地听了话。   姜现回到家就摔上门,躲到自己房间。方景钰看到他们三个人一起进门,不明所以地问:“你们怎么一起回来的?姜现这又是发什么脾气呢?”   颜书瑶借着脱鞋的动作,避开他的目光。杨柚扬起笑脸,挽着他的手臂,撒娇道:“哥,嫂子今天不太出舒服,我们晚上出去吃好不好?你都好久没有请我吃饭了。”   方景钰当然不会拒绝,杨柚推说姜现已经吃过了,硬是拉着方景钰和她单独出了门。   他们去了市中心一家新开的私房菜,方景钰记得每一道杨柚爱吃的菜,点菜都是依照着她的口味来的。   杨柚注意到方景钰有些心不在焉,她不动声色,装作没有看到,依然是巧笑倩兮的模样。   回家的路上,方景钰停了次车,匆匆走进路边的蛋糕店。他再次回到车上时,手里拿了打包好的蛋糕盒。   见杨柚盯着看,方景钰笑笑说:“你嫂子就喜欢吃这家的蛋糕。”   杨柚没说什么。   回到家,她目送方景钰提着蛋糕盒进了房间,暗了暗眸光,转身推开姜现的房门。   姜现大大咧咧地躺在床上,翘着腿。他的嘴角破了,被打的左脸也有些肿,看到来人,狼狈地别开脸。   姜现不欢迎她,杨柚感觉到了,不过她不在乎。她关上门,径直走了进去,从包里拿了五千块钱放在桌上,说道:“给你的。”   “姜弋,你什么意思?”姜现一下子坐起来,“你替那个混蛋给我钱?”   杨柚手指在那一叠人民币上敲了敲,慢条斯理地说:“这五千你收好,就和周霁燃两清了。若是以后不巧碰上了,别找他麻烦。”   姜现不爽地问:“你护着他干什么?”   杨柚略奇怪地看他一眼:“你打不过他,我是怕你吃亏。”   姜现一张脸整个涨红,却无法反驳杨柚。他的身材偏瘦,比身高力量都输于周霁燃。对上周霁燃,他不堪一击。现在一想起来周霁燃携着风声的一拳,他的脸仍隐隐作痛。   姜现别开脸:“我知道了。”   姜现问:“大哥问起来了吗?你怎么说的?”   杨柚语调清淡地说:“我不打算让他知道,你最近最好夹紧尾巴做人。”   姜现咬牙切齿:“都是那个不识相的女人……”   杨柚想到颜书瑶,皱了皱眉:“你离她远点。”   姜现梗着脖子:“你管我。”   杨柚眯着眼看他:“还想再挨一次揍?”   姜现抿着唇,没吭声。   “今天的事你就不要声张了,大哥公司刚刚起步,负丨面新闻绝不能传出去。”   “我有病吗?挨揍的事到处宣扬——”姜现看着杨柚一副希望他明白事理的样子,忽然说不下去了。   静默片刻,他忽然问:“姜弋,如果今天打我的人是大哥,你是不是会帮他?”   “是。”   杨柚知道姜现很在意她的答案,犹豫了一瞬,却没有撒谎骗他。   姜现微微露出了些阴郁的神色:“大哥有什么好的,你们一个两个都向着他。”   杨柚勾勾手指,覆在姜现耳边说:“就算他不举,或者秒射,都是我最喜欢的人。”   姜现猛地退后,脸色难看:“姜弋,你有病!”   杨柚眯起眼:“不错,你早该发现了。”   “好了,我回去了。”杨柚拍拍裙子,“你自己慢慢想吧。”   “姜弋,这么晚了,你干什么去?”   杨柚回头,眼眸很亮,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讨债。”   ***   周霁燃从派出所里出来,先是打了个电话给陈昭宇。多的没说,只是解释了一下,路上遇到点事,没去取配件。   陈昭宇跟他认识近十年,很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不但没有责备他,反而安慰了他两句。   市区的派出所离他的住处有段距离,周霁燃挂了电话后,找到一趟能回到他家附近的公交车。他在车尾找了一个座位,看着窗外景色一点一点变换。从繁华的地段,一直到路的两旁出现有年代感的老旧矮层楼房。   周霁燃在一家超市前的站点下了车,他想起来家里没有米了,便走进去买了一小袋米。   他一路拎着米袋回了家,这紧凑狭小的空间,还是杨柚下午离开时的模样。   床铺乱乱的,被子堆在床角。茶几上随意摆放着那管药膏,只用过两次,管身上的凹陷还不深。新送来的沙发,崭新的,颜色艳丽的,还没来得及被主人使用过。   杨柚只在周霁燃家里住了两天,连要收拾的东西都没有。   这个原本格局狭窄的家,再次变得空荡荡的。   每晚刺耳的吵闹声消失了,周霁燃沉默地淘米煮饭,炒了一道青菜。他分寸掌握得极好,正正好好是他一个人的食量。   饭后,周霁燃惯例拿出之前一直在看的书,打算今天把它看完。平时放塑料凳子的地方被沙发占去了,他迟疑一瞬,最终选择在靠在床头。   他看得不算慢,很快就剩下最后十页了。他抬眼看了下时间,打算之后就去洗澡睡觉。   这栋房子已经建了许多年,墙壁根本不隔音。寂静的夜里,他忽然听到楼道里缓慢的脚步声。   哒、哒、哒。   听着这鞋子敲击水泥地的声音,周霁燃合上书,像是有预感一样地看向门口。   门被敲得“咣咣”作响,周霁燃拉开门,杨柚站在外面。   “你来要账?”周霁燃说着就要关门,“抱歉,我现在还不上。”   门板只合上一个角度,就再也推不动。   杨柚使了力挡,周霁燃别着劲,两人势均力敌,针锋相对,谁也争不过谁。   两个人僵持着,周霁燃垂眸去看她,她的眼里闪着志在必得的光。   她说:“周霁燃,你打了我弟弟,这笔账我们在派出所算过了。”   顿了顿,又道:“但是你我之间还没有算清,所以,我要回到这里来。”   杨柚樱唇红润,开阖间还能露出洁白的牙齿。   周霁燃突然松开手,门板只受了杨柚一个人的力量,重重拍上墙壁,反弹回来。杨柚早已闪身进来,揽下周霁燃的脖颈,近乎凶狠地吻住了他。   她穿着八厘米的高跟鞋,周霁燃只需要微微低头。这是一个舒服的姿势,却不是一个舒服的吻。   两个人你来我往地攻城掠地,没有浓情蜜意,只有互相征服。   周霁燃纵容她的舌头闯过他的齿关,一路跌跌撞撞地摔倒在床上。   杨柚一声闷哼,喘息声带了点痛苦。周霁燃停下动作,人却还覆在她身上。   杨柚从臀下摸出一本约摸半指厚的书,用白纸包了书皮,边角已经磨出白边。   她低咒一句,把这本碍事的破东西往远处用力一扔,揽下周霁燃,重重撞上他的唇。   再次一番激烈的纠缠过后,周霁燃退开一些,眸光充满侵略性,扫过杨柚的唇。   那两片唇瓣经不起碾磨,颜色变得殷红,有点肿,泛着水光。   周霁燃撑着身子坐起来,杨柚眼波勾人,衬衫领口大敞,胸膛起伏。   杨柚的视线仍跟最初一样直白,写满了“想上你”三个大字。杨柚就像一枚重量级的炸弹,往平静无波的湖水里那么一扔,一开始水花四溅,归于平静后,一种冲动浮出水面。   杨柚放在床上的手动了一下,周霁燃扣住她纤细的手腕,喘息未匀,声音黯哑。   “话语权,嗯?”   像对暗号一样,杨柚反问:“尚佳?”   杨柚看向他腹下,那处经不得撩拨,已经有了反应。   “没有套子。”周霁燃站到地上,把方才被杨柚脱下来的t恤又套了回去。   “你现在出去买。”在他快走到门口时,杨柚又补充道,“钱我出。”   周霁燃闻言顿住脚步,眯起眼睛,蓦地唇角勾起一个笑容。他转身走回来,双手一捞,连人带被都丢到沙发上。   杨柚被摔了个七荤八素,忍着恶心,喊道:“你发什么疯!”   周霁燃黑眸盯紧她,杨柚渐渐笑得柔媚,脚尖顺着他的大腿一点一点往上滑。   周霁燃拨开她作乱的脚,冷声道:“老子不干了。” ☆、第9章 寂寞易燃(九)   周霁燃说不干,就绝无半分转圜的余地。   任凭杨柚怎么撩拨,他都不肯松动。   杨柚被他连着两次提着衣领丢回沙发上后,也来了脾气,卷起毯子在沙发上睡着了。   周霁燃脸朝向墙,待杨柚呼吸渐渐均匀后,才转了过来。   夏天的晚上闷热,周霁燃一直都是开着窗睡觉的。夜风吹起了窗帘,莹白的月光照到杨柚如玉般光滑的脸上。   周霁燃微微勾起唇角,这个女人怕是只有安静睡着的时候才能看起来乖巧些。   周霁燃探了探身,这下连她脸上细小的绒毛都能看清楚了。   杨柚忽然动了动,红润的嘴唇嘟囔了一句什么,毛毯掉了一半。   周霁燃坐起来,捏着毯子的边缘往上提。   杨柚再次翻了半个身,这下周霁燃把她的梦话听了个真真切切。   她说的是——周霁燃你王八蛋不举阳痿秒射唇膏男!   周霁燃黑着一张脸,向上扯着毛毯,直扔到杨柚脸上才解气。   他是招谁惹谁了才被这么个麻烦精缠上!   ***   第二天一早,杨柚坚持要跟着周霁燃一起上班。   周霁燃板着脸瞪她,杨柚也不怕他,瞪回去就好了。   到最后周霁燃也没有答应她,不过杨柚自己有腿会走,就跟在他身侧,如影随形。   她光跟着还不够,偏要缠着周霁燃和她说话。   周霁燃忍无可忍:“你没事情做?”   杨柚从他右边探出头来,笑着点头:“比你命好。”   周霁燃瞥她一脸,自从遇到她,他就开始流年不利。一辆摩托车飞速驶过,周霁燃提着她的衣领把人换到里面,哼道:“看着点路,被撞了太晦气。”   他语气不善,杨柚并不生气,反而笑盈盈地说:“那我就继续讹你呗。”   周霁燃讥笑道:“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杨柚路过一家连锁的蛋糕店,不肯走,拖着周霁燃说要吃早饭。   周霁燃皱眉,看了眼时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二十分钟前刚吃过早饭。”   杨柚抱怨地戳戳他的胸肌:“天天喝粥,你喂猫呢……”   周霁燃没理会她作乱的手,细细瞧她,牙尖嘴利,眼神狡黠,还真像一只不听话的小野猫。   “小野猫”杨柚拉着他手臂,指着冷柜里的乳酪蛋糕,说:“我要吃这个,你给我买。”   收银的小姑娘误以为他们是一对,偷笑着对周霁燃说:“您好,二十五块。”   周霁燃交了钱,转身对杨柚说:“六千九百一十七。”   “真煞风景。”杨柚嘟囔一句,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杨柚吃了一口,撇嘴道:“也不好吃嘛……”   周霁燃催促她:“快点,要迟到了。”   杨柚叉子一撂,蛋糕推过去,说:“我不吃了。”   周霁燃看着缺了一角的蛋糕,提醒她:“浪费。”   “你吃不就好了?”杨柚撑着下巴,学他刚才说的话,“快点,要迟到了。”   她连他的神色都拿捏得很到位,周霁燃哼一声,道:“一定有人说过,你是一块当演员的好料子。”   杨柚唇角微扬,故作惊讶地说:“还真有,高中的时候就总有星探在大街上拦我,哭喊着求我当明星。”   周霁燃嗤笑一声,不再理她,低头吃了一块蛋糕,又接连几口,快速解决掉了它。   杨柚笑意盈盈,一直观察着他,待他抬起头后,问:“好吃么?”   周霁燃神色坦然,说道:“太甜了。”   杨柚又问:“那你喜欢吗?”   周霁燃答得毫不犹豫:“不喜欢。”   杨柚眉头微挑,笑意更深:“为什么?”   周霁燃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吐出一个字:“贵。”   杨柚死死盯着他,笑容渐渐收敛,面无表情说:“没意思。”   周霁燃却露出一个似嘲似讽地笑容,悠然说:“本来就没意思。”   杨柚站起来,径直走向收款处,手指指着冷柜里所有的乳酪蛋糕,说:“全都帮我包起来,送到乐安大厦十三楼。”   说完又回头看仍然坐在原处的周霁燃,扬着下巴,神情高傲,说:“光看着干什么,还不来付账。”   周霁燃不用钱包,从裤兜里掏出一叠纸币,递了两张红色的给收银员。   周霁燃接过找零,那边另外一个店员正在问杨柚落款。   杨柚说出一个名字:“方景钰。”   出了店门,杨柚踩着恨天高走在前面,周霁燃看着她笔直白皙的一双长腿,喊住了她。   杨柚转过身来看他,眼神清清冷冷的。   “六千七百四十二。”   杨柚挑眉:“希望你到时候还得上。”   周霁燃笑笑:“不劳你费心。”   “我想我有权利知道你有没有能力偿还。”杨柚站在早晨的大街上,嘴角噙着笑意,“你在修车厂的工资不会超过三千,你还有什么外来收入吗?”   昨天下午有句话她听得清清楚楚,民警说的是——打架斗殴,你七年牢白做了。   陈昭宇多半是念在旧情才会留他在修车厂,以他的情况,正规的工作是不用想了。   “搬砖卖血,总会有办法的,不是么?”周霁燃走上前,淡淡地说,“总之,不需要你操心了,债主。”   杨柚心思微转,盯着他笑得不怀好意,提议道:“要不然你还是给我睡吧。”   周霁燃俯身,唇离杨柚的不过方寸之间,轻轻吐出一句:“想得真美。”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修车厂,陈昭宇惊掉下巴,拉过周霁燃悄声问:“不是说危险吗,怎么又带来了?”   “不用管她,她待不住自己就会走了。”   陈昭宇目瞪口呆,略一思忖,得出个结论:“我觉得你现在特别像被女妖精缠上了的唐僧。”   周霁燃道:“你别管了,我有分寸。”   杨柚在修车厂一直待到临近中午下班,经过上次的事,出纳小姐再也不敢随便和她搭话。不过她也没闲着,逮到哪个闲着的小工就聊起来。   杨柚长得好看,也会讲话,没多久就把他们的个人信息套了个干净。只不过她想知道的事情,却没人能回答得了她。   年轻朴实的阿俊说:“杨姐,周哥的事得问陈哥,我们都不太了解,周哥平时不会跟我们讲私事。”   杨柚问:“那他跟你们讲什么?”   “变速箱,底盘悬挂,电控系统。”   杨柚:“……”   午饭是修车厂全体员工一起订的盒饭,一荤两素,米饭管够。   一开始陈昭宇还怕杨柚吃不惯,却是小看了她。杨柚虽没吃过什么苦,但性格里还真就没有什么娇滴滴的地方。陈昭宇看她神色自若地拿了一盒盒饭,小口小口地吃,也就放下心来。   下午周霁燃要去把昨天没拿到的配件取回来,杨柚自然要跟着去。   她唇角弯弯,跟陈昭宇打着商量,让他给周霁燃放半天假。   陈昭宇有些为难,杨柚垂着眼说:“陈哥,过几天他过生日,我想送他件衣服做礼物。”   陈昭宇恍然忆起周霁燃的生日来,心里叹着这姑娘倒是挺有心,便成人之美。关于昨天下午发生的事,周霁燃没跟他多言,他嘱咐了几句,把他们送到门口。   周霁燃开了陈昭宇的车,取了配件后,杨柚硬要拉着他逛商场。周霁燃自然不干,杨柚软磨硬泡,他巍然不动。   杨柚祭出撒手锏:“陈哥说,这是工作命令,不许你不配合。”   周霁燃似笑非笑:“工作是吧?先把工钱结了。”   “行啊,”杨柚飞快地说,“一小时二十,三个小时六十块,你还欠我六千六百八十二。”   杨柚跟陈昭宇说什么买衣服给周霁燃当礼物,纯粹是个借口。到了商场,她直奔女装楼层,挑挑拣拣,选了两件非常淑女的衣服。   周霁燃坐在一旁候着,淡淡道:“这些不适合你。”   杨柚瞥他一眼:“我什么时候说过,是买给我自己的?”   语毕,她转向另外一排货架,开始给自己挑选起来。   杨柚进了试衣间,换了条连衣裙,纯白的雪纺料子,裙摆上绣了花。她在周霁燃身前转了个圈,店里光打得亮,她的眼睛更亮,熠熠生辉。   “好看吗?”   周霁燃撩了撩眼皮,态度敷衍地答:“好看。”   杨柚不满:“我付了工钱。”   周霁燃打起精神:“非常好看。”   杨柚满意了,买下了这条裙子。   女装的楼下是男装,下扶梯的时候杨柚一抬眼,就瞥见橱窗里那件分外好看的衬衫。向前走的脚步一顿,还是没回去。   到了地下停车场,周霁燃先去取车,杨柚在不远处等,听到有车的声音,她向后避了避,却不小心撞上了人。   严先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杨柚,回想起那天的相亲经历,脸色不怎么好看。   恰逢周霁燃驶过来,降下车窗,喊她:“上车。”   停车场光线昏暗,严先生没有第一时间看清周霁燃的面孔。   一旁的杨柚轻笑出声,说道:“你下来,帮我拿袋子。”   她手上提了几个袋子,装的都是夏天的衣服,轻飘飘的。周霁燃知道有诈,暗骂一句无聊,开门下了车。   严先生对周霁燃印象颇深,面露怒色,啐道:“狗男女!”   闻言周霁燃眉头紧蹙,瞥了眼杨柚的反应,没插手。   被人用言语侮辱,杨柚不痛不痒。严先生不解气,忿忿道:“方景钰怎么教出你这么个妹妹!”   杨柚笑意微敛,道:“我是要问问他,从哪认识的你。”   严先生觉得不能输了气势,指着周霁燃对她说道:“他床上功夫够好?给你打折还是不要钱?你自甘堕落,也不怕得病!”   说完这句话,他忽然觉得杨柚眼底滑过一丝寒意,再定睛一看,分明又是没有的。   杨柚俏生生地笑,笑里带着狡黠。她本就生得漂亮,这一笑更是灿若星辰,把什么都给比了下去。   严先生被这样的美貌晃了神,上前几步,杨柚趁着这个机会,极其自然地,伸出脚绊了他一下。   严先生重心失衡,直愣愣地扑向地面,摔了个五体投地。   周霁燃不容分说地扣住她的手腕,强硬地拉她上车。   杨柚甩了两下,实在甩不掉,识相地变得顺从。她一边跟着周霁燃的脚步,一边回眸微微一笑,对着还没爬起来的严先生眨了眨眼。   周霁燃发动车子,急速行驶出去,却不是朝着出口的方向,急打方向盘,车子稳稳扎进车位。   周霁燃下车,甩上车门,绕到另外一侧,拖杨柚下车。他手劲大,杨柚吃痛,皱着眉喊道:“周霁燃,松开!”   “你这人懂不懂怜香惜玉啊?”   “这四个字分开,我都懂。连在一起,我也懂。”周霁燃道,“只是对于你,不适用。”   周霁燃沉声道:“我不需要你替我出头。”   “我这叫打抱不平。”   “我和你非亲非故,你这叫多管闲事。”   杨柚忽然笑了,去揽周霁燃的脖子:“谁说的?我们昨晚还……”   周霁燃拨开她的手,杨柚瞪他:“跟你这个死心眼的,说什么都是白费口舌!”   杨柚撂下这句话,忽地抬腿去顶他。她力道重了些,周霁燃闷哼一声,推她的肩膀,把人按到墙上,低声警告:“你别挑战我的耐性。”   杨柚轻笑一声,一双眼灿若明霞,双手滑进他上衣里面抚摸他的身体。   “耐性我没兴趣。”她的手滑到胯丨下,不轻不重地揉,“持久度倒是乐意奉陪。” ☆、第10章 寂寞易燃(十)   “你别动。”见周霁燃抬臂去挡,杨柚眼疾手快去拦他,同时另一只手力道加重。   周霁燃掰开她掐着自己胳膊的手指,麦色的皮肤上留下一排指甲印。   杨柚却勾他脖子,吻上他下颌,伸出舌头舔了舔。   周霁燃胸腔震动,呼吸陡然加重,从喉腔里溢出丝丝吸气声。   杨柚抬眸去看他,光线很暗,可那眼里分明像缀了光,随着一声轻笑,眼尾斜飞,眼波干净又撩人。   紧绷地弦断裂,周霁燃压不住直冲脑际的感觉,扣着杨柚的后脑把人抵在墙上,捕获那扰人的唇舌,辗转碾过唇肉,舌尖扫过口腔内壁。   杨柚不甘示弱,灵活的舌头推来送去,主动权几番易主。   周围的空气渐渐升温,血液涌向身下,周霁燃忽觉一凉。   杨柚把手伸进去了。   周霁燃呼吸一滞,刚要说话。杨柚咬住他下唇,急切含吻,舌头伸进去翻搅,用力吮吸,堵得他嗓子里发不出声。他抓住杨柚作乱的手,强硬地抽离,扣在墙上,唇上不停,汲取她口中的液体。   一吻方歇,周霁燃松开对杨柚的钳制,平复呼吸,清清嗓子后声音仍有些嘶哑。   “回去吧。”   杨柚上了车,打开灯后瞧了瞧,她的手背磨破了皮,伤口在方才激烈的动作下反复刮蹭墙壁,周边沾了好些白或黑的墙灰。   “真粗暴。”她不满地撇撇嘴,“你对其他女人也这样?”   周霁燃发动车子,很快驶出地下停车场。外面夕阳西下,杨柚在一片暖红色的霞光下看到周霁燃嘴唇上破了一块。   注意到她的视线,周霁燃这才说道:“谁粗暴?”   继续争下去确实没什么意思,杨柚舔舔唇,染了水光后,她的唇色红得发暗。   周霁燃眸色一黯,深呼吸平复下来。   杨柚看他,问:“刚刚为什么不让我弄下去?”   “没什么原因,公共场合,有伤风化。”   “你说慌。”杨柚探身,笃定道,“周霁燃,承认你想上我,有这么难吗?”   杨柚说完这句话,周霁燃重踩油门,换档提速。杨柚猛地摔到椅背上,瞬间天旋地转,胳膊也撞在玻璃上,发出一声闷响。   “周霁燃!”她扬着声量喊。   周霁燃不理她,一路开着车回到修车厂。   周霁燃把东西交给陈昭宇,脸上殊无表情,也没说话。陈昭宇和阿俊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地看向随后进来的杨柚。   她平时的打扮多偏向欧美风,热裤或短裙,配上t恤或衬衫,简洁舒适,时尚洒脱。而那身白裙让她穿出了不同的气质,高贵里透着大方,却不像高岭之花那般无法企及。   杨柚和周霁燃出了趟门,一个换了新衣服,艳光四射,另一个嘴破了皮,脸黑如炭。众人个个在脑中浮想联翩,无论是这样,抑或是那样,都足够精彩。   此时已经临近下班时间,杨柚扬声说:“今晚我请大家吃日料。”   周霁燃敛眉,道:“他们不喜欢吃这种东西。”   杨柚哼笑:“你是他们的代言人?”   陈昭宇劝他:“霁燃,你少说两句,别跟她吵了。”   周霁燃给他面子,进去换衣服。陈昭宇跟了进去,说:“她一番好意,又是个姑娘家,你别老是板着一张脸,凶巴巴的,怪吓人。”   “……”   “你别这么看着我……”陈昭宇无奈承认,“好吧,我就是想沾你的光蹭顿饭。不光我一个人,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因为有得吃,陈昭宇来者不拒,对杨柚的好感值蹭蹭地往上升,忍不住帮她说话:“去不去?”   周霁燃嗤笑一声,道:“你们愿意,你们去,我不去。”   陈昭宇佯怒道:“周霁燃,老板命令你去,你就得去。”   周霁燃好笑地看他一眼,道:“下午你让我陪她逛街,现在又让我陪她吃饭,我们厂里什么时候新增的这种业务?”   陈昭宇打着哈哈:“今天下午。”   周霁燃似笑非笑:“你怎么不再增一陪呢?”   陈昭宇一脸八卦,嘴快道:“陪丨睡啊?”   “一边去。”周霁燃推开他凑近的脸,“我换裤子了。”   陈昭宇被他赶出去,招呼大家收拾收拾一起吃饭,又对杨柚道:“那就先谢谢你啦。”   杨柚笑道:“不用客气。”   周霁燃穿着自己的衣服走出来,远远地跟杨柚视线接轨。他脸上表情很淡,而杨柚对着他挑了挑眉毛。   杨柚转身,阿俊惊呼出声:“杨姐,你的衣服——”   杨柚看不到身后的情况,听他们描述,她也大概能猜出来,是在停车场时和周霁燃那一番较量时在墙上蹭的。   杨柚并不窘迫,对陈昭宇微微一笑道:“借下更衣室。”   之后便拎着之前买的另外一套衣服,走了进去。   陈昭宇神色暧昧,手肘捅捅周霁燃,八卦道:“你们俩下午干什么去了?”   周霁燃理所当然地回答:“自然是买衣服去了。”   “她不是说给你买衣服吗?”陈昭宇纳闷道,“怎么全是她自己穿的……”   周霁燃一声嗤笑,原来杨柚是用这种烂借口诓陈昭宇的,而他竟然还相信了。   他刚要开口笑他几句,身后传来一道轻轻的声音:“周霁燃。”   他闻声回身,眸光一跳,同时身旁有人穿来抽气声。   杨柚新换上的这套衣服,又是另外一种风格了。那是她本来要送给姜曳的,自然也是按照她的喜好来买的。   日系的小清新森女风,素白衬衫配藏蓝长裙,盖住了她一双笔直的长腿,却因为看不到,给人一种无限的遐想。   杨柚的气势弱了不少,多了几分女性的婉约。周霁燃多看了几眼,不自觉微扬唇角:“走吧。”   杨柚请客的那家日料店“樱吹雪”位于桑城最繁华的地带,独门独院的一幢日本风庭院。这家店的招牌除了正宗的日本料理外,院子里种的樱花,夏天飘落的花瓣,老板会派人收集起来保存好,在天气好又无风的夜晚,在院内用鼓风机吹起来。   幸运的是,今晚就是那样的天气,杨柚他们抵达的时候,院内就是这样樱吹雪的美景。   杨柚一个人走在前面,修车厂的众人都没来过这种地方,也没见过这样的景色,脚步多少有点畏缩。只有周霁燃迎着漫天飞舞的樱花花瓣,从容地踏步前行。   杨柚忽地回眸,两个人在飞花中视线相撞。   这一幕太美,正在玩手机的陈昭宇忍不住拍了下来。   修车厂规模不大,算上杨柚也只有七个人。杨柚要了个包厢,点完菜后坐到周霁燃身边。   修车厂的众人都是粗人,平时习惯了喝啤酒撸串的聚会。乍一到了这么讲究的地方,不由得有些拘谨。   杨柚叫了清酒,喝过酒后,气氛才稍稍活跃了些。   樱吹雪的环境在桑城的餐厅里是数一数二的,和风的装潢,菜品精致,味道也鲜美。   阿俊第一次吃日料,眼睛瞪得圆圆的,一个劲地对杨柚说好吃。   阿俊人单纯,一口一个姐地叫着杨柚。她上午问过了,他和姜现一样大,家里穷,高中没念完就辍学了,出来打工。   杨柚看着他,心想姜现要有他一半听话就好了。   姜现小时候也很黏她这个姐姐,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她和姜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姜现进入了叛逆期,越来越疏远她,人也变得偏执,再也没喊过她一句姐姐。   杨柚不由得看了一眼身侧的周霁燃,他有案底,却还是为颜书瑶出头,义无反顾地教训了姜现。而颜书瑶也处处维护他,不想让他吃亏。   杨柚猜测这两个人交情匪浅,多半是前恋人关系。周霁燃肯定不会告诉她,要想搞清楚,就要从陈昭宇嘴里套出话来。   周霁燃起身去卫生间,路过一间服务生正在拉开门的包厢。匆忙一瞥,他恍然觉得看到了一个人。只有一个侧脸,他不敢百分之百地确定。   周霁燃手指微微收紧,不自觉地握成拳,脸藏在阴影里。过了好一会儿,他脸色稍霁,抬步走向卫生间。   他在水池前抹了把脸,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最终还是若无其事地往回走。   包厢里,陈昭宇因为周霁燃去了太久调笑了一句,杨柚适时接上,敬他一杯。杨柚能说会道,劝酒自然不在话下。   陈昭宇酒量略浅,杨柚一个劲地敬他,酒液入肚,便有些微熏。   所以当杨柚问他周霁燃有几个前女友的时候,他嘴一快,就说出来了——   “就书瑶一个初恋啊。” ☆、第11章 寂寞易燃(十一)   闻言杨柚喝酒的动作一顿,恰好周霁燃进来,只觉得杨柚看自己的目光别有深意。   周霁燃不喜欢讲些*的事情,陈昭宇自觉失言,之后无论杨柚怎么劝都不肯再喝。   很快大家就散了,周霁燃提前出去结账,杨柚没拦着,递了自己的卡给他。   晚上风凉,周霁燃和杨柚在路边打车。   杨柚从周霁燃裤兜里抽走了账单,借着路灯的光,瞧了一眼。   周霁燃知道上面的数字,沉默看她一眼。杨柚勾唇轻笑:“你觉得我心疼了?”   周霁燃摇摇头,杨柚在昏黄的灯光下,难得地安静。她的眼睛沉静,红唇轻启,道:“这间店是我哥哥开的。”   周霁燃略微皱起眉,杨柚又补充道:“对,就是你初恋颜书瑶的老公。”   周霁燃忆起她早上在蛋糕店那番无理取闹,除了撩拨,还有试探。而晚上的这顿宴请,也是有她的心机在里面的。   杨柚是想告诉他,光这一家店的营业额,就是他无法企及的。   周霁燃直视着她:“你想说什么?直说吧。”   杨柚挑眉:“看不惯你护着那女人。”   周霁燃顿了顿,说道:“你对你的家人很好。”   “姜现虽然顽劣,眼光也不怎么样,但他是我弟弟。”杨柚眯起眼,“你打他,我当然会为他讨回公道。”   周霁燃感到杨柚的放任,皱眉道:“他的行为是违法的。”   杨柚笑了声:“这是来自过来人的警告?”   和杨柚讲道理特别累,他嗓子有些干涩,润了润后才说道:“书瑶在你们家过得不好,你弟弟这样对她,你哥哥在做什么?”   杨柚油盐不进,微笑道:“我哥哥跟我说要娶她时,我过得更不好。”   周霁燃神情有些微妙,杨柚却笑得更加恣意,眼里带了些薄怨。   “她抢走了我的哥哥。”   不光是从她这里分走了方景钰的注意力,她还把方景钰拉下神坛,使他露出痛苦矛盾的神色。让她看到方景钰除了完美哥哥的一面,并非在所有时候都是无所不能的。   周霁燃沉声道:“你的弟弟在伤害她。”   杨柚笑笑,语气了带了点轻蔑:“虽然我不知道姜现对她的兴趣是打哪儿来的,不过你放心,他只是得不到,并不是真的多么喜欢她。”   “但是周霁燃,我的家事轮不到你插手。”杨柚神色转冷,眼波凌凌,“我哥哥应该不知道你的存在。”   她的声音里暗存了警告:“你别让他知道。”   ***   第二天是周末,周霁燃不用去上班,但还是早早出了门。   他找了一份新的兼职,利用休息的两天送快递。   他负责的那片区域大多是高档住宅,其中有个小区的保安看他脸生,拦住他,说什么都不让他进去。   周霁燃不与他辩解,只是说:“我给收件人打个电话。”   他拿出手机,拨了上面的号码。对方很快接起:“你好,请问哪位?”   周霁燃翻了翻快递单,看了眼上面的名字,说道:“请问是姜曳小姐吗?我是送快递的,保安不让我进门,麻烦你和他说一下。”   姜曳轻轻地啊了一声,说道:“你把东西放在保安那里就行了,我来跟他说。”   周霁燃听着那道声线,只觉得声音柔柔的,似曾相识。   姜曳挂了电话,转身对杨柚道:“送快递的。”   杨柚一听来了兴致:“你什么时候学会了上网买东西?”   “不是网购。”姜曳笑着解释,“之前家瑜看上一件衬衫,商场没货了,我托同学从国外给我买的。”   杨柚撇撇嘴:“你对他那么好干什么。”   姜曳揉揉她的头发:“小弋,我知道你不喜欢家瑜,没把他当家人,但他是我的家人。”   那个人渣凭什么成为我的家人?   话到嘴边,杨柚强压下去,扯了扯嘴角,说:“反正我不喜欢他。”   姜曳和她很像,都爱着自己的家人,只不过她的家人并不包括颜书瑶和孙家瑜这些外来者。   姜曳看着和自己面容肖似的妹妹,柔声道:“小弋,从那件事开始,你就再没真心接纳过谁,不是么?”   那个人渣是不一样的!   杨柚抿抿唇,说:“姐,你太善良了,我做不到像你一样。”   “我已经嫁给他了,就只能努力把他当作家人。”姜曳笑容淡了一些,说道,“小弋,你一定要找一个真心喜欢的人,和他好好地在一起。”   杨柚敷衍地应着,心里却想,不会有那个人的。   从姜曳家里出来没多久,杨柚接到了孙家瑜的电话。   “姜曳跟我说你刚从家里出来,我马上就到家了,你等我一下,我送你回去,顺便请你吃晚饭。”   杨柚冷淡拒绝:“不用了。”   像是早就猜到她的反应一样,孙家瑜满不在乎地笑了一声:“你先别挂电话。”   杨柚有点不耐烦:“你还有什么事?”   “小姨子,我昨天晚上和人吃饭,看到你了。”孙家瑜在电话那端笑。   杨柚皮笑肉不笑地说:“姐夫,看到我不主动打招呼,不是你的作风啊。”   孙家瑜一声嗤笑:“我看景钰那家店也该整改一下了,怎么什么人都接待。”   “呵,这可不行。”杨柚看到熟悉的车牌,闪身躲到树后,“那你不就少了一个在外面花天酒地的地方了?”   “别担心,我可以带你去玩的地方太多了。”   孙家瑜的车驶过,杨柚在树后退后一步,没防备踩到一觉小石头。   “杨柚,你怎么不说话了?”   杨柚咬着牙,不与他多做纠缠,像平常一样,冷漠地说:“不需要,再见。”   挂了电话,杨柚心里发堵,不知从何发泄。每跟孙家瑜接触一次,她都打从心底觉得恶心。不过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个。   杨柚额角溢出冷汗,扶着树干轻轻移动脚踝。很疼,也不知道严不严重。   杨柚打电话给周霁燃,报了地址。   周霁燃很快赶来,手里拎个袋子,颇不赞同地看着她脚上那双八厘米的细跟凉鞋。   杨柚对他扯了个笑脸,周霁燃没理她,蹲下身检查她的脚踝。   手指在腻滑的皮肤上摁了几下,周霁燃抬头看她:“骨头没事。”   杨柚放下心来,说道:“今天是意外。”   周霁燃沉默地看她一眼,那神色显然是不信。   杨柚辩解道:“真的,我穿高跟鞋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崴脚。”   周霁燃懒得理她,从袋子里拿出一双帆布鞋放在她面前。   杨柚从未穿过这种劣质的鞋,走线是歪的,粘胶多了从缝隙里溢出来,甚至白色的鞋子上还有颜料五颜六色的涂鸦。   丑,真丑。   杨柚翘起嘴角,命令道:“你还看着干什么,帮我换上啊。”   周霁燃复又蹲下去,握着她的脚踝帮她脱下凉鞋,往已经拆开了鞋带的帆布鞋里面送。   杨柚没穿袜子,有些涩,幸好帆布鞋码数大了一些,还算顺利地穿上了。周霁燃换了另一只脚,如法炮制,然后把杨柚那双精致的凉鞋装进袋子里。   杨柚低头看,第一眼看到周霁燃乌黑的短发,以及脖子上细小的汗珠。   她咽了咽口水,这才把视线移到自己的脚上。   一双崭新的小白鞋,虽然看起来有些廉价,但意外的很好看。   杨柚笑了笑,对周霁燃说道:“还不错,你从哪买的?钱记得扣掉。”   周霁燃动了动眉梢,站起身,淡淡道:“路上小摊买的,五十。”   他还欠她六千六百三十二元。   拦了车回到周霁燃家的小区,下车后杨柚动了动脚,疼得抽气。周霁燃转身,在她面前蹲下:“上来吧。”   杨柚趴了上去,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周霁燃托着她的腿弯,轻轻松松把她背了起来。   杨柚笑了笑,说:“除了我哥,你是第一个背我的人。”   周霁燃问:“你爸呢?”   杨柚说:“我还有个姐姐,她身体比我弱,我爸每次都背着她。”   于是方景钰便理所当然地负责她,他只长她们几岁,身材偏瘦,每次都笑着主动把她背起来。   杨柚脸靠在周霁燃肩头,他的肩背宽阔结实,跟方景钰完全不是一种感觉。   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杨柚能感受到他有力的肌理,格外温暖的体温,热度源源不断地传给她。她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是汗水的味道,并不难闻。   不光如此,她还用力地嗅了嗅这荷尔蒙的味道。   周霁燃背着她上了一层楼梯,把人往上托了托,腾出一只手拿钥匙开门。   杨柚抬起没有受伤的另一只脚,踹上了门。   随着锁舌入扣的声音,杨柚吮掉周霁燃裸丨露皮肤上的汗珠,牙齿不轻不重地啃咬着那块颈肉。   她的声音如此清晰,落入周霁燃的耳中。   “周霁燃,来做吧。” ☆、第12章 寂寞易燃(十二)   六个字,如同清脆的鼓点,重重敲在周霁燃的耳膜上。   他把杨柚放到沙发上,转身欲走,杨柚眼疾手快,手指拉住他的t恤。   她动作急促,力气也大,使得周霁燃露出胸膛上的皮肤。   “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装聋作哑?”   周霁燃撩起眼皮瞅她一眼,淡淡道:“松开。”   杨柚哼了一声,翻了个身躺在沙发上,脸朝着里面,看不清神色。她的脸埋在抱枕上,不一会儿便感到空气稀薄。   杨柚听到周霁燃去而复返的脚步声,停在沙发边上。蓦地,有凉冰冰的东西贴上了她的脚踝。   杨柚抬头去看,周霁燃弯着腰,手里拿着一块白毛巾,正在给她冷敷。   他的指尖浸过了冷水,微微泛着凉意,触上她的皮肤。   杨柚瑟缩了一下,周霁燃偏头去瞧她,见她整张脸红扑扑的,眼角还犹有水光,不禁微微发愣。   周霁燃眉头拢起,偏偏杨柚这个时候伸出舌头,在自己唇上慢慢舔过一遍。   她双眸含笑,眼中像蒙了雾气似的,又说了一遍:“周霁燃,来做吧。”   周霁燃恍若未闻,杨柚坐起来,强迫他看向自己。   他轻轻推杨柚:“别闹了。”   杨柚对他指指背包:“这次你没有借口了,我有准备。”   杨柚去咬他的耳朵,含住耳垂吮吸,舔舐每一道沟壑。   周霁燃把她抱到腿上,低头覆上她的唇。   这是一个炙热的吻,双方都投入了难以言喻的热情。光是嘴唇还不够,周霁燃一寸一寸地向下。   杨柚跪坐在周霁燃身上,手探了下去,五指拢着,细细描摹。   周霁燃动作一滞,紧接着,更为用力,嘴唇在那一片肌肤上反复游移。   周霁燃的头发长了些,杨柚手指插丨进去,低低地喘息,胸口像棉花进了水一样饱涨,沉甸甸的。   闻声周霁燃向上抬眼,杨柚眼神迷离,眼尾泛红,他却能看穿她隐藏起来的凉薄。   周霁燃喉结上下滑动,慢慢退开,抬手拢起杨柚散开的衣襟。   杨柚不解,哑着声音问:“怎么了?”   周霁燃偏开目光:“你脚还肿着。”   “不碍事。”   毛巾已经掉了,周霁燃捡起来,道:“现在不好好冷敷,之后会肿得更厉害。”   杨柚满不在乎,目光扫过他的身体,唇角翘起:“你下面肿着。”   “不碍事。”周霁燃把这句话还给杨柚,“我可不想你在我家继续赖下去。”   杨柚眼角边还有刚才被吻过的温热,眼神却已经冷下来,方才的灼热全部褪去,从他手里夺过毛巾,自己按在脚踝上。   周霁燃问她:“晚上吃外卖,你吃什么?”   杨柚抬眼瞧他,说道:“小区门口那家茶餐厅,一笼虾饺一笼烧麦,一份叉烧,一碗皮蛋瘦肉粥。”   周霁燃看她一眼:“这么多,你吃得完吗?”   杨柚冷哼道:“又不是不给你钱,管这么多干什么?”   周霁燃走出阴暗逼仄的单元门时,接到了颜书瑶的电话。颜书瑶说已经到了他住处附近,问他在不在家。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急,周霁燃和她约了地方,正是杨柚要吃的那家茶餐厅。   见面后,周霁燃仔细打量了一番,微微放心,问她:“遇到困难了?”   颜书瑶摇摇头,半晌,答道:“是小雨要见你。”   周霁燃一怔,对上她的视线,反复观察,才确认她说的不是假话。   他嗓音微沉,缓缓问道:“怎么回事?”   颜书瑶道:“她知道你出来了。”   “你说的?”周霁燃问她。   “不是。”颜书瑶说,“她自己记着呢。”   周霁燃垂下眼眸,颜书瑶又说:“你去见见她吧。”   周霁燃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问道:“你吃晚饭了吗?要点东西吃吧。”   “我不喜欢吃这些。”颜书瑶想了想,问道,“附近那家小饭店还在吗?”   周霁燃笑了笑:“还在,走吧。”   换了个环境,颜书瑶自在多了,有些怀念地说:“上高中的时候,和你来吃过几次,不知道现在味道是不是还一样。”   周霁燃点了一份酱油炒饭,问颜书瑶吃什么,她也点了一样的。   热腾腾的炒饭很快被端上来,周霁燃大概是饿了,埋头吃起来。   颜书瑶拿起勺子吃了一口,味道很不错。   这家小饭店的环境并不怎么好,油烟很大,餐具上有水渍,桌子也比较油腻。颜书瑶有好几年没在这样的环境下用餐了,一时间有些恍惚。   她忆起七八年前的一些事情。   那时她还小,十七八岁,在桑城周边的镇上念高中。她母亲早逝,父亲是个酒鬼,终日浑浑噩噩。她谨小慎微,稍不合他的意就要挨打。   她每次都忍着疼,默默地忍受。因为她知道,如果自己喊起来,不但没有人帮她,还会更加激怒父亲。   但是她打从心底地期盼,能有一个人,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   有一天父亲在院子里打她的时候,真的有这个人出现,握住父亲的藤条,把她从那个家里带出去。   她认出他是隔壁周家的大儿子,几年前去桑城上了高中,好多年没见他回来过了。她曾听邻里八卦过,周家的大儿子,不是周老头亲生的,所以他一走,就再没回来过。   “……谢谢你啊。”她嗫嚅着说。   周霁燃扫她一眼,说:“我就是看不惯。”   那时的周霁燃,眉目凌厉,桀骜不驯,整个人都带着戾气。   颜书瑶却不觉得他可怕,追问之下,才知道他是为了见妹妹才回来的。   周老头不想看见他,她就帮忙暗度陈仓,把小雨领出来。   周霁燃带小雨出去玩,也带上她,她跟着周霁燃见识了许多以前没有见过的东西。他告诉她,想摆脱现在的生活,就一定要考上大学。   于是她每天努力学习,就是为了能上他所在的那所学校。   不久后是她的生日,周霁燃晚上过来,把她从学校里叫出来。   她翘了晚自习,跟他在没人的马路上走了很久。   周霁燃忽然倾身过来,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密震得发懵,错愕地瞧着周霁燃,眼底一片懵懂。   周霁燃看着她的眼睛,嗓音低沉,问道:“讨厌吗?”   颜书瑶摇摇头。   他又笑,一双清黑的眸子发亮,慢悠悠地再次发问:“那就是喜欢咯?”   颜书瑶眨眨眼,脸颊慢慢变得通红,忍着羞涩,缓缓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一切都顺理成章,如果后来没有发生那样的事,她不会转身离去,不会和他分手,也不会遇上方景钰,也就没有姜现的纠缠。   周霁燃付了帐,颜书瑶没拦他。出了小吃店,周霁燃又往刚才那家茶餐厅走。   颜书瑶跟在后面,问他:“霁燃,我一会儿去医院看小雨,你去不去?”   周霁燃帮杨柚叫了外卖,接过店员的找零和袋子。他转身看她,想了想,道:“去,我先回趟家,你在这等我一下。”   颜书瑶看着他手里提的东西,欲言又止:“霁燃,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没有,就是一个……”周霁燃顿了顿,杨柚并不算他的朋友,他找不到一个准确的定位,最终也只是笑笑,“一个住在我家的无赖。”   “没问题吗?”颜书瑶有些担心。   “没事,我能应付。”   周霁燃抬步要走,颜书瑶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喊了他一声,问:“小弋……就是杨柚,上次在咖啡厅见过的……她后来有找过你吗?”   “嗯。”   颜书瑶咬着唇,说道:“她那天没什么恶意,你别怪她,赔偿金……”   “钱我会还给她的,你不用担心。”周霁燃笑着安抚她,只是笑意未达眼底。   周霁燃回到家,拎了一个大袋子,放到茶几上。   “你怎么这么慢?”杨柚翘着腿看他,见他手里没有别的东西,便问道,“你不吃晚饭了?”   “等这些的时候已经吃过了。”   “吃的什么?”   “酱油炒饭。”   “……成天吃酱油,怪不得长这么黑。”   周霁燃抬眼看了看她如雪般透白的皮肤,没吭声。   收据放在袋子里,杨柚看了一眼,五十六块。   她问周霁燃:“之前是多少来着?”   周霁燃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她在问什么,报出一个数字。   “那就是六千五百七十六了。”杨柚说着。   “嗯。”   “周霁燃,”杨柚喊他名字,在他看过来之后问,“你是不是就想着早点还清这些钱,好摆脱我?”   周霁燃平静地看着她,答道:“是。”   “那你为什么不找颜书瑶借?她应该很乐意借给你。”   “我跟书瑶没什么。”   “别急着解释。”杨柚一边拆开外卖的盒子,一边看着他说,“我又没说你们有什么。”   杨柚撩起眼皮,唇角微微翘起,道:“我只是讨厌你跟她走得近,从各种角度来讲。”   “你管得真宽。”周霁燃拿起手机,走到门口。   “你干什么去?”   周霁燃回头看她,微微嗤笑,说:“反正不干你。” ☆、第13章 寂寞易燃(十三)   杨柚心头火起,抓起旁边的手袋抡出去。门已经合上了,真皮的包包重重砸在门板上,摔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洒落一地。   杨柚一眼就看到那盒冈本,恨不得用目光在那盒子上剜出个大窟窿来。   杨柚吃不下饭,打电话给姜曳:“姐,我不高兴。”   “谁惹我们小弋了,我帮你打他。”   “你干什么呢,那么吵。”   姜曳笑笑:“我在医院呢。”   姜曳的职业是护士,也不知道她怎么说服孙家瑜让她出来工作的。   “你今天不是没排班吗?”   “有个病人放心不下,在家里也没事干,就到医院来看看。”   “啧,你关心病人胜过我。”杨柚故作委屈地说。   “小弋,你都这么大了,还跟我的病人吃醋?”   杨柚又跟她贫了几句,心情才转好一些。   姜曳收了手机,走进病房,几个病人和她都熟,见到她都打了招呼。   周雨燃笑了笑,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望着她:“姜姐姐。”   姜曳摸了摸她的额头,热度退了。她放下心来,坐在床边,双手握住她因为输液而冰凉的小手。   “今天怎么样,难不难受?”   姜曳知道自己问这话也是白问,周雨燃正承受着病痛的折磨,怎么可能不难受。其实她比姜曳还大几个月,一直喊她“姜姐姐”。姜曳从未纠正过她,因为任谁看到了,都会觉得姜曳年长一些。心灵与身体上的双倍疼痛,让周雨燃身形瘦削,脸色苍白,仍像个初中生一样。   周雨燃体贴地笑,慢慢摇了摇头:“姜姐姐,你怎么来了,护士姐姐们说你今天不当班。”   她的声音软糯,有气无力的,姜曳听了直心疼,温和地笑:“我来陪小雨聊天啊。”   “真的吗?”周雨燃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又谨小慎微地说,“姜姐姐,我、我是不是很耽误你的时间啊?你上班也很累,休息时间还来陪我……”   “真的,我没关系。”   姜曳陪周雨燃闲聊,想到哪里说到哪里,她没有杨柚的伶牙俐齿,但是人温温柔柔的,讲话轻缓,倒是也能把一件事情描述地绘声绘色。   一个小时后,孙家瑜给她打了个电话,问她怎么不在家。姜曳微微皱眉,他一整天没回家就算了,她出门前明明给他发短信报备了,他根本没看,还来质问她。   姜曳耐着性子说:“我在医院。”   孙家瑜的声音带着醉意,强硬地说:“现在回家,我派司机去接你。”   姜曳没反驳,挂了电话后抱歉地对周雨燃说:“抱歉,小雨。我有点事,要先走了。”   周雨燃体谅地笑笑:“没关系的姜姐姐。”   姜曳想起一件事,问她:“你上次跟我说想见你哥哥,你现在找到他了吗?”   周霁燃点点头,说道:“颜姐姐跟我哥还有联系。”   “那就好。”姜曳微微放心下来。   与杨柚不同,姜曳和颜书瑶性格相近,姑嫂关系一直不错。她对周雨燃格外关照除了她特别惹人心疼以外,还有一个原因,是源自于颜书瑶的拜托。   颜书瑶也没跟她多谈,大概说了一下是朋友的妹妹。朋友没有办法照顾,她便当亲妹妹一样照应。   姜曳其实对周雨燃的哥哥有些不满,她在这家医院工作一年多,从未见过他来看自己的妹妹。偏偏周雨燃特别崇拜自己的哥哥,提起他的时候总是充满骄傲。   司机来了电话,姜曳跟周雨燃道别,匆匆走进电梯,因此没看到从另外一部电梯里走出来的颜书瑶与周霁燃。   周霁燃站在病房门前,停顿了一瞬,才下定决心推门进去。病房里有好几个病人,可他一眼就看到了周雨燃。七年未见,她还是瘦瘦小小的,在一片白色的映衬下,分外惹人怜。细细碎碎的光打在她的眉眼上,为她苍白的脸上添加了一点光泽。   周霁燃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周雨燃,浑身一震。他抿着唇,脸上没有笑意,走过去坐在病床前。   他虚压着周雨燃的手,想握又不敢握,轻得几乎没有力道。   周霁燃动了动嘴唇,哑着嗓子问:“小雨,想吃什么?”   眼泪从她的眼角留下,这是一句遥远而又熟悉的话,她以前经常听到。   周雨燃吸了吸鼻子,反手抓住周霁燃的手,声音细细地说:“想吃哥哥熬的粥。”   周霁燃盯着她的脸,说道:“好,下次我给你带。”   周雨燃眸光发亮,小心翼翼地问:“哥,你还会来看我吗?”   周霁燃垂着眼,问道:“小雨,你怪哥哥吗?”   周雨燃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忙道:“怎么会!”   她的眼眶有些红,眼神柔软,轻声说道:“哥,你永远都是我最崇拜的人。”   和周雨燃见过面,周霁燃放松了许多。时间很晚了,他看到颜书瑶还等在一旁,便问她:“书瑶,你不回家吗?”   闻言颜书瑶有些恍惚,她曾经当成家的地方,现在却变成了一个噩梦。   她扯动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今晚姜现在家。”   周霁燃皱了皱眉,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问道:“你丈夫呢?他都不管吗?”   “景钰他是一个好人。”颜书瑶苦笑,“你刚出事那会儿,我很迷茫。我想等下去,却迟迟下不了决心,只能一拖再拖。”   她有些抱歉地笑:“不久我上了大学,遇到了景钰,我从未见过那样温柔的人。接触越久,越是希冀。我不由自主地……爱上了他。”   周霁燃点点头,他能理解,所以他从未责怪过颜书瑶。   “你也见过小弋和姜现了……他家庭情况很复杂,对弟弟妹妹溺爱过了头。”颜书瑶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所以他不会责备姜现的,我了解他。”   说到底她和方景钰都是那个家里的“外人”,方景钰要报恩,迁就和容忍都是必不可少的。   正因为她看透了,所以才会失望。   “那你准备怎么办?”周霁燃问。   颜书瑶看着地面,许久才回答:“得过且过吧,过不下去的话……就散了吧……”   周霁燃听完她的态度,不知怎么就想起了杨柚的警告。倘若颜书瑶真的要和方景钰离婚,不知她会作何感想。   周霁燃当晚留在医院陪护,他动过给杨柚打个电话的心思,但转念一想,他并没有什么必要向杨柚汇报行踪,于是作罢。   有哥哥的陪伴,周雨燃睡着的时候,脸上带着甜甜的笑意。   周霁燃给她掖好被角,让颜书瑶住在陪护床上,自己出了病房,一直走到住院楼外。他从裤兜里摸出烟盒跟打火机,点燃了一根烟。   烟雾慢慢升起,周霁燃看着手中的缴费单,接连抽了两根烟。   第二天一早回到家,周霁燃开锁推门的时候,觉得阻力比平常大了一些,进来之后才发现地上散落的东西。   他弯下腰,拿起那个价值不菲的手袋,把杨柚的物品一样一样地装了回去。   轮到那盒冈本的时候,他动作顿了一顿,还是没有装进去。   他一手提着手袋,一手拿着盒子,把两样东西都放在茶几上。   杨柚在他进门的时候就醒了,掀了毛毯,坐起来盯着他瞧。她并不问他昨晚去了哪里,一是没有立场,二是并不感兴趣。   “喏,送你的。”杨柚拿过沙发旁边的精致包装袋,丢到茶几上,“提前的生日礼物。”   周霁燃没动,只是说:“我没有东西可以回报给你。”   杨柚的眼神变得玩味,她盯着他,似笑非笑地说:“你有啊。”   周霁燃插着口袋,道:“我不卖。”   杨柚勾起嘴角,悠然道:“可我不喜欢白嫖。”   气氛僵持不下,杨柚脚尖点了点那袋子,道:“你不看看我给你的礼物?”   周霁燃拆了包装,里面是一件白色的衬衫,料子高档。他知道这个牌子,并不便宜。   杨柚眯着眼,命令道:“换上。”   周霁燃在她的注视下,脱下了自己的t恤,露出蓬勃的胸肌和平坦的小腹。   他一颗一颗地系扣子,杨柚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过。直到他全部扣好,衣料完全遮盖住他的好身材,她才发出了一声可惜的喟叹。   杨柚抬起脚,越过茶几落在他的大腿上,在四周不轻不重地碾揉。   周霁燃抓住她的脚踝,低头看了一眼,已经消肿了。   “我看你是痊愈了。”   杨柚笑得张扬,脚下愈发用力:“痊愈了才能和你做啊。”   周霁燃拉开她的腿,拿出了杨柚住到他家之后所有的衣服。   杨柚看着那叠叠得整整齐齐衣物,心火蹭地涨起。她一把抓起,朝着周霁燃的脸砸下去。   周霁燃没挡,那一叠衣服撞上他的脸,四散开来。   周霁燃再次收拾了杨柚的衣服,一个轻飘飘的纸袋递给她。   杨柚气极,夺过纸袋便往外走。   周霁燃站在原地,沉黑的眼眸看着她的背影。   杨柚走到门口,忽然扔了袋子转身扑向他。   杨柚扑过来的冲力很大,周霁燃被她推得连退两步,小腿撞到茶几,跌坐在上面。   杨柚啃咬着周霁燃的唇,发了狠。周霁燃抬手拨她,杨柚不管不顾,指甲掐进他的手臂。   周霁燃胸膛滚烫,杨柚手撑在上面,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问:“你昨天晚上和颜书瑶在一起?”   周霁燃迎着她的视线,缓缓展露一个笑容。   他回答道:“是。”   杨柚一个耳光扇过去,打得他的脸侧向另一个方向。   “周霁燃,我分明警告过你!”杨柚心中郁气横生,眉目冷凝。   周霁燃身上穿的那件白色的衬衫,更衬得他黑眸深邃。他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一样,眼眸危险地眯起,提起嘴角笑了一声。   “你警告我什么了?哦,让我离书瑶远点。”周霁燃宽大手掌拂过她的脖子,讥笑着,“我凭什么要听你的?你觉得我怕你,嗯?”   杨柚被他钳制,梗着脖子不说话。   周霁燃微微收紧手指,轻声笑了笑,丢下一句凉薄的评价——   “天真。”   杨柚抬手去挡她,却被周霁燃抢先一步大力提起,甩到沙发上。   男人滚烫坚硬的身躯尾随而至,杨柚身后陷入柔软的沙发,身前却如同一座大山一样岿然不动。   “周霁燃,你放开我!”   周霁燃任随着杨柚扑腾,他一只腿压制住杨柚的双腿,抬眸寻找着什么。   杨柚尖利的指甲抓挠他的手背,他没防备被抓了个正着,留下长长一条印记。杨柚仍不解气,揪住他的衣领往下拽,双手向相反的方向用力一撕。   崭新的衬衫被扯开,扣子七零八落,露出大片坚实的胸膛。   周霁燃没管她,从茶几下找到一捆落了灰的跳绳。   杨柚不敢置信地瞪圆双眸,怒喊道:“周霁燃,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他也没嫌弃,牙齿咬开绳结,推高杨柚的双手,把她捆了个结实。   “你想怎么样?”杨柚一张白净的小脸涨得通红,她瞪着周霁燃,眸光恨不得杀了他。   “你一直撩我不就是为了这个么,我现在就给你。”   周霁燃解她裤子,褪到膝盖。杨柚今天穿的是摔下楼梯那天的紫色花边内裤,周霁燃毫不留情,直接给她扒了。   杨柚咒骂他,他通通收下,变本加厉地还给她。   周霁燃掀开她的腿,杨柚歇斯底里地喊:“周霁燃,你给我滚开!”   周霁燃手指滑入她臀间,不一会儿拿出来递到她眼前。   “皱了。” ☆、第14章 寂寞易燃(十四)   杨柚眼眸湿润,氤氲着水汽,却透着狠戾,张嘴就咬。   周霁燃险险退开,掐着她的下巴,逼她看着自己。   杨柚顿感酸涩,却依然不甘示弱,眼神笔直地盯着周霁燃,恨不得杀了他。   “小野猫。”周霁燃低低叹了一句,松开了手。   杨柚眼睫轻颤,声嘶力竭,喘息不止。她上身整齐,裤子堆在膝下。双手被捆绑在头顶,腿也被钳制着。   反观周霁燃,上半身大敞,扣子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身上伤痕无数,却气定神闲。   杨柚终于在周霁燃手上吃了亏。   她在他手指下颤栗。   这场战役,杨柚一败涂地,败得彻底。   “杨柚。”   周霁燃忽然叫她的名字,嗓音低沉,没了之前的狠。   “我有底线,亦有原则,我不会下作到拆散别人家庭。”   说完,周霁燃帮她提上裤子,双手也被解开。   杨柚不发一言,拎着自己的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   杨柚在家窝了几天,终究还是意难平。   恰逢方景钰在新开张的度假村宴客谈生意,杨柚也跟了去。   她在那里泡了两天温泉,陪方景钰参加了一场宴会,推了数个青年才俊的邀约。   最后一天时,方景钰给她拿了一份甜点,问道:“小弋,不开心?”   见她光吃不说话,方景钰又猜想道:“是不是谈恋爱了?”   杨柚从食物中抬起头,勺子无趣地戳进去,侧眸反问道:“哥,你什么时候学会开玩笑了?”   杨柚从不谈恋爱。   方景钰轻揉她的头发,杨柚放下叉子,挽着手陪他出席今晚的酒会。   杨柚与方景钰从外表上看金童玉女,不知情的还以为她就是方景钰的妻子。   方景钰只能尴尬地笑:“这是我妹妹。”   还有熟悉一点的人问:“方总,怎么没带方太太出来?”   方景钰笑意微僵,杨柚看在眼里,端起酒杯,岔开了话题。   酒会很成功,方景钰喝得有点多,神识不清。杨柚扶他回房间,他自己绊了自己一下,直直仰面摔倒在床上。   杨柚下意识想到周霁燃家里的那张铁床。   如果摔在那上面,不知道该有多疼。   方景钰喃喃一句,杨柚没听清,弯腰凑近了再听。   他喊的是一个人的名字。   ***   杨柚对男人举杯,笑道:“我请。”   男人似乎是没想到幸福会从天而降,忙接过来一仰而尽,生怕漏掉一滴。   杨柚眼中醉意熏然,又递了一杯过去。   杨柚和他喝了几杯,男人心中涌上喜悦,想去触碰那白皙般的柔荑。   杨柚抽手离开,一只手机放入他手里。   见男人不解地看过来,杨柚笑意渐深,道:“帮我给这个号码打个电话,就说我喝醉了要代驾。”   男人有些不满,却还是依言照做。   电话很快被接起,是个男人,声音低沉,道:“什么事?”   男人说完来意,对方沉默了片刻,答道:“知道了。”   男人挂了电话,手机却没还给杨柚,在通讯录里存了自己的号码。   杨柚侧身看着他,没阻拦,反而勾唇轻轻一笑。   周霁燃到了崇仁路,在酒吧门口看了一圈,微微蹙眉,抬步走了进去。   杨柚在舞池中央扭动身体,牛仔短裤白色衬衫,领口开得很大,露出精致的锁骨。   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挨得她很近,若有若无地贴在她身上。   杨柚表情里有些许不易察觉的不情愿,他进,她就退。   周霁燃走近,杨柚抬眸看到他,嫣然一笑。   那男人还要动手动脚,被周霁燃抓住胳膊。男人看来他一眼,又瞥向杨柚,骂骂咧咧地走了。   杨柚还在乱动,周霁燃把人护在怀里,坚硬胸膛抵着她胸前柔软。   杨柚从他怀中抬起头,缓慢地眨了眨眼,道:“你长得好像一个叫周霁燃的混蛋。”   “……”   “我想和你接吻。”杨柚咧着嘴笑,直白地说。   酒吧声音嘈杂,气氛热烈。   周霁燃身体微僵,迟疑一瞬,低头吻住她的唇。   比起他们往日里那些你来我往的厮杀,这是一个相当平和的吻。   周霁燃撬开松弛的齿关,含住她的舌尖,深深吮吸,尝到了浓浓的酒味。   杨柚笑嘻嘻贴在他耳边,神秘嘻嘻地说:“你比周霁燃技巧好多了!”   周霁燃掩了喜怒,手环上杨柚的腰,圈着她走出酒吧。   杨柚眸光发直,对周霁燃勾勾手指。   “要和我睡觉吗?”   “……”   “我觉喝完酒还满容易睡觉的,要不然怎么有那么多酒后乱性。”   周霁燃忽然扯出一个笑容,盯着杨柚说:“借酒装疯,有意思吗?”   杨柚身体一顿,动作渐渐往回收,再次看过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没有了那种浮夸的表情。   杨柚上前一步,眨眨眼,道:“被你发现了。”   “早就说过,你演技很差。”周霁燃眸光淡淡,带了一丝戏谑和嘲弄。   杨柚在意地撇撇嘴,鞋跟在地砖上蹭了几下。   “刚才那人和你一伙的?”   “啊,是啊,租来的临时演员。”   “还给钱了?”   “给了一百。”   周霁燃哼了一声,不屑道:“他比你还差。”   “为什么想回来?”   “你给我买的那双帆布鞋,我没拿走。”   “它不适合你,你也不会再穿。”   “但我花了钱。”   “看不出你这么小气。”   “对啊,我就是小气。”杨柚眼底一派坦然天真,“我不小气能回来追着你要债吗?”   周霁燃抿了抿唇,眼底隐约浮现了笑意,杨柚凑近了瞧,边说:“那点钱还不够我买包的。”   “奢侈。”周霁燃这么评价她。   杨柚颇为赞同地点头,说道:“但我也不缺一个包,换一个人兴许我就当做扶贫了。”   周霁燃不接她的话,杨柚瞪他一眼,自己问出了口:“知道我为什么偏要你还钱吗?”   周霁燃不可置否,脸上表情似笑非笑。   杨柚张开手臂,转了个圈,道:“因为我从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想上你啊。”   周霁燃脸色平静,连眼神都没有波动一下。   这个答案果然不出他所料,典型的杨柚风格。   经过了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基本上摸清了杨柚的常用套路。   杨柚看着他,忽然笑起来,笑声清脆。   “周霁燃,有种,你就继续忍。”   周霁燃向她伸手,见她不动,才说道:“钥匙。”   杨柚乖顺地交到他手上,尾指“不小心”在他手心里轻轻拂过。   “……”   杨柚率先迈开步子,清澈声音回响——   “回去了。”   杨柚只说回去,上车后却一直没提过回哪里。   两个人心照不宣,谁也不开这个口。   遇上红灯,周霁燃跟着前车停下来。这是一个十字路口,直走不远就是南里花园,左转却是通往旧城区的路。   杨柚额头抵在车窗上,看着外面的茫茫夜色。   为什么想回来——   方景钰问她要不要在度假村多住几天的时候,她鬼使神差地拒绝了。   为什么想回来——   因为有未竟的愿望。   “周霁燃,我给你条出路吧。”杨柚打破沉默,“我租你的房子好不好?”   周霁燃勾唇一笑,问道:“浴室,厨房,阳台,你喜欢哪个?”   “都不要,我要的是……”杨柚凑近他,呼吸扑在他的脸上,“你的床。”   “你的床是我的两倍大。”周霁燃拨开她,哼笑道,“我不收留豌豆公主。”   他的嘲讽足够直白,杨柚就像没听懂一样,退而求其次道:“沙发总可以吧?”   周霁燃盯着她道:“一月八百。”   “你宰人啊?”   “爱租不租。”   “行啊,八百,成交。”杨柚得偿所愿,“押一付三,加上今晚代驾的五十,还剩三千三百二十六。”   周霁燃心情很好:“听起来我好像很快就能摆脱你了。”   杨柚心情更好,压低了声线说:“放心,在这之前我一定睡到你。”   车内没开灯,周霁燃看不清杨柚的脸,却能看到她发亮的双眸。他嗤笑一声:“好大的口气。”   “有自信是好事。”   “自大却不是。”   时隔几天,杨柚再次回到周霁燃简陋的家。   下车的时候,周霁燃被杨柚叫住。她打开后备箱,里面放了两个行李箱。   “……”   有备而来的杨柚抑制不住自己的笑容,指挥他把行李箱搬上楼。   “你都装了什么,这么沉。”   杨柚刻意发出一声惊呼:“看不出来,你这么虚……”   周霁燃斜她一眼,哼道:“你继续演。”   说完,他走进单元门,身形隐入黑暗。   没了观众,杨柚慢条斯理地锁上车门,这才跟了进去。   “走慢点,”一道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第三阶缺了一块。”   杨柚微怔,茫然抬头望去。周霁燃竟然还没上去,站在楼道间的小窗前,身披一层清辉。   “……”   两个人过招这么久,杨柚第一次失语,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没有说话的声音,夜风吹打窗框的声音就变得格外明显。   静谧幽暗的空间,杨柚看不清周霁燃的脸,却莫名确定他一定在看她。   许久之后,周霁燃轻声一句:“别磨蹭,快上来。”   杨柚垂下眼,在黑暗里无声地笑了。   “来了。”   周霁燃把杨柚的箱子堆在墙角,杨柚视线扫过秃秃的沙发,看着周霁燃挑眉。   周霁燃指指阳台:“洗了。”   前两天下了雨,今天放了晴,差不多干了,还没来得及收。   至于为什么而洗,两个人默契地不提此事。   杨柚先洗的澡,洗完之后直接躺在了周霁燃的床上。   片刻后,周霁燃擦着头发出来,瞧见床上的人,眉头微挑。   “回你的沙发上去。”   杨柚侧身躺在床上,曲线凹凸有致,眼底笑意撩人。   周霁燃随手把毛巾丢在茶几上,俯下身双手穿过杨柚的身下,把人往里面推了推,自己在外面背对着他躺下。   不多时,一只柔软白皙的手从他的后腰一点点地蹭过来。   周霁燃按住,心不诚,力道不大。杨柚轻微一挣,甩开他的手,一鼓作气向腹下探去。   杨柚看不见周霁燃的神色,却能听到他隐忍压抑的闷哼声。   杨柚轻笑,手指灵活地四处游走点火。   周霁燃猛地翻身,黑眸对上杨柚笑意盎然的眼。   “这么不经撩?”   周霁燃一手提着她的脚踝,一手探到她身下。杨柚蓦地绷紧身体,喘息加重,眼角浮现一点胭红。   周霁燃动作加快,揉弄那两片软肉。杨柚齿缝微启,溢出愉悦又痛苦的哼声。   周霁燃眯着眼,恶劣地笑:“谁不经撩?” ☆、第15章 寂寞易燃(十五)   杨柚抬脚踹他,周霁燃侧着脸闪过去。   杨柚是骄傲的,宁可隐忍得表情痛苦,也不肯开口求饶。   她掌心在床上不自觉地摸索,触到一物,想也没想就掷出去。   那东西砸到周霁燃的额角,“啪嗒”一声,摔到床上。   气氛骤然僵住,空气里那些暧昧黏腻淡了许多。杨柚表情微妙,盯了那物好一会儿才抬眼去瞧周霁燃。   “你把避孕套塞枕头底下干嘛?”   周霁燃也在看那盒杨柚之前买的冈本,却是答非所问地回了一句——   “大小不对。”   杨柚眨了眨眼睛,气笑了:“敢情您是打算当那老母鸡,孵上个十天半个月后,变出一盒大小正好的来?”   周霁燃瞪她:“你才是鸡脑子。”   杨柚挑眉,似笑非笑:“我是期望你呀,精、虫、上、脑。”   周霁燃不想理她,便不再看她,视线一转,却瞧见她仍然暴露在空气中的身体。   “……你不冷么?”周霁燃皱着眉问。   杨柚呵地一声,手指顺着身体虚划一圈,答道:“托某人的福,我热得很。”   周霁燃眯起眼,警告道:“你还嫌不够热是吧?”   杨柚撩起眼皮,哼道:“一会儿冷,一会儿又热,你发烧啊。”   她咬字不清,含含糊糊的,翘舌读成平舌。   周霁燃觉得她就是故意的。   “你喜欢裸睡的话,随便你。”周霁燃扯了扯嘴角,一把拉起毛毯盖住两人的身体,落在胸膛处。   刚才的一番纠缠,杨柚早就从枕头上滑了下来,撑着头侧躺在床上,被周霁燃拿毯子糊了一脸。   杨柚撑着周霁燃紧绷的大腿,从毛毯里钻了出来,怒视着他。   周霁燃抬腿踢踢她:“靠里面点,热。”   “你身上都是汗,不热才怪。”   毛毯又被掀开了,杨柚爬到周霁燃身上,肌肤贴合。   “睡觉。”周霁燃拨她,没拨动。   杨柚没回答,行动却已说明一切,手指在周霁燃精实的肌理上来回游走,从腹肌摸到腿根,再往内侧滑进去。   周霁燃随之一颤,杨柚唇间溢出一丝轻笑,红唇微启,牙齿磕在他喉结上,像是对待猎物,慢条斯理地啃咬碾磨,时不时伸出舌头舔一舔,啧啧有声。   周霁燃忍到额角冒汗,杨柚就像没看见一样,依旧唇手并用,在他身上作乱。   周霁燃把人掀下去,不耐烦道:“你睡不睡,不睡就滚。”   “闷骚。”杨柚指尖逐个点过他脊背上的汗珠,“我觉得你现在整个人都在发绿。”   这句话充满歧义,周霁燃翻了个身,面对着杨柚,刚想警告她,却被她打断。   杨柚嫣然一笑,道:“你想什么呢,我是指你这么能忍,绝对是属忍者神龟的。”   十二生肖属龟的周霁燃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背上的指甲印,低声笑了笑。   周霁燃反唇相讥:“小野猫,你也不遑多让。”   “小野猫”想了想,收起了爪子,转到另一边闭上了眼睛。   留下周霁燃一个人,对着毯子上微微凸起的一块咬牙切齿。   燥热的夜晚,杨柚睡得不安稳,翻个身的功夫,毯子就滑到了腰下。   她的皮肤像泡了牛奶一样白皙,周霁燃移开视线,想了想,又转回来给她提了上去。   杨柚睡觉不老实,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每隔一会儿就蹭一蹭。   要不是确定她是睡着的,周霁燃真要怀疑她是故意的。   ***   周霁燃刚从外面回来,就看到杨柚一条腿搭在被子上,整个人慵懒地躺在床上。   杨柚撩起眼皮,唇角漫起笑意,对他勾勾手指,道:“帮个忙。”   周霁燃盯着她皓白的牙齿,挑了挑眉,道:“做什么?”   “我手机死机了。”杨柚说完,见周霁燃一脸不相信的样子,强调说,“真的。”   杨柚举起手来,周霁燃走近了,看到屏幕确实卡住了,杨柚按了几下,也没什么反应。   手机是最新款的智能机,周霁燃摇摇头,道:“我不会修这个。”   杨柚也想到周霁燃那个老古董一样的翻盖机,撇撇嘴,发出一声:“啧。”   杨柚翻了个身,面朝里面。周霁燃拿过她随手扔在枕头边的手机,摆弄了一会儿。   盛夏时节,空气燥热,杨柚昏昏欲睡,忽然听见一道声音说——   “修好了。”   杨柚坐起来,周霁燃长指夹着手机递给她,拿起自己的衣服去了浴室。   不知道周霁燃怎么弄的,手机恢复了它原本的流畅。杨柚视线扫过水声哗哗的浴室,自言自语了一句:“还真好了。”   周霁燃冲完澡,喊了一声捧着手机玩的杨柚:“喂,你看见我放在这的本子了吗?”   杨柚打游戏打到关键处,他一出声,手抖了一下,光荣地挂了。她烦躁地抓抓头发,往茶几下面的抽屉指了指,头也没抬说道:“我收起来了。”   周霁燃嗯了一声,他既没有责怪杨柚随便动他东西,也没质问她有没有偷看,只是拿着自己的记账本和笔,在茶几边鼓捣了半天,最后抿起唇,拿着烟盒打火机到阳台上抽烟去了。   杨柚这才掀起眼皮看了看他抽烟的背影,啧了一声,重新启动了游戏。   周霁燃抽完两支烟进来的时候,杨柚正躺在床上,举着手机,懒懒散散地看电视剧。   周霁燃在她身旁躺下来,身上有淡淡的烟味。   杨柚摸了摸他的手臂,冰凉的,她蹭过去贴着他,低温让她很舒服。   周霁燃从胸膛里发出声闷笑:“你倒是会享受。”   “当然。”杨柚按了暂停,指着屏幕上的一行行字给他看,笑着问,“知道这个词什么意思吗?”   周霁燃不懂这些玩意,隐约知道在画面上方的东西叫做弹幕。至于这“周指活”三个字,他更是不知所谓。   “这是一部每周播一集的偶像剧。”杨柚解释给他听,“她们的意思是——每周指着它而活。”   周霁燃从喉间溢出一声轻笑:“她们活得真轻松。”   杨柚不可置否,抓起他的手指把玩,撩起眼皮看他,眼里透着一丝狡黠。   “我倒是觉得,周指活啊……挺好的。”   “……”   这女人一刻不撩他都活不下去。   周霁燃绷紧脸颊,眼含警告地瞪了杨柚一眼:“你往里边去点,很热。”   听到后半句,杨柚露出了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笑了笑没说话,还真听话地动了动身体。   约摸过了十来分钟,杨柚看完了“周指活”的一集,把手机搁在枕边,周霁燃拿起来,放到茶几上。   杨柚翻了个身,就看着他,等他转过身才才抱怨道:“我够不着了。”   “有辐射。”   “你关心我啊?”   周霁燃扯着唇角笑:“我怕你在我床上变成傻子。”   闻言,杨柚眼神一亮,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   “这点辐射才不会让人变傻。”她揽下周霁燃的脖子,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气音说,“你可以在这张床上把我干傻——”   热气拂过耳际,引起了一股热流,在体内毫无章法地乱窜。   周霁燃眉眼隐忍,杨柚却故作不知,反而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周霁燃暗暗骂了句脏话,深呼一口气,爬起来走到阳台上。   夜空黑漆漆的,看不见月亮,星星也是隐约得见。周霁燃靠在半身高的围栏上,再次点了烟。   夏夜闷热,他打着赤膊也不觉得冷,吸一口烟,吐出些许烟气。   一支烟很快燃尽,周霁燃熄灭了火光,进屋前抬头看了一眼,乌云压月,风雨欲来。   他带着一身烟味进去,床上没了动静,杨柚蜷成一团,呼吸均匀,已经睡着了。   周霁燃轻声嗤笑,枕着双臂躺倒在沙发上,闭上眼睛。他的动作很轻,杨柚咕哝一声,翻了个身。   周霁燃又掀起眼皮看她,看了半晌,不免回忆起一些往事。   杨柚是个麻烦,却又恰到好处地,让他放不下。   ***   杨柚醒来的时候,日头高照,被角掖得整齐,闷出她一身热汗。她暗自腹诽几句,四下看了一圈,没看见周霁燃的人影。   她一向浅眠,周霁燃过来帮她盖毯子,她迷迷糊糊之中有一点印象,依稀是碰到了他温度偏高的手臂。   周霁燃在茶几上留了纸条,字不好看也不难看,很寻常的男性字体,有些草,框架比较大,转折刚硬。   他说在锅里给她留了早饭。   杨柚慢吞吞吃了早饭,端着碗筷放到水池里,打算走的时候,脚步忽然顿住了。   周霁燃平时是挺勤快的一个人,不拖延,吃完饭一般就顺手把碗洗了,不会留到第二天。也许是走得急,他早上用过的碗筷还摆在水池里。   杨柚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动手洗了起来。   杨柚在自己家里也没干过洗碗这活,倒是有点新奇,只不过洗完了周霁燃那份,她便没了耐性,冲干净双手,回到卧室换了一身衣服。   杨柚去了商场,按照方景钰的尺码,买了一套最新款的西装,心情大好。   下楼的时候她看到了孙家瑜,穿了一身跟她刚才买的一模一样的衣服。   孙家瑜远远地对她招了招手,杨柚撩起眼皮,低声哼道:“晦气。”   孙家瑜满面春风,笑道:“杨柚,没想到这里见到你。”   杨柚皮笑肉不笑,道:“确实没想到。”   孙家瑜对她的态度不以为意,只是说:“以我们的关系,不用这么冷淡吧?”   “我觉得我对你的态度特别正常。”杨柚与他保持距离,“还有,话不要说得这么暧昧,我跟你可没什么关系。”   “呵,又闹脾气了。”孙家瑜故作大度地让着她,忽而压低声音说,“我们之间哪有这么简单,我和姜曳是进行时,你得称我一声姐夫。而且再怎么说,七年前你也曾经叫过我老师,不能因为我现在不是了,你就不尊师重道了吧?”   杨柚本来还维持着和颜悦色的假相,听到最后一句话,眸光渐渐冷下来。   “你也配和我提七年前。”   她的声调很高,在上午略有些冷清的商场里特别突兀,引得路人侧目。   孙家瑜揽过她的肩,轻佻地说道:“别这么玩不起嘛,我不过就提了一句,你也不小了,还一言不合就生气呢,让妈看见了肯定要训你的。”   “我建议你短时间内不要出现在我的视线内。”杨柚一把挥开他的手,眼底浓黑一片,“我不光会生气,还会打人。”   孙家瑜耸耸肩,退开一步,整了整袖口,不怕死地道:“有人跟你说过吗,你打人的样子真是迷死人了。”   “滚!”杨柚收了笑容,挺直背脊,大步离开,路过垃圾桶的时候,毫不留恋地扔掉了手里的袋子。   被孙家瑜这么一搅合,杨柚出来这一趟,什么收获都没有。她不甘心,调转车头驶向修车厂。   周霁燃早上出门后,绕远路去了一趟医院,给周雨燃送了点吃的,然后才去修车厂上班。上午活挺忙,他和其他人一起忙活地脚不沾地。   杨柚出现的不是时候,她这边把车停好,周霁燃刚从车底下出来,急匆匆地上陈昭宇那里走了一趟。   杨柚就站在原地等他,她穿着精致,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   夏日高温,周霁燃卷着袖子,露出一截精壮的麦色小臂,他手里拿着扳手,从杨柚身前绕过去,同时说道:“这里是修车的地方,不是游乐场。”   杨柚当了半天隐形人,就等着周霁燃先开口呢。   她眼眸湿润,像含着水一样,唇角弯弯,笑容抑制不住,道:“我今天来是有正事的。”   听他们两个斗嘴,阿俊第一个捂嘴偷笑,被周霁燃瞪了一眼后,也就不顾忌,露着一口大白眼,咧着嘴跑了。   “说吧,什么事?”周霁燃停下手里的活,转向她问。   “我觉得我这车有点毛病。”   周霁燃走过来,审视的眼光看了一眼她的座驾,问:“哪里?”   杨柚用后脚跟磕了磕轮胎,道:“好像是转向。”   周霁燃低头看了一眼,嗯了一声:“我之前开的时候就发现了,打方向总跑偏。”   “啧。”杨柚扯了扯嘴角,“那你不告诉我?”   周霁燃抬起头笑:“怕你说我坑你钱。”   杨柚没好气道:“小人之心。”   周霁燃颇为赞同地点头:“不可不防。”   杨柚:“……”   “说吧,给不给修?”   “修啊,为什么不?”周霁燃反问,“有钱当然要赚。”   周霁燃给她做了一个四轮定位,他干活的时候,杨柚就站在一旁看着。阿俊来过一趟,问她要不要找个地方坐着,被她婉拒了。   杨柚明显是在等周霁燃,阿俊也不好再打扰,一脸“我很懂”的表情走掉了。   这边快完事的时候,陈昭宇引着开进来一辆五十万左右的车。他没想到杨柚在这里,打了个招呼后悄声问周霁燃:“她怎么来了?”   周霁燃指了指杨柚的车,答道:“光顾你生意。”   “哦。”陈昭宇点了点头,又说起正事,“那车你一会儿你弄一下。”   周霁燃瞅了一眼,问:“齐太太又来了?”   陈昭宇点点头,跟他吐了几句苦水:“每次都是那个阵仗,闹得人仰马翻的。”   他们口中的齐太太是一位老顾客,她丈夫是修车厂的供货商,陈昭宇之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价格压低了不少,换得齐先生的一通抱怨,从此就像供着大佛一样对待这夫妇俩。齐先生还好说,他太太更不是省油的灯,也不知道哪来的底气,排场极大,也不好相与。   “你帮完小杨就先处理一下这车,齐太太急着要。”陈昭宇交代完,还不忘招呼一旁被晾了半天的杨柚,“小杨,中午就别走了,在我们这吃口饭吧。”   陈昭宇这人热心肠,又好客,话虽然是真心,说白了也就是客气客气。他入社会早,这些年人情冷暖,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跟一群大老爷们一起吃盒饭,他倒是没指望杨柚会答应。   出乎他意料之外,杨柚不但应下,还跟他道了谢。   陈昭宇回了办公室,交代出纳小姐多订了一份盒饭。   修车厂员工不多,都是直来直往的人,平时混得也好,也没有别的地方那些尔虞我诈的事。   外卖小哥送了两袋子盒饭,周霁燃去了趟更衣室,出来时正好路过,拿了两盒就往回走。   众人吹着口哨起哄,周霁燃充耳不闻,脸不红心不跳地,走自己的路。   周霁燃回去的时候,杨柚刚洗完手,他出言提醒道:“那纸掉屑。”   杨柚嗯了声,就没擦手,手腕向外使劲,随意地甩了甩。   周霁燃拉过两个小板凳,等杨柚坐下之后,递给她一条毛巾。   杨柚迟迟未接,看他的眼神似笑非笑。   周霁燃把毛巾丢到她腿上,解释了一句:“干净的。”   杨柚轻笑一声,铺在腿上,盖住了浅色的裙子。   周霁燃递了份盒饭过来,杨柚掰开一次性筷子,像他一样用手掌托着吃。   这里都是男人,从不讲究,吃饭就是一群人围个圈,岔着个腿,掉地上一扫就走。   这回身旁是杨柚,周霁燃也没含蓄,依然按自己的习惯,吃着饭菜。   杨柚出身良好,家庭富足,吃饭永远坐在餐桌边,坐得端端正正,姿势标准。不过自从到了周霁燃家,她倒是也飞速学会了这些“劣习”。   周霁燃一个人住,家里没有餐桌,他平视吃饭就在茶几上解决。他还只有一个塑料凳子,所以在最初没有沙发的那几天,杨柚都是盘着腿坐在床上吃的饭。   修车厂订外卖都是固定的几家饭店轮着来,陈昭宇是个慷慨的老板,每天中午吃的都是两荤两素的盒饭。杨柚尝了一口红烧排骨,味道不好不坏,菜里油花比较多,有些腻人。   周霁燃吃完后去找了瓶矿泉水,以阿俊为首的那群半大的小伙子跑过来八卦,被他瞪回去了。   周霁燃握着水瓶回来时,杨柚捧着饭盒,嘴里嚼着最后一口。   “吃完了?”他拧开矿泉水瓶盖,放到杨柚脚边。   杨柚把饭盒递过去,饭菜均剩下一小半。周霁燃接过来,拿起她的筷子,把剩下的都解决了。   阿俊和另一个小工趴在卷帘门边偷看,看到这一幕互相对视了一眼,又蹑手蹑脚地走了。   阿俊碰上陈昭宇,喊了声“陈哥”,眉飞色舞地讲道:“我刚才看见周哥拿过杨姐吃剩的饭盒就直接开吃了,那动作……啧,太自然了,一点都没犹豫。哎,陈哥,你说一个男人不嫌弃一个女人吃剩的东西,是不是代表他喜欢那个女人啊?”   “他也可能是饿急眼了!”陈昭宇抽了他后脑勺一下,佯怒道,“你个小兔崽子懂什么,周霁燃还吃过我的剩饭呢,去去去,干活去!”   阿俊揉着后脑勺,自言自语地喃喃道:“分明就是那样啊……”   打发走了阿俊,陈昭宇瞧着那两个“唐僧”和“女妖精”,越看越不对味,心里一合计,总觉得不妙。等周霁燃出来扔垃圾时,他一把把人扯过来,问道:“你和杨柚那姑娘怎么回事?”   周霁燃表情淡淡:“不是你想的那样。”   “什么不是我想的那样,我认识你小子这么多年,除了书瑶,就没见你对哪个女人怎么好过!”   “是有点原因。”周霁燃安抚他,“等回头我再跟你细说吧。”   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一口气说不清楚,时间地点都不合适。   “哎,霁燃。”陈昭宇还是不放心,劝了一句,“你可别陷进去。”   闻言,周霁燃忽然笑了,拍了拍陈昭宇的肩,说道:“陈哥,我有分寸。”   “行吧,有事一定要跟我说。”   “嗯,我知道。”   吃饭前杨柚那车就弄完了,她开了前排的两侧车门,侧身坐在车边上吹风。看到姗姗来迟的周霁燃,她笑了一下,问道:“聊什么呢,这么神秘。”   “聊你。”周霁燃半真半假地说道。   杨柚挑眉,意味深长地拖着音调,笑言:“撩、我。”   周霁燃沉默地瞧她一眼,没应声,把工作服的扣子系上,再将齐太太的车架起来。   他在车底下检查的时候,忽然听见杨柚叫他。他没听清,于是想滑出来问问,却没想到杨柚就站在车前。   眼看就要撞到她,周霁燃半仰起身子,拉住杨柚的手使劲往怀里一带。   杨柚可是一言不合就撩人的主儿,能动嘴的机会不会错过,能动手动脚的时候也绝不手软。   杨柚跌在周霁燃身上,就势环抱住他的脖子。把人按倒后,她双脚用力蹬地,两人竟是又滑进了车底下。   空间狭窄,杨柚嘴唇贴在周霁燃耳边,像是咬耳朵一样悄声喊他:“周霁燃。”   周霁燃收紧脸颊,杨柚的碎发垂在他脸上,他躲了一下,没躲开。   杨柚抬起胳膊,拂过他的皮肤。周霁燃绷紧腹部,说了一句:“别乱动。”   车底环境脏,稍不注意就蹭一身灰和油。杨柚白白净净的,又穿了一身浅色的衣服,可她丝毫不在意。   杨柚的手又流连到周霁燃的颈后,感觉到手下的那块颈肉变得僵硬,她抖着睫毛,笑意更深。   杨柚压在身上,是一个不轻的重量,周霁燃呼吸重了些。被她压着,他想再滑出去都无处发力,也不能推开她。   杨柚背贴着底盘,身体正面严丝合缝地跟周霁燃挨在一起。   车底比外面光线暗些,杨柚眼睛尖,瞅见周霁燃喉结上下动了个来回。   她低声笑了笑,吻了上去。   先是温热的嘴唇触到微凉的皮肤,轻轻吮吸。周霁燃身体紧绷,杨柚犹不知足,舌尖舔上那块突起,换得身下之人一颤。   周霁燃哑着声音:“别闹了。”   杨柚没听,牙齿叼着那块软骨细细地磨。   周霁燃抓住她向下的手腕,又重复了一遍:“杨柚,你别闹了。”   杨柚不语,身上的庞然大物为他们隔绝了一方天地。昏暗的光线下,她眼眸似缀星辰,熠熠生辉。   半晌,她轻轻舔过唇瓣,悠悠然道——   “周霁燃,你敢不敢?”   这女人花样着实太多,周霁燃静默片刻,忽然有些后悔对她这么纵容。   他的手从杨柚胳膊上绕过去,制着她作乱的手揽在她背上,另一只手用力连拨两下底盘,就又出去了。   “真不解风情。”杨柚啧了一声,从他身上爬起来。   周霁燃拿过搭在一旁的毛巾,倒了点杨柚喝剩的矿泉水上去,然后用毛巾抹了把脸,又擦脸擦手背。   拂去了灰尘,他刚才护着杨柚的那只手上,露出了几道渗着血丝的红痕。   杨柚看到了,没说话,只是返回车上拿了几个创可贴丢给他。   周霁燃撕开贴在手背上,看杨柚上了车,便问:“你回去了?”   杨柚放倒椅背,人躺在上面,这下周霁燃看不到她的人,只能听见她的声音。   “我先睡一觉。”   杨柚说是要睡觉,却是先玩了会儿手机。   她有时候会在八卦论坛里逛逛,看情感版的贴子找个乐子。   杨柚看了眼忙着修车的周霁燃,心念一动,发了个贴子——男人被撩出反应却不继续,是不是属忍者神龟的?   情感版闲人多,老司机更多,很快就讨论开来,七嘴八舌地给杨柚支招。   绝大部分都是让她捆了强上的,小部分是嘲讽她脸丑所以男人看了就萎了。   只有一个回答称了她的心意——让他去看男科。   杨柚觉得这招好,立马就付诸行动,在手机上搜了一个桑城某医院的网上预约系统,在上面替周霁燃挂了个号。   杨柚弄完这些,手机扔到一旁,刚打算入睡,就听见周霁燃那个老掉牙的手机响起了古板的电话铃声。   周霁燃看到没见过的号码,狐疑地接起来,被对方震耳的声音搞得耳膜生疼,对方说的内容更是让他无言以对。   周霁燃想都不用想就锁定了罪魁祸首,凉飕飕的目光扫过去,那女人却在车里眉开眼笑。   周霁燃那个手机漏音特别严重,对方嗓门也大,杨柚隐隐约约听到“预约”和“男科”这两个关键词。   杨柚心里感慨,想不到这家医院还挺尽职尽责,她这边预约刚提交上去,确认电话马上就随之而来。   周霁燃走到车门旁边,皮笑肉不笑地瞧着杨柚,暗暗咬牙回复对方:“麻烦你打这通电话了,不过,预约取消。”   周霁燃甫一收线,杨柚就笑出了声,她憋了好一会儿,这笑意来得又急又快,她笑得眼角都泛起了泪花。   杨柚这毫不做作的样子,周霁燃看在眼里,忽然就不想计较了。   也是,和爱恶作剧的小野猫计较些什么呢。   杨柚也不是第一天这样了,她的恶劣他已经领教过好多次。   不过他周霁燃也不可能把这事直接翻过篇,总要嘴上损杨柚几句:“说要睡觉,都睡到男科医院去了。”   “是啊,我在梦里都密切关注着你的能力问题。”杨柚也不是省油的灯,绝对不会让他占到上风,她视线轻飘飘地拂过周霁燃的小腹,再一寸一寸地往下移,遗憾地啧啧“两声,“你也就嘴上逞逞能了。”   “哪里更逞能,你都没试过,怎么知道?”周霁燃靠近她的耳边,气息呼在耳朵上,痒得杨柚耳朵上的绒毛直立,忍不住一个激灵。   杨柚笑意渐深,眼波流转:“那我一会儿先回家,梳洗打扮,横戈以待。”   ***   周霁燃因为杨柚这一闹,耽搁了不少时间,下午那齐太太来取车时,他还有一点没弄完。   见车还没有修好,齐太太不乐意了,也体现在脸上了。   周霁燃拽了拽满是油污的手套,垂下眼道歉,再跟她商量:“您去里面坐一会儿可以吗,这边马上就好了。”   “你们老板呢?叫他出来,上午他答应过我,现在出尔反尔,他就是这么做生意的吗?”   这位齐太太的身材,说好听点叫丰腴,若换成直白地表达,那就是一个字——胖。   私下里阿俊他们吐槽她的时候都管她叫“胖女人”。   齐先生是个典型的爆发户,而这个齐太太,就是一个典型的暴发户的老婆。   齐太太仔细打量了一下周霁燃,想起关于这个人的一则八卦来。   “原来是你,我知道你有案底。”胖女人犹不解气,啐道,“杀人犯。”   周霁燃黑眸笔直盯着她,平静无波,并不显怒气,却有着无形的威压。   他上前一步,齐太太却像吓破胆一样,尖叫起来:“离我远点,你这个垃圾,社会渣滓!”   尖锐的吵嚷声把杨柚吵醒了,她从车上走了下来。   “你说谁呢?”杨柚还没睡醒,皱着眉心眯着眼,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齐太太虽然块头大,个头却不高,对上杨柚,气势莫名矮了一截。   杨柚挡在她身前,冷声道:“道歉。”   “你凭什么要我道歉?”齐太太瞪着她,虚张声势道,“你、你不要太过分!”   “我过分?”杨柚指着周霁燃,眯起眼冷笑,“你都说他是杀人犯了,就不怕我们干出更过分的事情?”   听到骚动跑过来的阿俊心里一惊,一般和顾客发生纠纷,息事宁人的他见过,据理力争的他也见过,杨柚这种反过来威胁的……简直是闻所未闻。   齐太太被她吓到,连退了两步,看她神情不像说假话,更是吓得车都没管就跑了。   事情被杨柚这么一闹,发酵得严重了许多。   周霁燃一言不发,只是瞥了杨柚一眼。   杨柚没看见,阿俊却看到了,他琢磨着,有限的词汇量里,竟找不到一个词来形容。   后来他跟陈昭宇提起时说:“按理说,杨姐脾气太冲,给周哥惹了大丨麻烦,周哥应该很生气的。那一眼里却没有一点责备,可是说是感激也不合适。”   陈昭宇就笑他:“小孩子家家的,还分析起男女之事来了……”   阿俊急得红了脸,辩解道:“可周哥也不像喜欢杨姐啊……”   他分明记得,周霁燃的眼神,像是古井之中投入了石子。石子虽小,却让平静的水面泛起阵阵涟漪。 ☆、第16章 寂寞易燃(十六)   周霁燃让杨柚先回去了,后者走得干脆,毫不留恋。   他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安静工作到了下班时间。   陈昭宇一直在办公室,周霁燃换了自己的衣服,才去找他。   他敲了一下门,见对方抬起头来,才喊了一声:“陈哥。”   “嗯?”陈昭宇有点意外,“有事?”   周霁燃走进来:“齐太太的事,我应该给你一个交代。”   陈昭宇忙摆摆手:“不是你的错。”   周霁燃也不提杨柚,只是说:“我出狱有小半年了,也麻烦你够久了。”   陈昭宇竖起眉毛:“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自家兄弟多见外。”   “我不算正式员工,就不给你递什么辞职信了。”   “周霁燃!”陈昭宇生气了,大吼一声,“你当不当我是兄弟?”   “陈哥,我叫你一声哥。”周霁燃从容微笑,“齐先生夫妇是什么性子的人,我们都知道。祸是我闯的,你听我的,就按我的方法解决。”   陈昭宇知道他说的都对,依齐太太的性格,势必要跟丈夫告状。而那位齐先生,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小肚鸡肠得很。   “那你怎么办?”陈昭宇脸上泛起愁容,“小雨的医药费不是一笔小数目,你现在已经很吃力了。”   “送快递的活,我可以做全职。”周霁燃说,“你不用考虑我。”   “霁燃……”陈昭宇还在犹豫,周霁燃眼神坚决,他叹息一声,说道,“那好吧,遇到困难了,一定要跟我说。””   “知道了。”周霁燃点点头,“对了,之前攒的活我都分给他们了,细节也交代好了。”   陈昭宇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谢了,兄弟。”   陈昭宇看着周霁燃离去的背影,他步履坚定,并不见惶惶之色。他忽然想起之前周霁燃对杨柚的评价,当时他不以为意,现在深以为然。   这个女人,真的很危险。   丝毫不用指望她百炼钢化绕指柔,只要她身上染着剧毒的刺不主动来刺你一下,就算万幸了。   周霁燃离开修车厂,说不上轻松或是沉重。他找了个背风的地方,点燃了烟盒里的最后一只烟。   周霁燃回家的时候,杨柚坐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什么,见他进来了,就笔直地盯着他。   杨柚眼里蓄了光,一如往常,丝毫不见愧疚。   周霁燃也不提下午的事,问她:“吃晚饭了吗?”   杨柚饶有兴趣地盯着他,周霁燃神色平静。   从见他第一面到现在过去了半个月,她对他的兴趣非但没有减少,反而与日俱增。   杨柚从他的衣服上嗅到烟味,眉尖一挑:“你抽烟了?”   周霁燃正在淘米,动作流畅,回答道:“嗯。”   那烟味其实真的很廉价,杨柚却好似习惯了,只是问:“很烦?”   周霁燃坦承:“有点。”   “缺钱的话——”   周霁燃抬头看她一眼,她便实相地没往下说。   周霁燃想了想,道:“欠你的钱,我会按时还给你。”   “我知道了。”   对话就此结束,周霁燃换了衣服,到厨房做饭。   杨柚瞟了一眼他切菜的背影,拿起手机走到阳台,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施总,是我,有事找你帮忙。”   ***   午休时间,空气里仿佛都是燥热的因子,争先恐后往人的皮肤里钻。   汗水浸湿了内衣,黏答答的,出纳小姐有气无力,和阿俊有一搭没一搭地唠嗑。   忽然阿俊不说话了,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杨柚肤白唇红,仿佛这样炎热的天气对她并没有分毫影响。她踏着高跟鞋,趾高气昂地走过来,身后跟着一个畏畏缩缩的中年男人。   杨柚没客套,直接问阿俊:“周霁燃来了么?”   阿俊一脸迷茫,揣度着杨柚的记忆力,所以迟疑着问:“杨姐,周哥不是已经辞职了么?你来是……”   杨柚对他点点头,道:“我知道,我约他在这里见面。”   “哦。”阿俊人单纯,也没多想为什么杨柚还带了个中年男人来,只是和她说起话来,“杨姐,你知不知道周哥为什么忽然辞职啊,他不在,我们都怪想他的。”   “想什么?他的面瘫脸吗?”杨柚哼了一声,条件反射地呛了回去。话说出了口,她再看阿俊眉清目秀的脸色泛起了窘迫的红色,黑不溜秋的瞳仁眨了眨,露出了点受伤的神色。   阿俊被她噎得哑口无言,尴尬地嘴角都垮下来了,一抬头看见不远处周霁燃迈着步子走向这边,神色一喜,扬手招呼道:“周哥!”   干瘦又一脸老相的齐先生看见周霁燃,眼神颤了颤,“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死死抱住他的腿哭求:“求求你,放我们一条生路好不好?”   说完,又是连磕三个响头,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肿了,足见有多用力。   饶是这种大阵势,周霁燃眼睛都没多眨一下,他转头看向杨柚,眉尖一挑。   像是在问:“怎么回事?”   杨柚嘴角噙着笑意,眼底却是冷的,耸耸肩,一副事不关己的做派。   对于齐先生夫妇,她是不屑的。不过是仗着有点小钱,狗眼看人低,别的不精,就会看碟下菜。与这种人打交道,其他的都不用说,干脆点,或钱或权,强压他们一头,自然而然地,他们就跑来做小伏低,巴结奉承。   就像此刻的齐先生一样。   周霁燃俯下身,捏着齐先生的肩膀,用了力。   齐先生吃痛,仰头看着他。   周霁燃直了身体,沉声道:“起来。”   杨柚迎着周霁燃询问的目光,漠不相关地笑了声,嗓音微凉道:“别看我,他老婆惹了不该惹的人,如今他跪着求饶,不是因果报应么?”   闻言,周霁燃还没表态,那齐先生却是又要跪下。杨柚瞥了眼他一脸褶子小心翼翼的中年男人,却是懒得再看,施施然转过身,跟阿俊要了个板凳,坐在一旁看戏。   阿俊站在门边,眼前场景他头一次见,真是开了眼界。   杨柚摆弄着指尖,漫不经心地扫了周霁燃一眼,说道:“你自己看着办吧。”   周霁燃转过脸,对现在的状况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他看向齐先生,说道:“具体怎么回事,你解释一下。”   齐先生颤着嘴唇,怂得不行,颠三倒四地交代了一下现状。   那天齐太太回去之后,如众人所料地向齐先生告了状,把在修车厂的遭遇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齐先生靠小本买卖发家,因为钱而膨胀,老婆受了气,自然是怒火中烧。齐太太要他为自己出头,他却是有所犹豫的。他跟陈昭宇合作多年,不想闹得太僵,可是敌不过老婆的再三逼迫。   就这样齐太太拉着齐先生去修车厂算账,却得知周霁燃已经辞职。这下有再多的气,也只得作罢。   齐先生忍受了一整碗齐太太骂骂咧咧的抱怨,以为这件事就算翻篇了。   却没想到这事根本没完。   第二天就有人找上门来,产品质量,账务漏洞,连十年前逃过的税都被人挖了出来。   对方很是客气,说自己的老板邀请他们夫妇共进晚餐。齐先生吓出一身冷汗,勉强维持镇定,应了下来。   齐先生摸不清对方的底牌,只好带着齐太太出席这顿鸿门宴。桑城最好的酒楼,最华贵的包厢,齐太太一进门,正好迎上杨柚凉薄的眸光,顿时吓得腿软。而坐在主座上黑衣倨傲的男人示意自己的助理递名片的时候,齐先生这才慌了,知道自己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   桑城人可以没见过施祈睿,但是不可能不明白这三个字代表了什么。   施祈睿目光扫过已经呆滞的齐先生夫妇,喉腔里发出若有若无的微哼。   那齐太太一看就是个没见识的,像杨柚这种横行霸道的主儿,怎么可能没点背景。   “背靠大树好乘凉”这句话不是没道理的,杨柚不过求一次施祈睿,就直接翻盘,对方像渺小的蚂蚁一样,被碾压得毫无还手之力。   周霁燃翻了翻齐先生那家小工厂的调查报告,像是完全不懂手里这份东西是什么意义一样漠然。   他把这叠纸还给齐先生,道:“你拿回去,处理掉吧。”   齐先生愣住了,像是登山者以为山顶还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时,忽然见到了顶峰一样,突如其来的狂喜。   周霁燃表情淡漠,这份资料齐先生重逾千金,对他而言却是废纸一摞。他不在乎所谓的不公平,但他保有自尊,所以挺直背脊主动离开修车厂,既不给陈昭宇添麻烦,也不让自己沦落至卑躬屈膝。   就像此刻的齐先生,是他绝对不想要的。   即便他见识过世间最泥泞的风景,也不曾折断过这一身傲骨。   周霁燃平静地移开视线,寻到杨柚,落在她的脸上,等待着她说些什么。   他知道杨柚在生气,她的脾气已经完全浮现在脸上,给那张漂亮明艳的脸上蒙上一层阴霾。   果不其然,一直冷眼旁观的杨柚冷哼一声,讥诮地说:“窝囊。” ☆、第17章 寂寞易燃(十七)   齐先生像受了惊一样看向她,不知道到底在说谁,却见杨柚半分眼光都没分给自己,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周霁燃脸上没有笑意,直直地盯着杨柚:“这就是我的答复。”   杨柚嗤笑,评价道:“不知好歹。”   “你不觉得你管得太多了?”周霁燃绷紧下颌,显然在强压怒气。   “不可理喻。”杨柚眼神冷下来,火气上升。   空气仿佛僵住了一样,所幸的是,两个人没有继续针锋相对。   见他们俩不吵了,齐先生咽了咽口水,双手捧着那叠恍若沉甸甸的纸张,战战兢兢问:“杨小姐,那……这份报告?”   杨柚嫌恶地瞪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按他说的办。”   齐先生若获大赦,连忙鞠躬,嘴里说道:“谢谢杨小姐,谢谢……呃……”   气氛又僵住了,在旁边围观了全过程的阿俊一个没忍住,咳了一声:“周先生。”   阿俊说完,就收了杨柚一记眼刀,他仗着年纪小,对她撒娇似的笑一笑,吐着舌头做了个鬼脸。   有人给了台阶,齐先生自觉下了,陪着褶子一道道的笑脸,弯下腰感谢道:“谢谢周先生。”   齐先生如释重负地走了,周霁燃板着脸,攥住杨柚的手腕,强硬地把人扯到一边。   杨柚甩了几下,没甩开,猛地往反方向发力。周霁燃吐出一口郁气,松开了她。   两个人之间隔着几步远的距离,漠然地对峙。   周霁燃开口道:“我的事不需要你来管。”   骄傲作祟,周霁燃对杨柚采取了比较强硬的态度。还有一部分原因在于杨柚,她自作主张,根本没给他婉言谢绝的机会。   “怎么?”杨柚眯起眼,恶劣地笑,“伤到你的自尊心了?周霁燃,要不然我替你全说了吧。”   “你自己没本事解决丢了工作,我自作主张替你出头,你愤怒,自尊心受挫,攒了一肚子火气全都对我撒。你敢对齐先生这么厉害吗?哦,你不是不敢,是不能。你没权没势,有些人得罪不起,可以。但是我有,我能让那个胖女人跪下跟我道歉,那我就是要做,跟你领不领我的情没有关系。”杨柚冷笑一声,“周霁燃,我说得没错,你就是窝囊。”   周霁燃唇角抿成一线,杨柚说得理直气壮,某种意义上间,也是没错。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少部分人掌控一切,对他这种人毫无道理可言。   “我窝囊,我承认。”周霁燃满不在乎地扯动嘴角,眼神冷漠,“那你又好到哪里去了?你帮我是为了帮我,还是为了满足你自己的掌控欲,帮了我我就会对你就范?还是优越感作祟?不过是一个睡不到的男人而已。杨柚,有意思么?”   双方话已至此,再也没什么好说的,不欢而散。   ***   方景钰打电话问杨柚周末是否回家,杨柚随便编了个公司加班的借口,方景钰将信将疑,又问了几句,最后还是信了。   杨柚乐得清闲,她跟周霁燃不欢而散后就搬回了自己家,窝在床上看了一下午“周指活”的电视剧,没想到方景钰晚上又打来电话。   杨柚以为他识破了自己的谎言,正想着撒撒娇糊弄过去。   电话那端的方景钰却说:“小弋,爸妈突然回来了。”   杨柚换好衣服回到姜家,一进门就看到姜礼岩和姜韵之都在客厅,各自坐在一侧的沙发上,专门在等她。   姜礼岩看到小女儿,和颜悦色地招呼:“小弋快过来,让爸爸看看胖了瘦了。”   姜礼岩对杨柚使了个眼色,杨柚心领神会,赶快坐到他身边。   姜韵之就看着这父女俩在她眼皮子底下对暗号,脸色愈发沉下来。她是个长相清丽的女人,也许是因为工作性质的缘故,总是很严肃,脸上不见笑容。   姜韵之质问道:“我听你施伯母说,你又惹事生非让祈睿给你擦屁股了?”   “妈……”杨柚拖着尾音撒娇,“你一个教育工作者,用词不要这么恶俗好不好……”   “都学会威胁人了。”姜韵之瞪了杨柚一眼,冷声道,“简直胡闹。”   姜礼岩忙安抚她:“小弋还小,不懂事,你别跟她计较。小弋,还不过去哄哄你妈?”   杨柚立刻从善如流地坐过去,姜韵之完全不吃这一套,对她伸出手。   杨柚早有准备,叹息一声,从口袋里拿出姜礼岩的信用卡副卡,乖乖双手奉上。   “没有下次。”姜韵之没收了她的信用卡,放到自己钱包里,宣布道,“明天全家到度假村住,你不准缺席。”   杨柚徒劳地在虚空中抓了一下,最终也只能垂着头叹气:“知道了。”   ***   姜现在出发前才姗姗来迟,惹得姜韵之十分不悦。   方景钰负责搬行李,其余人都在车上,他夹在这两个人中间十分为难。   姜韵之刚要发作,就见驾驶室的车窗缓缓降了下来,露出姜礼岩的半张脸。   “小现,上车。”   “哦。”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能有让姜现老实听话的人,那么非姜礼岩莫属了。   方景钰默默地把行李放进后备箱,也跟着坐上了副驾驶。   他从后视镜里瞄了一眼后面的情况,孙家瑜不在场的时候,姜曳和杨柚姐妹俩向来都是坐在一起的。于是,姜韵之和姜现两个人都坐在最后一排,各据一方。   方景钰皱了皱眉,想起颜书瑶,心里忧虑重重。   姜现顽劣,碍于姜礼岩,方景钰不能拿他如何。他已经在找房子,计划尽快和颜书瑶搬出去住。   谁知道姜现把姜礼岩叫了回来,更出乎他预料的是,姜韵之也跟了回来。   搬出去的计划暂时搁浅,方景钰愧对颜书瑶,面对养父养母还要装得若无其事。再加上公司刚起步,事情又多又杂,心理压力不知比平时大了多少倍。   “书瑶昨晚怎么不在家?”姜韵之问。   “大嫂有事。”杨柚抢先说道,“一个以前的朋友需要她帮忙。”   “骗子。”姜现脱口而出,声音不大,在场的几个人却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尴尬袭来,姜曳轻咳一声,想要化解这种气氛。   姜现也不是傻得不会瞧眼色,眼看姜韵之生气了,他审时度势,闭嘴不语。   他窥一眼杨柚,她却仍是梗着脖子,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仿佛惹姜韵之生气的人不是她一样。   姜韵之看向姜曳:“家瑜呢?”   姜曳猛然一惊,从自己的惆怅之中回过神来,垂着眸答道:“家瑜有工作。”   姜韵之皱了皱眉,表情严肃。恰好孙家瑜的电话打进来,他嘴甜,说话永远称心,姜韵之这才露出点笑意。   杨柚轻嗤一声,生怕姜韵之的怒气烧不着她似的,嘲讽意味明显。   姜家人此行的目的地是孙家负责开发的温泉度假村,孙家瑜虽然人没到,但早就打点好了一切。姜家人顺利入住,包了温泉酒店的顶层。   这个度假村除了温泉,还有大面积的向日葵花田。杨柚换了吊带长裙,戴上一顶宽沿草帽,和姜曳手挽手走在花田间。   向日葵簇簇盛放,形成灿黄色的花海。风一吹过,花盘随风摆动,像浪一样翻滚着。   杨柚提着裙摆,挽着姜曳的手臂,喊方景钰:“哥,来给我们照相。”   双生姐妹花虽然气质殊途,但都生得格外漂亮。   杨柚对着镜头后的方景钰,笑弯了眼。   姜韵之把姜曳喊走了,就剩下杨柚一个人,方景钰负责给她拍照,两个人走得远了点,找到了一片无人的景色。   找好角度,杨柚回眸,扬起一个笑容。   “咔嚓”一声,方景钰适时按动快门,将这瞬间定格。   他低头检查这张照片,杨柚眼睛亮晶晶的,眼神灵动,精致的小脸上流转着日照的光晕,皮肤像刚煮熟的鸡蛋一样,白嫩嫩的。   她的笑容比周围盛放的向日葵还要灿烂。   方景钰对这张照片非常满意,招呼杨柚来看。   杨柚一眼就喜欢上,跟他说了自己的设想:“我以后家里的卧室,要用这张照片,订做一整面墙。”   方景钰笑了笑,逗她:“你以后结婚了,墙上应该挂结婚照。”   杨柚摇头:“我更喜欢这一张。”   方景钰失笑,说道:“傻丫头,你的婚纱照一定比这张更漂亮。”   杨柚固执地说:“不一样,这张是你拍的。”   方景钰微怔,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他感慨了一句:“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   杨柚嘟着嘴巴:“我没骗你。”   “我知道。”   杨柚盯着方景钰眼下的青黑,迟疑片刻,问道:“哥,你最近好像很累,公司有麻烦?”   “还好,不是什么大事。”   杨柚撒娇说:“那你答应我,这几天不许想公事。”   方景钰答应她:“好。”   “拉钩。”杨柚伸出手道。   尾指相勾,拇指相叠。   方景钰放下手,轻松地说:“这下你放心了吧?”   杨柚说:“那要看你有没有履行承诺了。”   方景钰摆摆手,道:“放心,我知道你是关心我。”   杨柚轻哼着:“你知道就好。”   背包里传来电话铃声,杨柚以为是姜礼岩找他们,却看到一个陌生的号码。   归属地是桑城,杨柚接起:“喂,请问哪位?”   对方说:“您好,杨柚小姐,您有一个快递。”   杨柚下意识蹙眉,说道:“我没有网购过东西,寄件人是谁?”   听筒里传来快递员查看单子的声音,他翻了一会儿,才回答道:“杨小姐,寄件人是一位名叫周霁燃的先生。”   杨柚想都没想:“退了。”   快递员的声音有点为难:“呃,杨小姐,这个件实在太大了,我搬到您家楼下也不容易,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   烈日炎炎,杨柚被晒得有些头疼,问道:“什么东西?”   “呃,看起来,好像是个沙发……”   杨柚:“……”   操,周霁燃这个心胸狭窄的王八蛋!   作者有话要说:  一会儿要出门,怕来不及就先替换了,晚点回来再发新的防盗章。   不想提前买的读者们看好了,有防盗和替换字眼的就是防盗章哦。 ☆、第18章 寂寞易燃(十八)   不顾快递小哥的请求,杨柚坚决拒签。   让那个还不起六千块钱的周霁燃损失一大笔快递费,然后见鬼去吧!   同一时间,周霁燃在医院给周雨燃削苹果,闷热的夏天,他忽然打了个喷嚏。   “哥,你不会是感冒了吧?”周雨燃靠在床头上,笑嘻嘻地问。   “小事。”周霁燃把苹果切成小块,放在盘子里。他抬眼看见周雨燃因为常年输液青紫一片的手背,递叉子的手转了个方向,叉起一块送到周雨燃嘴边。   他侧身对着周雨燃,后者目光无意扫过他的后颈,隐约看到领子下面暗色的痕迹。她看了看坐在一旁的颜书瑶,眸子黯了黯,不动声色地吃下苹果。   周霁燃注意到她探究的目光,随口问了一句:“看什么呢,我脸上有花么?”   周雨燃单手抵住下巴,态度异常认真地发问:“哥,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此话一出,不止周霁燃,连颜书瑶也是一愣,侧过脸去看周霁燃。她离得比周雨燃更近,看得也更清楚一些,那些痕迹,得要相当亲密的人才能做得到。   周霁燃皮糙肉厚,被杨柚又抓又咬弄出来的那点伤,也就当时疼过一下,事后也就忘了。所以当他一脸坦然地否认了之后,周雨燃与颜书瑶的表情均变得有些复杂。   周雨燃缠绵病榻多年,性子倒是乐观,也想其他的年轻女孩一样喜欢看一些浪漫的偶像剧。周霁燃的答复在她眼里多少显得有些欲盖弥彰,让她不由得重视了起来。另一方面,虽然知道颜书瑶早已另嫁他人,她心里也依然没有做好准备,去接受另外一个女人成为她的家人。   而颜书瑶的感受更加五味杂陈,不禁想起自己在周霁燃入狱后的绝然,让她时至今日依然有所愧疚。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回避了这份微妙的感觉,岔开话题:“听昭宇哥说,你不在修车厂干了?”   周霁燃嗯了一声,早就想好的解释顺其自然地说了出口:“修车厂的工作比较忙,我想换份工作,这样才能有多点时间照顾小雨。”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他也希望少麻烦颜书瑶一些,让她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放在家庭上。上次姜现的事情,事后两个人谁也没提起过,但他总是对那一家人不放心。   一想到姜家人,他也不可避免地想起来那个戳破他心思后愤然离去的杨柚。   等还完欠她的钱,他们两个就两清了。   颜书瑶不知道他的想法,只是顺着自己的思路问:“新工作有眉目了吗?”   周霁燃点头:“已经找到了。”   颜书瑶微讶:“这么快?”   “我之前兼职的快递公司,老板说我可以做全职。”虽然不是正式员工。   周雨燃略有担忧地问:“送快递会不会很累?”   “不会,你哥我身强体壮,完全不用担心。”周霁燃想到什么,忽然笑了出来,“而且老板挺好的,员工价寄快递低得超乎你想象。”   颜书瑶不知道这句话背后蕴含的意义,只是开了个玩笑:“那你开个网店会很有优势。”   手机震了几声,颜书瑶看到方景钰发来的短信,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又放了回去。   得知姜礼岩夫妇回到桑城,她实在不想面对,选择了逃避。当她说这几天要住在医院不回去的时候,方景钰在电话那端沉默了。   她能听到方景钰的呼吸声,他们是夫妻,她熟悉这个声音,现在却只能各种听筒听到。   她不是不难过,明明应该是最亲密的两个人,却走到了今天这个相对无言的地步。   颜书瑶想不通,同样都是寄人篱下,方景钰活得卑躬屈膝,曾经的周霁燃却是泰然从容。   方景钰年长,看起来像是小辈中的大家长,在心理层面上却不然。   他比任何人都自卑。   反观周霁燃,那些年受着别人的恩惠,他不卑不亢,从未低声下气地说过一句话。   好像无论发生了什么,他都不会低下骄傲的头颅。   时至今日,他还是那般强大。   周雨燃的病像个无底洞,还有那七年的牢狱生活,生活的折磨并没有让周霁燃退却,他的眼神坚定,让人心安。   ***   杨柚对泡温泉没什么兴趣,晚饭后一个人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儿,渐渐觉得无聊后,宽阔的大堂。   方景钰弓着腰坐在沙发上,杨柚远远盯着那个弧度,回忆起从前那个纤瘦俊俏的少年。   “哥。”杨柚从后面探出头来,笑吟吟地抱怨,“不是说好度假时不工作的么?”   “小弋,来坐。”方景钰抱歉地笑笑,“这是公司一个很重要的项目,我放心不下,打扰到你了?”   “没有。”杨柚摇摇头,却抽走了他手里的文件,“不过,你答应过我的,就要做到。”   方景钰拍拍她的头,笑道:“好吧。”   杨柚翻了翻手中的文件,抬头问道:“这个项目是和孙家合作的?”   方景钰有些意外她会问起公司的事,点了点头道:“对,是家瑜牵线的。”   杨柚微微蹙眉,这是另外一个度假村的项目,地点和环境都比这里更好。   方景钰的公司从餐饮起家,慢慢做到这一块,其中经历多少困难只有他自己知道。大部分时间,他都要依仗更加有实力的孙家。   方景钰不是那种特别有野心的人,性格使然,他更倾向于稳扎稳打,一步一个脚印。这个度假村的项目很大,政府重点关注和照顾的工程,本来以他公司的规模和实力,是轮不上号的。孙家瑜却找到他,介绍了个中间人给他认识,和政府那边搭上了关系,这才有了一试的机会。   “这么大利润,孙家自己不做,却反过来分我们一杯羹?”   “孙家也有自己的考量吧。”方景钰说,“我听说他们的资金链最近有些问题。”   杨柚还是不放心:“哥,你要小心些。”   方景钰呼吸声越来越浅,给了一句迷迷糊糊地回复:“知道了。”   杨柚说完,方景钰迟迟没给回应,她侧头去看,方景钰已经靠着沙发背睡着了。   他的睡颜很沉静,眼睛下方有一层淡淡的黑眼圈,昭示着他之前没有休息好。杨柚从旁边拿了一条毯子,弯下腰动作轻柔地盖在他的身上。   杨柚熄了灯,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他隐在黑暗中的身形,垂下眼,轻轻补了一句:“晚安。”   ***   方景钰半夜发起了高烧,第一个发现的是姜现,他半夜起来喝水,看到方景钰栽倒在沙发上,呼吸粗重,脸色潮红。   全家人都被惊动了,姜礼岩找来酒店的值班医生,初步诊断可能是肺炎。   姜韵之冷静地指挥睡眼惺忪的家人,收拾好东西,连夜赶回桑城,送方景钰去医院。   回程的车上,杨柚坐在方景钰身边照顾他,方景钰喝了点水,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杨柚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睡颜,唇角抿成一线,眼神也露出些许执拗。   姜曳在不当值的深夜忽然出现在医院,熟悉的护士吓了一跳,询问之后才知道她哥哥生病了。   幸好方景钰的病情在及时的处理后稳定下来,杨柚则坚持要留在医院陪护,姜曳劝不动,只是说自己明天早上来替她。   姜曳回家后,杨柚是去划卡缴费,然后才回到病房。   杨柚束起马尾,毫无困意,就趴在床边盯着方景钰输液。等到吊瓶里的药剂差不多输完后,她没叫护士,自己拔掉了针头。   帮方景钰拉好被子后,杨柚站了起来,去了趟卫生间。   深夜的医院走廊里空空荡荡,灯光不足,光线有些暗。   杨柚往病房走,碰上身高矮小的女孩,那人扫了她一眼,忽然欣喜地笑了:“姜姐姐。”   杨柚微蹙着眉:“我不是姜曳。”   情况着急,她换下睡衣后穿的是姜曳的衣服,此时未施粉黛,额边的碎发遮了脸,和姜曳十成十地相像。   周雨燃不是很能理解她的话,在她看来,眼前的人明明就是那个温柔善良的“姜姐姐”。   杨柚却不欲与她多言,绕过她往前走。   周雨燃想拦住她,杨柚心急回去照顾方景钰,胳膊一支,撞了她一下。   杨柚也猜到这个女孩大约是姜曳的病人,因此没有用多大的力道,只是想快点摆脱她的纠缠。   谁知道她一碰就倒。   杨柚不知道周雨燃身体羸弱,远远不如普通人,也吓了一跳,蹲下去碰碰她:“喂,你没事吧?”   离近了一看,这个女孩长得有几分眼熟,那双眼睛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样。   周雨燃摔倒在自己病房门口,她方才悄悄出来上卫生间,是不想惊动熟睡的那两个人。   听到声响,一贯浅眠的颜书瑶挣开眼睛,看到病床上并没有人,匆匆走出来,看到蹲在周雨燃旁边的人,怔了一瞬,问道:“小弋?”   听到熟悉的声音,杨柚诧异地抬头,不光看见了因故没有参加家庭聚会的嫂子,还看到了那个寄沙发给她被她骂混蛋的周霁燃。 ☆、第19章 寂寞易燃(十九)   一声轻轻的“哥”从身侧发出,杨柚蹲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个人快步走过来,把周雨燃扶了起来。   杨柚沉默地站到一边,显然没想到,她随口编的“一个以前的朋友需要她帮忙”,竟然是真的。   眼前的三个人明显非常熟悉,杨柚冷眼旁观,想起方景钰,愈发觉得可笑。   她一声不吭地往前走,身后却传来冰冷的声音:“站住。”   杨柚慢慢回头,那个前一天还被她剖白了内心的周霁燃抿着唇,难得强势地说:“你撞到我妹妹,道歉。”   “我赔她医药费。”隔着两米远的距离,杨柚勾起嘴角,“周霁燃,我们两清了。”   “杨柚,道歉!”怕打扰其他病人休息,周霁燃强压着怒气,克制地、尽量压低声音重复。   杨柚偏了偏头,笑得恣意张扬,一双美眸牢牢盯住周霁燃,唇瓣开阖,轻轻吐出一句——   “我偏不。”   杨柚瞟了一眼一脸防备的周雨燃,视线落到颜书瑶身上,轻笑道:“嫂子,我哥还躺在病房里呢,你却在这里给他戴绿帽被我抓了个现行,真是我们姜家的好儿媳。”   周霁燃忍无可忍,大步走过去,拖住杨柚的手腕,不顾她的挣扎扭打,拉开楼梯间的门,强硬地把人推了出去。   周霁燃甩上门,把身后的世界隔离开,两个人处在幽闭空旷的环境里,反而各自收起了明面上的针锋相对。   周霁燃拧着眉:“让你道歉就这么难吗?”   “你妹妹先缠着我的。”杨柚满不在乎,理直气壮地说,“她挡我的路,我碰她一下,她就倒了。我没错,又凭什么要道歉?”   周霁燃对她的逻辑一时无语,两个人站在楼梯口,杨柚忽然凑近他的耳边,气息贴着皮肤,周霁燃一激灵,就听到杨柚冷静的声音——   “要不然我也摔一下吧。”   他还没意识到这句话什么意思,杨柚已经张开双臂,身体向后仰。   身后是十几阶楼梯,杨柚浑然不惧,反而露出了一个笃定的笑容。   周霁燃瞳孔放大,身体快速做出反应,手从后腰处把人揽了回来。   后怕的心跳未定,周霁燃咬牙低吼:“你这个疯子!”   杨柚不为所动,双手在他胸膛上用力一推,周霁燃撞到墙上,她尾随而上,揽下他的脖颈吻上去。   杨柚的舌头拼了命地往周霁燃嘴里挤,下一秒他也反应过来,两个人调转位置,周霁燃把人抵在墙上,主动覆了上去。   周霁燃掐着杨柚的肩,把人死死按在胸口。他的力道很大,杨柚疼,却没有挣扎,把这份疼痛在别的地方还给他。   为此,她报复性地咬破了周霁燃的嘴唇。   两个人吻得忘我,直至有人推门进来了才被打断。   颜书瑶僵在原地,不敢置信地伸手捂住嘴巴。   “你们……”   杨柚拨开周霁燃,表情冷淡:“什么事?”   颜书瑶想起自己的来意,问道:“你说景钰住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杨柚仔细看颜书瑶的表情,她眼底的焦急是真的,做不来假的。   “肺炎,802病房。”   颜书瑶也顾不上询问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转着疾步去看自己的丈夫。   周霁燃默默走到她身边:“你不喜欢书瑶,想拆散他们?”   杨柚面无表情地瞥他一眼,又把头转回去:“老实说,不想。”   “我有点意外。”听到她坦承的答案,周霁燃讶异地挑眉,“书瑶只是帮我照顾妹妹。”   “我知道,我只是气不过。”杨柚细白指尖摩挲着衣料,“我哥很为难,累到住院,而颜书瑶却不在他身边。”   “抱歉,我并不知道你们家的事。”否则那晚颜书瑶说要留下的时候,他不会答应。   杨柚想了想,说道:“你也许不觉得,但我哥很爱她。”   “也许吧。”周霁燃拉开门,“我要回去了,小雨在等我。”   周霁燃走了,杨柚站在空荡冷清的走廊里。颜书瑶在方景钰的病房里,她一点都不想回去。   他们都有人在等,只有她是一个人。   杨柚坐在椅子上,忽而响起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一件外套搭在她的身上。   是去而复返的周霁燃。   杨柚抬头看他,眸光跟平时不一样,异常的干净。   周霁燃帮她紧了紧衣襟:“夜里凉。”   “哦,知道了。”   “那我回去了。”周霁燃说,“你早点回去睡觉。”   “好。”   周霁燃已经走出几步远,杨柚心头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催促着她喊住他。   “周霁燃!”   周霁燃转身,轻声回应:“嗯?”   “我爸妈回来了。”杨柚瞧着周霁燃不明所以的神色,通知道,“等他们走了,我要回去住。”   闻言周霁燃绷不住笑意,别开了脸笑。   “你把我的沙发搬回去。”杨柚不擅长面对这样的他,扬着脖颈,故作凶巴巴地说,“我租了这块地方,你不许赖账!”   周霁燃还是笑,在杨柚恼羞成怒之前,郑重点头道——   “好,我等你。”   ***   方景钰的肺炎并不严重,休息了两天就回了家。   杨柚这几天也住在姜家的大复式里,因为姜韵之的缘故,自由受到了严重的限制。   这天夜里,杨柚等到家人都睡下了,才换好衣服,弓着腰,蹑手蹑脚地走到玄关。   身后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小弋。”   杨柚吐吐舌头,直起身乖巧讨好地笑:“爸。”   “小弋,来跟爸爸说说,这么晚了,你干什么去?”   被姜礼岩清冷眸光一扫,杨柚顿时打消了说谎的想法。   杨柚微垂着眼,时不时抬起眼皮偷瞄一下姜礼岩,打算以此糊弄过去。   姜礼岩是谁,还能看不破她这点小心思么。他不动声色地示意她,主卧里姜韵之还在睡,意思不言而喻。   “……爸,有你这么坑女儿的么?”杨柚败下阵来,老实交代,“我去找人。”   “哦?”姜礼岩挑眉,“我家小弋也长大了啊。”   “……爸!”杨柚声音高了一点,慌忙捂住嘴,埋怨地看着姜礼岩。   杨柚在姜礼岩面前才有了点小女孩的娇嗔,丝毫没有面对周霁燃以及其他人时那种嚣张的态度。   姜家是典型的“慈父严母”家庭,姜礼岩斯文有礼,风度翩翩,脾气又好,比姜韵之好说话得多。   姜礼岩好笑地看她一眼,对她比划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越过她,轻轻拉开门锁,留了一个缝隙给杨柚。   他温和纵容地笑笑:“去吧。”   “谢谢爸!”杨柚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愉快地穿上鞋子溜了出去。   姜礼岩重新锁好了门,他对女儿一向宠溺,近乎溺爱,有求必应。   想想也没什么奇怪的,姜礼岩的人生态度就是及时行乐。一个对自己放任,对妻子宽容的人,轮到女儿身上,自然也不会搬出什么“三从四德”的大道理把她束缚住。   杨柚给周霁燃打了个电话,打车到了旧城区,这边马路两旁栽种了一排槐树,坚实的树干立得笔直,柔软的枝条,嫩绿的叶片,郁郁葱葱。   柏油马路上落了一地的槐油,黏黏糊糊的。杨柚每走一步,都觉得粘脚,发出“嘶啦”的声音。   周霁燃站在小区门口,背影挺直,宽肩窄腰。   杨柚看得眼睛发热,小跑几步,跳到他身上。   夜里寂静,周霁燃听到她的脚步声,背风抽烟所以没有回头。身体陡然被杨柚这么一压,周霁燃向前迈了一小步,另一只手伸向后方托住她的腿。   “周霁燃,三十岁生日快乐。”杨柚忽然放声大喊,街上没有人,空旷地回荡着她的声音。   周霁燃手一顿,没回应,单手背着她走了几步后,找到个垃圾桶熄了烟。   他双手把人向上托了托,淡淡道:“不是说爸妈回来了,在家住?”   杨柚嗯了一声:“想起今天是你生日,就回来了。”   “也没剩多少时间了。”   杨柚环着他的脖子,偏着头说:“现在回家还来得及。”   “忽然接到你的电话,”周霁燃平静地说,“我忘带钥匙了。”   “……我也没有。”   她当然没有,周霁燃根本没给过她备用钥匙!   “周霁燃,我是你的房客。”杨柚找他算账。   “备用钥匙在陈哥那里,应该放在修车厂了。”   “周霁燃,你没给我钥匙。”杨柚不依不饶。   “你一定要在这种时候讨论这个问题?”周霁燃迈开步子,不是进小区的方向,而是往主干道上走。   “去哪?”杨柚问。   “送你回家。”   “你去哪?”杨柚又问。   “找个小旅馆或者网吧对付一晚上。”   “你没带身份证。”   “……”   周霁燃一直把杨柚背进南里花园那套公寓的电梯,一路都没放下来过。   杨柚还在笑刚才大门口小区保安一脸“你们有伤风化”的表情,周霁燃把她向上提了提,说道:“拿钥匙,开门。”   周霁燃把杨柚放到床上坐着,杨柚抬头看他。   额角有一层细密的汗水,呼吸平稳。   “体力不错。”杨柚赞许道。   “就当负重运动了。”   杨柚自然而然地撩他:“那么再继续做点运动如何?”   “我回去了。”   杨柚抬脚拦住他,挑衅道:“你走什么?怕我吃了你不成?”   周霁燃居高临下地盯着她:“杨柚,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办了你?”   “我、不、信。”杨柚一字一顿地说,“光说不练,是不是男人?”   周霁燃既然被撩起了**,索性也就不走了。   杨柚轻笑一声,仰躺在床沿,瞧着他脱衣服。   她的视线直白又赤丨裸,周霁燃手指在哪里,她就跟着移动到哪里。   很快他就丢开了衬衫,低下头解皮带,拉链拉下,露出深色的内裤,和鼓鼓的一包。   裤子褪到一半,一只白皙柔嫩的脚落在了那上面,指甲上涂着红色,妖艳张扬的美。   杨柚迎着他的视线,望住他沉黑一片的眼底,脚上动作却不含糊,力道恰好地挑逗。   “你在玩火。”周霁燃道,声音沙哑又粗糙。   “不,”杨柚扬唇,得意地笑,“我在玩你。”   作者有话要说:  迟了,因为晋江在审核……   关于拒不道歉那段,柚妹表示:老娘就是没错,不服憋着。以及,柚妹要把燃哥玩到手了。 ☆、第20章 寂寞易燃(二十)   杨柚话音未落,下一秒脚踝被握住,她整个人都被大力翻转,短裙被推至腰际,一双手在白皙长腿上流连。   衬衫被解开,周霁燃低头瞅了一眼,评价道:“身材不错。”   周霁燃剥掉了她的内衣,视线一寸寸挪过她的身体,高低起伏,凹凸有致。   杨柚侧躺在床上,任他观赏。   “好看吗?”杨柚撩起眼皮,淡淡地笑,“要摸一摸吗?”   “呵,我看你就是欠练。”   杨柚听到身后男人低咒一声,还没轮到她继续出言挑逗,脆弱的部位就已经落入人手,用力揉捏。   粗粝指腹在顶端肆虐,杨柚闷哼一声,被粗暴对待反而多了一分快感,不多时便一片湿泞。   杨柚也去扯他的衣物,上手技巧性地去抚触。   周霁燃呼吸加重,杨柚抬眼看着他笑:“我验下货。”   周霁燃俯身含住她的锁骨,杨柚的手颤了一下,声音也变了调。   杨柚闭上眼,触感愈发清晰起来。周霁燃剥下了她的裙子,掀起了内裤的一角,把手探了进去,触碰着。   他下手重,并不温和。   杨柚从中得到了感觉。   她闭着眼睛,周霁燃的吻落在眼皮上,轻轻柔柔,像微微摆动的春柳,亦像羽毛拂过心弦。   “周霁燃!”杨柚喊他的名字,“进来。”   周霁燃不再等待,简单粗暴,一条腿跪在床沿,挺身进入了她。   久旷之身,紧致异常,周霁燃只觉深入之路分外艰难。   她夹得他疼,想必自己也不会好受,周霁燃寻到她咬住下唇的齿,轻轻摩挲,带她张开一丝缝隙,食指中指一起探进口腔,夹住舌头拼命翻搅,同时沉身挺胯,凿到最深处。   杨柚双手压在身下,成跪趴姿,随着身后高大男人一下一下凶狠的撞击摆动身体。   周霁燃就着身体相连的姿势,把杨柚翻了个身,让她正面朝上,两条长腿缠在他的腰间。   “杨柚,睁开眼,看着我。”   杨柚不依,眉心紧蹙,周霁燃发了狠,撞得她喘息连不成线。   两个人互相较劲,谁也不放过谁。   结束后,周霁燃退了出去,杨柚出了一身汗,瘫在床上。   周霁燃处理完,回头再看的时候,杨柚就那么大大咧咧地躺在床上睡着了。   他简单帮她清理了一下,把人搬到枕头上躺好,关了灯躺到她身侧。   黑暗让人有不知身在何地的错觉,身下的床明显比自己家的要软。杨柚咕哝一句,翻身时手臂搭在了周霁燃的身上。周霁燃帮她放好,枕着手臂瞧了瞧那模糊起伏的一团,无声轻笑。   兜兜转转他还是上了她的床。   杨柚被满室的阳光刺得睁不开眼,周霁燃醒得稍早,刚刚洗过澡,周身还弥漫着浴室的水汽。   杨柚盯着他的宽肩长腿,以及流畅的肌理,确实赏心悦目。   她像流氓调戏良家妇女一样,吹了声口哨。   周霁燃目光清冷的看过来,杨柚抱着被子,勾起唇角,语气寻常地问:“你怎么还在这?”   周霁燃动作一顿,杨柚明明在笑着,神情却又不像开玩笑。   杨柚伸手够到周霁燃的牛仔裤,扬手丢过去,眉尖一挑:“你可以走人了。”   周霁燃拎着牛仔裤,盯着她沉默片刻,问道:“杨柚,你什么意思?”   杨柚慵懒地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支着下巴,笑得妩媚。   “别担心,你昨晚的表现我非常满意。”   “所以呢?”周霁燃轻哼一声,“试用完毕了,退货?”   “我说了验货,但没打算收货。”   周霁燃从没见过耍流氓耍得这么自然的女性生物,只得认栽。   他默默地穿好衣服,杨柚光着身子,大大方方地走下床,抄了个银行账号夹在手上。   “沙发送你了,房租也不要了。”杨柚在周霁燃的注视下慢条斯理地穿上睡裙,“剩下的钱,到两个月时你打到这个账号上就行了。”   杨柚把便签纸塞给他,笑道:“那么,再见。”   时间已逾十二点,他三十岁的生日已经过去。   周霁燃收好纸条,没回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他真是被这个女人耍得彻底。   ***   姜现接到杨柚电话的时候,萧俏俏正缠着他不让走。人一烦躁,火气就大,态度也跟着差了起来。   萧俏俏跟其他喜欢她的女孩子不一样,人更好看,脸皮也更厚。一般女孩子见到他有电话,都会自觉乖巧地走到一旁等待,萧俏俏则反之,整个人都贴了上来,一听见话筒里传出的是女声,就更是怎么赶都赶不走了。   杨柚说:“你明天是不是放假了?我接你回家。”   姜现虽然人顽劣了些,却遗传了姜家人优秀的基因,有一个足够聪明的脑子,只不过一般不用来干正事。   他随口扯了个谎:“周末有班级活动。”   杨柚不信,姜现啧了一声,拨开偷听的萧俏俏,对她使了个眼色,才把电话递给她。   萧俏俏早从这一来一回的对话里听出了对方是谁,翻了个白眼,却是笑着道:“杨姐,我是俏俏,姜现说的是实话,我们班明天要去露营。你要是不信的话,我可以把班长的电话给你。”   不管杨柚信不信,她随口扯的鬼话还真把杨柚敷衍过去了。   姜现手插着口袋,瞧着萧俏俏挂断电话,嗤笑道:“牛皮糖,你对付杨柚真有一套。”   萧俏俏扬唇微笑,露出皓白的牙齿,人如其名,娇俏可人。   她想了想,问道:“姜现,我帮你圆了谎,明天我们出去玩吧。”   姜现不买她的账,拂开她的手,扯着嘴角,想也不想就回绝:“不去。”   萧俏俏眨了眨眼,道:“要不我再给杨柚打个电话?”   “你威胁我?”姜现眯起眼,勾起一边嘴角,痞气地笑,“我改变主意了,明天我回家。”   姜现软硬不吃,萧俏俏也不恼,依然笑着,道:“好啊。”   第二天上午,姜现被萧俏俏从被子里拽起来的时候,真的是有些后悔了。   寝室里没有其他人,萧俏俏大大方方地坐在椅子上,弯了弯唇,道:“我知道你有裸睡的习惯,给你两个选项,带我出去玩,或者带我回家。”   姜现烦躁地抓了抓睡成鸡窝的头发,低气压地回了句:“就没有去掉带我两个字的选项?”   萧俏俏摇摇头:“没有。”   姜现沉默半晌:“如果你是男的,我早揍得你爬不起来了。”   萧俏俏笑起来眼角弯弯,丝毫不生气,不厌其烦地催促:“快选,要不然我掀被子了。”   姜现深呼一口气,强压着怒火说道:“我选后者,现在,你,牛皮糖,出去。”   姜现打理好自己,出门见了萧俏俏,心里还有气,也不太搭理她,径直走到路边,打了个车坐进去。   出租车扬长而去,萧俏俏挥手拦下另外一辆,适时跟上,总算没被他甩掉。   姜现下车时看到身后的萧俏俏,啧了一声,从钱包里翻出一张五十纸币,丢到座椅上就下了车。   数额超过应付不少,出租车司机有些发懵,降下车窗喊人。   萧俏俏巧笑倩兮,亦步亦趋。   姜现皱了皱眉,不耐烦地说:“不用找了。”   站在姜家大门外,姜现一贯大少爷脾气,很少带钥匙,狠按几下门铃,很快就有人把门打开。   待两人进了门,杨柚挑眉,皮笑肉不笑地问:“露营呢?”   姜现张口就来:“班长说可能要下雨,取消了。”   杨柚看了眼窗外碧蓝如洗的天空,懒得拆他的台。   方景钰一脸忧心,步履匆匆从房里走出来,看到姜现愣了一愣,转头便问杨柚:“不是不回来么?”   杨柚道:“活动临时取消了。”   方景钰哦了一声,看见姜现身后的年轻女孩,迟疑道:“小现,这位是?”   萧俏俏上前一步,挽住姜现的手臂说:“哥哥好,我叫萧俏俏,是姜现的同班同学。”   被人触及皮肤的瞬间,姜现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眼里闪过一丝嫌恶的情绪。   杨柚看见了却没说破,暗地里勾了勾唇,道:“我去厨房看看。”   姜现下意识地看向那个方向,方景钰注意到这点,眸光一黯,哑着嗓子说:“我还有工作,先回房了。”   方景钰病好了之后,工作强度只增不减。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和颜书瑶谈过,两个人跟之前一样不冷不热的。   杨柚帮着颜书瑶把饭菜摆上了桌,又去敲门叫方景钰出来吃饭。   颜书瑶摘了围裙,就看到姜现带回来的那女孩忽然站起来,从书包里拿出一个袋子,走到她面前,道:“嫂子你好,我听姜现提起过你最喜欢这家的甜品,第一次来也不知道该带点什么,就买了这个。”   方景钰走出房间时,正好听到这句话,倏地停下了脚步。   杨柚瞄了眼他紧握的拳头,轻轻地叹了口气。   颜书瑶愣了下神,目光复杂地看了眼姜现。后者正靠近萧俏俏,咬牙切齿地低声警告:“牛皮糖,你别多事。”   颜书瑶接过袋子,道了声谢,招呼他们上桌吃饭,转身看到方景钰,脚步顿了一顿,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无话可说。   方景钰强颜欢笑:“抱歉,我公司还有事,就不在家里吃饭了。”   颜书瑶垂下头,道:“好。”   听到这声应答,方景钰一秒都没等,逃出了这个家。   杨柚知道他心中郁结,藏也藏不住,相信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得出来。   萧俏俏来了这么一出,不管颜书瑶做了多少好菜,当事人是不可能有食欲了。只有肇事者像是毫不知情,吃得比谁都香。   杨柚回去的时候,问姜现:“我送你?”   姜现坐在沙发上,脸色阴沉,摇摇头,道:“我不回去,你把这个牛皮糖带走。”   杨柚去找姜曳,路过大学城,顺路捎上了萧俏俏。   萧俏俏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她,丝毫不跟她客气,系好安全带后,催促道:“走啊。”   “不急。”杨柚侧身看她,而对方非常坦然,大大方方地任她审视,她扯了扯嘴角,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萧俏俏歪头想了想,说道:“姜现喜欢颜书瑶,你知道么?”   见杨柚神色平静,丝毫不吃惊,她笑了一声,继续道:“姜现有次喝醉,说漏了嘴,我这才知道,你们家……秘密不少啊。”   “所以呢?”   杨柚摸不清她的底牌,称了萧俏俏的心。   “你曾经连续六年去看心理医生,去年情况稳定,次数减少。今年就去过一次,不用我说,你也记得是在情人节。”萧俏俏一脸天真,嘴上却毫不留情,“是看到了什么受刺激的场面了吗?”   不待杨柚回答,她自问自答:“用脚趾头想也能猜到是什么画面。”   “所以,”萧俏俏刻意强调了这两个字,然后抛出一句,“你对你哥哥的变态占有欲,还有对男人的渴求欲,还没有好转么?”   作者有话要说:  章节名写错了,改一下 ☆、第21章 引火烧身(一)   杨柚眼神倏地冷下来,质问道:“萧俏俏,你什么意思?”   任谁说杨柚是神经病,她都不会否认。因为她希望自己有病,真心实意。   很可惜她的心理问题还没有那么严重。   所以她放纵自己,渴望摆脱日以继夜的精神折磨。   “你说呢?”萧俏俏笑得从容,“杨柚,我不喜欢你,把你当作对手。”   杨柚表情嫌恶:“彼此彼此。”   “姜现是个傻小子,可我不是。我想要一个人,必然要千方百计得到他。”萧俏俏缓缓地问,“你猜,我想得到谁呢?”   “呵。”杨柚冷笑,“不自量力。”   “得不到心,得到人也好啊。”萧俏俏满不在乎地说。   “你再多说一个字看看。”   萧俏俏抬起头,对上杨柚危险的眼神,举起双手,缓和气氛。   “好吧。”萧俏俏拉开车门,“说真的,比起那个女人,我更适合当你嫂子。”   “滚吧。”杨柚踩下油门,车子呼啸而去,留下萧俏俏站在原地,好笑地摇摇头。   杨柚心情烦躁,车开得很快。   她和萧俏俏之前便认识,萧俏俏是货真价实的大小姐,杨柚不喜欢和这种人打交道。若不是有次方景钰来接她和姜现放学的时候,萧俏俏看方景钰的眼神不对劲,她压根不会对这个人多看一眼。   现在她不光和姜现走得近,还对自己做出了宣言,已经踏过了她的底线。   杨柚提早到了姜曳家门口,按了门铃后好一会儿,姜曳才慌慌张张地开了门。   “小弋,你怎么现在就到了……”   姜曳讲话磕磕绊绊的,杨柚皱了皱眉,看到她还穿着吊带的睡衣,手臂上有一块青紫。   杨柚心中火气,抓住她的手腕,怒道:“孙家瑜弄的?他人呢!”   “小弋!”姜曳拦住她,小声地解释,“不关家瑜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撞的,真的……”   她讲话声音越来越弱,到后来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也就没了说服力。   杨柚抿着唇,唇色泛白,拿出手机就要拨电话给孙家瑜。姜曳拉了她一下,没拽动,只好双手盖在她手机上,求道:“小弋你听我说,家瑜不是故意的,他是喝多了没站稳,我扶他的时候撞到桌子上的,我真的没事,真的……”   杨柚看着她不争气的样子,忽然也不想做什么了。孙家瑜不是良人,姜曳不能永远都依靠她,她自己想不通的话,她真的没有办法改变什么。   杨柚漫无目的地开着车,一头扎进车流里,果不其然地被堵住了,她也需要停下车来思考一下。   姜家事一件比一件糟心,桑城这么大,她竟然不知道可以去哪里。   车厢内忽然响起一阵铃声,杨柚接起来,喂了一声。   ***   杨柚开车,卡着限速的上限,一路疾驰到市郊的疗养院。车一停稳,她就拉了手刹,拎起手袋跑进主楼里。到了大厅里她才收了脚步,不过是由跑变成疾走,一路急切地冲到了一间病房门口。   杨柚正好碰上了给她打电话的护士,忙问:“我妈怎么样了?”   护士笑了笑,解释道:“杨小姐,连女士刚才有些情绪不稳,现在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   杨柚舒了一口气,走进病房时,就看到连雅琴坐在床沿上,呆呆地望着窗外。   “妈。”杨柚轻轻地唤了一声。   “小柚,你来啦。”连雅琴闻声转过头来,她是一个温婉的女人,可惜已经老去,不过从她的脸上,依稀能看出她年轻时的貌美。   杨柚走过去,蹲在她身前,脑袋一偏,轻柔地靠在她的膝盖上。   连雅琴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笑她:“多大的人了,还跟妈妈撒娇。”   杨柚在连雅琴腿上蹭了蹭,状似害羞地笑了笑,这个笑容与声音和平时的她判若两人,倒是有些像姜曳。   事实上,这也是她对着姜曳模仿了一阵的成果。   “小柚,交男朋友了吗?”连雅琴笑着问。   “有啊,我带他来过几次,个子高高的,长得很好看,爱穿黑色衣服。”   连雅琴顿了顿,思索了一会儿,可算想起来这么个人。   “啊,是你的上司对吧?看我这记性,对不起啊小柚,妈妈把他忘了。”   “没关系。”杨柚安慰道,“是我们组长。”   “哦,对,替政府做事的,挺好。”连雅琴回忆着,“人也精神,就是不爱笑,要是多笑笑就好了。”   “我会转告他的。”杨柚顺着她的话,继续往下说,“对了,妈,我最近被大领导表扬了,还涨工资了,他说再过不久我就能升职了。”   “好,真好。”连雅琴感慨着,“你爸要知道你这么有出息,一定会高兴的。”   杨柚又陪连雅琴说了会儿话,刚才的护士走进来,扶着她坐上轮椅,推着她去楼下的小花园散步。   目送她们进了电梯,杨柚拢了拢头发,笑容渐渐消失。   她开车驶出疗养院,在门外随意找了个地方停下,从包里翻出来烟盒,降下车窗,点燃一支。   每次来见连雅琴,她都像是在打一场异常艰难的战役。   连雅琴的记忆混乱,由来已久。她从前是高中教师,杨柚就说自己在事业单位工作,找了个同样工作稳定的男朋友,借以让她安心。   杨柚不仅自己扮乖巧孝女,她还找施祈睿客串上司男友,照比方景钰的形象塑造了一个角色。没想到施祈睿比她还会演,演技比电视上那些个明星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连雅琴全部信了。   杨柚编织了一个完美的谎言,把她圈在了那个虚假的、美好的世界里。   她有时候也忍不住会想,如果谎言是现实,就好了。   ***   周霁燃又接了个代驾的活,地点在崇仁路,就在当初他接杨柚的那间酒吧的隔壁。   他在街边等人的时候,还真的就看到了杨柚,那张他熟悉的脸上醉意熏然。   杨柚被施祈睿叫出来喝酒,他们那帮人之后还有节目,她一点都不想参与,就一个人溜了出来。   施祈睿酒量好,杨柚和他拼酒就没赢过,每次都喝多。   杨柚走路打摆,脚下拌蒜,一辆摩托车呼啸而过,她来不及反应,幸好司机机灵,避开了她。   纤腰被有力的手臂钳制住,撞上温暖坚硬的胸膛。   周霁燃惊出一身冷汗,张口就要数落,话语在嘴唇滚了个边。杨柚环抱住他的腰,他一愣神,最后生生咽了下去。   杨柚喝醉了之后,蛮力倍增,缠住周霁燃,扒都扒不下来。连带着周霁燃也脚下不稳,两个人凌乱地走了几步,险些一起坐到地上。   等周霁燃站稳时,杨柚已经解开了衬衫的一颗扣子,胸前风光若隐若现。   周霁燃忍无可忍,放弃了送她回家的念头,拦腰将人扛在肩头,进了马路对面的一家小宾馆。   前台小姐正低头摸鱼,忽然看见一个一脸凶相的男人扛了个女人进来,吓得瑟缩了一下,哆哆嗦嗦地问:“您好……请问……”   杨柚大头冲下,又只喝了酒没吃东西,胃里直犯恶心,于是奋力踢腿挣扎。   周霁燃不耐烦地拍出身份证和押金:“开一间房,快点。”   “呃……先生,您和这位小姐……”前台小姐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问了下去,“认识吗?”   “她是我老婆,上星期和别的男人跑了,我刚把她抓回来。”周霁燃侧了侧身,对着杨柚的屁股用力拍了一下,“说,我叫什么名字。”   “嘻嘻,忍者神龟周霁燃。”杨柚答得飞快,顺便在周霁燃后腰处又抓又挠。   和身份证上的名字还真的一样,前台小姐嘴角抽了抽,不禁怜悯起这个高大的男人——老婆不仅给他戴了绿帽子,还骂他是忍者神龟!   啧啧,真是惨啊。   周霁燃额角浮起青筋,眼前的前台小姐显然在脑海里脑补了一个非常精彩的故事。他非常后悔随口扯的这个谎,更无语的是,杨柚这个醉鬼异常的配合。   真让人怀疑她到底是不是真醉。   “二楼左数第一间。”前台小姐充满同情地递过来一张门卡,周霁燃立马夺过来,扛着杨柚飞快地上了楼。   一进房间,周霁燃就把杨柚放了下来。杨柚脚步虚浮,重重撞倒房门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在浴室放水打算让她洗个澡的周霁燃相当无奈,戳着杨柚的脑袋:“你是故意的吧。”   杨柚就只是笑,暖黄色的灯光下,看起来竟然有些娇憨。   杨柚紧紧抱着周霁燃不撒手,后者叹口气,只能带着她一起挪到花洒底下。   他抬起没被杨柚压住的那只手,摘下墙上的花洒,手指拨开开关,试着水温。   “喂,赶紧松开,洗个澡,你脏死了。”周霁燃低头重复了几遍,杨柚全当没听到。   她忽然抬起头,冲着周霁燃笑。   周霁燃因她不设防的笑容愣了下神,下一瞬杨柚踮起脚尖,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杨柚终于松开了环着他腰部的手,转而挂在脖子上。   她温热的气息喷在他脸上,带着浓重的酒气,他意外地觉得不难闻。   周霁燃分了神,握着花洒的手莫名一抖,温度适中的水流浇了两个人一脸。   水珠顺着杨柚脸上滑下来,杨柚伸出舌尖,相当自然地舔进嘴里。   周霁燃只觉得脑子里有一根绷紧已久的弦终于断了。   他捧着杨柚的脸,缠住那条勾人的舌,反复吮吸。   杨柚手指揪着周霁燃的衣摆,安静地承受了这个吻。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周霁燃没理,反复几次之后,他从裤兜里拿出手机,接起来直接吼了一句:“别烦我,老子没空!”   他挂了电话,这台老旧的机器,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砸进了洗手池里。   寿终正寝,享年七岁。   杨柚不知何时解开了他的裤腰带,周霁燃反手按住她的手。杨柚不解地看向他,眼眸湿漉漉的,像是刚下过一场雨。   周霁燃只犹豫了一瞬,便又松开了。   哪怕定力再足,男人在这种时候也不会有什么理智。   周霁燃也不例外。   杨柚握住他,缓缓动了两下。   杨柚做这事的时候难得认真,眉头稍紧,双手抚慰着他,还不忘捎上下面两个。   浴室里隐隐回荡着压抑的低喘。   白炽灯光下,女人的身体白皙如玉,完美无瑕,激起人的破坏欲。   周霁燃托着杨柚的臀,卖力地一进一出。   浴袍腰带不知什么时候散开了,杨柚丰满挺翘的胸部随着他的大力冲撞上下摇晃。   杨柚断断续续地叫了一声。   她说了三个字。   他的名字。   周霁燃眯起眼,他能听见自己心动的声音。   愿此刻真心,许我沉沦。   杨柚不懂的是,周霁燃早已下定决心。   撩完就跑,没门。   周霁燃,男,30岁,什么都会修,无正式工作。   但是,既已开封,不退不换。   作者有话要说:  周·专治事儿妈·霁燃   套路的柚妹没有天然撩的柚妹可爱   之前的部分叫寂寞易燃,现在终于引火烧身了   PS:今天这章才是引火烧身的开始,昨天写错了,已经改过来了,不要觉得看错了啊,这章确实是新的内容 ☆、第22章 防盗已换   杨柚揉着太阳穴坐起来,酒喝得有些多,她静了好一阵,才把昨晚发生的事从混乱的记忆中还原出来。   周霁燃走过来,手心贴在她的前额。   杨柚下意识想要闪避,周霁燃动作更快一步。   周霁燃确认了一下温度:“你昨天晚上有点烧,现在退了。”   杨柚打开他的手,撑着床下了地。   着地的一瞬间,腰酸腿软,杨柚咬着牙死撑,才如常地走进了浴室。   杨柚酒后并不失忆,所以她很清晰地记得昨晚在这里,她的双手是怎样在那片茂密从林里流连忘返。   真他妈的丢人。   明明前几天还异常潇洒地玩了把裤子穿上就不认账,昨天却缠着人家,不打一炮就不撒手。   她扶了扶额,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不受她控制的事情,她就应该留在酒吧,哪怕被施祈睿灌到不省人事。   杨柚在浴室里待得时间太长,周霁燃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儿,杨柚拉开门,面无表情地绕过他。   周霁燃尾随她走到床边,拖过来这间房里唯一的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他拍一拍床面,示意杨柚坐下来,认真地说:“来,我们谈谈。”   杨柚抿着唇:“谈什么?”   “我,”周霁燃指指自己,又点点她,“和你。”   杨柚瞪着他:“我说过了,我们两清。”   周霁燃按住她的手,直直地盯着她,笑道:“你怕什么?”   杨柚扬着下巴:“怕你纠缠不休,行了吗?”   周霁燃垂下眼,低低地笑:“我可以认为你在害羞吗?”   “你开什么玩笑。”杨柚脸上浮现怒容,“松开,我要回去了。”   “杨柚小姐,退货也是有流程的。”   杨柚:“……”   “杨柚。”周霁燃郑重地说。   杨柚不自在地瞥他一眼:“干什么……”   “搬回来履行合约吧。”周霁燃笑着说,“我不想欠你的。”   果不其然,杨柚拢着眉心,像是在思考周霁燃的目的一样。   周霁燃继续诱惑她说:“就一个月,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听到这句话,杨柚的表情有些奇怪:“你……还不上钱的话……”   周霁燃竖起一指,轻轻贴在她的唇上。   “嘘,你只要说好就可以了。”   杨柚烦躁地挥开周霁燃的手指,转而扑过去,双手按在他的胸膛,认真地……吃起了豆腐。   “这是利息。”杨柚凶巴巴地说,“你拖欠得太久了。”   周霁燃耸耸肩,忍俊不禁:“请便。”   杨柚下手果断坚决,技巧用得淋漓尽致。   五指收拢,细致抚触,杨柚眨了眨眼,感慨道:“真硬。”   这东西不光硬度惊人,持久度亦不遑多让。   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些东西不用明说,甚至连暗示都不用做,就已经互相明了。   上床滚个来回,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萧俏俏这个女人之所以这么恶毒,跟她在刚上大学时屡次被劈腿是分不开关系的。   顶级白富美、清高的小公主,竟然在感情上屡屡受挫,所以致使心态失衡,阴暗扭曲。   也不知道她是眼高于顶,抑或是家教古板,总之她的每一任男朋友,都因为萧俏俏在亲密行为方面上的极度抗拒而闹得不愉快,最终悲剧收场。   杨柚与萧俏俏大学相识,因为一个男人而结怨。   一开始是萧俏俏单方面找茬,杨柚不放在眼里。后来杨柚被她处处针对,自然也不会手软。   现在萧俏俏连查她就诊记录的事都做出来了,真是病得不轻。   周霁燃在她手心顶了一下,不是很满意她的分心。   杨柚低笑一声,注意力又重新回来。   “喂,周霁燃。”杨柚垂着眼,忽然忍不住笑出声,再抬眼一双水盈盈的眼睛凝视着他,眼底坏笑蔓延开来,“你现在有话语权了?”   周霁燃没想到她还记得这些陈年老梗,又被杨柚指尖戳了一下,发出一声重重的闷哼。   他忍无可忍地抓住她作乱的手,眼带警告:“别闹。”   要害被人拿捏着,周霁燃懂得适可而止,便没再多说。   杨柚甩开他的手,掌心覆上麦色胸膛,捏了两把,以略带羡慕的口吻说:“真大。”   周霁燃:“……”   明明她自己也不遑多让,他还记得昨夜手上滑腻的触感。   周霁燃伸手绕到她的身后,还没摸到扣子,被杨柚按住。   她的眼里闪过狡黠,一本正经地说:“求我,就给你摸。”   周霁燃心里好笑,直接堵上她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带着她一起翻了个身,为所欲为。   ***   太阳渐高,阳光毒辣,杨柚却坐在开足了冷气的豪车里,一呼一吸间都透着凉爽。   她昨天住的那家小宾馆,空调就很老爷车似的,踹两脚运行一会儿,周霁燃弄了几次也没了脾气,放任它自生自灭。   杨柚没办法,接到施祈睿的电话后,立马钻进浴室冲了个澡。   昨夜醉酒,她也是现在才认真地打量这件浴室,看多了就浑身不舒服。   杨柚虽说没有洁癖,却也从没却过物质享受。她住酒店都要选五星级里最贵的那家,其他的都免谈。   而就是这样一个自己,在这个水管还滴着水,墙角泛着绿色的浴室里,跟周霁燃弄了许久。   思及至此,杨柚阴沉着一张脸,快速冲洗掉身上粘腻的汗水,换好衣服走出去。   周霁燃还坐在床上,低着头摆弄手上的东西。   杨柚拿了自己的包,说道:“我先走了。”   周霁燃扬手,丢了个东西过来。   杨柚眼疾手快接住,发现是一枚钥匙。样式老旧,显然有些年头了。   杨柚皱了皱眉:“你把这个给我做什么?”   周霁燃丢给她一个“你明知故问”的眼神,就这么静静等着她回话。   杨柚没得到回应,啧了一声,还是收到包里。   “你把钥匙给我了,你自己怎么回家?”   “我自有办法。”   包里传来一阵震动,杨柚知道施祈睿来了,又看周霁燃交叠着腿,老神在在的样子,也就不再问下去,转身下了楼。   楼下的前台小姐还是昨天晚上那个,杨柚对她的脸印象不深,就看见这人一直盯着她暧昧地看,心感莫名其妙。   施祈睿的车就停靠在路边,低调奢华的一款车型,分外惹眼。   杨柚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打了声招呼,然后问道:“找我有事?”   施祈睿淡淡地撩了撩眼皮:“你昨晚就住这里?”   “是啊。”   “你什么时候品位下降到这种档次了。”   杨柚盯着他一丝不苟的黑衬衫和长裤,忽然想起来周霁燃微皱的T恤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   她笑了一声:“在你忙着做事的时候。”   施祈睿淡淡一句:“你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施祈睿冷着一张脸盯着她,明明是叫人望而生畏的气场,杨柚偏生不害怕。   她随意地摆摆手:“我过几天回去上班,正好我妈没收了我信用卡,该赚点零花钱了。”   杨柚并没有完全在骗连雅琴,比如施祈睿,真的是她的上司。   施祈睿冷哼一声:“用我拿出财务的收据提醒你,你不上班时我一样给你发工资吗?”   “施总,行行好,我现在很困,你就不要再跟我计较了好吗?”   她不提还好,一说起来,施祈睿就想起她昨天晚上做什么去了,眼神像冰刀子一样飞过来。   杨柚浑然不惧,眼皮耷拉下来,没几秒钟,头一歪,就这么睡着了。   施祈睿生气归生气,倒是没残忍地把杨柚摇醒。   杨柚那侧的窗户开了一半,有阳光照到她脸上。她的皮肤是真的好,白净柔滑,还有一层细小的绒毛。   施祈睿把她的头挪向里面,避着日光,免得被晒伤了。   杨柚皱了皱眉,咕哝一声,还是没醒,头渐渐滑到施祈睿肩膀上。   施祈睿示意司机老林把车窗升上去,可以走了。   老林目不斜视,稳稳行驶在路面上。   熟悉施祈睿的人都知道,他有洁癖,没有必要也会和人保持半米以上的距离。   对杨柚倒是个例外。   施祈睿的父母非常欣赏姜韵之,两家走得很近,施祈睿没少被要求带着这个小他八岁的妹妹玩。   还没等他说不愿意,杨柚却已经跳出来表示,不领他这个情。   杨柚天生是个惹事生非的性子,闹出来的麻烦层出不穷。她黏着方景钰,方景钰也乐于为她收拾这些烂摊子。   若是有方景钰解决不了的,都被施祈睿接手了。   一来二去,杨柚也默认了这个寒气释放源是她在姜韵之那里的底牌。   方景钰护着杨柚,可以称得上是溺爱。但毕竟姜韵之是养母,他不可能总是忤逆她的意思。   这个时候杨柚就会搬出施祈睿,姜韵之很多事情都要依仗施祈睿的父母,杨柚次次轻松过关。   杨柚中考之后的那个暑假,和好友出去玩喝了酒,闹出了不大不小的一场事故。   姜韵之震怒,眼见方景钰拦不住,杨柚躲在房间里拨电话给施祈睿。   彼时已经入职父亲公司的施祈睿正在谈一单很大的合作案,却还是从和客户的饭局中跑了出来,直奔姜家解救杨柚。   姜韵之见到他显然意外,第一次站在长辈的立场数落了他几句不知轻重。明着是针对施祈睿,实际是说给趴在门口的杨柚听的。   她眼见着这两个孩子两小无猜,施祈睿明显有意,杨柚却是个不开窍的。   那天晚上杨柚送施祈睿出门,有些紧张,却故作不屑地问:“我妈说你为了救我搞砸了工作,是真的吗?”   施祈睿轻轻勾起嘴角,没答话。   杨柚咬着唇,想了半响憋出来一句:“你帮我,我也答应你一个要求,你以后想到了可以跟我提。”   “不用了,”黑夜里,施祈睿的眼睛亮得惊人,“我现在就告诉你。”   杨柚天真地仰起头,道:“你说。”   施祈睿右手抚上她的后脑,把她拉近了一步,俯下身,凑近脸,含住她的嘴唇。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昨天晚上是按时换的,然后我没考虑到标题太长app看不到全部,抱歉影响了大家的阅读体验,以后只标防盗和防盗已换好了~ ☆、第23章 防盗已换   这是杨柚的初吻,也是一个异常清甜的吻。   施祈睿撬开她的齿关,灵活的舌在她的口腔里兜着圈子。   杨柚恍惚地想,这个外表冰冷的男人,竟然有一双炙热柔软的唇。   施祈睿不清不楚地吻了她,杨柚在心里翻来覆去地想了好几天,终于鼓起勇气给他拨了电话,却无人接听。   杨柚联系不上施祈睿,心里气不过,憋着一口气不理他。   后来她才从方景钰那里听说,因为施祈睿那天的一时任性,施家丢了上亿的生意。施父震怒,直接把施祈睿发配到环境险恶的边远地区,并且勒令他不准与杨柚联系。   再后来,发生了那件事,杨柚与施祈睿分道扬镳。   再次相遇时,她是他公司新来的职员,他是她的顶头上司。   杨柚荒唐声色,施祈睿冷眼旁观。   施祈睿恣意人生,杨柚置身事外。   看似毫无交集又极其相似的生活,谁也不干涉谁。   只不过有一次公司员工聚会施祈睿不小心说漏了嘴,其他同事才知道两人是旧识。   其中一人嘴快地问了一句:“施总怎么没吃窝边草?”   杨柚喝得有点多,笑嘻嘻替他答:“我入不了施总的眼呗。”   众人只当她谦虚,任谁见了这两个人站在一起的画面,都会觉得是一对璧人。   这个话题就算翻了篇,过了几分钟,施祈睿忽然问:“如果我愿意吃呢?”   原本喧闹的氛围一下子散了,众人屏住呼吸,目光集中在杨柚身上,等着她的答案。   “第一你不是我的型。”杨柚笑起来,僵硬的脸上浮现出满不在乎,“第二,我有原则,睡老板的话,我还要不要工作了?”   事实上,当众拒绝老板,也等于不要工作。   第二天,杨柚就被人事通知,暂时休假一个月。   ***   杨柚真的搬回了周霁燃家,倒也不是推搪不掉,就是一时脑热,鬼迷心窍。   她买的沙发依然在原处,像是从未离开过一样。   她试着躺了躺,还是一样地舒服。   周霁燃推门进来,淡漠地看了她一眼,走到她的上方,丢了个东西下来。   杨柚被砸得七荤八素的,等到她捂着头蹦起来时,周霁燃已经进了浴室,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哗哗地水声。   杨柚从身后摸出来那个又重又圆“罪魁祸首”,毛茸茸的,是一只非常好看的水蜜桃。   杨柚心下一动,放下桃子,几步走到浴室门口。   她试着转动把手,“嘎噔”一声,门竟然真的开了。   周霁燃站在花洒之下,正在冲洗身体。   放眼望去,肌肤之上遍布水雾,**的。   周霁燃略微一挑眉,那点惊讶很快融到笑意里。   他关掉花洒,将额前的碎发抹到后面,不遮不掩,大方地任她欣赏。   杨柚舔了舔唇瓣,盯着周霁燃地眼睛说:“你说我做什么都可以。”   周霁燃缓慢颔首:“我说的。”   “那我要你。”   “过来拿吧。”周霁燃立在那里,眼底划过一丝笑意。   夜深人静,老旧的小区内,周霁燃靠在栏杆上吞云吐雾,杨柚蹲在破旧的二楼阳台陪着他一起抽。   月光洒照下来,在两人身上披上一层清冷的银色光芒。   杨柚仰头盯着周霁燃,却被烟雾挡住,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实在不懂周霁燃是什么心理。   杨柚自己的烟抽了一半,觉得没劲,在墙上摁灭了。   周霁燃点燃烟缓缓吸上两口,杨柚嫌他慢,夺过来放到自己嘴里。   “事后烟果然很好抽。”   烟雾慢慢向上,仿佛无边无际,直到消失不见。   杨柚似乎听见周霁燃的一声轻笑,待她转头去看时,周霁燃表情淡淡,也没在看她。   “周霁燃,我饿了。”杨柚蹲着,因为瘦,所以只有小小的一团,看着怪可怜的。   周霁燃转头看着茫茫夜色,哼了一声,逗弄她:“啃树皮去吧。”   杨柚丢了烟头,用脚捻了几下,扑过去啃他的脖子,留下一片显眼的口水和痕迹。   周霁燃任由她发泄,把人夹在腋下,扛进了房间里。   “小野猫,吃饱了吗?”   杨柚:“……”   周霁燃把她放在沙发上,把一个东西丢给她。   杨柚把玩着那个诱人的水蜜桃,下嘴之前忽然问道:“你的呢?”   周霁燃淡淡道:“下班时路过水果店给你买的,只有这一个。”   杨柚怔住,周霁燃细细瞧她的神色。这就是他这类人的真实写照,为钱所累,买个水果都只能买一份。   杨柚只是哦了一声,洗干净后就默默地吃起来。   周霁燃转过脸,喉间溢出一声轻笑。   ***   第二天杨柚去了公司,在楼下碰到老林。老林知她来意,递了一份资料袋给她。   “这是最近的一个项目,施总让我给你送去。”   “嗯。”杨柚漫不经心地翻了翻,还是以前做的那些东西,没什么难度。   “施总还说,你不想回来上班,就在家做着玩吧。”老林把施祈睿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杨柚冷笑一声:“你替我谢谢他。”   她在施祈睿眼里,大概就是个玩物,摆在眼前看着,闹起来就逗一逗。   他给她的,仅限于此。   杨柚去ATM机上查了下工资卡里的钱,果然多了一万块钱,美其名曰防暑降温费。   真没见过那家公司给一个月没上班的员工发这么多高温补贴的。   施祈睿一定是钱多烧的。   杨柚不负他意,跑到附近的百货公司直接把这一万块钱挥霍了个干净。   她不愿意用施祈睿的钱给家里人买东西,自己也不缺什么,于是都拿来装点周霁燃那个破旧的小窝。   立式的空调没地方摆,杨柚就选了挂式的。墙面不够大,她就跳了一个中等尺寸的彩电。   再加上一只款式较新的手机,巧了,正好一万块。   约好了送货上门的时间,杨柚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百货公司。   杨柚被堵在一个十字路口,红灯时间很长,恰巧进来一个电话。   “是我。”周霁燃道,“我打电话是想问你,晚上想吃什么?”   杨柚想了想,说:“我想吃凉皮。”   电话那端的周霁燃好像笑了:“大份,多放糖。”   因着她迟迟未动,后面接连传来喇叭声,杨柚笑了笑,抬手掩住了唇。   “小份就可以,今天没那么饿。”   周霁燃答了声好,两个人谁也没提钱的事情。   杨柚回去的时候发现包里的烟盒空了,她想了想,走进路边一家小卖部,在油腻多灰的柜台里看了一圈,指了指一个似曾相识的盒子。   “老板,给我来一盒这个。”   “好嘞,十二块。”   杨柚付了钱,捏着烟盒出了小卖部,自嘲地哼笑一声。   有朝一日,她也会抽十二块一盒的烟。   晚上回去时,周霁燃看见她随手放在茶几上的烟盒,讶异地挑了挑眉。   杨柚注意到他的视线,道:“楼下买的,十二块,真便宜。”   “你买贵了。”周霁燃一脸严肃地说,“你去的是右边那家,左边那家只卖十块。”   杨柚:“……”   周霁燃把她的凉皮倒进碗里面,摆到茶几上:“吃吧。”   有一种给猫投食的错觉。   杨柚嗯了一声,端起碗来小口小口地咀嚼。   碗很大,她的碎头发滑落下来,沾到一点汤汁。   小野猫总是撩不自知。   周霁燃喉结蠕动一下,不再盯着她看,转身进了浴室。   周霁燃擦着头发上的水珠出来时,杨柚已经吃完了。碗放在一旁,杨柚盘腿坐在沙发上,头发随意绑着,膝上一打资料,正对着笔记本电脑敲敲打打。   电脑是杨柚这次搬回来时带过来的,周霁燃久不关注这些,但也能分辨出来这台轻薄的小玩意价值不菲。   “你不用工作?”一个他好奇许久的问题。   杨柚嘴里含着根棒棒糖,含糊地答:“用啊。”   “你做什么的?”周霁燃扫了一眼她不停飞舞的手指,心里有了一个猜测。   杨柚看他一眼,答:“女码农。”   周霁燃并不惊讶,坐到她身旁,看她屏幕上的东西。   那是几行比较浅显的代码,杨柚虽然学的这个专业,但大学时每天玩乐度日,基本上都荒废了。现在这点三脚猫的功夫,还是入职后跟同事学的。   周霁燃看了一眼她膝上的资料,再看看屏幕,皱眉道:“你这个不行。”   他身体前倾,越过杨柚,全选住她之前敲下的内容,轻巧地一敲删除键,就全给删掉了。   杨柚抱着手臂,眼睛里燃了一小把怒火,道:“解释。”   周霁燃扯过她的项目资料,一一地指给她看:“你得先有个清晰的框架,从这里先开始。”   周霁燃给她讲了一遍,不自觉地就问了一句:“听懂了吗?”   杨柚眼神古怪地看着他:“听不懂,你写写看。”   周霁燃端过杨柚的电脑,手指快速移动,一行行代码行云流水般浮现在屏幕上。他写得入神,时而思考停顿下来,时而灵感迸发,埋头狂敲。等到他写完一个阶段抬起头来时,杨柚早就不在他身边,躺在床上睡着了。   周霁燃:“……”   杨柚把周霁燃写好的程序传给施祈睿,就算把任务交了。没想到不久之后,却接到了施祈睿的电话。   施祈睿几乎不在工作时间找她,杨柚意外,讲了几句之后,她才明白,原来是周霁燃帮她写的代码被施祈睿看上了。   杨柚坦白:“不是我做的。”   施祈睿表示要见周霁燃,杨柚当了一次传声筒。   周霁燃一开始没表态,杨柚随口说了一句:“你见他又不会少一块肉,他给钱很大方,万一他请你去公司上班,你就不用起早贪黑送快递了。”   周霁燃同意了。   杨柚把周霁燃带到公司,不顾别人打量的目光,径直走到施祈睿的办公室。   周霁燃见到人,僵立在原地,半晌垂下目光,喊了句:“师哥。”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后标题会换成防盗已换!   替换后标题会换成防盗已换!   替换后标题会换成防盗已换!   重要的话要说三遍! ☆、第24章 防盗已换   杨柚“哧”得一声乐了,捅捅周霁燃:“哎你这人,不是狂得很么,怎么上来就套近乎。”   她又转头看向施祈睿:“施总,我都没叫过你施哥。”她虽叫着敬称,却从头到脚都没一点对待老板的样子。   周霁燃拨开她的手:“他是我师哥。”   杨柚回过味来,一声惊呼:“我操,你真的是大学生啊?”   周霁燃淡淡一句:“我骗你干什么?”   “啧,看不出来。”杨柚再次打量周霁燃,可惜怎么看他都是那个什么都会修的有故事的男人。   杨柚坐在沙发上看着两个男人谈笑风生,说的话没头没脑的,也就不再继续听,低头打起游戏来。   她这副模样被两个男人看在眼里又是一番计较。   施祈睿想的是杨柚与周霁燃相处态度自然,周霁燃还帮杨柚写了程序,关系铁定非同一般。   而周霁燃所思也差不离,杨柚虽然名义上是施祈睿的下属,却在上司的办公室里随意出入,必然关系匪浅。   但谁也没有表露出来,而是不动声色地继续交谈,直至最后确定下来——周霁燃要来睿意上班了。   睿意科技是施祈睿在被施父流放一年后回桑城一手建立的公司。   施祈睿不光是纨绔太子爷,却也是有真才实学的。短短七年,已经将公司经营得风生水起。   杨柚大学毕业后就被姜韵之塞给了施祈睿,让他好好磨练一番杨柚的性子。没想到施祈睿不光不锻炼他,还处处给她行方便,私下有员工八卦他们俩定是正在演一出“霸道总裁宠溺任性小女朋友”的戏码。   好像只有当事人之一的杨柚不这么觉得。   杨柚听他们谈得差不多了,放下手机看向施祈睿,笑着说:“那我周一跟他一起来上班吧。”   施祈睿的脸色变了一瞬,很快他就调整好情绪,点点头道:“你随意。”   杨柚拿起自己的手袋,招呼周霁燃:“回去了。”   临出门的时候,施祈睿忽然叫住杨柚,问道:“钱够花吗?”   杨柚停住脚步,转过身冲他笑:“够,买了两个大件呢。”   周霁燃不明所以,知道他和杨柚回家时看到楼下听着的某电器品牌的送货车。   车上放着两个大大的纸箱,呵,可不是“两个大件”么?   周霁燃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他对杨柚已经够容忍的,此刻也忍不住生起她的气来。   杨柚丝毫未察,或者说装作不知道,指挥工人跟她上楼。   周霁燃一口气堵在胸口,回想起杨柚与施祈睿在办公室之中的对话,便明了这两件家电的来源。   周霁燃一直等到工人安装完毕,关了房门后,才沉着脸问:“你不跟我解释一下?”   杨柚耸耸肩:“我改善我的生活质量,让你白沾光,不好么?”   周霁燃手臂撑在杨柚脸侧,靠近了反问:“你觉得哪里好了?”   杨柚忽地勾唇一笑:“不好便不好,你急什么?”   杨柚的手探下去,周霁燃咬了咬牙,没能坚持把她推开。   恰逢方景钰来电,杨柚分出一只手,按了免提。   周霁燃身体紧绷,恨不得咬碎后槽牙,堪堪忍住不发出声音。   杨柚似乎是轻笑了一声,抬头对上周霁燃的眸子,口型一字一顿地说道:“没、见、过、世、面。”   周霁燃简直想掐死她,杨柚却狡黠一笑,在其上缓缓抚摸。   周霁燃倒吸一口冷气,眼带警告瞪着杨柚。   杨柚一心二用,听着电话那端熟悉的声音,应道:“哥。”   “小弋,最近忙什么呢?”方景钰声音清朗,微微含笑。   “打猎。”   “啊?”方景钰一头雾水,桑城附近应该没有合法的猎场吧,“你不在桑城?”   “猎物”低头瞥她一眼,杨柚笑得开怀,语调里带了点撒娇的意味:“没,哥我开玩笑呢,你怎么就当真了。”   方景钰也宠溺地笑了:“你要是想打猎,等我休假了带你去。”   “两年之内我等不等得到?”   “小弋……”   “好了,我知道了。等你有空,我们就去打猎。”杨柚叮嘱道,“哥,你身体不舒服,记得吃得清淡些。”   方景钰应下来,两个人又说了几句,才挂了电话。   杨柚抬起头,看到周霁燃额角已经溢出细密的汗珠,不由得对他无辜一笑。   周霁燃眯起眼,表情危险:“谁猎谁还不一定呢。”   语毕,没等杨柚反应过来,他俯下身把人拦腰扛在肩上,不管杨柚怎么扑腾,径直走几步,把人甩到床上。   杨柚被摔了个七荤八素,等回过神来,周霁燃已然欺身而上,啃咬着她雪白的脖颈。   这一晚,杨柚终于体会到什么叫自食其果。   周霁燃用尽浑身解数,意图逼她求饶。杨柚咬着唇,抵死不从。   她被他弄得意识模糊,直到身上男人停了下来,温柔地含弄她的唇。   杨柚把自己的嘴唇咬出了血,周霁燃一下一下,舔丨弄那小块伤口。   杨柚已经昏昏欲睡,周霁燃低头看着她,轻声微叹。   ***   姜曳昨夜等孙家瑜到深夜,今天又赶上了个早班,眼下发青地在三楼等电梯。   电梯门开了,姜曳忽略掉心中的几分惴惴不安,抬步迈了进去。   电梯里已经站了一个男人,身材高大匀称,模样周正。那人轻轻侧靠在轿厢壁上,重心落在一条长腿上,见她穿了一身护士服,便站直身体,礼貌地问:“去哪层?”   他明明没有笑,却因着天生上扬的唇角令人如沐春风。   他的嗓音低沉磁性,姜曳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七楼,谢谢。”   男人按了键,电梯缓缓上升,静谧的空间只有两个人在,安静得让姜曳有些不自在。   姜曳感受到男人似有似无的目光飘过来,不用看她也能想象到男人的眼睛——如点墨般又黑又浓,眸光沉静。   顶灯忽地暗了,猛然一个震动后,电梯停了下来。   “别怕。”男人再次出声,跟方才别无二致的镇定,“电梯出了点小故障,一会儿就会有人来救我们。”   周霁燃借着昏暗的光线检查了一下,所有的按键都已经失灵,不知道他们到了几楼,他不敢轻举妄动。   姜曳茫然无措,水润润的眼眸转了转,视线落在周霁燃脸上。   周霁燃侧脸对着她,偶尔分过来一点眸光,那里面透出点坚毅来。   姜曳忽然就不怕了。   狭小的空间又安静了下来,姜曳焦急地等待着,没等到人来救援,倒是先等来了二次坠落。   一阵摩擦的声音从耳边掠过,姜曳感到身体的失重,一声尖叫出口,紧接着跌扑到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周霁燃一手扣住门板,一手揽着姜曳的肩膀,微微用力,使她的身体和自己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   姜曳受到这样的礼待,心下一动,一双秋水剪瞳抬起去看他。只是再次的震动让顶灯完全熄灭,她在黑暗中听到了男人沉稳的心跳,以及自己过速的频率。   “我们好像掉到底了。”落定之后,周霁燃第一时间松开姜曳,“你带手机了吗?”   他本来是想自己的老式手机没法用于照明,却忽然记起那个破旧的手机已经在小宾馆那一夜被他自己摔坏了。而昨天杨柚除了在他家里装了那“两大件”,还送了他一只触屏手机。   他不太懂这些,第一反应便是拒绝。   杨柚不高兴,冷着脸告诉他,手机根本不贵,也不是流行的新款,爱要不要。   他早上出门时,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拿起盒子里的新手机装上了他的电话卡。   周霁燃打开了手电筒功能,让姜曳帮忙照亮,自己将指尖卡在电梯两扇门的中间,用力向两侧推开。   电梯门开了,光泄了进来,他们两个掉到了医院的地下停车场。电梯的位置不是很好,有一半在停车场的地面以下,靠姜曳自己根本爬不上去。   周霁燃小心翼翼地把新手机收进口袋里,转过头对眼睛湿漉漉的姜曳说:“我帮你上去。”   语毕,他双手叠起,示意姜曳踩上来。   姜曳面色微微发红,眼里透着犹豫。   周霁燃扫到她的护士装,轻咳了一声,道:“我闭上眼睛,你过来吧。”   姜曳轻轻点了点头,也顾不了那么多,双手搭住地面边缘,鞋子踏上周霁燃的手心。   她在发力之前忽然就想看一眼周霁燃,便这样做了——惨白的白炽灯光下,周霁燃紧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平整地铺在眼下。   无论是方才刻意与她的身体保持距离,还是现在说到做到的非礼勿视,这个男人的行动,都是君子所为。   姜曳眼眸渐渐湿润,匆匆踩着他的手掌爬了上去。   姜曳上去之后,抹了抹眼眶,整理好裙子,转过跪在地上的身体,对周霁燃伸出手。   “我都弄好了,我拉你上来。”   闻言,周霁燃睁开眼睛,姜曳的视线对上那双清黑的双眸。   她像是陷了进去,鬼使神差说出一句:“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好像有人喜欢施哥哥啊?   PS:防盗做了一个星期,效果不错。   有时候晚上有事,有时候是晋江抽了不让修改,替换时间不会那么精确,还在想办法改进。   我会尽力控制在正负一个小时以内,尽量贴近说好的7点半,希望大家多多包容! ☆、第25章 防盗已换   此言一出,两人俱是尴尬,姜曳是觉得自己这话像是赤丨裸裸的搭讪,因此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一样,眼神闪烁。   周霁燃是不知如何回答,总不能说他虽然没见过她,但是这张脸早就见过无数次了吧?   他笑了笑,说:“我自己能出来,你退到一旁,冲力大,别撞伤你。”   姜曳听话地不挡路,周霁燃退到退无可退,背后贴着冰凉的铁皮,深吸一口气,身体猛然绷紧,像一只敏捷的豹子助跑两步,双手撑地,一跃而起,收着腿从地上滑出半米。   周霁燃呼吸重了些,边喘气边从地上爬起来。   姜曳从未见过这样有力量的男人,仿佛那双肌肉紧实的手臂就能撑起一片天一样。   周霁燃亦看向姜曳,视线直勾勾看着自己的那张脸。   周霁燃一眼就认出来姜曳,那张和杨柚一模一样,却又婉约得多的脸。   气质是很奇妙的东西,同样的长相,姜曳清淡如莲,杨柚娇艳似火。   杨柚倒是从不会对他露出这样的神色。   杨柚是倔强的,张扬的,她似一团火在燃烧,不把自己燃尽不罢休。   姜曳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汗珠,眼底泛着笑意,语调轻柔地说:“谢谢你。”   “是我该谢谢你。”周霁燃淡淡地笑,对她伸出一只在裤子上擦干净的手,“我是周雨燃的哥哥周霁燃,多谢你照顾她。”   姜曳轻轻啊了一声,紧接着就想起自己曾经对眼前男人有过的不满,瞬时涨红了脸。她有些窘迫地握上那只手,手心触感粗糙,还有些细微的擦伤。   “小雨……小雨经常提起你。”姜曳紧张得连讲话都有些磕绊,好在周霁燃颔首微笑,触着她的手指,握住后稍微紧了紧。   仿佛只有一瞬,他便松开了她,姜曳不自觉地有些失落。等她体会到这种情绪,便更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周霁燃。   周霁燃提议道:“我们上去吧。”   姜曳心有余悸,两个人换了逃生楼梯,周霁燃人高腿长地走在前面,她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的脚步。   到了一楼,姜曳说什么都要拉着周霁燃处理身上的伤。   周霁燃知道她与周雨燃的交情,一直对她礼遇有加,便随着她去了急诊。   姜曳和值班医生打了声招呼,带着周霁燃找了一张暂时空闲的病床,拉过一旁的推车,就开始为周霁燃消毒。   除了一些不严重的擦伤,就是肘部的一块红肿,应该是姜曳扑过来时撞到了轿厢壁上。   周霁燃对这种程度的伤势完全不在乎,姜曳知道这里很快将会变为淤青,连声说了好多次对不起。   周霁燃不善于应付这种性格的女人,也就跟着说了许多遍没关系。直到值班医生看不下去了,才敲了敲柜面,笑了姜曳几句。   姜曳这才停了下来,不自觉地偷瞄周霁燃。   只见他眉眼含笑,不由得心底涌上几分异样的情绪。   除了歉意,还混杂了几分别的东西在里面。   ***   周霁燃回了家,才发现杨柚送他的手机屏幕被撞出了一道裂痕。   像是想要抹去这个痕迹一样,他用拇指摩挲了几下,结果只是徒劳。   他不禁有些懊恼。   杨柚送了他一件礼物,不管是用了谁的钱,他收下了,就代表他认证了杨柚的心意。   可是这才不到半天,这份礼物就不再是完美无缺的样子。   周霁燃抿着唇,从自己那一沓纸币里数出两张,拿起手机默默出了门。   周霁燃住在这里很久,附近有什么都一清二楚。他径直找到一家维修手机的铺子,熟稔地打招呼:“顾哥。”   顾哥忙着给顾客修手机,一抬头就看见他,惊喜道:“霁燃,你怎么来了?”   这位顾哥住在周霁燃的隔壁楼,因为修车也去过几次修车厂,跟周霁燃也算交情不错。   “顾哥,我手机屏幕裂了一块,帮我换个屏吧。”   顾哥接过去一看,是个崭新的触屏手机,去年流行过一阵,屏幕上有几道裂痕。   顾哥为人和善,乐呵呵笑了两声:“霁燃,换手机了?”   周霁燃也笑:“朋友送的。”   顾哥一点头,暧昧地说:“女朋友吧?”   周霁燃嘴角噙笑,也没否认。   顾哥又问:“前两天你嫂子看见有个姑娘从你那屋出来,就是她?”   周霁燃再次默认,顾哥笑了笑:“那姑娘真是好福气。”   周霁燃摆摆手,顾哥就问他:“摔得不严重,裂痕也不在中间,不耽误你用,还换吗?”   他这样问是深知周霁燃需要用钱的地方多,能帮他省点是点。   一贯凑合的周霁燃这次却摇了摇头:“还是换吧。”   他是这样想的,哪怕是重新换了个屏幕,也比有裂痕的强。   “行。”顾哥让他在一旁坐着等,自己拿了工具,埋头干了起来。   工序并不复杂,很快就光洁如新,周霁燃拿到手机,在手里反复地看了看,确认无误后,这才放进了口袋。   周霁燃从裤兜里掏钱,顾哥连忙摆手推却:“不用不用。”   周霁燃坚持,顾哥挡着他的手,佯怒道:“霁燃,你这就是跟我见外了。”   “没有。”周霁燃摇头,“但是一码归一码,这钱你得收。”   周霁燃还是一定要给钱:“现在赚钱也不容易,家里还有嫂子和孩子呢。”   “我们家我做主。”顾哥是真有些生气了。   周霁燃便不再坚持,只是临走时,默默放了两百块钱在桌子上。   ***   杨柚高调回到公司,还带了一个周霁燃,同事少不了在背后指指点点,她全然不在乎。   周霁燃倒是吸引了很多人的兴趣,老实说,他看起来并不是什么平易近人的人,反而有些严肃。   周霁燃第一眼看上去,确实不那么令人惊艳。他五官端正,组合起来略显平庸,但那却是一张经得起仔细推敲的脸。加之身材与气场,综合起来他就是那种会吸引人目光的人。   杨柚对那些小女生的目光嗤之以鼻,转头对上萧俏俏似笑非笑的眼神。   杨柚勾起唇角,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问:“你怎么跑这来了?”   萧俏俏细细的眉尖一挑:“怎么,睿意是你家开的?”   她的态度挑衅,杨柚却没上当,施施然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抬手摸了摸桌面。   她看着自己的指尖,一如所料,纤尘不染。电脑旁边还有小盆的绿植,应该是施祈睿交代下来的。   不知道是有意无意,周霁燃的位置和她分属于这个办公区的两端。   杨柚的视线越过碍事的电脑,还有数个腰背挺直的年轻女孩子,与周霁燃遥遥相对。   周霁燃对她笑了笑,便开始埋头工作。   周末时他去桑城图书馆借了几本基础编程书,他在学校时基础不错,成绩年年名列前茅,只是因为后来出了那件事,所以没能毕业。   他出事时临近大四毕业,所以该学的课程都学过了,这些年他也一直没有扔下,闲暇时间也会看看书。   午休时,杨柚径直穿过所有人,在埋头敲键盘的周霁燃桌上敲了几下。   “别干了,去吃午饭。”   周霁燃看着她一脸不爽的样子,心觉莫名其妙,却听话地放下了手里的工作站起来。   两个人靠得很近,周霁燃比杨柚高出一截,习惯性地弓着腰跟她讲话。   “吃什么?”   “话这么多,有什么吃什么。”杨柚斜他一眼,“走了。”   周霁燃平白无故被呛了一句,却不觉得在新同事面前丢了面子。他环视一周,渐渐回过味来,懂了杨柚在闹什么别扭。   周霁燃单手握拳,掩唇一笑,一双清黑的眸子倏然间亮了起来。   他越开心,杨柚就越加烦躁,一股无名之火无处发泄。   她环视一周,那群小女生已经避开了目光,她在心里冷哼一声,总算平衡了些。   杨柚喊周霁燃去吃饭只是个借口,并不是真的饿了。到了楼下,周霁燃再次问她吃什么时,她眉心紧蹙,随意道:“还是去食堂吧。”   睿意的员工食堂就在他们办公那层楼的楼下,施祈睿很大方,员工的餐费补贴很高,菜色也不错。   杨柚倒是从来没吃过,施祈睿给公司高层开了小灶,杨柚虽然职务平平,但也是其中一员。   杨柚坐电梯上了楼,丝毫不客气,领着周霁燃进了食堂的里间。   外间看不到里间内,所以周霁燃进去后才看到施祈睿和其他几个副总。   杨柚在另外一桌坐下,要了饭菜就吃。   几位副总都是人精,没过多久就纷纷推说有事离开了。施祈睿一个人慢条斯理地进食,等到对面那桌准备出去后,才开口道:“杨柚,你留一下。”   周霁燃深深看了他一眼,还是出去了。   杨柚双手插着裤袋,不耐烦地问:“什么事?”   施祈睿站起来,高大的身形将杨柚笼罩在身下,上半身欺近。   杨柚没动,定定地看着他。   施祈睿瞥了一眼门外的身影,唇角微弯,捏着杨柚的下巴,使她扬起脸,将唇印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有疑问的读者比较多,统一说一下吧。   我给你们总结一下这个故事   妹妹对哥哥有占有欲   弟弟纠缠嫂子   姐夫觊觎小姨子   姐姐爱慕妹妹的男朋友   伦理大戏:)   从大纲里设定就是这个样子的,我还有几万存稿,改是肯定改不了了,我现在也没时间精力重新写。   我个人倒是希望你们能接受这个设定,先不说三观正不正,是不是狗血,我设定配角戏是为了主角感情服务的。   燃哥和柚妹的感情线一直很清晰,会按照它应有的轨迹发生变化。   所以,能接受的读者呢,继续看下去,不能接受的呢,我们有缘再见。   比心=3= ☆、第26章 防盗已换   杨柚下意识地偏了头,施祈睿的吻落在她的唇角。   杨柚锁住他的脖子,把人推离。   施祈睿盯了她半晌,淡淡地一挥手:“出去吧。”   杨柚合拢门板时,看到施祈睿的侧脸掩在阴影里,似乎有些落寞。   上楼的电梯里,周霁燃盯着杨柚缺了一角的口红瞧,神色有些冷,辨不出喜怒。   “我去趟洗手间。”   杨柚拎着包走了,周霁燃目送她的背影转过拐角,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上午的工作。   镜子里的杨柚,妆容精致,肤色白到发亮,唯独左边嘴角的口红掉了色。   杨柚补了口红,不知怎么就想到周霁燃吃掉的口红比施祈睿要多得多。   明明施祈睿才是那个唯一和她有过感情纠葛的人。   不知何时周霁燃出现在她的生活中,或者说是她强行闯入了周霁燃的生命里。   下午工作时间开始后,施祈睿的助理过来找杨柚,让她去一趟施祈睿的办公室。   杨柚去施祈睿的办公室需要路过周霁燃的位置,办公区不大,周霁燃明明听到了,却连眼皮都没有抬起一下。   杨柚迈着优雅高贵的步子走进办公室,施祈睿正在工作,专注地盯着自己的显示屏。   杨柚刚要叫他,门不响自开,萧俏俏探了个脑袋,咳了两声:“睿哥。”   施祈睿抬起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下眉,道:“进来吧。”   萧俏俏不紧不慢地推开门,无视掉杨柚,她对着施祈睿说:“我爸和我爷爷说让你周末去我家吃饭。”   “我看下我的行程安排。”施祈睿盯着自己的行程看了半晌,眼带抱歉地说,“我不一定有时间。”   “行,我就是来通知你一声。”萧俏俏吐了吐舌头。   “嗯,我知道了。”   “俏俏,没什么事你先出去吧,我还有话要说。”   “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不能让我也听听吗?”   施祈睿沉下脸:“你懂不懂礼貌?”   当着杨柚的面,萧俏俏这样讲话,确实有不把人放在眼里的意思。   杨柚眼里也没她,一个乳臭味干的小丫头,耍几个小心眼,她也不想和她一般见识。   杨柚不管这两人的对话,径直走到沙发上坐下。   “俏俏,你说的事情我知道了,并且给了你答复。”施祈睿肃着一张脸,“现在,出去。”   施祈睿如此不给面子,萧俏俏白着一张脸,说不出话来。   施家与萧家是门当户对的世交,施祈睿年长萧俏俏十岁,勉强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这次萧俏俏的实习,施父放了话,他就接收了她。   萧俏俏忿忿地走了,杨柚这才慢条斯理地看向施祈睿:“说吧,叫我来什么事?”   “我把周霁燃分到一组了,一组人多,你就调到二组吧。”施祈睿双手交叉,放在桌上,似乎是随意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杨柚轻描淡写地说:“随便你。”   “那你把手中的项目交给周霁燃,就搬去二组吧。”   杨柚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那我出去了。”   “等一下,我还有话要说。”   “还有别的事吗?”   施祈睿从办公桌后面站起来,绕过来走到杨柚身边。   杨柚不明所以,就立在门口处等他。   “周末我陪你去看连阿姨。”   ***   姜曳心情不好时,习惯在医院后面的小路上走走。   孙家瑜已经连着两个晚上没回家了。   姜曳不是傻子,她只是有点懦弱。她当然知道孙家瑜在外面做了什么,却总是选择装作不知道。   不知何时起,明明是姐姐的她总是选择躲在杨柚后面,看着她为自己冲锋陷阵。   姜曳不爱孙家瑜。   孙家瑜是谁?一个纨绔,一个混蛋,一个强丨奸犯。   姜曳和孙家瑜的恶缘,始于高一那一年。   那时体院刚毕业的孙家瑜被兄弟陷害,面对孙父的不谅解,他被踢出了孙家的公司,只能在桑城的一所中学找到一份体育老师的工作。   工资与他往日的零花钱天差地别,别说挥霍,连度日都已是勉强。   孙家瑜郁郁寡欢,对工作更是提不起兴趣。   他还在实习期,没办法带班,就帮忙给一个孕期的女老师代课。   那个班级正是姜曳和杨柚的班级。   孙家瑜对教学生提不起劲,好在他负责的班级里美女如云,其中最出众的就属姜曳姐妹俩。   姜曳和杨柚这对姐妹花,不但长得相似,连身高都一模一样。从小到大都在同一个班级,站排也是紧挨在一起。   孙家瑜的视线总是赤丨裸裸地往那边瞟,理所当然地,就有他看上了姜曳的传言流出来。   别看孙家瑜吊儿郎当的,长得却不错,传着传着,竟然传成了一对金童玉女。   杨柚听后勃然大怒,姜曳却不想计较,选择了息事宁人。   姜曳一直与孙家瑜保持距离,奇怪的是,孙家瑜也并没有什么明显的追求举动。   后来孙家瑜犯了点事,触怒了孙父,却也因祸得福,被溺爱小儿子的孙母叫回了家。   再次遇见孙家瑜,是姜曳大四那一年。她在另外一家医院实习,负责的病人之一,就是踢球时不小心摔断了腿的孙家瑜。   这种重遇并不愉快。   传言再次刮起,姜曳不胜其扰,却拿孙家瑜没办法。   无论是从前的师生关系,还是如今的护士与病人,姜曳在这些流言中,总是弱势的一方。   姜曳只能不理他,架不住孙家瑜脸皮厚,把事情宣扬得全科室都知道。   姜曳有时候要值夜班,便在医院附近租了一间公寓。孙家瑜痊愈后,不知从哪打探出姜曳的住处,每天准时出现在她家门口。   与妹妹杨柚不同,姜曳是沾酒即倒的类型,有次科室聚餐,姜曳被人灌了一杯酒,被孙家瑜钻了空子。   姜曳在不情愿的情况下和孙家瑜发生了关系,她知道这事不能和任何人说,咬咬牙瞒了下来。   她天生与杨柚不同,性子柔弱。若不是家庭环境不错,早就任人宰割了。   可是两个月后,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姜曳六神无主,却命运般地,再次重遇孙家瑜。   孙家瑜肯负责,似乎是这件事情最好的解决方法。   姜曳稀里糊涂地交代了她的婚姻,并且为之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   雨后的土地松软泥泞,周霁燃抄近道去医院,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鞋的边缘沾上了些许泥土,周霁燃尽量避开脏污的地方。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道路一旁的矮树丛里,窜出了一只花白的小野猫。   它“喵喵”地叫着,哀切可怜,周霁燃蹲下身,查看它的四肢。   右后腿有点微跛,上面有点点血迹,小奶猫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他抬头注意到树丛上的高墙,这个可怜的小东西似乎是一个不慎从上面掉了下来,才摔断了腿。   周霁燃抚摸它头顶有花色的部分,小奶猫哀切地叫了一声,脑袋贴向他的掌心。   姜曳远远地看见一道身影,心忽然漏跳了一拍。她加快脚步走过去,生怕人跑了一样。   那身影果然是周霁燃,她抿了抿唇,眼神游移,忽然情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幸好周霁燃听到声音,抱着小奶猫回头看,见到是她后微微惊讶,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来。   “姜护士。”   听到这个称呼,姜曳有些失落,笑容微僵,说道:“你可以叫我姜曳。”   周霁燃从善如流,道:“姜曳。”   姜曳听了这么多年自己的名字,从未觉得从一个人口里念出如此好听。她想再听一次,却没有了借口。   小奶猫“喵喵”地叫了两声,姜曳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见它可爱,心头一喜,笑眼弯弯。   她没注意到的是,周霁燃蓦然偏开了头,方才那一刻,他在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他忍不住想象这样的杨柚。   姐妹俩的眉眼一模一样,他透过姜曳看到了杨柚,是对姜曳的不尊重。   姜曳浑然不觉,笑意盈盈地说:“它好可爱。”   周霁燃把怀里的小奶猫递过去,姜曳接过来,脸颊紧贴它的头顶。   小奶猫歪了歪头,鼻尖在姜曳脸上嗅了嗅,一双黑亮的眼睛湿润润的,似乎是觉得她可以亲近,伸出粉色的小舌头,舔了舔她的脸。   小猫的舌头上有软软的倒刺,舔得她酥酥麻麻的,痒得想笑。   姜曳心中一动,想了想,道:“要不然交给我养好了。”   “也好。”周霁燃正发愁它的去处,自己家里空间小不适合,杨柚也不见得会喜欢这类小动物。他的朋友也都是些没有精力照顾小奶猫的类型,姜曳恰好帮他解决了这个难题。   空气里都是潮湿树叶的味道,姜曳忽然觉得心旷神怡,好像烦心事都随着眼前的一人一猫消失了似的。   周霁燃看了眼暗沉沉的天空,道:“也许还会下雨,我们快点回医院去。”   其实姜曳刚刚下了夜班,本意是想在这附近逛一逛再回家的。周霁燃这么说,她一点都不想逆着他的意思。   姜曳点点头,向周霁燃的方向走去。   雨后的道路湿滑,姜曳一个趔趄,直直扑进周霁燃的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姜曳是单箭头。 ☆、第27章 防盗已换   姜曳撞上周霁燃坚硬的胸膛,鼻子生疼,酸意顿时涌上来,眼角也泛起了泪花。   姜曳把眼泪憋了回去,她潜意识里觉得周霁燃不喜欢柔弱的女人,便小心翼翼地藏好自己。   周霁燃眼疾手快握住她的肩膀,把人扶正,便松开了手。   他见到姜曳两眼水汪汪的,关切地问:“没事吧?”   他半弯着腰,脸离姜曳很近,使她能清楚地看见他脸上的每一处细节。   比如说他眼角有着淡淡的纹路,他的眉间有一颗小小的痣。这些细节,离得远的时候都看不出来。   姜曳为自己更了解他而窃喜,像是感知到她这份心情一样,小奶猫甜甜地叫了几声。   她摇了摇头,视线落在周霁燃的胸膛处。   虽然坚硬,但也温暖。   看似会伤人的坚硬。   却有着她迫切渴求着的温暖。   姜曳随着周霁燃回到了医院,她提前在七楼下了电梯,轻声跟他道了别。   有同事看到姜曳回来,诧异地问:“忘东西了吗?”   姜曳暂时把小奶猫放在桌子上,唇角含笑地摇了摇头。   ***   不出意料,周霁燃在病房里看到了颜书瑶。这里就仿佛是她的避风港一样,供她逃避现实。   周霁燃倒不是想赶她走,只要她有需要,他会第一时间帮她。   只是他感觉得到,颜书瑶和方景钰之间并非感情已尽,还是有转圜的余地。这种情况下她总往医院这里跑,难免会引起猜忌。   周雨燃不像他想得那么多,她在医院里待久了,有个熟悉的人来陪她,她求之不得。   有颜书瑶在,她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哥,你看颜姐姐给我做的饭。”周雨燃献宝似的端出一个饭盒。   饭盒里的饭菜摆出了一个小女孩的笑脸,周霁燃看向颜书瑶,说道:“你辛苦了。”   颜书瑶笑道:“你跟我见外什么?”   周雨燃还是小女孩心性,就喜欢这些充满了少女心的东西。颜书瑶喜欢她这个妹妹,也乐于让她开心。   昨夜下雨,今日放晴,周霁燃来时路过楼下的小花园,园中景色秀美,枝叶繁茂,就着耀眼的阳光,正好事宜散步。   周霁燃征求两人意见后,推着周雨燃出了门。   小花园里有得是散步的病人,似乎是受了天气的感染,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周雨燃也很开心,她是个秀气的姑娘,笑起来嘴角有着浅浅的弧度。   周霁燃把她放到一处,看着她和其他的病人交流,而自己就和颜书瑶退到一边。   颜书瑶似乎是睡得不好,眼下有了淡淡的青黑。周霁燃看到了,却没有说出来。   “书瑶。”   “嗯?”颜书瑶刚刚在走神,听到他的声音才回过神来。   周霁燃从身上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她:“这是之前跟你给小雨垫的药费。”   这是几个月之前的事情了,周霁燃一直攒着,现在有了工资不错的新工作,终于可以还上了。   “哦,好的。”颜书瑶没推辞,也没问他现在的经济情况。他们两个人有着共同的默契——周雨燃的病必须得治,周霁燃拿不出钱时,就由颜书瑶暂付,等他有钱的时候再还给她。   虽然时间长了点,但是周霁燃每次都会还上。   旧情已逝,亲情犹在,他不想欠颜书瑶的。   颜书瑶亦懂他,不想给他添乱,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有告诉他自己在姜家的遭遇。   周霁燃出事的那会儿,颜书瑶正值高考前夕,冲刺阶段需要安静,周霁燃拿出自己打工赚的钱,在学校附近给她租了个小单间,让她远离酒鬼父亲,安心复习。   周霁燃希望成为一个能让颜书瑶引以为傲的人。   颜书瑶不知道他那时也在面临困难。   周霁燃所在的大学是桑城最好的学校,计算机系又是其中的重点专业。他深信颜书瑶会考上这所大学,所以一直在为她来到桑城做准备。   临近毕业,所有人都在为找工作忙得焦头烂额,周霁燃也不例外。他成绩中上,成绩单上却没有什么亮眼的地方,属于那种勤奋却不是很有天赋的学生。更致命的是,他不是桑城户口,当时好一点的公司都更倾向于本地的毕业生,而差一点的他又不想去。   周霁燃每天早出晚归,简历投了不知道多少份,却还是要面对毕业即失业的窘境。   终于有一家公司接受了他,双方约好下周一签订合同。   周霁燃心中一块石头落地,他想着等颜书瑶上了大学,他就在学校附近租个小房子。学校的饭菜不好吃,他得给她做饭吃,把那个瘦弱的小姑娘养得白白胖胖的。   他破天荒地买了瓶白酒,打算叫上陈昭宇一起庆祝。   他在那个小超市里遇见了一个许久不见的人,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轨迹。   锒铛入狱后,颜书瑶跟他提了分手,那份未签约的工作也不了了之。   所有的期盼都戛然而止。   ***   杨柚明显感觉到了周霁燃的冷淡。   最明显的就是在吃晚饭这件事上,平常周霁燃都会先问她想吃什么,可这天晚上却直接进了厨房,不由分说炒了两个菜。   他沉默地端出来放到茶几上,只盛了自己的那份米饭。   杨柚瞟了眼菜量,还好,是两人份。   她自给自足地盛了小半碗饭,泰然自若地吃了起来。   这段时间周霁燃一直没搭理她,吃完饭就去刷碗。杨柚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嗯,连她的碗一起洗了。   杨柚阴差阳错地和周霁燃住在一起,于生活上最大的改变就是吃的方面。她之前自己住的时候,家里的厨房就是个摆设,她从来不自己做饭,每天靠外卖为生。虽然她订的外卖都是些昂贵的酒楼,食材新鲜,营养均衡,味道尚佳,但总归是少了些烟火气。   而周霁燃别的不说,厨艺确实是不错。   当然比起方景钰还是差了一些,只是方景钰工作繁忙,已经许久不曾下厨。   杨柚走进去,身子软软地靠上周霁燃宽阔的背,他的身上有一股洗衣粉与汗水混合过后的味道,意外的不难闻。   杨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双手灵活地从他T恤的下摆滑进去,抚摸揉捏那些线条流畅的肌理。   周霁燃想甩开她的手,奈何满手的泡沫,只得冷冷地道:“拿出去。”   杨柚阳奉阴违,变本加厉,指尖越过腰带,一路向下。   “喂,周霁燃。”杨柚歪着头笑,“我打算一个星期不洗手了。”   周霁燃:“……”   周霁燃一向定力十足,此时也不例外。他冷静地冲干净泡沫,也顾不上擦干净手上的水,直接抓住她的手拖出来。   为了节省,周霁燃一直用得都是凉水,他的手太冷,杨柚倏地被冰到,下意识瑟缩了一下,被周霁燃毫不费力地制住了。   周霁燃家里这个所谓的厨房,其实就是一块非常狭窄的空间。杨柚背靠着墙,手还被周霁燃抓着,两个人挤在一块,无声地对峙。   周霁燃皱了皱眉,道:“杨柚,你别逼我。”   杨柚眉眼舒展,笑开来道:“你想多了。”   周霁燃的眼里有着明显的嘲讽意味:“我不想陪你玩。”   他还有周雨燃,他不是孑然一身,他的人玩不起。   他的心更加玩不起。   欢快的铃声蓦然想起,杨柚轻轻挣开周霁燃,找到自己的手机,接了起来。   周霁燃也无心继续洗碗,就倚在厨房门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喂,施祈睿。”杨柚嘴角噙着笑意,直勾勾地看着周霁燃,得意得很,“喝酒?好啊,那你来接我吧。我在——”   周霁燃一把捂住她的嘴,不让她继续说下去。他瞪着她,眼睛微微发红。   有钱人的世界玩什么,周霁燃不懂,但却能想象得到。他没办法忍受杨柚身处在那个环境中,过去的他管不了,但是如今,哪怕一分一秒,他都无法允许。   杨柚不怒反笑,对他晃了晃手中的手机,屏幕上清晰地显示出——根本没有施祈睿的来电,一切都只是她的自编自演。   那响起的铃声,是她在进厨房之前设定的闹钟。   杨柚狡黠地弯了弯眉眼,眼睛亮得像星星,伸出舌尖舔了舔周霁燃的手心。   那里已经有了温度,散发着洗洁剂的清香。   周霁燃松了腰,被杨柚推到在铁床上。杨柚跨坐在他身上,按着他的胸膛,一寸一寸地亲吻过去。   周霁燃眼里燃了火,却无奈地发觉他与杨柚之间这样的开始,是个错误。   周霁燃知道自己站不住脚,纵然杨柚威逼色丨诱全都用上了,但他又何尝不是半推半就。两厢情愿的事,他还没有卑劣到把责任全部都推到杨柚身上。   “杨柚,我是周霁燃。”他捧起她的脸,顿了顿,眼神直视着她,不含半分虚假,“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种,撩过就算的人。”   “我知道啊,但是口说无凭。”杨柚眼波妩媚,勾人心魄,膝盖顺着周霁燃的大腿向上滑动,“有本事,你就让我离不开你啊。”   周霁燃跟陈昭宇说过两次他有分寸,他的分寸就是一次一次地心软,纵容杨柚一寸一寸地挪进他的心。   周霁燃闭了闭眼,选择了顺从自己的心。   他揽着杨柚,把人压在身下,强势要回了主动权。   杨柚很快脱力,眼里蒙着一层水雾,手上虚虚揽着他的脖子,身体随着他的动作,时而高高弓起,时而重重落下。   杨柚咬着下唇,瞪人的眼神也喊着春意,断断续续地说:“你倒是轻点啊……”   周霁燃仍好整以暇:“你先说,要不要我?”   杨柚皱了下眉,嘴硬了没一会儿,很快便在周霁燃的攻势投降:“随你……”   周霁燃俯身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说定了。”   他知道杨柚对他有所防备,并不是针对他一个人,她只是惯性地对整个世界都抱有敌意。   她不相信任何人,不快乐,也不让自己快乐。   她的心隐藏在坚冰下,他要做的是撬开她的保护壳。   如果从身体开始是唯一的办法,那么他会让她离不开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由肾到心的故事:) ☆、第28章 防盗已换   每年的九月末,是睿意例行的员工旅行。去年杨柚刚刚加入睿意,什么事都要和施祈睿对着干。施祈睿去年去了,杨柚就找了个借口不去。   今年听说施祈睿还是会去,杨柚啧了一声,暗暗嘲讽这位大老板还真是亲民,底层员工的活动他也要参合一下。   杨柚问周霁燃去不去,得到的答复是——都听你的。   杨柚对此答案不甚满意,他不打算做主,那还不如不说呢。   杨柚跟施祈睿之间,都算不上有过一段,更别提互相慷慨祝福。早些年间,杨柚经常暗暗诅咒施祈睿在床上硬不起来,祈祷他被女人绑着为所欲为时秒射。   她从不否认自己恶毒,反正她恨得磊落光明。   但是她在周霁燃被齐太太侮辱,离开修车厂的时候,这么多年第一次向施祈睿低了头。   杨柚向来能屈能伸,为了和周霁燃上次床,可以死缠烂打。也可以为了周霁燃,和施祈睿恢复邦交。   不是不够骄傲,说到底还是恨敌不过嫌恶,若对象换成孙家瑜,打落牙齿活血吞她也不会去求他。   施祈睿在看到助理送上来的员工旅行名单时,第一时间看到了那相连在一起的两个名字。   他认出那是杨柚的字体,五个字,足够刺眼。   他在最后加上自己的名字,然后递给助理,漠然道:“剩下的你处理吧。”   助理应声退了出去,施祈睿推开手中的文件,无心继续工作。   周霁燃比他小一届,两个人一起参加过一个计算机比赛,由同一个导师带着,也勉强算得上是师兄弟。在同一组里面,他对周霁燃印象深刻。周霁燃虽然在课业上成绩平平,却因为要打工赚钱,实际经验比别人多不少。   他和周霁燃配合起来非常合拍,他能看出来,周霁燃平日里虽然沉默,但是眉眼间的傲气是藏不住的。于是心里暗暗有了计较,打算在他毕业后将其招致麾下。   等到周霁燃临近毕业前夕那会儿,他和杨柚之间发生了一些事,导致施父频繁向他施压,他一忙起来,便忘记了还有周霁燃这个人。   再次听说这个名字是在一次同学聚会上,几番觥筹交错后,有好事者提起了周霁燃的八卦。他这才知道,周霁燃因为过失杀人被判入狱七年。   他当时没有多想,只是叹了一句可惜。   无论是为了他曾经给予的赏识,抑或是那双不屈的眼睛,他都感到遗憾。   他的生活太复杂,并没有时间对一个关系并没有多亲近的师弟浪费多少感情。等到杨柚为了这个人来求他的时候,他才真正意识到,在他不了解的地方,周霁燃不知不觉地,成为了他的敌人。   他了解杨柚,她第一次在非工作时间出现在他面前,神色平静,毫不迟疑地提出她的要求。她知道他的软肋,也知道他一定会帮她。   他当时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心里却在想,原来这么简单杨柚就会过来跟他和解,那么这七年的僵持,岂不是白费?   他让周霁燃到睿意上班,是为了多年前未竟的遗憾,也是想看一看,究竟为什么,他会得到杨柚的在意,让她不惜放下骄傲对他低头。   ***   员工旅行的地点最终定在了周霁燃的故乡小镇,施祈睿看到之后,目光凝了一瞬,最终还是敲定了这里。   杨柚接到通知后,不太高兴,可周霁燃倒是态度自如。她转瞬一想,反正也是在小镇的周边,只要不去镇上,好像也没什么大问题。   杨柚不愿意与一群人一起挤大客坐,决定自己开车去。她没去过那个小镇,便由熟悉路线的周霁燃来开。   出发时间早,杨柚困得睁不开眼睛,整个人都气压低,上了副驾驶就戴上一副墨镜,歪着头睡着了。   周霁燃看了看时间,完全来得及。他尽量将车开得平稳,遇上红灯等车时就侧过头听着杨柚浅浅的呼吸声。   过收费站的时候,杨柚悠悠醒转,呆呆地对周霁燃眨了眨眼、似乎没搞清楚身处何地。   交了钱,周霁燃嘴角噙着笑意,踩着油门出发。   一出桑城,风景瞬时变化,杨柚见惯了高楼大厦,偶然一见田园风光,稀奇得很。她也不昏昏欲睡了,看向道路两旁,有一搭没一搭和周霁燃聊天。   期间施祈睿的助理来电,确认他们的位置。杨柚不知道地方,就喊周霁燃来说。   助理用的是车载蓝牙,后座上的施祈睿听得一清二楚。   助理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施祈睿,见后者正闭目养神,完全不为所动。他这才交代几句,挂了电话。   周霁燃没开多久,就下了高速。   杨柚诧异地问:“这么快就到了?”   周霁燃闻言一笑:“我们比他们慢,我带你抄近路。”   周霁燃所说的近路,是要穿过大片的农田和村落。   一路上都是绿色的植物,杨柚从小生活在城市里,大多没见过。   周霁燃一一教给她听,可惜杨柚不是很感兴趣,注意力没放在这上面。   二十来分钟后,周霁燃拐上一条窄路,这条路建在大坝上,大约只有两辆车的宽度,错车时都有掉下去的风险,风景却极好。   道理两旁没有围栏,每隔两米是一棵参天古木。   杨柚降下车窗,探出头去看,一眼望不到顶。   她听见若有若无的布谷鸟的叫声,婉转灵动。   周霁燃开到一个路口右转,视线豁然开阔。杨柚的车子性能极高,向高处爬坡不费吹灰之力。   杨柚玩心大起,柔嫩白皙的手落在周霁燃腿上,被黑色的裤子衬得愈发的白。   手指轻轻在裤面上弹跳,像是在无形的琴键上弹奏一曲,基调欢快活泼。   周霁燃没控好方向,车身轻轻一抖,压落路边碎石。   幸好有惊无险,周霁燃定了定心神,分出一只手,攥着杨柚的手制住她无法无天的作乱。   杨柚老实了十几秒,又贼心不死地用指尖去挠周霁燃的掌心。   周霁燃掌心温热潮湿,杨柚指腹沾到一点汗水,并不嫌弃,又轻轻涂匀回去。   周霁燃略粗暴地把她的手甩回去,眼带警告地看了她一眼。   杨柚耸耸肩,嘴角笑意渐起,终于消停了。   路面再度平坦时,周霁燃喊她:“看吧。”   此时的风景与方才又有所不同,左边是芦苇湿地,金黄的芦苇,割裂了湖面,亭亭玉立,芦叶瑟瑟,飞絮扬花。右边则是碧波万顷的湖面,湖水湛蓝,水光潋滟。   这里不是植物造景,而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再不喜欢自然风光的人都会为之所动。   杨柚也不例外。   她盯着摇曳的芦苇,嘴唇喃喃,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无话可说。   周霁燃放慢了车速,她一转头,对上他含着笑意的清黑双眸,心里咯噔一跳,持续几秒,比往常慢了半拍。   周霁燃看到杨柚似乎是怔了怔,长长的眼睫划破空气,她忽而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催促道:“快点开,我们要迟到了。”   周霁燃深深看她一眼,踩下油门,十来分钟后,又绕回村落。   一声电量提示音忽然响起,杨柚低头一看,自己的手机电量已不足百分之二十。   周霁燃余光瞄到,便问道:“充电器带了吗?”   杨柚在包里翻了半天,也没找到充电器。   杨柚表情不自然,尴尬地笑了笑:“好像是没带。”   周霁燃轻飘飘地一句:“你怎么不把化妆包也忘了?”   杨柚没话找话打破安静:“哎,周霁燃,你说右边的树为什么光秃秃的?一条路上左右两边,也差太多了吧……”   周霁燃瞥她一眼,态度不是很友好:“大概它们在等着冬天开花。”   接连被呛了两句,杨柚也火了,再次带上墨镜,闭上嘴,一片颠簸之中,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周霁燃余光看到她的脑袋栽到一边,不由得有些想笑。   杨柚睡觉时跟平日里趾高气扬的模样大相径庭,是不能再乖的睡相。鼻翼轻轻瓮张,嘴唇嘟嘟的,安静得很。   行为乖僻性格乖张,这是杨柚。可眼前的那这个姑娘,也是杨柚。   周霁燃喜欢看到这样的她,并不是说另外的那个杨柚不好,只是他总是觉得,这样的她才是真实的她。   杨柚睡得不是很熟,再次醒来时,他们已经到了小镇上,距离目的地已经不远。   镇子很小,被一条蜿蜒的河横穿,每隔几百米就是一座石桥。   光是看到这里的建筑,就能推断出这是一个民风朴素的地方。   周霁燃目不斜视,眼神里既没有对故乡的怀念,也没有怨恨。   他很平静,事实上这些只出现在他遥远回忆里的景象,早就因为生活的重压而褪去颜色。   他不在乎表面的浮华,也不在意内里的肮脏。   他就像一个和这里从来就毫无关联的人,像走到这世界上任何一处角落一样,一视同仁地对待这个他出生与成长的地方。   他刚刚驶过的第九座石板桥,是他小时候带着周雨燃捕鱼的地方。而不远处的第十座,是他第一次亲吻颜书瑶的地方。   驶过十座石板桥,向右转弯,不到十公里,就是他们的目的地——一幢老别墅。   相对于一些热门旅游地,这座小镇相对封闭,旅游业不算发达。施祈睿的助理也是无意中在网上搜到的一篇攻略,才定下了这里。   周霁燃停好了车,拎着他和杨柚两个人的行李下车。他抬起头,迎着阳光看向老别墅的房顶。   这里已经翻修一新,已经没有了当初潮湿腐朽的模样。   周父为这里曾经的主人当过司机,这里有着他和周雨燃儿时的记忆。   现在已然不同,别墅周围一片金黄,不仅有修剪得漂亮的观景树,还有一盆盆的小花,整整齐齐摆放在一排。   杨柚盯着那盎然的金色,心中一动。   这里是周霁燃长大的地方。   她曾经想过,是什么样的水土,培养了周霁燃这个人。   这个骄傲、坚韧,有着危险的吸引力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开启感情线下一副本 ☆、第29章 防盗已换   现在她看到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杨柚和周霁燃是最晚到的,别墅有三层和一个阁楼。分配房间的时候,杨柚压低声音问周霁燃:“我们睡一间?”   周霁燃轻轻推开她的脸,对统计房间的施祈睿的助理说:“我睡阁楼。”   没人愿意住阁楼,助理本打算自己住的,现在周霁燃主动提出来,他如获大赦,欢喜地记上了他的名字。   “哎,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团结呢……”杨柚嘟囔着,“怪不得你不是党员。”   周霁燃不理她,杨柚不再自讨没趣,选择了三楼靠楼梯的一间房间。   晚饭是大家一起做的,当然,杨柚从头至尾都沾过手,她的那一份工作,都由周霁燃代劳了。   自从到了别墅,就没见到施祈睿的身影,众人也都习惯了老板的忙碌。   晚饭杨柚吃得不多,她回房后洗了个澡,换上真丝吊带睡衣,躺着床上盯着天花板看了半晌,拿过手机给周霁燃拨了个电话。   周霁燃接了却没出声,杨柚听着他清浅有韵律的呼吸声,敲了敲床面,命令道:“下来。”   周霁燃不为所动:“什么事?”   杨柚想了想,找到一个正当的理由:“阁楼没有浴室,你来我房间洗澡。”   周霁燃:“……”   杨柚再接再厉:“快点,热水是限时的,我给你留门。”   杨柚说完便挂了电话,她将门打开一个缝隙。走廊上静悄悄的,她吃饭的时候听到其他的同事说好要去别墅周围走走看。   杨柚回到床上趴着,小腿翘起,脚尖上将掉未掉挂了一只拖鞋。   十分钟后,周霁燃还是来了。   他换了一身T恤短裤,头发黑亮。他临出发前一天晚上剪了个头,头发很短,根根直立。   杨柚小腿一晃,甩掉那只拖鞋,翻身盘腿坐起来,笑意盈盈地指挥周霁燃:“把门锁上。”   周霁燃合上门板,迟迟没有上锁。   杨柚瞥他一眼:“不锁就算了。”   周霁燃道:“那我去洗澡了。”   “等等。”杨柚拦住他,“刚才我用了不少水,现在温度没上来,你等会儿再去。”   杨柚十分浪费地在洗完澡后又接了一浴缸的水,然后又把这缸水全部放掉。   周霁燃沉默地看着她,杨柚表情自如,一脸的笑意。   周霁燃脸颊绷紧,一言不发,转身欲走。   杨柚一看他那要走,顿时急了,连忙跳下床,赤着脚从身后环住了周霁燃。   “别这么玩不起嘛。”杨柚把人转过来,双手在他胸膛上一推,周霁燃就靠在了门板上,发出“咚”地一声。   周霁燃垂着头看着杨柚,眼底的神色被长长的睫毛遮住。   “喂,开个玩笑而已。”杨柚戳戳他的胸肌,“生气了?”   周霁燃不说话,只得到呼气声。   他得承认他的情绪有些失控。   他承认自己气得莫名其妙,杨柚晚上叫他来,穿得这么“清凉”,是摆明了想要勾引他。   若是在家,他不介意享受这样的福利。   但是现在他们在外面,杨柚在同事眼里的身份是单身的年轻女孩。   他一点都不想看到她这样不爱惜自己的名声,也不想看到杨柚因为他而被人指指点点。   杨柚却不这样想,她从未在乎过这些,只想活得称心如意。   杨柚跑过来时掉了一边肩带,松垮地搭在手臂上。   周霁燃视线移过去,挑起那根细细的绳,动作顿了顿,又置于肩窝上。   杨柚眼里划过一丝诧异,很快掩饰过去了。她弯起唇角笑了笑,格开周霁燃的手,在他的下腹反复抚弄。   周霁燃闷哼一声,杨柚对他眯了单眼,腾出一支食指触碰双唇,靠在嘴边轻轻地“嘘”了一声。   周霁燃:“……”   趁着周霁燃失神的这点时间,杨柚解开他的裤链,连同内裤向下一扒。   裤子应声落地,周霁燃已经有了感觉,杨柚一手握住,身体贴上去,感受他的体温。   杨柚的房间位于楼梯口,两个人很清晰地听到了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与谈话声。   声音越来越近,像是敲在了神经上,周霁燃抿紧唇线,喉结滚了几番。   杨柚倏地看了他一眼,还没等他辨明那眼神的含义,她已经蹲了下去,张开嘴含了进去。   周霁燃身体一震,心跳如鼓,靠在门板上,急喘着,不敢低下头看那致命的诱惑。   “你放开我。”他声音沙哑,如同一根崩满的弦,随时会断裂。   杨柚扶着周霁燃的大腿,越是感受到手下肌理的轻颤,越是卖力。   人声越来越近,周霁燃身体倏然一震,他手指摸到锁扣,快速地扳到另一侧。   周霁燃的手扣在杨柚的后脑处,他看着这颗毛茸茸的脑袋,推也不是,按也不是。杨柚分神瞟了瞟,这似乎是她第一次看见周霁燃这么局促的表情。   这个男人从来都沉稳坚韧,杨柚舌头施力,攥着周霁燃大腿的双手不由得紧了紧。   施祈睿从楼梯口走上来,两个女孩有点紧张地问好:“施总好。”   施祈睿点点头,没想着超过她们,保持着落后她们半步的距离,跟着这两个年轻的女孩。   走廊里,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停住脚步,对同伴说:“我好像听见什么声音了。”   她的同伴说:“没有吧,你是不是幻听了?”   女孩也不确定了,迟疑地对同伴说:“我分明听见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施祈睿淡淡道:“什么声音都没有,走吧。”   老板发话,她们也不再继续讨论这个问题,跟施祈睿到了别,进了自己的房间。   施祈睿脚步在原地顿了顿,抿了抿唇,抬步走向走廊尽头。   周霁燃怕伤了杨柚,一直在全力忍耐,杨柚却不领情,退开几分,收紧双颊。   门板边,周霁燃手指忽地攥紧,抓住圆形的手柄,捂热了。   ***   夜正深时,万籁寂静,杨柚的房间里,却热意蒸腾,气氛旖旎。   周霁燃弓着身,身姿如豹,蓄势待发。   杨柚累得不行,他还不肯进来,弄得她暴躁得要死,双臂将人揽下。   两个人重重地撞到一起,杨柚牙齿磕上周霁燃肩头,咬着牙在他耳边说:“你快点。”   周霁燃眸子黑亮黑亮的,从喉间溢出低沉的笑意:“恭敬不如从命。”   周霁燃在她腿根处揉了几下,然后扶住自己,沉下身,劲腰一耸,与她的身体相接相叠。   男人一声满足的长叹,随即便开始挺动。   饱胀的感觉袭来,杨柚面露痛苦之色,尖利的指甲掐进周霁燃背上紧实的肌肉。   周霁燃疼得蹙了蹙眉,松了力道,杨柚挣动几下,似是想夺回主动权。   周霁燃滑了出来,他用手臂禁锢住杨柚的身体,再次狠狠推了进去。   周霁燃脸上滑下的汗水滴到她的眼睛里,杨柚瑟缩了一下,抖着嗓音骂:“周扒皮。”   她瞪过来,周霁燃就低笑着顶回去。   杨柚蓦地抓紧床单,脖颈和腰腹同时扬起,身子不稳,窜到床的边缘,抬眼扫到地上凌乱的衣物,气息乱得不行,又骂道:“周扒衣。”   她的眼角已然潮湿,周霁燃俯下身用舌尖舔去。   有点咸,又有点甜。   结束时,周霁燃出了一身汗,拥着累极的杨柚沉沉睡去。   他最终还是没有冲到澡。   好像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   第二天早上周霁燃是被杨柚推醒的,他动了动身体,拨开杨柚额前的碎发,含糊道了一句:“早安。”   杨柚踢了踢他的腿,说道:“赶紧起来,回你的房间去。”   周霁燃应了一声,翻身下床,走到浴室里洗了把脸,随意地甩甩手上的水珠,走到房间里。   他的衣服落在床沿,他本打算穿好后就回去,却在还有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老房子隔音不好,走廊里传来清晰可闻的脚步声。   没想到这么早就有人起来了。   周霁燃瞥了一眼杨柚,他是不怕被人撞见,但是他不知道她的想法。   谈话声陆陆续续地响起,周霁燃脸色渐渐沉下去。   什么叫“杨柚前几天和施总吵了一架,找了周霁燃来刺激他”?   杨柚盘着腿坐在床上,隔着几米的距离,与他视线相撞。   周霁燃直截了当地问:“你是这么想的?”   静默片刻后,杨柚的声音忽而凝重。   “周霁燃,不要对我好,也别爱上我。”   周霁燃心里头堵得慌,双颊收紧,清黑的双眸沉默地盯着杨柚。   他和杨柚利益交换,互不相欠,如今他失了理性,一头栽了进去。   水珠还悬在下巴上,周霁燃赤着上半身,只穿了一条短裤,窗外清晨的阳光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就像一个努力表演的演员站在没有观众的、空荡荡的舞台。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即使脑海中有一个名为“骄傲”的小人拼命地阻拦他问出口。   “如果我当真呢?”   “周霁燃,我不跟你谈爱,你愿意就继续,不愿意——”杨柚顿了顿,笑得恣意,“我也可以找别人。” ☆、第30章 防盗已换   周霁燃回到阁楼,潮湿的空间让他有一种接近于窒息的闷感。   他清了几下嗓子,窒息感却如影随形,怎么都甩不掉。   对于刚刚发生的事,周霁燃只觉得荒唐。   杨柚对他的决绝就像一根刺,捅进他的心窝,再那么轻轻一搅,就让他血肉模糊。   周霁燃摊在狭窄的床上,感官世界里唯有痛感最为真实。   那是一种灼烧的感觉,五脏六腑被捏在一起,钝钝的疼。   不是忍不了,只是这份忍耐,很冤枉。   他栽了,杨柚却游刃有余,将他玩弄于鼓掌之间。   他知道爱情里是胜者为王,却没有一个道理来告诉他,并非爱情的一段关系里,为什么杨柚依然占尽上风。   每个人都会潜意识地保护自己,这是令对方不愉快的一种本能。   起初,周霁燃这样本能地防御杨柚的入侵。杨柚坚持不懈地进攻,先是撕开一个小口子,最后摧枯拉朽,溃不成军。   幸好周霁燃的坚韧,周霁燃的骄傲,都还在。   他有他的阅历,他有他的责任,本来就不是为爱情颓废的性格,更过了为爱情颓废的年纪。   更何况,杨柚会后悔的。   ***   早饭后安排的项目是真人CS野战,丛林攻防,地点在小镇二十分钟车程的树木茂密的山区。   对战分为红蓝两队,杨柚选了红组,签字的功夫发现身旁多了一个人。   周霁燃已经在蓝队的名单上落笔了。   杨柚眉心蹙起,她的“杨”字写到一半,木字旁孤零零地躺在纸上。   “周霁燃,你什么意思?”   周霁燃的名字笔画多,他盯着自己的笔尖,头也没抬地答道:“没什么。”   杨柚被咽了一下,手指掐紧塑料的笔身,把自己的名字补完,然后把笔往桌上一掼,不管身后,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走了。   杨柚去领了一身装备,在更衣间换上了。迷彩服说不上多好看,剪裁更是宽大,杨柚拿了小一号,才勉强看出点腰身来。   她收好自己的衣服,连同手机一起锁在柜子里。   一出门,杨柚就撞见了拿着迷彩服的施祈睿。   原来姗姗来迟的施祈睿选了红队。   施祈睿的眼神淡淡地飘过来,对她点了下头,极其自然地说了一句:“在这等我一下。”   杨柚本来也不想到外面去被太阳晒,于是敷衍的应了一声,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了。   她不知道在想什么,视线随意地落在地上的一个点上,直到听到门板合上的声音才抬起头来。   她收回刚才对这身衣服的评价。   施祈睿常年坐在办公室,或是在外出差,别人可能会属于锻炼,他却是身高腿长,肌理分明。   杨柚认识他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见到他穿这一类的衣服,意外地和他微冷的气质很搭。   杨柚的衣服还是有些大,施祈睿看见了,用绳子帮她把袖口多余的布料折起来,用绳子绑在手腕上。   被他这么一弄,迷彩服变成了武术服。   杨柚转了转手腕,看了半天,有点嫌弃,却也知道施祈睿是为了让她行动方便,就轻轻地啧了一声,也没说别的。   施祈睿对她比了个手势,示意她跟上。   杨柚双手插在衣服兜里,懒洋洋地跟在施祈睿身后。   她整个人都像散了架一样,嗓音沙哑,肌肉酸痛。   都怪周霁燃这个王八蛋做太狠了!   虽然是她主动勾引他的。   但杨柚从来不管这些。   盛夏已过,这天的阳光依然热烈,杨柚为了遮住锁骨处的痕迹,衣领立得高高的,闷得她有些燥热。   施祈睿扫了一眼她的装束,紧接着又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的手插在裤袋里,转身瞧着杨柚眼下的青黑问:“昨晚没睡好?”   杨柚眉梢微微一挑,笑了一声,道:“施总,装什么蒜,昨天你在门外不是听见了吗?”   施祈睿紧抿着唇,扯了扯嘴角:“所以你昨天晚上故意搞出动静,就是为了报复我?”   施祈睿主动提起了今天早晨门外两个女同事在聊的八卦,杨柚有些意外。   据她了解,施祈睿这个人的性格,说得有文化点叫做腹黑,其实说白了就是个闷葫芦,有什么事都不会说出来。   所以杨柚对他有好感的时候,他喜怒不形于色。   杨柚恨他的时候,他依旧不动声色。   两个人走到今天这一步,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杨柚看不懂他。   施祈睿总是考虑得太多,杨柚前几天和他在办公室里争执,声音太大,正好被门外的同事听见了。   八卦传了出去,睿意的员工对杨柚和施祈睿的关系有一个大概的概念——杨柚是施总众多女人中的一个。   或许还是地位很重要的一个,很可能是未来的老板娘。   因为施祈睿对她宽容忍让,而杨柚的种种行为,明显属于恃宠而骄。   而这场工作场合的私人感情的爆发,被她们归结于施祈睿在外风流,杨柚气不过,忍无可忍与他计较起来。   不得不说她们脑洞真的挺大的,猜对了前一半,却没有猜对他们一言不合就争吵起来的原因。   哪里有什么争风吃醋的戏码,杨柚对施祈睿那帮纨绔子弟玩的东西早就见怪不怪。   她和施祈睿两个人,一直都是各玩各的,偶尔碰上了,点头打个招呼,已经是她的极限。   无论是七年前还是七年后,施祈睿都是姜韵之眼里最佳的女婿人选。但是如今的杨柚,已经入不了施家的眼,更进不了施家的门。   那天杨柚和施祈睿争执,不过是因为,她不希望施祈睿再去探望连雅琴。   奈何她想对施祈睿的利用到此为止,对方却不准。   杨柚看着施祈睿那张写满“快来利用我吧”的脸,心中无名火起,没压住,才跟他喊了起来。   施祈睿松了松扣得一丝不苟的领口,淡淡地说:“杨柚,我不管你怎么想,你离周霁燃远点。”   施祈睿知道杨柚是那种不让她做她就偏要做的人。   但有些情绪,突如其来,他忍不住。   杨柚果然不会如他所愿,她粲然一笑,说道:“我觉得周霁燃比你好多了。”   ***   路上遇到施祈睿的助理,见到杨柚也在,显然有点诧异。不过他很快收起了这份疑惑,对施祈睿毕恭毕敬道:“施总,都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了。”   施祈睿点了点头,他自然是红队的队长,带着队员领了装备。   杨柚拿东西的时候扫到了周霁燃的背影,虽然都是穿着同样的衣服,她却一眼认出来周霁燃的身形。   身量很高,肩膀宽阔,将迷彩服撑起来。   杨柚想大概是周霁燃走路的姿势很有特点,旁人很少有他走得这么从容稳重的。   其实从一个人的走姿也可以粗略地看出他的性格,周霁燃这种的,大气端正,像是专门受过训练。而那些走路又飘又急的,八成也不是什么靠谱的人。   杨柚还没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轻易地一杆子打翻了一船人。   施祈睿和蓝队的队长带队走向不同的方向,此时的氛围还安静祥和。   但周霁燃知道,随着野战的开始,气氛将变得剑拔弩张。   干玩自然没意思,施祈睿添了彩头,给获胜队的福利人人眼馋。   周霁燃的好胜心倒不是因为福利燃起来的,他固然想要这些,但是击败施祈睿,似乎更有成就感。   周霁燃听了队长的部署,主动要求去一条偏僻的路线。   依他对杨柚的了解,杨柚对真人CS一点兴趣都没有——她一定会选一个没什么人、可以把时间混过去的地方。   山里路不平,杨柚穿了双舒服轻便的旅游鞋,每一步都走得稳稳当当的。   她身上背了一个看起来比她还大的背包,身上挂着狙击丨枪和手丨枪。   背包和枪都很沉,杨柚走了一会儿就有点喘,找了一块半人高的大石头坐了上去。   她把枪卸了,坐了一会儿还是觉得闷热,便在通信器里问:“我可以给自己一枪,把我淘汰出局吗?”   通信器亮了红色,伴随着“哔”的一声,听筒里面传来施祈睿冷淡的声音。   “不可以。”   杨柚:“……”   杨柚在心里问候了一轮他的祖宗十八代,总算解气了。   杨柚认命地把枪背了回来,看了下方向,顶着细碎的阳光往那里走。   杨柚对照地图上的指示,找到了那上面面标着红叉的地点。   这里相对来说真的算是偏僻了,杨柚乐得清闲,找了一块阴凉的地方坐着。   杨柚一个人独自坐了半个多小时,没有手机,她百无聊赖,踢地上的小石子。   有一颗踢得狠了,掉到远处,“咕噜咕噜”地滚了好多个圈,最后汇入一个灌木丛里,消失不见。   杨柚觉得有些奇怪,于是端起枪,警惕地查看周围。   周霁燃埋伏在隐蔽的树荫里观察了一会儿,他的所见范围内没有人,偶尔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沙沙的。   依他对杨柚的了解,她察觉不对后,一定会找过来的。   杨柚确认了一片灌木丛后,忽然站定在原地,枪口对准一处,冷漠地说:“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防盗章才更新,因为在微博八组刷了两个小时,虽然以前还是他的黑,但还是很难过,毕竟是生命的逝去…… ☆、第31章 防盗已换   周霁燃从一颗抱臂粗的大树后走出来,杨柚见到他一点也不例外,嗤笑一声后,说道:“把枪放下。”   周霁燃单手持枪,从身侧微微抬起手。   他的脸上没有别的表情,唯有眼睛是深邃的。   杨柚踩到一节树枝,发出“咔嚓”的声音,她放松警惕的一刹那,周霁燃掉转枪头,对准了她。   杨柚反应也快,两个人对峙着。   周霁燃手不动,却迈开脚步,一点一点地靠近杨柚。   杨柚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直到周霁燃的腰间顶上她的枪口。她移动手臂,枪口一路上滑,停在喉结处。   冰凉的金属触碰到温热的皮肤,喉结猝不及防地滚动了一下。   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洒下来,随着风变换着位置。   周霁燃迎着光,脸上光影明灭,瞳仁的颜色一会儿深一会儿浅。   通信器里有人在说话,大概是遇到了敌情,语速很急。那男同事来自外省,平时讲话听不太出来,一着急就带出了口音,还混了点他的家乡话。   杨柚被他的方言吵得脑袋疼,便关掉通信器,摘下来扔到敞开的包里。   不远处传来枪响与人快速走动时急切的脚步声,还有说话的声音。   杨柚胸腔里的一颗心怦怦直跳,抵着周霁燃喉间的那只手微不可查地晃了一下。   她分了这一下神,很快反应过来,心中暗道不妙,忙集中精神,手丨枪挪向周霁燃的胸口处。   周霁燃动作比她快,杨柚听到清脆的上膛声,来不及多想,条件反射开了枪。   “砰——”   一切嘈杂的声音都消失了,杨柚赢了,她淘汰了周霁燃,却并没有感到高兴。   她知道刚才周霁燃的手指早就搭在了板机上面,甚至微微扣动了,却不知道什么原因,终究没有按下去。   周霁燃对她放水,令她非常地不愉快。   周霁燃把没用的东西都装进背包里,甩在肩上,也不跟杨柚说句话,扭头就走。   杨柚跟上周霁燃的脚步,追了过去。   “周霁燃,你给我站住!”   周霁燃正在下坡,杨柚却不管不顾地冲过来,撞到他坚硬的脊背上。   周霁燃晃了晃身形,脚下还打了个滑,堪堪稳住。   杨柚却跌倒在地,右脚崴了一下。   杨柚吃定了周霁燃不会不管她,赖在地上不肯起来。   周霁燃扔了枪,蹲下身帮她检查脚踝伤势,粗粝手指在微微有些发肿的脚腕上轻轻揉捏。   没大碍,甚至不怎么疼。   杨柚一清二楚,但就是不配合。   周霁燃心里门清,他拿下身上的背包,从里面掏出一瓶专治跌倒扭伤的喷雾,二话不说,直接开喷。   “咳咳……周霁燃!”   杨柚被那味道呛得连咳数下,双手挥动这扇了半天。   周霁燃捞起杨柚的腿,把她整个人扛到肩上。   天地倒转,杨柚发出一声低呼,靓丽的面庞直直拍在了周霁燃坚硬如铁的背上。   比崴脚的感觉清晰得多,杨柚疼得说不出来话,生理性的眼泪在眼眶打转。   “……混蛋!王八蛋!”再无心情装下去,杨柚直接开骂。   周霁燃就像完全没听到一样,把自己扔的和杨柚卸下来的枪捡回来挂在另一边肩膀上。   这片森林里的树足够密,枝叶繁茂。从下面仰起脖颈去看,只能望见难以企及的高度。   杨柚大头朝下,脑袋充血,恶心得想吐。   周霁燃身体是真好,扛着杨柚爬坡,一点都没见喘的。   反观杨柚,视野所及之处只有周霁燃的小腿。她竭力扭头,只看到深灰色的一片,随风抖动着。   杨柚这次难得安静,没有对周霁燃又打又骂的。周霁燃仍然不敢掉以轻心,扣着她光洁滑腻的小腿,步履稳健地走着。   他们所经的路上没有其他人,两个人又谁也不理谁,气氛露着尴尬。   “周霁燃,差不多够了,放我下来。”   周霁燃像扛麻袋一样,肩上沉甸甸的,听到杨柚的声音,就把她卸货了。   杨柚没形象地坐着,仿佛自己不是压扁了一大片草,而且坐在豪华沙发上一样。   她仰头看向周霁燃,却因为光线不足不能辨别那模样。   周霁燃抿着唇,不发一言,垂着头看杨柚。   “你有完没完?”杨柚把碎头发别在耳后,整理着乱成一团的头发,“一个大男人,作什么呢!”   “我没作。”周霁燃否认。   杨柚才不管,她的小任性犯了。   “我今天早上说的话你没听懂?”   她提到早上,周霁燃眼神跳了一下,说道:“很好懂。”   “那你有意见?”杨柚撑着地坐起来,手上都是黏黏的汁液,她不适地皱了皱眉。   周霁燃摇头:“没有。”   不敢有。   杨柚忽然福至心灵,有些不确定地问:“你不会……真的……”   周霁燃忽而勾唇讥笑,眼里带了几分讽刺,冷声道:“寻常男欢女爱,放轻松点。”   这话杨柚早就说过,现在周霁燃一字不落地还给她。   杨柚似乎松了一口气,笑着点点头:“你这样想就好。”   通讯器里传来队长的声音,宣布蓝队获胜。周霁燃摘下它,放进包里,再抬头的时候远远看见了正往这边走的施祈睿。   他重新背好背包,对杨柚道:“我先走了。”   周霁燃早就知道,杨柚这样的女人不能碰。   你对她上心,她让你伤心。   她好像做什么都特有底气。   ***   周霁燃所在的蓝队获得了胜利,施祈睿履行承诺,他们将获得一笔可观的奖金和两天假期。   红队的员工垂头丧气的,但又不敢表现出来。毕竟队长是睿意的大BOSS,输了不挨罚已经是万幸了。   全员坐大巴下山,杨柚在车上又睡了一觉,到站后还没睡醒就被施祈睿拖下来换了衣服。   杨柚被吵醒后脸色不好看,她黑着一张明艳的小脸,四处寻找周霁燃的身影。   周霁燃一个人离开了。   这次机会难得,他想再看一下这个他成长的小镇。   河水微微呈绿色,蜿蜒地讲这座小镇一分为二。   周霁燃踏上熟悉的道路,这里面的路是由石板铺制的,因为石板凹凸不平,以前颜书瑶还总因为这个而摔跤。   而这时,周霁燃就会眼疾手快地伸手护住她。   现在的颜书瑶已经不会再因为这种小事而跌倒,她可能在婚姻上遇到了比这个还难的障碍。   而周霁燃也不是过去的那个自己,他从一个瘦弱的、被动挨打的少年,成长为如今这个为妹妹扛着天的男人。   石板路上,一个佝偻着背的瘦小男人在看到周霁燃那一瞬,脸色变了几变。   “你……”他张了张嘴,混乱地说了半天。   周霁燃不为所动,神色淡淡的。   相隔不远处的潺潺流水依旧如昔,他和这个老去的男人之间却早已物是人非。   年少时那些腿脚棍棒都已远去,他不是从前毫无反抗能力的小男孩。如今周老头垂垂老矣,周霁燃却正值黄金年华,高大健壮,每一处肌理都昭示着他占尽上风。   连弱小如周雨燃已经不念着爸爸,周霁燃又怎么可能耿耿于怀这些旧事。   周老头历尽沧桑的脸上,皱纹如刀刻一般,他艰难地眨动眼睛,向周霁燃的方向踏出一步来。   他畏畏缩缩,模样早已不复当年,记忆却仍停留在他风风光光的时候,无法自拔。   “你走……不要再出现在这个镇上。”   他说话似乎很费力,肌肉抖动,那些深如沟壑的纹路也颤动起来。   周霁燃的脸色更漠然了几分,周老头知道周雨燃生病,这么多年来对这个唯一的亲生女儿不闻不问,现在碰到他,仍然只字不提。   周霁燃唇角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慢条斯理地说:“你怕镇上的人看到我回来了,你没法圆那个离家出走的不肖子的谎言吗?”   周老头的眼里布满恐惧,映在周霁燃波澜不惊的眼里,显得有些可笑。   他居高临下,嘲弄地看着周老头:“我知道你这一辈子,最怕的是丢人。但是你不知道,镇上的人早就知道我不是你亲生的。”   看到周老头眼里一瞬间露出的惊慌与不敢置信后,周霁燃尝到了报复的快感。   好像跟杨柚在一起待的时间久了,他体内的恶劣因子再一次复苏了。   原生家庭造就了他的性格,尽管如今收敛许多,他骨子里还是没有摆脱那个冲动易怒的阴郁男孩。   只是这样一顿毫不顾忌的报复之后,他忽然感觉到轻松,好像困住他好多年的根结忽然一下子就被解开了。   ***   周霁燃在阁楼里收拾自己的东西,他的行李不多,背包里只有两套换洗的衣服和必要的证件。   还有临出发前,杨柚塞过来的一件薄外套。   周霁燃想了想,还是装回包里,要是丢在这,杨柚少不了要跟他纠缠一番,再讹他一次。   别说恋人,杨柚和他连□□之间最基本的默契都没有。   杨柚本没打算这么早走,她身体疲累,想先睡上一觉再返程。   她想去镇上买点水果吃,正好碰上大巴上人,没多久就要发车。   她在排队的人里面看见了周霁燃。   周霁燃也撇到了她的到来,两人各自数米远对视,周霁燃什么都不解释,拎着他的包上了车。   周霁燃坐大巴走了,杨柚目送着他上车,冷着一张脸没动。   水果也没必要想买了,杨柚掉头回到房间,窗帘一拉,门一锁,倒头就睡。   最开始她的意识还是清醒的,她所躺的这张床,十几小时前她身侧还有另一个人,跟她一起做最亲密的事。   杨柚不服气,凭什么是她被周霁燃扔在这个鸟不生蛋的破地方。   她愤怒着,问候了周霁燃全家,这才慢慢睡着。   施祈睿让助理把自己的车开回去,他留下来等杨柚。   杨柚这一觉就睡到近黄昏,她随意地把自己的东西塞到包里,下楼后碰见施祈睿也不感到意外。   杨柚神情恹恹,车钥匙丢给他,拉开车门上了副驾驶。   回到桑城时,天已经黑了,由于开的是杨柚的车,她让施祈睿先开到他的住所,再由她自己开回去。   杨柚回到周霁燃家,这个时间,他人不在,大约就是在医院陪周雨燃,不会回来了。   杨柚倦极,懒得再折腾回自己的公寓,就在那张小铁床上睡了下来。   或许是住习惯了,以前觉得又窄又硬的床铺,如今好像也没有那么不能接受。   最起码少了周霁燃,这里很宽敞。   施祈睿很守信,动作很快,蓝队的优胜奖金分发到每个人的工资卡上。   奖金丰厚,周霁燃收到后就全部提了出来,厚厚的一个信封。   他把杨柚叫出来,信封递过去。   光从他的背后洒照过来,为他的周身描上一层金边。   杨柚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他的声音一如往昔——   “我还上欠你的钱。”   “我们结束。”   作者有话要说:  腰疼得爬不起来,提前一点替换……   顺便我的微博ID是七呀么七重暖,可以去微博找我玩呀:) ☆、第32章 防盗已换   “我们结束。”   这一句话,周霁燃说得轻巧,却恰到好处地激起了杨柚的愤怒。   “周霁燃,你敢再说一遍!”   周霁燃静默片刻,再次把信封往前递了递:“一开始的四千,和解费,退给你的押金,扣掉应该扣的,都在里面了。”   杨柚盯着他:“周先生,你借钱不用给利息的吗?”   不待周霁燃开口回答,她自己接着说道:“哦,是了,钱债肉偿,你确实不欠我了。”   杨柚勾起嘴角,讥讽道:“你的表现很不错。”   杨柚明摆着羞辱他,再说下去只有难堪,周霁燃断然不会让自己陷入到如此境地。   “两个月之期已到,我还上欠你的钱,我们两清。”   他说完这句话,杨柚才恍然发觉,距离她第一次见到周霁燃那天,已经过去了整整两个月。如果将这些时日压缩起来看,不过是她看上了周霁燃,成功将他拐上了床。   既然睡到了,也就没什么断不了的。   杨柚接过来,也不点数,随意地扔到包里。   她从来都对这些钱不屑一顾,若不是为了找借口和周霁燃纠缠不清,她根本就不会让他还。   “我放在你那里的东西,全都不要了,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杨柚抬起眼看周霁燃,似乎是想从他的沉默中看出些东西来,可惜什么都没有。   “哦,对了。你要是缺钱的话,我们床伴一场,我给你指条明路。”她拨了拨头发,“我的包和鞋,到二手论坛上卖,还挺值钱的。”   周霁燃绷紧脸颊,胸膛起伏,隐忍半晌,末了只是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行了,如你所愿,现在你不欠我什么了,滚吧。”   ***   杨柚包里揣着那几千块钱,沉甸甸的,她一阵烦躁,压着最大时速一路把车开到了方景钰公司楼下。   “哥,我在你楼下,下来一起吃饭。”语毕,杨柚便不由分说地挂了电话。   方景钰原本打算加班,这下也不得不放下手上的工作,收拾好东西,匆匆下了楼。   杨柚靠在车边等方景钰,肤白貌美,细腰长腿,吸引着路人的视线。   奈何气场太强,还未有人敢上前搭讪。   也有方景钰公司的员工认识她,称她一声“杨小姐”。   方景钰穿着一身铁灰色的西装,整个人玉树临风、器宇轩昂。   杨柚没有迎上去,就站在原地等他过来,然后笑了笑:“我累了,你开车。”   “好。”方景钰坐进驾驶室,缓缓启动车子,倒车后上了路。   方景钰注意到杨柚的情绪不像往常一样高,便问道:“心情不好?”   杨柚恹恹地说:“有点。”   方景钰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慰道:“哥带你吃好吃的。”   “我不是小孩子了……”杨柚勾住他的手,摇了摇,“哥,我们不去自己家的店好不好?今天我请你吃饭。”   方景钰不由得看了她一眼,杨柚一贯依赖着他,很少会有这样的举动,他忽然觉得有些微妙。   杨柚在一家私房菜馆订了位,这家店没有固定的菜单,菜品都是由大厨结合当天的食材做出来的。   杨柚和方景钰到的时候,最后一道菜刚刚摆上桌。   方景钰看着这一桌子的菜:“小弋,你怎么点了这么多?”   “别管了,你就吃吧。”杨柚朝他笑,“先说好,不许喝酒。”   方景钰上次生病的事她还记忆犹新,便不准他喝酒。方景钰不贪酒,没有应酬的时候,也就不会主动去喝。   方景钰应了下来,杨柚差不多点了七八个人的量,都够他们全家人来吃了。   方景钰知道她不开心,是在发泄,便没有说什么,尽量多吃一些。   这一顿饭极为奢侈,菜品非常精致,价格必然不会便宜。方景钰和杨柚毕竟只有两个人,还都不是食量大的人,每道菜都动得不多,看着十分可惜。   结账的时候,杨柚按住了方景钰掏钱包的手,自己从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抽出一叠红色纸币,递了过去。   方景钰心中暗暗称奇,杨柚平时很少用现金付账,她手上有他和姜礼岩的信用卡副卡,走哪里只要刷卡就行。他瞥了眼那信封,里面竟然还剩下不少张。   ***   周霁燃连着三天的工作日都没有见到杨柚,一开始是杨柚请假没来,再然后是没遇上。   虽然工作于同一家公司,但隔着一层楼,还真不是想见到就能见到的。   周四和周五周霁燃用了施祈睿奖励的那两天休假。   第一天周霁燃打算去医院陪周雨燃,他进入睿意以来,工作忙,已经很久没有长时间地和周雨燃在一起,每次来了也就是匆匆就走。   他做了些周雨燃喜欢吃的饭菜,装在保温桶里,带过去给她吃。   半路上接到了一通意外的电话——姜曳约他在上次遇见的地方见面。   周霁燃临时变了方向,拐进了一条小路,没走多久就看见姜曳等在那里。   姜曳从周雨燃口中套话,要到了周霁燃的联系方式。她迟疑了好几天,她知道自己是已婚的身份,胆子又小,所以迟迟没有拨出这个号码。   就在今天早上孙家瑜再一次把家里的茶杯摔向她后,她从心底涌起了一股冲动,和之前的那些一起,汇集着,融合着,变成了更强大的力量。   她盯着镜子里自己脸上被划到的血痕,不管不顾地给周霁燃打了电话。   姜曳看见周霁燃,心中惊喜,又不想表露得太过明显。   但是喜色已经浮上眉梢,她抿了抿唇,轻声开口:“你来了。”   周霁燃“嗯”了一声,问道:“找我有什么事?”   姜曳从怀中捧出他们上次一起救助的幼猫,唇角露出浅浅的笑意:“它长大了一点。”   周霁燃伸出手指轻轻抚摸它的皮毛,小奶猫非但没有闪躲,反而亲近地蹭了蹭他的指尖,享受着他力道适中的触碰。   小奶猫被养得毛质光滑白亮,一看就知道是有被用心照顾过。   周霁燃逗着猫,见它乖顺模样,忽而就分了神,想起了某只不服管的“小野猫”。   他弯了弯唇,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点笑意,姜曳看得怔住,听到周霁燃问她:“它的腿怎么样了?”   闻言,姜曳心情低落:“我带它去了兽医院,医生说它的腿治不好,以后会一直是跛的。”   “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姜曳垂着眼,“如果没人保护它,它就会被人欺负。”   周霁燃想了想,道:“也许它永远都学不会像其他猫咪那样优雅高贵地踱步,但它从受伤到现在,已经是一种进步。人不能总是想着和别人比较,我觉得达到自己的极限,已经可以收获热烈的掌声了。”   就像周霁燃坐过牢,已经是一个不可改变的事实了。无论得到什么工作都认真对代,他用自己的劳力换取金钱。他一个有案底的人,机缘巧合能在睿意这样的公司上班,已经是上天给努力的人的回报。   经历过生活的磨砺,周霁燃一直都是一个看得开的人。   姜曳听了周霁燃的安慰,终于恢复了笑脸。   周霁燃见她无恙,也就跟她道了别。   姜曳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对怀里的小野猫说:“他真温柔,对不对?”   ***   中午时分,艳阳高照,杨柚家的窗帘却拉得严丝合缝,密不透风。   杨柚躺在床上,被子盖到胸口,人昏昏沉沉的,脸有点红。   施祈睿帮她量了温度,问题不大,休息一晚就能好。   “今天就留在家里,别乱跑。”施祈睿叮嘱道。   杨柚随便应了一声,反正她阳奉阴违也不是第一次了。   施祈睿还要回去工作,睿意那么大一个公司,他不能撒手不管。   施祈睿拎起自己的外套,临走前只是交代一句:“明天周一,上班别迟到。”   杨柚翻了个身朝里,声音遥遥地传过来:“我跟你请假,明天不想去。”   施祈睿“嗯”了一声,留下一句“随便你”便离开了。   姜曳又给周霁燃打电话,问道:“你今天来医院吗?看小雨的时候顺便看看小奶猫吧。我还没有给它取名字,我们一起好不好?”   “今天不行,”周霁燃拒绝了,“今天我有事。”   “哦,好的。”   他没有听出姜曳声音里的失落,挂了电话,驱车驶向城外。   车是从陈昭宇那借的,一路上他开得磕磕绊绊。   他不与社会接触的那七年时间里,桑城的变化太大了。   到了中山墓园,周霁燃拾阶而上,按照手中的纸条,寻找着想要去祭拜的人。   他从未来过,甚至还走错了路,等来到那墓前的时候,已经有人来扫过墓了。   照片上的年轻女孩笑靥如花,生命却永远地定格在了十六岁。   她忌日的时候,周霁燃不知道她葬在那里。   不久前,他才辗转得知,所以在生祭这一天前来祭拜。   天空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周霁燃依然站定在墓碑前,任由雨水打湿他的脸。   这是他背负的良心债。   作者有话要说:  我跟你们说,保护好颈椎和腰椎真的太重要了,疼起来生不如死啊! ☆、第33章 防盗已换   杨柚开车路过在一个十字路口时,一个晃神就右转了。   向右是通往老城区——她回周霁燃家都成了习惯。   杨柚心中无名火起,调转车头,直奔崇仁路而去。   崇仁路上人不少,杨柚找了个车位,一头将车扎了进去。   她对这条路很熟,径直进了其中一家酒吧。   不知道在搞什么活动,音乐声震耳欲聋,杨柚上了跃层,在一个小隔间里坐了下来。   杨柚叫人开了瓶洋酒,那年轻英俊的侍应生欢喜地去了。   那酒又烈又贵,正对了杨柚的需求。她把那信封里的钱挥霍一空,心中涌起报复的快感。   酒拿上来后,杨柚给自己倒了一杯,静静看着楼下的群魔乱舞。   她也曾是那里的一员,现在却没有心情。   很快,有高大的男人端着酒杯找上门来。   杨柚不被注意是根本不可能的,脸蛋漂亮,身材火辣,出手阔绰,任谁都爱和这样的女人来往。   那男人一看就是老手,深谙**的技巧。   杨柚见招拆招,酒倒是喝了不少,便宜一点没让人占到。   那男人还算绅士,并不恼怒,只是后来也不兜圈子了,几近直白地问杨柚要不要一起走。   夜半,一起走,干什么去?   答案当然是约炮。   饮食男女,再寻常不过。   杨柚忽然毫无胃口,有些后悔没和周霁燃打个分手炮。   她婉拒了男人,倒入酒瓶中最后一杯酒。   又有人在她对面坐下,杨柚抬头一看,竟然是个熟人。   施祈睿面色不虞,修长指尖敲敲桌面,示意她:“你跟我出来。”   她就不能有一次好好地听他的话!   酒吧楼上有房间,方便那些不愿意走远的客人。   施祈睿是酒吧合伙人,有一间专门的房间。   他带杨柚上去,房门一关,所有嘈杂的声音被隔离在外。   施祈睿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衫,原本扣子扣得整整齐齐,因为上来时杨柚挥舞手臂掉了一颗,露出一段白皙的脖子。   施祈睿手脚麻利地剥下了杨柚的开衫,把人放倒在床上。   杨柚身上仅剩下一件黑色的紧身背心和一条牛仔的热裤。   施祈睿随手把衣服扔到一旁,拢了拢头发,盯着杨柚醉醺醺的状态瞧了半晌,抬腿踢了踢她不安分搭在床沿外面的小腿。   “起来,洗个澡再睡。”施祈睿并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他有轻微的洁癖,就这样睡在他的床上,即使是杨柚他也不能忍受。   杨柚呵呵地笑,当作没听见,翻了个身。施祈睿正要弯腰把她拉起来,没防备被她踢了一下,失去了平衡。   杨柚仰面躺着,施祈睿压在她身上,清晰地能看见对方脸上每一处小细节。   施祈睿皱了皱眉,道:“一股酒气。”   杨柚乐于见他不爽,闻言张开嘴,用力呼气。   施祈睿眉头蹙得更紧,沉沉嗓音说道:“别胡闹。”   “我没闹。”杨柚咧嘴笑了一下,“你怎么还没硬,纵欲过度,不行了?”   施祈睿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杨柚这样说,是刻意羞辱他。   身上的人呼吸起起伏伏,就是不给个准话。杨柚索性破罐子破摔:“要做就脱,不做就滚。”   两个人离得太近,呼吸抵着呼吸。有一瞬间,杨柚似乎感受到了施祈睿的挣扎——他那时候是想来真的。   不过也只有一瞬,施祈睿呼吸平缓,从她身上撑起来。   杨柚略一勾唇,笑道:“看来你选择了不做,那就滚吧。”   施祈睿整理好衣着,扣好第一颗纽扣,才回头看杨柚,声音冷静:“杨柚,我知道你没醉,起来,我们谈谈。”   杨柚不领情:“施祈睿,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哪怕是在最好的、最无忧无虑的年华,施祈睿对她也是若即若离的,在那个语焉不详的吻之后,他甚至选择了避而不见。   杨柚抓不住这男人的心,她也不需要。   ***   周霁燃驶回桑城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他顺着蜿蜒的霓虹灯光,一路跟着车流进入闹市区。   前方好像出了事故,汽车堵成一片,周霁燃慢慢跟着前车,余光向路边一扫,不期然看见了杨柚。   杨柚所处的地方和她的身份非常不搭,是一家灯火通明的大排档。   周霁燃靠在路边停了车,走了过去。杨柚只有一个人,桌上的烤串几乎没动,酒瓶却站了一排。   杨柚提着酒瓶,昂头阖眸,鼻翼翁张,嘴角抿成一线。   周霁燃立在一旁,抬手夺她的酒瓶,被她避了过去。   杨柚喝得有点多,醉得眼角发红,直直地一扬手,大着舌头含混地说:“喝!”   周霁燃没接,杨柚再往前递,身体失衡,从塑料凳子上栽倒。   周霁燃眼疾手快从身后把人捞起来,看见一滴泪水滑过杨柚的脸颊。她挣扎了一下,头侧向另外一边,喃喃道:“是我害死了她。”   她讲话的声音又轻又细,周霁燃没听清,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什么?”   杨柚从他怀里抽身,灯光打在她的脸上,泪水已经不见,留下一道泪痕。她咯咯地笑了起来,提高声音,喊道:“我说,我也杀过人!”   周霁燃微怔之时,杨柚已经转身,直直冲向马路上。   方才堵住的车已经疏通至最后几辆,大约是被困得久了,司机踩油门时都带了狠劲,嗡嗡作响。   周霁燃猛力把人扯了回来,他的动作又急又快,杨柚腕子上红了一圈。   但她感觉不到疼痛,或者说她反而想要疼痛。   黑压压的乌云厚重得似浓墨,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大雨倾盆而下,如同瓢泼,周霁燃没松开杨柚的手,反而攥得更紧,牢牢地掐住脉搏。   杨柚不肯消停,疯疯癫癫地又哭又笑。   她说她杀过人,这个埋葬已久的秘密,蠢蠢欲动着,想要昭于世人。   周霁燃不动声色地动了动身体,帮她抵御住雨水。   杨柚喉咙都喊哑了,雨水淋了她一脸,头发也粘在脸上,狼狈不堪。   她诅咒过真凶,也诅咒过自己。   现在自己的部分应验了,那个人一定也不会过得好。   周霁燃把杨柚送回家,脱下她湿透的衣服,帮她洗干净,再抱回床上。   周霁燃蹲在她身前,把她的碎发拨到一边,视线牢牢锁住她。   杨柚睡梦中犹不安稳,嘴唇嗫嚅着,声音几不可闻地吐出一句:“……对不起。”   周霁燃轻轻弹了弹她白皙小巧的鼻尖,杨柚感觉到不适,抬手揉了揉鼻子,翻了个身,背对着周霁燃。   周霁燃帮她把被子掖好,定定地看她几秒钟,走到门口,钥匙放在玄关处,然后出了门,轻轻把门推上。   他把车送回了修车厂,然后仍穿着那身湿透的、黏在身上的衣服,一个人走回家。   夜深人静,来时灰蒙蒙的乌云已经褪去,露出夜空清亮的黑色。   月朗星稀,马路上湿漉漉的,地势低的地方有一洼洼积水,树梢未干,流着水滴。   他想,杨柚真傻,为了惩罚自己,主动放弃了幸福的权利。   诚然,犯了错,是要付出代价的。   但他不会像她那么傻。   ***   周霁燃的日子还是一样的按部就班,并没有因为上次和杨柚的见面有什么改变。   好早之前天气预报就说要下雨,周霁燃从医院回到家,收了阳台上晾干的衣服,走到房间里那个简陋的衣柜前。   之前杨柚住在这里的时候,曾经嫌弃他这个衣柜又潮又破,自己又买了一个衣架,就放在沙发旁边,上面挂里颜色鲜妍的高档衣物。   和杨柚“两清”时,她曾说过类似让他变卖这些衣服的话,周霁燃动都没动过,就一直放在这个地方。   好像杨柚也一直都在这里一样。   周霁燃拉开两扇柜门,把自己的衣服都挂了进去。   倏地想起一阵铃声,周霁燃接了电话,是公司有事临时让他加班。   虽然年纪不轻,他毕竟是新人,有需要就得去。   当初分开,杨柚撂话的时候说得坚决,后来脾气过了,才想起来有件放在周霁燃家里的东西必须拿回来。   过几天是姜韵之的生日,她托人辗转寻到一只翡翠镯子,难得一见的上品,姜韵之一定会喜欢,她必须拿回来。   而怎么拿走是个艺术,杨柚开车到了附近,一通电话打给施祈睿的助理,让他吩咐下去找周霁燃去公司加班。   那助理办事效率挺高,很快,杨柚就看到周霁燃匆匆出了家门。   再次走进那狭窄破败的楼道,杨柚没露出嫌恶的表情。周霁燃家的钥匙她没还回去,她轻而易举地就开了锁,进了门。   杨柚的东西都还放在原处,那装着翡翠镯子的盒子就放在茶几的下层,连位置都没被动过。   杨柚咬着唇肉,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情绪。   或许周霁燃就是忙得忘记收拾她这些对他没用的垃圾,或许他这几天根本就是夜不归营。   她漫无边际地发散着思维,不自觉地偏开了头,视线扫过一处,差点把手里的翡翠镯子给摔到地上。   周霁燃走得匆忙,衣柜忘了关。   在一片黑色的衣裤之中,混进了一抹亮眼的白色。   不止是颜色,连质量都与众不同。   和一堆洗得发白的廉价T恤放在一起,十分精致。   那是杨柚送给他的那件“生日礼物”。   杨柚腿脚不受控制地走近了,把其他的衣服都拨到一旁,露出白色衬衫的全貌来。   上次扣子崩得满地都是,周霁燃找齐了,却没缝上,衬衫敞着怀,挂在衣柜里。   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涌上心头。   杨柚徒劳地动了动手指,似乎是想挣扎,摆脱一些逐渐清晰的情绪。   她好像犯了一个错误。   她不该放任自己的心。   她好像犯了一个更大的错误。   她不该伤了周霁燃的心。   杨柚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付出真心。   她对周霁燃,和对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她一直是这样坚信的。   可现在,她的心告诉她,她是错误的。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大约比较想看今天的内容?   正在和相亲对象聊微信,尴尬癌都要溢出屏幕了,我觉得马上就能get好多傻白甜梗[拜拜] ☆、第34章 防盗已换   回去的路上,杨柚仍然陷入在方才的冲击里。   这么多年,她第一次有想要改变的想法。   她过了七年享乐的人生,内里已经开始腐朽。遇见周霁燃后,她身体里沉睡已久的一部分叫嚣着想要苏醒。   杨柚高考考得一塌糊涂,还是被专管教育口的姜韵之塞进了桑城最好的大学。   无论是长相还是家世,她都是鹤立鸡群的那一个。老师对她区别对待,上课趴在桌子上睡觉或者直接不来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考试的时候也从来都不担心成绩,总会让她满意。   她不缺钱花,她有自己的享乐方式,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与同学保持距离,从来都是独来独往。   杨柚并不讨厌这样的自己,却也不怎么喜欢。   有些事情,是对自己的约束,也是一种习惯。   但是周霁燃跟她不一样,他在跌倒后肯爬起来,是个认真对待生活的人。   周霁燃是怎样生活的,杨柚全都看在眼里。   她表面上不说,甚至眼里流露出不屑,却隐隐羡慕着。   周霁燃让她看到一个光鲜亮丽之下自惭形秽的自己。   杨柚回家给姜韵之送镯子的时候,正巧碰上孙家瑜。   姜韵之正在试戴孙家瑜的礼物,那是一条镶了祖母绿宝石的项链。孙家瑜手围在姜韵之身后,帮她扣上接扣。   杨柚冷眼旁观这两个人的亲昵,深感肉麻。   姜韵之对孙家瑜,那叫一个标准的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一早姜曳因为怀孕把孙家瑜领回家的时候,姜韵之勃然大怒,恨不得杀之后快。   但是孩子已经有了,姜曳坚持要生,也坚持孩子不能没有爸爸,姜韵之就为一贯疼爱的大女儿妥协了。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姜韵之渐渐被孙家瑜那骗了姜曳的花言巧语收服了。   依杨柚来看,这个家里的小辈,就只有孙家瑜在姜韵之面前说的话有分量。   姜韵之一直偏爱大女儿,看杨柚总是挑剔,有许多地方不顺眼。   也许是性格使然,一个强势的母亲总会教出一个听话的女儿。   那是姜曳,不是杨柚。   杨柚不会轻易听从她的差遣,所以一直讨不到姜韵之的欢心。   姜韵之扫了她几眼,似乎是有些不满,跟孙家瑜抱怨道:“家瑜,你看看她,一天天的也没个正经的样子,就知道跟人在外面鬼混。”   “姜弋,你什么时候能有点出息?”姜韵之又转向杨柚。   杨柚随意地应道:“我这不是挺好的么?”   “工作不上心,男朋友也不正经找一个。”姜韵之手指敲敲了手边的木方桌桌面,“明天开始给你安排的相亲必须去。”   杨柚啼笑皆非,眉目也冷了下来:“妈,你这么专丨制,让我很难办。”   “要么你赶紧自己找一个,要么你就给我去相亲。”   杨柚满不在乎地笑:“好啊。”   孙家瑜见母女两个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似乎缓和下来了,适时插了句嘴:“小弋,这么晚了,就住在家里吧。”   瞧他这语气,活像他才是这个家的主人,杨柚倒像是个外来者了。   她在心底冷哼一声,连余光都懒得分给孙家瑜:“我回去睡。”   姜韵之摆摆手:“随便你。”   孙家瑜眼带担忧地说:“我送小弋回去吧,天黑,她一个女孩子不安全。”   杨柚冷淡地说:“不用了。”   “姜弋,这么晚了,你就让家瑜送送你。”姜韵之眉头紧皱,显然是对她不满。   一物降一物,杨柚忤逆不了姜韵之的意愿,便退了一步:“送到楼下就行,我自己开了车。”   等到要走了,姜韵之才想起来问杨柚:“你没头没脑回了家又走,干什么来了?”   杨柚口袋里的四方形盒子有着尖尖的边角,此时正硌着她的腰。她笑了笑:“没什么,就是忽然想回家看看。”   姜韵之蹬她一眼:“你不是回来气我的就不错了。”   孙家瑜送杨柚下楼,姜家所在的小区环境跟旧城区天差地别,每层楼道都灯火通明。   杨柚也不会因为走楼梯而崴了脚,便两步并作一步,就想早点摆脱孙家瑜。   到了停车位旁边,杨柚拉开车门,连招呼都不跟孙家瑜打,只想着快点离开。   没想到身后追上一只手,力气比她大,又把门推了回去。   孙家瑜享受似的迎着杨柚不耐烦的目光,压低声音说:“杨柚,我知道你最近没怎么回家,是交男朋友了?”   杨柚一句“关机屁事”差点脱口而出,她忍着恶心,强行咽了回去。   杨柚眯了眯眼:“你跟踪我?”   孙家瑜低头笑了笑:“没有的事。”   杨柚不欲和他继续纠缠,格开他的手,拉开车门,钻进去,发动着,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杨柚这样掖着藏着,孙家瑜只觉得更有猫腻。   姜家的阳台上有两个个球型的藤秋千,姜曳没出嫁以前,杨柚以前很喜欢和她一起坐在那里,姐妹两个谈谈心,或者放空思维,什么都不想。   杨柚本来想着把翡翠镯子给了姜韵之,再在家里住上一晚,在她最喜欢的秋千上坐一会儿,好想想以后该怎么处理和周霁燃的关系。   她是厘清了自己心底的声音,但不代表她一定会去找周霁燃。   从某种意义上讲,杨柚是个鸵鸟,她不擅长改变,敢作敢为也不是她的本性。   她很清楚姜韵之不会接受周霁燃,周霁燃也未必会随她所愿。   现在她被孙家瑜膈应到了,又因着姜韵之那番话,还瞻前顾后什么,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找回周霁燃再说。   ***   杨柚在花店转了一圈,看上了那含苞待放的白玫瑰。   “给我包一束。”   花店店员麻利地包花,杨柚接过来,看了一眼,挺满意的。   杨柚循着记忆找到了周雨燃的病房,一推门进去,姜曳也在。   见到杨柚,病房里的两个人均是一愣。   “小弋,你来找我的?”姜曳柔柔一笑,对周雨燃介绍,“小雨,这是我的双胞胎妹妹,是不是和我很像?”   杨柚摇摇头,看向周雨燃:“我来找她。”   周雨燃对杨柚自然是没什么好印象,上次是在深夜,看得不清楚,此时她和姜曳站在一起,确实非常相像。   周雨燃面无表情地问:“什么事?”   杨柚走近一步,把手里那捧花递了过去:“上次我和你有点误会。”   周雨燃盯着那束还挂着水珠的白玫瑰,迟迟没有接。   姜曳把她拉到一边,小声说了一句:“小弋,探病不能送白色的花。”   杨柚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寓意不好,点了点头,拿过那束白玫瑰扔进了垃圾桶。   花骨朵甚至还没有完全开放,杨柚也并不觉得可惜。   她一向随心所欲惯了,说干什么就干什么,但在别人眼里却是另外一番解读——送了不合适的花也就罢了,后面还一副无所谓的态度随手就扔,这个有钱的大小姐根本瞧不起人。   周雨燃恰恰是持这种想法的人之一,受了这眼高于顶的羞辱,她涨红了脸,更加地不舒服。   杨柚就是这样一个人,看在眼里的,是世界上最好的,她在心里把人捧到天上去。   剩下的所有人,她都不屑一顾,踩到尘埃里。   第一次见面时,她对周雨燃没什么好脸色,一是由于那晚方景钰急病,二是因为她确实不会分一个眼神给不在乎的人。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周雨燃是周霁燃的妹妹,那么对杨柚来说,她就不是可有可无的人,而是变成了,稍微特别一点的存在。   比如颜书瑶,杨柚没把她当作自己人,却也不是当成路人。不可否认的是,杨柚对颜书瑶很在意,就算她不认可她成为姜家人,却也在潜移默化地接受中。   教养让周雨燃没做出把杨柚赶出去的举动,毕竟在她的眼里,杨柚就是来找不痛快的。   最后杨柚待到自讨没趣,拎起手提包走了。   ***   杨柚上午做了一个SPA,耗时很长,不过效果不错,镜子里的皮肤被打磨得光滑、通透。   杨柚对自己的状态非常满意,拎着自己的包去上班了。   全睿意敢在下午才来上班的人,除了身为大BOSS的施祈睿,就只剩下一个杨柚了。   杨柚特意绕道路过了周霁燃那组,在接收到他不赞同的视线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说好的要改变,上班总得按时。   这下她的精心准备都落了空,杨柚心里不服气,直接冲到人力资源部要求调到周霁燃所在的那一组。   HR一见是她,便想起那全公司无人不晓、前一阵闹得沸沸扬扬的绯闻,完全忽略了杨柚在这段时间里移情别恋的可能性。   杨柚说明来意,HR打算请示上级,杨柚拦住她,让她就这么办。   她讲话即居高临下又气势十足,HR脑子一热,真的就听了她的。   等到杨柚搬着自己的东西,坐到周霁燃旁边那个工位时,对方却双目直视着电脑屏幕,连眼皮都没撩起来一下。   杨柚瞄了一眼周霁燃的屏幕,密密麻麻的代码,她完全看不懂。   周霁燃完全当她是空气,杨柚没辙了,只得在下班时间主动拦住他。   一米六几的女生和一米八以上的成年男人,力量对比是天差地别的。   周霁燃提着杨柚的领子,迫使她把路让出来。   他一双黑亮的眸子瞧着杨柚:“杨小姐,拜托你不要靠近我,我怕又一不小心欠你什么。”   杨柚立在那里,维持着刚才的姿势,抬头直视着周霁燃:“如果我就是想让你欠我呢?”   周霁燃:“……”   大约是脸皮够厚的人天生想法异次元,杨柚的逻辑他实在无法理解。   他欠她,对她是有什么好处么……   周霁燃叹了口气:“杨柚,你想要的,上次你已经说得很明白,恕我不能接受。而我想要的,如果你给不起,就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语毕,周霁燃抿了抿唇,等着杨柚的答复,却迟迟没有等到。   周霁燃轻咳一声,杨柚有些恍神,好久才反应过来,侧眸看他。   杨柚拉了一下周霁燃的袖子,得到一个莫名的眼神。   那是一种无声的拒绝,幸好杨柚脸皮够厚,就当作没看见。   杨柚亦步亦趋地跟着周霁燃,可后者丝毫不为所动。   杨柚忍无可忍,喊了一句:“喂!”   周霁燃脚步一顿,转头看向她,眼底平静无波。   杨柚话到嘴边,不由得一顿,凝着的一口气散了,便再也说不出口了。   ***   隔天是姜韵之的生日,姜礼岩在桑城有名的洛园坊订了一桌昂贵的酒席,他自己却未出席,理由是人在外地出差,回不来。   方景钰转述给姜韵之时,她只是表情淡漠地略一点头,喜怒不形于色。   除了姜礼岩,姜家人中还缺姜现,理由更加敷衍——学校有活动,走不开。   客人倒是有几位,除了两个姜韵之的得意门生以外,还有难得不穿一身黑衣的施祈睿。   施祈睿是代替出国游玩的施父施母来向姜韵之祝寿的,姜韵之有意将他和杨柚的座位安排在了一起。   杨柚和施祈睿上一次见面虽然不欢而散,但两个人对这个座位安排并没有什么不满,反正这么多年以来,都是这么过来的。   洛园坊的菜品都是由青花的骨瓷碗碟盛放的,菜量不大,摆盘极其精致,味道也是极好。   杨柚不喜欢这种场合,没什么食欲,只吃了些清炒藕片茭白之类的素菜,碍于姜韵之,勉强撑过两个小时。   散场时杨柚把镯子交给方景钰,让他回家再拿给姜韵之,方景钰应了声好。交代完这件事,杨柚心头一块大石落地,总算把该办的事都办完了。   席间众人都喝了点酒,方景钰作为主人,帮几位客人分别叫了代驾。   其他人都走光了,施祈睿那一位来得迟了些,据说是堵在了路上。   姜韵之今晚喝了不少,方景钰急于回家照顾,便让杨柚陪施祈睿在大堂里等。   不多时,代驾姗姗来迟,杨柚原本在低头玩手机,听到急匆匆的脚步声,闻声抬眸。   周霁燃的目光掠过她,对施祈睿点了点头,道:“师哥。”   施祈睿没多寒暄,站了起来:“走吧。”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又对杨柚说:“你自己开车,路上小心,早点回家。”   周霁燃开着施祈睿的豪车,车内的一切都是那么地舒适,施祈睿与他的条件,可谓是天差地别。   或许是不想说话,又或许是真的有些喝多了,施祈睿上了车就闭上眼睛,仿佛是睡着了。   施祈睿的住所在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地方,周霁燃把他送到楼下,施祈睿睁开眼睛,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纸币,递了出去。   周霁燃动作微微一滞,然后接了过来,塞到口袋里。   他正在解安全带,就听到施祈睿淡淡开口:“霁燃,我想你可能不知道,杨柚是我的初恋。”   闻言周霁燃面色如常,安全带锁扣弹开,自动收了回去。   他没有马上下车,目视前方,回道:“所以呢?”   施祈睿的视线落在他外套肩膀处开线的地方,答道:“我很喜欢杨柚,她以前也喜欢我。不管我们之间如何,我都希望她不要受到伤害。”   周霁燃轻笑了一声:“这些话你不该对我说。”   “你可以当作是一个过来人的警告。”施祈睿推门下车,结束了这场简短的谈话。   月光洒照,周霁燃沉默地、一步一步地踏过每个台阶。   杨柚靠在门边坐着,周霁燃没理她,掏出钥匙开了门,才回身对她伸手。   “起来。”   杨柚没和他争论,手递了过去。   周霁燃用力,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很快松开手,一句都不交代,“砰”地一声甩上门。   杨柚瞅着紧闭的门板,品出点味道来。   周霁燃……这是在吃醋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很粗长,勉强算是双更吧,么么哒   PS:有人赏我个预收作收啥的嘛,我最喜欢涨收藏了╮(╯_╰)╭ ☆、第35章 防盗已换   杨柚用力敲门,她知道这老楼的隔音不好,声量不大里面也能听见她说的话。   “周霁燃,你开门好不好,我好饿,晚上都没怎么吃东西……”   周霁燃似乎就在门板附近,声音清晰可闻:“小区门口有饭店……吃不惯的话,你上网可以查到全桑城的外卖电话。”   “可我就想吃你做的菜……”杨柚声音越来越低,仿佛还带了点委屈。   杨柚最擅长耍无赖,果然,约摸半分钟过去,周霁燃拉开了门。   杨柚得逞后,翘了翘嘴角,又绷紧肌肉让自己面无表情。   她坐在属于自己的沙发上,看着仍站在客厅里的周霁燃,蛮横霸道地指使他:“看我干什么,去做饭啊。”   “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周霁燃暗自吐槽一句,瞥见杨柚的脸色,还是心软,“做什么?”   “有什么吃什么。”   周霁燃冷哼一声,转身去了厨房。   不多时,周霁燃端出一碗热腾腾的面条,汤底清清淡淡的,面条上面铺了切碎的雪菜和肉丝。还有两个小碟,一碟是蒸好的腊肉,随着上升的烟雾溢着香味,另一碟是萝卜条,上面沾满了辣椒。   周霁燃把筷子搭在碗上面:“吃吧。”   杨柚夹了一筷子萝卜条,入口果然和看起来一样脆生生的,很是爽口,辣得入味。她又尝了一口腊肉,肥瘦相宜,香味四溢。   杨柚满足了弯起唇角,问周霁燃:“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   周霁燃插着口袋站在她面前,漠然地答:“不是,楼上言姐前几天回了趟老家,专程送过来的。”   闻言,杨柚也不吃了,筷子拍在碗沿上,发出清脆的一声。   周霁燃说的那个女人她也认识,年纪约摸三十几岁,丧夫独居,她用脚后跟都能看出来她对周霁燃有意思,她就不信周霁燃自己看不出来。   周霁燃瞥了她一眼:“你发什么疯?”   “我发疯?”被周霁燃质问一句,杨柚每一根骨头都不得劲,一把抓过他们之前没用完的冈本盒子,捏在手里,“现在是分享食物,再过一阵是不是就要一起消耗避孕套了?”   周霁燃对她的无理取闹报以冷眼:“你管我和谁一起用避孕套,你不是最在意施祈睿的感受了吗,找他去吧,这里恕不奉陪!”   杨柚摔了手里的东西,怒道:“你到底是听谁说了什么,凭什么单方面地断定我喜欢谁?”   周霁燃胸膛起伏,抿着唇不作答。   杨柚蹭地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喊:“周霁燃,你说话啊,没种吗!”   周霁燃弯腰端起那碗面条,塞到杨柚手上:“先吃饭,吃完再说。”   杨柚深吸一口气,刚准备跟他继续据理力争,被周霁燃瞪了一眼之后,咽了咽口水,安静地拿起了筷子。   周霁燃立在一旁,从上至下地看着她。   杨柚很瘦,虽不至于嶙峋,倒也相距不远。   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她细细的脖颈,凸起的肩胛骨,脊椎线凹进去,因为外面贴着一层布料而若隐若现。   他这地界太小,杨柚要蜷着腿,才能坐在沙发上。   对于享受惯了又娇气的大小姐来说,这无疑是不舒服的。不过看表情,杨柚并没有介意,反而吃得津津有味。   汤很入味,面很好吃,杨柚嚼着萝卜条,喝光了最后一口汤。   萝卜条微辣,杨柚嘴唇通红,娇艳欲滴,一双又大又美的眸子也蒙上了一层水色。   周霁燃从她手里收走了碗筷,连同装菜的小碟,一起端进了厨房,然后挽起袖子,打开水龙头,开始洗碗。   杨柚跟了上去,厨房格局狭窄,她没有硬挤进去,而是站在门边看他。   周霁燃皮糙肉厚,为了节省点开支,洗完从来都是用凉水,也不带橡胶手套。   杨柚轻轻眨了眨眼,开了口。   “我一直觉得我不太正常,你看我明明不喜欢施祈睿,我还是见不得他对别的女人好。”   这句话听着像解释,周霁燃听起来却是别扭,于是他像没听见一样,没吭声。   “比起他来,我更受不了你对别的女人好。”杨柚声音低低的,她不尖锐的时候音质有一点沙哑,在人的心上磨来磨去,“所以,周霁燃,我没法两清,你想要怎样,我All in。”   她不会否认过去的自己,也从来都坦承此刻的真意。   杨柚赌上自己的一切,包括那颗不信任别人的心,来换取这廉价却又朴实的温暖。   她抬眼扫过这小小的、还不如她家玄关大的空间,墙壁被油烟熏得泛黄,光源是那种老式的灯泡,扣个灯罩,用电线吊着,垂下来。   周霁燃个子高,有时候不小心还会撞到灯罩,昏暗的灯光就会晃动,把他的影子切割得七零八落。   杨柚想,一定是她空虚得足够了,恰好遇到了平凡的灯火,才肯卸掉伪装,不管不顾地扑上去。   她做不来飞蛾,这火光不炽烈,不必她燃尽自己。   周霁燃手上动作一顿,空气跟着安静了一瞬,只有哗哗不尽的流水声。   逼仄的空间内,周霁燃的思绪从大脑过了一圈,一直飘到脚底,又绕了回来。他继续擦拭碗壁上的油渍,轻飘飘扔下一句:“我明白了,回屋里等我,我洗完碗跟你谈。”   杨柚推开通往阳台的门,吱吱呀呀的声音过后,一阵清凉的风灌进来。她倚在门框上,抽了根烟。   周霁燃在身上抹着水走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杨柚侧对着他,头发随风轻轻扬起,她手指夹着烟,烟气袅袅升起。   杨柚听到脚步声,随手甩掉没吸完的烟,烟头掉在地上,落进周霁燃先前晾衣服积的水洼里。   轻微的声响过后,火光熄灭,周霁燃径直走到浴室里,也不关门,就开始脱衣服。   浴室里传来潺潺的水声,杨柚没多进,就站在门边。   周霁燃抹了把脸,侧过头去看她,水珠从他的脸颊滑下,一路沿着肌理滑到下腹,消失不见。   杨柚咽了咽口水,目光笔直地追随着周霁燃光着身子擦着头发走到床边。   要是放在平时,杨柚可能会嘴上嘲讽几句周霁燃遛鸟有碍观瞻。   但是此刻,她没有这种余裕。   杨柚走到周霁燃身边,推着他的肩膀,把人按倒在床上,自己也顺势贴上去。   温香软玉在怀,周霁燃身体僵硬一瞬,杨柚感受到了,眼波流转,笑言:“一个好回答。”   “是么?”   杨柚撑在周霁燃身上,目光灼灼,说:“你修车技术不是很好吗,我好像有点毛病。”   “你来修修我啊——”   “我不是心理医生。”周霁燃别开目光,“修不好精神病。”   杨柚不依不饶:“你不是什么都会修吗?”   周霁燃指指她的头:“这儿有毛病我没法修。”   杨柚“噗嗤”一声笑,拉着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你错了,我是这儿有毛病。”   周霁燃拉下她,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她的颈侧。杨柚很快进入状态,任周霁燃为所欲为。   周霁燃二话不说,一冲到底。   杨柚涩得疼,硬是咬着牙一声不吭。   周霁燃掐着她的脖子,力道不大,刚刚好有压迫感,他眯起眼睛,眼神危险。   “杨柚,这是最后一次。”   周霁燃横冲直撞,杨柚节节败退。   周霁燃声音黯哑:“你放弃了施祈睿,还有方景钰,选择了我,对吗?”   杨柚皱紧眉头,下身又胀又痛,脚趾用力蜷起。她的注意力已经不在这,急喘着答不出来话。   杨柚这才明白往日里那些你来我往,周霁燃对她是报以了多大的耐性与纵容。   如今他收起了那些温柔,杨柚便毫无还手之力,只得缴械投降。   形成她现在这种落尽下风的局面,对周霁燃来说,真是轻而易举。   “太爽了?没听见?要我复述一遍?”周霁燃每发问一句,都伴随着一记猛撞,近乎发泄,“那好吧,我再问你一次,施祈睿,还有方景钰,你的占有欲里还包括他们吗?”   这个男人的占有欲,从来就不逊于她。   “我、我……”杨柚指甲掐进手心,勉强保持一丝清明,胸膛快速起伏。   她鲜少有说不出来话的时候,现在这一刻,也许就是她人生里最窘迫的一刻。   她身上所有的感官,每一滴流淌的血液都在告诉她,此刻,她完完全全地臣服在这个男人身下。   她的视线从周霁燃黑亮深邃的眸子滑开,咬住他的肩颈,发了狠,见了血。   她献出的,并不只是这身皮囊。她想周霁燃也不屑于要,他要的是完完整整,包括心。   杨柚曾经以为这颗心她给不起,毕竟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哪里。   她却在周霁燃那里寻回了它。   杨柚松了牙齿,头抵着周霁燃的肩窝,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呜咽,像小猫叫声一样的甜腻。   周霁燃动作缓下来,手掌抚着杨柚的后脑,帮她顺着汗湿的头发。   他吻了吻杨柚柔软的耳朵,在她耳边留下一句——   “现在,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前方高糖反应 ☆、第36章 防盗已换   杨柚盘着腿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周霁燃晾好床单从阳台走出来,看到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脚步一顿,来到她身前,俯下身问:“看什么呢,这么开心?”   杨柚把手机扔到一旁,张开手臂环抱住周霁燃的腰。他穿的是杨柚送的那件白衬衫,杨柚说好看,偏让他穿着。   他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凉气,杨柚打了个寒颤,不过还是把脸贴在他腹部,蹭了两下才松开。   “我查过了,占有欲太强是病。”杨柚咧嘴一笑,“不过在我这里,没药医。”   杨柚双唇微启,眼眸明亮,神色得意,周霁燃心念一动,当下俯下身,把她抵在沙发里狠狠亲吻。   舌头勾缠,含吮舔丨弄,唾液交换,仿佛做过千万遍的行为,他们仍乐此不疲。   “你的汤要烧干了……”杨柚喘息着,喃喃地说。   周霁燃早起去菜市场买了排骨,放在砂锅里小火慢炖,等杨柚被香味馋醒了,才换了床单去洗。   “没事。”周霁燃再度覆上去,攫取她口中的养分。   一吻方歇,杨柚摊在沙发上,眼眸湿润,周霁燃把她拉到背上:“走,去看你的排骨汤。”   “我饿死了……”杨柚趴在周霁燃背上嗔怪,有气无力地抱怨。   周霁燃单手托在她大腿上,另一只手掀起锅盖。   汤锅冒出浓浓的水汽,香味沁入鼻尖,杨柚闷哼一声,咬住了周霁燃的肩膀,隔着一层衣料用牙齿厮磨。   “你再不给我吃饭,我就吃你。”杨柚恶狠狠地说。   “先吃饭。”周霁燃偏头瞥她一眼,顿了顿,“再吃我。”   杨柚皱起鼻子,周霁燃刮了刮她的鼻尖,笑道:“这么急?”   杨柚气鼓鼓地瞪着他:“谁急了!”   周霁燃手指摸上衬衫扣子,慢条斯理地说:“先吃我也不是不行……”   杨柚忍无可忍,上前撕扯他的衬衫,不知道是不是太急迫了,手指忽然不得章法。   周霁燃胸膛震动,低低地笑,还不忘教育她:“饿急了就狼吞虎咽,可不是好行为。”   “周霁燃,做人要坦荡。”杨柚叉着腰 ,凶巴巴地提醒。   “哦?”周霁燃在她的目光下一颗一颗解开扣子,“这样坦荡吗?”   ***   排骨汤真的烧干了,饭也硬硬的,让人咽不下去。   周霁燃不顾背上一道道的抓痕,重新找了个锅,熬了点雪菜牛肉粥。   杨柚是真饿了,什么教养仪态,统统抛到一边去,一口接一口,大快朵颐,就没停下来过。   周霁燃端了碗粥,喝一口看杨柚一眼,越看越有趣。   其实杨柚挺好养的,不挑食,特别喜欢的食材也没有,不挑做法,什么都可以。   杨柚吃完饭,破天荒主动要求洗碗。两个人的位置跟平时掉了个,杨柚系着略大的卡通围裙站在水池前,周霁燃倚在门框上瞧着她。   杨柚指腹甫一碰到碗壁上站着的油污便打了个激灵,她抿了抿唇,一脸嫌恶地挤了些洗洁剂在洗碗布上。   杨柚炸了毛,撂下瓷碗,摔了洗碗布,喊道:“我不干了!”   周霁燃憋着笑,抓住她的手指帮她冲洗干净,然后推着她的肩膀,把人送出厨房,无奈又宠溺地说:“还是我伺候你吧,小野猫。”   杨柚理所当然地享受这种待遇,并且发誓以后再也不进厨房了,她现在看见那扇门都觉得指尖油腻腻的。   杨柚吃得多了,坐着躺着都不舒服,便在房间里绕了两圈,满地乱走。但这房间又着实太小,消食都施展不开。   杨柚被磨得没了脾气,只能喊:“周霁燃,洗完了没?出来陪我!”   周霁燃甩着手上的水珠走出来,先是斜了暴躁的她一眼,然后才问:“你精力旺盛?”   最开始就是普通的斗嘴,不知道从何时起就变了味,换成另一种运动,两个人一起消食。   周霁燃一手托着杨柚的腰含住她的舌尖,另一只手掐着她的臀,缓慢地加深这个吻。   他不是毛头小子,早就过了心浮气躁的年纪。他循序渐进,一步一步把他的人拆吃入腹。   杨柚被周霁燃从背后抵在墙上进入时,心里骂的是——什么忍者神龟,分明是大尾巴狼!   ***   施祈睿对杨柚擅自换组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不管,杨柚乐得自在,每天和周霁燃同进同出,一时间流言四起。   杨柚根本不在乎这个,从容以对,她亦不担心这些流言对周霁燃的影响,依旧我行我素。   尽管周霁燃的醋都吃到方景钰身上了,杨柚还是不能见色忘兄。方景钰是她哥哥,这一点永不会改变。   这天下班,杨柚没和周霁燃一起回家,而是开车去了方景钰的公司。   吃过上次那顿发泄宴后,方景钰一直对杨柚的状态很关心,隔三差五就要打个电话来问。   杨柚被他念了几次后,便打算再和他吃一顿饭,大大方方地展示自己很正常,一劳永逸。   这次的地点是樱吹雪,杨柚去得早,没赶上那漫天的樱花,等到方景钰来的时候,正好撞见她一边握着电话一边低头浅笑。   方景钰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一时怔在那里。   他轻咳一声,唤了一句:“小弋。”   杨柚抬头看到他,仍是带着一如既往的笑意,挽着他的手臂摇了摇,抱怨道:“大忙人,终于肯赏脸和我吃顿饭了。”   方景钰忙道歉:“最近工作忙,实在走不开。”   “孙家那个项目?”   “嗯,上次和你提过的度假村,现在在跑审批。”   “很麻烦?”   方景钰脸上浮现一点愁容:“不容易。”   “孙家不出力?”杨柚皱了皱眉,“当初说好的合作,他们现在想坐着收钱?”   方景钰叹口气:“实在不行,让妈去和家瑜谈谈。”   杨柚眉头紧锁:“哥,孙家瑜不可信。”   “你别跟着担心。”方景钰夹了一筷子三文鱼给她,“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   杨柚盯着方景钰眼下的青黑,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好,我不插手。”杨柚无奈,“那你注意身体,别再像上次一样进医院。”   ***   杨柚借着月光,踏着楼梯上楼,忽然想起上次和修车厂的人吃过饭后,她和周霁燃在回去的路上吵了一架。   那时她为了方景钰警告周霁燃不要接近颜书瑶,如今两个月过去,她的立场对调,该强调的是,让颜书瑶离周霁燃远点。   杨柚不是小姑娘,没有少女心更没有少女梦,不会患得患失作天作地。   她一贯务实,又骄傲自负,周霁燃已经得手,她根本不需要严防死守。   没想到转眼就被打了脸。   夜深人静,杨柚掏出钥匙打开门,迎面撞上一个裹着浴巾的女人。   那女人头发裹着毛巾,脸颊红扑扑的,身上还带着水气。   正是周霁燃楼上的邻居,让杨柚那天无端吃了飞醋的那位“言姐”。   翟洛言是个美丽的女人,面上并不显年龄,反而有一种风韵、岁月的美。她的腕口有一小段纹身,时间很久了,略微有些褪色,是她亡夫名字的缩写。   此刻她刚刚出差归来,坐了二十小时的硬座,风尘仆仆的。家里水管爆了,她被淋了一身的水,头发粘在脸上,满身狼狈。   周霁燃把他请进来,开了热水让她洗澡,自己翻出工具,便上楼修理水管。   谁也没想到会被杨柚撞上。   周霁燃听到楼下响动,第一时间跑下楼,迎接他的是杨柚的怒火。   这场面倒也不至于有理也说不清,可杨柚本身就是个不讲理的人。   当下出言讥讽,然后二话不说,把两个人都赶了出去。   周霁燃又返回楼上,静下心来继续修水管。   十月的天气渐凉,周霁燃忙前忙后,竟然热出了一身的汗。   翟洛言打理好自己,找了一条崭新的白毛巾,递给周霁燃擦汗。   “对不起,惹你小女朋友生气了。”她语带抱歉地说。   “没事,倒是你别介意,她脾气不好,说话太冲,不过没有恶意。”   “我懂。”翟洛言见过杨柚几面,衣着精致,深情倨傲,不难想象她发现男朋友家里出现陌生女人衣衫不整时的反应。   说起来,从某种意义上讲,杨柚也是简单直接的那种人。   喜欢就是喜欢,厌恶就是厌恶,直白地写在脸上。并不是说她就不通人情世故了,而是因为有那个资本,有那个条件来支撑她。   周霁燃修好水管,确认它不会再漏,又帮翟洛言清理好之前的水迹,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霁燃,你女朋友说我早就对你有意,我想她是误会了。”   周霁燃笑容恰到好处的礼貌,点点头道:“我知道。”   翟洛言当然不喜欢他,早在杨柚还没有出现之前,他也没有自作多情。   翟洛言是那种看上去就美丽大方且有故事的女人,事业也做得很好。   她知道周霁燃坐过牢,也没有表现出鄙夷来,待他一如常人。   她因为从事地质方面的工作,经常不在家,作为邻居,周霁燃多少有所照料。   一来二去便有些接触,越熟悉就越明白,这个总是温婉笑着的女人,一直和人保持着距离感。   翟洛言住在这里的原因跟他不一样,她与丈夫都出身清苦,早年在这里买了套房子,后来事业上渐渐有了起色,她的丈夫却因病去世了。   翟洛言不是没有经济能力搬离这里,她只是需要这个怀念已故之人的地方。   周霁燃曾无意中看到过她丈夫的照片,那男人长得跟他有两分相似。   这套老旧的房子,跟她手腕上的纹身一样,以及她对周霁燃没有过线的关照,都是她无声的纪念。   “还有些东西要收拾,我就不帮你了。”周霁燃笑了笑,“我回去了,别担心,我会解释清楚的。”   就算不是因为他和杨柚和好,涉及她的清誉,他也会和杨柚说清楚。   为了避嫌,周霁燃留翟洛言在家洗澡的时候没带钥匙。他下楼敲门,杨柚明明在家里,就是不理他。   周霁燃哭笑不得,几次沟通无果后,转身下了楼。   他知道小野猫醋劲大,本来没想让她知道,谁知道好死不死,被她碰了个正着。   他家住二楼,优势是楼层矮,劣势是安全性差。   周霁燃身手不错,踩着一楼的防盗栏杆,双臂伸展,纵身一跃,人就挂在了自家阳台栏杆上。他臂力非常好,没迟疑,翻了进去。   杨柚被他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怒斥道:“你疯了吗?不要命了?你知不知道你做的事很危险?”   周霁燃只是说:“我有分寸。”   杨柚真情流露,周霁燃看得心里熨帖,对她勾勾手指,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口。   “这是给你的奖励。”   ***   翟洛言的事情不了了之,周霁燃不指望杨柚去道歉,讲明白了,她懂了,不犯下一次,也就可以了。   姜韵之再次催促杨柚履行承诺,把说好的男朋友带回家。   杨柚跟周霁燃说了,周霁燃倒是没什么意见,反正是早晚都要做的事、去的地方、面对的人。   周霁燃买了些见面礼,第一次上门,不能寒酸,不能失了礼数。   开门的是颜书瑶,姜韵之交代过杨柚要带人回家,她一推开门,除了杨柚,却还有周霁燃。   那日在医院里,颜书瑶亲眼见到他们亲热,事后她没多嘴去问,但是早有心理建设。   可再怎样,她都觉得惊奇,这样不搭的两个人是怎么走到一起去的。   姜韵之听到声响,从书房里走出来,见到周霁燃时,觉得有些面熟。   杨柚听时用心,应时认真,转过身阳奉阴违,这种事干过多少次,姜韵之早都不意外了。   她是真没料到杨柚竟然带了个男人回家,太过惊讶,反而质疑起了真实性。   姜韵之把杨柚拉到一边问:“你花钱雇来的?”   闻言杨柚一声轻笑,答复道:”花钱买不来。”   姜韵之还要再问,杨柚打断她,首先说道:“30岁,之前在一家修车厂工作,现在在睿意。妹妹生病,所以没钱没车没符合你要求的房子,还有个小拖油瓶。”   姜韵之一听到修车厂,就联想起之前施母跟她提起的那件纠纷,脸色不太好看。   杨柚嘴角一直带着似笑非笑的笑意,她带周霁燃回家,不过是走个流程,应付一下姜韵之。   姜韵之拧着眉训道:“品行端正,家境殷实,你说他占哪个?”   杨柚的择偶标准曾经就是这八个字,是比照方景钰来制定的。   今非昔比,最后入围的周霁燃,一个都没占上又何妨?   所以姜韵之的质问,杨柚听都没听进去,满不在乎地说:“哦,我最近有了新标准。”   “你说。”姜韵之怒气未消,耐着性子跟她交谈。   杨柚勾唇,粲然一笑:“器大活好,父母双亡。”   作者有话要说:  告诉我,柚妹的女友力强不强? ☆、第37章 防盗已换   闻言姜韵之脸色一变,她是搞教育的,最听不得那些个不文雅不讲究的词汇。   杨柚这个孩子,总是喜欢干她讨厌的事,事事跟她对着来。   杨柚有点不耐烦,懒懒散散地问:“你还有要问的吗?”   姜韵之还没答复,很快她就自说自话:“没有的话我们两个就回去了。”   姜韵之神色冷下来,训斥道:“回什么回!”   杨柚平白被呛一句,想要张口辩解,一对上姜韵之的眸子,忽然说不出话来。   姜韵之命令道:“去厨房给书瑶搭把手。”   杨柚撇撇嘴,不情不愿地钻进了厨房。   周霁燃挺直脊背坐在沙发上,姜韵之走过去,坐在另一侧。   她端着一张脸,表情凝肃:“小弋说你还有个妹妹?”   “是的。”周霁燃点点头,看向姜韵之,“比我小六岁。”   炉灶上的饭菜散发着鲜香的味道,杨柚洗了口气,总想着出去挡在周霁燃面前,为他出头。   颜书瑶欲言又止地看着她,杨柚被她注视着,丝毫没有前任新任碰面的尴尬与剑拔弩张。   一盘新菜即将出锅,杨柚从橱柜里拿出一个盘子,往颜书瑶旁边推了推,同时问:“你有话就说。”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杨柚是个相当直爽的人。有话摊开说,不爱搞那些个弯弯绕绕。   “你对霁燃……是认真的?”   颜书瑶知道这一问出口,杨柚肯定是会生气的。但是她还是开了口,因为她不希望周霁燃受到伤害。   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杨柚并没有发怒,而是很平静又好笑似的瞥了她一眼。   “为什么不?”   杨柚手上还忙着摆盘,无暇顾及其他。   这看似漫不经心又吊儿郎当的回答,颜书瑶下意识觉得这是她的真心话。   她无端地这样相信着。   锅里的青菜火候差不多了,杨柚站在调料的那一侧,顺手就帮颜书瑶倒了点调料。   颜书瑶完全来不及阻止她,讪讪地笑了一声:“小弋,那瓶才是酱油,然后那个是糖罐子。”   杨柚:“……”   普通的炒青菜就这样在她的帮倒忙下变成了糖醋青菜。   杨柚才不会管她有没有给人添了麻烦,她对颜书瑶摆摆手:“倒扔了吧,我出去了。”   平心而论,颜书瑶做饭真的很好吃,而周霁燃也是不遑多让。   杨柚无论在家还是和周霁燃在一起,都不用担心吃饭问题。   杨柚过去的时候,正好听到姜韵之和周霁燃谈到钱。她定了定神,昂首阔步地走到那边,如她脑中所想一样,挡在了周霁燃前面。   姜韵之脸色不太好看:“不是让你去厨房帮忙吗?”   “你觉得我是去帮忙的吗?”   姜韵之蹬她一眼,试图让她自动走开。   杨柚自然不会让她称心如意,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   “他穷怎么了?现在又不是古代,奴隶的后代必是奴隶、穷人的孩子还是穷人。就不许给人一机会,还不让人上进啦?”   “再说颜……嫂子也认识,你问问她,周霁燃人品怎么样……”杨柚眼神坚定执拗,“我认定他了,你拆不散的。”   颜书瑶正端着盘子出来,闻言有点紧张。   “书瑶,你过来。”   颜书瑶只得放下盘子走过来,她与周霁燃对视一眼,很快就错开了。   姜韵之的视线落在脸上,带来一股无形的压力,颜书瑶尴尬极了,硬着头皮说:“霁燃很好……是真的,妈。”   姜韵之无声地皱了皱眉,颜书瑶说着说着就通顺了:“我们一个镇上长大,他很乐于助人。”   这些说辞姜韵之能不能接受还两说,但是颜书瑶已经尽力了。   周霁燃从她的表情看出不满来,他是个实在人,有什么说什么。要是说出来的是姜韵之不同意的,她就会微不可查地皱眉。   在进门之前,周霁燃就设想过这样的场面,他不是傻子,总不能期望姜韵之乐呵呵一脸和善地对待他吧。   而当一切都真实地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一次不行,就来第二次。总有一天,能说服姜韵之点头。   ***   周霁燃从外面拎着早餐袋子进门,杨柚才刚睡醒没多久,眼神有点迷茫,意外地有些可爱。   杨柚勾勾手指,周霁燃走过来,袋子扔在茶几上,托着她的腋下和膝弯,把她抱起来。   这个公主抱一直持续到周霁燃走进浴室,才把人放到地上。   杨柚对他的服务相当满意,手指掐掐他的脸,眼底蕴了点笑意,问道:“你一会儿干什么去?”   周霁燃倚在门口看她洗漱,答道:“陈哥给我找了个修电视的活。”   杨柚嘴里还喊着刷牙的泡沫,微微蹙眉,道:“你不用做这些。”   “嘘。”周霁燃打断杨柚要说的话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他神色认真,杨柚吐掉口中的泡沫,说道:“那你去吧。”   周霁燃抬手拨乱她的长发,去厨房看炉灶上的锅。   周霁燃煮了粥,又在外面买了包子,杨柚洗漱完毕,出来就能吃到现成的早餐。   她品了品,觉得这样的生活也不错。   杨柚穿着吊带睡衣出来,皮肤白皙水润,周霁燃看了几眼,不动声色地偏开了头。   杨柚尝了一口包子,登时皱起了眉:“芹菜馅的?”   “嗯,怎么了?”   杨柚撇了撇嘴:“真难吃。”   周霁燃瞪她一眼,道:“只有这一种。”   意思是,爱吃不吃。   挑食是个富贵病,但凡经历过穷苦,哪会有不吃的东西。   杨柚又看了一眼咬过一口的包子,脸上的嫌恶藏都藏不住。她把包子丢到周霁燃碗里,自己夹了点咸菜就着把粥喝了个干净。   周霁燃别开脸笑,杨柚恼羞成怒,扑过去掐他,两个人闹了好一阵才停下来。   粥已经凉了,包子还有点余温,周霁燃吃过早饭,就提着工具箱出门了。   订单所在的小区位于市中心,寸土寸金的豪华地段。   周霁燃说明来意,保安在问过一些细节后让他登记,之后就放他进去了。   姜曳昨晚发现电视机坏了,便找了人来修理。   小奶猫忽然跑到门口,“喵喵”直叫,姜曳不解,随即门铃响起,她打开门,看到一张朝思暮想的脸。   姜曳见来人是周霁燃,打从心底的惊喜涌上来,忙才鞋柜里翻了半天,找出一双男士拖鞋来。   姜曳家所在的小区大约在新旧城区的交界处,周霁燃本来是选择做公交车过去,后来听说路况不太好,坐公交可能需要绕道后,他是走过去的。   不多不少用了半个小时,周霁燃出了一身薄汗。   姜曳看见了,从浴室里拿出一条雪白的毛巾,递给他:“擦擦吧。”   小奶猫围着周霁燃脚边绕了好几圈,他蹲了下来,轻轻抚摸着它顺滑的皮毛。   周霁燃目光柔和:“它恢复得很好。”   姜曳笑了笑:“是你救了它。”   周霁燃勾了下唇角,没有接话。   小奶猫当然是幸运的,如果不是遇到姜曳,有钱又有爱心,它也不会像现在这般惬意了。   电视机只是小毛病,周霁燃很快就修好了,他直起身子,用毛巾抹了把脸。   姜曳想了想,道:“我给你倒杯水吧。”   语毕,她不由分说走进厨房,出来后递给周霁燃一个玻璃杯。   周霁燃手里捏着水杯,他是真的渴了,一口气喝掉半杯。   姜曳盯着他滚动的喉结,怔了一瞬,不由得瞥开了眼。   上次杨柚去周雨燃病房,姜曳没得着机会问她,便问了周雨燃:“小雨,你怎么会认识我妹妹?”   “有一天晚上我在走廊里碰见她,我以为是你。”周雨燃垂着眼,慢声细语地说,“我去拉她,她撞了我一下,然后我跌到了。我哥让她道歉,她对我哥的态度很差。”   姜曳潜意识里并不希望杨柚和周霁燃之间有什么龃龉,于是替杨柚辩解了一句:“小雨,这中间应该是有什么误会……”   “我不喜欢她,她说颜姐姐坏话。”周雨燃咬着嘴唇,“说她和我哥……”   姜曳下意识地反问:“书瑶和你哥哥?”   “颜姐姐是我哥以前的女朋友。”   姜曳一怔,怪不得,颜书瑶会对周雨燃的事如此上心。   她说不出来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总之不是什么好的感受。   周霁燃现在还没有女朋友,是否仍对颜书瑶旧情难忘?   姜曳原来就对周雨燃格外照顾,又因周雨燃是那个人的妹妹,自然越看越喜欢。   姜曳待人温和,从小就是好人缘,却没什么交心的朋友。   她与杨柚是双生子,自然姐妹情深,福祸相依。   至于颜书瑶,性格相近,妯娌之间相处总是很舒服。   而周雨燃,却是她第一个想要真心主动结交的人。   姜曳和他并肩站在床边,这个小区里随处可见的梧桐树叶已经变黄。   姜曳一直内心柔软,她忍不住悲观地想,秋天是个凋零的季节。   姜曳迟疑了半晌,终于还是问道:“你现在……还喜欢书瑶吗?”   周霁燃一怔,大概猜出来是周雨燃说的,以为她跟杨柚一样担心他会破坏方景钰的婚姻,便笑着摇了摇头。   姜曳刚把心放下,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周霁燃把水喝光,杯子还给她:“我走了。”   姜曳把被子放在窗台上,随后又小心翼翼地问:“你还会来这边吗?   周霁燃只是笑:“有工作的时候。”   姜曳的表情有些失落:“那医院呢?”   周霁燃想了想:“没工作的时候。”   姜曳云里雾里,一知半解,周霁燃跟她告辞,返回家中。   周霁燃在菜市场里买了一只鸡,杀了后拎回家煲鸡汤。   他盛了一保温桶的鸡汤,剩下的汤和肉,都喂进了杨柚肚子里。   临出门时他问:“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杨柚躺在沙发上,慵懒地摇了摇头。   周雨燃怕是已经把她定义为“妖女”了,她可不要自讨没趣。   周霁燃不知道杨柚去过医院,也不勉强她,自己拎着保温桶去了医院。   颜书瑶也在病房里,他们两个一起盯着周雨燃喝光了鸡汤。   周霁燃把保温桶拿出去洗,颜书瑶借口帮忙,也跟了出去。   颜书瑶拿过他手中的保温壶:“还是我来吧。”   周霁燃也不跟她客气,洗干净手让到一边。   颜书瑶对家务非常熟练,她一边洗,一边开门见山地问:“霁燃,你真的喜欢小弋?”   “怎么?”周霁燃笑了笑,“你觉得不像真的?”   “倒也不是。”颜书瑶有些难以启齿,“只不过……你以前没喜欢过小弋这样的。”   说完,颜书瑶自己也觉得尴尬,她是周霁燃唯一有过的女朋友,以自身来衡量周霁燃的审美,总归是有些偏颇,也有些自恋。   光线昏暗,周霁燃轻轻唤一声:“书瑶。”   似乎是感受到他的郑重,颜书瑶停下手上的动作,偏头去看他。   水流声哗哗作响。   “我是认真的。”周霁燃唇角微弯,“她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  燃哥的丈母娘十分不好搞定啊…… ☆、第38章 防盗已换   周霁燃很宠周雨燃,对待杨柚也不遑多让。   杨柚要吃秋葵,他就做了两份,一份留在家里给她吃,另一份和别的菜一起带到医院去给周雨燃吃。   颜书瑶上班去了,人不在,周霁燃刚进病房,就接到一通工作上的电话,于是把保温桶放到桌上,让周雨燃自己吃。   他这通电话讲了很久,等到他回到病房时,正好撞见周雨燃和姜曳两个人非常亲密地在分享午饭。   姜曳见到他,忙站了起来,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只憋出来一句:“秋葵很好吃。”   周雨燃不是很喜欢秋葵的口感,大部分都分给了姜曳。   周霁燃笑了笑,对她摆摆手:“合你口味的话,就多吃点。”   姜曳夹了一筷子秋葵,仔细品尝后对周霁燃说:“我和我妹妹都特别喜欢吃秋葵。”   “哦,是么?”周霁燃笑着说,心里却在想,这就是你妹妹点的菜。   “我妹妹和我是孪生姐妹,长得一模一样。”   周霁燃点点头,示意她自己在听。   他倒不是有意隐瞒他与杨柚的关系,只是他现在坦承的话,太过突兀,而且周雨燃上次目睹了他和杨柚的争执,让她知道的话,肯定会不高兴。   周霁燃手机响了,是杨柚的电话。他垂眸笑了一下,很浅的弧度,微不可察,被一直盯着他的姜曳捕捉到了。   他说了声“抱歉”,走到外面接电话。   姜曳有些心神不宁,猜测着电话那端的人的身份。   周雨燃浑然不觉,拉着她让她多吃。   姜曳吃到周霁燃的亲手做的午饭,对比孙家瑜,心更是偏向周霁燃。   ***   周霁燃家所在的小区年代久远,最早还是青砖楼,后来外面刷了一层漆,现在已经斑驳。院子里有高大的梧桐树,落叶金黄。   繁茂的枝叶遮住了阳光,给这个老旧的居民区平添几分阴凉。   楼上翟洛言的水管才爆了没几天,这就轮到周霁燃家了。   房间太小,水势飞速蔓延,很快就淹没了整个地面。   杨柚郁闷地缩在沙发上,把还在医院的周霁燃叫了回来。   周霁燃回到家,收拾了一些必要的东西,让杨柚拿着,再把她背起来。   积水先放着不管,周霁燃和杨柚先开车去了南里花园。   南里花园要现代得多,无论是建筑风格还是景观建设,在桑城都是数一数二的奢华。   杨柚回了家,也不让周霁燃走了:“物业会过去修的。”   周霁燃家的情况比翟洛言那天的严重些,靠周霁燃自己一个人,一时半会弄不好。   周霁燃就依了她,现在回想起来,他对她的纵容,总是没有极限的。   杨柚的房子里,最显眼的要数挂在墙上的全家福。   照片里的杨柚还很年轻,十五六岁的模样,和姜曳挽着手靠在一起,另一侧挨着方景钰,他的手搭在她身上。   那时候杨柚的笑容,灿烂耀眼,是符合她那个年纪的应有的样子。   桌上立着的小相框里面还有她和方景钰两个人的合照。   周霁燃:“……”   杨柚抑制不住地笑:“怎么,吃醋啊?”   周霁燃当然不会承认,嘴硬道:“你身上哪块地方我没见过,还吃你哥的闲醋?”   杨柚吃吃地笑,两根手指分别扯着周霁燃的嘴角,踮起脚尖碰了一下,然后拧着眉问他:“想什么呢,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   “没什么。”   杨柚撇撇嘴:“是不是在医院里和美女幽会,被我打断了不高兴?”   周霁燃轻笑:“哪里的事。”   杨柚嘁了一声,周霁燃叹口气,揉揉她的长发:“只有我妹妹和你姐姐。”   “姜曳?”杨柚丝毫不讶异,“下次叫她出来,我们一起吃顿饭。”   ***   孙家瑜最近生意受阻,在竞争继承权上吃了个大亏,因此心中烦郁,看什么都不顺眼。   在公司里,助理秘书司机统统挨骂。回到家中,他瞧见姜曳怀中那个雪白雪白的毛茸茸的活物,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孙家瑜小时候被猫挠过,因此非常讨厌猫。   姜曳见他进来,原本放松的坐姿变得紧绷,眼底有点惊慌。   她知道孙家瑜对猫的态度,但还是克制不住想养它的心情。孙家瑜一周才回一次家,一般是半夜,待不长就走了,所以有了点侥幸心理。   她打算在孙家瑜回家的时候把小奶猫藏起来,然后趁他不在时放出来养着。   她计划得很好,可是遇上了变数,孙家瑜提前回来,刚好撞见小奶猫。   小奶猫不知轻重,见人就亲近,却没成想碰上了孙家瑜这个厌猫人士。   “什么破玩意!”孙家瑜一脚踢开小奶猫,毛茸茸的小东西呜咽一声,声音痛楚。   姜曳忙上前把它揽在怀里,低头查看。   小猫疼得“喵喵”直叫,孙家瑜看着就心烦,跟姜曳说:“把它扔了。”   姜曳抬头看他一眼,神色坚定:“不。”   孙家瑜危险地眯起眼睛,不屑地冷哼一声,大步走过去从姜曳手臂里拽出小奶猫。   小奶猫感知到危险,拼尽全力抓挠,再孙家瑜手背上留下几道血痕。   这更激怒了孙家瑜,他把小猫高高举起,在姜曳惊恐绝望的叫声中,狠狠向地面上一掼。   他神情冷漠,对着姜曳冷冷道:“都叫你把它扔了。”   那轻蔑的姿态,仿佛他刚才不是伤害了一个生物,反而责怪它让他脏了手一样。   小奶猫动不了,奄奄一息地躺在地板上。   姜曳不敢触碰它小小的、还在发抖的身体,强忍着眼泪掉下来。   ***   杨柚想到就做,第二天就约了姜曳。   姜曳听闻她带男朋友回家这件事,一开始还想主动联络她问一问,后来出了小奶猫的事情,她也就无暇关注了。   她们约在了一家西餐厅,不算太高端,中等价位。餐厅里有几只小猫,其中一只统体雪白,优雅地踱步。   姜曳看到它,一下子想起不幸夭折的小野猫来,不由得潸然泪下。   杨柚看着姜曳的眼泪,不由得蹙紧眉头:“姐,孙家瑜是不是欺负你了?”   和以往的很多次不一样,姜曳没有替孙家瑜辩解,而是选择了沉默。   见她默认,杨柚登时火起:“别管妈怎么想,离婚!”   姜曳叹口气:“小弋,我没有你那样的勇气去忤逆妈。”   杨柚倒是不在乎一切,但姜曳不一样,她是姜韵之眼中贴心的乖女儿,绝对不会让她失望的。   所以她只敢默默喜欢周霁燃,孙家财大气粗,姜韵之好面子,两方是都不可能同意她和孙家瑜离婚的。   理智告诉她不要再想了,但是她克制不住自己,这份感情还是破土而出,并被细心灌溉。   杨柚抿了抿唇,再次劝道:“姐,和他离了吧。”   没有人愿意看到自己的亲人婚姻破裂,除非那个人并非良人。   姜曳动了动嘴唇,这事她从前不敢想,现在她有了周霁燃这个希望,又有杨柚的支持,应该可以放手一搏吧?   姜曳下定决心,破涕为笑,缓慢而坚定地点了点头。   她想了想,问道:“你的事,妈什么态度?”   “还能有什么态度,让我们活着出家门就不错了。”杨柚不满地嘟囔,“不就是没钱还有个拖油瓶妹妹吗,我都不在乎她挑个什么劲!”   姜曳压下心头异样,劝道:“你别和妈置气了。”   还没等杨柚回答,她的电话响了,是周霁燃,说他已经到达餐厅门口。   杨柚电话没挂,扬手挥了挥:“这里!”   姜曳随着她的声音回头,就看到那个她日思夜想的男人迈着沉稳的步子,向着她的妹妹走来。   周霁燃,周霁燃。   她前几分钟鼓起毕生勇气的决心仿佛成了笑话。   姜曳转过头,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白得看不见血色。   杨柚还没注意到她的异样,等到周霁燃坐下后,为他们相互介绍。   周霁燃看着姜曳,温和地笑:“姜护士。”   她的一厢情愿,换回了“姜护士”三个字。   姜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强吃完这食不知味的一餐饭的,饭后周霁燃去睿意上班,剩下姐妹二人一起回去。   杨柚的车停在马路对面,她和姜曳一起去取车,车来车往,她们找不到时机穿过去。   杨柚有点不耐烦,但没有发作,但是她一走神的功夫,出现了一个可怕的场面,她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姜曳浑浑噩噩,迈下了缘石。   “姐,看车!”杨柚厉声叫道。   姜曳神情恍惚,被杨柚叫住才清醒了些,摩托车几乎是贴着她而过,所幸没有受伤。   杨柚仔细查看她有没有受伤,确认后才安心下来。   姜曳看着杨柚焦急关切的眼神,终于忍不住,大颗的眼泪一滴一滴地砸下来。   杨柚伸手碰了碰她:“姐,你究竟怎么了?”   姜曳绝望的眼睛里忽地燃起一道光:“我求你一件事。”   这个人是和她紧密相连的妹妹,她一定会体谅自己,成全自己,就像一直以来的保护一样。   杨柚一定舍不得她受到伤害。   姜曳攥紧了杨柚的手臂,十指在那白嫩的肌肤上留下一道道印子。她眼泪淌了满脸,抖着嘴唇,艰难地说——   “小弋,我求求你,把他让给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  姜曳的人生就是一出悲剧 ☆、第39章 防盗已换   杨柚不是她,她大方美丽,恣意洒脱,没有周霁燃,她同样会过得很好。   但是她不一样,失去唯一的希望,她一定会痛苦致死的。   杨柚一直都比她逍遥自在,她无视父母的期许,不用承担责任,为什么她还要夺走周霁燃?   杨柚反应过来她什么意思后,带着防备后退一步。   杨柚看穿姜曳眼底的心事,却从未想过会与周霁燃有关。   一起生活了二十几年,她足够了解姜曳。   姜曳是多么墨守成规的一个人,若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或鼓励,她是不会动了与孙家瑜离婚的念头的。   良久,她盯着姜曳,唇角抿成一条直线:“我不会让的。”   她爱周霁燃,或许这份感情还不足以撼动她对姜曳二十几年来的姐妹亲情,但是也有了与之比肩的希望。   周霁燃选择了她,那她为什么要让出去?   姜曳的眼泪沿着脸颊往下流,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有被拒绝的难堪,也有希望破灭后的无助。   杨柚表情有点苦涩:“姜曳。”   姜曳避开她伸过来的手,说道:“我不会放弃的。”   大街上人来人往,杨柚顿觉无奈。   周霁燃追了出来,见到姐妹二人对峙,想也不想地率先不动声色地挡在杨柚身前。   姜曳目光一凝,只好悻悻离去。   杨柚抬眼看了看周霁燃,那目光带了点探究,似乎是想搞清楚他为什么那么受欢迎,甚至打动了姜曳。   周霁燃不明所以,只知道她现在不是很开心,于是轻声问道:“怎么了?”   杨柚捏着他的指腹,手指摩挲着,半晌答上一句:“姜曳说她喜欢你,让我把你让给她。”   杨柚说这话时眼睛牢牢盯住周霁燃,他脸上表情不变,指尖却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   杨柚不知道这是不是害怕,总之周霁燃没有无动于衷。   周霁燃垂下眼,问她:“你的答复是?”   他知道杨柚最看重家人,姜曳是她的双生姐妹,何其重要。   杨柚弯了弯唇角,眼底有一点强撑出来的狡黠:“我说我不让。”   毕竟还是难过,还是放不下。   小时候姜曳什么时候都让着她,后来长大了,她比姜曳强势,渐渐就演变成她保护姜曳。   现在姜曳必然会受伤,却是因为她。杨柚知道她一定要狠下心去做,但她于心不忍。   她和姜曳那么好,打从娘胎里就是紧密相拥的状态,如果有可能,她也不想伤害她。   艳阳高照,阳光斜斜地照在杨柚明艳的脸上,周霁燃伸出两根手指,将她不自觉拢起的眉头打开,然后弯下腰,给了她一个拥抱。   没有什么夸张的情节,只是一个简单又平实的拥抱。   周霁燃没用多少力,杨柚的身体只是自然地贴着他。   他抚平她被风吹乱的头发,轻轻地在她耳骨上吻了一下。   当街缠绵,路人侧目,杨柚根本不会在意这些,亦环抱住周霁燃精瘦的腰身。   人活在世界上,大部分时候都是踽踽独行。   能有一个同行者,再幸运不过。   ***   周霁燃回公司加班,杨柚心情复杂,一时间不知道去哪里好,她在十字路口犹豫了一下,毅然打了转向,驶向疗养院。   感到迷茫的时候,幸好她还有连雅琴。   连雅琴二十几岁丧夫,丈夫给她留下的东西不多,包括一个遗腹子。她生下孩子,没有再婚,辛辛苦苦把女儿拉扯大。   然后,女儿也先她一步走了。   她前半生过得不如意,后半生却仍是孤苦伶仃。   杨柚活得同样痛苦,但她不能感同身受一个母亲的哀伤。   她忍不住回忆起从前的连雅琴,柔婉秀美。而当噩耗传来,她仿佛一夕之间苍老了许多岁。   杨柚的愧疚感排山倒海般涌来,剧烈的波涛仿佛要将她淹没。   在这窒息一般的难过之中,一通电话拯救了她。   周霁燃不明内情,声音镇定,又带了一丝若隐若现的柔和,问道:“你在哪里?”   简单又普通的一句话,杨柚心想,这也许就是来自周霁燃的温柔。   像是怕惊动什么,杨柚轻声答:“我在桑城疗养院。”   周霁燃不问缘由,只是说:“我在家里做好饭等你回来。”   “家”、“等你”,这样的字眼正是杨柚最渴望听到的。   她转身看了一眼病房中熟睡的连雅琴,飞奔下楼,用最快的车速赶回家。   ***   孙家瑜在半夜三点带着酒味而归,他跌跌撞撞碰到了一个花瓶,姜曳从梦中惊醒。   孙家瑜进了卧室,摸索着开了灯,迷醉的眼神锁住拥着被子坐在床上的姜曳,大步跨过去,把她按倒在床上就要扯开睡衣。   姜曳在耀眼的灯光下看到了自己手臂上的划痕。   孙家瑜不是第一次对她使用暴力,之前有一次她的胳膊被瓷瓶碎片划伤,疤痕到现在还未褪尽。   姜曳就像一个易碎的瓷娃娃,激起孙家瑜的施暴欲。她愈是反抗,他就越兴奋。   良久,孙家瑜停止动作,伏在姜曳身上喘了一会儿,默默退开,翻了个身,仰躺在床上。   灯光亮得刺眼,孙家瑜催促姜曳关灯,姜曳没动。   孙家瑜抬腿踹了她一脚,再次命令道:“关灯!”   姜曳捂着肚子,脸上泪痕已干,她第一次大声和孙家瑜说话:“要关你自己去关!”   “贱人,给脸不要脸!”孙家瑜翻身坐起来,给了姜曳一个巴掌,“在床上跟条死鱼一样,你以为我为什么不跟你离婚!”   姜曳瞪着他,嘶吼着:“为什么?”   孙家瑜呵呵笑了几声:“当然是为了你那个人尽可夫的妹妹!谁都能上,就是不给我上!”   姜曳一双眼睛倏地睁大,渐渐面如死灰。   孙家瑜仍在喋喋不休:“我就纳了闷了,女人多了去了,姜弋怎么就这么招人……”   孙家瑜的手捏起姜曳的下巴,左右端详,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讽刺的哼声。   “明明是同一张脸,你比姜弋差远了,你知道她有多浪么?”他本来还有几分英俊的面孔狰狞扭曲,“啧啧,同一个娘胎出来的,就差了一分钟,还是比不过啊……”   姜曳阖上眼睛,努力屏蔽他口中字字诛心的话。   都说酒后吐真言,她知道孙家瑜说的都是真的。   不知何时孙家瑜说够了,重重地倒在她身边。醉鬼最重,姜曳用尽全身力气把他推到一边,自己背过身子。   不离婚是因为可以近距离接触姜弋。   姜曳侧面躺在床上,身上被孙家瑜粗暴抓过的地方还隐隐作痛。   她不知不觉睡着了,耳边回荡着孙家瑜的一句话——   “我真后悔娶了你!要不是我看错了人,我娶的就是姜弋了!”   后悔,真是可笑,她又何尝不是呢?   原谅了一个强丨奸犯,最好的年华被这个人渣糟蹋,还和恶魔住在同一屋檐下,她实在太冤枉。   而这一切的起因,就是她这张和姜弋长得一模一样的脸。   是姜弋害她变成这样的。   七年前,孙家瑜是体校来的实习生,又是有钱人家出身的纨绔,爱挥霍爱玩女人。有次体育课前,不小心偷看到姜弋换衣服,自此念念不忘。   孙家瑜那时候二十出头,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就是没见过姜弋这么够劲的。   后来他醉酒把姜曳错认,强迫了她,然后阴差阳错娶了她。孩子没了,才两个月他就已经后悔,他想过趁早甩掉姜曳这个包袱,被孙父骂了回来。本来打算逼姜曳自己主动提出离婚,却无意中得到一次和姜弋单独相处的机会。   虽然姜弋没有给他好脸色看,但他还是隐隐兴奋起来——他不离婚,近水楼台,早晚有一天会让他得手。   可是他还没等到那个有一天,姜曳就已经让他足够厌烦。这个女人,懦弱胆小,是累赘也是负担。   ***   姜现平时住校,很少回家,基本上还需要姜曳三催四请或者杨柚强行逼他回去。   最近他和几个同学一起租了个学校附近的房子,杨柚知道有这个地方,但不清楚他们具体用来干什么。   姜现不带萧俏俏玩,但其中一个叫霍绍然的男生特别喜欢她,总是领着她进进出出的。   两室一厅的小房子,姜现出的钱,一般都一个人霸占一间,眼不见心不烦。   萧俏俏敲门进来,姜现靠在床头打游戏,懒懒散散地扫她一眼。   萧俏俏娇嗔抱怨:“姜现,我找你几次,你都不出来!”   “哦?”姜现轻描淡写地笑,“我以为你不缺人陪。”   他态度轻慢,萧俏俏早习惯了,倒也没在意,笑着说:“我和霍绍然出去一下,等会儿再回来。”   “随便你,慢走不送。”姜现眼皮都没抬一下,他巴不得霍绍然带着萧俏俏走得远远的,再也不用见。   萧俏俏对他冷漠的态度习以为常,反正姜现只是她接近方景钰的一个跳板。   谁会关心一个“跳板”的结局?   “废话别多说,赶紧走吧。”姜现手指飞快,微操很厉害,“记得把门带上。”   萧俏俏也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冷不防被人指使了半天,脸色也沉下来。   但她还没有发作,也不知道是怎么忍下来的,都不像她原本的模样了。   霍绍然在门外面敲了几下:“俏俏,可以走了吗?”   这几个公子哥萧俏俏都很熟,对她都有点那个意思,其中以霍绍然尤为突出。   这其中并不包括姜现,姜现对萧俏俏这种黄毛丫头毫无兴趣,反倒是非常钟意颜书瑶这个已婚少妇。   姜礼岩在外地做项目,姜现打电话跟他要钱。他对儿女一向大方,便让姜现自己回家取卡。   姜现说:“我走不开,让嫂子给我送来行吗?”   颜书瑶本不想接这个差事,她还是有些怕姜现,但是没办法。   她不情不愿地去了姜现的租屋,并因此导致了一件让她懊悔不已的事情的发生。   姜现为了她,把霍绍然殴打至昏迷,为此被关进了派出所,面临着量刑。   事情传回姜家,姜曳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杨柚匆忙赶回家,也顾不上和姜曳见面有多尴尬,全力寻找却找不到对策。   霍绍然家也不是一般的人家,虽不至于在桑城权势滔天,但也不是她姜家能轻易碾压的家族。   霍家人怒不可歇,以杨柚的人脉,根本活动不了什么。   姜曳咬着唇,闷声哭。   “姜曳,别哭哭啼啼的!”孙家瑜踱来踱去,矛头指向姜曳,不耐烦至极,“姜现这都是被你们给惯的!”   “你凶她干什么!”杨柚护在姜曳身前,“你就说能不能帮忙吧。”   “实话跟你们说了吧,这事我管不了,也不想管。”孙家瑜沉着脸,“姜现怎样与我无关,别连累我们家。”   姜韵之坐在沙发上,冷眼旁观,姜曳请她帮忙时,她轻笑一声,淡淡道:“凭什么?”   “妈,你不能这样!”   姜韵之冷冷反诘:“我怎样?他又不是我儿子,我为什么要为了他费这个心!”   作者有话要说:  柚妹是一个非常有原则的人,她说了喜欢燃哥,就不会辜负她的喜欢。   至于姜曳嘛……我觉得她可能发疯了:)   毕竟同样的一张脸,燃哥喜欢柚妹不喜欢她,带来的刺激是加倍[手动再见] ☆、第40章 防盗已换   姜韵之不喜欢姜现,那不是一天两天了。   她和姜礼岩是他人眼里的模范夫妻,只有她们自己清楚,结这个婚,不过是各取所需。   姜礼岩和她是一类人,薄情,爱玩,定不下来。他们却都玩得低调,谁都不惹事,天下太平。   两个人都默认了这种各玩各的的相处模式,一直以来都各自舒心,没想到姜礼岩却惹出了个大丨麻烦。   那就是姜现的存在,姜现是姜礼岩和一个陪酒女生的儿子。   他们都需要好名声,姜韵之早就和姜礼岩约法三章,玩可以,绝对不能过火。   听闻姜礼岩沉溺于陪酒女的温柔乡时,姜韵之还想着他的品位变低了,太掉价了。   她早摸清了姜礼岩的脾气,对一个女人,也就三分钟热度。   她等着他早早换人。   但事实却不如她的所想发展下去,脱离了控制。   那个下贱的女人不知道用什么方式说服了姜礼岩,留下了这个孩子。   直至她即将临盆,姜韵之才接到消息。   她勃然大怒,却已经来不及。   姜礼岩求她原谅,并提出要求——孩子留在姜家养大。   姜礼岩给了陪酒女一大笔钱,把她送到国外,姜现则跟在他身边。   姜韵之生了姜曳姐妹俩后身体一直不太好,医生判定她不会再怀孕了。   姜礼岩一直想要个儿子,这才有了这样一出闹剧。   孩子是得到了,日子又恢复如常,姜礼岩与姜韵之互不干涉,相安无事。   但是姜现毕竟是活生生的一个人,他存在在姜韵之的眼前,一天天地长大,慢慢显现出那个陪酒女的轮廓来。   那样廉价的血统与基因,在姜现身上发挥了个淋漓尽致。   对姜韵之而言,姜现是丈夫背叛的证据,把她钉在了耻辱柱上。   所以她从来都讨厌姜现。   姜现也有所察觉,一开始以为是因为自己顽皮,久而久之,也品出了些不对劲来。   孩子敏感脆弱,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从来不讨母亲的喜欢。   直到有一天,他偷听到他们的谈话。姜韵之因为他打碎了一个杯子而向姜礼岩借题发挥,小小的少年终于明白,自己之所以不讨母亲的喜欢,是因为那个人根本不是生他的母亲。   但在这个家里面,他最讨厌的人是方景钰。   他的父亲是姜礼岩,血脉相连,再怎么样,有姜礼岩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而方景钰不一样,他根本不姓姜,与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都没有血缘关系。这样的方景钰,凭什么受到更多的宠爱?   后来方景钰娶了颜书瑶,一个来自小镇的、穷酸的、无趣的女人。   颜书瑶十分孝顺,比方景钰更甚。可是因为太乖顺了,也不讨姜韵之的欢心。   姜现觉得他们是同一国的。   姜韵之爱面子,他就想让这个家翻天覆地,让她不痛快。   他亲近、欺负颜书瑶,看着她隐忍瑟缩的模样,以此换回一种报复的快感,聊以籍慰。   渐渐地,他又同情上颜书瑶,她胆小、懦弱、不敢反抗的样子,何尝不是幼年时的他?   ***   最后杨柚没了办法,只能去求施祈睿,她已经找不到更好的出路了。   施祈睿帮她处理过无数个麻烦,基本上已经轻车熟路。   但这一次,其实施父有交代过他不要插手,施祈睿看了一眼那个苍白倔强的女人,还是一通通电话拨出去。   杨柚跟着他忙到半夜,总算把姜现接了出来。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周霁燃还在家里等着她。   杨柚没想到在家门口遇上姜曳。   姜曳面色惨白,孤零零地站在杨柚家的客厅里。   “我可以放弃周霁燃。”姜曳脸上冷漠,“但是你也要和他断了。”   姜曳下了最后通牒:“姜弋,有我没他。”   这是她为姐妹亲情做出的最大让步。   “姜曳……”杨柚不知道该怎样和姜曳说清楚,以往她做事从不看别人脸色,只顾自己快意,姜曳曾经婉言劝过她。现在姜曳好像学会了这套作风,却是用在了她身上。   杨柚静了静心神,还是说了出口:“姜曳,你知道从来不说谎骗你。现在我坦白地告诉你,我做不到。”   姜曳神色沉了几分:“你的意思是,周霁燃比我重要?”   杨柚摇了摇头:“并不是我比较了,告诉你我选择了周霁燃。而是我答应过他,这个决定权并不在我手上。”   杨柚顿了顿,又道:“虽然我做事一直都随心所欲,但是这个约定,我要守住。”   “小弋,我本来以为你会站在我这边的。”姜曳抿了抿唇,视线扫过室内每一处。   以往她也曾留宿在这套公寓里,她对这里的布局了如指掌,也很明白这里有男性生活过的气息。   姜曳绕过杨柚,大步走向卧室。   她的痛苦亟待发泄,孙家瑜说她坏了他的好事,凭什么?她是软弱,难道就该为此付出一生的代价?   杨柚堵在门口,姜曳进不去,手指指着卧室的方向,抖着声音问她:“小弋你说,那里边住着谁?”   杨柚和姜曳声线相似,一样的音色,区别是杨柚讲话声调高些,气势强,而姜曳柔和点。   而现在,那个柔柔弱弱的姜曳,操着一把尖锐沙哑的声音质问着自己的孪生妹妹。   杨柚一抬眼,直直撞进她的眼里。那双平时总是带着晶亮笑意的眼睛,里面蕴满了怒火,叫嚣着要把她焚烧殆尽。   这样的恨意,在焚化别人之前,首先要将自己献祭。   姜曳做得不好,她的眼神里有动摇,杨柚看得出来。   “……是周霁燃。”   姜曳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柔弱的她,她的眼睛里淬了毒,带着满腔的愤恨看着自己的双生妹妹。   姜曳不知从何处迸发出一股力量,用力地甩了杨柚一巴掌。   姜曳愣在原地,杨柚不敢置信。   姜曳整个人都僵住了,脸上的表情挣扎痛苦。   杨柚嘴角流了血,裂了一小道口子。   杨柚和姜曳不是普通的姐妹,她们有着一样的脸、一样的身高,过去二十几年来,她们交心,她们互相扶持。   谁会想到这样的一双姐妹会为了一个男人反目为仇。   杨柚被打得发懵,捂着脸侧着头,碎发遮住她脸上的小小伤痕。   杨柚用手背抹了抹嘴角,沉静如水的眼眸里满是坚定。   闻声周霁燃拉开房门,第一眼看到杨柚脸上的伤痕,不着痕迹地皱眉。   周霁燃返回卧室,拎起杨柚的一件外套:“走,跟我去医院。”   杨柚被姜曳打得发懵,抗拒了一下,对上周霁燃坚定的眸子,便顺从起来,任由周霁燃帮她穿衣,把她拉到门口。   周霁燃一直没有理会姜曳,径直牵着杨柚出了门。   护士手脚麻利地帮杨柚处理伤口,姜曳毕竟是个柔弱的女人,再大力气也不会造成多少伤害。   分歧却是刻在心里了。   周霁燃拿出手机,调出姜曳的电话号码,指尖顿住,略有迟疑。   从长远考虑,他必须跟姜曳说清楚。   但在这个姜曳刚与杨柚姐妹反目的时间点,他出面,也许会起上反效果,更加激化矛盾。   他从未想过会惹上这种是非,姜曳是什么时候对他起了那种心思,他根本毫无所觉。   若他一早知道,肯定会及时与她说得明明白白,断然不会让她们姐妹闹到如此境地。   杨柚很伤心,脸上没表现出来,但他看得到。   杨柚重情,最看重家人。   周霁燃坐出租车送杨柚回家,下车的时候慢了半拍。   杨柚眉心紧蹙,飞快地按住他的手:“你跟我一起回去。”   周霁燃讶异地挑眉,安抚性地反握住她的手:“放心,不管怎样,我都跟你一起。”   他没有说什么“只要你不放弃我,我肯定对你不离不弃”的傻话,杨柚不需要来自他的质疑。   他信她。   ***   杨柚半夜被姜现的电话惊醒,还没等她脾气发作,就听到姜现一声急促的呼唤。   “姜弋!”   杨柚很少听到姜现这样慌张的声音,神色不由一凝:“你又闯什么祸了?”   杨柚挂了电话,一时不知道身在何方。   她花了三十秒找到开关,“啪”地打开了灯。   室内一片惨白的光,杨柚从梳妆镜里看到自己的脸,时间仿佛停滞了,她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换好衣服,开车回姜家。   姜家防盗门大敞,姜现颓然地坐在楼梯上,看到杨柚,沉默地站了起来。   杨柚跟在他身后,姜现沉痛的声音仿佛飘在空中,强行给她灌输这个事实。   “我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她往地上看了一眼。   少女时代,姜曳揉着她的头发说:“爸妈取名是有用意的,曳比弋复杂多了,姐姐我是要担着小弋的人生呢。”   最后,姜曳就像被多出来的那一撇拦腰折断,选择了这样伤人伤己的方式,铭刻在姜弋的生命里。   她的姐姐完美诠释了“她敢为爱死”,冷掉的尸身上,那美丽妖娆的脸庞上诡异的笑容,仿佛在问:“你敢吗?” ☆、第41章 防盗已换   几个小时前,周霁燃迟疑是否要给姜曳打电话的时候,姜曳出现在他的眼前。   周霁燃想,她一定是后悔自己的冲动,担忧杨柚所以跟了过来。   没见到她之前,周霁燃在心里打了个腹稿。   倘若有机会能碰上姜曳,那他会找她谈谈,如果没遇上,那也许就是上天不想让他在这个时候插手进去。   周霁燃在露台抽根烟的功夫,姜曳主动找上门来。   “周霁燃,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和小弋的关系,你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说的。”   “我和杨柚……姜弋之间比较复杂,是不是有意要瞒着你的。”   姜曳扬声打断他:“狡辩!”   怕姜曳产生抵触情绪,周霁燃没刻意解释,却没想到她还是克制不住地咄咄逼人——   “我跟小弋长了同一张脸!为什么她可以我就不可以?”   这个疑问,憋在姜曳心里太久了。   她不服气,也不能甘心。   “你是你,她是她,你们是两个不同的生命个体。”周霁燃想在尽量不伤害她的同时说服她,“不是你不好,是我不配。姜曳,我杀过人,坐过牢,我不是一个好人,我们不合适。”   如果姜曳能一早体会到爱情,她一定会懂得这本身就是一个微酸带着辛辣的东西。   甜蜜并不是爱情的全部,甚至只是一小部分,因为爱情带来的后遗症太多了。   有好的,也有坏的。   周霁燃爱杨柚,那么对她来说就是好的,对姜曳而言,再坏不过。   喜欢的人喜欢自己的妹妹,还是有着同一张脸的妹妹,还有什么爱情能比这个更令人难过?   姜曳觉得自己仿佛被全盘否定,所以不能接受。   她怨恨杨柚,却更加讨厌这个不被人喜欢的自己。   有劳而获这个道理,唯独在爱情里不适用。   姜曳有错,她错在于这场一厢情愿的单恋里,她的姿态低到了尘埃里。   ***   姜曳死状可怖,玫瑰花瓣铺满一地,她躺在中间割开了手腕。   血流的满地都是,刺目的嫣红。   姜现只扫了一眼便不肯再看,高大的男孩子讲话时有了鼻音。   “我也给……方景钰打了电话。”姜现哽咽着,“他说他会通知……你妈。”   之前那件事后,姜现算是和姜韵之撕破了脸皮,他不想那样称呼她。   方景钰和颜书瑶很快就到了,两人气喘吁吁跑上楼,颜书瑶冲进门,看到那场面,险些晕过去。   方景钰站在她身前,无暇顾及她,姜现伸手扶了她一把。   都这个时候了,颜书瑶也顾不上和他的那点尴尬,任由着对方撑着她。   方景钰在满室默然中红了眼眶,尽管他更偏爱杨柚一些,可姜曳也是他的妹妹,二十几年的感情,比真金还真。   现在人说没就没了。   姜现低声说了句什么,颜书瑶没听清,却懂他的身体动作,姜现要带她离开这个房间。   死寂一般的气息拂面而来,颜书瑶不堪重负,顺从地跟着姜现出了门。   才一跨出房门,她脚一软,跌坐在水泥地上。   方景钰注意到他们,上前碰了碰僵立在姜曳前的杨柚:“小弋,你要是……怕这场面,就先出去,我……来处理就好。”   血腥味,肃杀感,还有冷意接二连三地找上门来。   杨柚不害怕,那是与她一同降生于世的姜曳,是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她怎么可能会害怕她?   但她却像不受控制一样,一时间汗毛倒立,结结实实打了个寒颤。   杨柚走得匆忙,并没有交代原因,周霁燃忽然有不好的预感。   颜书瑶接起电话,反应了一会儿,才僵硬地说:“哦,霁燃啊。”   她眨着眼睛,过了好几秒,才想到要补上一句:“什么事?”   “你知道杨柚在哪吗?”   颜书瑶沉默了一阵,仿佛有一个世纪,她才回答:“姜曳自杀了,我们在派出所。”   ***   周霁燃挂了电话,匆匆赶往派出所。   夜里下了场小雨,再加上凉凉的秋风,饶是他身体健壮也感觉到冷。   更多的是心里的寒意。   在医院分开的时候,姜曳神色受伤,但并没有过激的反应。   他想起几个小时前最后一次见到姜曳,她到底还是担心被她打了的杨柚,也跟到了医院。   他也跟她说清楚了。   秋风萧瑟,姜曳站在昏黄的路灯下,惨白着一张脸,用尽全力对他笑了一下。   然后他目送着她乘坐出租车离去,那个时候,一切还好好的。   难不成是他漏看了什么?因为他的疏忽,一个年轻的女孩,丢掉了生命?   周霁燃不敢想杨柚是什么反应,迈着大步,穿行在人来人往的派出所里。   杨柚站在走廊尽头,颜书瑶在她附近,一抬眼就看到大步而至的周霁燃。   颜书瑶眼神哀切,勉强抬手打了个招呼。   杨柚不知道周霁燃要来,颜书瑶没跟她说,她正愣愣地出神,被一股力量扯进了怀里。   熟悉的气息,强而有力的心跳,杨柚等了很久,才试探性地攥住周霁燃的衣角。   方景钰和姜现一前一后走过来,同样的脸色灰败,姜现这时候也没什么好成见的,在姜曳死亡的事实面前,一切都不重要。   两人看到抱着杨柚的男人,均是一愣。姜现多看了几眼,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个人似乎还打过自己,不由得眉头一皱。   那一次杨柚站出来,坚决地维护了他,怎么不过两个月,他们就搞到了一起去了。   方景钰接了通电话,应了几声就挂了,脸色非常难看。   “家瑜说他在外地出差,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话音未落,杨柚一脚踹翻了旁边的垃圾桶。   她的眼睛里满是怒火,身体紧绷,似乎随时要找出孙家瑜的所在把他猛揍一顿。   这想法只是徒劳,就算她杀了孙家瑜,姜曳也不会活过来。况且警察也说了,姜曳是自杀。   杨柚的嘴角还留着被姜曳打过的痕迹,短短几个小时,不可能一下子就消去,可姜曳人已经不在了。   她和姜曳的最后一次对话,始于姜曳的冷漠,终于她的倔强。   姜曳就像每一个被毒鸡汤灌溉到大的孩子一样,天真软弱,相信人性本善。   唯一一次硬气,就是结束自己的生命,昭示她对这个不公的世界的抗争。   多傻。   不是所有人都会得到救赎。   ***   外面又下起了毛毛细雨,杨柚像是没看到一样,直接走入其中。   周霁燃没拦她。   他知道现在的她急需发泄,却又没有渠道。   并且就算有了渠道,她也不会发泄出来。   杨柚是个别扭性子,她宁愿把这些痛苦捂死在心里,折磨自己,也不愿意把它释放出来。   明明是别人的错,她偏要揽到自己身上。   周霁燃跟在她身后,不打扰,也不惊动。   雨势越来越大,顺着杨柚的发梢流下来,她的头发变成一绺一绺的,凌乱地贴在耳侧。   周霁燃揽着她的腰,把人圈在怀里。   周霁燃的身上滚烫,杨柚额头抵着他的胸膛,幕天席地,眼前的这个人竟是唯一的热源。   接到姜现电话到现在,她一直没有哭。   周霁燃捧起杨柚的脸,让她看着自己,然后告诉她:“杨柚,你听我说,你可以哭。”   杨柚像是没搞懂这句话的意思一样,眨了眨眼,雨水沿着睫毛滑落,在脸颊上率先画好轨道。   雨水是凉的,它在为滚烫的泪水铺路。   这样一中和,还是温暖的。   杨柚嘴唇抖动,咬紧后槽牙,竭力睁大眼睛,还是于事无补。   她的眼泪混在了雨水里。   杨柚视线扫过,看到那张全家一起去向日葵花田时拍下的照片。   光线太好,整个画面都是明亮的,她挽着姜曳的手臂,笑容像向日葵花海一般盛放。   照片里姜曳如花的笑靥已经被定义为生前。   ***   早上六点钟,方景钰还要处理后续事宜,焦头烂额,无暇顾及颜书瑶,便让她自己回家去。   他是忙昏了头,不记得那个家半夜里才刚刚发生了一桩自杀案,已经回不去了。   颜书瑶望着他匆匆跑走的背影,捏着自己的包,转身默默地走出派出所。   清晨的阳光并不浓烈,也因为已经进入十月了,秋风萧瑟,她瑟缩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忘记穿外套了。   姜曳自杀时姜家并没有人。   方景钰在公司加班,颜书瑶在医院陪床周雨燃,姜现因为打人的事比较烦闷,也没待在家里。   杨柚是姜家最后一个见到她的人,两个人不欢而散。   而谁也不知道她在接下来那几个小时里面到底遭遇了什么,才会深夜跑回姜家。   谁都没明说,但心里都有自责,姜曳会选择回姜家,也许是想要寻求帮助与依靠。   但他们都错过了她。   颜书瑶之前已经哭过几场,思及至此,眼眶再次红了。   透明的泪水凝在眼睫上,半掉不掉。   肩膀上忽然多出些许重量,颜书瑶回头,对上姜现英俊的脸。 ☆、第42章 防盗已换   因为姜曳的辞世,姜现收敛了自己的锐气,他们两个难得处在一种平和的氛围中。   颜书瑶没有拒绝姜现的外套,因为在这每个姜家人都异常脆弱的时期,她无力抵抗这一点小小的温暖,无论这是来自谁的。   颜书瑶第一次没有对他避如蛇蝎,姜现心头微动,仿佛燃起了一小簇火苗。   “谢谢。”颜书瑶顿了顿,尽管好了一些,态度依然疏离,“也谢谢你上次帮我,其实你不必这样的。”   一泼冷水浇了下来,姜现僵硬地答:“不是因为你,我看霍绍然不爽已经很久了。”   姜现前一日才从公安局里出来,提及那件事,表情依旧有几分不悦。   那日颜书瑶给他送银丨行卡,所以到了他的租屋。   在那个狭小昏暗的房间里,姜现又起了那点不知名的心思,犹如烈火,一发燎原。   姜现一直挺喜欢颜书瑶看他的眼神,软、怯,倒还带着点不屈。   而他一想到这点不屈是因为方景钰而来,就浑身不舒服。   他的心叫嚣着打碎它,他也这么做了。   颜书瑶被他困在双臂之间,她抵着他的胸膛,如铜墙铁壁,再加一面墙壁。   她就像一只被困在笼中的鸟,无法挣脱,无处逃跑。   姜现眼神危险,紧盯着自己的猎物,心里盘算着如何下口时,却被不知因何故提前返回的萧俏俏与霍绍然撞上。   姜现房门半掩,萧俏俏站在门边看到了里面的情况。   萧俏俏见过颜书瑶,虽然惊讶但喜悦更多。   方景钰与颜书瑶,看起来恩爱,却并非无机可乘。   世界上没有做不到的事,只看你有没有心。   萧俏俏当即偷偷拍了照片,然后收好手机,打算找机会发给方景钰。   却没想到碰上了猪队友,霍绍然一直以为她喜欢姜现,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冲进去拉开姜现,怒视着颜书瑶。   说起这个霍绍然,也算半个人渣,良好的家庭并没有让他拥有一个绅士基本的风度。   他那一根筋的脑子里只意识到了颜书瑶抢了萧俏俏喜欢的人,他要为萧俏俏出头。   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打了这个贱人再说。   霍绍然高高扬起的手臂还没落下,就被姜现一脚踹飞。   姜现本来就烦,霍绍然这个蠢货正好撞在枪口上,他跟上去补了几脚,把人往墙角踹。   这霍绍然是个二世祖,也是个空壳子软柿子,白长了身高,弱鸡一样,一点都不禁打。   最后一下失了准头,下脚重了些,霍绍然身子一栽,跌倒在地,头却重重砸到柜子尖锐的边角上。   这个房间的骚动引来了其他房间睡觉的人,那人是霍绍然的好友,当即报了警。   霍绍然头部受到重创,并且昏迷,萧俏俏迫于压力去看了几回,却阴差阳错地碰上了代弟道歉的方景钰。   霍绍然坏了萧俏俏的事,并且差点被姜现打死。   这下忽然变成了好事。   霍绍然已经醒过来,智商降没降暂且不可考,脾气倒是渐长。   他怒不可歇,叫嚣着一定要姜现付出代价。   这个头上缠着绷带,双商喜人的二世祖,有个命门,就是大小就开始追求但现在仍未追到的萧俏俏。   萧俏俏也深知这一点,拿来作为和方景钰谈条件的筹码。   萧俏俏不傻,当然不可能开门见山地让方景钰离婚和自己在一起。   曲线救国值得一试,她卖了方景钰一个大人情,方景钰以后不得随意被她拿捏?   她坚信这世上只有不努力的女人,没有得不到的男人。   在萧俏俏状似宽容的劝说和施祈睿的运作下,总算把姜现从公安局里带了出来。   知道姜现不可能领自己的情,方景钰什么都没说。   因为这几日的奔走,公司攒下一大堆公务,方景钰也就没回家,在公司加班至深夜,这才错过了和姜曳的最后一面。   ***   姜曳的事情在医院里传开了,她平时对病人好得没话说,深受病人喜爱,住院部8楼沉浸在一片哀痛之中。   尤其是周雨燃,她受姜曳照顾最多,也特别地依赖她。   前几天还对她笑得温柔的姜曳说没就没了,周雨燃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几次哭晕过去。   她身体本来就不好,在周霁燃和其他护士的多方劝阻下才渐渐安静下来。   周雨燃眼眶通红,脸颊上还挂着泪痕,望着周霁燃,问:“哥,为什么姜姐姐会得到这样的结局?她明明……明明那么好……”   周霁燃无言以对,姜曳没留下遗书,自杀原因不明,但以她和杨柚前几个小时的冲突来看,很有可能与他们有关。   周霁燃心里沉重,仿佛笼罩了一团化不开的黑雾,不可解。   姜礼岩与姜韵之连夜从外地赶回来,一向强势的姜韵之在面对爱女的离世,也是悲痛万分。   第二日下午,孙家瑜才姗姗来迟。   姜曳的名字和孙家瑜写在用一个户口本里,这个本该是她最亲密的人,却是最后一个到的。   孙家瑜提交了一些姜曳疑似患有抑郁症的证据,故作悲伤地说:“死者已矣,我不希望有人再打扰她。”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中断了警察对于姜曳自杀原因的调查。   姜韵之信任孙家瑜,所以没有意见。   杨柚想要阻拦,却被孙家瑜打断了。   “有些话我憋了很久,本来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说出来,但是我想还姜曳一个公道。”   杨柚和孙家瑜的恩怨始于高中,她那时候和他的接触还算多,每每靠近他,总是会察觉到一种令人不快的视线。   杨柚对这种事情一贯敏感,孙家瑜看她的眼神,让她厌恶。   这样的感受在多年过去姜曳和孙家瑜之后,更为明显。   那时孙家瑜打着体贴姜曳的名号,先是在姜家住了一周,后来姜曳怕他觉得别扭,又搬到他们的新房去住。   这也没有止住孙家瑜。   姜曳和方景钰差不多同一时期结婚,新婚那段时间孙家瑜总是借口蹭饭回到姜家,杨柚觉得自己的私生活被人窥视,直接搬了出去。   所以她留下了方景钰,自己却搬出了姜家,就是想着能离孙家瑜远点。   孙家瑜有话要说,姜韵之便召集了姜家的所有成员。   杨柚出去了一趟,回来时竟然领回了一个高大的男人。   正是周霁燃。   因为悲痛,姜韵之没法分出精力对杨柚这个不靠谱的男朋友做出任何反应。   孙家瑜掩在金丝边眼镜后的目光由震惊转为危险,他借着遮掩调整了一下表情,敛去了所有真实的情绪,只留下一些虚伪的沉重。   天知道甩掉了姜曳这个麻烦,他有多高兴,绝对不能被别的事情破坏掉。   周霁燃视线落在孙家瑜身上,凝视了半晌,而后垂下眸子,看不清神色。   谁也没注意到这个角落里的暗涌,颜书瑶陪在姜韵之身侧,杨柚则神情冷漠,从得知姜曳死讯开始,她就一直是这副模样。   看似不伤心、不难过,可谁又知道她的所思所想。   姜曳离世,对于她而言,重如千钧。   周霁燃在姜韵之眼里不值一提,他穷困落魄,绝非良配,但是方景钰的目光却落在他身上。   他能看出这个男人的不同,看似平凡,却宛如扎根在土地里,有一股坚不可摧的力量。   他的身上,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有“活着”的气息。   并不是一呼一吸,循环往复就叫做活着,有人生得浑浑噩噩,也有人走得理所当然。   姜曳虽然已经逝去,但对她自己来讲,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姜曳生前活得很简单,不愁吃穿,工作如意。   她亦活得复杂,满腹心事,藏匿、掩埋,最终腐烂。   也许在外人眼里,杨柚是高不可攀的女神,但在方景钰心里,她永远是那个跟在他身后的妹妹。   于周霁燃亦然。   在周霁燃心里,杨柚也肯定是有她独特的模样。   杨柚睨着孙家瑜,说道:“我不同意放弃搜查,你举证的那些东西,我不相信,姜曳不是那样的人。”   她的态度咄咄逼人,姜韵之眉头皱起,训斥了一句:“姜弋,怎么跟你姐夫说话呢!”   杨柚倔强地微扬着脸,就是不屈服:“就在前几天,姜曳已经下定决心要和孙家瑜离婚,她为什么要在这个时间点自杀?”   此话一出,姜家人神色微变,视线都落在孙家瑜身上,等着他的答复。   孙家瑜忽地一笑,轻描淡写地说:“姜弋,他们不清楚,你还不了解么,姜曳是因为你去死的。”   话音一落,如同惊雷一般,在场的人不约而同看向杨柚。   “你无话可说是吗?”孙家瑜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姜弋,你为了你身边的那个男人,逼死了你的姐姐,不是么?”   姜韵之站起来,走到杨柚身边,质问道:“姜弋,家瑜说的是真的?”   “姜曳是喜欢周霁燃,但是我们没有——”   她没能说完,姜韵之已经一记耳光挥过去,她被打得偏了头。   姜韵之崩溃地大喊,凄厉地尖叫:“你怎么不去死!”   杨柚轻轻地眨了眨眼,胸前起伏不停。   七年了,终于有人对她说了这句话。 ☆、第43章 防盗已换   杨柚曾经想象过自己死去时的样子,她这辈子没什么成就,惟独在害死人方面颇有建树。   这样一想,也不怪那个人总是如影随行,像个幽灵一样,摆脱不掉。   姜曳会不会也不甘心于就这样结束自己的生命,再返回来找到她呢?   杨柚一点都不怕她们,反正是她欠下的债。   她其实还想问问姜曳,周霁燃是她先看上的,她都做好了给姜曳时间平复的准备。   不过是委屈一下周霁燃,过一段像偷情一样的日子。反正她习惯了恃爱行凶,周霁燃答应为好,不答应也得答应。   可姜曳怎么想的?又是怎么做的?   周霁燃何德何能,竟然让她抛下了所有家人。   杨柚眨了眨眼,环视了一周。   方景钰、颜书瑶和姜现脸上难掩惊讶,姜韵之的怒意扑面而来,而孙家瑜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嘲讽笑意。   为什么会走到这么一个亲者痛仇者快的境地?   杨柚忍不住向后退了半步,一只稳且温暖的手托住了她的后背。   周霁燃牵过她的手腕,把人挡在了身后,而后抬起头,直面姜韵之。   姜韵之随时都有可能扑上来,她赤红着一双眼睛,狠戾的目光盯死在周霁燃身上,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   她抛下了她的涵养、她的家教、她的一切,此时她只是一个失去了女儿的可怜母亲。   在她扑上来之前,被忍无可忍的姜礼岩一把扯了回去。   姜韵之挣了一下没挣开,姜礼岩冲她低吼:“你还嫌不够丢人吗!”   姜韵之一怔,眼底竟浮现泪光,被她飞速抹掉了。   “姜礼岩,姜曳是我们的女儿。”   “姜弋也是。”姜礼岩一声叹息,“你又给过她解释的机会吗?”   姜韵之不说话了,姜礼岩招招手,让杨柚走到自己身边。   “小弋,”他柔声道,“你告诉爸爸,都发生了什么事?”   杨柚凝视着孙家瑜,缓慢道:“孙家瑜对姜曳并不好,姜曳已经打算和他离婚。”   “同时,”杨柚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姜曳告诉我她喜欢周霁燃,我们起了一点冲突……”   姜礼岩的视线落到她还有点痕迹的唇角,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而后,他又转向孙家瑜,问道:“家瑜,小弋说的是真的吗?”   孙家瑜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无奈地说:“爸,小弋对我成见很深,所以产生了一些误解。我和小曳一直很好,但是前几天她忽然跟我说,她喜欢上小弋的男朋友,要和我离婚。我自然是不同意,谁知道小曳想不开,竟然……”   孙家瑜在这番话里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杨柚大为光火,想要冲上去跟他对质,周霁燃抬手拦住了她,轻轻地对她摇了摇头。   周霁燃心知肚明,杨柚指控孙家瑜那一番话,他们没有任何证据。他与姜曳的婚姻是否只是人前风光,除了杨柚,任何人都没有窥见真相。   而孙家瑜说姜曳因他们而死,也只是一个毫无实据的推测。   这种情况下,他们什么事也做不了。   杨柚的不甘与愤怒,他都能感受的到。但是现在,他们只能隐忍下去,直到证据在握,才能与孙家瑜算清这笔帐。   姜礼岩看向周霁燃,问道:“你呢,有什么想说的吗?”   周霁燃想了想,回答道:“我相信清者自清,姜曳虽然柔弱,但也不是这么轻易弃家人于不顾的人。她很善良,明知道她的离去会让大家伤心,为什么还会做呢?一定有一些不得已的原因。”   姜韵之指着周霁燃问杨柚:“这就是你带回家的男朋友?眼光跟你爸一样差!”   “姜韵之,你非得这样吗?”姜礼岩忍无可忍得,开了口。   姜韵之再次打量周霁燃,讥笑道:“姜礼岩,你不就喜欢这种女人,穷酸的、廉价的,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乡下人的气息。”   姜现知道她在暗指谁,忍无可忍地呛回去:“你现在这样说一个已故的人,就很高贵了吗?”   姜韵之冷睨着他:“姜现,我说话有你插嘴的份?”   一句“小杂种”就在嘴边打了个圈,姜韵之顾忌着自己的面子,到底没说出口。   但是她的轻蔑已经充分通过眼神传达,姜现额头青筋暴起,满脸怒容。   “是你逼走我妈的!”姜现眼眶通红,“她没文化,不懂英语,刚到国外就被骗了,然后就那么死了。她是被活活冻死的,你这么恶毒,就不怕遭报应吗!”   “呵,看来你知道的不少啊。”姜韵之低笑一声,“那么,你知不知道,不是我把那个女人赶走的。我只不过发了一通脾气,姜礼岩就乖乖把人送走了。”   “我不信!”姜现一脚踢翻椅子,发出一声刺耳的巨响,“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不光害死我妈,还想离间我和我爸的感情,你一定会下地狱的!”   姜礼岩沉声一喝:“够了!姜现,你闭嘴!”   “爸!”姜现喊道,眼睛里带了点委屈,也带了点奢求。   没有人比他更希望刚才听到的事情不是真的。   姜礼岩只是淡淡地看着他,目光平视,一瞬不瞬。   冷静、亦有冷漠。   姜现几乎在那一瞬间就明白了,姜韵之说得没错。他母亲的死,姜礼岩也脱不了干系。   姜现一时难以接受,受伤的神色闪了闪,扭头夺门而出。   门板发出震耳的响声,客厅内一时死寂。   矛盾不是一天形成的,掩埋多年的身世被揭开,别说姜现接受不了,方景钰也是震惊得无以复加。   他这才恍然大悟,为何这些年来,姜韵之不待见姜现,姜现也不亲近姜韵之。   所有的事情都是事出有因,他竟然毫无所觉。   “景钰。”姜韵之忽然叫了他一声,让他回过神来。   “妈,什么事?”   姜韵之揉了揉眉心:“我累了,你帮我把碍眼的人都请出去。”   语毕,姜韵之往房间里走,姜曳出事之后的这两天,所有人的精神都崩到极限,身体也疲惫不堪。   姜韵之身体一直不太好,颜书瑶跟了上去,搀着她回了房间。   孙家瑜看了一出好戏,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在姜礼岩看过来的时候,立马收敛得干干净净。   “爸,那我就先走了,我公司还有事,等有空再来陪妈。”   杨柚偏开脸,不想看孙家瑜假惺惺的模样,怕吐。   “我跟你一起下去。”姜礼岩拿起自己的外套穿上,他要出去找姜现谈谈。   算上方景钰,姜礼岩一共四个子女,都是一起长大的兄弟姐妹,却每一个都长成了不同的性格。   杨柚要是有几分方景钰的稳重,就不会和姜曳闹得不愉快。   姜曳要是有几分杨柚的主见,也不会随便放弃自己的生命。   姜现要是有几分姜曳的听话,今天也就不会和姜韵之撕破脸了。   性格这个东西,不知道受了什么影响,谁也说不准。   “小弋、周先生。”方景钰有些为难地看着他们,尴尬地笑了笑。   “我们现在就走。”周霁燃不欲让他难做,拉了拉杨柚的袖子,“回家吧。”   ***   周霁燃把杨柚安顿好,自从接到姜现的电话,杨柚就没合过眼。现在回到自己的公寓,一沾枕头,竟然马上就睡着了。   周霁燃帮她盖好被子,又拉上窗帘,室内光线都被遮蔽,他转身进了卫生间,帮杨柚洗换下来的衣服。   那是一套分体的睡衣,杨柚接到电话,什么都没来得及做,本能地赶往了现场。后来这衣服上沾了一点姜曳的血迹,杨柚一直放在那里。   要是以前,衣服脏了的话,她一定会眼睛眨都不眨地扔掉。   因为有姜曳的痕迹,她才留了下来。   但他不能让杨柚这样,杨柚不能再沉浸在他人的死亡中无法自拔。   杨柚洗不掉的痕迹,他来替她洗。   周霁燃把那套睡衣晾在阳台上,看它们沐浴在夕阳里迎风飘荡。   翟洛言打电话过来,简单跟他交待了一下房子清理的进度。   出了姜曳这件急事,周霁燃全然忘记了家里还有一摊子事情要处理,不由得感到沉重的压力。   他吹着冷风,渐渐冷静下来,深呼一口气,对翟洛言道:“言姐,麻烦你帮我了。”   翟洛言笑了一声,她的声音听起来像她的人一样,有一种特别的气质。   “霁燃,你总是帮我忙,偶尔也要换我回报一下吧?”   “言姐,”周霁燃忽然想要倾诉,“你有过亏欠别人的时候吗?”   翟洛言知道周霁燃有心事,她不是一个多事的人,体贴地不去问,只是试图用轻松的谈话氛围让他轻松一些。不过周霁燃先开口了,她也会向他表达自己的想法。   “当然有啊,小时候我偷拿过同桌的彩色铅笔,在菜市场买菜时少给了对方五毛钱,为了和我丈夫结婚与父母决裂。还有我答应过我丈夫,要再找一个人好好过日子,我没做到。”翟洛言失笑,“霁燃,亏欠别人这种事,无论大小,总是在发生的。人不可能不犯错误,犯了错误就要付出代价。如果还来得及,也许你该做出补偿。”   ***   火红色的晚霞渐渐消失在天边,周霁燃在阳台上抽光烟盒里剩下的所有烟后,再走进房间里一看,睡美人还是没有醒来。   杨柚太累了,他不想打扰她。   周霁燃知道杨柚没有胃口,于是做了点清淡的食物,放在桌上,等杨柚醒了随时有饭吃。   不知不觉天黑透了,周霁燃烟瘾犯了,下楼又买了一盒。   正往回走,接到了陈昭宇的电话。   修车厂刚忙过一阵,陈昭宇请全体育昂吃夜宵,忽然想起许久未见周霁燃,便想着叫上他一起来。   夜宵的种类单调却经典,啤酒撸串,热热闹闹,最适合排解压力。   周霁燃便答应了。   陈昭宇说的那地方离南里花园不远,周霁燃走着过去,路过一家会所,一辆车忽然冲了出来,险些撞到他。   周霁燃脚崴了一下,扶着路边的树干,微欠着身,活动着脚腕。   司机大大咧咧地把车一停,车窗缓缓降下来,露出一张带着金丝边眼镜的、令人讨厌的脸。 ☆、第44章 防盗已换   孙家瑜开门下车,慢条斯理地,从动作里就透着轻慢。车门一关,他也不上前,就这样和周霁燃保持着距离,倚在车身上,笑道:“我瞧着路边的人像你,没成想,还真是。”   周霁燃淡漠地说:“有何贵干?”   “我想到一个笑话,迫不及待与你分享。”孙家瑜中指扶了扶镜框,“一个人犯了一次致命的错误,侥幸活下来了。然后他不长记性,又栽到同一条河里,然后他死了。你觉得这个笑话好笑吗?”   周霁燃不为所动:“不怎么好笑。”   孙家瑜直视着周霁燃,眼里带了一点似笑非笑的嘲讽:“周霁燃,身上背着两条人命的感觉怎么样?”   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周霁燃无暇顾及。   “呵。”周霁燃出言讥讽,“难为你还记得七年前的往事,我还以为你忘了。”   “说实话,是记不太清了。”孙家瑜轻描淡写地说,“如果没遇上你,我还真想不起来了。”   周霁燃一拳挥过去,他是真的生气了,用了十成十的力量。孙家瑜轻轻侧头,拳风从他的耳侧掠过,落在了车窗上。   孙家瑜那车窗玻璃不知是用了什么材料,竟然纹丝不动。   周霁燃不欲再与他纠缠,转身走向相反的方向。   “哎,周霁燃。”孙家瑜喊住了他,“你不会忘记你做过什么吧?”   “放心,我记性没你这么差。”周霁燃比他高,垂着视线睨着他,“你操心的事太多了。”   “确实,杨柚是挺值得人操心的。”孙家瑜微微一笑,“我奉劝你最好快点和她断了,要不然受伤的还是你自己。”   孙家瑜意有所指,周霁燃神色冷凝,刚想说些什么,被一阵乐曲打断了。   电话铃声一响,硝烟弥漫的气氛立刻烟消云散。   孙家瑜率先收敛了锋芒,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把电话接起来:“爸。”   周霁燃迈开步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转过一个弯,周霁燃拿出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震个不停的手机。   十几通陈昭宇的未接来电里面混了一通杨柚的。   周霁燃点住那个名字,拨了回去。   杨柚问:“你在哪里?”   周霁燃话说了一半:“去吃夜宵的路上。”   杨柚捏着手机,刚睡醒的声音糯糯的,说道:“我也想吃。”   “我在桌上给你留了饭菜。”   “就那点东西,你当喂猫呢……不管,我就是要吃。”她在这几天第一次有些像周霁燃最初认识的那个杨柚,恃靓行凶,蛮不讲理,却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可爱。   周霁燃微不可察地轻笑一声,哄着她提议:“那我回去接你?”   “不用。”杨柚难得体贴地说,“我开车出来,你在哪呢?等我一会儿。”   周霁燃报了地址,又给陈昭宇回了个电话,就站在路边等着杨柚来。   周霁燃动了动有些酸胀的手腕,回想一下,觉得刚才的杨柚有一种微妙的不对劲。   说不上来是哪里,总之就是有些奇怪。   修车厂众人已经吃完了一摊,从露天大排档转移到一家烧烤店。杨柚跟周霁燃一起走进包厢的时候,陈昭宇险些惊掉了下巴。   陈昭宇稳了稳手中的啤酒瓶子,指着周霁燃笑骂道:“你小子日子过得挺滋润啊。”   周霁燃带着杨柚落座,顺手帮她拆开碗筷,拿开水涮了一下。   说是包厢,其实就是每个小隔间门口有半截门帘,并不是全封闭的。   屋内的人能听到屋外嘈杂的声音,屋外也能知道屋内在说些什么。   杨柚第一次来到这样的环境,她一改常态,没多说话,嘴角带着恬淡的笑容。   有人调侃她和周霁燃,她也不生气,笑笑就过去。   陈昭宇喝得有些多了,他大着舌头跟杨柚说:“弟妹啊,霁燃这些年有多不容易我是看在眼里的。我陈昭宇这辈子没有什么偶像,从不膜拜谁……但是我很佩服霁燃。”   一个人能从低谷里爬起来,绝非易事。   周霁燃喝了一口酒,冲他笑了一下,对他夸赞的话,既不谦虚客气,也不附和自吹。   陈昭宇就是喜欢他这一点才会和他做这么久的朋友。   “我这个人藏不住事,憋了太久了,一定得说!”陈昭宇猛地灌了一杯酒,把空杯在桌上一拍,扬声道,“齐太太那件事,霁燃,是我对不住你,为了厂子牺牲了你。”   周霁燃和他碰杯,随意地笑:“喝完这一杯,这事就翻篇吧。每次见面都提,老掉牙了。”   周霁燃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把事情翻了篇,酒杯一空,陈昭宇也不会再提此事。   杨柚破天荒地没有喝酒,除了她,其他人都喝了酒。   酒后大家都放开了说,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从嘴里溜出来了。   酒过三巡,阿俊忘记了去洗手间时陈昭宇的一再叮嘱,嘴一快就把心里所想全部说出来了:“杨姐,以前陈哥还说你和周哥不可能呢……”   此话一出,陈昭宇闹了个大红脸,连忙摆手,辩解道:“霁燃,弟妹,你们别听这个死阿俊瞎说啊……”   “杨姐,我对天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如果我说谎,就……就罚我像陈哥一样找不到老婆!”阿俊边说边走下楼梯。   “死小子说什么呢,吃了熊心豹子胆吧!”陈昭宇自己都站不稳,搡了阿俊一把。   阿俊脚下失衡,陈昭宇没抓住他,眼睁睁地看着他跌下楼梯。   一时间兵荒马乱,周霁燃取了车,送阿俊去急诊。   恰巧这附近最近的医院就是姜曳工作的医院,临近十二点,急诊里的人竟然还挺多。   有个小护士杨柚有点印象,以前和姜曳关系挺好。那小护士看到杨柚,先是怔愣了一下,然后附在身边急诊医生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医生往这边看了一眼,点了点头。没两分钟,处置好手头上的病人,便走了过来。   阿俊的脚骨折了,陈昭宇就醒了大半,十分愧疚。   阿俊却像丝毫不疼一样,傻呵呵的乐着。   医生建议留院观察两天,阿俊摆摆手说不需要,被陈昭宇不由分说地按在了病床上。   周霁燃和陈昭宇一起去办理住院手续,杨柚留在病房里陪阿俊。   阿俊的腿打了石膏,行动不便,杨柚帮他在床上躺好。   陈昭宇不在,阿俊这才露出一点疲惫的神色来。   杨柚想起了姜现,阿俊的懂事与姜现的任性形成了羡慕的对比。   也不知道姜现现在跑到哪去了。   “姐,”阿俊冲杨柚笑,露出一口白牙,“周哥人特好。”   夜里的医院人不多,所有人都按部就班的行走在自己的轨迹上。   这是生活的常态。   杨柚看着周霁燃忙前忙后的背影,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我知道。”   杨柚破天荒的关心起别人来,阿俊出院的时候,她送了一副拐杖,还有一束鲜花。   阿俊笑得憨厚,重复说了好几遍:“谢谢姐。”   有花和礼物收,这是阿俊打生下来起的头一遭,一路上都笑得合不拢嘴。   送阿俊回家的路上,杨柚忽然转头问:“阿俊,你想不想继续念书?”   阿俊怔了一瞬,连忙摇头。   陈昭宇适时插一嘴:“阿俊以前成绩挺好的,就是家里穷才辍学的。”   “那好,”杨柚对阿俊笑了笑,“你别在修车厂干了,以后我供你上学。”   “姐——”阿俊急了,看着陈昭宇,连忙摇头,“我不要。”   杨柚问:“为什么?”   阿俊扁扁嘴,似是有点委屈:“陈哥你是看我腿瘸了就想打发我走么?”   陈昭宇安抚他:“想什么呢,傻小子。你看你周哥,你们都不是修车这块料,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周霁燃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阿俊,因为营养的关系,看着还很显小,不难想象出他学生装扮的模样。   他拍了板:“阿俊,你就听杨柚的,等脚好了,回学校念书。”   ***   施祈睿徇私给杨柚放了两个月的假,周霁燃照旧上班。   没想到姜曳的丧事办完以后,杨柚就销假回睿意上班了,而且收起了以前散漫的态度,每天认认真真,上下班准时打卡。   施祈睿的助理没见过如此“正常”的杨柚,震惊之余,把这事汇报给了施祈睿。   施祈睿听过就算,也没找杨柚谈。倒是某天路过茶水间时听到女职员们议论纷纷。   杨柚像是变了一个人,杨柚竟然能这样温柔,诸如此类。   施祈睿把周霁燃叫进了办公室,一番详谈之后,杨柚注意到他的脸色不怎么好看。   周霁燃在在公司的楼梯间里抽了根烟,杨柚悄悄地跟过去。   烟燃着,周霁燃其实没抽几口,一直在出神。   以前周霁燃像等着杨柚临幸的后宫妃子,现在情况反过来了,杨柚所作所为终于像个良家妇女一样,周霁燃换衣服知道回避,也不主动过去撩他,睡觉时也安安分分守在自己的半张床,连一根头发都不越界。   有一次周霁燃手一滑,不小心碰了她的胸,杨柚看他那眼神,活像被他非礼了一样,带着嗔怪。   周霁燃当时没当一回事,现在想想是他没能注意到。   是了,周霁燃终于明白杨柚的变化。   她牢牢控制住了耍性子的分寸,不过界,所以让他有些惊惶。   其实杨柚不挑事的时候,对他们两个人都好。   歌舞升平,一派祥和。   但那不一样——   杨柚从不这样,这样的小心翼翼,源自于姜曳。   杨柚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从背后环住周霁燃的腰,想要吓吓他。   周霁燃没给她回应,杨柚从他身侧绕过来,对上他的视线。   杨柚说不出来他哪里不一样,她似乎从他的眼里看到了破釜沉舟的决心。   抱在周霁燃身后的手交替摩挲,杨柚嘟着嘴:“一脸严肃,快笑一个。”   周霁燃捧着杨柚的脸,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他笑不出来。   他想到自己曾经几次三番嘲讽过杨柚的演技不佳。   事到头来,是他大错特错。   周霁燃闭了闭眼,声音充满痛楚地问——   “你已经活得像杨柚了,难道还想逼自己成为姜曳?” ☆、第45章 防盗已换   杨柚听了他的话,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道:“什么?”   “姜弋,”周霁燃换了称呼,声音一顿,道,“有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杨柚狐疑地看着他:“是不是工作太辛苦?你今天怎么不对劲——”   “我知道杨柚,你的好朋友。”周霁燃面色不变,说出口,也不是那么困难。   一开始他不说,是不想惹上事端,再后来,就没有了开口的机会。   杨柚半晌发不出一丁点声音,好不容易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早就知道?”   周霁燃垂眸看着她,眼前的人还很年轻,却过早地经历了太多。   他抱过她柔软的身躯,握过她嶙峋的手腕,吻过她嫣红的唇瓣。   他爱这些本不属于“杨柚”这个名字的一切。   也爱与“杨柚”这个名字一脉相承的霸道。   他不忍心说出口,但是必须坦诚相告。   “姜弋,”周霁燃平静地宣布答案,“你一直在恨的那个人,是我。”   几分钟之前的杨柚肯定以为这是一个笑话。   但周霁燃的表情太真,她的坚信渐渐开始松动,最后崩塌。   是啊,周霁燃本来就不是喜欢说谎的人。   他有时候诚实的可怕,正如现在这一刻。   “七年前,我一时失手推杨柚滚下楼梯,导致她死亡。”   “是你——”   嘶哑的声音,尖锐的叫喊。   “为此,我付出了七年自由为代价。”   “是你!”   杨柚毫不犹豫,双手掐住周霁燃的脖子死死地用力。   她把全身的力气都用上了。   这一刻,她是真的想杀了他。   杨柚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清醒下来后,第一时间找到施祈睿的办公室。   施祈睿对她的到来并不意外,示意她坐下来说。   “你知道周霁燃就是凶手?”   施祈睿双手交叠放在桌上,冷漠地说道:“一开始我不知道。当年你一声不响地判了我死刑,接下来我就出国了。不过当时周霁燃的案子在桑大非常轰动,也有传到我耳朵里。后来你带周霁燃来公司,我想起这件事,就派人查了一下,这才知道他就是杨柚一案的凶手。”   “是你告诉周霁燃的?”   “姜弋,杨柚已经死了很久了。”施祈睿漠然地说,“你再怎么执着下去,她也不会活过来。”   “姜曳也是。”施祈睿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她们都不在了,你活成她们的样子也无事无补。”   “施祈睿,”杨柚忽然冷静下来,姜曳的特质还没有从她的身上全部褪去,“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问吧。”   “你吻了我的第二天,去了哪里?”   那个有始无终的初吻背后到底有什么故事,杨柚虽然听说过,但是想听他亲口说出来。   “去了几千公里之外的一个小镇,镇上资源匮乏,信号不稳。我试过给你打电话,打了几次不通,后来是姜阿姨接的。她批评我纵容你,自己跟着闯祸。她告诉我如果想让你在我爸妈那里留个好印象,就少陪着你胡闹。”   加之他当时去了那样恶劣的环境,每天焦头烂额,确实没有多余的时间分给杨柚。   他没想到轻信了这番话后,别说陪着她胡闹,连陪着她的机会都失去了。   他的小姑娘早已被命运逼得快速长大,与他背道而驰。   施祈睿曾经数百次地想过,杨柚听到这番话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然而杨柚只是平静微笑:“谢谢你。”   她一抬眼,对上施祈睿诧异的眸子,解释道:“施祈睿,是我对你太苛刻了。”   对一个年仅十六岁的、骄纵又骄傲的女孩子而言,收到了多大的打击,就会施以同样力度的伤害给身边亲近的人。   时至今日,杨柚终于承认自己的过错,但一切已不可能挽回。   施祈睿有自己的骄傲,他没有任何理由在原地等着谁。   这些年来,他们两个互相伤害,是该做一个了结。   “施祈睿,我原谅你的不告而别。”杨柚看不清逆光中施祈睿的表情,微微笑道,“也希望你能释怀我的咄咄逼人。”   施祈睿淡淡开口:“如果我做不到呢?”   杨柚只是笑:“无所谓,我只是希望你能这样。”   杨柚走后,施祈睿无声地低笑,笑到够,抬起手臂遮住了眼睛。   从杨柚的少女时代开始,哪一次他不是败给了她的坚持?   哪有她希望他就要做到的道理,每一次的要求,不过是仗着他爱她。   但是这一次施祈睿知道,那个恃爱而骄的小姑娘,这一次是真正离开他了。   那些小心翼翼微不可察的亲和与温柔,再也没有人可以交付。   杨柚走出施祈睿的办公室,离少女时代那个高冷毒舌却总是暗地里宠着她的大哥哥越来越远。   她卸下了这段回忆,她这次终于释怀。   ***   茶楼偏僻的角落里,气氛是冷凝的,唯有茶壶里冒出袅袅的热气与茶香。   杨柚与周霁燃对坐在桌子的两旁,杨柚想了想,先开口道:“这茶挺香的,不喝浪费了。”   她随口扯了一句与谈话主题毫不相关的事,周霁燃诧异地抬头看她一眼,见她神色自如,便举起茶杯,一饮而尽。   杨柚又给他倒了一杯,周霁燃再次喝下。   几次来回,他这一番牛饮耗掉了半壶茶,杨柚面前的那杯却始终没有动。   “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最初的惊怒过后,她想她应该来听听周霁燃的解释。   “杨柚的母亲是我的老师。”周霁燃直视着她,把她想要知道的东西一一告知,“我一个人从镇上跑到桑城,没人照料,连老师看我可怜,总是对我额外关照。那天我去了面试的公司,回学校的路上碰上了连老师。许久不见,连老师很热情,让我跟她回家吃饭。”   在那七年暗无天日的日子的最初,周霁燃曾经想过,如果那天的自己没有因为不好推却她的热情而答应她就好了。   如此一来,也不会害了连老师,也害了自己。   “那天连老师把我带回家后,一个人去了附近的市场买菜,让我待在家里等她。”他似乎陷在回忆里,“她出去之后没多久,杨柚就回来了。”   改变他一生的那一天的记忆如此清晰,丝毫没有在他的脑海中褪色。   “我没见过杨柚,听说连老师离婚后,她是由奶奶抚养的,在我高中毕业后她才搬过来跟连老师一起住。”   杨柚点点头,道:“没错,我们从小学开始就是同学,她父母离婚时,她被判给了杨叔叔。后来杨叔叔酗酒赌博,和一个舞女跑到国外去了,把女儿丢给年事已高的母亲。后来我们一起考上了另外一所高中,离妈——连阿姨的学校很近,她有的时候会回那个家。”   周霁燃听了她的说法,又继续说道:“她进来之后态度很……不好。”   周霁燃顿了顿,不想说一个已逝之人的不是,斟酌着用词:“她一口咬定我是小偷,那个时候我年少气盛,总之——我们吵了起来。”   周霁燃苦笑:“接下来的事你应该想象得到,我失手把她推下去了。“   杨柚脸色发白,是那一天,她们闹得非常不愉快的一天。   “就是这样。”周霁燃声音平静,“她是我害死的,一尸两命,我不冤枉。”   ***   七年前,桑城高中一年六班有一个学生,名叫杨柚。她来自于一个单亲家庭,母亲连雅琴是一名高中老师,努力抚养她长大。杨柚叛逆、骄纵,她有一个好朋友,她们形影不离。   这个女孩,就是姜弋。   姜弋和杨柚情同姐妹,有些不能跟姜曳分享的事情,她都会跟杨柚讲。   比如她那时候对施祈睿那点微妙的情愫,比如施祈睿不告而别后的气恼。   杨柚戳着她的脑袋,笑她没出息,说自己不会为所谓的爱情牵绊住。   可是杨柚还是义无反顾地去爱了,像飞蛾扑了火。   姜弋每天和她在一起,却没有发现她在恋爱。   她还记得那个飞扬跋扈的杨柚收敛了气焰,羞答答地对她说:“姜弋,我喜欢上一个人!”   那个时候她还满不在乎地想,杨柚一定只是玩一玩,以她的性格,肯定是三分钟热度。这种喜欢,怎么也比不上她对方景钰的喜爱。   一定是因为她的轻视,杨柚才把命搭了进去。   姜弋得知杨柚死讯的那一刻,她刚刚带着和方景钰单独游玩的喜乐回到桑城。   灼灼的艳阳下,她仿佛觉得有一股寒流从头流至脚,再掉了个头,一路冲回大脑,炸得她五感具灭。   汗水一瞬间湿透衣衫,姜弋用力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指尖,留下一道道红色的印记。   没有破皮,没有流血、这些因为挤压而凹进去的边缘终究会恢复如初。   而杨柚已经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她忽然产生了一种可怕的想法。   她不能让杨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姜韵之不同意,她的血是冷的,不能理解这种荒谬的想法。   姜弋的眼神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变冷的,每每和人对视,都带着一丝丝的凉意。   她不再听话,变得骄纵、跋扈,抽烟、化浓妆、染头发、打耳洞,穿热裤露脐装,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她活成了另外一个杨柚。   她模仿杨柚的性格,将那些尖锐和棱角学了个十成十。   抛去这些部分,她跟杨柚骨子里的烈是相似的。   谁也劝不动她。   姜弋变成一个不良少女的模样,最心痛的人是施祈睿。   但姜弋恨他,看着他的眼里全是恨意。   施祈睿找到比较疼爱女儿的姜礼岩,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如了姜弋的愿。   姜弋变成了杨柚。   她想要欺骗这世上所有的人,杨柚没有消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人是姜弋。   没有什么事能敌得过时间,七年时光不长不短,几乎没有人记得那个张扬的女高中生杨柚是怎么意外死亡的。   而那个继承了她名字的姜弋,却在年复一年的自我折磨中,越来越像她的模样。 ☆、第46章 防盗已换   周霁燃回到家,漆黑的环境,还有未清理干净的水渍和脏污。   他躺在杨柚的那张沙发上,一抬眼就能望见窗外的夜空。   接连而至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这片刻的安静。   是杨柚。   周霁燃闭上眼,什么都看不到。周围太静了,他能听到轻微的电波声与杨柚的呼吸声。   杨柚说:“关于我们——”   周霁燃打断她:“我对杨柚有愧疚,我隐瞒你,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也是我的错。”   “周霁燃,我恨你,我没法面对,我想断。”杨柚顿了顿,“但是,我没有立场恨你,我用她的名字,学她的模样,可我毕竟不是她,也不可能代替她原谅你。”   “我断不了。”周霁燃说到这,似乎还逼出了那么点无可奈何的笑意,“杨柚,我知道你跟我一样。”   他还是喜欢叫她杨柚,他爱她的时候,她就是这个名字,也是符合这个名字的模样。   在她的身上,集中了少女姜弋灵动狡黠的真与少女杨柚明媚飞扬的美。   那是周霁燃最爱的模样。   他所有的歉疚,存在着,跃动着,这些情绪无处释放,因为人已经不在了,他再怎样,也无济于事。   但是姜弋选择了代替杨柚活下去,她的执着让杨柚重新活了过来。   他的补偿有了去向。   电话那端静了一瞬,杨柚欲言又止,突兀地掐断了电话。   周霁燃把手机扔到一边,他明白她需要考虑的时间。   这对杨柚来讲并不容易,但是充满希望。   世界拆分重组,新架构出来的那方天地,一定比之前的更加牢固。   ***   杨柚回想起相识之初,周霁燃之所以对她百般纵容,怕是因为意识到了她与那个令他歉疚一生的女孩的关系。   杨柚这一考虑就是几天,期间两人照常上班,装作相安无事,天下太平。   杨柚和周霁燃的工位挨在一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连对视一眼都得回避,却谁也没有要求调组。   为什么会有这般无谓的坚持?   是怕率先认输,还是赌气报复?   都不是,他们都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一旦在工作上没了交集,他们就真正断了。   如果没有人主观地维系,那能有藕断丝连的奇迹?   如果爱与恨就此泯灭,那么从今往后,他们就是陌路人了。   周霁燃把选择权交了出去,结果如何,全凭杨柚的判断。   率先打破沉默的还是周霁燃:“阿俊明天出院,你要不要去?”   杨柚没看他,好似没听见一样,过了一会儿,轻轻地“嗯”了一声。   阿俊本打算拄着拐出院,没想到托杨柚的福,还有了个轮椅可以坐。   他摆了一个姿势,问杨柚:“杨姐,我有型吗?”   杨柚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嗯,很有型。”   阿俊嘻嘻哈哈,没心没肺,问完杨柚又问周霁燃,再次得到肯定答复后,转头看向杨柚:“杨姐,我帅还是燃哥帅?”   陈昭宇没客气,给了他后脑勺一下:“老实点。”   阿俊莫名其妙被他打了,嘟着嘴喊:“陈哥,你打我干什么?”   陈昭宇瞪他一眼:“长嘴不是让你瞎说话的。”   阿俊眨了眨眼睛,不解地自言自语:“我乱说什么了?”   陈昭宇无奈地看了周霁燃一眼,周霁燃对他笑笑,以口型告诉他没关系。   这几个人的动作杨柚都看在眼里,什么都没有说。   杨柚问阿俊想吃什么,阿俊想了想,答道:“烤肉!”   住院期间一直吃得清汤寡水,年轻的阿俊实在克制不住自己对肉的渴望。   陈昭宇拧着他的耳朵,训道:“就你嘴馋,就你爱吃——”   “疼疼疼——陈哥你别用力啊!”阿俊说着抬手抢救自己的耳朵。   “不能吃油腻的!”陈昭宇凶巴巴地说。   阿俊:“……”   泪奔。   杨柚笑了笑:“那就去樱吹雪吧。”   天气渐冷,北风狂吹,没有了漫天的樱花,这院子看起来有些萧条。   杨柚裹着风衣,仍然是一个人,迎着风往里面走。   陈昭宇推着阿俊,和周霁燃一道,离她有几步距离,打听道:“现在什么情况?”   周霁燃摇了摇头,只是笑。   “分还是没分,给个准话!”陈昭宇瞪着他,分外恨铁不成钢。   阿俊哭丧着脸:“周哥你和杨姐分手了?为什么——”   话还没说完,脑袋上又挨了陈昭宇一下。   “你闭嘴。”   “陈哥——”   陈昭宇看向周霁燃:“你也闭嘴。”   周霁燃:“……”   饭前得知了重磅消息的阿俊整个人都蔫了,面对一桌的刺身也提不起劲。   包房里诡异地沉默着,每个人都安静地吃,吃完杨柚刷脸结账,一行人走到马路边,陪杨柚打车。   结果车没等来,先等到了一条对着他们狂吠的流浪狗。   那狗叫得凶,长得凶,行为也凶,它朝着杨柚扑了上来。   周霁燃扣着杨柚的腰,一推一挡间,杨柚落到了安全地带,而他自己却被狗咬住,险些撕下块肉来。   血滴到地上,周霁燃抬头看了杨柚一眼,下意识地把手背到了身后。   杨柚刻意假装平静,眼底却波澜翻涌。   她走过去,拉过周霁燃的手臂,衣袖已经破了,上面血迹斑斑。   “去医院。”   阿俊行动不便,陈昭宇带他先回去了。   杨柚陪周霁燃去医院,挂了急诊,缴费的时候又起了争执。   周霁燃不让杨柚拿钱,杨柚自然不会听他的,到最后杨柚失态地喊了起来:“周霁燃,我说了我来!”   路人侧目,医生也有点不高兴了:“这里是医院,禁止大声喧哗,你们两个商量好再来吧。”   周霁燃没说话,杨柚语气缓和了一点,坚持道:“我来。”   她去交了钱,拿了单子,回来的时候也没进去,就在急诊室门口看医生给周霁燃处理伤口。   伤口很深,周霁燃流了不少血,怎么看怎么疼的场面,他却只是轻描淡写地坐在那里,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杨柚接了一通电话,电话那端的施祈睿语气严肃:“杨柚,现在来公司一趟。”   杨柚看了一眼诊疗室内的周霁燃,手机收到包里,转身走了。   ***   杨柚打车回了公司,除了个别加班的员工,也就只有老板的办公室才亮着灯。   杨柚没假客气,推门进来,径直走到施祈睿办公桌前,问道:“找我什么事?”   正在汇报工作的助理被她打了个岔,脑子短路,忘记了接下来的话。   “施总——”   施祈睿对助理摆摆手,说道:“剩下的明天再说,你先下班,把门带上。”   施祈睿抬起眼看杨柚,回答他刚才的问题:“我找人调查了几件事,我想你一定有兴趣知道。”   他翻看桌面上的一个文件夹,推到杨柚面前:“孙家瑜找景钰合作开发的度假村项目,内部消息,那块地政府是不会批的,他们自己有用,你让景钰及时抽身,及时止损。”   杨柚低头看了一眼,道:“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施祈睿又推过来一台平板电脑,播了一段视频给她看:“我觉得姜曳自杀事有蹊跷,派人去查了一下那天晚上她的行踪。姜曳从你那里出来后,回过一次自己家,然后再去的姜家。这是她家小区的监控,你看看。”   虽然略模糊,但是监控很清晰地记录了姜曳和孙家瑜的争执。   杨柚猛地看向施祈睿:“孙家瑜说当时自己在外地。”   施祈睿点点头,道:“很显然,他说谎了,为了掩盖他与姜曳争吵这件事。孙家瑜花了不少钱,买下了这段视频。”   “你从哪里找到的?”杨柚问完之后,摇头笑自己傻,施家在桑城,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施祈睿神情漠然:“他花了多少钱,我给两倍,不行再给四倍,往上多翻几次,总会松口的。”   更何况他还搬出施家,没有人会为了孙家瑜这样卖命。   “这件事你先不要声张。”施祈睿见杨柚眼神冰冷,继续道,“我告诉你这些,是为了让你不要把姜曳的事再揽到自己身上来。”   杨柚胸膛起伏几个来回,最终还是咬咬牙,回道:“好。”   她姿态倔强,又问道:“还有别的事吗?”   施祈睿笑了一下,笑意却未达眼底:“还真有。”   顿了顿,他又道:“孙家瑜仍然有份参与。”   听到这个名字,杨柚深吸一口气:“还有他什么事?”   “杨柚的案子。”施祈睿注意到杨柚眼神又变了,有点闪烁,便哼道:“别紧张,我不关心你和周霁燃为什么还没分手。”   杨柚瞪他:“说正事!”   施祈睿站起来,杨柚观察他的神色,已经是要发脾气的前兆。   他的眼神里流露出对孙家瑜毫不掩饰的鄙夷:“你这个姐夫,真是个人才。”   “因为周霁燃,又提起来杨柚的案子,我就顺手查了一下。”施祈睿冷哼一声,“那天孙家瑜也在楼梯上。”   杨柚霍然一惊,嗓音微不可查地颤抖:“你是说——”   “孙家抹去了他的存在,让他变成了一个在楼下什么都不知道的旁人。”施祈睿看向杨柚,“这么多年来你为难自己,是因为那一天你和她大吵一架。七年来我没劝过你,可是真的没必要,这不是你的责任。”   杨柚死死咬着唇,留下苍白的颜色以及一排齿痕。   “施祈睿,那一天我和你吵架之后,心情很差。她瞒着我跟孙家瑜谈恋爱,你知道孙家瑜这个人一直不讨人喜欢,我说了她几句,她也不高兴了。我们不欢而散,可我没想过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如果不是因为她,杨柚不会脾气那么冲跟人吵架,也就不至于被推下楼梯。   施祈睿自嘲地笑笑:“所以你也恨我。”   “对,本来她找我,是想让我和孙家瑜一起吃顿饭,她爱我也爱他,是希望我们关系好的。我拒绝她,伤了她,她生气了,转身往她家的方向走。她本来不会回家的,也就不会遇上周霁燃。所以你看,我连累了多少人。”   “按你的逻辑,这都是我的错。”   “不,其实我知道,如果你不是为了帮我,也不会被你爸送走。我只是很生气你不联系我,所以才想和你吵架。”   “所以,其实是把你生下来,再把你养得这么任性的人有错。”   杨柚一愣,抬头望向他。   施祈睿的表情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温柔:“你不可能改变过去,也不要自我揣测你在这件事里的影响。推杨柚下楼的人,不是周霁燃就是孙家瑜。如果是周霁燃,他已经赎罪了。如果是孙家瑜,你也可以让他付出代价。”   “无论是谁,都与你没有关系。”   施祈睿天生冷情,他所有关于爱情的热情,都给了眼前的这个姑娘。   现在她不再回应他了,没关系,他仍旧是那个愿意放弃一切帮她解决麻烦的人。   ***   半个小时后,杨柚站在周霁燃家门口,敲了几轮门,没人应,打了几次电话,没人接,然后才想起来她身上还有钥匙。   她开了锁,又开了灯。   周霁燃在家,躺在她的沙发上,还是傍晚那身衣服,眉头紧皱,面色潮红,呼吸沉重。   杨柚关门的声音很大,周霁燃看了一眼,闭上眼,没几秒又睁开眼看她。   “你发烧了。”   “嗯。”   冰凉的手覆上周霁燃的额头,对他而言就像旱了很久的人遇到解渴的水,舒服得让他只想继续睡下去。   “起来,去医院。”   这是周霁燃唯一一次在她面前露出虚弱的一面。   “不去。”周霁燃拒绝得很干脆。   杨柚憋着一口气,语气不善:“就为了省那点钱,你不要命了?衣服穿好,去医院。”   周霁燃还是没反应,杨柚忍无可忍,怒言:“周霁燃,你是不是傻?谁让你替我挡开那条狗的?有病为什么不去治?孙家瑜也在楼上你为什么不说?隐瞒这件事你肯定是凶手你知不知道?坐牢很好玩吗?你说句话能死吗?” ☆、第47章 防盗已换     这世界上有人无情无义,丧尽天良,坏事做尽。   也就有人情深意重,背负着不属于自己的罪前行。   “我……”周霁燃明显被她一连串的质问逼得回不过神来,微微皱着眉说道,“我不是很确定。”   “当时很混乱,我不确定是我或者是孙家瑜撞到了她。”周霁燃笑了笑,“不管怎样,是我与她争执在先,才让她情绪不稳的。”   “她的死亡,我也有责任。”   “而且,当时小雨生病,我攒下来的钱全都给她用了。孙家的律师团很强大,把孙家瑜摘得干干净净。我与他们争,就像以卵击石。”   杨柚偏开了头,她在施祈睿给的调查报告里看得清清楚楚,周霁燃把当时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可孙家瑜说他没上过楼,于是一切就变了样。   周霁燃抗争过,也发过脾气,摔了审讯室的椅子,但是都是徒劳。   没有人肯听他说话。   周霁燃不是没想过寻求一个公道,害死杨柚的凶手,他或者孙家瑜,每人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孙家瑜却用钱财权势,剥夺了他所诉求的公平。   孙家背后势力盘根错节,他当时只是一个小镇上来的穷小子,拿什么来跟人家抗衡?   周霁燃知道争不过,连上诉都放弃了,就这样进去,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埋葬了自己最好的七年。   然而岁月沉淀过后,他也学会了相信善恶终有报。   杨柚抬眼看他,因为经历了太多,他的眼角已经有了细细的纹路,却显出几分岁月的温柔来。   “周霁燃,你真是个傻瓜。”   “不过,我替杨柚原谅你了。”   杨柚走过去圈住周霁燃的腰,脸贴在他胸膛上。   她在心中默念——   小柚,如果你在天上看到了,请原谅我自作主张,擅自替你释放了周霁燃这个害死的你嫌疑犯。   如果你生我的气,百年以后,我们再见面之时,请连同我的过错,一并与我结算清楚。   如果你仍爱我一如当初,请保佑我们。   周霁燃愣了一瞬,双臂牢牢压着杨柚的背脊,让她离自己近一些、更近一些。   周霁燃的身体太温暖了,杨柚无奈地想,所以她放不开。   两条人命横亘在他们中间,是刀山火海,她也要翻越过去。   即使折磨,即使痛苦,她和周霁燃一起背负,谁也不能抛下谁。   ***   有些事情,杨柚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连信任如方景钰,她都没有开过口。   时光回到七年前,姜家只有六口人,她还是姜弋,无忧无虑,每天调皮闯祸,缠方景钰陪她玩,是最大乐趣。   杨柚是她最好的朋友,是她看尽眼里的,能与家人比肩的好朋友。   杨柚背着所有人和孙家瑜谈恋爱,偷尝禁果后怀孕,这些作为好朋友的姜弋,全然不知情。   孙家瑜钟情姜曳的传言杨柚也听过,她处处防着姜曳,甚至都疏远了姜弋。   姜弋打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孙家瑜,得知杨柚怀了孙家瑜的孩子,惊怒交加。   杨柚又是个绝不会让步的人,所以一开始闹得很不愉快。   后来姜弋顾念她肚子里的孩子,没跟她吵得太凶,两个人暂时和好。   也许是因为家庭环境特殊,杨柚虽然看起来玩得起,实际上心思敏感脆弱得很。   杨柚怀孕后疑神疑鬼,有次孙家瑜跟姜曳多说了几句话,被她看见了,却把人当成了姜弋。   她质疑姜弋与孙家瑜有染,姜弋觉得备受侮辱,喊杨柚去死。   就是这句去死,成为了姜弋此后七年的噩梦。   咒了一个,也不怕有第二个。   她曾经去过桑城监狱。   非亲非故的,她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狱警不可能放她进去。   她站在灰色高耸的围墙外面,一字一字地从牙缝里挤出那句话——   “害死杨柚的那个王八蛋,我咒你不得好死!”   ***   在杨柚回忆过去的时候,也有个人一想起这件本应该尘封的往事,坐立不安。   孙父看着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的孙家瑜,心烦得很,一声呵斥,把孙家瑜吓了一跳。   被骂了没出息的孙家瑜暗暗咬牙,但又不能反驳。他有个特别出息的大哥,大部分家业都掌握在大哥手里,他只能在夹缝中找地方生存。   孙父正在逐个数落他的缺点,孙家瑜垂着头,也不敢走了,安静地等他发完脾气。   他其实非常烦躁,却不敢在孙父面前直接表现出来。   七年前的那一天,他跟着生气的杨柚回家,本来是很随意的一个举动,却酿成大祸。   他不喜欢杨柚,但是送上门来的美女,又放得开,不睡白不睡。   睡出了“人命”这事他万万没有想到,杨柚一脸期待,以为他会娶她。   他冷眼旁观,在暗处想,天真。   一个十六岁的、家境不好的高中生,一个可能是他后半生累赘的孩子,他打算找一个好时机,把她们一块打包清理掉。   杨柚平时很少回家,一开家门,看见客厅里站了个人,登时就闹了起来。   杨柚美则美矣,确实蛮不讲理,讲话咄咄逼人,行为也透着一股小家子气。   这也是孙家瑜瞧不上她的一个原因。   那个陌生的年轻男人一开始没跟她吵起来,眼神却隐隐藏着锋利,这也是点燃了杨柚怒火的一个原因。   他站在那里,像一株挺拔的松柏,冷淡地说:“我不是小偷。”   他不多做解释,是不屑于解释。   杨柚不依不饶,执着地认定他是来偷东西的,拉扯着他,“噔噔噔”地跑过十几阶楼梯,在两间卧房里翻了一圈。   孙家瑜知道她无理取闹,懒得跟上去,就在沙发上坐下了,翘着腿,等待这出闹剧的结束。   他甚至还想到了分开的理由,他可以对杨柚说他的父母接受不了她这种性格,今天的行为就是最好的佐证。   他在那里胡思乱想,却没想到,他的烦恼很快就会被解决,但是与此同时,更大的问题找上了门。   杨柚和那个男人在楼上发生了一些口角,孙家瑜听见了,不愿意管,也就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直到杨柚扯着嗓子喊他,他不能再无动于衷。   杨柚喊道:“孙家瑜,这个人偷了我东西!不承认也不交出来!就是你送给我的那条项链!”   杨柚家是个二层小楼,楼梯很窄,光线很暗,孙家瑜没办法,也上了楼。   杨柚还在指控那个男人,那人反唇相讥,堵得杨柚无话可说。   孙家瑜这下才分了一些注意力给他,第一次正眼看他。   他穿得很简单,黑色t恤有些褪色,牛仔裤也泛着白,一双球鞋表面也有几处要裂开了。   穷酸人。   孙家瑜给他下了判断,这种人会偷东西,不是很稀奇。   孙家瑜不太想掺和进来,但是杨柚毕竟也算是他的女人,总不能看着她被人欺负去了,那样丢的也是他的面子。   孙家瑜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说了那人几句。对方笑了笑,眼角眉梢都透着讽刺,反驳得他无话可说。   杨柚自己跟人对峙时还只是用嘴说说,一听他说孙家瑜的不是,立马进入了战斗状态,扑上去撕打起来。   那楼梯口空间逼仄,地板不平,它是很多人的噩梦。   孙家瑜不想回忆后来的事情,反正判决早就下来了,一切都与他无关。   ***   到第二天的夜幕降临,杨柚也照顾了周霁燃一整天。   说是照顾,就是周霁燃躺在床上,杨柚在沙发上坐着盯着他。   看两眼,戳两下,要求不高,还喘气就行。   凌晨四点的时候周霁燃烧得厉害,杨柚跑出去买药,把钥匙落在家里了。   她敲门无果,抱膝守在周霁燃家门口,还是翟洛言早上下楼倒垃圾,才把她捡回家。   翟洛言给她泡了杯热茶,自己去陈昭宇那跑了趟腿,要来了一把备用钥匙。   杨柚回家后,摸了摸周霁燃的额头。幸亏他生命力顽强,几个小时没人管还活得好好的,烧也退了。   杨柚白天回了趟家,家里东西乱七八糟的,也没人整理。   姜韵之被气病了,谁也不见。   方景钰告诉她,姜礼岩没找到姜现,回来跟姜韵之吵了一架,差点没把房子拆了,然后也搬出去了。   “颜书瑶呢?”   “书瑶她最近工作比较忙,我让她出去住了。”   “嗯,挺好的。”杨柚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顿了顿,她看向方景钰,对他说:“哥,你不用担心我,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方景钰宽大的手掌抚着她的头发,眼里也有了泪意:“我怕你永远都学不会爱一个人。”   杨柚笑得露出了洁白的牙齿,眼角弯弯:“我这不是学会了吗?”   杨柚回家的时候周霁燃又睡着了,茶几上还有给她留的饭。   杨柚掀开盖子看了看,然后走过去捏出周霁燃的鼻子,在他醒来之前,又放了手。   傍晚施祈睿给杨柚打了个电话,杨柚一看到来电人,猜想他大概是想问他们为什么没来上班,第一通就没接。   过了一会儿,铃声又响了一遍。   杨柚接起来,听了两句,想上阳台抽根烟。   周霁燃体温又升上去了,烧得迷迷糊糊,意识倒是尚存,拉住转身要走的杨柚。   周霁燃手上的温度很高,杨柚被烫了一下,却没抽出胳膊。此刻周霁燃手脚无力,她想甩开他的手,易如反掌。   最终她还是没动,就坐在沙发边上,对着听筒说:“嗯,我听着呢,你继续说。”   施祈睿冷淡的声音传来:“我派人跟着孙家瑜,他今天偷偷出了桑城。”   “然后呢?”   “孙家瑜摸不到他们家公司的核心,主要业务全被他大哥把持着,到他手里只剩下一些边边角角。杨柚,如果你有野心,你会怎么做?”   杨柚冷笑一声:“采取一些非常的、不入流的、见不得人的手段。”   电话那端的施祈睿也笑了,缓缓道:“他做这些不可能一点痕迹不留下,他手上一定有我们要的证据。”   杨柚想了想:“行,那我亲自去一趟。”   手心一紧,被捏了一下,杨柚看向一直安静躺在床上的人。   周霁燃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手指撑着太阳穴,微微拢着眉:“明天我跟你一起去。” ☆、第48章 防盗已换   周霁燃说陪杨柚去,第二天一早,他早早起床,做了两人份的早饭,才把杨柚叫醒。   杨柚睁开眼睛,看到蹲在身前的人,条件反射去摸他的额头。   不烫,挺好。   她坐起来,厚厚的毛毯随之滑下来,她从里面伸出一双莹白的脚,踢了踢周霁燃的手臂。   “苦肉计使得挺好啊?”   周霁燃捉住她的脚,手心微凉冻得她一哆嗦。   不过杨柚不在乎,上手又抽了他两下,这才解气。   杨柚不是真的要揍周霁燃一顿才消气,她那都是花架子,看着声势浩大,打了也不疼。   更不心疼。   周霁燃手臂上还缠着纱布,他烧了两个晚上,肌肉酸痛,就任着杨柚撒气。   等杨柚闹得差不多了,两个人起身吃早饭,周霁燃递了一个包子过去,问道:“你打算去哪?”   杨柚咬了一口包子,芹菜馅的,她“呸”了一声,把包子丢回盘子里,冷着一张脸,不高兴地答道:“孙家瑜在桑城北边的山里有幢别墅,这房子在姜曳名下,我觉得他应该是去了那里。”   周霁燃又夹了另外一个包子,两根筷子一拨,露出里面的馅料来,这次不是芹菜,便放到杨柚眼前。   做完了这些,他才应了一声:“施祈睿觉得那里会有我们想要的东西?”   杨柚“嘁”了一声:“你师哥说有,八成是真的有。”   周霁燃夹咸菜的筷子一顿,目光扫过去,杨柚依然出自己的饭,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小情绪。   杨柚继续絮絮叨叨:“你师哥既然想到派人跟着孙家瑜,就一定有他的原因。然后他又告诉了我,肯定也是有把握的。”   周霁燃把筷子撂下了,他觉得“你师哥”这三个字,分外的刺耳。   杨柚说了半天,没等到回应,“你师哥”刚刚溜出嘴边,就被人捏着下巴,堵上了唇。   杨柚挣扎了一下,心不太诚,主要是周霁燃越过茶几制着她的那只手,正是受了伤的那边。   她在心里给周霁燃记了一笔,然后配合地张开了嘴,不由自主地翘起了嘴角。   她的嘴里还有米粥的甜味,周霁燃自己也喝了,怎么就没觉得这么甜。   一吻方歇,杨柚象征性地抽了周霁燃一下,怒道:“一嘴的芹菜味!”   ***   吃完早饭,两个人驾车出发。由于周霁燃手上的伤,是杨柚开的车。   她一边熟练的换档踩油门,一边训周霁燃:“都是你逞什么英雄,这么老远的路非得我来开车!”   周霁燃坐在副驾驶上,识相地没吭声。   要不是他非要跟来,杨柚八成是要和施祈睿结伴去的。   桑城以北有个小镇,比较落后,民风淳朴。   他们俩去得巧,正赶上镇上的集市,不宽的一条街道上,全是卖东西的摊位。   周霁燃提议下去逛逛,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却没想到杨柚同意了。   他本来以为杨柚是不会喜欢这种廉价土气的东西,谁知道她看起来倒挺上心,挨个摊子看过去。   大约是有慕名而来的桑城人,又或者是全镇上的人都集中到这条街上来了,杨柚和周霁燃渐渐被人群冲散了。   周霁燃没急着找杨柚,一是她那么大一个人,丢不了,要走的时候打个电话就能找到人,二是他手臂上有伤,这里人太多了,他没必要非得进去挤。   这身体不是他一个人的,他得学会珍惜。   周霁燃站在一户人家的屋檐下,寻思着等杨柚一会儿,她逛够了自然就会回来了。   他站了一会儿,有点无聊,视线就落到最近的一处小摊上。   这是个卖银饰的小摊子,周霁燃一眼相中了一只小吊坠,是两条凑在一起的小金鱼。   他对这些略有了解,一眼就看出这个吊坠的工艺很好,再一问摊主,果然在银制品里的价格算高的。   周霁燃没犹豫,直接买了下来。   他付了钱,正接过摊主递过来的小红布袋时,听到杨柚清脆的一声叫喊:“周霁燃,我找你好久了,原来你躲在这!”   周霁燃下意识地把袋子攥在手心,不动声色地揣到了衣兜里,然后站起来,对杨柚笑了笑,说:“走吧。”   两个人在镇上吃了午饭,然后杨柚继续开车上路。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他们终于到了孙家瑜的那间别墅。   这别墅没什么特别的,杨柚为什么觉得在这里,一是因为施祈睿说的大致方向就是在这边,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这房子是落在姜曳名下的。   姜曳刚去世没多久,谁也没心情去理会她留下了多少东西,自然也就没人会想到这里来。   别墅是输入密码进门,杨柚回忆了一下姜曳平时惯用的密码,谢天谢地,这密码是姜曳亲自设的,第二次就开了。   杨柚想着这个由姜曳和孙家瑜生日混合而成的密码,心里只觉得讽刺。   别墅有两层,一楼客厅里还留着孙家瑜和他那群狐朋狗友鬼混的痕迹,不堪入目,想来是刚疯完没来得及收拾。   杨柚想了想,带着周霁燃上了楼。   二楼与一楼截然相反,整洁得像几百年没人来过。   杨柚与周霁燃一间一间地看过去,什么都没找到。   天色渐黑,杨柚脸色不好看,身上也沾了些浮灰,哼道:“脏死了。”   周霁燃之前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忽然间灵光一闪,转身走向其中一间房。   杨柚见状,马上跟了上去。   周霁燃推开门,直奔角落里的电脑桌走去。   款式老旧的台式电脑,与别墅的装饰极不搭调,地板上落了一层灰,但主机上却毫无灰尘。   周霁燃熟稔地拆掉机箱外壳,果然在里面找到了账本。   杨柚翻了翻,越看下去脸色就越冷几分。   找到了证据,周霁燃松了一口气,拉着她:“回去吧。”   此时天已经几乎全黑,杨柚折腾一天,没吃饭又没睡觉,打了几个哈欠。   周霁燃让她上了副驾驶,自己来开车。   周霁燃开车很稳,杨柚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   她是被周霁燃厉声的呼唤给惊醒的。   “杨柚,醒醒!”   周霁燃单手把控着方向盘,另外一只手用了力气,使劲地推杨柚。   杨柚意识迅速回笼,很快发现他们的车被几辆车逼到了一条小路上。   杨柚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没客气,当时就骂了一声:“操!”   随着这掷地有声的一声骂出口,周霁燃笑了起来,低沉的嗓音回荡在狭窄的空间内,杨柚莫名看他几眼,到后来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尾随的黑色轿车越来越近,周霁燃皱眉,果断道:“扶好!”   语毕,他调头提速,车子开得飞快。   黑色轿车紧随而上,周霁燃狠踩油门,看准一个路口,忽然变道,驶向一条小路。   那路很窄,两旁都是参天古木,只容一辆车通过,这样紧追不舍的黑色轿车就只剩一辆了。   杨柚抓紧把手,开了一点车窗,窗外的风疾驰着呼啸而过,像他们两个的心跳一样快速。   她知道周霁燃在赌,都是山路,他也不了解路况,赌的是路的尽头,有一线生机。   可惜他们今晚的运气不够好,小路后连着一个急弯,周霁燃刹车不及,被后面的黑色轿车撞上了车尾。   弯道下面深不见底,他们的车正止不住地往外滑。   完全静止下来的时候,杨柚那侧的车身已经露在了悬崖外面。   更加棘手的是,这平衡来得太勉强,车身随着夜风摇摇晃晃。   杨柚和周霁燃尽量不动,保持呼吸平稳。   杨柚把动作放得很慢,左手绕过安全带,去摸自己的手机。   可他们的运气太差了,这里竟然没有信号。   车子熄了火,杨柚降下的那一点车窗成了负担,冷风源源不断地灌进车内,消耗的不只是他们的体温,还有意志。   周霁燃抿着唇,轻手轻脚地解开了身上的安全带,又小心翼翼地,尽量不探过身子去解杨柚的。   杨柚对周霁燃说:“你别忙活了,你听我说。今天这事,都是我的报应。我害了杨柚和姜曳,老天爷都看不下去,要来惩罚我了。”   “我死了,你告诉我的家人不用给我立碑。你就把我葬在这山下,随便挖个坑埋了就行。”   “逢年过节的,要是想起我这么个人,就来看看我。”   “我要求不高吧?”   “周霁燃,是我连累了你。”   她原谅了周霁燃,可她还没原谅自己。   杨柚碎碎念了几句,周霁燃没回应她。   杨柚绝望地闭上眼睛,却忽然感觉到有人攥住了她的手。   她听到安全带被解开的声音,胸前的重压一下子消失了。   周霁燃用了十二分的力气,他的手劲很大,杨柚觉得自己的骨头好像快被他捏碎了一样。   “杨柚,你听好。”周霁燃眼睛直视前方,声音不大却洪亮,掷地有声,“我不允许你放弃,你若是死在这里,我就跳下去给你陪葬。”   “杨柚,我周霁燃说到做到。”   “错是我们两个一起犯的,你休想留我一个人为她们赎罪。” ☆、第49章 防盗已换   “错是我们两个一起犯的,你休想留我一个人为她们赎罪。”   无论如何,这世界上还有这样坚不可摧的人,真好。   杨柚抬手捂住脸,喃喃道。   周霁燃没听清,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什么?”   “没什么。”杨柚轻描淡写地答着,脆弱已经离她远去,她又是那个不可一世的杨柚了。   她看向左边的那个男人,说道:“周霁燃,既然你这样说,我们就一起活下去。”   周霁燃满意地笑了笑,说道:“其实情况没你想得那么糟糕。”   杨柚瞪大眼睛,喊道:“什么?”   “嘘,安静。”周霁燃试着打开车门,“我刚才看过了,我们撞坏了这条路的防护栏,车子是有一半露在外面的,万幸的是,护栏把它别住了,所以我们不会那么轻易掉下去。”   杨柚怒道:“那你不早说?”   “但是车门也卡住了,一时半会儿打不开。”   杨柚:“……”   空欢喜一场。   杨柚觉得周霁燃这混蛋真是有一颗大心脏,这种时候还有心情跟她开这么大的玩笑。   周霁燃似乎是听到她心里所想,说道:“逗你,上嘴唇碰下嘴唇的事。我们现在谈出去,其实也是一个道理。杨柚,首先你自己得有求生意志。”   周霁燃听她不吱声了,又问:“想活下去吗?”   黑暗里安静了一瞬,良久,才传来一声清晰的“嗯”。   想和你一起活下去,一起走过未来的五十年。   周霁燃却似再次听懂了她的心里话,一个人说了起来。   “你听过负负得正吗?”周霁燃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我和你都犯过错,但是我们一起的话,好像就没有那么难了。”   不会再有独自难眠的日子,心怀愧疚孤单睁着眼等天亮。   “杨柚的死,我们两个都是罪人,姜曳的也是。但是在法律上要负责的人,是孙家瑜。”   周霁燃知道,杨柚等一个人来拉她一把很久了。   他不知道的是,杨柚到底有没有坚信过这个人一定会来。   无论如何,他已经在这里了。   从此,漫长时光有人相伴,大好山川有人共览。   从此,赎罪的余生不再难捱。   人海重重,等到你,不容易。   周霁燃在黑夜里摸索着,虽然艰难,门还是开了一小条缝隙。   冷风徐徐地灌进来,周霁燃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去触碰外面的障碍物。   “你小心点,搞不好真的要给我陪葬了。”杨柚心里也紧张,张口就来了一句风凉话。   周霁燃不为所动,淡淡看她一眼:“还能开玩笑,我看你是不怕了。”   “谁说我害怕了?”杨柚嘴硬地喊。   没有谁不怕死,杨柚的坚强是装出来的,平时她装得越像,这个时候反应就越大。   “行了。”周霁燃不顾手掌中的刺痛,硬生生地把障碍物挪开了。   门被完全推开,风很大,周霁燃睁不开眼睛,他一条长腿撑在外面的地上,伸出另外一只手牢牢攥住杨柚的手:“我说开始,我们一起跳。”   杨柚应了声好,她到底还是那个杨柚,越是关键时刻,越是冷静。   杨柚听到周霁燃的声音,借着脚下一蹬与周霁燃提着她手腕的力量,脱离了她那辆伤痕累累的车,狼狈地撞进周霁燃怀里。   那辆不算便宜的车少了两个人,失去了本该有的平衡,颤巍巍地掉了下去。   霎时间火光暴涨,周霁燃把杨柚的头扣在胸前,轻声说:“别看。”   轰得一声巨响,炎热的气流冲天而上,周霁燃看着崖底,眼神已经冷到不行。   孙家瑜已经触到了他的底线。   经此一役,杨柚累得双腿发软,周霁燃二话不说,蹲下身背她下山。   夜里的山上特别冷,杨柚和周霁燃都不例外,冻得嘴唇发紫,唯有她和周霁燃“前胸贴后背”这一块地方,是暖的。   不止走了多久,杨柚听见手机连着几声响,是有信号了。   山里湿气重,杨柚穿得少,抖着身体给施祈睿打电话。   杨柚和周霁燃傍晚开始失联,施祈睿察觉到不对劲,带入往这边赶来,人已经在附近了。   周霁燃站在风口,给杨柚挡着风,杨柚抓其他的手掌,看到磨出来的血痕,什么都没说,放下来换另外一只,贴在两只手中间捂着。   没过多久,两辆黑色的轿车急速驶来,在他们面前一脚刹车,一阵尖锐刺耳的声音过后,车子猛地停下,施祈睿推开前面那辆的车门,走了下来。   杨柚认识施祈睿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生气的时候。   施祈睿寒着一张脸,面上似是罩了一层冰霜。他看了一眼周霁燃微微渗着血的手臂,和头发打结、一脸狼狈的杨柚,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   “我让助理先送你们回去。”施祈睿指了指后面那辆车,“剩下的事交给我。”   ***   姜现一开始躲到了一个同学的家里,那个同学也是整天无所事事的富二代,带着姜现结识了更多这样的人。   姜现不想面对现实,和他们一起疯一起挥霍,他沉溺于这种状态里,帮助他逃避,让他可以不去面对姜家的那堆烂事。   距离他离家出走已经一个多星期,姜现听同学说姜礼岩已经没有在找他了,便回到了学校附近的租屋。   当然,不止他一个人。   都是一群半大的孩子,成年没多久,没法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他们肩负不起自己的人生,恣意挥霍着与生俱来的资源,浑浑噩噩的过日子。   一屋子的人,有男有女,姜现靠在沙发里,怀里靠着一个穿着黑丝袜的年轻女孩,正拿着酒杯往他嘴边凑。   他也大方,来者不拒,甚至连对方给他灌了什么都不知道。   直到一道熟悉的高挑身影立在身前,遮住他上方的光亮。   姜现眯起眼睛,认出了来人,对着不速之客笑了笑,道:“你怎么跑来了?不是忙着追方景钰吗?”   萧俏俏闻言瞪他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根本不理我,枉我对他那么上心,不过我听说他要离婚了。”   姜现吊儿郎当的神态一滞,随即反驳道:“不可能的。”   感情再生疏,他跟方景钰也是做了近二十年的兄弟,他不会不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   就像他知道方景钰对他骚扰颜书瑶一事不会有什么作为一样,他也清楚方景钰绝不会离婚。   尤其是在姜家乱成一团的这个时期。   萧俏俏“啧”了一声:“反正我也打算放弃他了,霍绍然那家伙自从被你打了之后总缠着我,烦都烦死了,我跟我爸说让他送我出国,以后就很难见到了。哎,姜现,你就让我站着说话啊?往边上去点,给我腾个地方——”   话音未落,姜现旁边那个黑丝袜女孩示威式地抱住了姜现,甩了甩自己的一头波浪般的卷发,捧着姜现的脸就吻了下去。   萧俏俏瞥了瞥嘴,一脸嫌恶地看着他们两个啃来啃去,抖掉一身鸡皮疙瘩,转身踩着高跟鞋走了。   此时的她并不知道,她运气真的太好,躲过了一场灾难。   闻到一股奇怪的香味,姜现一下子清醒过来,惊悚地撑起身体,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皱成了咸菜。   他捂着自己还在隐隐作痛的头,断片后的记忆回笼,后背被冷汗浸得湿透。   他想起自己都干了些什么,他碰了绝对不能沾的东西。   姜现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指甲掐进掌心。后怕一阵阵袭来,他脑子里乱成一团,本能地想要找人求助。   杨柚是他唯一的选择。   电话接通,听筒那端传来杨柚一贯有些微凉镇静的声音。   “姜现,你回家了没?”   姜现抖着声音,连身子都在发抖,带着哭腔说:“姐,救救我。”   姜现这事——容留他人吸毒,对于在桑城无所不能的施家来说,并不是一件完全不可转圜的事。   可这次姜韵之铁了心的不肯求施家,杨柚其实心里也不是很想去找施祈睿。   一是施祈睿帮她处理孙家瑜的事,那其实是她的家事,这当口上她不想去打扰他。   二是这回姜现着实过了些,她心里隐隐想着给他点教训,就是不能完全狠下心。   姜韵之和姜现没有血缘关系,可是和她有,她一回想起姜现声泪俱下地恳求她救救自己,就心头发软。   她下不定决心,不知怎么地就问上了周霁燃。   周霁燃没帮她做决定,甚至连一个好的建议都没提。   其实杨柚哪里需要什么建议?她心里有谱,心中有数,不过是不忍心再失去一个亲人而已。   可这样的失去何尝又不是一种得到?如果姜现能够学到些什么,真正成长起来,哪怕只有有几分像周霁燃,那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杨柚这边暗自拟好了决定,却先接到了施祈睿的电话。   施祈睿在这通电话里给她带来了两个消息。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孙家瑜难逃法律的制裁,坏消息是——他们没有找到孙家瑜,他跑了。 ☆、第50章 防盗已换   周霁燃等身上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以后才去医院看周雨燃。   他早早起床给妹妹做些饭菜,装盒的时候发现杨柚靠在厨房门边看着他。   “我给你留了一份。”他指指锅里。   杨柚不可置否,周霁燃福至心灵地问:“还是你也想去?”   “既然你邀请我,那我就勉为其难跟你走一趟吧。”   周霁燃不拆穿她,把人赶进浴室冲了个澡,两个人一起去医院。   没想到在医院碰上了施祈睿。   施祈睿和他的助理站在那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杨柚远远地和他们打了个招呼,施祈睿对助理说了几句话,大步走过来。   周霁燃首先道:“师哥来看病?”   施祈睿答道:“公司例行体检。”   年度身体检查是睿意的员工福利之一,前些日子普通员工已经组织过了,今天怕是给领导们另外的安排。   “施总,要注意身体啊。”杨柚插着兜,调侃了一句。   她跟施祈睿的关系在那日说开了之后变得松弛了一些。   施祈睿面不改色,斜了她一眼,又转向周霁燃:“来看你妹妹?”   周霁燃点点头,施祈睿又说:“既然碰到了,我跟你们一起吧,正好我也有些事想说。”   施祈睿要说的事八成是关于孙家瑜,他在那一日之后,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孙家在桑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孙家瑜捅了这么大的篓子,孙家人表面上巴不得和他撇清所有关系,以稳住公司股价。   不过毕竟是亲儿子,孙父暗地里应该没少帮忙。   施父对施祈睿帮姜家忙没什么意见,却在饭桌上提点他几句。   施父的意思施祈睿很明白,总要给老朋友几分薄面,不要在明面上撕破脸。   施祈睿边走边说:“我派出去的人回报说有人在桑城见过孙家瑜。”   周霁燃微微有些讶异:“他还在桑城?”   施祈睿点头:“很有可能。”   倒不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孙家瑜也不傻,桑城毕竟有他的根,孙父再怎么恨他不争气,也不会放任他这个儿子被人弄死。   杨柚一声嗤笑:“真不知道他是真蠢,还是小聪明太多。”   同理,以施家在桑城的权势,能找到他的可能性也翻了个翻。   “快了,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找到他。”   眼看快走到病房了,三人适时地结束了关于孙家瑜的交谈。   周雨燃有段日子没有见到她哥了,病房门被推开,她一抬头,顿时喜上眉梢。   施祈睿跟着周霁燃,第二个走进去,他今天穿了一件墨蓝色的风衣,整个人十分挺拔英俊。   周雨燃常年住在医院,除了周霁燃和医生,几乎接触不到什么男性,乍一见到施祈睿,尤其是他还对自己微微笑了一下,登时就手足无措,面如火烧。   周雨燃的觉得自己的表现有点呆,不过没能维持多久,因为接下来,杨柚走了进来。   杨柚一头长发吹了个八成干,比平时看着蓬松,加之她今天又穿着随意,减龄不少。   周雨燃第一眼看到她,还以为是她的姜姐姐又回来了。   杨柚路上买了束花,这次学乖了,让花店店员搭配了一捧颜色温馨的花束,横看竖看也挑不出毛病。   周雨燃还是不满意,这回她不用杨柚动手,自己就往垃圾桶里扔。   杨柚身手灵活,在花掉进去之前把它勾起来,环视一周,直接插到窗台上的花瓶里。   杨柚释出善意,周雨燃却分毫不领情。   杨柚趁周雨燃看不见,偷偷瞪了周霁燃一眼。   周霁燃懂她的眼神,那意思是说——这么一副驴脾气,真不知道像谁!   周雨燃怄得要死,又不好当着那位气场强大的型男面前撒泼,只好任由杨柚把花摆好了。   因为当初有姜曳的特殊照顾,这间病房的采光非常好,周雨燃看着沐浴在阳光下那肖似姜曳的背影,心里想的是——她也没有那么讨厌。   只是一转身之后,杨柚唇角那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又让她的心情坏了起来。   尤其是当周霁燃对杨柚格外照顾时。   周雨燃在没生病以前一直都是一个不够乖巧、有点任性的妹妹。   某种程度上,她和当初那个看着方景钰的杨柚很像。   所以她趁着周霁燃给她递碗筷的时候,示威般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周霁燃:“……”   周雨燃已经很多年没有和他这么亲密了,周霁燃不由得有些呆滞。   收到周雨燃得意的笑容,杨柚从椅子上站起身,捧过周霁燃的脸就吻了上去。   周雨燃从来都比较单纯,这场面看得她目瞪口呆、面红耳赤。   周霁燃推了一下杨柚,杨柚意会,从善如流地退开,然后非常自然地,在周霁燃唇上舔了一下。   周雨燃接连受到暴击,大脑一时不知道如何运转,口中喃喃念着:“狐狸精……狐狸精……”   杨柚那么大胆,周霁燃的反应也停滞了一下,这才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保温桶往周雨燃面前一放:“小雨,吃东西。”   杨柚计谋得逞,在与周雨燃的交锋中占了上风,嘴角噙着笑意返回座位,一抬头,对上施祈睿笑意淡淡的双眸。   施祈睿的心态其实很平静,他早就接受了一个事实,一个杨柚永远都不会属于他的事实。   ***   因为要处理姜现的事情,杨柚又跟施祈睿请了几天假,而周霁燃只能照常上班。   施祈睿那天去医院,不止跟他们一起陪周雨燃坐了一会儿,还交代了助理给周雨燃交了好大一笔钱。   周霁燃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他到办公室找施祈睿,对方只是笑着说:“你妹妹身体不好,做手术吧,别再拖了,钱算我借给你的。”   借给周霁燃的,不是借给杨柚的。   周霁燃需要这笔钱,周雨燃的病是不能再拖多少时日了。杨柚和颜书瑶都有过表示,但他不想用姜家的钱。   他不想让姜韵之对他再有其他误会。   于是他答应了施祈睿:“好,师哥,谢谢你,我会还给你的。”   他们都没想到施祈睿的助理会慌慌张张地冲进来,见到周霁燃也是一愣,忙对施祈睿报告:“施总,杨小姐被绑架了。”   还没等他们有所反应,助理又对周霁燃说:“还有你的妹妹。”   孙家瑜被施祈睿逼得紧,只能过着藏匿的生活,他犹不消停,破釜沉舟地策划了这次绑架。   他很狡猾,托关系找了两个穷凶极恶的人,给了足够的钱,便把杨柚抓了去。   不巧的是,他们下手的地方是桑城医院,顺手也带走了周雨燃。   颜书瑶最近工作繁忙,大部分时候是周霁燃亲自在照顾周雨燃。周霁燃上班,杨柚闲不下来,就带上桑城某会所的外卖,亲自跑了趟医院。   没想到连累了周雨燃。   一道强光打来,杨柚忽地一激灵,眉心一蹙,人慢慢醒转过来。   恢复意识时,杨柚茫然了一瞬,而后很快意识到自己遭遇了什么。   双手被反绑在身后,两个挡住脸的男人蹲在身前,抓着她的头发,哼道:“醒了就说句话,别让老子白费功夫。”   杨柚深吸一口气,睁眼看过去。   其中一个矮个笑了:“小妞眼神不错,你应该就是孙哥要找的那个吧?”   杨柚声音冷静:“孙家瑜想干什么?”   另一个绑匪答:“孙哥想让你们收手。”   杨柚想到姜曳,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杨柚他们后来分析过那段监控的内容,姜曳和孙家瑜在争执什么。   姜曳在生命的最后,曾经鼓足勇气,孤注一掷要斩断这段畸形的婚姻。   孙家瑜却践踏了她的勇气,最终导致了她选择走向死亡。   她不可能原谅孙家瑜。   一旁的周雨燃也醒了,矮个的注意力转向了她,他拿出一柄刀,欺近瑟瑟发抖的周雨燃,对杨柚道:“她是你相好的妹妹?”   杨柚不敢轻举妄动,抿着唇没说话。   锋利的刀刃在周雨燃□□的手臂上划过,她吓得四肢僵硬,汗毛直立,唇色发白。   绑匪似乎是被她的反应取悦了,再次把目光转向了杨柚。   撕裂的声音近在咫尺,杨柚告诉自己要镇定,也不意外地听到了瑟瑟发抖的周雨燃害怕的啜泣声。   周雨燃的衣服被绑匪割破了一段,杨柚被逼出了声音:“是。”   “这就对了。”绑匪收回了刀,两个人走到远处,不知道在商量些什么。   周雨燃吓得不轻,哭声渐大。   杨柚试图稳住她,周雨燃越慌乱,就越会吸引绑匪的注意力。   那两个人绑得太紧,杨柚肩部生疼,手臂酸胀,咬着后槽牙,艰难地挪动几分。   她闻到了浓浓的青草的味道,想必是被拖动的时候,身上沾了一些草屑,被碾压过后,汁液残留在衣服上。   “喂,别哭了。”   两名绑匪又折返回来时,周雨燃虽然脸色惨白,却已经不哭了。   矮个绑匪笑了几声,说道:“小妹妹,你别怕,我们这就打电话给你哥哥,让他救你回去。”   说完,掏出手机,拨出了周霁燃的号码。   他开了免提,周霁燃的声音传了出来:“喂?”   “周霁燃是吧?”绑匪不怀好意地笑着道,“女人还是妹妹?孙哥让你选一个。” ☆、第51章 防盗已换   其中一名绑匪一直在焦躁地挪步,他的鞋底很厚重,脚步声又沉又响。在偌大的空间里,这声音突兀,像是踏在人心上一样,一寸寸凌迟。   “选她。”杨柚冷静地做了决定。   周霁燃没说话。   杨柚厉声喊:“周霁燃!”   周霁燃在那一瞬间想了很多,有幼时的周雨燃,也有初见的杨柚,有生病的周雨燃,也有爱着他的杨柚,她们像是在天平的两端,令他不断地摇摆。   直到他听见杨柚喊他的名字,他才回过神来。   听筒里是他沉之又沉的呼吸声,杨柚闭上眼,终于听到周霁燃的嗓音:“听她的。”   矮个绑匪哈哈大笑,提起周雨燃,用手里的刀割断了绑着她手腕的绳子。   周雨燃惊犹未定,双手握紧成拳,垂下眼看向杨柚。   “走,快走!”杨柚催促着。   听到她的声音,周雨燃像受了惊一样,扭头拔腿就跑。她脸色惨白,唇色近乎透明,心中念着一定要逃出去,反倒是激发出了潜能。   周雨燃从小就不爱运动,生病后更是没跑过一步,活到现在也是第一次跑得这么用力。她喘着粗气,气息连不成线,肺里烧得生疼,火辣辣的,仿佛要燃烧起来。   小腿也酸胀钝痛,她觉得自己撑不下去了,但想起周霁燃还在等着自己,下一秒还是咬着牙迈出一步。   周雨燃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转了几个弯,越过了几条马路,统统都不记得。她只知道自己终于跑上了一条宽广的马路,然后没过多久,就看到了周霁燃。   周雨燃扑进他怀里,情绪崩溃,忍不住放声大哭。   周霁燃在她脑后狠狠地揉了一把,时间紧迫,他只能冷静地把人从自己的怀里扒拉出来。   他双手扶着周雨燃嶙峋的肩头,眼睛牢牢锁住她,一字一顿地说:“小雨,告诉我,杨柚跟你说了什么?”   周雨燃还有眼泪挂在睫毛上,闻言呆滞了一瞬,愣愣地问:“你怎么知道……”   她这才发现,周霁燃身上的躁郁之气如此明显,人比平时阴沉了几分。   之前她哭得凶,杨柚想起周霁燃曾跟她讲过幼时哄她的事,复制了他的做法,稳住了她。   杨柚跟她说会想办法让她先跑出去,让她一定要竭尽全力,保护好自己。   周雨燃没料到杨柚会与周雨燃有这样的默契,她忽然有点相信,这是相爱的人才有的样子。   周霁燃打断她:“她说了什么?”   周雨燃吸吸鼻子,停止了抽噎,从手心里拿出一样东西,因为攥得太紧,已经在掌心形成红红的痕迹。   周霁燃定睛一看,立马掏出手机给施祈睿打电话。   施祈睿二话没说,交代下去,半分钟过去,告诉周霁燃一个地址。   救护车呼啸而来,周霁燃把妹妹送上车,看着带着呼吸器的她,用力地握了一下她的手。   救护车开走了,施祈睿的人也到了,接上周霁燃直奔关着杨柚的地点。   ***   周雨燃走后,矮个绑匪似乎是要像孙家瑜汇报,也出了这个像仓库的地方,只留下杨柚和那个沉默的高个。   杨柚见他一直没走,便多看了他一眼。   那人的脸色立马就变了,他扯着杨柚的头发,逼迫她仰起头:“你这什么眼神?”   杨柚没答话,唇角嘲讽似的微挑。   “别当我看不出来你瞧不起我。”高个绑匪表情阴翳,“老子最讨厌你这种女人,仗着有几分姿色就妄想把人踩在脚下的婊丨子!”   杨柚还是没理他,任凭他对她做什么,都不为所动,实在忍不住了,就讥讽地笑一下。   她的小腿被铁片划破了,此刻正汩汩地冒着鲜血,钝钝地痛。   杨柚扭头看了一眼地上的铁片,上面已经生了暗红的铁锈。   血腥味扑鼻而来,她强忍着干呕的**,克制着自己别吐出来。   杨柚疼得发晕,眉心拢起,狠咬后槽牙,才清醒了一些。   只是一瞬,她又觉得意识模糊。   在这分不清虚幻还是现实的几分钟里,她想起周霁燃。如果只有她一个人的话,她根本不敢掉以轻心。   可是她有周霁燃。   他还有话没对她说过,他还在等她。   茫茫人海中,肯等一等她的人,就只有他一个。   矮个绑匪打完电话,走过来蹲在杨柚身前,打量了一番,对同伴笑道:“看不出来,这小妞还挺有牺牲精神。”   杨柚坐了起来,拖着伤腿慢慢地靠在身后的货架上。她神色淡漠,明明处在下风,却好似睥睨着那两个人。   “她身体太弱,再待下去会有危险。我知道你们不想杀人,我也是在救你们。”杨柚快速又平静地谈判,“你们放了我,要钱的话我也能给你们,没有必要在这里耗着。”   高个绑匪冷笑一声,反手就是一巴掌招呼上去。   “你他妈的别跟我玩心眼!”   脸颊生疼,嘴角可能流血了。   矮个绑匪看到杨柚脖子上有条红绳,便伸出手指把藏在衣服里面的部分勾了出来。   红绳上有一个朴素的银吊坠,是两条挨在一起的金鱼。   矮个瞥了瞥嘴:“也不值钱嘛。”   杨柚咳嗽一声,轻描淡写地说:“都说了要多钱,我都给得起。”   “你少看不起人了!”高个听了这话,再次发怒,一个健步冲过来,把杨柚脖子上的红绳扯了下来。   杨柚掀了掀眼皮,嘴角微动,不易察觉。   高个顺手把金鱼吊坠揣进兜里,她没有表现出任何留恋。   两个绑匪都走了,杨柚躺在地上,彻底安静了下来。   刚才那一番劝说,应该够他们纠结一阵。剩下的,就看周霁燃他们能不能快速找过来了。   杨柚相信施祈睿的能力,猜测周霁燃他们可能就在附近,送出周雨燃,是给他们线索让他们找过来。   这里大概是一家工厂的废弃仓库,杨柚醒来的时候曾经在地上摸到了一个遗落的小零件,崭新的,应该是汽车上的。   她说不上那东西叫什么,但她知道周霁燃会知道。   ***   施祈睿的人率先进入仓库制服两个绑匪,等周霁燃冲进去时,眼里只看得到杨柚。   和绑匪错身而过时,他看到其中一个绑匪口袋里露出的半截红线,忽然停住了脚步。   断了的红线上连着一个金鱼吊坠,是杨柚非常重要的东西,周霁燃拿回了它。   杨柚意识恍惚,头一抽一抽地疼,她牙齿叼住一小块唇肉,发了狠地咬。   周霁燃拨开她的唇瓣,那里渗着血丝,又红又肿,手指想碰又缩了回来。   救护车还没来,施祈睿下属的车上有急救箱。周霁燃简单地帮杨柚止了血,他一手握住她纤瘦的脚腕,白皙匀称的小腿上,一长条血痕触目惊心。   周霁燃不忍下手,正迟疑着,杨柚掀起眼皮,抬起肘部撞了一下他的胸膛。   “想什么呢,快点,死不了人。”   周霁燃真想把酒精一下子泼她腿上算了,可临到腿边,动作还是慎之又慎,轻得甚至让杨柚没感觉到疼。   杨柚觉得有些痒,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不小心碰到伤处,嘶了一声。   周霁燃手颤了颤,低头对上杨柚的目光。   她像是在说——吻我。   杨柚劫后余生,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抓紧眼前这个男人。   管他什么疼痛,她统统都不在乎。   周霁燃扯了扯嘴角,眼底终于溢出了点笑意,他低下头,近乎虔诚地吻住了杨柚。   这个吻的味道熟悉又苦涩,目的不是亲吻,交换的是彼此的心意。   伤口刺痛,杨柚虽觉不适,却没声张,反而更加投入。   良久,周霁燃轻轻松开她,把她的脑袋按在怀里,揉了揉。   施祈睿不知何时来到仓库门口,他没开口,医护人员和施家的人都不敢进去。   施祈睿近乎自虐地看完了全程,他不是不能行动,而是根本插不进去。   随着周霁燃发出一声满足的长叹,杨柚瘫软在他身上,喘息未匀,眼眸湿润。   周霁燃拨开她汗湿的头发,别在耳后。   他看着杨柚苍白的脸,名为心疼的感情排山倒海地涌来。   周霁燃把杨柚送上了救护车,然后和施祈睿马不停蹄赶往下一个地方。   那是孙家瑜的藏身地。   ***   孙家瑜藏在另外一处仓库,他以为万无一失,还是被施祈睿翻了出来。   周霁燃一路上沉着一张脸,表情几乎可以用阴翳来形容。   到了地方,他直接推门下车,一马当先,拉开仓库的门就走了进去。   里面的环境并不好,也难为孙家瑜在这里躲了这么多天。   孙家瑜看到忽然闯入的周霁燃,对方身上阵阵杀气,他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   周霁燃抄起砖头,用力挥出,“砰”地一声,从孙家瑜耳侧飞过,重重砸在墙上,在地上碎成齑粉。   周霁燃打了孙家瑜一顿,不是为了无辜受冤的自己,而是因为孙家瑜的卑劣,险些丧命的杨柚。   还有七年前就已经死去,如花盛放的年纪时凋零的另外一个杨柚。   亦有那个被他毁了一生,选择了抛弃这个世界的姜曳。   直到孙家瑜满身是血,周霁燃才堪堪停了手,他擦了擦手,越过在门口看着他的施祈睿,面无表情地略一点头,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在他要去的地方,还有人在等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不小心超字数了,没写到开车_(:з」∠)_   才不会告诉你们是虐柚妹虐得好爽所以写冒了【滚蛋】   好了明天会有的,而且是糖糖糖,这次是真的,我发誓!   然后后天正文完结,暂定有两个番外这样,么么哒=3= ☆、第52章 防盗已换   孙家瑜被警察带走了,施祈睿有把握,该有的罪责他一样也不会少。   孙家瑜身上的伤,施祈睿帮周霁燃摆平,没有被警察追究。   一切尘埃落定。   孙家瑜被抓,杨柚和周霁燃仿佛卸下了一块心头大石,从此这个人,是死是活,都不会再左右他们的爱恨,影响他们半分。   杨柚和周霁燃都知道,他们的目光应该落于眼前,以及未来。   过去不能再牵绊住他们。   周雨燃受了点惊吓,不过身体并无大碍,周霁燃跟施祈睿请了假,半天陪妹妹,半天陪杨柚。   周雨燃对杨柚的成见似乎在这次的事件中消失了,虽然不至于亲近,却也主动问过几次杨柚的伤势。   虽然盛夏已过,但是周霁燃担心杨柚的伤口感染,每天换药时都要握着她的脚腕看好长时间。   杨柚觉得别扭,故而使了力挣扎。周霁燃收紧手腕,制住她不让动,而后极其自然地在她的伤口周围吻了一下。   杨柚一怔,白皙的脸倏地泛起红霞,别过脸,用手盖住脸。   明明更亲密的事都做过多少次了,她竟然还会因为一个吻而心跳过速。   杨柚呆呆地看着他,目光里是少有的清澈干净,像个稚嫩的孩童一样。   周霁燃锁了病房的门,忍不住上了病床。   因为是VIP病房,那病床够宽够大,容纳他们两个人绰绰有余。   最最重要的是,这床足够结实。   周霁燃推高她的病号服,吻在肚脐周围流连。   杨柚推他一下:“痒。”   周霁燃以牙齿在那白皙的皮肤上留下几个浅浅的印记,从善如流地脱下了杨柚的睡裤,并且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受伤的地方。   杨柚:“……”   等一下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周霁燃微抬起头,对她微微一笑,露出皓白的牙齿,在杨柚的注视下,继续帮她脱衣服。   退下那层薄薄的布料,周霁燃的嘴唇一路迤逦而下,埋进一处温暖的地方。   周霁燃头发又剪短了,杨柚在他头上抓了一把,只是徒劳。灿金色的烟花在她脑海里炸开,从一个小点,放大成盛大的景象。   杨柚像是死过一回,直至对上周霁燃清黑的眸子,她才找回一些神志。   周霁燃嘴唇泛着水光,他就顺着杨柚的视线,伸出舌头舔了舔唇。   杨柚咽了咽口水,身体更加敏感。   周霁燃平躺在床上,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杨柚拆开了袋子。   她的指甲已经剪平,颜色粉嫩,周霁燃喉结滑动,一股热流向下腹涌去。   少顷,杨柚套了上去,还坏心眼地在顶端弹了一下。   “嗯……”周霁燃轻哼了一声,抚弄着杨柚光滑的大腿,眯着眼笑,“欠练了?”   周霁燃的位置在床边,让杨柚那条伤腿腾空,扶着她纤细的腰,滑了进去。   甫一相接,两人均是一震,杨柚抿着唇忍耐,周霁燃向上发力,同时命令道:“出声。”   杨柚张开口,却像失声一般,说不出话来。   周霁燃加快频率,杨柚抑制不住,声音高了几度。   如同泄洪一般,杨柚不再忍耐,周霁燃一下比一下更狠,她完全没有余力。   “杨柚。”像是确认什么一般,周霁燃喊出这两个字。   他的声音粗哑黯淡,却含着浓浓的深意。   杨柚断断续续地分辨,确认了她的答案。   那一定是爱。   杨柚只有一条腿施力,腿软得不行,终于一个踉跄跌到周霁燃身上。   周霁燃借机向上一顶,杨柚闷哼一声,咬住了他的肩头。   杨柚整个人都攀在周霁燃身上,随着周霁燃的动作沉沉浮浮。   “周霁燃……”杨柚近乎脱力,气息不稳。   “嗯?”汗水遍布健壮的蜜色胸膛,周霁燃仍有余裕,喘息自如。   “我只说一次……”   周霁燃抓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在一起,柔声道:“我在听。”   “这辈子我认定你了,如果你敢背叛我,你就死定了。”   “好。”周霁燃抱着她,每撞一下,都要说一句——   “我绝对比你活得长。”   “绝对只看着你。”   “绝不背叛你。”   周霁燃紧紧抱着杨柚,两个人鼻子对着鼻子,他轻轻地蹭了蹭,温柔地说——   “从现在开始,我们永远在一起吧。”   ***   杨柚情况稳定,只是需要休养,周霁燃把人接回家,做牛做马般伺候着。   杨柚真是公主病惯了,一点都没见不好意思,反而变本加厉。   杨柚一条腿受伤,既不用打石膏,也不需要夹板固定,偏生搞得像是残了一样,连上厕所都要周霁燃抱过去,裤子脱好了,再用同样的方式抱回床上。   施祈睿送来了拐杖和轮椅,杨柚觉得拐杖顺眼些,不需要周霁燃帮忙的时候,就自己借着拐杖的力量走路。   颜书瑶上门探病,杨柚就不肯让周霁燃抱了。   她拄拐走路,看起来有些滑稽,颜书瑶帮忙照顾她,她都拒绝了。   倒不是时至今日她对颜书瑶还有什么不满,只因为那就是杨柚。   颜书瑶在周霁燃家里待的时间不长,时间不早了,周霁燃起身出门送客,颜书瑶人都走出大门了,周霁燃听到杨柚喊他,然后就看到她拄着拐晃晃悠悠向自己走来。   周霁燃便没出去,伸手扶了她一把,让她把重心偏向自己,好给她做支撑。   杨柚停在门口,就不再动了,她探出头对颜书瑶说:“有时间跟我哥好好谈谈吧,他没想过出轨,也不是故意伤害你的。你把你想要的告诉他,我觉得他会是个好丈夫。”   颜书瑶温婉秀美的脸上慢慢露出了一个微笑的表情,说道:“谢谢你,小弋。”   ***   杨柚接近痊愈的关口,周霁燃被派出去出差了。   杨柚忍不住怀疑起施祈睿的居心,一定是他看不顺眼,故意拆散他们,不让他们团聚。   周霁燃安慰她无果,也就随她去了,他倒是很明白施祈睿的苦心,也打从心里感谢这个师哥。   杨柚好得差不多了,坚持住在周霁燃那套老房子里。周霁燃拿她没办法,只好拜托休假在家的翟洛言帮忙照看。   使唤别人不如使唤周霁燃,杨柚难得地不多事,外卖自己订,澡自己洗,翟洛言也就是帮忙收拾一下屋子,下楼倒个垃圾。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杨柚腿脚利索,这些杂活她多半也是不会干的。   翟洛言虽然知性干练,但多少有些好奇心。尤其是看到杨柚和周霁燃反差这么大,更是不解。   她认识周霁燃的时间不算短,对他的情况有一些了解。周霁燃缺钱,生活在社会底层,所以肯吃苦,对自己狠得下心。   而杨柚她接触不多,现有的几次之后,她推断杨柚就是一个没吃过什么苦的人。说得不好听些,就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像个被宠坏的、长不大的孩子。   平心而论,杨柚长相出众,家世也算得上中上,性格略让人不敢恭维,这样数下来,其实和活得很真的周霁燃并不搭配。   不过翟洛言也得承认,这两个人之间是有一些奇异的合拍存在的。   也许就是这些,让他们走到了一起。   杨柚不知道翟洛言对她和周霁燃的想法,她只是觉得家里缺了一个洗衣工。   杨柚的字典里,就没有过“自立”这个词。   她打电话对周霁燃抱怨这事,周霁燃笑她大小姐脾气。   杨柚“啧”了一声:“要你何用?”   对此,周霁燃也半开玩笑地问一句:“那我要你何用?”   杨柚笑弯了眼睛,对他眨眨眼,慢条斯理吐出两个字:“暖床。”   如今床是暖了,人却不在。   过了几天,杨柚去看了医生,做了个检查,结果一切正常。   她让方景钰给她买了张机票。   ***   周霁燃和同事吃完宵夜,回到宾馆时发现杨柚在大堂等着。   见到他后,杨柚从座位上站起来,向他走来,步伐有些慢。   和周霁燃一起回来的是个女同事。   其实是整个组十几个人一起撸的串,大部分人都表示不过瘾,还要找个KTV来第二摊,周霁燃没什么兴趣,正好有个女同事身体不舒服,两人就顺路一起叫了个车。   周霁燃跟同事说了一声,快走几步,赶到杨柚面前,笑问:“什么时候到的?等了多久了?冷不冷?”   杨柚斜他一眼,耍起了小性子:“这么多问题,你让我先回答哪个?”   “那么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周霁燃眼底尽是暖洋洋的笑意,“你一个没好利索的伤号,跑这来干什么?”   刚才离得远看过去,杨柚就觉得周霁燃身边那女人身材挺好的,感觉脸也还行,心里便把周霁燃从头到脚腹诽了个遍。   至于周霁燃的问题,她刚想回答个“捉奸”,话到嘴边又觉得没意思,那个女人就算真的长得跟天仙似的又如何,反正怎样都是比不过她。   想到这里,她便笑了笑,眼底像是蓄了一汪湖水似的,嫣红的嘴唇轻轻开启——   “你在外面鬼混,我犯贱,送上门来给你暖床呗。”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这里的温度简直冷死人了,码字不易,且看且珍惜_(:з」∠)_ ☆、第53章 防盗已换   “你在外面鬼混,我犯贱,送上门来给你暖床呗。”   周霁燃沉黑的眼里蕴了光,笑道:“那还真是辛苦你了,小野猫。”   杨柚背着手,特别坦诚地说:“是很辛苦,周霁燃,我为了等你,在这里坐了好几个小时,我好饿。”   周霁燃牵起杨柚的手,笑道:“走吧,带你去填饱肚子。”   杨柚在周霁燃衣服上闻了闻,气鼓鼓地瞪他一眼:“我在这边饿肚子等你,你却去吃火锅了!”   周霁燃点点她的鼻子:“真灵。”   杨柚拍掉他的手,蛮横地说:“我也要吃火锅。”   “好,我带你去吃,然后我们再回来……”周霁燃贴在她耳边,故意停顿一下,“暖床。”   那家火锅店不远不近,周霁燃念及杨柚正在饿肚子,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没几分钟就到了火锅店。   老板见周霁燃去而复返,热情地招呼他:“怎么了,落东西了?”   周霁燃摆摆手,指了指身后的杨柚,笑道:“她还没吃饭。”   老板了然地点点头:“小女朋友长得真俊,小伙子有福气。”   周霁燃笑着谢过这句夸奖,对老板说道:“来一个清汤锅。”   杨柚插嘴道:“我要红汤。”   周霁燃回头等她一眼:“清汤。”   杨柚“啧”了一声,拧了拧周霁燃的后背,咬着牙说:“红汤。”   周霁燃看她活蹦乱跳的,身体应该是没大碍了,给了个折中的选项,妥协道:“还是鸳鸯锅吧。”   老板:“……”   感觉自己被虐狗了呢……   杨柚与周霁燃各退一步,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周霁燃这才有空打量杨柚穿的那身衣服:“你怎么穿了一身正装?”   杨柚肤白胜雪,一身利落的正装衬得她整个人都知性了起来,不过脸还是美艳的,身材嘛……也还是惹火的。   杨柚随口扯了一句:“我今天去面试了。”   “面试?”周霁燃狐疑地看着她。   “对啊。”杨柚一脸认真地点头。   周霁燃只想到一种可能性:“你总是不上班,师哥把你开除了?”   “呵。”杨柚翻了个白眼,“我还没嫌他给得工资少呢。”   无辜中枪的施总表示他已经仁至义尽了。   上菜的服务员打断了他们两个的谈话,周霁燃也没继续追问下来,陪杨柚再吃了点。   结果就是两个人都吃撑了。   因为离酒店不远,就决定走回去。   晚上十点钟,街上人不算太多,杨柚拉着周霁燃的手,走路不老实,周霁燃一用力,就把她拉到了怀里。   “穿什么少,不冷?”杨柚穿得少,周霁燃看在眼里。   杨柚吐吐舌头:“冷。”   方景钰也没提醒她这里的温度这么低,她还以为跟桑城一样呢。   这座北方的城市已经有了冬天的模样,周霁燃脱掉黑色的薄款羽绒服罩到她身上。   周霁燃的背影宽阔,寒风里依然挺拔。   杨柚笑了笑,看了他一声,在他回过头来的时候,迎面敞开衣襟包住他。   周霁燃也笑,胸膛震动,杨柚脸贴在上面,听到他强有力的心跳。   “周霁燃,我来找的面试官是你。”杨柚扬起脸,眼里写满了真诚与自信,“你说了永远,所以,我应该是周太太的唯一候选人吧?”   周霁燃瞧着杨柚,他记得这双眼里曾经出现过的神色——傲慢、讽刺、不屑、冷漠都一一在他脑海里兜了个圈,最后是杨柚对他说要“All in”的那天,和今天的眼神一模一样。   周霁燃忍不住笑了起来,给予她肯定的答案:“是啊。”   他们很快回到酒店,暖床是可以的,但暖的却不能是周霁燃之前住的那件标准间的小床。   杨柚重新开了一间房,锁好门后第一件事就是双手挂在周霁燃肩窝处,一跃而起,双腿缠上他的腰。   周霁燃托着她,双眸对视,慢悠悠地问:“暖床?”   杨柚笑弯了眼睛,答道:“好啊。”   ***   方景钰打算出国,他结束了公司,计划重回校园。   杨柚是第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   方景钰从小在姜家长大,虽不至于算寄人篱下,但性质也差不了多少。   他终归是不姓姜,姜家人再拿他当自己人,那也不是他自己的家。   这么多年来他住在这里,连结婚都没有搬离,这个家永远有他的位置,却同样永远无法完全接纳他。   他欠姜家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但姜家再也不会束缚他。   杨柚平静地接受了他要离开的事实。   姜礼岩与姜韵之貌合神离,方景钰离开,姜曳去世,姜现入狱。   这个家,终于散了。   但他们永远都是她认可的家人。   周霁燃主动探视姜现,穿着一身囚服的年轻男孩脸色灰败,原本清亮的眸子里透着萎靡。   “是你啊……”姜现淡淡地开口,像一声叹息,他收起了身上的尖锐,只余下自嘲,“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不是。”周霁燃摇摇头,“杨柚跟书瑶都很不好受,我来是想确认她们的用意有没有传达到。”   “那你就是来跟我讲大道理的。”姜现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我听得够多了。”   周霁燃否认:“我没什么大道理想说给你听。”   “那你到底想说什么?就别兜圈子了,省得耽误时间。”   “姜现,我入狱的时候,也是二十出头,跟你差不多大。”提起过去,周霁燃坦然不避讳,“彷徨,不甘心,自暴自弃,我也经历过。”   姜现不为所动:“然后呢?你接下来要说,你走出来了,所以我也一定会走出来?”   面对姜现的消极抵抗,周霁燃依然平静:“不,恰恰相反,你应该这样一直颓废下去,这样我关心的人终有一天会放弃你,不再为你烦心。”   “你威胁我?”   周霁燃淡淡地笑了:“不是很好吗?你一个人在阴湿的角落里做胆小鬼,让我这个外人看够笑话。”   “你现在不接受也无所谓,只是你已经因为叛逆吃过一次大亏,还想再来第二次吗?”   姜现张了张嘴,反驳的话到嘴边才发现自己竟然是认同周霁燃的。   在边界行走,一个不慎就会跨过去。   因为悔不当初,所以他才更加恐惧被追究责任,总想着掩盖了这次,下次就改过自新。结果循环往复,错误像滚雪球一样越积越多,他依赖孙家瑜给的救命稻草,才错失了一早放过自己的机会。   “你……是怎么过的?”   姜现这话问得没头没脑的,周霁燃却听懂了。他笑了笑,提起往事眼神始终坚定:“比你想象的还要糟糕,七年太漫长了,在我的同龄人都在生活的时候,我的世界停止在了那一天。他们工作升迁,娶妻生子,我在这里虚度人生。”   “那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有一天,看着眼角的纹路,我忽然意识到,我不再年轻了。”周霁燃看着玻璃里面的世界,“就是一种大彻大悟的感觉,我年轻的时候可以挥霍,可以肆无忌惮,但我已经错过了许多时间,不能一错再错下去。”   “姜现,我不会劝说你马上振作起来,我们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周霁燃鼓励他,“不过,你得知道有一天你该醒悟,就像是一种希望,一直在前方等着你。”   “你自己什么性子你自己清楚,沉淀一下,开始新的人生吧。”   姜现抿了抿唇:“会有这么一天吗?”   “杨柚不怪你,书瑶不恨你。”周霁燃淡淡地说,“被你伤害过的人仍然能接受你,这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吗?”   姜现比他和杨柚都要来得幸运,他所亏欠的,还有机会给予补偿。   姜现犹豫一下,开口问道:“你……真的爱我姐?”   周霁燃反问:“我为什么要做假?”   姜现别别扭扭地憋出一句:“那你对她好点。”   “放心。”周霁燃轻笑道,“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周霁燃站起来向外走,身后传来姜现有些尴尬的声音。   “那什么……以前我对你的态度不好,对、对不起。”   “我原谅你。”周霁燃对他笑了一下,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还有,叫姐夫就行了。”   姜现红着脖子喊:“我、我才不承认你配得上我姐呢!”   周霁燃没有回头,摆了摆手:“你会承认的。”   ***   周雨燃做手术出院,周霁燃把房子卖了,买了个干净的小公寓给她住。   他自己拎着行李去了南里花园,敲开杨柚的门。   “以后我住在这里。”   “房租呢?”   “欠着。”   “就你那点工资,恐怕还不上。”   “那我欠你一辈子。”   第二个的三月末,是樱花盛开的季节。   某一天深夜,周霁燃和杨柚手牵着手在桑城盛名的“樱花道”上漫步。   周霁燃从手机相册翻出一张照片,画面中的场景仿佛就在昨天。   那是他们相识初期,陈昭宇拍下的,他背对着镜头,杨柚恰好回眸,在看他。   周霁燃瞧了瞧,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杨柚指了指身旁的樱花树:“今晚没什么风,樱花没怎么落下来。”   周霁燃把手机塞给杨柚,手脚并用,三两下翻上去,在一根粗大的树杈上坐好。   杨柚站在下方,仰头看到他拢着眉,认真地用力摇晃树枝。   樱花片片飞舞。   他们视线相接,依然如当初一般心灵震撼。   周霁燃从没说过的是,他的第一次心动,就是在那晚的樱花下,杨柚那不经意的一个回眸。   他能管得住自己的一切,唯独管不住自己的心。   杨柚还是杨柚,骄傲蛮横,恃靓行凶。   她爱上了一个人,便有了铠甲。   周霁燃也还是周霁燃,沉默坚韧,磊落光明。   他爱上了一个人,便有了软肋。   他们相爱,正好。   杨柚与周霁燃都在等一个人。   等一个救赎自己的人。   幸而等到了。   你一定要坚信——   他在等的你一定会来。   作者有话要说:  好啦,正文完结了,撒个花!   明后天还有两个番外,补充一下正文未交待的部分,还有甜甜甜。   新文存稿求个预收,我存些稿子再开。   网页版请戳:   手机版请戳:   “盛先生,能否分享一下两位的恋爱趣事?”   盛时答:“第一次见面,她抱着我的大腿,痛哭流涕喊爸爸。”   苏念没想到自己的醉酒误事,招惹了眼高于顶的盛公子。   导致从小就是乖乖牌的她一而再再而三地登上八卦小报。   从初见黑灯瞎火,到再见**,火势越烧越旺。   最后苏念都疑惑了——   八卦杂志说我们很好我怎么不知道?   《不嫁何撩》写完之后我要去写一本**换换口味,有看**的读者可以来追,收藏很重要,求包养啊亲们=3=   **网页版请戳:   **手机版请戳:   ◤如果再见不能红着眼,是否还能红着腚◢   人人都知道S城谢家三公子只是个中看不中用的。   至于个中真假,谁也没想过去探究。   早在谢沉洲装得一派纯良的时候,谢夕庭就看穿了他的伪装,并决定拆穿他。   谢沉洲最悔不当初的一件事就是酒后和谢夕庭上了床,因此招致了无穷的后患。   某天他回过神后,再仔细端详谢夕庭那双含笑的桃花眼。   ——呵,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污你一脸伪兄弟年上,扮猪吃老虎霸总泰迪攻x斯文败类浪受   然后求下作收,新文早知道,卡在240+好久了哭哭!   网页版请戳:   手机版请戳: ☆、第54章 防盗已换   就在那个樱花漫舞的春天,杨柚和周霁燃领了证。   那一年,杨柚二十四岁,周霁燃三十一岁。   由于姜韵之的不谅解,婚礼不会大办,杨柚和周霁燃本来也不是在乎这些形式的人。   不过原本打算偷户口本结婚的杨柚,却是从姜韵之手里拿走的。   也不知道方景钰和姜礼岩给她做了什么思想工作,总之,姜韵之虽然没同意,但也并不反对。   领了证之后,杨柚第一时间带着周霁燃去疗养院见连雅琴。   连雅琴一开始没认出他来。   见一次不行,就再来第二次、第三次,日积月累,连雅琴的病情竟然一点点好转。   杨柚对她讲述了当初杨柚意外身亡的真相,不破不立,连雅琴因为什么发的病,竟然也因为这件事而治愈。   她记起了周霁燃,这个她最初关怀过、后来恨过的学生。   这个学生跟她的杨柚在一起了。   她其实也很清楚,真的杨柚已经死了,在她眼前的姜弋穿上了伪装,扮演杨柚,让杨柚活下去。   杨柚曾经一个人孤单地走在一条自我折磨的路上,直到她遇见了周霁燃。   婚后,杨柚偶尔来了兴致,就抢周霁燃的家务干。   说是洗碗,碗碗盘盘摔了一地,碎片密密麻麻,进个厨房简直像躲避游戏,一不小心就得血流成河。   后来再洗衣服,黑的白的一起往洗衣机里扔,最后搅出一锅蓝色的条状物。   周霁燃哭笑不得,杨柚衣服大多价值不菲,上面都标注着手洗或干洗,敢机洗的一定是财大气粗。   洗衣失败,杨柚不气馁,仍要再次尝试。周霁燃没办法,专门捡出自己的黑色T恤,一股脑地倒进洗衣机里,让她随意。   杨柚不负众望地再次将这些衣服报废,直接导致做了“贡献”的周霁燃没有衣服穿。   这下杨柚也不洗衣服了,拉着周霁燃横扫了百货商场里的男装。   从前的周霁燃会觉得这很奢侈浪费,会皱着眉头教育她。   如今的周霁燃,只是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听话地进出试衣间。   买什么,不买什么,全由杨柚做主。   只是结账刷卡的时候,周霁燃按住杨柚的手,牢牢包进掌心,而后递出另外一张银丨行丨卡。   杨柚对他的好他全看得见,她的小小心机,带了一点恰到好处的霸道与可爱,昭然若揭。   婚后的第二年,杨柚还是一无所出,她和周霁燃夫妻两个人都无所谓,倒是急坏了长辈们。   连雅琴亲自带杨柚去了医院,检查出来的结论是——杨柚的身体受孕概率很小。   这下,长辈们愁得够呛,接连几天都愁眉苦脸。   杨柚自己倒没什么感觉,只是见不得他们那副样子,和周霁燃两个人一商量,决定领养个孩子。   孤儿院里孩子很多,都是瘦瘦小小的,看着可怜。饶是杨柚再冷漠,也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   然后,杨柚看了孤儿院的名册,变了卦——   她想要两个。   一大一小。   小的那个和姜曳同天生,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婴儿。   大的那个有十六岁,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收养范围。   但是她竟然和死去的杨柚是同样的生日。   而且女孩恰好姓周,名叫周奈。   杨柚让连雅琴办手续收养了周奈,而她和周霁燃则把那个小女婴领回了家,取名周咲。   婚后的第三年,周霁燃升了职,不算多大成就,但也足够用了。他接替了施祈睿,在公司里罩着他那从不循规蹈矩的小野猫。   杨柚愈发地横行霸道,在周霁燃手下做事,就等于不用干活。   公司众人早就对她这个关系户见怪不怪,只是偷懒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虐狗呢?   还真有人跑去施祈睿那里抗议这对无时无刻不在放闪的夫妻,不是说好的不准办公室恋情吗!   施祈睿眼皮都没抬一下,助理只好认命地宣布,“不允许办公室恋情”这条规定早就废除了。   托了杨柚和周霁燃的福,睿意的单身员工内部解决了不少,大大降低了公司的单身狗率。   周霁燃没有多大的事业心,一是受学历与过去所限,二是家里全是需要他的女人,他走不开,也不想走开。   黏人的杨柚,青春期的周奈,年幼的周咲,身体不好的连雅琴,还有令人头疼的周雨燃。   他总觉得比起赚下多大家底,陪伴与照顾家人才是他肩上最重的担子。   周雨燃虽然比一般人瘦弱,但是执着劲可远超一般人。自从病房里对施祈睿的惊鸿一瞥过后,她便害了单相思。后来得知施祈睿是帮她支付手术费的人,就更是把人放在心上,怎么都不肯拿出来了。   后来因为周霁燃夫妇,她见到过几次施祈睿,第三次见面就壮烈表白,结果自然是铩羽而归。   周雨燃看着柔弱,性子可比周霁燃倔多了,认定的东西很难去说服她。   就好比一开始她不喜欢杨柚,就好比因为那场绑架两人关系破冰,后来她还是像喜欢她的姜姐姐一样喜欢她的嫂子。   杨柚对周雨燃倒是没那么上心,但是生活比较无聊,总要有点事做。她见周雨燃表白施祈睿未果,便三天两头给她出出主意,教她怎么倒追。   周霁燃知道后,被她气笑了:“你让小雨拿你对付我的那套去追施祈睿,你觉得能行吗?”   “为什么不行?”杨柚反问她,“我觉得你还挺吃我这套的。”   说完,她觉得哪里不对,扑过去勾着周霁燃的脖子,质问道:“什么叫我倒追你?”   “难道不是吗?”   杨柚扬起下巴:“我不过是想约个炮,是你太当真。”   周霁燃最爱看她这幅模样,存心逗她:“可我怎么记得是有人先表白的呢?”   杨柚长长地“哦”了一声,说道:“你要这么说,我们就没法继续下去了,今晚你去和你的小心肝睡吧。”   周霁燃:“……”   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杨柚口中的小心肝,是指他们的小女儿周咲。   周霁燃有多宠周咲,从他把杨柚宠得无法无天就可以窥见一二了。   小野猫爱吃醋,也爱炸毛,周咲小心肝呢,又爱哭。   周霁燃夹在中间,学习到的第一课就是——老婆和女儿同天生日怎么办?   说起来这件事情还是杨柚自己的锅,她当初也就是看上了周咲的生日,才会决定收养她。   她想得简单,不过是家里多了一个孩子,但是这个孩子会分走多少属于她的周霁燃,这是她始料未及的。   要说杨柚有多难相处,那真没有。   周咲的妈妈,她不说当得有多好,反正总归是合格的。   矛盾点还是在周霁燃身上,大的那只,懂事、不让人操心,没分走周霁燃多少精力。小的却不行,特别像她,爱粘着周霁燃。   周咲和姜曳一天生日的话,跟杨柚的生日也就是一样的。   未来的许多年里,周霁燃每每哄了周咲,就惹了杨柚。等杨柚的开心了,周咲又不高兴了。   他一开始觉得难做,后来才发觉这是杨柚母女俩特殊的相处方式,慢慢也就找到了解决之道。   任何矛盾中最有用的就是和稀泥。   周霁燃不光自己在她们中间周旋,还爱拉上周奈。久而久之,就真有了一家人的样子。   几年以后,周咲长大了一些,顶稚气未脱的一张脸,仍然喜欢骑在周霁燃脖子上,喊着:“爸爸,等我长大了你就娶我!”   杨柚“呵”了一声:“你爸可是打败了一个加强连才娶到我,他敢不珍惜?”   周霁燃笑着说:“好像也不是很难吧?”   不小心等于了一个加强连的施祈睿在家里狠狠打了一个喷嚏。   关于杨柚和周霁燃的爱情故事,两个人口中的说法不一,周奈和周咲姐妹俩已经习惯了他们的另类情趣。   有时候周奈觉得他们也是奇怪,明明可以好好过日子,周霁燃总是嘴上逗逗杨柚,然后把她逗炸毛,最后自己还得乖乖地把她哄好。   周奈不懂周霁燃图什么。   她跟周霁燃的父女关系也非常好,周霁燃很尊重她,所以她也经常能表达自己的意见。   在这个家里,周奈不像是一个晚辈,反而像是一个平辈。   周奈曾经问过周霁燃她的好奇,周霁燃笑笑没说话。   杨柚睨了一圈,那边老中小三个人统一战线,她“哼”了一声,瞪着周霁燃:“你是不是后悔娶我了?”   周霁燃点点她的额头:“你想太多了。”   周奈在一旁补刀:“叔叔娶了你,很可能是拯救了宇宙。”   “不敢当。”周霁燃弯着眼笑,他的眼角已经初现纹理,附和地说:“小奈,说一个你阿姨的优点。”   周奈想也没想地答道:“目中无人。”   尽管这么多年过去了,杨柚睥睨他人的气势依然一如当初。   此时一个眼刀斜斜飞过来,周霁燃眼底笑意更深。   也许杨柚真的瞎,所以才看上了他。   无论外表、性格、经历与家世,他们都处在天差地别的天平两端。   这样的相爱不被外人看好,却又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人配得起你的义无反顾。   也总有人值得你去等。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了,我可能过两天要换个笔名,你们不要不认识我啊,不认识我也要记得我的燃哥和柚妹哦_(:з」∠)_   下一章应该是两个小朋友的事~ ☆、第55章 防盗已换   【周奈】   按理说连雅琴收养了周奈,她就和杨柚是同辈的。   可周奈又是周咲的姐姐,周霁燃和她一商定,让周奈管他叫叔叔。   因此,姜现就成了她的小叔。   周奈刚到姜家的时候,一开始对谁也不会敞开心扉。   直到姜现出狱的那一天。   那天是个周末,周霁燃和杨柚带着两个孩子回到姜家,后来有事又出去了,留周奈一个人在客厅里。   她无所事事地玩着手机游戏,门口传来响动。她抬头去看时门已经开了,一只修长的手伸了进来,扶着门框开始换鞋。   那人一身黑衣,注意到客厅里有人,抬头看过来。   就是那一眼,游戏里的小人死了,周奈却活了。   高考前一段时间,正是周奈最叛逆的时期。   她谁的话也不听,唯独亲近姜现。   为了稳定她的心态,姜现把人领回自己家。   周奈得偿所愿,小巧的脸上又恢复了笑容。   和姜现住在一起比她人生中的任何一段时期都要来得惬意,姜现会玩,让她非常放松。   当然,住在姜现家也有不好的地方。   最尴尬的一点就是她正值青春期,花季少女与成年男性同居一室,这种情况不可避免。   姜现注意到这一点,开始有所避让。   他在短暂的牢狱生涯后迅速成长,连杨柚都讶异他巨大的改变。   从前姜现的性格源于他的身世,新生后的他,似乎遗忘了这些。   他开始学着做姜现,而不是姜韵之憎恶的人、姜礼岩的私生子与一个可怜的、没妈的孩子。   周奈曾经偷听到杨柚与周霁燃讨论姜现,她得知了他的这些过去。   所以她愿意亲近姜现,她觉得姜现与她是同一类人。   一个人如果开始同情心疼另一个人,那么她就距离爱上那个人不远了。   周奈对爱情的固执,竟然有点像那个跟她同天生日、已经逝去很久的杨柚。   她的存在,就好像那个杨柚重生了一样。   姜现很快意识到周奈的感情变化,他不动声色地拒绝了她。   周奈怎么都想不通姜现的心理。   姜现对她掏心掏肺的好,唯独不肯给她爱情。   他对感情讳莫如深,杨柚总觉得他的爱情早在多年前就死在颜书瑶身上了。   她也是很久以后才想明白,姜现也许是爱过颜书瑶的。   那病态的、从暗处滋生的爱,在曝于人前的那一刹那,已然灰飞烟灭。   方景钰不再为姜家而活,颜书瑶和他在美国生活得很好。   姜现没有把自己困在原地,他只是不想言爱。   周奈发誓,她一定要打破他的心防。   【周咲】   周咲第一次见到顾望晞,就是在琴房的外面。   烦躁的女孩,翘了课在教学楼里闲逛,被琴声所吸引。   她透过玻璃看他,便再也移不开视线。   一曲经典的《卡农》被他演绎得淋漓尽致,琴声里仿佛有使人安心的力量。   顾望晞投入地弹奏着,仿佛天地间的一切都是不存在的,一束金色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轮廓分明的脸庞,跳跃的手指,都是那么的好看。   少年专注地弹着琴,似乎是投入了一百二十分的感情进去,所以并没有发现她走进了琴房,直到她笨拙地撞倒了一张椅子。   琴声戛然而止,少年神情冷然地看着双颊涨红的她。   那视线,逼得她不得不先开口说话,“对不起,我……”   少年站了起来,并不想听她的解释。   周咲仰望着他,那少年坐着的时候就跟她差不多高,站起来更是比她高出了一个头不止。   周咲目送着他走出去,忘记了问他的名字。   ***   周咲第二次到他,是去大学报到的火车上。   周咲拒绝了周霁燃要送她的提议,自己一个人提着行李箱北上。   桑城并不是她坐的那班火车的起始站,她在短暂停靠的两分钟内匆忙上车,拖着行李找到座位,发出了不少声响。   她一路说着“抱歉”,有些口干,于是弯腰从行李中拿出一瓶矿泉水,旁边的男人撞了她一下。   她手一个不稳,矿泉水掉到地上,滚到对面座位,撞到一双白色球鞋,停住了。   对面的男孩子,穿着牛仔裤白衬衫,鸭舌帽扣在脸上,显然是在睡觉,但好像又是醒着的,他身高腿长,窝在这么狭窄的地方肯定很不舒服,感觉到有东西碰到自己的脚,他摘下帽子,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始作俑者,就再没有什么其他的动作了。   他的长相很干净,甚至比他一尘不染的白衬衫白球鞋还让人觉得干净。   是一张她似曾相识的脸。   旁边的女生帮忙捡起了水瓶,递给周咲,微笑说:“你别介意,他这人有点起床气,不是故意给你脸色看的。”   看到水瓶回到她手中,他用帽子挡住脸,从下面传来一句咕哝:“任雅婕,你很啰嗦。”   任雅婕冲周咲笑笑,也没去理他,拿起放到一边的书继续看了起来。   这个人的声音也很干净,周咲心想。   到了A市火车站,周咲费力拖着行李下了车,她很瘦,也不高,没有多少力气,光是出站就累得她胳膊酸痛,气喘吁吁,她没来过A市,不知道A大具体位置,正发愁怎么去学校,身前传来一道温柔好听的声音:“这位同学,你是A大新生吗?”   周咲抬头,然后点点头,一双有力地大手接过了她的行李。   他带着她坐车,帮她熟悉路线,他自我介绍说他是A大大四的学生,名字叫桑楚。   “学长好。”她乖乖地叫人,“我叫周咲。”   半路上他接到电话,对方不知说了什么,他笑得舒展了眉眼,“早知道你小子也是今天到就抓你来当苦力了。”   “对啊,接到了一个名字很好听的小学妹。”   周咲听他夸赞自己的名字,突然觉得心里有些甜意。   桑楚将她送到寝室楼下,掏出了随身记事的小本子,写上一串数字,扯下来交给周咲,“小学妹,我就送你到这里了,上楼的时候小心点,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周咲收好,感谢地说:“谢谢学长。”   这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她认识了一位学长,并且还是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   ***   第三次见到他,是和室友一起去学校社团的招新现场。   周咲一眼就看见了桑楚,他坐在宣传部的牌子下面,正在温和地回应新生的问题,讲话的间隙他余光瞥到她,笑着招呼,“小学妹,你也来了,要不要加入宣传部?”   周边一群人都看向他口中的“小学妹”,周咲一时手足无措,脸颊发红,室友也不在身边,好像是去看别的部招新了。   她愣愣地看着桑楚,那人的眼睛清澈地映着她的身影,眼神中满满地都是温和的鼓励。   她心中一动,乱跳了几下,脑子发沉,回答直接从嘴中溢出:“好……”   桑楚一笑,四顾一圈,看到部员都有事在忙,推了推身后闲着的人,“望晞,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名字很好听的小学妹,你找张表格让她填一下。”   顾望晞歪歪斜斜地挂在椅子上补眠,又懒懒散散地坐正,他替读博的师兄看了一晚上实验室,将将睡够四个小时,早上八点任雅婕一通电话,把他拖来这里,美名其曰他这张脸就是他们宣传部的人形立牌,光是坐在后面睡觉都能吸引好多小学妹。   刚眯了一会儿,就被桑楚叫起来,他虽然年轻,但熬了一夜,还是脸色苍白,神色疲惫,顾望晞不是不暴躁,坐着睡那么累,他浑身上下的肌肉都是僵的。   看在桑楚的份上,他从杂乱的桌上翻到一张表格,送到周咲面前,看清她的脸后,咕哝一句,声音还是明亮又干净,“是你啊……”   周咲也认出了他,他实在太高了,她只能仰头看到他漂亮的下颌曲线,小心翼翼地说,“那个……请给我一只笔……”   “啧。”顾望晞只好又去给她找了一支笔,再一次递给她。   周咲填表的时候顾望晞没走,就站在她身边看着。周咲觉得别扭,想到他大概是怕她填错了,也就随他挡着光线,谁知她刚刚写完名字,顾望晞就打了个哈欠,走回后面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准备继续补眠。   周咲……名字倒是不错。   周咲填好表后交还给桑楚,她看着又一次睡着的顾望晞欲言又止,桑楚了然地笑笑,轻声说道:“你别理他,他被吵醒后脾气不好。”   其实顾望晞睡相挺好,他是N市人,父亲是曾经是名一杠三星的军官,转业后做了警察,母亲年轻时是本地电视台的主持人,生下他后辞职专心做全职妈妈,她不溺爱孩子,加上父亲严肃,所以自小家教很严,顾望晞为了北上学医还跟父亲大吵了一架,直到现在还没有完全缓解。   周咲点点头,表示她并不介意。   桑楚和煦的笑容让她如沐春风,她在他的目送下离开了宣传部,临走前她还特意回头看了一眼顾望晞,他睡得安静又自我,胸膛随着呼吸起起伏伏,仿佛周围的喧闹都不存在。   上次见面他也是在睡觉。   真是个奇怪的人。   ***   周咲从来没有想过,她有不想再见到顾望晞的一天。   亦没有想象过,她也会有恨不得顾望晞去死的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是想日更到完结的,但是昨天脖子实在是疼得要命,只能今天完结了_(:з」∠)_   我也想要实体书啊,出版是我的终极梦想,只能求投稿能过了_(:з」∠)_   周咲和顾望晞,以后可能会写成长文_(:з」∠)_   周奈和姜现的这个CP啊,虽然我觉得带感,但是感觉你们并不会喜欢看_(:з」∠)_   然后就是,这次是真的完结了,新文再见,么么哒=3=   新文存稿求个预收,我存些稿子再开。   网页版请戳:   手机版请戳:   “盛先生,能否分享一下两位的恋爱趣事?”   盛时答:“第一次见面,她抱着我的大腿,痛哭流涕喊爸爸。”   苏念没想到自己的醉酒误事,招惹了眼高于顶的盛公子。   导致从小就是乖乖牌的她一而再再而三地登上八卦小报。   从初见黑灯瞎火,到再见**,火势越烧越旺。   最后苏念都疑惑了——   八卦杂志说我们很好我怎么不知道?   《不嫁何撩》写完之后我要去写一本**换换口味,有看**的读者可以来追,收藏很重要,求包养啊亲们=3=   **网页版请戳:   **手机版请戳:   ◤如果再见不能红着眼,是否还能红着腚◢   人人都知道S城谢家三公子只是个中看不中用的。   至于个中真假,谁也没想过去探究。   早在谢沉洲装得一派纯良的时候,谢夕庭就看穿了他的伪装,并决定拆穿他。   谢沉洲最悔不当初的一件事就是酒后和谢夕庭上了床,因此招致了无穷的后患。   某天他回过神后,再仔细端详谢夕庭那双含笑的桃花眼。   ——呵,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污你一脸伪兄弟年上,扮猪吃老虎霸总泰迪攻x斯文败类浪受   然后求下作收,新文早知道,卡在240+好久了哭哭!   网页版请戳:   手机版请戳: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