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txt80.com--【一汀烟雨】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1、chapter01 ...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捧场。   其实是楚年年提出的分手。赵志和她开始出现问题,是大半年之前就有了端倪的。      楚年年对琐事的记性一向不好,只大致的记得有一段日子他有一些反常,那几个礼拜赵志会问些奇怪的问题,诸如假如我们什么都没有了,你愿不愿跟我走,假如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你愿不愿意原谅我之类。倒是有一天,他真的就拉着自己的手说:年年,我们走吧,离开z市。去哪里都可以。我大不了不要这个研究生学位,凭着本科学历也能找到工作,我供你读书,养你!好不好。      楚年年无语的摇头:赵志你开什么国际玩笑。好好的前途你不要,要跟我玩什么私奔?我不是祝英台,你更不是梁山伯。你就是想做梁山伯,你有他帅么?有他有才华么?      赵志不像是在开玩笑。他这个人时常难以捉摸。      “年年,在你爸爸和我之间选一个,你选谁?”      楚年年笑了,这么个三俗问题,只会是无聊幼稚的女孩子才能问出口的吧,偏偏不顺着他,“当然是我爸爸。没爸爸就没有我楚年年,没有你,我还是顶天立地的我。怎么,我爸爸如何得罪你了,你让我二选一?”      赵志的表情飘忽不定了片刻,继而恢复正常,“哦,没有,随口问问。算我没说。”      笑笑闹闹的,当初楚年年并没有把他这种反常当成一会事儿。如今想来,那该是他们关系的一个分水岭。在那之前,他们挺腻歪的。苏虹常说,“从小就认识的两个人,三分钟不见就要发短信打电话,除了荷尔蒙旺盛还能怎样解释?如果在旧社会,你从小就送到赵志家里做童养媳,现在已经是孩子给他生了一大堆,人老珠黄,体型走样。而他呢该是姨太太都已经娶了三房,还会和你这个糟糠之妻天天情意绵绵的?”      “放在哪个社会我们都互为唯一……”然后她仰面朝东,故作夸张的吟诵,“冬雷震震夏雨雪……”      “别,千万别!”苏虹捂着耳朵做呕吐状,“真的,楚年年,好歹我们也姐妹一场,你不带这样恶心人的。还有,下次你直接和他去停尸房旁边的小花园你侬我侬,别在宿舍煲电话粥刺激我们这些单身女青年好不好。”      苏虹从来不喜欢赵志,任楚年年说他多好多好,说你是我的闺蜜,他是我的男友,你们该相处的很好才对得起我等等诸多理由,苏虹就是不买账。她郑重其事的说过:楚年年,我会看相的。赵志这个人面相不好,你跟他有苦头吃的。我有个哥哥,才从国外回来,一表人才,我给你介绍介绍好不好?      楚年年当然是不屑,“我像是做劈腿女的材料么?你哥哥?你个独生子女哪来的哥哥,不会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什么人被你看上了,想拿我当幌子吧!”      苏虹的脸红了红,“是哥,三代以内血亲。我想有想法,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不允许啊!”      “好了这个问题打住。你别再说赵志的不好,小心我咬你!”楚年年龇牙咧嘴的恐吓。      苏虹是个乌鸦嘴。在她不停唠叨自己那个海龟堂兄是如何光芒万丈魅力四射,劝楚年年弃暗投明的时候,赵志像是中了苏虹的诅咒,变了一个人,对楚年年一天比一天冷淡。      楚年年起初以为他因为什么事情生自己的气。毕竟她在学校里也是不大不小的一朵花,追求者不在少数,而她和异性的相处上又时常大大咧咧不太在意。赵志这个人比较敏感,或许因为楚年年对哪个男同胞稍稍一个不对劲的眼神,就惹恼了他呢?      楚年年被他这种不愠不火的状态逼得急了,主动找过去找茬吵了几次,每次赵志都是雷打不动的一个表情:紧锁双眉,低头不语。      哪怕是打一架也好过这种磨死人不偿命的状态啊!      楚年年终于拿出了杀手锏,“赵志,你对我有什么意见你直接说,能改的,我就改,不能改的,你这样一张死面孔对着我一辈子我也改不了。你要觉得我们不合适,就分手好了。谁离了谁不能过。药学院的那个院花不还对你不死心呢么?至于我,更不用担心,我今天跟你分手,明天就能找一帅到男人都爱的帅哥大款!”      以为用分手相要挟能逼他说点什么。      “年年……”最怕迎上他这样的眼神。深不见底。      “你终于开口了啊!”只要开口就好,什么矛盾谈不开呢?只要还两情相悦,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我想静一静,不要逼我好不好。”      “你静个头啊!你都静了好几个月了,再静下去,我就疯了!你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      赵志什么也没说,像是有坚贞信仰的被捕地下党。      三天后楚年年远远的看到赵志和一个长卷发的高挑女孩儿一起走出校门,两个瘦削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她的心一怔,才终于不情愿的意识到:他们真的不同于过去了。      苏虹说,“赵志这小子这样冷处理,就是等着你提分手呢?这也对,多少给你留些面子。你看我没说错吧,要不要我帮你查查那个女的是谁?”      楚年年苦笑,“不用了,给自己留点自尊吧。再说他们只是一起走,你也别捕风捉影。”      “瞧瞧。还替他说话呢!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我该怎么办?”      “喂楚小姐,你不是一直是个有主见的女人么?这种事情还需要问我?”苏虹抢过楚年年的手机,啪啪的打着字,迅速的将短信发出去,“赵志,我们分手!思想有多远,你就给我滚多远。”然后狠狠按下关机键,“不管这小子回不回短信,回什么,都不去理他,知不知道!”      苏虹在感情方面是个狠角色,分手绝不拖泥带水,每每都是男人鬼哭狼嚎,很是长了女同胞的士气。她常说分手是门学问,下手要稳准狠,先一刀切断,再扔垃圾一样的把旧爱丢掉,最后给自己抹点疤痕灵,迎着朝阳,迈开步伐,寻找新欢。周而复始,乐此不疲。      可楚年年不是苏虹那样的人,赵志也不是如此简单就能打包扔掉的垃圾。那个关掉的手机万只小虫子爬似的搅扰着她的心,总想打开来看有没有短信,是不是他的。苏虹一直不让,“别手贱啊!我看着呢!”      直到晚上这姑娘梦游,楚年年才找到机会悄悄打开,连着来了三条短信,她心里闪过一丝愉悦。往常他和赵志闹矛盾也玩过关机这种伎俩,他总会发一连串短信来道歉,楚年年也总是没出息的看到第三条就消气。可这回的三条短信依次打开:售楼广告,招聘小姐广告,开发票的广告。于是,她失眠了。      *******************************************************      为了让自己充实到没有闲暇时间去感伤,楚年年拾起画笔,开始去画室画画,每天下午坚持长跑,学校大小活动也一样不落下。      快放寒假的时候,保研定了下来。结果让她很满意:导师是著名的外科专家孙教授。苏虹也保了研究生,她的成绩是有些悬的,可是经不住人家有钱,梳通了关系,也拿到个名额。她是心心念念想做孙教授弟子的,可是孙教授傲骨,就是不肯收她,只得跟了一个差了一大截的导师。苏虹说,“你看看什么好事都让你占尽了。”      楚年年歪歪嘴,“老天让我情场失意,研场得意罢了。”      苏虹不以为然,“你跟他分手,绝对是好事儿!所以你三喜临门!”      “就按你说的逻辑,那还有一喜呢?”      苏虹说,“你寒假不打工了?”      楚年年眼睛一亮,“怎么?有好活儿?”      “你看你!喏,这个表。我帮你在助学中心网页上申请的。说是有个企业家在咱们学校设立了奖学金,周末有启动仪式,主持人从学生中选。学校这次还挺大方,一场两千块。勤工助学中心负责这件事的那小子是个疯狂追求我的小屁孩,我就让他内定你了,反正这事儿对你来说是小case。”      楚年年送上一个拥抱,“亲爱的,爱死你了!”      “别跟我肉麻!你要是真谢我,就好好对你自己,趁早和赵志那家伙划清界限,再找个爱死你你也爱死他的!下次我要给你参谋,看看面相如何。不过我就纳闷了,你缺钱么?怎么一放假就打工?”      苏虹这个人话题转换的速度正常人是跟不上的。      楚年年转身给自己倒了杯水,“缺。”      “你爸不给你钱?不是刚把一套房子过户在你名下么?就算……就算你爸不给你钱,你妈现在也能供你生活费吧!打工多辛苦啊!”      “我妈够苦的了,我爸……看脸色拿钱多不舒服。生活费我是有的,不过闲着也是闲着,多赚点钱不犯法吧。”      苏虹哦了一声便带着耳机看美剧了。不能理解的事情就不去理解了。      ***********************************      主持这类奖学金授予仪式对楚年年来说是驾轻就熟的。一年前她拿下了全省主持人大赛的冠军,当时还有电视台想签约她做一档节目,但由于她最大的心愿是好好学习,然后救死扶伤,便拒绝了。      捐赠者是大江集团总裁,叫宋伟平。这个人的名头能吓死一帮无知的大学生。企业家慈善家金融家……苏虹说的对,她这些年来跟着赵志,越发的像井底之蛙了。只觉得世界上最好的人不过是赵志这样品学兼优样貌良好的,原来青年才俊在现实中还是有的。就像眼前这位,不过三十的样子就那一大堆的头衔。楚年年很想戳戳他,看看这家伙是不是血肉之躯。      一系列感恩戴德的作秀活动结束后,校方安排楚年年采访宋伟平,在《感恩的心》的背景音乐中,楚年年问到他为什么要捐这个奖学金,他松松领带:医科大美女多,所以我对这里有天然好感。比如主持人你,就是我理想中的女友形象。      台下爆笑。在《感恩的心》的氛围中他竟公然调戏良家女,楚年年有些发懵。片刻之后她只得笑笑,“宋总真会说笑。”资本家果然都是披着羊皮的狼,要敬而远之。      采访结束的时候宋伟平要和楚年年握手,这种礼节性的要求不好意思拒绝。结果手被摸了,手心被挠了。楚年年火冒三丈,趁摄像机不注意,狠狠的用高跟鞋踩在他脚上。这一脚下去,怎么也得疼的钻心,可宋企业家硬是维持了那个猥琐的笑容,直到离场。      往宿舍走的路上楚年年接到了赵志的电话。      他说,“我在南门等你。”      “有事么?”      “想见你一面。”      “你不是在医院实习?”      “下午没事。”      他的每一句话都那样的简洁干脆,听不出一点感□彩,不给楚年年任何的发挥留余地。      在这个寒冷的黄昏,赵志靠着那颗大槐树站着。他们常约在南门的这颗树下见面,然后手牵着手走到对面的公交车站,去一些极其无聊的地方“约会”。      走向槐树的路上,她想不好应该用一个怎样的表情面对他:泼妇状?无辜状?云淡风轻状?      想着想着,变成了面无表情,她甚至带着一丝轻蔑的说,“有话快讲,我一会要和同学聚餐。”她里面还穿着主持的衣服,外面套了全白到脚踝长的羽绒服,脸上的妆有些浓。风吹的鼻子都红了。她跺跺脚,紧紧领口。要是往常,赵志该把她搂进怀里,敞开外套让她的脸靠在自己的胸膛取暖。楚年年还抱着那么一丝希望,那些往常可以再一点点的回来。      “年年。”他的手伸了伸,却缩回了衣服口袋里。“下个月我要去国外了。照顾好你自己。”      在那么一刹那,路边的喧嚣似乎停止,开始有雪花飘下,不可思议的悬浮在空中,时间好像凝固在楚年年那张犹豫惊讶而毛细血管破裂,两颊发红的脸上。      “为什么?”楚年年调整了呼吸,往事一幕幕在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她知道问为什么是愚蠢的。赵志属于那种一旦下定了决心,航空母舰都拖不回来的人。      “年年,别恨我。或者,恨吧。”他说话的声音轻轻的,依旧听不出情绪。      楚年年低头看自己的脚尖。两行滚烫的泪流了下来。这是“分手”以来她唯一一次落泪。她说的分手,不算。赵志哄她两句她就忘了。他说的,便是真的了。      她咬着嘴唇,声音仿似是别人发出来的,还是那句话,“为什么?”      “年年,我有事先走了。”他转身就走。他还带着自己送的围巾,还有他的外套,是自己替他挑的。他的袜子,鞋子,领带。他的胸口该是还挂着自己去给他求的观音菩萨,背面刻着金刚金的那个吧!      楚年年三步并作两步的追上去,从未有过的大嗓门吓了赵志一跳,“死也要让我死的明白。到底是为什么?”即使是自取其辱,也好过将来无数个夜晚的不安与无济于事的猜测吧。      他的身体试图挣脱,终究还是软下来,风吹乱了她的头发,他和往常一样替她理顺,“年年,听话。我的出国手续都办好了。你值得更好的男人。”      他捏了捏楚年年的脸,用那双精致的手替她抹了抹脸上的泪。再没有过多的解释。      他的那张脸突然变的陌生起来,手指也没有了从前的温度。楚年年觉得此刻自己很狼狈,有生以来唯一的一场感情,落得个这种不清不楚被抛弃的下场,还有什么尊严。心头一凉,猛的推开他的手,“赵志我告诉你,我恨你。永远恨你!你走!走的越远越好!千万别再回头。对,我值得更好的男人,每次你对我们的感情犹豫,没有信心,想逃,都是这一句话!好,我听你的话。我不要你了,我要去找更好的男人。但我告诉你,你不值得比我更好的女人了!你值得一只母猪,母狗!”      赵志被留在那颗老槐树下。生活就是生活,没有言情小说的段子,赵志没有追过来,他在老槐树下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走了。      风呛进了楚年年的喉咙里。哭,都哭不出声来是怎样一种绝望感。      路边的人投来各种目光,以同情居多。这世界那么多人悲天悯人,乐善好施,却不知道被人怜悯是件极凄惨的事情。这一哭,妆都花了。第一次感觉到不知所措。      现在该干什么,去哪里?      眼泪失控的往下流,在包里胡乱摸了一通,没找到面巾纸。楚年年这一会儿倒是有了主张,得买包纸巾去,擦干净眼泪鼻涕再做打算。      头晕乎乎的。街对面有家7-11,买包纸巾。买个冰欺凌。不知道人太悲愤的时候,会不会产生大脑一片空白继而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了什么那么难过的状态。有那么一个时刻,楚年年忘记了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是悲痛了一下,刚才好像是天都塌下来,可迎头一阵凉风,又浮上去了。      就这么恍惚的,往左走有过街天桥,往右走有地下通道。楚年年偏偏选择了地面上这条直线距离。      此刻她心中没有赵志,只有对面超市里的面巾纸和冰激凌。要加快了啊,不然鼻涕脱到下巴了。不然就吃不到甜食了,心情会一丈丈的跌下去,一直摔下悬崖,摔的稀巴烂吧。    2 2、chapter02 ...   宋伟平的心情和这阴郁的天气不同,是很好的。知识分子恭维起人来都是那样的让人舒坦。被医科大几个领导轮番这么一夸,宋伟平快乐的飘飘然起来。再加上被那个小巧的主持人踩一下,真是活血化瘀,补气养颜啊!      车里的电台不知道为什么从刚才优雅的音乐急转直下,变成了“爱情买卖”,差点让宋伟平把口香糖吐出来。就这么一愣神儿的功夫,有个玩意蹭的从路边跳出来,披头散发一体通白的衣服,乍看过去像一只披了人皮的兔子。      得意的人的得意,会反映在车速上。当你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刹车又往往太不给力。      轮胎的尖叫,伴随着一个世纪少女的倒下。在漫天大雪中显得悲恸而壮丽。      那枚口香糖义无反顾的钻进了宋伟平的胃。宋伟平大惊失色。身为商场精英的他,有着众多精英人士的通病——怕死。小时候听人说过口香糖吞下去会死人的。后来他隐约知道这种说法没有科学依据,可万一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宋伟平的脸被吓的土灰。要是粘住了肠子,岂不是死的肝肠寸断的?      但这份恐惧只持续了几秒,注意力就被他闯下的祸事转移了。车下有个冤死鬼。没错的,在这样的车速下,谁能好好的活着?      他哆嗦着推开车门。避着周遭的车流四周检查了一圈,没人。难道一切都是幻觉?老天保佑,希望刚才吞下的那枚口香糖也是。      “砰”,他的下巴撞在了某人的眉骨上。楚年年虽然哭到七晕八素,自我保护意识还是强烈存在的,而养成的职业病也让她在下意识的情况下能第一时间把握到男人最脆弱的地方,于是夹杂着自己被撞到腰的愤怒,抬起膝盖就是一脚。若不是蜷缩成一团在地上打滚会被碾成肉泥,宋伟平一定会选择在地上痛苦的扭来扭去。      “你干嘛!”他颤抖着问。      “你撞到我了!”      宋伟平忍着剧痛,“是你?”      楚年年用双手撑着腰,“是你!”      宋伟平很快便忍住了疼痛,笑了起来,他一笑,楚年年就想扭过脸去不看他。挺英俊的一个小伙子,怎么笑起来就比哭还难看呢?      “没撞到哪里吧?”      楚年年大吼,“差一点就撞死了!学校附近你也敢开这么快!”      “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当然是要的。”      “那正好,我也要去医院。”      楚年年的眼睛从上到下把宋伟平扫视一番,“你哪出毛病了?”      他觉得口香糖吞肚子里了这事儿说出来委实有些丢人,便吞吞吐吐,“顺路,问那么多干嘛。”      楚年年冷冷的说,“哦,那里出问题了。男人,果然都是衣冠禽兽。”这句话说的挺解恨,说完之后内心却一阵唏嘘。男人,那个叫赵志的男人一直温文尔雅,伤起人来为何比禽兽还禽兽。眼泪不争气的想放下流。她背过脸去揉眼睛。      宋伟平说,“怎么,摔疼了?”      “沙眼。”   **************************************************************      楚年年上了宋伟平的车。      “呦,这车挺好。”楚年年撇了一眼车的logo和牌照上吉利的数字。      “喂,同学。你不会是看我车好来碰瓷的吧!”      “停车!”      “你别生气啊!我就是随便说说,现在社会风气这么不好,我警惕一点有没有错!不过我很善良的,就算你是碰瓷的,我也会带你去医院做个CT的,你要要营养费,我也可以给,不就是钱么!对了,你这人脾气怎么和你这身衣服一样古怪!”      “停车!”      “其实,其实……你这身衣服挺好的……就是白了点……”      “停车!”      又一声轮胎的嘶叫。      楚年年转身下了车,宋伟平伸手去拦,“别走啊!万一你被撞的内出血回去就死了,我还不是肇事逃逸了?我可不想坐牢。”      楚年年白了他一眼,“等着,我去那边超市买个冰激凌。”      宋伟平硬是拦着问,“不去医院了?你也太皮实了吧,被撞那么一下子,换别人都见马克思了,你还能吃冰欺凌?”      楚年年摇摇头,“刚才我觉得头有些晕才说要去医院,可一路过来,头晕感消失了。所以没什么大碍的。”      “你确定?”      “我家祖上三代行医,自己有没有被撞出毛病还不知道?”楚年年微微仰着下巴,脸上有一丝得意的神情。      宋伟平笑了,“真荣幸啊,今天认识了一个医学世家的美女。你叫什么名字?”      楚年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宋总,有没有告诉过你你笑起来很难看。”      宋伟平的笑容顿时凝固,这些年来,有人质疑他的出身,有人质疑他的能力,但还未有人质疑过他那张英俊的脸,还有英俊脸上的笑容。      楚年年似乎不依不饶,“夏天的时候你该到我们宿舍来,专门用你眼角的皱纹替我们夹死蚊子苍蝇小蟑螂。”      你!他的手握拳,想砸在楚年年的脸上,终究是用内力平静了愤怒,稍稍重的落在了方向盘上。      “小姐,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何苦对我进行人身攻击?”      楚年年轻蔑的哼了一声。      “哦……”他托了个长音。“看你脸上花掉的妆,我猜猜。不会是因为你刚刚失恋所以说话呛人吧。现在的女孩子,总是会在被一个男人伤害的时候把气撒在另一个男人的身上。”      楚年年的脸色变了,宋伟平知道自己击中要害。      来医学院设奖学金,本来就是想被年轻的女孩子膜拜一下,再选个中意的好好调戏。可今天拿奖学金的那几个,都是侏罗纪穿越过来的,夜里看见能把人胆汁都吓出来。好在还有个美女主持,不好好调戏一番那些钱不就亏大发了。这下好,调戏之余还能乘人之危,宋伟平说,      “既然我撞了你,就欠你点什么。这样吧,我把我的肩膀借给你靠一靠。”      男人有时候是犯贱的,他明知道面前的这个女生有点自视清高,他这么说只会迎来当头一拳。可人想犯贱,谁能拦得住。      他微微闭起眼睛,不希望被伤到眼角膜。      三十分钟后。      “小姐,姑娘,大姐,娘哎,别哭了。我的肩膀被淹死了!”湿了,全湿了,湿的大公无私,光荣伟大。      “你说借给我的!别动!”      宋伟平的手臂被楚年年光滑的短指甲深深的嵌入,似乎再深一点血管就被掐断。      ——这个女人。太狠了!      楚年年哭完之后的第一句话只有四个字:哈根达斯。不想委屈自己,冰激凌,还是哈根达斯的好吃。      面对宋卫平一脸惊愕的表情,楚年年哽咽的说,“请我吃哈根达斯,医院就不用去了。然后后会无期。这样也算给你省钱。吃哈根达斯总比做CT便宜。”      宋伟平笑笑,怎么可能?他最喜爱救人于危难之中,特别是救情场失意的未婚女青年。      宋伟平刚刚解决掉第一盒冰激凌的时候楚年年正在向第四份进军。这女人是自己的三倍速度啊。宋伟平嘴角挂起一个有趣的弧度。      “又笑什么?丑!”这种时候对任何一个男人的恶意抨击都能有效缓解她的心头之恨。      宋伟平想反驳,可一句也没说出口,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接着就是剧痛。      “你怎么了?”      “我……快送我上医院……”他哀求道。      “你不是吧,吃了一盒冰激凌就这样了!”      “快,快!我……我吞了口香糖。”      楚年年笑了,“吞口香糖怎么了?排出来不就是了!”      “排出来!你说的轻松!一定是口香糖绞到肠子了!”他挣扎着在口袋里摸了半天,摸出一张名片。“我的名片,通知我公司里的人来。”      楚年年还没有听说过口香糖粘到肠子的案例,狐疑的走到他跟前按了按他的腹部,“疼?”      “唔,疼死了!”明显的反压痛。      虽然他这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招人讨厌,但一个未来的医生又怎能见死不救。      “好吧我送你去医院,自己还走得动么?”      “废话,当然走不动!”这一声怒吼似乎用尽了宋伟平全身的力气,然后软绵绵的跌进了楚年年的臂弯里。      “没出息。”看那厮都开始翻白眼儿了,楚年年挽起袖子,连拖带拽的将他弄到车上。自己开车把他往医院送。      “去哪家医院?”      “废话!省人民啊!”他又怒吼。      楚年年忍无可忍,“你不是说疼死了么?怎么还有劲叫唤又力气呻吟啊!你给我消停一会儿!”   她不想去省人民医院,因为说不定会在那里遇见赵志。她只有不去想他,心里才会好受一点。可宋伟平一味坚持,说z市只有这一家医院他信任,其他的都是杀人不见血的黑作坊,楚年年无语,也只好从他。      楚年年才拿到驾照,技术不高。把车停进车位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宋伟平急的叫唤,“没见到这里有个将死之人啊!”      “下来!”楚年年对瘫坐在椅子里的宋伟平说。      “没有个担架什么的?”      “你给我下来!”      “下来就下来,凶什么!”宋伟平连滚带爬的下来,手臂搭在楚年年的肩膀上。      “真的没担架?”      “再废话就把你扔这里!”好在急诊室很近。走两步就真的到了。简单检查了一下,确诊是阑尾炎。宋伟平似乎松了口气,“不是因为口香糖啊!”继而又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马上我就要被剖腹了么?”楚年年同情的看了他一眼,使劲点了点头。      宋伟平很奇怪楚年年陪他一路过来挂号问症似乎每个人都认识她。在腹痛之余还是忍不住问了句,“医院不是你家开的吧!”      “一会儿动刀子的时候我让主刀顺便把你肠子切开把你的口香糖拿出来塞你嘴里,没见过废话这么多的男人。”      “我就说了,你这个女人太狠了。”楚年年别过头去,“好了,我任务完成了。你在这呆着吧。你公司的人已经往这边赶了。”正欲走开,宋伟平的爪子狠狠的按在了楚年年手上,“别走!”是请求,哦不,是祈求。那眼神,那表情,那语气,让任何一个人看的心里都酸水直冒,感情脆弱者更是有可能被戳中泪点。      “你害怕?”      “不是,你好人做到底。等我从手术室出来你再走好不好。”      楚年年一脸的吃惊,“这又是为什么?”      “我觉得你很……很女中豪杰,和你在一起,我有安全感。      楚年年差点倒地而亡。一个刚彻底失恋的悲催女青年,是如何给一个钻石小开安全感的?      “年年。你怎么在这。”楚年年一惊,扔掉了宋伟平的爪子。“爸。”      宋伟平挣扎着探出头来,“楚院长。”      “小宋。你怎么了?”      “阑尾炎。这是你女儿?”      “你们怎么碰到一起了,我介绍一下,这是我女儿楚年年。”      宋伟平的眼角有一丝诡谲的笑意,“你叫楚年年。你看吧,不告诉我有人告诉我。”      “爸,你给他安排个手艺好的,我先走了。”楚年年似乎并不想和楚院长多说什么,摆好架势随时准备开溜。      “年年,你脸色不好。怎么,和小志闹矛盾了?”      楚年年愣了几秒,心沉了又沉,“没有,挺好的。”      楚院长强健有力的手拍在她的肩膀上,“怎么,每次见到爸爸都不愿意多说话?这几天睡眠够么?”      对这突如其来的奇怪问题楚年年没多想,“够,睡的特别好。”      “那行。我安排张医师给小宋手术,你打下手。也在医学院呆了五年了,这个小手术还是没问题的。对了,下个月来院里实习。我给你安排好了。就这么定了啊。”      “不……不了吧……”      楚院长还是严厉的,“年年啊,这么个小手术就害怕?没出息!”她咬咬下嘴唇,“不是……”      “那就这样了。小宋。”楚院长转头笑盈盈的看着宋伟平,“你看你满头的汗。准备好了吧,马上就手术。我让我女儿亲自上阵。可以吧?”      宋伟平脸上露出奸笑,“那最好。那我的命就交到她手上了。”楚院长无语的走开,楚年年冷笑一声。    3 3、chapter03 ...   手术室:      这种小手术对张医师来说,是毛毛雨。三十分钟就缝合了。因为手术不是全麻,宋伟平一直瞪着一双眼睛东张西望。望到楚年年的时候,她会瞪回去。有意无意的朝他亮亮手术刀,意思是你再不老实,一剪子把你肠子剪了。不过宋伟平好像无所畏惧,他对伟大祖国的白衣天使的道德有着充分的信任。      宋伟平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门口簇拥了很多人,手捧鲜花和各种营养品。      “宋总……宋总……宋总……”推到病房的一路,宋伟平被人群包围着,各种慰问,各种关怀。楚年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大场面。上次一个省级大员在院里做心脏搭桥这种大手术,出来后场面也没有如此壮观。      当不相干人等被赶出病房,宋伟平揉了揉太阳穴,脸部表情极度痛苦。张医师写了病历回办公室去了,楚年年奉命在病房里观察一个小时。      她冷嘲,“你真幸福啊,这么点儿大的手术,这么多人关心你。你还痛苦成这副形状干什么?”      宋伟平不以为然的摇摇头,转而问道,“我去过楚院长家里好几次,没见过你。倒是见过你的妹妹楚晓燕,你俩长的还真像。不过,你比她漂亮就是。”      楚年年瞪了他一眼,宋伟平马屁拍在了马腿上,“你眼光真毒辣。我和她没有血缘关系,如何会长的像。难道是前世的缘分?”      宋伟平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楚院长和宋伟平的父亲宋莫刚是故交。但宋伟平从幼时便一直在国外,并不知道楚家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宋伟平捂嘴,“对不起,楚小姐。”      楚年年并不在意别人提起她家里的事情。如今这种事情太过平常,父母离个婚出个轨简直就和茶余饭后散散步一样平常,他们的不忠贞不负责终究也是他们之间的事情,做儿女的该坦然一些才是。      她理了理头发,“没事。我爸妈早离婚了,楚晓燕是后妈带过来的。”      宋伟平哦了一声,把被子往身上拉了一拉,两只手交叉的放在胸前,“其实我和我爸的关系也很复杂。”      楚年年调了屋子里暖气,开的太大,热到烦躁,“别跟我说,我不感兴趣。”      宋伟平的嘴巴呈O型半张在哪里,过了许久才成功的合上,几乎没有人会这样把他的话噎回去,他心里也着实需要消化一番,“楚年年,你爸爸刚才说的小志是谁?”楚年年没抬头,“你闭嘴。小心把缝合线挣断了。没见过你这么爱八卦的男人。”      宋伟平不是轻易能被言语击退的人,接着问,“你男朋友?”楚年年不说话,不停的抬手看表。      “和我呆一会就这么让你度日如年?”      楚年年点点头,“宋总您的观察能力很强,佩服。”      有人敲门,宋伟平朝门外吼了一声,“我在休息。见不了人!让不让病人休息了!有完没完啊!我没给疼死被你们给烦死了!”那人却径直进来。直接无视了病床上躺着的这一位。      “年年,你爸爸说你在这儿,气色不太好,让我来看看你。你还好吧!”他脸部肌肉微微的颤抖着,语气很轻,可每个字吐出来都是那样的吃力。      “谢谢你赵医生,我很好。你也看过了,可以走了。我会告诉爸爸你来看我了。你的任务算是圆满完成。”她说这些看起来很平静,却是用了最大的力气压着自己的火。你装成是救世主一样的来,是为了看一看我有没有被你伤到要死?赵志,我会好好的活着给你看!      赵志风一样的进来,又风一样的出去。白衣大褂里面那颗心,究竟藏着些什么,楚年年越看越模糊。      门被风吹的哐的一声关上。她颤抖了一下,眼中蒙起了雾。楚年年觉得自己是那样的蠢,傻傻的爱了他一辈子,可和他有关的一辈子,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好像开着车遇到了红灯,停下来不经意的往后视镜里一撇,后面走过的路都消失了,什么也没有,连轮胎印也没给留下。      “年年,楚年年?”宋伟平捂着肚子,用右手肘撑着身体,翘着脑袋,“他就是赵志?这男人面相不好,不旺妻。”      这话听起来很熟悉,楚年年却联想不起来究竟是谁说过。      “不过你的面相很旺夫!娶你的人后半辈子会有好运气。”      楚年年苦笑,“是么?不知道谁会有这个运气让我旺他。”      宋伟平扯了扯她衣服,“我啊!反正我愿意,你愿不愿意?”      楚年年无奈了,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样无耻的。      “你的阑尾要看一眼么?还在手术室搁着呢。”      宋伟平这个人最怕提到人体器官,一听是自己的,差点吐了出来。      “我走了。”她拍了拍宋伟平的肩膀。      “记得来看我啊!”      ************************************      宋伟平在一阵酥酥麻麻的幸福感中昏然睡去。醒来的时候老宋堆着一脸的皱纹无比慈祥的在削苹果。但得知割了阑尾的病人得上下通畅之后才能进食,他毫不犹豫的把苹果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      “伟平。”老宋每次这样叫他,宋伟平就会心里犯憷。在美国的那些年,他叫Peter,宋伟平的名字回国后才用。      “啊,爸爸。”他揉着眼睛,想坐起来,他和老宋虽是父子,但相处的时间也就这么将将几年,对老宋总脱不了客套。      老宋按着他的肩膀示意他别动。      他清了清嗓子,这个半辈子在商场叱咤风云,人称狐狸宋的老头儿,在自己唯一的儿子面前,竟有那么一丝腼腆,“手术还顺利吧。”      “恩,很好。楚院长钦点的医生给做的手术。说拆了线都可以不留疤的。”      “那就好。”      “对了,爸。”      “恩?”老宋的眼神明亮了一下,宋伟平很少主动找什么话题和他聊。      “楚院长家的大女儿怎么没听你提起?”      “你是说楚年年?”      宋伟平精神了许多,点点头,“对。还是她把我送医院来的。”      老宋笑笑,吃干抹净了最后一口苹果,满意的砸吧嘴,“那真巧啊!看来你们挺有缘的。”      “爸爸,你想多了吧。”      老宋盯着宋伟平的脸看了三秒,“是你想多了。我没别的意思。有缘这两个字,可以做很浅显的理解。”老宋果然是老狐狸。最近一段时间他似乎急于想抱孙子,总是旁敲侧击让宋伟平好好谈个女朋友,于是什么话题都往暧昧的方向去靠。宋伟平中招,姜还是老的辣。      “楚天明离婚以后我就很少见到那孩子了。”      “哦……”宋伟平看了看窗外,有种惆怅的情绪。      “年年这孩子挺可怜的,楚天明现在的老婆你也是见过的,刁钻的很,幸亏她跟了她妈妈,不然……哎,都是上一辈上造孽啊!”      宋伟平为了阻止宋莫刚又陷入无穷尽的自我忏悔中,立刻说,“我看她过的挺好。很茁壮,力气大,嘴巴也厉害。”      老宋会心的笑笑,“你也很茁壮。”      楚年年回到学校绕着操场跑了五千米。她是长跑健将。喜欢在跑道上驰骋,风呼呼的吹过头顶,耳朵里灌满了新鲜空气,大脑就像被洗涤干净了,什么烦恼都没有。然而今天,跑了一圈又一圈,满脑子还是赵志的影子。他是赵志啊!如何能够跑跑就忘掉!      跑到精疲力竭,瘫坐在路牙子上。浑身的汗水被风一吹,人冷的打哆嗦。操场尽头有小情侣,女的踮着脚,唇才刚刚触着男孩的下巴。男的要低下头,才能有那么美的一吻。    4 4、chapter04 ...   那些过往      赵志的父亲赵兴和楚天明是大学同窗,又同一批分配进省人民医院,两个人关系非常好,单身汉时期几乎天天厮混在一起,成家后稍稍收敛,但两家也是往来不绝。赵志早楚年年两年出生,两年后楚年年的妈妈怀孕的时候照了B超,是个女孩儿,赵兴就说,“给我家儿子当媳妇儿吧!”小赵志长的很清秀,属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型的美男,楚天明自然没有意见,捏着赵志的脸,“以后见到我得叫老丈人了。”赵志无条件答应,老丈人三个字叫的很顺口。      楚年年小时候倒不如现在这样水灵,身体不好,干瘦干瘦的,妈妈常说,再不吃饭以后赵志不要你了,小年年便会乖乖吃饭,连最反胃的牛奶都一喝一大杯。两个孩子感情很好,过个马路赵志都会主动的去牵楚年年的小手,两家大人也不忌讳,当成小把戏看,俩孩子天天演,大人天天乐。      那时候只要问赵志,“小赵,你老婆是谁啊?”他会得意的说,“我老婆是楚年年,在解放路幼儿园中班。”      在一起过家家的时候,楚年年也会问上一句,“赵志,我们什么时候真的结婚啊!”      “长大了才能结婚。”赵志说的很严肃。      “那什么时候长大?”      赵志想了一会儿,“上大学就算长大了吧。”      楚年年一天天盼着长大,等着盼着,赵志长高了,变声了,有了喉结,成了男子汉,自己也不再干瘦,变得圆润清秀。这样等下去,那个她盼着的婚礼依稀就在眼前。她穿着白纱,挽着他的胳膊,踮着脚尖亲她的嘴,躲在他怀里咯咯的笑。      然而赵家出事了。      出事的时候赵兴是医药采购中心主任,一起医疗纠纷,深入调查中他被卷入受贿案,数额巨大,判了13年有期徒刑。那之后赵志的母亲秦枫受不了别人的指指点点,精神几度崩溃。楚天明通过关系,安排她出国进修。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那一年赵志初三,楚天明把他接到自己家里来,将楚年年的卧室挪到书房,赵志便在楚年年的“狗窝”里住着。      上初一的楚年年并不清楚赵家事情究竟有多严重,赵志住到家里来,她就差敲锣打鼓的庆祝。赵志虽高她两级,但在同一所学校读书。每天两个一起上学放学,同学见了,未免传出些绯闻,“初一六班的那个楚年年,跟初三八班那个劳改犯的儿子谈恋爱了!”      楚年年从不想澄清,也从未去解释。管他是劳改犯的儿子还是总统的儿子,他都是赵志哥哥。      然而赵志哥哥变了,他曾经到哪里都是一只好汉,学习拿的出手,文艺拿得出手,就连打架也无人匹敌,但如今他性格一天天孤僻下去,以往是孩子王的他身边竟一个朋友也没有。成天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像是欠了所有人得钱,到哪里都想躲着。楚年年问楚天明赵志为什么会像变了一个人,楚天明叹口气,“以后就好了,你多陪陪他。”      记得有一天放学,一个男孩子吹着口哨骑自行车从后面追上来,把一瓶可乐泼在了赵志身上,“小子,你算什么东西,离她远一点。”楚年年依稀还有印象,那男孩子姓王,是初二的“大哥”,校篮球队的,身体很壮实,一直飞扬跋扈。      赵志不说话,默默的拿纸巾擦身上的水。他的耳廓红着,脸却惨白。背着光站着,影子修长黯淡的投在身前。      楚年年卷起袖子,“你给我把他身上的脏水擦了!”      男孩子有些窘迫,那个年纪的喜欢是最纯粹简单的,刚才简单粗暴的行为是大脑发热,如今面对自己心仪女孩的一双怒目,顿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男孩子总还是要面子的,“凭什么?不揍他一顿算我对得起他!瞧他那怂样儿!”      楚年年走进一步,毫无征兆的扇了那个男孩儿一巴掌,“你说他怂,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滚!”      男孩子落荒而逃。      楚年年的右手火辣辣的疼,可想而知那个被她扇了巴掌的小子。然而转头来看赵志,他依然表情淡漠。      楚年年说,“小志哥哥,天塌下来,我和你一起顶着好不好!你别这样,别这样行不行。”      赵志没有回答。只是那天之后他偶尔也开始笑了。      **************************      这样好的生活过了许多年。直到几年后赵志考上医科大学。      楚年年高兴极了。她打起小算盘,虽然医科大对她来说小菜一碟,但她会毫不犹豫的“低就”,和赵志在一起上大学,上一堂学修课,蹭他的自行车,剥削他的饭卡,让他天天替自己打开水。想着就美。      于是在赵志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楚年年挽着他的胳膊问,“赵志,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说的话?”      “什么?”      楚年年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曾经有个小孩叫赵志,他说他上大学就会和楚年年结婚。”      赵志回避她的眼神,“这你也记得?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我们都没到法定婚龄呢。”      “那你先做我男朋友好不好?”楚年年厚着脸皮问。      赵志几乎是想都没想的脱口而出,“年年,我配不上你。你好好读书,自有比我好的多的人等着你。我们不合适。”      还是孩子脾气的楚年年烧了她这些年的日记,撕了有关赵志的一切。读书一向优哉游哉但游刃有余的她开始没日没夜的啃书做题,没有最好,只有更好。她要考最好的大学,离这个城市远远的。离赵志远远的。然后带回来一个天底下最完美的男人,气的他七窍流血。      她不知道,赵志的日记本里依旧天天出现自己的名字,别人问他有没有女朋友,他总是笑着说,“有,还在读高中。一个不懂事的小丫头。”      “漂亮吗?也不带来给我们瞧瞧!”      “当然漂亮!”对,在赵志眼里,有谁会比楚年年更美,更有味道?      他只是给自己一点时间,消化那些伤害他自尊的利剑。他不能背着那沉甸甸的自卑与耻辱迎娶这个世上他认为最美好的女孩儿。他的心情是矛盾的。小时候的王子公主,自然是天造地设。然而如今,公主依然是公主,王子却沦为寄人篱下的可怜虫。可怜虫只有努力,再努力,当他不再需要寄人篱下,当他有能力替公主撑起一片天。他自然会回到她身边。      世界上很多东西让人情不能自已,拉锯般的将人左右拉扯,比如说,自尊,自卑,再比如说,爱情。      那些刺在他心里的伤害终究敌不过一个少年心中萌生的浓浓爱意。他想:等她考上大学,就和她在一起。      赵志搬去了学校宿舍,不再住楚家。而那之后不久,楚天明离婚了。那时候楚天明升任省人民医院的副院长,工作比以前更忙。因为医生的工作性质特别,彻夜不归是常事,一家人开始都没有注意到有什么异常,可后来他常常一个星期不在家里住,纸包不住火,事情败露了。家里没有争吵,没有哭闹,妈妈默默的打包行李,净身出户。不是楚天明不给,是她不要。她什么都不要,但要楚年年,这场官司楚天明注定是输的,是他有了第三者,是他在婚姻中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妈妈带着楚年年离开了楚天明,那一段日子她们过的很艰难。      妈妈是个画家。或者说是个落魄的画家。她的画在楚年年看来每一幅都是那样的绝伦,却并没有太多人赏识。以往她常常沉浸在自己的创作中不可自拔,家里一团糟她也不闻不问,家务总是楚天明一个人独自包揽。妈妈曾经逢人就说,“这个家多亏了楚天明。”洋溢在她脸上的笑容彰显着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她离婚后的精明能干让楚年年觉得一切皆有可能,一个娇滴滴的艺术家开始操持起一切,租房子,找工作,照顾家庭。刚开始手忙脚乱,后来竟然也做的有模有样。      她对楚年年说,“女人是水,能在任何形状的容器里好好的活着。”      楚年年记住了这句话,不管怎样,都要好好的活着。她偶尔会想到,赵志此时此刻在哪里?他说他配不上自己,如今是不是找了个“正般配”的手拉着手溜达校园?这种想念只是偶尔,大多数时间,她更加关心的是自己的学业,她想远远离开z市,这里没了挂念,却只有诸多不想触碰的伤心。      楚年年在和妈妈租的小屋子门前看到了赵志的背影。他的头发长了些,背也挺的直了些。他站在夕阳底下,风把他的衣服吹的贴在身上,显出他的身躯。她爱他的单薄,他的一点点忧郁,他忧郁里渗着的一丝丝快乐。几个月不见,她以为咬咬牙就能把他抛到脑后,可再见面却发现他的气息就能让她活,让她死。      她想跑过去拥抱他,步子迈了出去又收了回来。她是有脾气的人,没那么容易举手投降。      “我要找个天底下最完美的男人,气的你七窍流血。”      楚年年绕过他,独自回到家里,悄悄的关上门。她看到他在窗前默默的抽烟,一根接着一根。他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他最恨人抽烟,他说他不喜欢烟的味道。可他抽烟的样子是那样让人心动。      他就保持着那个姿势,日影西斜,黄昏将至,华灯初上。他没有要走的意思,甚至没有想到站的累了,弯弯腰休息一下。      楚年年终于跑出去,从背后紧紧搂着他的腰。      “赵志。”她踮起脚,将下巴磕在他的肩上。      他没有回头,掐灭了烟。      两只手纠缠在一起。两个温暖的掌心,掌心里纠缠的曲线。      “年年,我照顾你。”      她在他的肩头狠狠的咬了一口,那个能把赵志气的七窍流血的完美男人,在她脑中灰飞烟灭。原谅其实很容易。恨和逼着自己不去原谅才是最艰难的。      那段时间楚年年过的非常贫困。因着母亲的倔强,不肯要父亲的一分钱。若是偷偷的拿了被发现,母亲就会爆发一通,然后暗自流泪。再加上拿爸爸的钱,新娶回家的李阿姨势必是要不高兴的。楚年年叹口气,算了,漂亮的衣服不买了,新自行车也不买了。等到以后,让赵志给我买!      赵志却没让她等。他总买来她舍不得买的东西,用省吃俭用剩下的奖学金。那段日子他是开心的,楚年年不再是楚家的公主,他也不再是那个寄人篱下的可怜虫。时光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双方的父母笑盈盈的看着他们,“赵志,你老婆是谁?……解放路幼儿园的楚年年!”      那天起,不管别人眼里楚年年这个品学兼优的孩子如何离经叛道的和一个大学生“早恋”,楚年年就这样高调的恋爱了。      “年年,你不怕你爸妈还有老师他们说你。”      楚年年撅着嘴,“怕什么,和你恋爱,迟早的事儿。早点谈,早有经验,就可以早点结婚生子给你们赵家传宗接代了!”      赵志捏着她的鼻子,“丫头,没羞。”      每天,赵志用自行车把她送去学校,人不多的时候,年年就在他的脸上狠狠的亲一口。      “小不正经的!快去上课。再这样小心被学校开除。”      “切,老古董!晚自习我不要上了,会逃出来,你在医学院的树林等我。”      赵志笑笑。她怎么能逃出来?小丫头片子一个,高三学生都被老师家长当贼一样的看着。他不相信她有这样的本事。      他小看她了。他在小树林里背单词,本不是在等她。可她来了,一路小跑,带了z城一中门口著名的麻辣烫。赵志极爱吃的素鸡,鱼豆腐。      她笑颜如花。天很冷,她搓着手,“快吃,不然结冰了。”然后伸着手,喂他吃。      赵志一口口的吃,那食物已经冰冷,却是世上最美味的。      “年年。”      “恩?”      “好吃吧!”昏暗的灯光投射在她的眸子里,异常的亮。      他的回答是将自己炙热的唇印在她冻的冰冷的小嘴上,舌头翘起她的牙齿,将他最炙热的爱给她。那年,楚年年17岁,他们认识17年,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吻。      从那天起,楚年年觉得自己的日子过的飞快,每天唰的一晃就过去了,好多的幸福来不及收集,好多的心跳来不及慢慢体会。    5 5、chapter05 ...   高考前不久,妈妈再婚。继父叫蔡朋,是个生意人,很有钱但其貌不扬,丧妻,有一个儿子,在部队当兵。继父人不错,对他们母女很好。最重要的是蔡朋支持妈妈画画,出钱给她办巡回画展。妈妈的事业终于有了起色,作品在业界开始被认可,人开始忙碌起来,像是越活越年轻了。楚年年跟着高兴。父母离婚归离婚,然而血浓于水,她希望他们双方都过的好。      高考等成绩的那段时间,对楚年年和赵志来说,是一段幸福无比的时光。楚年年也填了医科大,以她的水平,少填了半张答题卡也没有问题。成绩不是悬念。很快,她就能和赵志一起去做实验,一起去上自习,以后甚至能一起做手术,他主刀,自己打下手。      那一年赵志大三,因为学业优秀已经被系里好几个牛逼的导师盯上,这样的情况真不多见。导师轮番请他吃饭,说“赵志啊,读研就读我的啊!我给你最好的条件。哦不,你这样的读研还不够,直接读博士,最好能留在我的实验室里做博后啊!小伙子,前途无量!”      赵志把这个说给她听的时候,她不服气嘟嘴,“这样你就拽了啊!我要和你一届,他们一定看不上你!”      那个夏天大人们似乎都忙的很。妈妈和继父结婚后,继父在一笔生意上大赚了一笔,提议去欧洲补一个蜜月。楚天明去国外交流,也不在z市。蔡朋去国外前给了年年一笔不小的钱,说毕业了总要和同学一起吃吃散伙饭什么的,楚年年却用所有的钱替赵志买了一套高档西装,“那些老头子那么看重你,以后有什么学术研讨会,一定想着要带着你,没有套像样的西服怎么办?我看我爸爸,每次都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油头粉面的,也不知道那些会议上的阿姨是不是比家里那位李氏还要美。”说完便开心的笑起来。      赵志心里有几分苦楚,等她笑完了,将他柔柔的搂入怀里,“年年,告诉我,你恨你爸爸吗?”      她看着他,不能理解他的问题,“我为什么要恨他?”      “他……抛弃了你和你妈妈。”      “可他还是我爸爸。给了我生命的爸爸啊!他也需要寻找一份适合他的感情对不对?他幸福,我会更快乐。也许,只是妈妈和我并没有给他带来他想要的幸福吧。恨?哈哈,哪有恨自己父亲的,即使全天下的人都恨他,我还是一直爱他。何况他并没有对我不好,至于李阿姨,那个人,不管怎样从中作梗,也割不断我们的关系对不对。我要恨爸爸,那不是正中了她的下怀?”      赵志的吻印在她的额头上,“可是年年,我恨我爸爸。”      楚年年瞪大了眼睛,“何必?他只是做了错事,可他爱你,与那些让他入狱的理由无关。你多久没去看他了,你要再不去,我可生气了!”      他点点头,去了城北监狱。这些年,他第一次去看了他的父亲。有些爱,埋在心里越深就越伤人。他想让自己恨,到头来才发现是徒劳。努力恨一次,就在心口剜一刀。他哭了,对父亲说,“爸爸,我等你出狱。我还要让你指导我专业呢。我知道你是一流的外科医生,和楚叔叔一样。”      父亲默默的低下头,“儿子,一定!照顾好你妈妈。”      “爸,你知道的。她在国外,很多年没有消息了。”      他淡淡的笑,“她会回来的。小志,她会回来的。”      从监狱出来后,他接到从国外来的电话。母亲死了。死于车祸。她开着一辆破旧的小车,辗转于偌大城市中的若干个医院。她过的并不好,她做最低等的护工。      母亲是脆弱的,不比年年的母亲,那样倔强和坚强。她就是个小女人,脆弱,敏感。无法忍受生活从天堂跌入了地狱,只好选择逃避。至少,她不想让她爱的人看见她生活的如此艰辛。      三天后,赵志在机场接到了母亲的骨灰和这些年省吃俭用给他留下的两千美元,骨灰盒里放着一封信。赵志没有拆开,他不相信自己能承受的住心里的任何一个和母亲有关的文字,那些心酸,误解,想念。他也怨恨过母亲,为什么就这样一走了之让他只能寄人篱下。再苦,一家人在一起,也是好的。可人都没了,于是怨恨没了,爱涌了回来。但他去爱谁?小小的盒子里是她的一生。要不是美国的同胞好心,母亲这辈子,便永远回不了故土了。      没有葬礼。他拿出一千美金给母亲买了块墓地。悄悄的下葬。剩下的一千美金,锁在家里的抽屉里,再也没有动过。      母亲走的这些年,周围的人已经渐渐的将她忘记。她也曾是医院里最好的护士,外科护士长。曾经她年轻,漂亮,会跳拉丁舞,会弹钢琴。她是那么炫目。物是人非,人走茶凉。      除了楚天明偶尔提起,“赵志,暑假有空我送你去看看你母亲吧。”他总是拒绝,他很想念,可用什么理由接受楚院长的恩赐呢?一张机票钱,一天的饭钱,都让他深深的欠下人情债。他拿什么去还?他的未来还不明朗,他对自己还没有信心。      母亲的事,赵志谁也没告诉。楚院长,父亲,还有年年。      几次话吞到嘴边,但看着楚年年那张无忧的脸,他又咽回去,何必让她来分担。她该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继父和妈妈不在家的那段时间,楚年年独守着继父家的那栋临江别墅。以前家里的房子和这里构造一模一样,应该是同一个地产开发商开发的。只是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北。她的房间在二楼,蔡叔叔让保姆好好的打扫了,房间里应有尽有,又重新漆成了粉色。楚年年哭笑不得,她不喜欢这种装嫩的颜色。      据说这间屋子是蔡叔叔嘴巴里那个“混小子”以前的房子。蔡叔叔的前妻一直生病,夫妻俩都无力看管他,加上生性顽劣,渐渐的成了混世魔王。他和赵志同一届。Z城一中的人对他都是有所耳闻。哪里有大家斗殴,欺负良家少女,那里就有蔡公子的影子。      后来高考,他当然考不上。凭蔡叔叔的本事是能让他出国混个洋文凭,但他把魔王送去了部队。与其让他出去当个洋流氓,不如让人民解放军替我教育教育他。      两年来蔡公子很少能回家,据说在部队被整的很惨,渐渐的改了许多坏脾性,还立了一次三等功。蔡叔叔甚为欣慰。      楚年年一度对这个曾经的传奇人物颇为好奇,因为名义上来讲,他已经成了自己的哥哥。两年兵役服完,据说他也快要回来了。      赵志对此曾表示担心,“和那种人渣同一个屋檐下,会不会出问题?”      她大眼一瞟,“你太不信任解放军叔叔了吧?人渣进去,极品出来。”      “极品?极品也不见得是好的吧。反正他如果回来,你离他远远的就是。”      “怎么,这么关心我,还是吃莫名的醋啊?”      “我知道他的,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年年,你听话,啊?”      她把头靠在他的肩窝上,“我知道啦,你还真是个操心的命。暑假一过我就去住校啦,哪里有什么机会见到他。”      他一拍脑袋,“也对哦!你看我杞人忧天的样儿!”      蔡公子果然回来了。      那天楚年年在楼上看书。赵志被导师叫去做实验了,她只好一个人百无聊赖的熬时间。这个暑假让她感到,赵志就是她的一切,他不在,她都不知道要做点什么好。好在还有书,文字让人心静嘛。      听到楼下的动静,她以为是妈妈回来了,兴冲冲的跑下去,看到一个和赵志一般高大的男孩子把军帽塞在肩章里,支楞八叉的躺在沙发上喝啤酒。      她走到他跟前,“你好,我是……”      “楚年年,我知道你。”他把啤酒罐捏扁了扔在地上,“z中的校花。上学那会儿,我一个哥们儿想追你来着。说整个z中,数你最难搞定。那会儿听说你和我们这届一个书呆子关系挺好。叫什么来着?想不起来了,瞧我这记性。”      她笑了,“赵志。你是说他吧。他可不是书呆子,只是不怎么太爱说话罢了。”      “哦?你们……”      “他是我男朋友。”      “哈哈,果然,改天叫出来一起喝酒。我请客。对了,我爸告诉你没有,我叫蔡薄言。别以后只知道我姓蔡,不知道我叫什么。”他从沙发上坐起来,收起懒散,伸出手来,“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楚年年挺大方的冲他笑笑,“那我岂不是要叫你哥哥。”      “这倒是不必。不过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那我就叫你蔡薄言吧。我习惯叫人名字。”      他笑笑,“行。”      这次见面怎么看都算是愉快,蔡薄言这个人脸上虽然还依稀看得出痞相,但人应该是规矩的。      蔡薄言几次提出来让楚年年把赵志叫出来,再叫上他当年的几个好友,一次喝酒k歌什么的。可赵志始终对蔡薄言露出不屑的神情,每次都找借口拒绝了。      后来蔡薄言时常带着楚年年出去玩儿,在朋友面前赚尽了面子,“薄言,这么漂亮的妹妹,也不给哥几个介绍介绍。”      “人有主了啊!你们这帮畜生都他妈的离我妹妹远点儿。”      这人说话虽然粗糙,但好歹是摆出了一副誓死保卫妹妹的样子来,挺给年年安全感的。她不讨厌他,相反,对他感觉不错。偶尔也叫他哥。摆出了一副以后咱就是亲兄妹的样子来。      楚年年记的非常清楚,那次蔡薄言喝多了,还是自己把他接回家里来。浑身的酒气熏的她想吐。      “哎老哥,你赶紧洗个澡,身上的味儿难闻死了。”      “你帮我洗?”      她的心紧了一下,“开什么玩笑呢。”      “年年,你这个男朋友,可真不给你老哥我面子。今天我哥儿几个都说了,再不见到那小子,就要把你瓜分了啊!”      “他真的很忙。”      他嗤笑了一声,“什么时候想换男人了,告诉我一声,哥给你找个强他一百倍的。什么玩意儿啊!穷酸。”      “你别这么说他!”她生气了,小脸涨的鼓鼓的。      蔡薄言伸手在她的脸上捏了一把,她下意识的往回退了一步,“怎么?哥哥摸一摸你的脸,紧张什么?”      楚年年甩来他的手,“小心我告诉你爸爸。”      他大笑起来,“那老头儿,什么时候能管得着我?昨天来电话了,还和你妈腻歪着呢,说下礼拜才能回来,这么大年纪了,也不怕闪着腰。对了,你妈是不是床上挺厉害的,不然怎么就把我家老头子搞定了?我妈去世后,那老头儿可是守身如玉啊!啧啧,你妈这样,你怎样?赵志那小子,享福了吧!”      她气的脸色发紫,“你喝多了吧。”      他大笑起来,“我跟你开玩笑呢。看把你给吓的”他打了个嗝,胃里的酸味儿犯上来,腐朽的让人窒息。      楚年年惊恐的看着他:这个人到底是喝多了乱说,还是压根就是披着羊皮的狼。她不敢多想。      赵志的电话,“年年,在做什么?”      “我哥喝多了。在家耍酒疯呢。”      “别管他,你出来,到我这里来。我在实验室,一会儿就完事儿了。我陪你。”      “不行啊,走不开。他这样儿,一会儿就得吐的一塌糊涂了。”      “那我过去吧,家里没别人了吧。你单独和他一起,我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他现在的杀伤力为零。”她爽快的笑了。      终于把蔡薄言拖去了浴室,她换了衣服,回到房间休息。给赵志去了个电话,说电话不在服务区。      不一会儿听见蔡薄言沉重的脚步声,咚咚的上楼,然后门被粗暴的推开。      楚年年推他,“你出去。我穿着睡衣呢。”      “年年。我挺喜欢你的。”他邪魅的笑着,歪歪斜斜的走过来。      “你说什么呀!出去!”      他一屁股坐在她的床上,仰脸看着她,“高中那会儿我差点儿就追你了。我要追你,哪有赵志那小子的份儿?没想到,真没想到,转脸,你成妹妹了?怪可惜的,是吧。”      楚年年走到门口,将门大开,“滚出去!”      他笑了,“家里就我们俩,你让我滚到哪?”      “我是不是该甩你一个嘴巴让你清醒点?”她转身去拿外套,这种情况,走为上计。这混小子,指不定喝多了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你干什么?别走,陪陪你哥。”楚年年这才注意到蔡薄言的肱二头肌异常发达,这种男性特征此时此刻让她有种恐惧。      “我有点儿事儿,你先休息。”她试图越过他的胳膊。      门被蔡薄言反锁。他轻轻一推,楚年年便往后趔趄了好几步。      “你别犯浑。”说话间单薄的睡衣就被蔡薄言撕裂,带着烟酒气味儿的嘴在她的脖颈处来回摸索,手越来越下。      浑身的血液都在往脑袋上涌。挣脱,挣脱。几番努力,却被蔡薄言掀到了床上去。      “哥,你别。”胸罩被蛮狠的撕开,蔡薄言本来就穿着一件睡衣,此时他已经赤身裸体,楚年年的手指触碰到他的背,烫的吓人。她咬着牙关,努力不让那肮脏的舌头进来,却挡住了这里挡不住那里。      楚年年自知敌不过眼前的这头禽兽,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后果……怎么办?怎么办?赵志怎么办?她以后的人生怎么办?      蔡薄言似乎非常欣赏她的那具无暇的身体,并没有单刀直入,而是反复把玩。她咬着嘴唇,泪生生的被吞进去。      蔡薄言的身体整个的压过来,闷的喘不过来气。她的手被狠狠的按在床上。腰以下麻木的没有知觉。她紧紧的闭着眼。      再睁开的时候,视线是模糊的,世界是猩红的。      赵志用信手抄来的台灯狠狠的砸在了蔡薄言的头上。而他的手,刚才生生的砸碎了玻璃,紧紧握着的拳头上,都是血。楚年年分不清滴在眼睛里的那一滴究竟是谁的。      认识那么久,赵志从未见过年年的身体,这样美好。他用毯子将她裹住。蔡薄言捂住头蹲在墙角。      “滚!”赵志说。      蔡薄言伤的不重,此刻仿佛比先前更加清醒些,“这是我家,该滚的是你!”      赵志的腮帮子微微抖着,单薄的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单手把蔡薄言拎起来扔了出去。反手把门关上,接着蔡薄言发狂的踢门,生生的把实木门踢出个窟窿。      她被吓傻了。      “年年,穿衣服。我们走。”      她不说话,乖乖的去衣柜,拿了新衣服出来,一件件穿上。赵志的心在滴血,她那样,默默的,颤抖着小小的身体,紧紧咬着嘴唇。是他的错,明明放下电话不放心,一直在她楼下守着,偏偏不敢上来。      他怕什么?不过是怕心里的那些记忆。曾经,学校里的人说,“六班的班花楚年年和一个贪污犯的儿子在一起了”蔡薄言会不会轻蔑的对他说,“呦,这不是当年那个贪污犯的儿子么?就你也敢泡我妹妹?”他依然怕。因为他还不够强大。      赵志打了120,蔡薄言的头被缝了七针,没有后遗症。医药费是他出的。妈妈剩下的那1000美金最终用在了这个人身上。      楚年年做在他自行车后座上,双手环过他的腰。这曾是赵志最幸福的时刻,微风吹拂,她坐在身后,给他说些不好笑的笑话,把雪糕递上来让他吃。今天,她却一言不发,默默的趴在他的背上流泪。      那晚他带着楚年年去了自己的家。楚年年在那里看到了赵志母亲的遗像。      “你妈妈……”      他笑笑,“车祸。”      她走过去抱着他,紧紧的,“以后什么都要和我说,天塌下来来还有我。”      他哭了。默默的,眼泪不经意的滴在了她的头顶。湿了她的头发。      那一晚他们挤在赵志那张单人床上。爸妈的房间里满是灰尘,妈妈出国后赵志没敢再踏进去一步。      她背对着他,他从后面紧紧的搂住。他的气息吹在她的颈窝,那里还有蔡薄言的吻痕。赵志不知道说什么,从何说起。能做的也只有这样静静的陪着她。她受过这么大的欺侮么?明天太阳升起,她是否依然有那张愉快的笑脸。不会了……可能这么一次,就永远不会了。      很久没有动静。      “年年,睡了么?”      她突然转身,竟是笑的,“今天不幸中的万幸,我还是处女。”      赵志被吓了一跳,他不在意这些,他只在意她快乐不快乐。      他调整了呼吸,像以往那样刮了她的鼻子,“想什么呢,死丫头。没羞。”      她坐起来,“我心情已经好了,我要去洗澡,把那个混蛋的臭味儿洗干净。”      她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黑暗中眼睛也闪着迷人的光。      “年年……”他想抱她,却被她推开。“走开,男人,臭男人。”赵志愣住,她又温柔的靠过来,“怎么办?被那个人一折腾,我估计这些年都要性冷淡了,皇上,奴婢伺候不了你了。”   赵志无奈的笑了笑,“丫头,真的没事儿?”      “这年头,谁不会被占点便宜,好在你来的及时,让他欲*火焚*身,又无处发泄。烧死他算了!”他知道年年把苦水一个人吞了。他除了配合,别无他法。      假装愉快起来,“就是。烧死他。可你不能冷淡啊,千万不要。”      楚年年整整洗了两个小时,把泪水,血水,统统冲刷干净。      Tomorrow is another day!    6 6、chapter06 ...   Chapter06   第二天蔡叔叔蜜月归来,看儿子头上的绷带,脸色大变,“臭小子又打架了吧。”他瞄了眼旁边立着的楚年年,楚年年撇撇嘴,“是啊,昨天他喝多了,和一群医科大的学生打起来了,人家人多势众,哥没占到便宜。”      她看见蔡薄言舒了口气,那人虽是个混世的,可对蔡叔叔依旧还是有三分敬畏。      这事儿就这样过去了。除了这三个人,没别人知道。      那以后蔡薄言不允许别人再在他面前提及楚年年,说到的时候总说,“那丫头是个厉害角色,哥几个别惹。”      他从心里多少是有点感激她的。他再混,也没有到坏到骨子里的程度。女人多的是,又何必要对自己妹妹下手?他本来是有点儿贪恋楚年年姿色,加上的确是酒后乱性,才有了那么一出。事后他也是很后悔的。      只是被赵志那么一台灯,砸的心里不服气。又纠结了几个弟兄去医学院揍了赵志一顿,只是吩咐下手一定要轻,给他点颜色就行。      赵志曾经问过楚年年,“为什么就这样原谅蔡薄言。”      她笑,“谁不犯浑呢?再说,事情闹出来对我也没有什么好处。我何必损人不利己?”      “你不要太善良。”      “不是善良,只是得饶人处且饶人,也是给自己一个退路罢了。”      这句话赵志思考了很久,他始终没能有这个境界。他恨蔡薄言,一旦让他恨上的人,他会记一辈子。      楚年年得知蔡薄言纠结人对赵志下手后,去蔡薄言他们几个乌合之众聚会的桌球吧大闹了一场,要是力气大一点,非得掀了人家的场子不可。      “你这妹妹太厉害了。薄言,兄弟们替你教训教训她!”有人吹口哨戏谑。      “闭上你丫的臭嘴,对我妹妹放尊重点!”      那以后的一天,一次酒过三巡,他对一个死党说了这么句话,“这世界上女人在我眼里,大部分都他妈的是贱货,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我死掉的妈,一个是我妹妹,除……除外……”      没多久楚年年接到了医科大的录取通知书,虽说她努力在心里抹平蔡薄言这件事儿,然而在家里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多少会惹的几分尴尬。若是那家伙浑到家不认错也就算了,偏偏每次都能从他眼神里读出歉意,让楚年年十分的受不了,对他恶也不是善也不是。只得硬着头皮住回到爸爸家里去。李阿姨对此事非常不满,可也没有办法,面子上的事情,这个后妈怎么也得做个样子才说的过去。开学后,楚年年便义无反顾的住去了学校。      不知不觉在操场坐到了天黑。她竟有些盼望赵志能打电话来,问问她吃了没有,要不要一起晚饭。可手机静静的在那里。      对于很多事情,过去便过去,明天又是新天地。然而对赵志,这份深到骨髓里的爱情,又怎能说翻就翻?      电话响了。心开始狂跳,接下来的却是失望,“是你啊!你干嘛?”      “向你通报一声,我上下通畅了。”      楚年年大脑迟钝了一下,才意识到他的意思是肠道通畅,可以进食了(阑尾炎手术后不能进食,一直要到患者放屁之后……科学并搞笑着)。      “那开吃吧。”她说。      “你过来陪我吃。”      她差点就冒火,这人还真没礼貌,“凭什么?”      “我让他们叫了金斯轩,很地道的港味儿,结果医生说我只能喝粥,就想到你了。不然我可把美食拿去喂狗了啊!”      她想想,也饿了。被甩的女人受不了孤独更受不了饥饿,也好,陪一个卧病在床的人,算是功德一件攒攒人品吧,还顺便省了顿饭钱。      “好吧你等着,我打车过去。”      “不用了,我司机在你身后两百米等着你呢。”      “你……你跟踪我?”      “你心情不好,神色恍惚,我怕你出事。你是不是要感谢我?世界上再找不出比我更关心你的人了吧!感动吗?激动么……”她气的挂掉了电话。      抬头就撞见西装笔挺的司机,“楚小姐,请。”      看司机大叔慈眉善目却不容置疑的样子,楚年年感到自己这下是搭上黑社会了。      电话又想起来,还是那个号码,她没好气儿的接起,“什么事情?宋总裁?”      “你上车了吗?到哪里了?”      “无语……堵车呢。没个十天半个月的到不了。”      “真够肉的!你让老张开快点。饭菜都要凉了。我这么好心请你吃饭,你积极一点行不行。”      楚年年非常好奇一个才从手术室下来没多久的人为何能有精神这样罗嗦,她翻翻眼,挂掉了电话。虽然此举不甚礼貌,可对宋伟平这种人,也只能这样。      几秒钟后,司机的电话就响了,“宋总,恩,恩,一定。”      放下电话,楚年年在后视镜里看到这位一袭黑衣的司机大叔嘴角抽搐了一下,似笑非笑,神秘莫测。      “张师傅。”      他回头,微微点了一下,“楚小姐,有什么吩咐。”      “你老板真是个怪人。”      “他只是今天的表现稍微奇怪了点。”      “这样啊……”      ******************************      宋伟平脸色铁青的倚在病床上,像是刚被老公打过的受气媳妇儿。      “怎么才来。”      “你没搞错吧,这么远,加上堵车,你那位赛车手师傅只用了40分钟而已。”      他的表情突然一百八十度转弯,笑眯眯的,“来了就好。就怕你不给我面子,不愿意陪我吃饭。不过你要知道,z城的姑娘,排着队的想和我共进午餐,我还瞧不上哩。”   “   你没搞错吧!是你哀求让我来的,怎么翻脸不认人,好像是我非得蹭你这顿饭一样。既然这样,我走了。”楚年年站起来往门外走。      “我错了!”火速的认错,挺不容易的。看在一桌子美味佳肴的份儿上,算了。      这顿饭吃的还算愉快。很少体会到自己吃着人看着的感觉,这滋味儿还真让人飘飘然。      “你不吃啊!”      “我喝过粥了。”      “小可怜……”楚年年拍拍他的脑袋。吃晚饭宋伟平拉着楚年年唠嗑,唠的她眼皮打架,“宋总,能借你的沙发躺一会么?”宋伟平才住了口,“不然你躺床上吧。”      “那你去沙发?”      “你太残忍了吧,我肚子上线还没拆呢。”      “那你冒充什么绅士?”楚年年伸个懒腰,往沙发走去。      “我是说你可以……一起……”话还没有落音,楚年年已经睡了过去。宋伟平忍着疼痛爬起来,给她盖了被子。然后在沙发上坐了好久。她睡觉的样子很滑稽,不像个淑女,更称不上是美女,倒像只八爪鱼。不过有特色,他喜欢。      后来宋伟平也犯了困,爬回床上昏沉的睡着了。很不厚道的做了春梦,但凡有点羞耻心的男人醒来都会脸红的那一种。可他醒来的时候面不改色。只是沙发上没了人,宋伟平对护士发了不小的火,“她走的时候怎么不通知我一声!”   ************************      由于心情实在是低落,楚年年接受苏虹的提议,去海边玩了几天。说是陪她散心,其实主要是苏虹为了得瑟新买的奥迪TT,一个年轻女人,开着这车多拉风。      可遥望大海培养出的好心情全被苏虹搅没了。她总在身边叽叽喳喳,“那个畜生!我要替你教训他!”   “……你省省吧!你再提他我该教训你了!教训他有什么用?做怨妇啊?你见过几个怨妇有好下场?”      “话是不假,可换了我,我可咽不下这口气!”苏虹鼓着腮帮子,义愤填膺,“不过年年,你不用担心,以你的条件,咱们z市小开,随你挑。改明儿我给你介绍一个,保管你满意!”      她笑笑,“行,姐们儿我的终身大事,就交给你了。”眯着眼睛,那轮红日绚烂之后,沿着海平线不情愿的落下。眼前的一望无际似乎能吞没一切无端的情绪。可赵志,你就能这样断然的放下,把回忆打个包,狠狠的扔进大海,永不开启吗?若你能做到,我楚年年,便也一定可以。      本想在海边多呆几天,却被楚院长一通快发疯的电话催了回去。他说赵志这小子神不知鬼不觉的办好了出国手续,下礼拜就要走。要不是他的出国手续上需要楚天明签一个实习鉴定,他可能永远都不知道这件事。      “我和他不合适,爸爸。是我提出分手的。”事情都已经如此了,倒不如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担下了这个责任,楚年年觉得自己贱的伟大。      “你!你给我说清楚,好好的,干嘛闹成这样!”      “爸爸,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回去后的那天,忙于应酬很少在家里吃饭的楚天明破天荒的让李淑芬准备了一桌子菜,叫上了赵志和楚年年。赵志又是那副样子,一言不发,头深深的低着。      “赵志你倒是说话!”楚天明急了。这些年他对赵志的照料绝不亚于对自己的两个女儿。      “楚叔叔,对不起。”自始至终,他只这么一句话。      年年紧紧咬着下嘴唇,直到嘴里满是血腥味儿,“爸爸,别问了。”      楚院长哀叹一声,微微闭着眼睛,“算了,你们的事情,你们自己做主。只是不要互相记恨。”      他身后的门被冷冷的关上。赵志一声不吭的走了。      是楚天明告诉她赵志是那天的飞机。她犹豫了很久,还是去了。其实直到送走了赵志,她也没替自己找到一个来机场的合理理由。也许很多事情并不需要理由吧。      她远远的看到了他身边有一个美丽的背影,大卷发,高挑削瘦。轻轻挽着他的胳膊,将头微微靠在他的肩膀。年年不高,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不能这样靠在他肩头,连接个吻,都要踮着脚。这样看去,他们多般配。      多美的场景。      楚年年看到他们一起过了安检,渐行渐远。她的手在颤抖,接着像刚从冰窟窿里出来一样的全身发寒。苏虹说的没错,什么男人是可以从一而终的?这世道,别指着找享受终身的,及时行乐个三年五载的就该烧香拜佛了。所以该放手时就放手才是王道。   她目送着他们,心里有个黑洞,仿似疯狂的吸着她的五脏六腑,要将她整个人搅碎。他们快要消失在视线中的时候,赵志突然回头,朝她的方向看去。她立刻窜逃。她不想让赵志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痛苦着,她甚至咬着牙发誓,“赵志你等着,等你落魄的那一天,我第一个去笑你!”      在机场大厅撞见了苏虹。这个富家女一向改不了她大大咧咧的坏毛病,老远的就喊,“美女,美女!”机场里来来往往的人,男女各半,以为自己是美女的人也绝不在少数,她这一嚷嚷,惹得无数美女竞回头。楚年年倒是那后知后觉的一个。      “别嚷了,公众场合。”      “真巧哎,在这遇上你。干嘛呀,送谁?新欢么?”      楚年年习惯性的咬嘴唇,“我知道了,是旧爱。你呀你!送他干什么。要是我,就在家里扎小人诅咒飞机上去就掉下来。”      她不说话。      “既然你来了,就陪我等人吧。”      “谁呀?”她也学着苏虹八卦的语气问道,“勾搭上哪位大帅哥了?”      “瞎说什么!我堂兄!”      “呀,堂兄堂妹,很暧昧的嗷!”      “你个老腐朽,新中国了,我们标准的三代以内血亲,没机会的。要我们不是亲戚,我就像疯狗一样的咬定他了。对了,我跟你说过的,就是从国外回来的那个。”      “哪个啊?”      “就……反正是极品就是了,你一定会满意的!”      楚年年曾经以为自己不是个能够强颜欢笑的人,可她错了。她把脸挤成灿烂的春桃,“被你说的,我如今垂涎三尺,什么货色。”      “绝对A++啊!”      “好,那我要定了。”      她和苏虹哈巴狗一样的接机口等着,苏虹一脸的期待与兴奋,她也如法效仿,可她自己知道,她的眼神中只有失落的空洞。看过太多的悲欢离合,从没想过自己会如此平淡的接受一段感情的结束。    7 7、chapter07 ...   “来了,来了!”苏虹跳起来。      楚年年笑道,“不要这么花痴好不好,这样很乱伦哎。你传统一点行不行?”      苏虹狠狠的瞪楚年年,“屁!肤浅!我这是单纯的崇拜,崇拜!”      她欢欣鼓舞的迎上去,满面春风的挽着一个人的胳膊归来,那人带着墨镜板着脸孔,带着几分倦意,远远看上去倒是个没睡好的型男。      “年年,介绍一下,我堂兄宋伟平。大江集团总裁,年轻有为的企业家。怎样,帅气吧!两岸三地的几位教主跟他比都不够提鞋的对吧!”苏虹一脸谄媚的笑着,“哥,这是我同学楚年年,我们学院的花儿一朵,刚从牛粪上把自己拔出来。最近受了点儿刺激,脑子不太正常,看着也不太精神,不过我相信这只是暂时,收拾下也不比你前几个女朋友差。”      楚年年干咳了几声,宋伟平拆下墨镜,双手环抱,干笑。      楚年年撇撇嘴,转脸东张西望。苏虹说,“你们怎么都不握个手?”      “她嫌我笑的丑,你瞧她转脸去不敢看我了。”苏虹有点找不到思路。楚年年扭过头来,伸出手,“宋总,真巧。”      宋伟平憋不住笑,很快乐的哈哈了两声,把苏虹吓的后退三步。      “哥,你笑的好吓人。”      宋伟平的苹果肌抖了抖,继而伸出手,“楚小姐,幸会。”楚年年赶紧抽回手,怕宋伟平故伎重演自己会忍不住甩他一巴掌。      苏虹又愣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呀,你们认识!”那兴奋劲比她上回在马路上调戏了一个中学生模样的青葱美男还要高昂上几分。      她站在宋伟平与楚年年之间,抬起胳膊一手搂一人的肩,“嗨,大家都是自己人,就别客气了。哥,我正好负责给她找一个帅哥抚平内心创伤,这个重任,就交给你了啊!”      楚年年反驳,“我跟他可没有血亲关系,怎么就是自己人了。”      苏虹不服气,“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他是我哥,你说,我这个纽带,够不够让咱仨成为自己人?”   多么奇怪的逻辑。楚年年一时竟找不出话来反驳。      宋伟平得了便宜似的,将嘴凑到楚年年耳朵边,声音轻轻的搔的她耳根子发痒,“自己人,怎么不是自己人?再说,抚平创伤这事儿,不交给我交给谁?我擅长啊!”      苏虹咯咯的笑着,“对了,你们怎么认识的?”      “上次阑尾,是你这位美女同学割掉的。还有你们学校设立奖学金的仪式也是她主持的。”      苏虹激动了。      “啊哥,你是那个捐赠人啊!那我……那我不就是红娘了么?你知不知道,她主持的机会还是我给争取的呢。”      宋伟平满面春风,点头致意。“苏虹,请你吃大餐。不是你能不能当上红娘,还得看人家楚小姐乐不乐意。”      “不乐意!”      “乐意!”楚年年和苏虹几乎异口同声。      ****************   用餐之后,苏虹找了个借口开溜了。      其实宋伟平回国前,她甚至不知道这个堂兄的存在。苏虹的伯父宋莫刚是个精明的生意人,从改革开放就白手起家,如今宋家的产业在国内乃至整个亚洲都排的上号。伯母的父亲是上一任H省的省委书记,宋莫刚和伯母的婚姻是典型的官商结合,然而一直以来,伯父伯母相处的都不是太融洽,并且膝下无子。      若不是偌大的大江集团需要继承人,宋伟平这个私生子是不会被请回来的。几年前刚得知海外还有一个堂兄的时候,苏虹很好奇他该是个怎样的人。然而整个家族都对他恶语相向,“野种”能好到哪里去?苏虹久而久之也不对这个“野种”抱太大希望。然而见到宋伟平才知道人言可畏,弯得能说成直的,香饽饽能说成屎。宋伟平分明就是一个玉树临风,颇具内涵的青年才俊。即使不靠着宋莫刚,人家也在哈佛读完了本科,就职于华尔街一家著名投行。      回国不是高攀,倒有一点“低就”的意思。宋伟平的能力很快让大江集团所有说闲话的嘴紧紧闭上,老宋因此得以光荣退休,安度晚年。      “楚小姐。”宋伟平优雅的站起身来,替年年拿了外套,“为了感谢你在手术室对我的不杀之恩,今晚我是你的人。奉陪到底。”      楚年年鸡皮疙瘩由内而外泛滥,瞄了他一眼没说话。他倒自顾自的说起来,“你别以为你在手术室瞪我的眼神我看不明白,分明就是充满杀意。”      “有么?我只是觉得男人能矫情到你那样不容易。”      宋伟平说,“走,陪我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她还没有问完,手便被他拉着,上了他的车。车里的音乐很好听,慢慢的流淌出来,能洗涤灵魂,楚年年的心慢慢静了下来。下午赵志的那个回眸像块千斤石压在胸口,如今回忆起来还戚戚然。她摇下车窗,让风吹着自己的脸。      这个城市褪去了喧嚣,夜晚的道路似乎就是为了让心驰骋。宋伟平将车开的飞快。      “你喝了酒小心点。你不要命不要紧,还有我呢。”楚年年嗔怪。      宋伟平不理会,反倒狠狠的踩了油门,车速一路狂飙。换了盘CD,柔和的音乐变成了劲爆的摇滚。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根雪茄,“抽?”      “慢点……”风吹乱了她竖的一丝不苟的头发,吹到她的喉咙里去,一阵阵的清凉。      她接过宋伟平递上来的雪茄,周围很少有人抽这个,很多年前楚天明去巴西带回来过一盒,他自己不抽烟,放在家里当陈列品。      楚年年曾经将烟偷出来抽。那烟太烈,和香烟不一样,呛的她眼泪直流。      她想到赵志为这事儿教育了她很久,“女孩子,怎么能抽烟!”不要,不要想他!      宋伟平单手开车,另一只手替她点了烟,“没想到你竟然抽得惯雪茄。”      她笑,“小时候偷爸爸的抽。”      他看着她,“你这样比较美。瞧,头发披下来多有女人味儿,还有抽烟的样子。”他停顿了一下,深呼吸一口,“很美。”      雪茄的味道很好闻,竟有淡淡的巧克力香,让人贪婪的甜蜜着。      年年别过头去,她又不可救药的想起今天赵志的背影和他最后的一回眸。      ****************      车停在了江边。遥望去,江心洲里有人在放烟花。绚烂却短暂。若是在那火树银花的小岛上,该是极浪漫的吧。她拖着腮遥远的望着,只可惜,自己如今只能隔岸看风景。      “漂亮吗?”江边风大,宋伟平脱下自己的外套,替她披上,“小心着凉。”      他的手顺势搭在她的肩上,她一侧身,那手顺着她的背滑落。“这么保守!”又是那副调侃的找打语气。      楚年年不理她,微微眯着眼睛看烟火。      “不然我们也买许多烟花,去那里放?”      “小孩子的把戏了,一把年纪了,哪里有什么浪漫?会起鸡皮疙瘩。”      宋伟平不说话,默默的抽烟。许久吐出几个字来,“只是身边的人不合你的心情吧。”      楚年年笑了,“宋总原来你这么有自知之明。”      宋伟平指着江边一排长椅,“你瞧那儿。”      楚年年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长椅上空无一人。“看空气么?还是看鬼!”楚年年问。      “这里是我回国后的第一站。我长到二十五岁,才第一次踏回故土。”      “为什么?”      此时的宋伟平和先前时候不同,严肃的有些庄重,“我母亲有张照片,拍的就是这里,和我爸爸,手拉着手坐在这里,我妈妈笑靥如花。”      “这倒是个美丽的故事,后来呢?你为什么去了国外。”      “很复杂也很简单。苏虹的伯母沈达娟,也就是老宋同志的正牌妻子,把我妈妈赶走的。”      楚年年哦了一声,不知道如何接话。这和她想象的宋伟平完全不同,他怎么看都像是个一生一帆风顺的纨绔子弟。      “老宋的事业心很强,为事业舍弃爱情的故事时时刻刻在上演,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对不对?”      楚年年点头,“可是……”      宋伟平拍了下楚年年肩膀,“没什么可是。那天你说你对我的故事不感兴趣,今天我偏要诉诉苦。我妈妈挺着大肚子到了美国,两个月后生下了我。人生地不熟,手里只揣着沈达娟给的八千美金。后来母亲为了生存,嫁给了一个土生土长的美国人。很不幸,那个美国人是个混蛋,酒疯子,喝多了就打人。那时候我两岁,母亲带着我离开了他,在中餐馆打工度日。再后来那家餐馆的老板和妈妈结了婚,爱了她一辈子。如今我妈妈很幸福,我在美国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      楚年年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些,“她恨过你父亲么?”      “不恨,她过的很好。又找到了相爱的人。”      楚年年叹口气,“也许那是假象。很多人说,人一辈子只能爱一个。”      他吸了口烟,“不懂得放下,便不知道世界还有更好的东西在等着。懂得放下,学会原谅,才真正懂得爱自己。楚年年,如果一个人连自己都不懂得爱,那他不配拥有爱情。”      “你爱过谁吗?”      他笑,“爱过。”      “她是怎样的?”      “我努力将她忘了,想不起来。”      “你真厉害。”她苦笑。      “我相信,有值得我爱一辈子的人,在前方等我。若果真命不好,等不到。我就爱我自己呗,也没什么大不了。”      她捶了他一拳,“不早了,您在这儿慢慢等,我要回去了。”      “好,我送你。”他灭了烟,要去发动车子。      “哎,宋伟平。”      “恩?”      “我想走回医科大。”      “也许要走到天亮。”      “我愿意走。”      “我愿意陪。”      楚年年没能走回去。高跟鞋突然变的不合脚,将脚趾磨的血肉模糊。      宋伟平低头浅笑:逞能的后果。然后用夸张的动作脱了外套,挽起袖子微微蹲下,“来,我背你。”      “不用了。”她坐在马路牙子上把鞋脱了,揉脚,“要不你走吧,留我一个人在这。流泪到天明。”   宋伟平鄙视的看着她,“拉倒吧。言情小说看多了?这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丢下你,你只能留着喂狼了。要是真狼还好,把你吃干抹净也算是平衡生态了,要是色狼……啧啧,我可不想便宜了别人。”      楚年年苦笑,没理由理会他的玩笑,“其实真的想自己静一静,理理千头万绪。”      “理清了也没用。”他又点了一支烟,“人,难得糊涂。干嘛什么事情都想得万分清楚?”      “给我一只。”她伸手索烟。      “没了。想抽,就抽我嘴里这一只。”      二话没说,楚年年夺了宋伟平嘴里的烟,“这烟的味儿很好,我喜欢。”      撑着下巴发呆,数星星,看月亮。这等浪漫,似乎很少与赵志共享。这些年来,自己与他都在忙碌什么呢?他似乎太矜矜业业于他的学业,自己又总是努力与他步伐一致。却好像始终赶不上他的步伐,他也终究从未停下来等等自己,欣赏路边的风景。      “阿欠”。夜晚还是凉的,江边湿气又重。楚年年红肿着鼻子,一个喷嚏接一个。      宋伟平拿起电话,让公司派一辆车来。      楚年年气了,“你不早点打电话!”      “你不是说想一个人静一静。”他狡辩的神情带着诡谲的得意,左边的眉毛微微仰着,右边的却纹丝不动。      “你在这里,怎么叫一个人。”      “你摸着良心,你刚才发呆的过程中,是不是视我为冷空气了?”      “你……”她又抬手捶了他一拳,正砸在他胸口。      “哎呦喂,疼。”他捂着胸口,做东施效颦状,滑稽的很。      “宋伟平,你这人挺幽默的,做个朋友吧。”      “敢情您老人家现在才把我当朋友?我可是早就对你推心置腹了!不过……”他把脸凑到年年耳边,“是朋友,还是男朋友。”      车来了。楚年年没有回答。      “送楚小姐去医学院。”他对司机说,然后替年年关上了车门。      “哎,那你怎么走?”      “我?”他的右手插在裤兜里,左手拿着的外套低低的垂在地上。头发的长度刚刚能扬起,车灯将他的阴影打的很长。他把车钥匙给了司机。“明天去江边把我的车开回去。楚小姐,我来完成你未完成的使命,地奔回城区。”      他真是个怪人。      那一晚,本以为会失眠。赵志应该还在飞往美国的途中,他和他身边那位美丽的女子。明天,他们将到达新的国度,开始没有她楚年年的生活。赵志,在你心里,我真的什么都不算?比不上你的前途,亦或是那个女人所能给你带来的快乐?      可她睡着了,来不及多想心事。睡的很香。第二天醒来她感慨于自己的没心没肺,却伸个懒腰,微笑。又是新的一天。    8 8、chapter08 ...   Chapter08   那段日子她过的很充实,跑步,画画儿,兼职赚钱。每天回到宿舍,便死狗一样儿的睡过去。      宋伟平偶尔来骚扰她。但是最近他的生意似乎很忙,总是打着飞的全国各地的跑。常打电话给年年抱怨,“你说我这是不是要钱不要命?我赚了钱给谁花?”      楚年年不屑,宋伟平花心的名声在z市上流人士中已不是什么秘密。他身边的花瓶的保质期长则半月,短则半天,像流星花园里面的西门一样。      楚年年冷嘲他,“天天换,你累不累?还说赚钱给谁花?你的钱不都花在了女人身上?你说你上辈子是不是在妓院做老鸨欠姑娘的债太多了?”      他回答的斩钉截铁,“瞎说,我花在女人身上的钱只是九牛一毛而已。等我找到管家婆,就消停了。”      “那你慢慢找。教授让我去实验室,又得从福尔马林里捞尸体出来切了。”      几乎每次,她都在宋伟平做作的干呕声中挂掉电话,      苏虹那段时间看上了儿科专业的一个大师兄,每天在学校里幽灵般的晃来晃去,寻觅大师兄的一切踪迹,一向不太喜欢住校的她那段日子倒是时刻坚守在宿舍。苏虹的大嘴巴大多数时候是讨人欢喜的。然而也有那么一句话说错了,让听者难过半个月的时候。她就像个大喇叭,什么事情传到她耳朵里,基本上就传遍了医学院。她是当做恶有恶报的典型事例说给楚年年听的。      苏虹说,赵志的父亲已经病危。其实赵志出国前就得知他父亲患了癌症,还是晚期。另外,赵志身边的那个女人是法院院长的千金,X大法律系的高材生,叫王希。苏虹还暗自调查了他们是如何认识的,未果。王院长是前年才从外地调来,王希的高中还是在国外读的,她和赵志看起来没有任何交集。   “我就说赵志闷骚。你瞧他平时那副老实相,你觉得他就在读书吧,早就背着你去勾搭人家官二代了。不过他也怪可怜的,听说他妈妈也死了。哎……我就说这样的人啊,心理阴暗。你跟他分手就对了……不过话说回来,你爸爸也是我们z市名流啊……这小子,若真是想攀附权贵,你不就是一个现成的?他这样曲线救国又是为了哪般……”苏虹将一颗草莓放进嘴里,晃着大腿,旁若无人的谈起。她本意是好的,只是想让年年放下的更干脆下。那样一个男人,不值得她爱。她却飞奔去医院直奔楚天明办公室。      “年年,怎么了?”      “爸,赵叔叔在不在医院里?”      楚天明的脸色变了,“他怎么了?”      “他……”      去了城北监狱,狱警告诉他们父女,赵兴刚刚去世。他割断了自己的静脉,结束了痛苦。      “啊……”楚年年蹲在了地上,指甲深深嵌入头皮里,“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不办保外就医?”楚院长额头上爆着青筋,眼眶微红。年年从未见过父亲如此情绪激动,不管怎么说,他们曾是挚友。如今,赵家家破人亡。      狱警说,手续已经办好了。明天就准备把病人送去医院,谁知道……      “他什么时候确诊的?”年年绝望的问。      “一个月前。他儿子来取的诊断书。”      楚年年带着楚天明去了公墓,看了赵志的母亲。楚院长跪在坟前,一言不发。他像一头愤怒的野兽,眼中布满了血丝,脸色铁青。      “小秦,你们为什么要这样报复我?”这是楚天明那天说的唯一一句话。      楚年年疯狂的联系赵志。世界那么小,又是那么大。一个人若想让你找到,他随时可以出现在你面前,可一个人若不想让你知道他在哪里,便是更容易的一件事情。最后还是苏虹想办法要到了王希的电话号码。楚年年知道以前女友的身份打电话给现女友是多么颜面扫地的一件事。可她管不了这么多。当电话被接通,那头一个柔柔的女声响起的时候,她的电话一度掉在了地上。      “喂。你好。王希吧?我是……我是楚年年。”      电话那头顿了顿,还是好听的声音,“年年,常听赵志提起你来。”      顾不上寒暄,她的身体开始颤抖,若不是用手撑在墙上,她就该顺着墙滑在地上,因为她已经没有一丝的力气了。      “我想找赵志。”      “哦?”她的声音警觉起来,“有什么事情么?”      “他家里出事情了。”      “对不起,我在加州,他在纽约。他不在我这里。另外,你是说他爸爸的事情吧。我爸爸会妥善处理的,不用你操心了。他现在学业紧张,也请你不要让他分心。谢谢。”      这通电话挂的很残忍。断了她的所有念想。他一定准备好了一切,然后,逃。他再不会回来了。      王希说的没错,王大法官包揽了赵叔叔的后事。低调却也不敷衍。请来了亲朋,好歹见他最后一眼。不若她的妻子秦风,就那样悄无声息的长眠地下。      葬礼上的人不多,楚天明带着楚年年远远的站着,终究没有去遗体告别,楚年年问,“爸,你不去看看赵叔叔么?”   楚天明的身子晃了晃,“不,还是不了。”      楚天明一夜之间老了许多,两鬓不知不觉冒出了许多白发,额头上的皱纹也更深了些。      楚天明从没有显得这样狼狈过。可这次他失控了,他老了……楚天明这些年来用尽关系托监狱的人善待赵兴,隔三差五的买东西让人带进去,自己却从未去看过赵兴一次。他自己知道他在逃避什么。      楚年年在床上躺了一整天。苏虹讨好似的给她端茶倒水,可她滴米未尽。      “早知道就不该告诉你,就知道你情缘未了!看我这张乌鸦嘴。”      她不理,只是呆滞的盯着天花板。“他现在学业紧张,请你不要让他分心……”这温婉声音诉说的话语,利剑似的直刺她的心脏。      赵志是通过学校的交流项目出国的,那个名额有限,整个医学院的顶尖学生都在争。尽管他的学业也足够好,可他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觉的轻松拿到名额,单凭己力还是不可能做到。王希,楚年年只见过她的背影。她有一张怎样的脸庞,可以掳走赵志的心?让他连父亲去世也不愿回国看一眼,如此决绝。      宿舍楼是70年代的旧楼,天花板上列了狰狞的一条缝。她盯着,那缝似乎深不见底,藏着岁月的斑驳。藏了不愿道明的秘密。      出了神,恍如隔世。      苏虹先是在宿舍里转来转去,见怎么也劝不动她,便也不费力气,却也不敢走开,躺在自己床上用手机玩游戏,间歇着发几条短信。      今天宿舍其他人不约而同的玩消失。不算大的一间屋子,呆着静悄悄的两个人。除了苏虹手机键盘不规则的咔咔声,别无其他。      天黑了,屋子里没开灯。只有手机屏幕微弱的蓝光照在苏虹的脸上。她终于沉不住气,坐起来捶楚年年的床板,“我说楚小姐,你常常说一句什么话来着?你说你是一个潇洒的人,你说就算把你扔沙漠里你也能活的好好的走出来。就赵志那个人,就让你这样了?你愿意为他饿死?不说话憋死?我告诉你,我受不了了,我还比你轻几斤,没法儿把你拖下床,你等着,我搬救兵了!”      楚年年只觉得她机关枪一样的放出许多话来,却一句没进得去脑子。她躺着回忆,她想把所有的美好与心动,最后一次放映,然后尘封,再也不触及。      又过了一会儿,苏虹开了灯。一天没见光,眼睛受不了的痛。她紧紧闭着,听到两个人的脚步声,还有苏虹的窃窃私语。      再接着,有个人脱了鞋,爬上梯子,到了上铺,拍她的脸。她不情愿的睁眼,脖子,喉结,星点胡茬的下巴,好看的嘴……      “你给我下去!”楚年年终于开口,宋伟平这个姿势太过暧昧,床离天花板太近,直不起身子,便整个人趴在楚年年身上。      “你不起来,我就不下去。楚小姐,你说过要和我做朋友。那既然是朋友,我就要对你的生命负责,不能眼看着你把自己给郁闷死。”      楚年年挣扎了两下,被宋伟平的两只爪子狠狠的钉在了床上。苏虹在床下掩面窃笑。她只好缓和了口气,“你先下去,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您这个样子,还是在女生宿舍,一会儿会被人扔下楼去的。”      宋伟平挪了挪身子,“我觉得挺好,你身上软乎乎的,压着挺舒服。不然我晚上就这样将就一晚?”      楚年年趁宋伟平压着她的手稍有松动,一巴掌上去,“臭流氓!”她本没想下重手,可是力道没有控制好,啪的一声。宋伟平满脸委屈,“你……你打我!”      “你再不下去,我就直接把你搡下去,摔你个粉碎性骨折。”      “狠,算你狠!”宋伟平艰难的爬下床去,西装被弄的很皱,他站在镜子前理了理,“楚年年,给你五分钟,梳洗完毕,不然我再爬上去,然后开着你们宿舍的大门,让来来往往的同学都看到。你楚年年是多么奔放的女人。”      “得,我怕了您。我下来。”      楚年年梳洗还算是神速,不一会儿便站在宋伟平面前,“无赖同学,现在你可以走了?”      “你脸色苍白,化妆去。跟女鬼一样,我带不出门。”      “你……”      宋伟平闪开身子,指着镜子说,“不信你自己照嘛!”      果然,面如土灰,双眼无神,嘴唇发紫。      “怎么,你今晚没有和哪位名媛的约会?”      “本来是有的,为了拯救你,放弃了。”      “你准备干嘛?”      “带你看电影去。”      楚年年嗤笑一声,“老套。”      宋伟平也嗤笑一声,“不要太早下结论。”      苏虹恰到好处的来调节,“我哥让你化妆,你就画嘛。哥,你知道我们年年底子好,一般都是素面朝天。”      他背着手绕着年年走了一圈,“黄脸婆一样。”      “你!”从没有人这样说过她,她急了,“你这人怎么这样,我不去了!黄就黄,我自己躲起来,不给你丢人。”      苏虹笑,“你看,小两口这就吵上了。”      楚年年才觉得刚才发火正中下怀。赶紧调整了情绪。“反正我不去了。再用激将法也没用。”      宋伟平看透了她似的,胸有成竹,“我先出门,不打扰你梳妆打扮。苏虹,把她倒持的美一点,你懂我的。”      他们互相使了颜色,宋伟平出门后,苏虹便对楚年年磨刀霍霍。      二十分钟后楚年年的电话响起,“我说你能不能快一点。我这么个大帅哥站在你们女生宿舍楼下,会惨遭围观的你懂不懂。”      楚年年毫不犹豫的挂掉,苏虹的电话便响起,这人还真是擅长必杀技夺命连环call。      “哎,老妹,拜托你让她快一点。我很羞涩啊!多少年没等过女生了!”      苏虹这边挂了电话,楚年年的电话又响起。      苏虹笑,“别接了。我从没见过我哥这么烦人。”      楚年年拿起电话准备按掉,却发现是国外的号码。一串竟有那么多个4。这么多的不吉利。她的心一紧,画睫毛的手僵在那里。      苏虹凑过脸来,“美国的号码。你接么?可能是他的。”      她干脆的合上手机,“谁的也不接。”      深吸一口气,“算了,强求来的都不是幸福。”    9 9、chapter09 ...   宋伟平还是被楚年年小小的惊艳到了的。略施粉黛的她和周遭那些天天往身上贴的“名媛”们有种截然不同的气质。清新脱俗。      “你挺时髦的呀。”在女人面前一向游刃有余的宋伟平竟觉得两颊烧的火热,说话词不达意。      楚年年笑,“时髦?多老土的一个词。”      “你真不给我面子!我很少夸人的,我的意思就是……就是……你这身挺适合你。”      “这是苏虹的衣服。”      ……宋伟平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只好打开车门将楚年年塞了进去,一路上不和她说话,怕一开口又被她顶回去。      影院的厅被宋伟平整个包下,中间那一排放满了百合花。楚年年想到了《金粉世家》里冷清秋捧着百合灿然的回眸一笑,那一笑美极了。最爱百合,美的那么纯粹,美的那样自然而然。冲着这花儿,也该给送花的人一个微笑。于是,宋伟平得寸进尺,“你刚才笑的很好看,你有酒窝嘛!干嘛很少笑,来,再给爷笑一个。”      楚年年毫无犹豫的又用高跟鞋踩了他一脚。      宋伟平痛苦了片刻,“你下手轻一点,不,下腿轻一点好不好,我怀疑你练过跆拳道。”      楚年年得意的扬扬头,“不,练长跑而已。”      宋伟平舍不得任何一次拍马屁的机会,“怪不得身材这么好!”任何一个女孩子也经不住这样夸,对宋伟平露了点好脸,“让你破费了。”      她兀自像百合走去,“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花儿。”      宋伟平故作无知状,“我不知道呀,只是我自己很喜欢而已。”      楚年年笑了笑,低头贪婪了嗅了一口花香,心旷神怡。谁不知道是苏虹那个叛徒。      她挑了中间的座位坐下,“和大款在一起,感觉不错。”      宋伟平哭丧着脸,“这影院是我的。你知道包下一个厅,我一晚损失多少么!所以楚小姐,你千万别不领情啊!”      “如何领情。”      “我这人很大方的,不会为难你。所以领情就是——你忘记不开心的就好。”      “就这么简单?”楚年年眨眨眼,光透过她的睫毛照射下来,在眼下印了两把浓密的小扇子。      “恩。怎么样?我够仗义吧。”      “那不好意思,我出宿舍门的那一霎那,已经忘记了。”      “买卖亏大了。”他拍大腿,一副乡镇企业家的样子。      “说请我看电影,总不是对着空空大屏幕吧。看什么?”      “看无关爱情的。”      “你请客,你做主。”      宋伟平在这一点上太没有创意了,先放了周星驰,又放了冰河世纪。      楚年年这个人笑点比较低,一直咯咯的笑着。宋伟平只能苦笑着陪。周星驰的电影看过百八十遍,冰河世纪又太小儿科。白天公司的事情忙的够呛,若不是楚年年在身边,他非得昏昏睡去。可如今他的神经一秒比一秒紧绷,绷的快要断了。他的手一寸寸的挪到了楚年年的手上,紧紧的握着。这个女人如今不爱自己,这点他知道。可这个女人将来会爱上自己,这点他有信心。可他忐忑。      楚年年拍苍蝇似的拍掉他的手,“干嘛,不许占我便宜。”      他一把搂住她,用炙热的唇封住楚年年那能说会道的嘴。他太霸道,不给人喘息的机会,舌灵活的滑入,像是要吸走她的灵魂。这个突然起来的吻让她意乱情迷。她先还抗拒的推他,紧咬着牙关。越是抗拒宋伟平抱她抱的越紧,炙热的舌长驱直入,像是要探到心底。这还不满足,他的手极不老实的在楚年年胸前探索,扣子一粒粒的被揭开,搓揉着她胸前最柔软的部分。      脑子里的防线最终被击溃。赵志从没给她这样激情投入的吻。他总是有所保留,若有所思。      她竟开始回应他。报复似的。她咬他的嘴唇,渐渐的。两张嘴分离,她探索向下,狠狠的咬在他的喉咙上。      啊……宋伟平低吟一声,被激怒一般回吻过去。      这一吻好像吻了半个世纪,像是要吻到永远。楚年年却脑子一冷,推来了他。      宋伟平还想吻上来。楚年年说,“我们不该这样。”      他笑,“你是嫌太快了?那我们慢慢来。”      楚年年红着脸不说话。      宋伟平用食指戳了戳她通红的脸颊,继而摩挲着她的耳垂,“楚年年同学?”      “恩?”      “你的肺活量真大哎,果然是练长跑的。”      “你……”楚年年愤怒了,“宋伟平!”      他递上来一个厚颜无耻的笑,“既然都吻过了,以后可以叫我伟平!”      楚年年不屑的说,“叫你伟哥还差不多!”      “别小看我,我从来用不着那玩意儿。”      楚年年自知和他斗嘴会死无全尸,便提议出去夜宵。宋伟平笑的满面春风,“也好,补充体力,晚上继续。”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楚年年咆哮,“去死去死!”      由于俩人对去哪里夜宵始终达不成共识,最终只好听楚年年的,就近选择去了市内最著名的一块大排档。说著名主要是这里用地沟油曾经被曝光过。但是不得不说,大排档的饭菜比起五星级来,口味是毫不逊色的,有特殊的香味——地沟油的香味,五味杂陈。      楚年年对大排档是有深厚感情的。Z中门口的那几家,那个味道叫一个香。冬天冷了,去棚子里吃碗馄饨,夏天热了,去那喝一杯冰酒酿。      高中的时候赵志常带她去那里,用楚院长给的零花钱足够吃的饱。晚上棚子里就悬挂几个灯泡,那对少年埋头美食,还不忘眉目传情,有一次老板还问过,“孩子你们早恋父母不管?”      “楚小姐,你不用这么替我省钱吧!”      “就这里了。”楚年年指了指面前“小胖排挡”的招牌。      他们挑了个还算干净的座位坐下,西装革履宋伟平和盛装打扮的楚年年与这里的市民气息极不相称。老板不知道来者是何方妖孽,犹豫了半天也没上来招呼。      “老板,老板!”排挡里人声鼎沸声,楚年年扯着嗓子喊,半天也没人应一声。      宋伟平清清嗓子,“老……板……”      靠,真洪亮,男高音啊!所有的人都将目光投向这边,楚年年踢他的脚,“干嘛啊!”      “替你叫店小二啊!”      楚年年熟门熟路的点了两瓶啤酒,要了些肉串,两碗馄饨。      “宋总,没吃过这么低档的地方吧?”      宋伟平笑,“你也太小看我了,我还烤过羊肉串。”      “啊?”楚年年的下巴差点惊的掉下来。      “在美国读书的时候,奖学金早早就用光了,没办法只有去打工。因为我中英文都会说,很容易就在中餐馆找了工作——端盘子。那家中餐馆就有羊肉串。大厨忙不过来,让我帮着烤,再后来,店里的客人指名要我烤的羊肉串。”      “你就吹吧。”      “真不是跟你吹,我要在这儿摆摊,这些老板都得失业。人家也怪不容易的,我就不来凑热闹了。”      楚年年笑着笑着,突然如鲠在喉,笑容凝固起来。这份轻松不该属于她。世上没有人爱她了。赵志走了。爸爸有了李阿姨,妈妈有了蔡叔叔。错觉便是对需求的奢望,她不敢奢望。她要自己默默的熬过这段日子,没有人牵手,她便揣兜。没什么大不了。      此刻她突然想置身事外,不再去做世间种种的女主角。看别人的戏,好过自己去演一出悲剧,人,可以伤,可伤到深处,便伤不起了。她楚年年曾经拍着赵志的肩膀,“别怕,天掉下来我和你一起顶着。”如今她低下头颅,她怕了。真的怕了。怕让她眷恋的一样样离她远去,先是幸福美满的家庭,再是青梅竹马的赵志。如今一无所恋,便是什么都没了,还有她自己。若是再恋上,她怕自己便同离她而去的美好一起去了。      “怎么了?想心事?”宋伟平知道,女孩儿的心思,男人不要猜。问此话纯属多余,她若想告诉你,拦也拦不住,若想瞒着你,什么也敲不开。      “给我一支烟。”她伸着纤细的手指,用中指和食指隔空夹了夹。      “没有烟。我平时不抽烟。”      “你明明抽雪茄。”      “心情不好的时候才抽。”      “那天你心情不好?”      “也不算吧。”      “那是什么?”      “突然感觉到忧伤了。”      “你还会忧伤?!你确定你会忧伤?”      “我怎么就不会忧伤?我凭什么就不会忧伤?”      楚年年吃掉最后一个馄饨,用纸巾擦擦嘴,“我一直以为人一旦开始猥琐就和忧伤无缘了,看来我误解了。”   ×××××××××××××××××      酒足饭饱之后宋伟平送楚年年回宿舍, “明天是周末,你准备做什么?”      “去画室。”      “哦!”宋伟平说,“是画人体么?”      “应该是。”      “是画你的人体么?”      “你想什么呢!”      宋伟平说,“我也会画画,虽然水平停留在幼稚园,但基本形状还是会勾勒的,改明儿你跟rose一样的带个大钻石□的躺沙发上,我来临摹你。”      “又找踩是不是!”      “不是不是……”宋伟平将脚往后挪,“明天我能不能去你画室看看?最近很缺乏艺术熏陶。”      楚年年答应的大方,“好啊!在安定路39号,御轩画室,万山大厦转过去就是了,很好找。”      画室。      宋伟平一早推掉了好几个应酬,开车来到了万山大厦。他好不容易找到御轩画室的时候,恨的直骂娘,“这叫好找!这叫好找?找的老子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      不过他愤怒的心情在看到疑似楚年年后脑勺的时候便平静下来。她那么安静的,扎着马尾,画笔在纸上沙沙的挥舞,女体的轮廓,了了的勾勒出来。他观望了许久。渐渐将不怀好意的目光投到裸模身上去,画室中间的女模背对着他。      “唔,线条不错。不过女人还是半露半遮的好看,这样脱的彻底,美感大打折扣了。啧啧,还有这么多男人在场呢。现在的女孩子,真是开放的很。美国女孩子也比不上国内的奔放了。”想到这里他不经意笑了。楚年年,恩,她总是有那么点小矜持,可爱的紧。      他悄悄推门进去,走到楚年年身后,递上一瓶矿泉水,很想配一句话,“老婆,辛苦了。”又觉得太无耻,好不容易才忍住没说。      她接过矿泉水,转脸看着他,惊讶万分,继而面红耳赤。心底有个声音在呐喊,“我走桃花运了。碰上大帅哥了!”      宋伟平愣了几秒,冷漠回应似火眼神,“对不起,我认错人了。请问,楚年年在哪里?”      同样的背影,怎么能有差距这么大的两张脸。上帝给了刚才那姑娘一个好身材,为什么偏偏给配上那么张吓人的脸!宋伟平凌乱了。不公啊!不公!      姑娘吞了口口水,指指画室中央,“那儿呢。”      宋伟平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有这样的行为:他扯了窗帘,盖在了楚年年身上。像教训自家孩子一样,“你在干什么!伤风败俗!跟我走!”      楚年年淡定的问,“你昨天不还说要画我来着,这下正好,那有个位置,拿起你的蜡笔画简笔画吧!”      宋伟平气的直哆嗦,“我……你先把衣服穿上再说。”楚年年不理他,挥手让他走,“不画就滚,别捣乱。”      画室的同学开始起哄,“呦,楚年年,男朋友来啦!不过这位帅哥,今天我们请的模特没来,年年才舍生取义的牺牲小我,成全大我。你拉她走,我们画谁?不然画你吧。你瞧,你长的还挺古罗马的。”      楚年年笑了,“对哦!不让画我,就画你呗。你很有线条感。而且我们也好久没画男人了,对特殊的地方生疏了,来吧来吧。”她随手将窗帘卷成了抹胸裙,穿的有滋有味的。宋伟平又脱了西服给她披上,这样一混搭,颇具大牌气质。相比之下宋伟平此时就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儿,畏畏缩缩的躲在年年身后。      “你别不好意思嘛。来,我帮你脱。”      宋伟平后来回忆,衣服被剥光的那一段时间,他的大脑是一片空白,像是被人一枪毙命了一样。直到□的呈现在众人面前,他心一横,“得,豁出去了。”    10 10、chapter10 ...   楚年年坐在宋伟平的正前方。这几个小时几乎是赵志同她分手后最快乐的时光了。宋伟平从满脸通红到全身通红,煮熟的虾子一样的支楞八叉坐在那里,不过到底是成功的企业家,心理素质极好,没过多久就淡定了,身上红色也渐渐退去。      如果楚年年这时候能一本正经的给他来张肖像画那就不是楚年年了。她盯着光溜溜的宋伟平看,你丫的裸体我都见过了,看你以后在我面前还怎么得意!      “楚年年你画画行不行,不要老盯着我看!”      “不看我怎么画啊?宋先生您的身材不错,就是某些特殊部位比例显得小了些,不太和谐。”      “哪里!”宋伟平摆着思考着的姿势,非常严肃的问。      画室的同学几乎异口同声,“那里!”      楚年年轻蔑的撇了眼,“不用放大镜都找不着。”      宋卫平意识到自己被所有人涮了之后激动的站了起来,“不在这儿么!你们眼神不好还怪别人?”俩男生上去把他摁倒在椅子上,“做模特要有职业道德,不要乱动”。      宋伟平想想,忍了算了。既来之则安之,便乖乖摆好pose。      又有同学提意见,说,“这位帅哥,你别乱动好不好?让我们做动画片那?”      宋伟平很委屈,“我没动!”      楚年年用铅笔指了指他的下半身,“你自己看是不是在动。”      宋伟平快哭了,“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呀!”      那天大家都赚到了,宋伟平买了在场所有人的画。      楚年年说,“亏你是个做生意的,不知道这些不值钱?素描而已,又不是大师杰作。”      “可那画的是我哎……明天流传出去,绝对是头版头条。”      “你明明可以跑的嘛。”      宋伟平凑过脸来,讨好的笑,“我这也属于英雄救美嘛。”      “靠,我让你救了么?你别这么不要脸好不好。”      宋伟平青了脸,“你这么没良心。你说现在到处都是艳照门,万一你的裸画穿出去了你还活不活。”      楚年年无语问苍天,“哥哥这是艺术啊艺术和艳照门有半毛钱关系?”      “先别说这个,说说为什么把我画成这个样子!”      楚年年别过脸去笑,笑到胃痛,话都说不利落,“我只是,只是用艺术手法稍加夸张而已。”      “妹妹啊,你说我和骆驼,有半毛钱关系么?”      ******************************      宋伟平板正楚年年的身子,“楚小姐,今晚我父亲设宴,邀请你们全家。他们通知你了嘛?”      “哦?”自从赵兴葬礼后,楚年年还没有见过楚天明。请楚天明全家的意义早就不包括楚年年。李淑芬这些年连面子上的情面也不给楚年年,只要提到她就沉下半张脸来,所以她一般不回楚家,省的闹得不愉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楚年年收了笑脸,“没通知我。”      “那正好,你跟着我一起,晚上在金玲饭店。”      “干嘛?他们明摆着不想带我。尤其是李阿姨,我已经不是楚家的人了。”      “我特意请的你好不好,他们都是陪客。年年,楚叔叔毕竟是你的爸爸,不要闹的那么僵。”      楚年年冷笑一声,“我和爸爸感情一直都很好,只不过不想去被人冷言冷语罢了。”      “谁敢冷言冷语你?”      楚年年低头不再说话,宋伟平见不得她这个样子,上来哄道,“这次主要是谢谢上次你救了我一命。给我个面子嘛。其实关系再僵也有办法就化解的,人心都是肉长的。楚叔叔的夫人我也见过,人并不坏,只是嘴巴毒辣了一点。而且我有在,她能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你千万别低估她的能力。”      “去吧年年,我今天裸模都当了,就当安慰我受伤的心好不好?”      楚年年想了一会儿还是答应了。一来不想辜负宋伟平的热情,二来也很久没见爸爸了,心里还是想念的。      她和宋伟平到达金玲饭店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入座。李淑芬正和宋莫刚谈的欢,看见楚年年来李淑芬的脸果然迅速的冷下来。“你也来了?”      楚年年眼睛并不看她,“李阿姨好。”      “快坐,就等你们了。”老宋热情的招呼。      李淑芬的说,“你爸爸说你最近忙,让我别叫你。今天怎么这么有空?”      老宋见阵势不对,抓紧上来圆场,“老楚,我儿子念叨你家女儿好几次了。早就说为了感谢,把你一家都请过来,你们都忙,好不容易才凑到一起,今天大家都要尽兴啊!”      宋伟平替楚年年拖出了椅子,她坐下微笑着说,“伯父,那是一定的。”      宋伟平发现楚年年这样强颜欢笑是如此苦楚,开始后悔今天非带着她过来。本来是老宋提议请楚天明和楚年年的,可是电话打去了楚家是李淑芬接的,一家人总不好把她撇下,于是一起请了来。尴尬是能料到的,只是没想到她们关系处的这么僵。      李淑芬带过来的女儿是她和前夫生的,嫁给楚天明后也改了姓,如今叫楚晓燕。      宋伟平原先随着宋莫刚去楚家拜访过几次,楚晓燕觉得他长的像自己喜欢的一位明星,青春期得女孩子爱情和喜欢都来的盲目,对宋伟平“一见钟情”,和自己的同学说她如果要嫁人,就非宋伟平这样的不嫁。      她要到宋伟平的电话号码,有那么一两个月每天发一条短信过去。宋伟平起先还回,到后来太忙,实在无力顾及小孩子的心情,看到了就放在一边。楚晓燕的性格随妈妈,心胸太窄,但是长的很好,皮肤白皙身材瘦削,在学校里也不乏有男孩子递情书,在宋伟平这里吃了个闭门羹,心里万般不是滋味。今天听说宋伟平会来心里原本就忸怩的很,见到楚年年和他一起,更是满腔郁闷无处发泄。她妈妈对楚年年一副继母的恶劣形象,这个榜样没竖好,楚晓燕对楚年年通常也没什么好脸色。      楚晓燕把面前的一小杯红酒喝完,也仗了些酒劲,“姐姐,你不是才和赵志分手,怎么立刻就和伟平哥哥在一起了?原先我还以为是赵志哥哥对不起你,原来……”      楚天明打断她的话,“晓燕不要乱说话。”      宋伟平心里一阵刺痛,这样残忍的揭开她的伤疤,她却一直嘴角挂着笑。“楚晓燕,我倒是想有那个运气。你姐姐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要不你帮我劝劝她?“      楚晓燕不说话了,低头摆弄自己的餐具。      饶是这个饭局里有很会撑场面的宋家父子和楚院长,一顿饭还是吃的冰凉。楚晓燕一顿饭的时间再没发出一点声音,哭丧着脸,眼神瞄到楚年年的时候就狠狠的瞪过去,李淑芬也时不时的对楚年年夹枪带棒的来一句。楚年年只顾着低头吃,一句话没有,神情倒是泰然自若。      酒过三巡,李淑芬的兴头越来越高,拉着宋莫刚说,“这个赵志啊,老宋你知道的,就是以前常在我们家的孩子。他父亲你应该也是听说的,我们家老楚的同窗加同事,赵兴。”      “恩,听说过这个人,后来出事了。”      “是呀,你不知道,年年和他啊,高中时候就好上了,当时我就说,女孩子年纪太小,这么早谈感情不合时,她偏不信。你看看,人家去美国进修了,不要她了。女孩子就是不能轻浮,你看看倒贴了这么多,最后什么也没捞着。老宋,我们家年年也快24了,你们圈子里要有合适的,别忘记给她介绍一个。”      楚年年将筷子放下,轻轻磕碰盘子的声音像轻微的电流打在宋伟平的心里。他觉得自己就快克制不住要爆发,转眼看年年,优雅的切着牛排,一块块的往嘴里送。      老宋说,“得什么样的人才才能配得上楚家的大女儿?我还真得思量思量。”余光扫了眼宋伟平。      “要说赵志也是个好孩子,长的一表人才,专业又好。我就说啊,年年,有机会你再跟他谈谈,能挽回的话还是挽回的好。不过我听说,他现在和一个家境很好的女孩子在一起了。”      楚年年终于解决了她那块牛排,擦擦嘴,“李阿姨,刚才同学发来短信,说有点儿急事。我得先走。”      李淑芬回答的比谁都快,“那你赶紧的。耽误了正事不好。”      “年年,我送你。”宋伟平起身拿外套。      李淑芬说,“伟平啊,让她自己回去,那么大个姑娘了。你坐下来,我有事儿和你聊呢。”      碍于面子,他按捺火气,对楚年年说,“你先走,晚些我去找你。”      楚年年没说话,她的背影看上去笼罩着些许凄凉。      李淑芬说了些家长理短的,宋伟平压着火礼貌的应酬着。心却早随楚年年飘走。发了短信给她,她也不会。不该是躲在哪个墙角哭去了吧。      “我说老楚,这个女儿你可得好好管教着些。她妈如今一年有大部分时间再外地办画展,也不顾家,我前几天还听人说你这个宝贝女儿和蔡朋的儿子,叫蔡薄言的,不清不楚的。”      “你别胡说!”楚天明终于发了火,“你既然不愿意对这个女儿负责,就少管闲事。”      “老楚,都是一家人,何必动了肝火。”老宋也纳闷老楚为何就挑了这样一个刻薄的,又上不了台面的女人做老婆。她又哪一点强过楚年年的妈妈呢?单纯是更年轻,漂亮些?还是更顾家,会做家务,会烧好饭菜?      宋伟平说,“你说的蔡薄言是从部队转业回来的那个么?”      “哦,你认识啊!那个混小子。”      “恩。他爸爸的生意这两年亏的厉害,本来是让他接手的,可他越帮越忙,于是就在家赋闲。后来有人介绍他来我们公司,上个月我给他安排了做安保队长。他和楚年年?”      楚天明狠狠的瞪了眼李淑芬。      “不好说。你出去打听打听就是了。”      李淑芬终于闭了嘴。      下雨了。这个季节这样的雷雨非常的不多见。宋伟平看看表,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年年应该已经回了宿舍。雨狠狠的打着窗户,远处晃着着紫色的闪电,将人的影子没落的映在玻璃上。宋伟平再也坐不住,“爸,楚叔叔,李阿姨,我有事儿得先走。你们慢吃。”      楚晓燕开了口,“伟平哥,你都不送我们回家么?爸爸没有开车过来。”      宋伟平说,“我让公司派车来送你们。”      走出包厢,他拨了楚年年的电话。那声“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让他焦躁。这些年心态渐渐的向老人家的方面发展,一天天平静,偶尔的癫狂也是做戏给人看,假装自己还年轻罢了。可如今一通电话接不上,就是这样的烦躁,心里像压了石头,脑子里像搅了浆糊。像十年前自己的样子。      初春,该不会有这样凛冽的气候才对,谁料想来的这么烈,烈到能撕裂了人的心。      宋伟平放心不下,拨电话给苏虹,结果是关机。让人查了楚年年宿舍的号码,又是没人接。他开车漫无目的的在街道游荡,雨刮器对这样的大雨毫无作用,视线模糊的斑驳。      打电话给了一个心腹,“帮我查一下蔡薄言的情况,尤其问问他们朋友圈子里,有没有关于他妹妹的流言蜚语。”   宋伟平希望楚年年是无忧无虑的,一旦听到些关于她的那些坎坷,他就会心痛。若不是认识了楚年年,他心底不会泛着久违的伤感,不会找出他戒掉五年的雪茄。那女孩儿的笑容底下,那丝游走的忧郁牵动了他的心。      苏虹的电话适时响起,于他来说,像根救民稻草,“哥你快来宿舍,今天幸亏我在。她把自己淋的落汤鸡似的,现在高烧了。”      开足最大马力,他在这个雨夜驰骋。      将楚年年送到医院的时候,她已经快要烧的不省人事了。手脚冰凉,脸却烫的足可以炕烧饼。医院禁烟,宋伟平去大厅外面抽。一根接一根。      苏虹寻过来,“哥,怎么烟瘾这么大?”      “烦。”他皱眉的样子迷人至极。      苏虹笑了,“是为了年年吧。”      宋伟平抽一口,吐出烟雾来,“算是。”      “她前年也这样病过一次,也是这样的大雨天。不过你放心,这丫头身体倍儿棒,明天就活蹦乱跳了。”      “上次也是淋雨?”      “上次是和赵志吵架。俩人站在操场上,雨下了整整两个小时,这两个疯子,就整整吵了两个小时。”      “为什么?”      苏虹不屑的撇嘴,“她没说。我就觉得赵志和她不般配,我们年年是朵云彩,他就像狂风,会把她吹到身形聚散的。”      “那又为什么要在一起?”      “爱情,说的清楚么?”      爱情,说的清楚吗?      掐灭了烟,进病房看着她。脸被烧的通红,紧闭着双眼,睫毛倔强的俏立着。宋伟平握着她的手,拇指在她掌心轻轻的摩挲。多可爱的一个人啊!他算是在错误的时间,遇上对的人吗?他也许给不了她太多,可一颗真诚的心,一间可以挡风遮雨不受气的屋子,一个肩膀在她累的时候可以靠,这些他还是做的到的。      他将水果削了皮,切成小块放进碟子里,不时递到她嘴里一块。她虽睡着,却也不拒绝清凉的美味。迷迷糊糊的嚼着咽下去,然后满意的微笑。      苏虹轻易的搞定了大师兄,不一会儿那个叫萧牛牛的瘦不拉几的大男生也出现在病房里。      宋伟平说,“你们走吧。这儿有我就行。”      苏虹倒是不客气,挽着萧牛牛的胳膊就走了。还不忘邀功,“瞧,你女朋友我多么的见义勇为。要是没我,她怕是脑子要烧短路喽。”这种行为虽然让人不耻,但她当了回女英雄是真。把楚年年从宿舍楼拖下来塞进车里的确是件体力活,虽然只是辅助着宋伟平,她好歹也是出了力的。      楚年年在单人病房,宋伟平加了张床,躺下休息。头疼的厉害。可能是淋了雨,可能是烟抽的太多,可能是心事搅的他难耐。说不清楚。      苏虹说的没错,楚年年跟着太阳公公一起醒过来,醒的激情四射。      “呀!你送我来的医院。”她下床把宋伟平晃醒。      半米多宽的行军小床,一翻身就吱吱作响,这一夜宋伟平却睡的酣甜。      “那不是废话么?除了我还有谁?”他摸了下年年额头,烧估摸着是退了,出了一身的汗。      “人家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你这一来一去怎么都跟山崩地裂一样的快?”      楚年年仰着下巴,“这叫效率。我这人平时不太爱生病,一病吧,就要高烧到40°,对吧,昨天我创下人生的新高度了么?”      “41度,再烧就能在你身上煎牛排了。”      楚年年瘦小的躯体躲在宽大的病号服里,笑的花枝乱颤。阳光从窗格子里洒进来,地上投射了精致的小方块。她用脚顽皮的踩了踩。      “昨天心情不好,自己跑去淋雨了?”宋伟平歪坐在床上,故意使着不屑的语气,“我就说你们这些女孩子,天天玩浪漫,以为淋雨很浪漫嘛?淋出问题来了吧!”      “我明明是在饭后消食,去操场跑步。谁知道天变的这么快,我只好百米冲刺往宿舍跑,就成那副惨象了。”      这个回答倒是出乎他的意料,昨天那个尴尬的场面,李淑芬刻薄的言语还在他的脑子里挥之不去。若不是碍于长辈的面子,他真想替她理论两句,甚至教育下那个空有美好外貌的中年妇人。她倒像个没事人一样的,忘了?      “楚年年。”宋伟平叫她。      楚年年揉揉肚子,“我饿了。”      “我想跟你说件事儿。”      “说吧。说完请我去喝粥好不好?”      宋伟平嗤了一声,“就知道吃!”递给她一把钥匙,“江宁区鼎秀家园,32号楼801。”      “干什么?让我报答你救命之恩,给你做钟点工去?”      “差不多。我的一间公寓,没人住。楚家你回不去,蔡家你不想回。总还得有个家吧。就那了。平时想去住就去,给我做饭收拾房间,算是房租。”      “你这是,同情我?”      “不。我做我分内的事,楚年年,从今天起,你是我女朋友。”    11 11、chapter11 ...   楚年年愣了几秒钟,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宋卫平做好了被拒绝然后口香糖似的厚着脸皮再粘过去的准备。没想到楚年年灿烂一笑,“行,宋伟平,从今天起,你是我男朋友。”      宋伟平差点坐到地上去,“你没开玩笑吧?”      “你呢?是在开玩笑么?”楚年年扣着双手,歪着头问。      “早知道你这样容易搞定,我就不去买那么多的百合,不去包电影院。给你买包爆米花,买70一张的票就能看一大片了!”他捶腿,做懊恼状。      昨晚冒着大雨跑回宿舍的路上,那倾盆的冰凉仿佛浇熄了所有怀念。何不潇洒的重新开始?      明知一切已无法挽回,却还是那么伤心,要借酒浇愁,要形销骨立。其实一点用也没有,只是损失更多罢了。干吗为难自己?! 说穿了,只是为了不甘,为了习惯。什么叫爱情,不过是荷尔蒙迸发的生理反应配合了情感需求,忍一忍,就不爱了。她不要为了一份过期的感情守寡。她要让自己幸福。也许现在还不能,可是试试吧!为什么不呢?      她知道这样很自私,宋伟平对她来说,不过是个不惹人讨厌的陌生人罢了。可她需要他。她累了,需要一个人,一个肩膀,甚至如同他所说,一个可以安身的屋子,独自舔舐自己的心情。      “宋伟平先生,话说在前头哦!我不会给你省钱,也不会给你省事儿。也有可能随时把你踹了,你掂量清楚。”      “楚年年小姐,我不差钱,你尽管糟践,我能力强,你可以随便惹事儿,至于你随时把我踹了这一点,等你踹的时候,摸着良心问自己舍不舍得再说吧。”      “好!”楚年年骑在椅子上,用手托着腮,“你很霸气,我欣赏。”      “不过你得给我点时间解决些事儿。”      “什么事?”      “你知道的,作为本市的钻石王老五N0.1,多少花季少女雨季少妇被我魂牵梦萦。我得给他们个交代。”      楚年年翻翻眼,“当自己是个香饽饽。解决去吧!用一辈子时间我也没意见。”      宋伟平凑过来,俯□子,“不会那么久,几天的事情。现在的话,履行个义务吧。啵一个。”      “不要啦,你刷牙没有!”      **************************      开车去觅食的路上,宋伟平接了一个电话。隐约听出来和蔡薄言有关。楚年年上大学后很少见到蔡薄言。两人并无太多来往,只是逢年过节免不了的家庭聚会上会碰到,互相嘘寒问暖一番,对当年的事情绝口不提。      至于李淑芬嘴里说的那些关于楚年年和蔡薄言的传闻,是后来蔡薄言有一次醉酒,跟朋友无意间提起,态度也是饱含歉意的。可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尤其是这种桃色流言,人们自然竟相“传颂”。传着传着也就变了味儿。成了楚年年勾引了蔡薄言,或者是蔡薄言把妹妹搞上了床,还大了肚子之类。蔡薄言后来将那几个大嘴的哥们儿带到仓库就狠揍了一顿。渐渐的关于此事也就没有了消息。      宋伟平的心腹能耐不小,把来龙去脉都弄了个清楚。虽说时过境迁,不该小肚鸡肠的看蔡薄言不爽,但宋伟平心里不舒坦,于是找了机会,让蔡薄言去外地做一个颇有油水的项目,一年半载的回不到z市。      楚年年接受了宋伟平的“馈赠”,拿了鼎秀家园小区的钥匙。房子不大,二室二厅,装修的颇为温馨,像是婚房。她惊讶宋伟平这个拥有一排临江别墅的人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小户型,就在医学院对面,金屋藏娇都有些嫌小。宋伟平说,“早就知道你们医学院美女多,想来包养一个小美女的,没想到碰上你了。虽然算不上美女,但也将就,反正女人有的器官你都有。”      楚年年气的不行,“你的意思是你包养我,而且不不仅包养我,还包养的很赔本?”      宋伟平立刻服输,“哪里哪里,是你包养我,行不行?”      对于这个房子,她倒是非要刨根问底。自称有心灵洁癖,若是宋伟平在她的床上睡过哪个相识的师姐或者师妹,她可就不愿呆在这儿了,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宋伟平被问的没有办法,只好承认这房子是他公司员工的婚房,刚装修好,那天晚宴之后,他就想给她一套离学校近的房子,可那边的楼卖的火爆,一时半会儿弄不出来,只好用高价威逼利诱他的员工,“抢”了人家的房子。后来伟大的宋总亲自选购了床单窗帘,以配合楚年年小可爱的气质。      楚年年对此行为表示万分无语。“宋总,你就这样对你员工的?连房子都要抢?”      “这房子100平。我可是用200平的复式和他换。这哥们儿倒好,那房子拿到手辞职了,说房子的差价,可以让他半辈子不用干活了。”      “而且,我明明就不是小可爱气质……”      ……      本来成为宋伟平女朋友这件事儿,楚年年是想低调处理的。其实楚年年倒不是个闷罐子,不像赵志那样喜欢将什么都藏着掖着。某些程度上,她的张扬和宋伟平倒有几分相似。      但这事儿她是不愿意张扬的。毕竟医学院人人知道她和赵志的事情。赵志是学院的高材生,而她是长跑冠军,又有文艺特长,大小演出总少不了她身影,俩人在学校都很有名。也算是一对才子佳人。她不想赵志才走没多久,就高调的挽着另一个男人招摇过市,她也怕莫须有的唾沫星淹死人。算是屈服世俗的一面吧。更重要的是,她对宋伟平,没有曾经对赵志的那份死心塌地。她仍会不由自主的去想赵志,每每在痛苦中不可自拔。不得不承认,再怎么咬牙切齿的骂他,说要一辈子恨他,都是假的。她是想他的。她骂自己犯贱。可又能怎么样?谁让他们认识的时间和生命一样长?谁让他是第一个也是至今唯一一个闯进她心里的男人?      这种念头始终敲击她的神经。她总觉得和宋伟平长久不了,没有在一起的信念,也就是走一步算一步。在这种忐忑中,她觉得每过一天,就欠下宋伟平一笔债。      但万事都架不住苏虹的那张大嘴一宣传,于是,全医学院的人都知道了。有很长一段时间,医学院学生茶余饭后的唯一话题就是讨论楚年年是如何搞定英俊的钻石王老五的。      楚年年本来就热情开朗,朋友众多,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这下子有了这样个八卦,走到哪里都被人拖住问起,回到宿舍还有学弟学妹找上门来,说是要一睹芳容。又因为宋家的产业几乎遍及z市各行各业,过来托关系要进宋氏企业找工作的竟也多了起来。      楚年年是个原则极强的人,且不说她在心底还没有完全认可宋伟平这个“男朋友”,但他工作上的事情,就算她成了他老婆,她也是不愿意干预的。原来做宋伟平的女朋友,是件挺不容易的事儿,他在z市乃至H省的影响力,都是不能小觑的。      原本只是周末或者闲的时候去宋伟平的公寓享受下生活,睡个懒觉泡个浴缸什么的,后来被烦的没辙,就彻底的搬进去了。除了上课实验,便深居简出。做低调的“富豪女友。”宋伟平提了几次要把房产过个户,写到楚年年名下,楚年年说,“你真想包养我啊?那你赶紧多赚些钱,不上个福布斯就休想。以为一套房子就把我能把我收买了啊……我没那么廉价。”此事也就作罢。      富豪女友,说低调那是骗自己的。楚年年已经连续一个月占据了在医科大bbs的头版头条。现在的人什么都缺,就不缺娱乐精神。已经有人动手撰写宋楚情事的话本子了。更有甚者潜伏在宋楚出没的小区门口,玩起了偷拍的勾当。宋伟平真是神了,每次偷拍都能被他发现,然后不是对着镜头龇牙咧嘴癫狂发笑,就是搂着楚年年肩膀做亲密状。      照这个亲密的态势,资深分析人士认为,他们最少也在爱巢里大战过了三百回合。谁能想到宋伟平天天殷勤的往公寓里跑,最多换来楚年年一个kiss bye,从未让他过夜,更别提男人都想的那件事儿了。倒是宋伟平想的那些勾当,八卦者替他都想好了,细节,情境,绘声绘色,以假乱真。      宋伟平说,“楚年年,你说大家都以为我们那怎么着了,我们还不那怎么着,是不是吃亏啊!反正你也没清白可言了,不如今晚,我们就……顺了大家的心意吧。”      没有意外,说一次,打一次。楚年年拿扫帚或是苍蝇拍追着打,毫不留情。      加利福尼亚,斯坦福大学。      “怎么,还不睡?”赵志慌忙关掉医学院bbs八卦头条楚年年的照片,王希端来一杯咖啡放在他面前。“这么晚了,在做什么?”      “哦,看资料。”      王希紧了紧肩头的披肩,淡淡一笑,“我白白做了个恶人,让她恨我。”她轻轻摇头,将手随意搭在赵志肩头。      赵志的交流基地在世界闻名的斯坦福大学脑外科研究中心,为期一年。而王希在斯坦福大学法学院攻读LLM。他们合租了一栋房子,在斯坦福附近。      赵志后背僵硬了片刻,站起来,避免和她有身体接触,“怎么,你也还没有睡?”      “我刚回来,和David他们出去party了,在楼下看见你的灯亮着,就过来看看。”      赵志喝了口咖啡,“味道不错,谢谢你。”      “刚才是她的照片么?”      “什么?”赵志低头整理桌上的笔记。      “我说你刚关上的网页上的照片。是楚年年吧。”      “哦……是……”都被她看见了,瞒着也无必要。王希当然是知道楚年年的,赵志的写字台上那么大的一张合影。那时候的赵志有点儿土里土气,身边的女生却洋气的很,像个公主。照片应该是高中生时期春游时候照的。那个女孩儿的笑容能把乌云驱散了,是个好看淡然的女子。      王希在他身边坐下,“楚年年身边的那个人我认识,是我要好的一个哥们儿,叫宋伟平。大江集团总裁。”      “哦。”他拿起咖啡,喝了一大口。烫到了嘴。每次他说要离开她,她总叫嚣着要找一个强自己百倍的,让自己气的吐血而亡。她做到了,如此轻易的。她是个招人疼爱的女孩,值得如此。      王希苦笑,“还是放不下,对么?”      “你知道的,我已经没有什么挂念。没什么放下放不下的。”赵志的眼神似有闪躲。      “赵志,何必这样折磨自己?”      他低沉的声音响起,像是来自地狱,“他欠我的,要换。我欠她的,也要还。王希,我累了,想休息了。”      赵志揉揉太阳穴,径自走向房间尽头的单人床。蒙上被子。      “走的时候请帮我把灯关上,谢谢。”      王希只得离开。      是王希的咖啡太浓或是今夜本该不眠,赵志睁着眼睛等到了天亮。若是父母不死,起码至少一个还活着,他还能找到原谅楚天明的理由。然而现在,他找不到了。因为父亲入狱带来的人生坎坷他能忘记,那些年的自卑他能忘记,他可以只当苦难能带来磨砺,让他坚强。但他如何忘记母亲骨灰归国的凄惨,父亲被病痛折磨时绝望的眼神?他楚天明好好的活着,假惺惺的慈悲着。在监狱里的应该是他自己,家破人亡的该是他楚家!楚天明,不要以为你供我读了大学就能还清赵家的债。你若真有良心,怎会这些年一次监狱都没去过。      要不是赵兴得了绝症,还有三年他便出狱了。十年,整整十年,一个优秀的医生,一生都葬送了。赵兴也是偶然得到了事实的真相,害他入狱的,竟是多年好友楚天明。可楚天明毕竟下了力气照顾自己的儿子,而当时他已在狱中度过大半刑期,再加上翻案又是极困难的一件事。他只想着,只要楚天明一个道歉,一个道歉就可以。可楚天明没有给,连面都不曾露过。若不是知道自己命将不久,赵兴也不会告诉儿子事情的真相。他死,也是带着恨的。      赵志只觉得脊背发凉。他对楚天明是感激涕零的。他曾发誓要像对自己亲爹一样的对他。将来他还会是自己的岳父,自己孩子的外公。      想到这里,心如刀绞。      年年,这是我必须做的。父母给了我生命,我总该为他们做些什么。若是没有这些前尘往事,我们本该是世上最幸福的一对。我会傻傻的对你好,就像你傻傻的对我好一样。你说,没有赵志,你楚年年还是顶天立地的楚年年。你说这话的样子可爱极了,我喜欢你可爱的样子,生气的样子,幸福的样子,你所有的样子。但愿你真如你自己所言,没有我赵志,你一样活的好,但愿更好。      王希也彻夜未眠。大约一年前,赵志去法院,要求为多年前他父亲的案子重新立案调查。但由于证据不足,被予以驳回。那时候起,每天王希家的楼下,都会有这样一个男人,或坐在石凳上,或在小径上心事重重的晃悠。他很瘦很高,头发很久没有修理的样子,衣服却整洁清爽,眼窝深深凹下,眼睛闪着坚毅的光。      那天,赵志走过来,问她,“请问,你是王院长的女儿么?”      “你认识我?”      “不……我不认识。”他有些羞赧,不经意的退了半步,“我想找你爸爸,有些事情谈。”      王希没好气儿的说,“是案子的事吧。最烦你们这些走后门的,公事公办,到我们家里来做什么。我爸爸在出差,最近不在家!”      赵志走了。可第二天,他还在那里。见到王希,也没再上来说话。      直到有一天,王希把他叫上了楼,“我爸爸下礼拜才回来,上来喝杯茶吧。”      王希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爱上赵志的。她这个人,一旦爱上,就爱的疯狂。她央求爸爸动用一切资源去帮赵志重新搜集证据,又托了自己的舅舅,医学院院长,帮赵志拿到了出国进修的名额。赵志感谢王院长对案子的事情上了心,却不愿意接受出国的机会。为了父亲欠下债是无可奈何的,他不能再为自己欠下一笔。他告诉王希,他有楚年年,即使他如今的所作所为会把他们的关系推入万劫不复之地,但他对她不会变心。王希说:我不信。不然我们赌一赌?      在出国的事情上,王希赢了。赵志终于在楚年年的逼问中几度陷入崩溃,他要逃开一段时间。让自己喘口气,然后回来,用尽全力毁掉自己最爱女人的爸爸。    12 12、chapter12 ...   晚上楚年年从学校回到公寓,打开灯吓了一大跳,不远处沙发上蜷缩着一个身影,电视里放着猫和老鼠。      她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揪起那个人的耳朵,“宋伟平我说过多少遍,你别这么神出鬼没的出现在我家里好不好。也不开灯,玩午夜惊魂是不是!”      “这也是我的家,这是我们共同的家。”宋伟平回头一脸讨好的冲她笑。      楚年年看看表,“少贫嘴。已经十点了。你可以回去了。”      “我买了菜,一直等你到现在。”      “干嘛?”      “我还没吃饭呢!你给我做饭!”他昂着头,理直气壮。      “有没有搞错!”楚年年卷起袖子,双手叉腰,“你就这样做我男朋友的?买了生肉生菜,然后窝在沙发里看猫和老鼠,等你辛苦学习了一天的女朋友回来给你做饭!滚,快,滚出去。”楚年年四下寻找,“怎么没有鸡毛掸子,把你屁股打开花。”      宋伟平厚颜无耻的蹭过来,抱着楚年年,嘴巴在她脸上蹭来蹭去。      楚年年知道他的弱点,“我刚从实验室回来,解剖了一只田鼠。你没闻出来有血腥味儿么?”      宋伟平电打了一样的弹出,趴在沙发上干呕。      “我看我不用做饭了,你现在也不会有什么胃口。”楚年年说。      “胃口一会就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不是贤妻良母的料。饭我早就准备好了。”他将厨房一桌子的菜,中西合璧的展示出来,看的楚年年直流口水。      “你果然是在中餐馆打过工的!”      宋伟平得意的笑,“所以,嫁给我,有肉吃!”      “等等。”楚年年指着垃圾桶里面的一堆打包盒,“哪家餐厅送来的啊!”      宋伟平沮丧了,“太不由作案经验了!我还是老实交代吧,我真的会烤羊肉串,只不过,我只会烤羊肉串。”      宋伟平特意关上灯,开了瓶上好洋酒,想来个烛光晚餐。谁知道这种祥和的氛围竟然激发了楚年年的恐怖神经,鬼故事一个接着一个,听的宋伟平头皮发麻。      “年年,求求你。别讲了!我怕!我怕的话,我就不敢一个人睡,今晚我可就要睡在你这了。”      楚年年将蜡烛放在下巴底下,伸长舌头,低沉着嗓子,“你可想好了,其实,我是一只无头鬼。晚上睡着睡着,我就会把头摘下来,当皮球踢。然后,把你的小鸡鸡割掉喂狗!”      啊……楚年年,你你你……楚年年在黑暗中伸出魔爪,宋伟平直起鸡皮疙瘩,被楚年年按倒在地。      “我,我肚子疼。”黑暗里宋伟平痛苦的叫了一声。      “厕所在那边,你知道的。”      “不,不是拉肚子那种疼。”他没开灯,摸到沙发上躺着。      “真疼啊!”      “我什么时候假疼过,上次一疼,我器官都被你割掉了!”      楚年年看不像是装的,走过去,却被他一把抱住。      “有血腥味我也忍了。小妖女,说鬼故事吓唬我,看我怎么收拾你。”他翻身将楚年年压在身下,双手猛掐她的腰,嘴也不老实,在她脖子,胸口肆意攻击,楚年年痒到不行,又无力反抗。      “呀,我错了。我错了,饶过我。别……别挠我了,我痒。”      宋伟平锋利的牙齿已经咬开了她衬衣的两粒扣子,“让我饶了你?没那么容易!哈哈!”他得意的笑着,动作更加猛烈了。双手更是放肆的从她腹部一路向下。楚年年有些急了,“你等等!”      “等什么。”春宵一刻值千金啊!怎么能等。      “等我洗个澡,我们再……”      她的嘴被吻住,“缓兵之计,当我看不懂。”      她用尽力气拨开他的头,“宋伟平你这是强**奸……”      他料定她是半推半就,“那你叫吧,叫破喉咙也没人理你。完事儿之后你去告我,小楚同学,你知道的,我请得起最好的律师。”      “唔既然这样,那……我有个条件。”这种时候她还不忘记谈判。      “说!给你三秒,三秒之后我要行动了。”      “这姿势太传统,换一个吧。”      黑暗中她看见了宋伟平龇出的大白牙像是洗牙的时候上了荧光粉。      他答应了,楚年年翻身骑上了宋伟平,用体重压住他,发疯了的猫一样在他身上乱挠。可宋伟平就像个石头人,淡定的说,“楚年年,这就是你新潮的方式啊!”      “你不怕痒啊!”      “你说呢……”      楚年年泻了气,但与此同时,一个猥琐的想法油然而生,她开始松开他的皮带,将手往里伸,往里伸……很快,就碰到了它。      寂静了,宋伟平开始喘粗气,微闭双眼,相当陶醉。楚年年突然冷冷的说,“伟平,明天,我带你去医院做个手术吧。你那儿,发育的不太好。”      “什么!!!”刚才欲火焚身的宋伟平像是掉进了冰窟窿。“哪发育的不好你说!”      “以我专业的角度,我觉得你是不是没进行过割礼?”      宋伟平的脸红的像西红柿,可惜太黑,楚年年没有目睹这一盛状,宋伟平想象,很诚实的说,“是……没有。”      “那得了,明天去泌尿外科,我师兄在里面做主任,我让他亲自给你做,打折!”      “你!”沮丧,沮丧……这么个精心策划的夜晚,还是被她给毁掉了。      “下去!”宋伟平将她推下沙发。      楚年年得意了,“我去洗澡。你做个思想准备吧,这种手术,只做一次,受益终身那!”      ……      楚年年蹦蹦跳跳的去洗澡了。      “别开灯……”宋伟平说。      “为什么?”      “我要在黑暗里静一静……我现在的心情……很复杂。”      ……      楚年年出来的时候穿了她那双按摩拖鞋,鞋底很硬。一脚踩上一个异物,接着宋伟平的哀嚎,“啊……”      赶紧开灯,“踩到哪了?”      “眼……我那英俊的眼啊!”      宋伟平得到的补偿是成功在楚年年那里留宿,只不过是睡沙发。到了半夜,他舔着脸蹭上了楚年年的床。楚年年睡的太死,并没有察觉。      早上醒来楚年年发现宋伟平支楞八叉的躺在身边,还将右边的爪子和蹄子都跷在自己身上,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的用脚踹他。于是两人爆发了一场恶战,楚年年完胜,好在宋伟平没有再伤着脸。打完了宋伟平忍着伤痛,去厨房做了早餐。楚年年则躺在床上,双腿轮空猛踢来庆祝战斗胜利,嘹亮的唱着五星红旗迎风飘扬。      习惯了食堂的油条包子,这些年来还是第一次吃这么精致的早餐。楚年年吃的很满足。      “你真是个贴心的男保姆。”      “是老公!最起码也是男朋友吧!”      “男保姆!”      “老公!”      宋伟平拿起一块面包,整个塞进楚年年嘴里,“老公就是老公!不听话小心我揍你!”      楚年年挥了挥拳头,把面包一口吃掉,“手下败将,好意思逞能!”      “你伸手怎么那么好,那么有劲!像农妇……”      “我坚持长跑啊,看你长的挺结实,实际上弱的很。不然,你跟着我每天长跑吧。”      宋伟平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就不用了吧。我最怕运动。”      楚年年翻翻眼,“就这么定了,明天就开始,今天先让你做做思想准备。对了,今天我要去省人民医院实习了。以后你可以早上跟我一起晨跑,然后送我上班!”      “这个好。不过我住的很远,跑过来不方便。不然,女皇陛下,你这个小窝借我住一段日子,好让我做你车夫行不行?”      “每天做早饭!”      “恩!”      “每天早锻炼。”      “恩恩!”      “每天打扫屋子。”      “恩恩恩!”      “成交!”      “拥抱庆祝一下!”宋伟平张开双臂。      “肉麻!”      “不但要抱,还得吻。”      “哎,你嘴里一嘴的鸡蛋味儿,滚开啦!”      在省人民医院碰巧遇到了同在实习的苏虹。她见到楚年年不小的吃惊了一下,“你今天气色怎么这么好!”      “有么?”她躲闪开苏虹八卦的眼神,“可能是睡的比较好吧。”      “唔?”苏虹的眼珠子咕噜噜转,“睡的好,宋伟平睡的怎样。”      “他也睡的很好。”楚年年说出来才觉得说错了,赶紧辩解,“不是你想的那样。”      苏虹眼睛眯成一条缝,“楚年年,你一个学医的,还这么保守?你知道,那个生活可以让女人延缓衰老的。所以说,女人可以没有男人,但一定要有男伴啊!”      楚年年脸红了。她是个言语上的流氓,行动上的懦夫。      因为蔡薄年的那个小插曲,让她这些年对男女之事有些抵触,加上赵志那个人相当会克制自己,女不愿,男绝不强迫,双方生活又忙碌的紧,说出去别人都不信,这俩还是没享受过人间极乐的。换句话说,她有一张光荣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处女证。这些天宋伟平对她的那些个大动作,再加上冬天过去,春意盎然的,内心不免有些骚动。被苏虹这么一说,竟羞涩起来。      “年年,我哥很花的。不过喜欢孩子,不然你们现在抓紧造一个,到时候他想跑也跑不了了。”      “去你的。别光说我,你和你那个萧牛牛如何了?”      成功转移话题。苏虹不无炫耀的说,“排骨精一样的男人,做起来咯的荒。所以一般是我压着他。”      ……      宋伟平开车去公司的路上特意停下来寻觅眼镜店。这副孙子样怎么符合他宋总裁的英明形象?挑来挑去除了墨镜其他的都无能为力。算了,今天不去公司了。面子问题最重要啊!干脆休息休息,骚扰一下制造熊猫眼的罪魁祸首吧。      方向盘一打,掉头,直奔省人民医院。      认识这么久,也没想起来问楚年年具体学的是哪一科,若是学的微整形,今天死活是让她把眼睛给整好才能罢休。      想着他就扯起嘴角笑起来,越笑还越嗨皮。      带着墨镜进了医院。一般这样打扮,在工作人员看来,只有三种人,一,大明星,二,红眼病患者,三,不可告人疾病患者。      大明星?他气场还稍显不足,红眼病和不可告人疾病患者,人人都愿意相信他是后者。      于是走进医院后他觉得氛围有些不对,总有怪异眼神在他身上扫来扫去。此地不宜久留,速速拨通楚年年电话,“你在哪个科室。”      “干嘛?查岗啊?”      “我眼睛充血,目前重度失明。你快救我。”      “别打扰我工作,今天运气好我能主刀做个手术呢!”      “哦?割阑尾。”      “割*包***皮。”      “楚年年!”一声大吼又引得众人围观唏嘘。楚年年挂掉了电话,他也总算知道她是在泌尿外科了。蹬蹬蹬跑上去,心里叫苦不迭,好不容易看对眼了一个姑娘,天天和男人的那玩意儿打交道,会不会失去神秘感?难怪昨天她那么轻易的浇灭了自己的热情。灭绝师太啊!      医院管理还真是严格,不挂号不让进诊室。没办法,又跑到大厅去挂号。      “什么号?”挂号美眉冷冰冰的问。      “泌尿……泌尿外……”      “哼……”美眉甩给他一张挂号单。“其实我们的性病科和泌尿外分开了。你确定你挂泌尿外?”眼神里除了鄙视还有仇恨。这年头姑娘们都怎么了?男人都欠你们钱?      拿了挂号单又奔上楼,等了半个小时终于被叫了进去。恰巧是楚年年的号。      “呦,你这是干嘛?”她低头看病历,“哪不舒服了?”      “楚年年!”他压低声音,“实习可以,别在泌尿外科!”      “我学的就是这个!”      “转行!”他卡着个大墨镜,楚年年不大能看清宋伟平脸上的表情。      “放屁!”她说的声音稍大了点,同屋的老医生朝她瞪瞪眼。      “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出去!”      “我来看病的!”      “什么毛病。”      “就你昨天说的那毛病行不行!”      楚年年淫邪的笑了,门牙一露,心中响指一打,来生意了!宋伟平的脑门上立刻渗出汗来,冷汗。      楚年年缓缓站起来,用怪异的腔调说,“病患,请随我来。”      她把宋伟平带来一间隔离的小诊室,“脱裤子。”      “干……干嘛?”      “我来给你检查检查。”      “不脱。”      “不脱我动手了。”宋伟平只好就范,乖乖的褪下裤子。想他宋伟平,在姑娘面前向来是生龙活虎,威风凛凛的。怎么在楚年年面前,就像一只被雷闪坏了脑子的瘟鸡呢?      快脱光的时候,楚年年终于叫停,“你真脱!”      “是啊!”他无辜的看她,惊讶的发现她的脸红到了脖子。想她一个见惯男人神秘部位的丫头,怎么也不至于脸红吧。再说,上次在画室的时候她那样看着自己,也没有出现任何羞涩的状况。莫非?难道?他瞬间来了精神。      “你等下。”楚年年一阵烟似的溜走,叫来了一个人高马大的男医生。嘴角挂着让人骨头被冻裂的职业微笑。      那人看来看去。最后来了一句,“哥们儿,其实你这样的不需要手术。不过你要是精益求精呢,也可以。现在的技术很发达的,可以让你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不过……”      听男医生这样一忽悠,宋伟平竟然动了心。不得不说他在这方面远没有他在商场上那种克制力。      “不过怎样?”      “做手术你的房事,必须休息一个月。”      宋伟平暗想,“磨刀不误砍柴工!”      “我能不能提个要求。”宋伟平问。      “说。”      “能否请那个漂亮的实习女医生执刀?”      男医生笑了,笑的很狡猾,“今天怪了,来的病人都提这种要求。同意了!”      宋伟平嘴差点没气歪过去。楚年年可是他的女朋友,他能提,可别人怎么能提!可惜,楚年年是他的,可楚医生是大家的。      现在医院的效率很是高。宋伟平三下五除二的完成了各项指标检查,由于这是个小手术,实在不需要担架轮椅什么的,他大无畏的自个儿走进了手术室。    chapter13 尽管宋伟平两眼一闭,两腿一瞪,心想着这样死于花下也值了。 楚年年基于职业道德终究是没能下的去那个刀子。身旁的小护士也说了,“这样的还要割?没天理了。” 楚年年打发走了护士,把宋伟平薅起来,“走啦,别捣乱。” “怎么?舍不得啊!” “滚!做了手术明天如何晨练……”她庆幸在这等紧要关头找了这么个看似正常的理由。 “啊!求求你,动手!” 楚年年无奈了,只好动手将他推了出去。“走了,别影响我上班!”宋伟平不舍的走开,走了两步被楚年年叫回来,“回去,用冰敷,眼睛明天就好了。” “还是你关心我!” 宋伟平平时为数不多的闲暇时间不然就是和商界朋友吃饭谈心,不然就是和交际界名媛把酒言欢。如今两件事情,都提不起他的兴趣。讪讪的回到公寓,拿出冰块乖乖的敷眼睛,一边百无聊赖的继续看猫和老鼠。 别说,冰敷还挺有效果,下午楚年年快下班的时候,淤血已经褪去大半。宋伟平开车到医院门口等。顺道还去花店买了束百合。买的时候他稍稍犹豫了下,买花送精致的礼物,去豪华的饭店似乎是他对各种女人的杀手锏。好好的花,被他活活折腾的很俗。不过看百合那素雅的叶子寒羞待放,还是买了大大的一束。 虽然对她的工作万般不爽,不管怎样,人家第一天做实习医师,还是要庆祝下的,晚上去家意大利餐厅,不不,她不喜欢西餐,还是去吃海鲜……正筹划着,楚年年和今天遇见的那个男医生说说笑笑的出来,一片叶子恰巧落在楚年年肩头,男医生替她掸掉。宋伟平快要七窍流血:光天化日之下,勾搭我的女人?! 不由分说的下车,走到两人面前。 “哥们儿,放尊重点。” 男医生不明所以,“哎你不是今天临阵脱逃的病人么?” 想到早些时候被眼前这个男人看了个透彻,他心底一阵阵发毛,“是!不过她是我女朋友。你刚刚手放在哪里呢。” 男医生被他凶悍的气场唬住了片刻,楚年年来了脾气,“宋伟平你干嘛呢?人家帮我掸叶子呢!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宋伟平将自己陷入尴尬无比的境地,只好低头用脚尖蹭地,像个犯了错误的孩子。从来都是身边的女人为他吃醋,他还一度纳闷,这醋,酸不拉几的,有什么好吃。今天才知道,不吃,想吃,吃了,酸的汗毛都竖起来。 男医生投来复杂的眼神,看的宋伟平想死。 楚年年气呼呼的坐进车里,“宋伟平,你什么人呐!我上班第一天你就来给我丢人。明天人家一说,说你冒充病人来检查我工作,我还混不混了?” 被女人骂,又不是第一次,他陪着笑,“错了错了,花,送你的。晚上请你吃大餐。” “又吃又吃,知道我最近胖了许多吗?” “你这样的,胖些才好看。” “开车啦!少贫嘴!烦!”她知道和宋伟平生气,最终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样一个人,油嘴滑舌,洋腔怪调,任你的脸硬的像石头,也能翘出个缝来让你笑。 宋伟平敬个礼,“遵命!” 这个城市刚下过一场雨,空气清新的很。楚年年摇下车窗,将手伸出窗外感受滋润的气息。有这样一个人在身边多好,虽说这样的快乐多少有些缺少内涵,可谁说爱就一定要伤害了才深刻呢?她和赵志在一起从未有过此等的轻松。他时时压抑,她刻刻迁就。恋爱就像一场竞赛,比谁先累到筋疲力尽,吐血三升。这个时刻,她觉得赵志的影子在眼前恍惚了,渐渐远了,远到差那么一点点,就可以忘记。她幽幽叹了口气,若是能真的忘记多好。她23岁,认识他23年。若是6岁开始懂事,便爱了他17年。人生苦短,你又怎能对整整17年大方的挥手说再见。 “发什么呆?”宋伟平毫无眼力见的打断她的思绪。“想什么?” “想帅哥!”她刚刚想的太投入,被宋伟平吓的不浅。 “我不就是么!” 楚年年转过头去不理她。不认识宋伟平前她觉得自己就比较自恋,认识他之后,才知道,人可以自恋到这种无耻的程度。 宋伟平的电话响起,他接起,“你好!王希!” 王希?是那个王希?楚年年的手不由自主的握成了拳头,手心开始微微冒汗。 宋伟平客套的寒暄一番,问道,“美女,你那差不多是夜里,找我有什么事情?……这样……改个时间再听你倾诉,实在对不住,我女朋友在身边……什么呀,什么叫重色轻友,是我得了妻管严,我老婆是母老虎……得,先不说了,我下个月可能要去**,到时候去看你……行,那就这样,bye。” 楚年年一直看着窗外,不发一言。宋伟平电话挂了不久,以为楚年年吃了自己的醋,心里还生了几分得意,“我一个姐们儿,以前我在**的时候就碰巧认识,那会让她在那读高中,后来就回国了。没想到回来又碰上,巧不巧?” “真巧。”她冷冷的说。 “怎么?”宋伟平的爪子按上来,“不高兴了?我真没把她当女的,特女强人,不是我的类型。” “哦。她叫王希,对。” “嘿嘿,年年,你真的泛酸了!我喜欢!” 楚年年扭过脸来对他说,“你还记得赵志?” 宋伟平的笑容僵持在那里,从苏虹嘴里,他是知道楚年年和赵志的事儿的。即便是今天,他也知道楚年年绝不可能将赵志忘的一干二净。只不过他给她时间,让她慢慢的忘怀,或者只在心里给他留一块地方,仅仅偶尔回忆,也无妨。 已经很久没听楚年年提过赵志,那个风一样冷峻的医生,有着苍白的脸,清秀的眉眼。冷不丁被她这么一提,宋伟平一下子紧张起来。 愣了片刻,他打趣,“怎么?想他了?我放你去看看!我可不那么大男子主义的。” “这个王希,是去了斯坦福的那一位吗?” 宋伟平点头,“你怎么比我门儿清。” “她该是赵志的现任女友。” “不会!”宋伟平脸上挂着大大的惊叹号,“不可能,她要有主了,铁定会告诉我。刚还打电话来跟我排遣寂寞呢!这个女人是有故事,但不是赵志啊!” 楚年年眼睛里充满疑问。 “是这样,她出国这事儿,我知道。她男朋友我也认识,叫曹延,巧了,也是我在**就认识的哥们,后来她们一起回国。曹延大她几岁,在本市开了一间投资公司,生意很好的,赚了不少钱。要说这个人,就是不厚道,当初来z市王希的爸爸也是帮了很多忙的,不然他的生意不见得能做的这样顺风顺水。老头子很喜欢曹延,那家伙看上去倒是一表人才,嘿嘿。不在我之下。” 楚年年咬咬嘴唇,“又来了。” “不过,他花的很。在**,混的不行,回国这么一折腾,一下子身价上亿了,身边的姑娘自然多,结果,看上了王希的同学。王希也憋屈,一边,她家老爷子不知道事情的原委,王希觉得说出来丢人,只好说是自己和他性格不合,提出的分手,老爷子还天天数落她放弃了一个大好青年,另一边,和那三儿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怎么想怎么不对。王希这人也是太倔了,典型的所有的痛苦都自己扛的类型。哎,你还别说,我和那个赵志只有一面之缘啊,他们的气场还真是像。苦大仇深,满脸阴云。不过,她不可能和赵志在一起,没道理的。” 楚年年心里翻江倒海了一番,“打住,人家的事情我也不想多问。” 宋伟平刮了她的鼻子,“这就对了。过好自己的。” 晚饭是楚年年下厨的,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她突然决定要对宋伟平好一点,没有理由的。但是饭菜实在是太难吃,只好拿出去喂了野猫,猫都不吃。 宋伟平拉着她的手压马路,这种感觉真好,像是一辈子就这么安稳的过了,一下子恍惚过去了半个世纪,他们都老了,生命线上烙下了彼此的印子。 这个城市的这个季节,总是多雨。折返回家的路上,又飘起来。配着这条寂静道路上幽暗的灯光,烟雨蒙蒙,醉人心境。 只可惜宋伟平醉了,楚年年还醒着。 “你说我做的饭真的很难吃么?”她突然问。 “真的很难吃。”他脸上的表情很应景的痛苦着。 “恩。”她点点头,“我前些天新做的发型也很失败,我的论文被导师打了回来,我刚实习的第一天就犯了无数次错误,我爸由以前的一周给我三次电话,到现在对我不闻不问,我妈在国外忙她的画展,连封Email都懒得给我发……伟平。”她仰起脸来,“我的人生,就是失败,失败,又失败而已。你为何爱我?” 他脑子转的极快,瞬间可以给她一大堆的理由:她所有的小失败在他看来不值得一提,她爸爸妈妈暂时忽视了她,还有自己可以给她关爱。可他突然意识到,向来开朗阳光的她的情绪突变,该不是因为回来的路上提起赵志了。意料之中的事。她是个性情中人,该是这样,才更像她。 还没等宋伟平开口,楚年年便紧紧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两只手环抱住她。那次初识后,从未见过她掉泪。 许久,宋伟平说,“回去,傻丫头,雨下的大了。” 她眸子里还噙着泪,发着光,孩子似的点头,乖巧的让人心痛。 楚年年睡的很好,只是夜晚的时候叫了另一个人的名字。早知道她放不下,不舍的情绪该是在今晚火上爆发了一把。 宋伟平一直坐在客厅抽烟,没开灯。这种雪茄抽完了不好买,好在下个月要出国,再多买些回来。 “死鬼,怎么在地板上睡的,不怕着凉?”当一缕晨曦俏皮的钻过窗帘缝照在地板上的时候,楚年年穿着灰太狼造型的拖鞋,抬脚踹在了宋伟平的屁股上。忧郁,难道不该是彻夜不眠才更有味道么?宋伟平没能坚持忧伤到黎明,便昏昏睡去了。 揉着屁股,“你有点良心没有?” 楚年年看了看烟灰缸里那一堆烟屁股,“你干嘛呢?怪不得屋子里一股烟味儿,讨厌死了!” “你不也抽?”他揉揉眼睛,嬉皮笑脸道。 “走了,换上衣服,跑步去。” 宋伟平跪在地板上,双手紧紧抱住楚年年的大腿,“女神啊!绕过我这个身子虚的男人……我昨晚没睡好,今天会跑到心肌梗塞的。” 楚年年轻抬一脚踢在他胸口,宋伟平趁势倒下,呈现一个极其妩媚的形状,“不要!” 楚年年将右脚踩在他屁股上,“给我起来!” 宋伟平被拖出了门,跑了没五百米就借口大腿抽经坐在路牙子上休息,楚年年不顾形象揪着他的耳朵往前跑,开始宋伟平觉得胸闷气短,四肢无力,耳膜疼痛,跑着跑着,竟然舒服起来,啊,朝阳,啊,大地,啊,早上清新的冷空气。 宋伟平诗兴大发,说要写一首名为“与爱人晨练”的梨花体送给楚年年,被楚年年哀求着拒绝,只好话诗兴为做动力,给楚年年做了份丰盛的早餐。 “快点吃!哎,还有,把牛奶喝掉。” “宋总,你还有中年妇女的特征啊!” “不然上班迟到了!还废话!”他拿铲子敲楚年年的头。 “今天周末!” “哎呀糟了!今天电视台有一档子节目约了我!竟然给忘了。” 楚年年晃着大腿,“没关系啊!还来得及嘛,现在才早上8点。” 宋伟平快哭了,“我的眼,还有点点的黑好不好!” “没事儿,我用无暇粉底给你遮……不遮的话也行,显得你与众不同,特个性。” “我不要个性,也不要化妆!” “能屈能伸嘛,来!” 梳妆台前,30分钟后。一代妖孽很空出世。 “我说楚小姐,这个粉底是不是太白了一点点?显得脸上很没有血色。”宋伟平在镜子面前挤眉弄眼,顾影自怜。 “那再来点腮红?” 这块试验田耕耘的不是很成功,那张脸最后把楚年年都给吓到了,前提是楚年年本人对脸部的承受能力不是一般的强。于是递给他一瓶卸妆油,“去!快卸了!你那张脸我看了就想揍!” 宋伟平委屈大了,去了洗手间以泪洗面。 最后两全之策是只在眼睛周围打了遮瑕膏,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楚年年替他打的领带,“紧张么?” “上电视拍封面也不是第一次,再说了,我这样英俊的人,还怕面对镁光灯么!” 楚年年冷笑一声,“我看过你的杂志照还有以往的采访……” 宋伟平的眼睛明亮了,如东海夜明珠,扣下来和窗外的朝阳相比都毫不逊色,“呀,你这么关注我。” “苏虹给我看的。这个先不说了,说正经的,您知道您笑起来很难看么?你的颧骨,喏,就是这两块,线条太硬,笑起来猥琐气质立显,啧啧,还有恐怖的鱼尾纹,总而言之,您这次能不笑么?” 宋伟平的手悬在半空,几秒后落在自己的颧骨上,“这是真的?” 楚年年真诚的点头。“我见你第一次就发现了。”她将宋伟平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我说的是真心话!不然你去我心里看看?” “那怎么办?” “打肉毒现在是来不及了,您还是自己控制下,做个面瘫。” 宋伟平又在镜子面前练习了庄重派的面瘫表情,然后满意的飘走了。临走前说,“等着我,结束了我开车接你出去吃饭。我定了家餐厅,特适合二人幽会。”临了,还不忘抛个媚眼,把楚年年恶心到倒在沙发上半天爬不起来。 chapter14 楚年年突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面前宋伟平抽剩下的烟屁股,万般无奈的扭着身子躺在烟灰缸里。 “跟他在一起真热闹。但他也有他的烦恼。”楚年年想。 打开email,她的双眼停滞在屏幕上。第一封未读邮件竟然是从那个熟悉的邮箱发过来。是,她昨晚梦见他了。梦见他过的并不好。梦见他的烟瘾越发的大,从不喝醉的他开始买醉,梦见他那张英俊犹豫的脸在自己面前,清晰,模糊,模糊,清晰。 那封信是赵志发来的。他每晚给她写一封信,然后删掉,放进垃圾箱里。 楚年年邮箱里的那一封,是深夜他精神恍惚,不留神发了出去。大部分已经删除,只有寥寥数字,是他每封信的开头,“年年,想你。对不起。” 楚年年在冰箱里翻出一瓶酒,好在那天宋伟平的烛光晚餐还剩下些来。一杯猛灌进去。她伏在键盘上的手指在不停的发抖。 “赵志,什么时候回国。见一面。还记得左岸风,以前常去的小酒。总有好听的老歌。等你回来,咱们去喝酒。” 那是他们相处最融洽的时候,赵志的那些自卑已被这两年取得的种种成绩冲淡了许多,加上赵兴出狱的日子一天天近,他的心情很好。带她去了一个小小的酒,不好找,酒的主人是一个男子,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总是没什么表情,动作麻利,眼神却有些游离,一副心不在焉的懒散腔调。 又一杯酒倒下去,胃烧的难受。虽然有些卑躬屈膝,但这才是真话。怎么忍心永远不见他?如她诅咒发誓般的老死不相往来?就算他不再是她的赵志,互为唯一的赵志,也总是小时候那个自己有一块巧克力一定会塞进楚年年嘴巴里的小志哥哥啊! 她站起身来,在房间里不安的走动。 隔三五分钟分钟便去电脑前看一眼有没有回信。真傻,这个时间,他在睡觉。信也是昨天发出来的,他怎么会守在电脑前? 很多事情,覆水难收。就像这封本该躺在自己垃圾箱里的邮件。 他不想打乱楚年年的生活。赵志没有睡。他早已习惯了熬夜。 他收到了楚年年的回信,终于,这个男人,哭了。他心里太多的苦。曾经有个女孩儿跟他说,“赵志,天塌下来我楚年年和你一起顶着。” 天已经塌下来了,年年,你知道么?你的赵志已经粉身碎骨。惟独希望你一切安好。死者为大,赵志只能对不起你,去用自己的一切给父母的亡魂找一丝安慰。你懂吗? 相见不如怀念。若再相见,物是人非,徒增悲伤而已。他给自己注射了一针安定,将楚年年的地址拖进了邮箱的黑名单。 纠结了很久。楚年年觉得透不过气来。这种等待真让人生不如死。她爬上床做了几组仰卧起坐,心情稍稍释放了些。于是关上电脑——今天坚决不再去刷新收件箱。 打开电视,她倒要看看宋伟平喜欢的动画频道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太弱了啊!那样的动画片他也能一看看半天!真服了他。换台。 “宋先生,您的企业年年是本地区的标王,那请您浅谈一下您对本地区房地产业未来走向的看法好么?” 宋伟平? 楚年年定了定神,认真的瞅着。这小子平时不正经,这会儿还挺人模狗样的。 漂亮的女主持适时的把话题扯到了宋伟平的私生活上。 “宋总,坊间传闻,您最近交上了一位神秘女友,据说还是在校学生。” 宋伟平笑了笑。楚年年一拍大腿,“让你做万年面瘫的,你知道你笑起来很猥琐!” “这个嘛,不多透露。” 主持人竟死缠烂打,看来大家对钻石王老五的八卦兴趣远比对房价的关注程度高。 宋伟平经不住,只说了一句,“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任需努力!”然后冲镜头咧咧嘴,还做了个胜利的手势。 切…… 不如现在去电视台下面埋伏着,他一下来就冲上去,给他个大大的拥抱。不知明天的八卦小报上会不会出现“宋伟平先生被神秘女子挟持,遭到强吻,继而……”的新闻来。 楚年年特意找出了墨镜和鸭舌帽,自我觉得这样子他一眼认不出自己来。 宋伟平的车停在演播厅楼下。哦耶,正好。 她在停车场晃悠了很久,有些倦怠了。 正在犹豫着要不要放弃,这样鬼鬼祟祟的真不是自己的作风,宋伟平被那个高挑的美女主播拥簇着桃花满面的出来。 远远的就听见美女娇滴滴的声音,“哎呀宋总,好久没见你了。不然今晚一起晚餐。” “这……” 宋伟平还未待回答,美女便有些不高兴了,佯装微怒附带撒娇,“宋伟平,不要如今妻管严,忘记老朋友啊!” 宋伟平连忙笑道,“哪里哪里。只不过晚上约了重要客户。” “重要过我?”□裸的暧昧和挑逗。 这是什么情况!楚年年的毛发都要竖起来。知道你从前多情,没想到楚留香都比不过你啊!她几乎是为了正义感二话不说的冲上去,“宋伟平!” 宋伟平果然第一眼没有认出她来,还以为又冒出来个讨桃花债的,一脸诧异的无奈的窘相。 美女主播淡定的理理头发,“宋总,你这也太花心了。”然后不屑的打量楚年年,那眼神分明就是嘲讽:宋伟平啊宋伟平,看来对你来说,女人的姿色已然不重要,只要是女的,你都照单全收啊! 楚年年摘下眼镜,“宋……宋……宋伟平!” 她这样生气的模样像刚被抢了钱又被人暴扁了一顿,既委屈,又愤怒。 “年年。” “哼!”一直以为自己是淑女的,结果,说变母夜叉,就变了。眼冒火光,青筋突起,战事一触即发。 宋伟平到底是老道的,企图化干戈为玉帛,“两位两位,还不认识。我来介绍下。小雅,这个是我女朋友,楚年年,年年。” 楚年年紧紧皱着眉头,脸上仿佛马上就能拧下水来,活脱脱呈现出抹布状,脸色异常的难看,形式非常的严峻,“这是电视台的主持人范小雅。” 宋伟平刚来z市不久,便上过范小雅的访谈节目。这位心高气傲又不乏公主病的女主播对他倒是一见倾心,只是宋伟平这个人,对待女人向来热情有余,认真不足,再说句能引起歧义的,就是爆发力有余,持久性堪忧。即便是范小雅这种条件和自视都甚高的女人,也只不过在他生命中昙花一现。用他的话说,“玩玩儿呗。” 范小雅自我安慰,她之于宋伟平,也就是“玩玩儿。”既然双方都是玩儿,谁也没吃谁的亏,谁也没输给谁。感情这玩意儿,人都知道,谁认真谁就输了。可是,若是都聪明的游戏人间,这世上哪里还有痴男怨女,哪里又有故事可看。范小雅没法儿对宋伟平不认真,就如同宋伟平没法对楚年年不认真。在这个食物链里,楚年年同学有着绝对霸权。 “你好。”楚年年伸手与范小雅握了握,范小雅一听楚年年是正牌女友,也不禁换了神色,左右观察她究竟是何方神圣。在她看来,楚年年只不过是个姿色平平的丫头片子而已。不过范小雅到底是场面上的人,没把情绪写在脸上。但是心中万分纠结。当初他和宋伟平在一起的短暂日子,是有鲜花美酒,香车豪礼。可每次和宋伟平一起出去,总是“范小姐”的名号叫着她。为此常和他闹别扭,最终不欢而散。如今如此大方的将楚年年拖出来,看来这个丫头是修成正果了。捡了个大便宜。 现任遇见前任这个场景,楚年年似曾相识。不久前她还看到了那个叫王希的美丽背影,头幸福的靠在她的前任男友赵志肩上。虽然宋伟平拍着胸脯打包票说王希和赵志一定是“纯洁”的男女关系。不过谁信?一起出国,行动亲昵。她猛然觉得赵志来的那封email暴露了他人性的丑恶面。虽说移情别恋让她伤心,总好过这山望着那山高。她懊恼干嘛要回那封信。自己像是个小丑,巴望着负心汉回头是岸。哪里是岸啊! 不过面对范小雅,她突然有种扬眉吐气感。果然做成功的现任是让人愉悦的。 既然身心愉悦,何不表现的大度一点,“范小姐,经常在电视里看见你,真人更好看呢!” 范小雅接招甚快,露出职业微笑,“今天还在节目里八卦宋总的神秘女友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果然清新脱俗。” 宋伟平眼睁睁看着这两个女人上演宫心计,只想早走为妙。 干咳两声,“年年,走。咱们不还有约会呢么?” 楚年年撇撇嘴,“范小姐,要不然一起去?反正就我们两个人吃饭,挺无聊的。” 范小雅犹豫了片刻,大方的笑笑,“好呀,正好我晚上也闲来无事。能蹭宋总和楚小姐一顿饭,求之不得。” 宋伟平暗自哀嚎,楚年年也有些后悔,不过是一句客套话,她还真能顺杆子往上爬。范小雅在z市也是个红人,当红女主播,绯闻不断。她与宋伟平的绯闻,楚年年是早有耳闻。早些年主持人大赛的时候这个范小雅在台下做的评委,没少给她“麻辣”点评,让她下不来台。好在贵人多忘事,看样子范小雅是记不起她来了。其实楚年年倒是挺欣赏范小雅的才华,主持的时候总是妙语连珠,反应也极快,很棘手的人都能比她搞定。她对范小雅多少是有些仰慕的。她是个女神式的人物。 苏虹当时就说过,“这女人啊,外表光鲜而已。没背景,又要强,一看就是做二奶的货色。对了,最近狠狠的缠着我哥呢。”楚年年深不以为然。 后来不幸的被宋伟平缠住,这么一对比,范小雅在楚年年心中的女神形象自然瞬间坍塌。不过崩塌成碎片,也是女神的碎片。楚年年在这种气场强大的女人面前向来有压力。再加上人比较瘦小,比范小雅要低上半个头,心里也不自觉的认为矮上半截,自然非常不爽。 楚年年坐副驾驶,范小雅坐后座。这种组合,若是换了楚年年在范小雅的位置,非得是如坐针毡。可范小雅一路谈笑自如,还建议去临江新开的一家酒楼,说那里的驴肉是特色,好吃的很。 宋伟平问楚年年对驴肉有没有兴趣,楚年年歪歪嘴,“补血,挺好的。” 宋伟平心中暗爽,他看女人何其老道。范小雅这个女人自有她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可是仪态和看起来的风度绝对是好的。楚年年素颜出门,碰上精心打扮的高傲女主播,小情绪泛滥,不正是吃醋的表现么? 宋伟平问道,“年年,你有特别想去的地方么?” “没。”她漫不经心的将头扭过去,嘴巴里那粒口香糖被嚼的索然无味。 “那就听范小姐的了。” 楚年年那一声“恩”说的比蚊子叫还要轻。范小雅笑笑,没说话。 chapter15 这里的驴肉果然不一般。 席间楚年年很少说话,埋头苦吃。宋伟平和范小雅谈笑风生,从国家大事,到z市市井传闻。渐渐的,楚年年也觉得自己是个多余。在范小雅面前,自己挺“拿不出手”的。吃饱了干坐着没事儿,就借口去洗手间。谁料在大厅里撞见蔡薄言。 “又漂亮了啊!”薄言直言不讳的恭维。 “哥。”好久没见蔡薄言,他似乎老了许多,不过改不了一身的流氓气,楚年年问,“最近忙什么?” 蔡薄言笑笑,“瞎混呗,听说你现任男朋友是我们公司的老总宋伟平?我早说了,你值得更好的男人。” “你们公司?” “是,去年老头子托关系让我进了大江集团。前几个月宋伟平莫名其妙的把我调去H市了。” “哦!”楚年年低头,“那你还好。”每次见面都这样几句差不多的寒暄,少年时代的那些心理阴影,看来是挥之不去,终究是两人之间的隔阂。 “好屁啊!去那狗不拉屎的地方做项目,除了多挣几个钱,连喝酒都找不到一个好馆子。这不是回来和朋友聚聚,过两天还得走。” 左前方那桌人吹起了口哨,楚年年是认识的,还是当年和蔡薄言一起混的几个人。其实那些人没看起来那么坏,只是嘴巴随便了些,举止随便了些而已。楚年年朝那边挥挥手。 “妹子,过来吃点儿!” 她对蔡薄言说,“我就不去了,还有事儿呢。” 那帮哥们开始起哄,安子就直接上手把楚年年拖过去。楚年年觉得拗不过,虽然不习惯这群人,但毕竟盛情难却,便入了席。 “我说楚年年,如今据说你富贵了啊,别忘记哥几个!来来,喝酒,为我们大江集团未来的老板娘!” 楚年年本想解释两句,转念一想,这群人粗犷惯了,解释也没用。头一昂,喝下了一大杯高度白酒。其实她的酒量是好的,没那么快晕菜。只不过刚才和宋伟平他们一起吃饭有一点压抑,心情低落,所以酒劲上来的快,喝了几杯就有些飘飘然。那群“乌合之众”对漂亮姑娘哪里能放过。楚年年自认招架不住,想抽身走人,安子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另一只手举着酒杯开始喂她。 高中毕业跟蔡薄言出去玩儿那会儿,这群人就这样闹的。只不过也就是闹闹,不会有人敢当着蔡薄言的面做小动作什么的,除非蔡薄言自己想。楚年年也不惧,虽然和蔡薄言当年闹的不愉快,但是他这帮朋友对楚年年还是好的。后来医科大有男人对楚年年纠缠不休,还是安子带人摆平。这些年来她和这个叫安子的矮个头小混混关系也算是不错。有什么摆不平的事情她就直接让安子来帮忙。 于是,让她喝,她也就喝了。 这边宋伟平看看表,那人上洗手间上了整整半个小时了。不会是掉坑里了。 范小雅说,“那我去看看。“ 宋伟平已经站起身来,“还是我去。” 范小雅笑,“万一她在洗手间,你怎么去把她拖出来?” 宋伟平没有回答,转身走到门口。 “伟平。”范小雅黯然道,“你对她动心了。” 宋伟平转头粲然一笑,对她竖起大拇指。以往就喜欢他这个动作,好看极了。只是,再不属于自己,或是,从未属于。 宋伟平到大厅就看到这样一幕:楚年年左右一边一个男人,搂着她拼命灌酒。从他这个角度看去楚年年的面部表情是异常痛苦的。更为严重的是,他看到蔡薄言那张笑到扭曲的脸,他立刻热血沸腾,血管膨胀了。 “蔡薄言!”他正义凛然,“放开楚年年,你小子没完啊!” 原本宋伟平把蔡薄言调走这事儿就让蔡薄言窝火,再加上酒过三巡,为人就更加放荡些,“宋伟平,干什么啊,哥们几个热闹热闹关你什么事情?” 楚年年已经喝的晕呼呼,看宋伟平过来,大脑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又在安子的“胁迫”下喝了大半杯酒。不知怎么的,接下来,她就委屈唧,泪水涟涟的看着宋伟平。其实那主要是被烈酒呛的。再接下来,宋伟平敲碎了一个酒瓶子就往安子脑门上砸。再接下来,惨绝人寰的群殴开始了。 服务生没有敢上来拉架的,只有楚年年深入虎穴想救他出来。无奈许多人扭打在一起。最后也不知是谁,抄起桌上的砂锅往宋伟平脑袋上夯,说时迟那时快,楚年年用胳膊替他挡住。 滚烫的王八汤烫在手臂上,楚年年惨叫一声,群殴结束。 宋伟平被打的全身都是伤,却不管不顾的抱着楚年年上车,直奔医院。颇有英雄救美的气势。楚年年没什么大碍,伤口清理了包扎了一下便没事了。倒是宋伟平说自己头晕,说完就真的晕过去了。 他这辈子没这样挨过揍。 后来他醒了,经过一系列检查没有脑震荡等后遗症。只能解释,当时他晕过去,不是累晕的,就是吓晕的。 由于脸上多处破相,宋伟平特意到整形科让医生处理,有小题大做之嫌。处理完毕后,楚年年心底只有一个声音:这货不是宋伟平,这货不是宋伟平。他包扎的跟国宝似的。只露出俩眼睛,色迷迷的东张西望。 医生说虽然小小的破相,但只要不是靠脸吃饭的,就不影响正常工作。可是宋伟平偏要说自己是伤员,每天从公司出来,就第一时间赶到医科大边上的公寓,躺在楚年年床上无病呻吟。 那天楚年年从医院下班,他僵尸样的笔直靠在床上,拿着一盘瓜子磕着,得意的很。听到楚年年脚步声立刻钻进被子佯装熟睡。楚年年也不笨,看见那一堆瓜子壳就知道他刚才在干嘛。装!又装!看在他也是为了自己的份上,能忍则忍。年年问,“哎,吃苹果么?”她削了一个,递到他面前。 他很艰难的醒了,还睡眼惺忪的,摇头,“吃不动,牙齿坏了一颗。” “那我吃了。”三下五除二的解决了苹果,再看宋伟平正对着自己吞口水,“你至于么?没见过苹果?” “你喂我好不好?”他几乎是咬着嘴唇,**迎还休的说出这句话的。楚年年终于知道,宋伟平此人的特长,除了赚钱还有卖萌。 切了一小块苹果,塞进他嘴里。 “能不能用嘴喂。” “不吃就给我吐出来!” 他就真给吐出来了。楚年年关上病房的门,想来个关门打狗。这样浪费水果,不揍还得了! 不过她爬上床,才知道宋伟平如果不想被她揍,她还真得不了手。他三下五除二的控制了她的双手,让她动弹不得,然后逆转战事,以一个非常容易引发遐想的姿势骑在楚年年身上。 这种时候,最不该问的一句话就是“你想干嘛?”但是楚年年问了。 宋伟平邪魅的笑了。笑的脸上一块胶布掉了下来。“滚床单。” 宋伟平似乎觉得和楚年年做这事儿,夜长梦多,必须速战速决。于是冗长的步骤被他一一简化。而他的短暂吻还有那只不安分的手的确很快挑起了楚年年的**。两个身子纠缠在一起。该进入的那一刻宋伟平说,“你别睁眼。” 楚年年就特别不合宜的问了一句,“为什么?”然后睁开眼,看见宋伟平那张满是胶带和纱布的脸。于是这个情境就变得毫无美感了。再接下去宋伟平偃旗息鼓了,去厕所自己解决了问题。 “靠,就差那么一点点。” 楚年年嗑瓜子笑,“我守住了最后防线。” “等我脸好了……看怎么收拾你。” chapter16 医院的实习很快结束了。 宋伟平无限唏嘘,“你不会已经对我那儿彻底失去兴趣了。” 楚年年说,“显然啊,毫无神秘感。我什么奇形怪状的没见过。” “你过来。”宋伟平坐在沙发上,起初楚年年并不想理他,他这种小伎俩她见识了太多次,无非是过去给她一个“意想不到”的吻,企图让她意乱情迷。这家伙烦不烦,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然而不理他的结果就是他一遍遍的重复“你过来。”如果他不是力气比自己大,楚年年非要打他一顿解恨。若是以后长久和此人生活在一起,老了,死了,一定要让子孙后代在墓志铭上刻上如下几个字,“我,楚年年,是被一个叫宋伟平的人烦死的。不然我一定可以长命百岁。钦此。” 楚年年捂着耳朵过去了,一屁股狠狠坐在他大腿上,自认这下子他一定疼的嗷嗷叫。谁料他横抱着她站起来,径直往卧室走过去。 低头浅笑,“年年,我脸伤好了。信守诺言,好好收拾你。” 楚年年这才想到刚才满屋子充斥的那股神秘的怪味儿,原来是宋伟平的荷尔蒙味道。怪不得刚才他的眼神,那样的恬不知耻与“猥琐”。她嗤笑,“你收拾的动么!” 宋伟平果然是收拾的动的。原来他早有预谋。主卧洗手间里的浴缸放满了水,还飘着玫瑰花瓣。楚年年刚想说,“恶趣味。”整个人便被宋伟平扔进了水里。水花溅得老高,把宋伟平的衣服也浇湿了。 “你你你!我还穿着睡衣呢!” 宋伟平脱了自己的衣服,踏进浴缸里,“我来帮你脱。” 他的身体烫的像一块烙铁。一寸寸进攻楚年年的防线。他选对了场所,贴近她身体的刚毅肌肉和柔和的水浑然天成,她瞬间陷落。他没有放过她身体的任何一寸领土,耳朵,脖子,□,大腿,脚趾……那一刻楚年年是迫切的想要的。【21中文网】 似乎浴缸大战并没有让宋伟平满意,后来他又用浴巾把楚年年裹住,去沙发和床上各来了一次,才迎来自己体力的崩溃。 倒下的那一刻他说了句,“亏你天天拉我晨练。体力比从前好多了。这下好,以后不用晨练了,早上起来咱俩对练就可以。” 那之后的一个星期,他们睁眼就对练。知道大姨妈造访,暂停一周。 宋伟平说,“楚年年你从玉女变**了。看我多成功,在我这儿,就没有攻不下的……哈哈……” “我只是用你做工具,美容养颜而已。省的用黄瓜了。” “你……” 这种日子幸福的紧。毕业的日子也一天天的临近。宋伟平问楚年年有什么职业规划,若是不想做医生,就来公司里给他做助手。楚年年是蛮喜欢医生这个职业,只不过觉得自己还需要继续深造,想出国再进修几年。回来找家医院,做个救死扶伤的。她不想做什么生意人,虚伪,累。 这种想法出乎意料的得到宋伟平的赞同,他说丫头想读书是好事儿,他砸锅卖铁也要供。这话让她想起了小时候,她想去学舞蹈,那时候经济条件并不像现在这样的好,楚天明也说过一句类似的,“丫头想学跳舞是好事,砸锅卖铁也要供。”只可惜她没这个天赋,没能坚持下来。不过小时候打了些底子,平时拿出来娱乐一下绰绰有余了。 生活中最不如意的事情莫过于曾经最亲密的人,一想起就心痛。比如父亲,比如赵志。父亲和她,血脉相承,可如今无论何时想起来,李淑芬聒噪的刻薄便会充斥着整个记忆,像是可以化身一把利剑,割断她的神经。而赵志和她,青梅竹马,如今也天各一方,“各为其主”,酸楚和沧桑。想到这里,又是一通发呆——宋伟平最畏惧的时刻。遇到这种情况他不由着她发愣,总想法设法的找话题。 “你想去哪里读?” “如果可以的话,去**。不过现在奖学金很难申请,如果能全奖的话,就去不了太好的学校,如果是自费呢,我又出不起那么多的钱。” “我都说了,砸锅卖铁我要要供。” 楚年年当然知道,供她出国读书,在宋伟平心里根本不算什么,少买一辆好车的事儿,可她凭什么受他这个恩惠呢?没有无功受禄的习惯,也没有靠着男人的心理准备。若是欠了这么大个人情,怕是要用一辈子还了。一辈子太长,她只能说得清昨天与今天,至于明天能怎样,变数太多,谁敢拍着胸脯打包票一生一世。爸爸妈妈曾经是多么让人艳羡的一对,自己和赵志也海誓山盟,到头来不过是一场游戏一场梦。 她叹口气,所谓恋爱,及时行乐,继而两不相欠。 “算了,我还是申请一下试试。我们学校每年还有几个公费名额,不过不完全是去**,竞争也非常激烈。但是总要拼一下的,英语我也考了,不申请也浪费了你说是不是?” 宋伟平当然是知道她的心思的,不过不甘心这样被她婉拒。 “下个月跟我一起去**一趟。” “干嘛?我还要上学呢。” “请假。绝对值得你一去。江海制药庆祝在纳斯达克上市,会在洛杉矶举办一个专家研讨会,届时很多著名的医药类学者会来参加。有你知道的,国内著名的外科专家严教授,**的中本教授,还有些什么人,你去了就知道。” 楚年年兴奋的快跳起来,这种高端研讨会,整个医学院估计也无人能有资格参加,更别提她小小的一个研究生。若是能和一流教授套上磁,去一流研究所深造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若是有这样的机会,哪怕没有奖学金,她豁出去了卖身也是要去的。当然,卖身不至于。在江浦路还有一套楚天明偷偷转到她名下的房产,虽然是mini小户型,不怎么值钱,但卖了怎么也够第一年的费用,以后的,以后再说。 她抱着宋伟平的脖子狂吻,“不会!你个外行人怎么会有这种研讨会的入场券。” 宋伟平的表情很平淡,“我是大股东之一喽。” 楚年年满脸吃惊和感叹,“你不是做房地产的?” “那只是一小部分而已。” 多么金光熠熠的一枚大款。“曾经有一颗大款站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如果上天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我一定对那个大款说……” 说什么呢?她又开始发呆。说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对你的钱说:爱你一万年。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要选整形专业,让你笑的时候别那么难看。 想着就笑了。宋伟平不小的吃惊了一下,往往她发呆接下来的就是长则几天,短则数秒的精神抑郁,这是怎么了? 于是他问,“你刚才在想什么?” 楚年年眼珠子转转,骗他说,“想啊,想我很久以前暗恋的一个人。” “还暗恋?没出息。我喜欢过的向来都在第一时间下手拿下。” “是,我见识到了。可是,你会喜欢多久呢。范小雅,你曾经喜欢过,持续了一年?一个月,一个礼拜?”本是想拿他开玩笑,却无端的把话题扯到一个比较沉重的领域。宋伟平的第一反应就是,楚年年并不在意他的爱会在她身上持续多久。哪怕明天就戛然而止,她也会兴高采烈的收拾东西离开这里,甚至一滴眼泪都不留下,连在操场跑步散心都不需要,便能开始新的生活。好好的,什么都不少。 chapter17 ...   下了飞机楚年年欢快的跟一只吃撑了的鸟一样。宋伟平喜欢她这个样子,可爱,不矫揉造作的可爱。在飞机上楚年年勾着宋伟平的小手指说她从没出过国,心情很紧张。她说楚天明没离婚的时候,总是很忙,许诺过很多次要带她出去转转都没能成行,后来离婚了,每次出国研讨公费旅游这样的好机会都带的是楚晓燕。妈妈曾经说要给她一笔钱,让她出去看看,她都婉言谢绝了。妈那笔钱来的也不容易,蔡叔叔的生意又每况愈下,等以后能挣钱了,还怕没钱出去玩儿一趟么?      宋伟平原本就不太喜欢楚晓燕那孩子,和她妈一样刻薄,眼睛里总写着浅薄的心机。但也不至于到厌恶的程度,毕竟还是个未成年。可被楚年年这么一说,他心底涌起一丝愤怒。他决定把楚天明少给年年的那份爱加倍的补给她,他甚至希望楚晓燕会过的很惨,让楚年年有机会狠狠的鄙视她。      在美国的第一站便是去洛杉矶参加研讨会。本来楚年年是有一套正装的,宋伟平就没差那把剪刀把那粗制滥造的衣服给剪了,“楚小姐,省钱不是错,可这穿出去是要丢咱中国人的颜面地呀!”楚年年倒也不恼。她对自己抠门这个习惯打父母离婚起就养成了,而且自我感觉这个优良的传统会一直继续下去,直到地老天荒。      参加会议要一套像样点的衣服,楚年年提议在国内商场买一个二线品牌,“就穿一次,别买那么贵的。”      她在四位数的衣服面前飘来飘去游移不定的,宋伟平说,“小姐,我宋伟平的女人,穿一件上千人民币的衣服也要这么挑,你杀了我算了。以前谁说过不会给我省钱的。省不省钱的不要紧,关键别给我丢丢丢脸好不好……还是到国外买吧!”      “那不是更贵?”      “没你想象的那么贵。”这是个谎言。楚年年被拉到一家高档成衣店里,因为尺寸要订做,加急的价钱高的让人咋舌,只不过楚年年量尺寸的时候钱就已经进了人家的腰包。她只好骂两句,“真奢侈浪费,罪恶的资本家。”      拿到手的是一套职业装和一件中国红的抹胸礼服。宋伟平让楚年年先穿那套礼服给他看。楚年年在更衣室里折腾了半天,出来的时候把宋伟平惊艳了一把。原以为她是东方人的小小骨架,穿这种衣服会撑不起来,搞的不好像枚粽子也说不定,但好在这衣服的中国红和她健康白皙的肤色以及纤细的线条浑然天成,礼服比较短,在膝盖以上,她的小腿好看极了,很少有跑步的女孩子能把小腿上的肌肉练的这么平滑。      宋伟平歪在床上,朝她竖起大拇指,“楚小姐,nice!晚宴上我要邀请你跳舞。”      “要是不赏光呢?”平时挺好说话的一个人,对宋伟平的小小要求总是要先否定一下心里才舒坦,这是不是变态的先兆?      宋伟平也看透了她这个伎俩,女人要调教,任由她这个性子发展下去还了得。      他站起来,“我帮你脱了吧。”      拉链在身后,楚年年一个人是的确也不好操作,于是非常配合的让宋伟平将拉链一扯到底,露出光溜溜的背。宋伟平一双邪恶的手摸了上去,继而从身后环抱住她,温吞吞的气流吐在她的耳后根,“我说楚小姐,你的手感真好,口感也很好。”      “楚先生,你也一样。”她从不愿意在宋伟平面前吃语言上的亏。      红色礼服被抛在了地板上,宋伟平将楚年年按在墙脚,狠狠的吻着,她傲人的双峰被他的手把玩到疼痛,那下面隐藏的心仿似已经无力跳动,在他来回的挑逗中逐渐沉沦。      明明是白天,但也许是因为二人体力耗费的太大,都昏昏睡去。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楚年年挑起的枕头大战,“宋伟平你这个禽兽!我的内衣!我的内衣都坏了,你使那么大力气干什么!还有这儿这儿,你……你你你……你留了这么多牙印和吻痕我怎么见人啊!”      宋伟平边被打边狡辩,“刚才谁急吼吼的说要说要的。那个人是不是姓楚来着!”      “是你问我要不要的!我不想让你扫兴而已……”      “你有没有良心啊,我刚对对你说了我才下飞机很累,你说练练就好了……”      “有么?”楚年年红了脸。      宋伟平得寸进尺,“你现在要不要,我现在体力充沛,可以再战一场。”说着就吻过来,楚年年恨自己不争气,总在他口手一起进攻的时候毫无防御的力气。宋伟平的电话不合时宜的响了,他骂了句,“cao,扰了老子的好事儿。”然后轻佻的勾了楚年年下巴,“妞,等着,爷一会儿就来。”      “流氓!”      “哎,谁?”宋伟平的公务电话已经关机,这是他的私人号码。所以打来的都是相熟的人,也用不着礼貌客套。      “王希啊!对对,我是在洛杉矶。……你在什么位置,哦……离你不远,我还带着我女朋友,不然我们晚上见一面。明天我们还要参加研讨会。”      放下电话两人都没了兴致,尤其是楚年年,听到王希的名字,心情怎能愉快的起来,她又向来不擅长掩饰,“你的红颜知己让你去约会?”她在红颜二字上加重了语气,心想王希这个女人真是和自己杠上了,为什么偏偏和她楚年年的男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逃也逃不掉。既然逃不掉,就迎上去吧。看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宋伟平捏着她的脸,“你最近醋劲不小,换衣服,晚上一起去。”      没有想到她答应的那么快,那么轻松,“ok”。楚年年从床上翻坐起来,忙不迭的穿bra。      宋伟平按住她的手,“别忙啊!谁说结束了?”      “我腰酸,真的要节制了。”      “明天再开始节制吧……”      *****************      楚年年没有精心打扮,还是T恤牛仔裤,妆都没有化。这倒要感谢宋伟平,刚才激战之后再酣睡,现在的气色相当的好。肌肤白里透红,与众不同。让她自信了几分。不过出门前她还是在镜子前徘徊了很久,王希的那个背影,是相当美丽的。她总不想让自己输给她。宋伟平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别臭美了。年年一出,谁与争锋。”      楚年年踮起脚在他额头上一吻,“你快成我肚子里的蛔虫了。赏你一吻。”      楚年年从来都是在宋伟平的“逼迫”下和他接吻,这冷不丁的一枚香吻,让这位情场高手霎时红了脸,眼神左右闪躲。      “哦……是……是么……跟你在一起时间长了,对你总有了解的……你……你不就是很自恋的一个人吗?”      楚年年乐了,原来宋伟平你也会害羞。      “蛔虫先生,快走吧。约会要迟到了。若你好好表现,忠于职守,以后类似的奖赏,会越来越多。”      宋伟平眼睛一亮,“那我上次说的那种姿势……”      “坚决不予考虑,难度太大!会骨折的!”      *******************      见到落魄的王希的时候,楚年年的心被扯的很痛。那隐痛来自赵志,她过成了这样,那他呢?王希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高挑的身材,轮廓分明的五官,颇有些西方美。上次在机场仅仅是见到她的背影,也气场强大。然而这次见到,像是大病初愈,脸上厚厚的粉底液遮不住黑眼圈和暗黄的皮肤,头发枯黄,似乎没怎么打理。      三个人入了座。王希是个大方的女人,即使带着几分落魄,也谈吐高雅不失风趣。说起这一年来的见闻,惹的楚年年也听的饶有兴致。倒是言语之间只字未提赵志。      宋伟平一直坚信这个十多年的好友在感情问题上不会瞒他,对于楚年年说的她和赵志是一对儿的事儿心中颇为怀疑。偶然间瞥到了王希左手的戒指,“怎么,你订婚了?”      楚年年立刻低下头去切牛排,她害怕王希说出的任何一种答案。      王希把玩了一阵手里的杯子,幽幽的笑笑,这笑里竟让楚年年读出几分绝望的意味,然而她的回答却是,“对。明年回国结婚,你们都来参加啊!”      楚年年的叉子掉在了盘子上,啪的一下,最不入耳的破碎声。      “这盘子真不结实。”楚年年苦笑,宋伟平让服务生来换了餐具。      楚年年趁机去了趟洗手间。下午养的那样好的气色已经消失殆尽,一张脸白的像纸。忘记哪有那么简单,楚年年,你不要高估自己。赵志这个人,已经渗到你的血液里,除非你死,放干净身上的每一滴血,不然他总会在你以为能够开始忘却的时候在不经意的一处刺痛你。直至今日,她也弄不明白究竟她和赵志,是因为自己的任性顽劣,还是因为他心里早已有别人。      也许苏虹对她说过,楚年年你别傻了,那么短的时间就换了一个,你当你那位赵志哥哥是天王巨星啊?有那么大魅力?早有预谋,一定是早有预谋!可她不相信。虽然赵志一向是个城府极深,让人读不懂的人。可他不会这样对自己。      用凉水泼了脸,整了整精神。她想一个人在这里静一静。可身子却总止不住的往下沉,只好用手支撑着洗手台。      ***************************      王希从包里拿出一个大盒子,对宋伟平说,“喏,给你的。”      “呀,太谢谢了。”      “正宗古巴货。怎么,你不是早就戒烟了?又抽上了?”      宋伟平扯扯嘴角,笑的很幸福,“最近又戒了。”      “……你……我知道了,你小子还是心情不好才抽烟是吧!看来最近过的很滋润那!那女孩儿不错。”      “王希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和赵志在一起,我知道楚年年和他的渊源,这种事情犯不着瞒我吧。”      她点了一支烟,抽的时候微微皱起眉头,烟雾缭绕,哀伤的美,“是,我的确快要结婚了。和他。”      “作为朋友,我祝福你。但是王希,万事莫强求。”      王希苦笑一声,“你我不是都在强求?若不强求,估计你宋总还是纽约街头的一个小混混,上不了顶级大学,继承不了宋家的事业,更不会有个那样的女孩儿吧。”      宋伟平用手煽了煽眼前的烟,不知道她抽的是什么,很呛人,“王希你太不了解我,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我向来坦然的很。”      王希将头探了过来,“也许从前的你是这样吧。但现在的样子看起来不像。”她枯瘦的手指指了指楚年年空下的座位。      宋伟平没说话。愣愣的笑。      楚年年回来,“聊什么呢?两个人一脸严肃的。”      王希说,“我在说啊,伟平他栽在你手上了。你好好对他,不要欺负他。”      宋伟平不以为然,“说你呢啊!别扯到我身上。”      “怎么了?”年年抿了一口酒,看似不经意的问。      “这 家伙太不意思,都快结婚了,现在才告诉我。”明知这样说会刺痛楚年年,但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楚年年的一颗心已经滑落谷底,但也好,再没有更差的心境了,“哦,是赵志么?祝贺你。”      王希笑着算做回应,说,“年年,不希望我们的关系因为赵志而尴尬,毕竟我是在你们分手以后……才……况且我和伟平是这么多年的朋友。”      楚年年说,“都过去的事情了。如今我过的很好,也希望他过的好。一句话不说的好么?生意不成情意在。”      楚年年真想扇自己一巴掌惩罚自己的虚伪,然而那句话却化解了尴尬。王希和宋伟平都笑了,楚年年也笑,只是个中滋味,恐怕只有自己知道。      王希并不愿多聊自己的事儿,于是转移话题,逼着宋伟平说他是怎么和楚年年好上的,这其中必然要牵扯上他太多的糗事,他肯定不愿意多说,可楚年年的嘴巴变得像漏斗似的,将什么阑尾事件啊,画室惨案啊,熊猫眼啊,统统说了出来,王希笑的流出了泪。她这个人和赵志一样善于伪装,伪装到能骗过自己的境界。她笑出的哪里是泪,偏偏是心里的苦,短短一顿饭的时间,她认清了对手,看似软弱到不可一击,实则有太过强大的一股力量,水能磨平了石头的棱角,她便是赵志心里的水。让他再想恨,也恨不起来,再想忘,也忘不干净。      楚年年才是赵志或去活或去死的理由。而自己,匆匆过客,互相利用而已。 18 18、chapter18 ...   楚年年是以宋伟平女伴的身份出现在研讨会上的,宋伟平并不懂医药,研讨会对他来说,多少有些无聊。楚年年却自始至终瞪着一双大眼睛,捕捉医药界顶级学者的每一句话。这个机会对她来说太珍贵了。她手心里全是汗,和学者专家聊天的时候一紧张,英文全还给老师了。宋伟平无奈之下只得放下架子做她的全程翻译。      斯蒂芬教授的医学实验室曾经得到大江集团的巨额赞助,当他看见这位宋总裁一脸虔诚的给一个小丫头做翻译,不经对这姑娘有了几分好奇心,忍不住上前攀谈。楚年年见到斯蒂芬教授,激动的别说英文,连中文都说不利索。斯蒂芬问宋伟平这位可爱的东方女孩儿是何方神圣,竟让大江集团的少主人如此降低身份,做陪同翻译。宋伟平伏在斯蒂芬耳根说了句什么,又和这位大胡子老头交换了五味杂陈的眼神,继而饱含深意的大笑。      楚年年气的瞪他,这种严肃的场合如何能拿她开玩笑。却在目光未来得及收回之前,落在了赵志的脸庞上。      他竟然也在。瘦了许多,眼眶深陷,和昨天王希的落魄样子如此相似。穿笔挺的西装,头发梳的一丝不苟。他的侧脸还是那样轮廓分明,这个角度看过去,灯光淡淡的打在他脸上,那一直笼罩在他身上的几分忧郁,更显得让人心碎。      斯蒂芬教授和宋伟平是老相识,见面自然要多聊两句,楚年年被撇在一边,那样呆呼呼的朝赵志的侧脸看着。还是那么的好看,比宋伟平的好看。宋伟平的侧脸像半块甩饼,喂,楚年年你为何会在这种时候想到他那张近在咫尺的大饼脸?      “哎!”宋伟平转回来,“发什么呆!斯蒂芬让你把你的论文翻译一份给他,也许他能给你提供一个带奖学金的学习机会哦!”      本以为这个好消息足以让楚年年乐不可支,却不想她心不在焉的谢了自己。      “不舒服么?”      “恩,有点头疼。”刚才有些恍惚,赵志转眼间消失在了人群,楚年年想,这是否是自己的错觉,若非,她倒不想在这样的场合与他遇见,平添尴尬,若是,那必是思念满溢了,这感觉更让她纠结。她紧紧咬着下嘴唇,回忆刚才那熟悉的人影,究竟是不是属于叫赵志的那个人。      “赵志,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们实验室的资助人,宋伟平先生。”      尽管大脑已经不太好用,但斯蒂芬的这句话,楚年年还是听的清清楚楚。      楚年年的胳膊被谁掐了一下,还能是谁?宋伟平已将自己右手的姿势摆好,等着楚年年腕上去。她很听话,轻轻的将胳膊搭在他为自己弯成的那个美丽弧度里。      “这位是她的小小女人,叫楚年年。”听到斯蒂芬如此在赵志面前介绍自己,楚年年真的不知该哭该笑。只想问宋伟平,什么叫你的小小女人?我哪里小了?胸,还是屁股?      宋伟平绅士的伸出手,赵志犹豫了片刻,握上去,“你好,赵医生,我们在省人民医院有过一面之缘。”      “宋先生,幸会。”赵志的眼睛在楚年年脸上划过,只停留了十万分之一秒,“在省人民医院?我好想没有印象了。”      宋伟平笑了笑,“你在美国可好?常听楚年年提起你。”      “哦。”他的手还被宋伟平礼节性的握着,却不自主的抖起来,赶紧抽回,“好,挺好的。年年,你呢?”      楚年年紧了紧宋伟平的胳膊,将身体微微依靠在他身上,“当然好,比以前好多了。”      赵志的嘴角一弯,“那就好。”      斯蒂芬说,“赵,原来你和宋先生是老相识,中国有句话,他乡遇故知,你们先聊。我去和金教授说几句话。”      斯蒂芬走后,楚年年紧了紧宋伟平的胳膊,示意他赶紧带自己逃离现场,无奈宋伟平丝毫没有理会,将一只手打在赵志的肩膀上,“赵医生,你还不知道吧,王希也是我的好朋友。我们几个人,真是有缘分。”      赵志的笑容很僵硬,偷撇了一眼楚年年,目光正好相碰,楚年年紧张的别过脸去不看他。这一瞥,她的心跳的好快,像是多年前恋爱的时候怯生生的看着他的那种砰然。      于赵志,何尝又不是?那个梳着个马尾的小丫头,扬起脸来,笑着喂他麻辣串,眼波流转,以让他整个心沦陷。如今,他没有心,见到她,才见到了自己的心。      “昨天我们还和王希一起用了晚餐。”宋伟平似乎在提醒赵志什么,于好友王希,于女朋友楚年年,他都希望这个叫赵志的男人,离自己的“小小女人”远远的,“你们快要结婚了?”      赵志低头深吸一口气,犹豫了片刻,笑着说,“是!年年,宋总,到时候我们回z市办喜酒,你们可要来捧场。”      “哈哈哈。”宋伟平笑的快破音,掩饰不住的兴奋,“那一定那一定。到时候就在我们大江集团下面的酒店办!”      “好。”赵志的声音很低,埋没在宋伟平的笑声里。楚年年觉得那声音可憎的很。      “明天我们四个一起吃个饭吧。把王希叫上。”      “不了,明天我要回实验室,咱么来日方长,回国再聚也可以。”      “既然这样,那一定哦!我们在国内等你。是今年夏天就要回来了吧。”      “哦不,项目延长了一年,不过夏天的时候可能会去一趟。”      “那太好了。到时候我给你接风。”      “宋总客气。”      在两个男人虚伪寒暄的时候,楚年年独自走开。宋伟平竟没有注意的到。      赵志问,“一转眼,年年哪里去了?”宋伟平对赵志这样亲昵的称呼自己的女朋友颇不爽,“楚年年啊!不定去哪里玩了。别管她。”      赵志在人群中寻找那个瘦小的影子,尽管再没有什么话可以对她说,可仍希望多看她一眼。      “宋总,失陪,我还有点问题想去请教金教授。”      赵志伸手指了指和斯蒂芬教授谈笑风生的那位医学界著名美女教授,宋伟平客气道,“那不打扰了。回国一定记得联系我。”      赵志的心乱极了。世界那么大,又那么小。处心积虑的躲开她,又天天生活在她的影子里,在这个小小的宴会厅重逢了她,一转眼又不知道去了哪里。他绕过金教授,去了洗手间。他高估了自己,原以为自己会饱含着恨意,做到一切想做到的事情,再决然的离去,离z市远远的,离楚年年也远远的。可如今的他,只剩的一个漂亮的皮囊,内心里早被那些纠葛吞噬空了。再压一根稻草,他就会轰然倒下,再也爬不起来。      在洗手间呆了一会儿,状态好了些。      镜子里的自己,已经半人半鬼。他对得起谁?自己?楚年年?死去的父母?那些仇恨和爱意……      不去想了。要撑着把研讨会开完。要撑着把楚天明送进监狱。别的,不去想了。      他重整了精神出了洗手间,却看见楚年年迎上来的脸。她早在门外恭候。      她的声音很有点抖,“赵志。”      “年年。”他还想说什么,喉咙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了。      “你瘦了。”楚年年说。      “你胖了。”赵志说。      “你过的好么?”      那些佯装的坚强消失了,赵志收起了那份防备,“不好,年年。”      楚年年的泪水只因这一句话落了下来,然而声音还是淡淡的,“爸爸常提起你,我也很想你,连楚晓燕也常念叨你,说你怎么突然就去了美国,连个电话也不给她打。如果过的真不好,就回来吧。”      赵志咬着牙关,他怕一个不留神,他的唇就要吻过去,告诉她心里的苦,统统倒出来,一个字不剩。可是,不能这样前功尽弃,他已经无法回头。      赵志的唇动了动,又是那副样子。让人受够了的欲言又止,让人受够了的不与人分享,自己独扛。她不要再等他的答案了,那感觉难受极了,像是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却在等待一张随时会到的死亡通知书。      她觉得一阵窒息,想逃。一转身,企图快步离开的时候撞上了某人解释的胸肌,“楚年年你躲在这里干什么!”      “你对我这么凶干什么?我上厕所,你也要问啊!”      宋伟平的头向里探了探,“真是上厕所?骗人会长长鼻子。”      楚年年气了,她没心情开这种无聊的玩笑。将手中的包朝他一甩,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宴会厅。      躲在阴影里的赵志点燃一支烟,匆匆抽了几口便掐灭了。转过洗手间悠长的窄道,看见不知所措站在那里的宋伟平。      “宋先生。”      宋伟平起先看他的眼神中是有掩饰不住的愤怒的。明明刚才楚年年和他在那里,那么长时间。孤男寡女的在干嘛?旧情复燃了?还是聊聊家常?还是这小子蓄意将年年勾到这里来图谋不轨?但想想在这里不好发作,平静了下心情。      “哦赵医生,这么巧,你也上洗手间啊。”      赵志笑笑,“好好对她。她老这样,生气了就跑。一定在门口等着你呢。快去吧,外头风大,别让她冻着。”      宋伟平拿了外套出了门,楚年年果然四肢僵硬的站在风口,迎着凛冽的寒风一副要慷慨就义的样子。      “冻死你算了!省的我烦心!”他将衣服为楚年年披上。      “你嘴越来越碎了,像小时候从乡下来替我家做事的张姑妈。”      “那我得去乡下拜访你的张姑妈,再得些她的真传。好好替你做事。”      “我不想说你什么了!”楚年年拿眼睛瞟瞟他,拿他生气是万分的不该,自己也不是个不讲理的人。“刚才不该对你发脾气,对不起。”      宋伟平将她揽入怀中,捏着她的鼻子,“只要你不离开我,如何都是对得起我的。”      楚年年心一软,更觉得刚才自己的失态伤了宋伟平的心。正想安慰他,宋伟平笑了,“我现在好贱啊!怎么能说出那么犯贱的话!楚年年,你以后要是再这样发脾气,你看见我腰上的皮带没有?我就用这玩意儿把你手脚都捆住,s*****m死你。”    19 19、chapter19 ...   那天晚上宋伟平被楚年年踢下了床,在地板上将就了一夜。其实是有沙发的,但为了显示惩罚的严重性,让他长长记性,便只给了他一条薄薄的毛巾毯,让他在大理石地板上冷的哆嗦。      “楚年年,我早就说过你太狠了。我不就是多问了你几遍么?至于这样对我?把肾冻坏了以后我们还怎么玩?哼!不让我睡觉,我锻炼身体!”宋伟平在地板上做仰卧起坐,愤愤不平的说,“我告诉你啊楚年年,我念你是个女的,不然我废了你不可。”      “把嘴闭上,不然期限加长到三个月。”      宋伟平立刻闭嘴,三个月?杀了我吧。三个礼拜就已经够狠的了。不带这样玩的。以后要约法三章,第一条就是:意见不同,求同存异,绝对不以禁*欲相威胁。      宋伟平也该扇自己嘴巴,和她亲热的时候怎么能提晚上的事儿?问她和赵志聊些什么有那么重要么?那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能聊什么?更不可能做什么。宋伟平你也太小肚鸡肠了。做个有心爱女人的男人真他妈的累啊!活作啊!可心管不住脑,脑管不住嘴,就落得个这个下场。      宋伟平没做几个仰卧起坐就累趴下了。这一天也算得上忙碌,再加上晚上酒喝的有些多,没几分钟便昏然睡去。      楚年年枕着自己的右手,那只手,以往总是宋伟平的。感觉怪怪的,总也睡不着。想起晚上的很多事情来,想起赵志的脸,赵志的那句他过的不好,赵志深陷下去的眼睛。想着想着,赵志变成了宋伟平,他龇牙咧嘴的责问自己为什么不专一,为什么脚踩两只船,为什么见到老情人就魂不守舍,继而憨皮厚脸的蹭上来要向自己讨一个承诺,承诺楚年年现在已经是宋伟平的人,要在蹄子上烧上三颗痣,这辈子要与他不离不弃。想到想着,她竟躺着笑出声来。      用脚踢了踢地板上的宋伟平,“其实你挺好的,我很糟糕的发现,如今我可能离不开你哎。伟平,给我点时间嘛,过去总要一点点的忘,或者,你帮着我忘?我们把日子过的更充实,或者,或者……我替你生个小宋,以后你就拴住我了,我哪也去不了。不要老宋,我总得想着着小宋的对不对……”说完楚年年自觉这一番深情表白无比肉麻,再说下去她就想去自挂东南枝了,无奈那厢还一点反应没有。      “伟平?……宋伟平!!!”      鼾声如雷。      ………………      楚年年独自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会,终究是睡不着。只好抱着枕头被子到地上,和宋伟平一起睡。也奇了怪了,搂着他的腰,很快就睡去,一夜无梦。      醒来的时候宋伟平得意洋洋的撑着下巴托着腮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数着楚年年脸上的雀斑,一颗两颗三四颗,五颗六颗七八颗……      “停!”      “我还没仔细看过呢,你这么多雀斑,我怎么找了个这样丑的女人!”      “你!”      “还有啊,你干嘛睡到地上来?不怕冷啊?还是不搂着我的小蛮腰你睡不着?”      “我……”      “好了好了……我原谅你了,认识到我的重要性就好,起床吧,哦不,起地吧,今天咱们出去转转,给你添两件衣裳。”      楚年年叹口气,和宋先生生气隔不了夜,最后又总被他反败为胜,算了,下次还是忍忍脾气,得过且过吧,不然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楚年年套了衣服洗了脸。宋伟平在欢乐的唱儿歌。这货是在美国长大的?为什么会唱这么多中国儿歌?让我们荡起双桨,小邋遢,小毛驴……其投入,其认真,都让楚年年汗颜。      楚年年用卫生纸捏成小团塞住耳朵,突然腹部一阵揪心的疼痛,脸瞬间变得惨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下来,这惊天地泣鬼神的疼痛来的这样迅猛,让她有点措手不及。本不想扫了宋伟平逛街的兴致,忍忍一会儿就好了,这下子怕是忍不过去。坐在马桶盖上,捂着小腹,“宋伟平你给我过来!”      宋伟平正在镜子跟前更衣,这是他一天当中最认真的时刻,千不好万不好,皮相一定要整好是他的座右铭。      “干嘛?手纸马桶旁边有。”      楚年年咬着牙,疼的瑟瑟发抖,再没有力气吼一嗓子。      宋伟平又美了一会儿,穿戴整齐了,听楚年年没声响了,估摸是在里面酣畅淋漓了吧。忍不住非君子了一把,推开洗手间的门。见楚年年一头大汗面如土灰的坐在马桶盖上,样子甚是吓人。赶紧扑到她面前,“怎么了?”      “我……我肚子疼……”她疼的话都说不出完整的。      宋伟平自责了,臭美比得上人命么?      “去医院!”他将楚年年横着抱起。      “不……不用去,把我放床上,我想睡觉,睡一会儿就好。”      楚年年的脸部疼的扭曲,于是宋伟平心里的血都快滴光了。在她额头上轻吻了一下,“乖,去医院。一会儿就不疼了,我陪着你。”      “我不去。”楚年年撅起来像头牛,“我想睡!你去给我倒杯热水来!”      宋伟平只得听话,把她放在床上,替她盖好被子。又丫鬟似的端一杯热水喂她喝下。楚年年脸上痛苦的神色稍有缓和。      “我冷,你进来给我当暖炉。”      “臭丫头,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你不是出什么大毛病了吧。”      楚年年挤出一丝笑,这样厉害的痛经好像还是初中的时候经历过一次,可能是昨天夜里睡地板着了些凉。看宋伟平那紧张模样,偏偏不想告诉他是痛经,让他着急去。      “你脱了衣服进来,给我取暖。”      宋伟平乖乖的把自己脱到只剩一条内裤,钻进被子里去。楚年年双手环抱,宋伟平没出息的下半身立刻有了反应。虽然疼到要虚脱,楚年年还是躲在他怀里不怀好意的笑了。      暖了一会儿,疼痛稍微减轻了一点,但一点力气也没有。楚年年的眼皮合上了睁开睁开了又合上。天知道宋伟平哪根神经搭错了,觉得楚年年如今已经是生死攸关,电视剧里都那样演,不能让虚弱者睡着,一睡着也许就再也醒不来。      于是宋伟平强忍着内心和身体上的两层欲*火,控制住自己乘人之危的丑恶思想,看楚年年一要睡着,就立刻把她弄醒。楚年年吐血三升,继而贫血严重,更加想睡。      “求求你,别戳我了,让我睡会。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      宋伟平说,“你万一睡过去了怎么办?我的意思是,死掉了。”      “你不能感受我的鼻息啊!”      也对!可这更苦煞了宋伟平,她柔柔的气息就那样拂在他脸上,每一根胡茬,每一个毛孔都血管贲张。这可怎么办?忍字头上一把刀。好辛苦,好疼的。      她可怜巴巴的躲在自己的怀里睡觉,像一只受伤的小鹿,额头上不时的沁出细细的汗珠。宋伟平用指腹轻轻拭去汗珠,渐渐的觉得,其实这样静静的抱着也很好。男人,或许一切雄性,占有欲总是那样的强。但未必进入才是占有,如今这样暖暖的依偎,更是把心占的满满的。就那样看着她,喉咙不再干燥到要燃烧,身上的温度也渐渐退去。看她在睡梦中或皱眉,或微笑。会不会有那么一天,在睡梦里她叫的是自己的名字,“宋伟平你这个混蛋,快去给我拿一卷手纸。”或是“宋伟平葛隔,帮我揉揉肩嘛。”那他会快乐到死的。      在yy之余,宋伟平还很担心楚年年的身体状况。他想着是不是叫一个医生过来,万一真是大毛病,可千万别耽误了。      手机响了。竟然是楚年年的号码。他看了一眼怀中沉睡的她,莫非闹鬼了?      “喂?”      “我……哦,是宋总吧。我是赵志。昨天楚年年把手机拉在椅子上了,我最后走,我看见就拿着了。也不知道怎么联系她,就只有找你了。”      宋伟平的火又不打一处来,真想一巴掌拍到楚年年脸上,掉了个手机,怎么偏偏被他捡到,捡到就捡到了,扔了就是,为什么偏偏还要联系过来,又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哦没关系。她在我身边睡着呢。”宋伟平特意在“睡”上加了重音,怕对方听不清楚,又追加了一句,“她睡着了。就在我旁边。手机你先拿着,等一会儿我去取。”      “好的。”赵志正准备挂掉电话,宋伟平想起了什么,“赵医生!”      “恩?宋总还有什么事情么?”      “楚年年刚才肚子疼到像要死了一样是怎么回事?还出虚汗,然后就是嗜睡。她不愿去医院。你是医生,你看看这情况严重不?”      “你们在哪里,我这就过去一趟……”      放下电话,宋伟平追悔莫及。可赵志很快到了。手上拿了一袋红糖和几块生姜。      “这是?”      “她小时候,大概是初中的时候也这样疼过一次。没什么大事儿,不过挺难受的。”      “那是什么?”也怪宋伟平往常交女朋友太不懂得怜香惜玉,更有碧血染银枪的时候存在,怎么知道女孩子那几天是不舒服的。      “她该是来例假了,受了凉,肚子疼。”      “哦!”宋伟平恍然大悟。谁让她晚上睡到地上来的!难不成真的是为了抱着自己的小蛮腰?      “宋总,您让厨房给她煮红糖生姜水,喂她喝下去,然后好好睡一觉就没关系了。”      “谢谢。”      “那我……先走了。对了,这是她的手机。”      宋伟平接过手机,客气的挽留了他,“赵医生,不然进来坐一坐吧,晚上一起吃个饭。”      “不打扰你们休息了。我下午的飞机。这还得赶去机场。”      赵志走后,宋伟平端详着楚年年的手机,认识这么久都没有注意到她用这么旧的一部手机。屏幕是花的,外壳也破败不堪。这款手机他认得,是好多年前的情侣款。女款是粉色的,男款是黑色。当年他送给范小雅一部,范小雅还嚷嚷着非让他用黑色的和自己couple,被他无情的拒绝了。他觉得黑色的那款长的很傻x,很丑。他几乎可以肯定赵志用的依然是那款黑色手机,和自己的楚年年遥相呼应。      他很没有道德的打开了楚年年的手机,翻开了电话簿。赵志的电话当仁不让的占据了第一的位置,而称呼,是让他受不了的“小志哥。”而自己的,翻了很久,终于出现,“宋二。”      “宋二”是个什么意思?他并不是排行老二,他到哪里都是老大的啊!      手机相册里有赵志和她的合影,甜蜜的,其实他们很般配。宋伟平很佩服自己在这种时刻还能保持客观的思维。再翻一眼竟也出现了自己的,不是面目狰狞的在吃,就是谄媚邀宠的在笑。和合影里那个英俊的男人,天壤之别。楚年年,你别带着有色眼镜看人好不好,你发现我宋伟平帅气的面了么!怎么我的照片都这样丑?!      楚年年一觉睡到了天黑,红糖水冷了热,热了冷。      等她终于醒了,宋伟平二话没说先把这“良药”给她灌了下去。楚年年喝的胃和心一起暖了起来,人也有精神了许多。      “宋二是什么意思。”      楚年年一时没反应过来,二时也没有。      宋伟平搬椅子在她面前坐下,很严肃的说,“楚年年,我们需要谈一谈。”    20 20、chapter20 ...   楚年年忽闪着眼睛,“谈之前你先告诉我,你怎么知道要给我煮红糖水的?”      宋伟平收起了神色,“你猜是谁?”      “哈哈……”楚年年怀抱着枕头没心没肺的大笑,“你的某任女朋友呗,刚才打电话向谁求救了,老实交代。”      “楚年年!”宋伟平脸上出现了少有的严肃表情,紧皱眉头双手环抱,“我们真的要好好谈一谈。”      “谈什么啊?”      “谈为什么赵志是小志哥哥,我叫宋二。宋二是什么意思?”      楚年年差点一口气背过去,“你偷看我手机!”      宋伟平力图说的轻描淡写,但还是流露出一星半点的愤怒,“昨天你手机丢在会场了,赵志送来的。”      楚年年想起以往的红糖水都是赵志替她煮的,每次肚子疼都是。他耐心的去菜场挑生姜,去超市买红糖,然后在厨房里用小火煨着,人就在那里看着。      楚年年从前很讨厌生姜的味道,赵志硬是要给她灌下去,有几次她差点要吐掉,赵志就捏着她鼻子灌。后来渐渐习惯了这味道,就是不来大姨妈也让赵志给她煮着喝。      今天这味儿偿起来怪怪的,想必一定是赵志告诉了他方法,宋伟平亲自动手的。      楚年年问,“他人呢?”      宋伟平从鼻子里哼出声音来,“你这么关心他?”      楚年年别过脸去,“我就随便问问。把手机给我。”      宋伟平将粉色手机递给她,“这个手机太破了,扔掉吧。”      楚年年没理他,“你过来,看好了。”她迅速翻出了赵志的手机号,纤细的手指放在delete键上,“删了,干净吧。这是他在国内的号,也不用了。我忘记删除了而已。”      宋伟平难以掩饰得意的神情,又一本正经的坐回座位,“好,那我就不再纠结小志哥哥的事情了。说下什么叫宋二吧。”      “宋二啊!”楚年年想了想,嘴巴一咧,双掌一拍,继而伸出两个手指,“二号备胎的意思。”      宋伟平被炮竹轰了一样的暴跳如雷,“什么什么?我是备胎还是二号的?那谁是正室,谁是一号备胎?别以为你来月经我就不收拾你了啊!我这个人狠起来很禽兽的。”      楚年年用被子遮住身体,“你别过来,我现在血流成河呢。”      “我不怕。”宋伟平说话间整个人扑上来,像疯狗一样撕咬,嘴里还发出嗷嗷嗷的声音。      “好了好了。”楚年年笑不叠的说,“我说,我说……别……别咯吱我……”      “快!”      “我……我刚认识你的时候……觉得……”      “觉得什么!”宋伟平伏在她身上,一动不动,两只爪子托着腮,等着一个恭维的句子出现,安抚他刚刚受伤的心。      “我觉得你挺二的,私下里,我都叫你二货来着。然后,就把你的名字存成宋二了。”      宋伟平的牙毫无保留的咬在了楚年年脸上。      “喂!疼哎!我是虚弱的妇女,你怎么这样没轻没重啊!”      宋伟平从楚年年身上爬起来,“好吧,我不欺负妇女儿童。不过……”他拔出了楚年年的手机卡,将那部破旧的手机狠狠的扔进了垃圾箱,“老土,这么老的手机你也就不要用了吧!”      楚年年伸手去捡,宋伟平挡着不让。“你凭什么扔我手机!”      “我看它不顺眼。”      不一会儿服务员送来了两部最新款的苹果,一黑一白。      楚年年端详了一会新手机,iphone的制造的确精良,看着像一件工艺品。但她嘟着嘴说,“我还是想用哪个粉的。”      宋伟平从垃圾箱里把粉色手机掏出来,嘴里嘟囔着,“你还想用是吧!我让你用!”接着整个人在上面蹦了十来分钟,终于碎到惨不忍睹。      “宋伟平你这是干什么。”      “锻炼身体。”      *****************************      为此楚年年整整三天没有理他。是真的没有理他。本来这手机就快要光荣退休了,用了这么长时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看它活生生的被宋伟平的铁蹄践踏,继而鞭尸,心里当然不是滋味。宋伟平狂躁的蹦跶的样子像具醉酒的僵尸,疯狂且无情。楚年年没搞明白宋伟平为什么对此手机有如此恨意。手机是三年前老妈送她的,当时是流行款,很贵,用了这么多年也没出过毛病,楚年年还想着要换手机还换这个牌子。可……      他是个间歇性神经病——这是楚年年对此事的总结。既然是神经病,还是离他远一点的好。      宋伟平想尽了办法,这次终于黔驴技穷。在美国的最后三天,楚年年哪里也没去,每天板着一张脸在房间里翻译论文。对待吵闹的宋伟平最好的方法就是堵住耳朵学习,任他出什么幺蛾子,天塌下来都不理会。宋伟平最终崩溃了。      “你再不跟我说话,我就把你丢在这里。”      楚年年头也不抬,“我在美国只有一个熟人,就是赵志。你要走了,我只有请他帮我买票,送我回国。”      “你……”宋伟平有多少升血也不够吐的。跺着脚骂着娘订了两张机票,把楚年年拖出了宾馆,直奔机场。      “你你你,你为了一个手机不理我!”在飞机上,宋伟平忍无可忍,“你说话!不然我真把你扔出去!”      楚年年气儿也消了,长时间不说话嘴巴也难受,“那个手机对我很重要。”      “哼!”宋伟平这一个感叹词充分暴露了嫉妒之心,“当然重要。他送你的狗屎都比我送你的黄金重要。”      “宋伟平你说什么!谁的狗屎?”      “他的!”宋伟平像一只斗牛。      “那是我妈给我买的!”楚年年将脸转向窗外,宋伟平实在是太不可理喻了。      他这才知道这几天的干醋吃的多么不值,和谁斗艳,也不至于和丈母娘吧。“我错了。”这是他的一大优点,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你以为是谁?”      “我以为……”      “赵志是么?我楚年年没有那么下作,会和一个将我踹了的男人死灰复燃,宋总,拜托你有点大脑。再有就是,若是你这样不信任我,我们也无继续下去的必要了吧。下了飞机,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嘿嘿。”宋伟平阴险的笑了,“这你还真做不到。”      “为什么!”      “你也不看看这是往哪里飞的航班。”      “不是吧……”      “飞日本的,这个季节,正好带你去看樱花。”      宋伟平不愧是宋伟平,做任何事情都要给自己留一手。就料到她如果不消气,回到国内给他来个人间蒸发,寻找的过程那得多揪心啊!到日本去,举目无亲,看你往哪里跑。      ***********************      樱花她见过的,但这样漫山遍野的樱花海是真的第一次见。原来花海可以这样美,美到让人醉了,恍如隔世。春暖,天蓝,风清,樱花如雪。      楚年年靠在一株樱花树下,宋伟平从后面环抱住她。      “年年,嫁给我好不好?我向樱花发誓,会对你好一辈子。”      “宋总,你摸摸我的胳膊。”      “干嘛?”      “鸡皮疙瘩掉下来,污染环境的。”      “楚年年你这是什么话,答应不答应给个准信啊!”      “不答应!”      宋伟平走到她面前,扳正她的脸,“你再说一遍试试!”      “我不答应不答应不答应……”      “算了!不搞这些虚的了!手伸出来。”      楚年年挣开他的手,想逃,却被宋伟平三步并两步的追上,“楚年年这可是小日本的国土,你也稍微注意点淑女形象,别给我撒野!”他掰开年年的手指,将一枚戒指套在上面,楚年年伸手去掳,宋伟平将她两手扣到身后,“楚年年你要是敢把这戒指摘了,我就把你俩爪子跺了红烧蹄髈。”      宋伟平觉得以楚年年的性格她会锲而不舍的掳戒指,没想到楚年年左右端详了一番,“你眼光不错,这挺值钱的吧,我收下了。要是遇上灾荒,还能当点儿小钱花花。”      你……      宋伟平租了一栋山间别墅,两个人弄坏了房间里的榻榻米。面对自己显赫的战功,宋伟平得意的笑了。这些天知道楚年年是安全期,也不采取措施,果然不带着雨衣做,要愉悦许多啊!      本想在日本多逗留几天,这里没有公司的琐事缠身,也没有相熟的人。这种好日子对宋伟平和楚年年来说都很难得。宋伟平干脆关了手机,楚年年觉得万一学校有什么急事联系不到不好,便坚持着开机。然而一通电话搅乱了他们的行程。李淑芬打来的,“年年,你和伟平在一起吧!你爸爸被纪检会带去问话了,快回来,让伟平托托关系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赶了当晚的飞机飞回z市,楚家已经乱成一锅粥。楚天明被纪检会带走,几天没有音讯,医院里传什么的都有,基本的论调是楚院长这次怕是铁定要蹲班房了。那些人昨天还点头哈腰的“楚院长”长,“楚院长”短,“楚院长”英明,恨不得万岁,转脸就是“楚天明一直就不是个好东西。医院被他搞的乱七八糟。”李淑芬和楚晓燕在家寝食难安,两个人都瘦了一圈,样子很落魄。      “阿姨你先别急,先让伟平去公检法系统打听去了。不会有什么大事。”      “怎么不会!”李淑芬跺着脚,这个妇人如今面黄如蜡,“一定是大事!”      宋伟平问道,“阿姨你知道些什么么?”李淑芬欲言又止,差点没给宋伟平跪下,“伟平啊,你一定救救我家老楚,我们母女,全靠他一个人啊!”若不是牵涉到自己的父亲,看平时盛气凌人的她如今这副落魄的样子,楚年年会暗自叫爽,然而现在,她所有的情绪也只有担心。      宋伟平很快问到了大致的情况。十一年前赵兴的旧案子又被翻出来,发现很多的疑点,有人提供新的材料证明当年赵兴不过是因为一时疏忽大意,在一批进口药品上签了字,然而这批药品的真正经手人正是当时身为副院长的楚天明。十年前,副院长的工资也不过千把块钱,然而此案的涉及金额以高达百万。是当时轰动z市乃至全国的重大医疗腐败案。但这么大的案子,只用了三个月时间便草草结案,如今再查起来,证据明显不足,于是有重大嫌疑的楚天明和当时经手此案的司法人员都被隔离审查。司法人员接受贿赂的行为已经招供,当年是省人民医院以单位的名义送了工作人员一批财务,院方说是为了赶紧结案,减轻在社会上的不良影响,但具体操作人,也就是楚天明。当时的司法工作人员素质低下,思想水平不高,便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判了赵兴十三年有期徒刑。后来赵兴上诉,又因提不出新证据被驳回。      事情蹊跷在赵兴已经死了,而这案子也过去了十年。虽说冤假错案的追诉期是20年,但司法实践上很少有这么长时间,当事人已故还有人替他翻案的先例。      宋伟平问,“李阿姨,这个赵兴有什么亲友在本市么?他本人已经去世,这件事情一定是亲友所为。如果他们是为了钱,我去塞给一些,事情已经过了这么久,再追究也没有什么意思。如果他们放弃刨根问底,或许还有一丝机会。这且不说,最关键的是,李阿姨您跟我说实话,楚叔叔到底有没有问题?如果没有问题,身正不怕影子斜。”      李淑芬不说话。楚年年瘫坐在沙发上。赵兴还有什么亲属?他老家是北方农村的,一穷二白,没出事前还有穷亲戚来投靠,出事后纷纷撇清关系,恨不得赵家没出过这个大学生,恨不得赵兴改名换姓。那只有一个人——赵志。楚年年似乎明白了什么事情。一年多前他问自己愿不愿和自己远走高飞,在他和父亲之间选择谁?那时候笑他幼稚,骂他荒唐……还有还有,王希的父亲是现任法院院长,十年的案子,又死了当事人,想翻案何其困难,莫非……她不敢再想下去。事情为什么会这个样子?      “是赵志。他是赵兴的儿子。”楚年年的心沉下的胸腔,快要坠下来,声音却平淡如水,自己听过去都觉得这种对比显得恐怖。      轮到宋伟平不说话了。他对上号了,在饭桌上听他们提起过赵兴,他的儿子后来是楚家抚养的,便是与楚年年两小无猜的赵志了。      若这是他们分手的理由,楚年年该怎么办?楚天明如果真的是罪魁祸首,换做是他宋伟平,也定会追究到底。然而他该是爱着楚年年的,他大老远的跑去宾馆,只为给她送红糖和生姜,却在门口停住不越雷池一步,他看她的眼神分明还是饱含爱意的。宋伟平的拳头捏的咯咯作响,头顶的天花板开始转,灯转成一张狰狞的脸,冲他不怀好意的笑着。      过了许久他说,“也不一定。我还是再打听打听的好。如果真的是赵志,那事情要好办的多。他想要什么,我们就给他什么。年年,你毕竟和他是发小,若他念一点多年的情谊,下手也不该那么狠。过去的都过去了,他还是不要亲手扼死自己的未来比较好。”      楚年年冷冷的说,“不用劝了。你还不明白他的决心么?他宁可死,也不会回头了。何谈未来。”    21 21、chapter21 ...   楚年年没有回医科大的公寓,那一晚她睡在楚天明家,她曾经的卧室里。李淑芬将她的房间毫不留情的变成了客房,连她本来的那张hellokitty单人床都撤换成了一张可以折叠的沙发床,没人的时候收起来,空间看上去大些,也许这样更让李淑芬舒服,最好这个家没有一点楚年年的影子。      可怎么可能,这里的每一寸地方,都有她的气息。墙上有她用铅笔做的小记号,那时候她矮赵志许多,长一点,就用铅笔记上一笔,门上深深的瘪窝是那个混小子泼赵志可乐,她太生气了回来踢的。躺在床上,看熟悉的天花板上那条依然健在的裂缝,曾经有一天趁没有大人在家,楚年年把赵志拉到自己房间里,逼着他和自己并肩躺下。赵志红着脸问她想干嘛。她笑,“不干嘛,陪我发呆。”      赵志就乖乖陪她发呆,看天花板。这条裂缝当时就在,只是没有如今这样深,楚年年问,“喂,要是天花板掉下来了,把我们砸死怎么办?”      赵志淡淡的说“有我在,压不死你。”他的声音那样轻,却贯穿了她身子去了她心里,像珠子落在银盘里,一颗颗掷地有声。      她一直相信,他会为自己撑起重重的天花板,哪怕压的他粉身碎骨。然而一转眼,他变成了那急速向下的一块黑压压的水泥板,直向自己砸过来,不顾及一丝情意,要把她变成肉酱,他才满意?      楚年年枕着自己的手,那缝隙清楚到模糊到清楚,恍惚间好像已经过了很久。这些年的点滴像被万有引力吸着回到她脑子里。      她几乎可以肯定楚天明是有罪的。那年楚天明买了这栋别墅,添了一部新车。在那个年代,不是他这样的工薪阶层可以做的到的。妈妈也曾经问起,他说是他做专家门诊的钱。她们真傻,信以为真,引以为豪。      没多久赵兴入狱,赵志来了,一向高傲的楚天明偏偏对赵志有些低声下气,他对赵志总是好过自己。就像是玩拼图,这个家从赵志来了之后总给楚年年留些说不清楚的碎片,她对着这些疑惑着,今天终于在拐角旮旯找到了最重要的一片,她兴奋的拼上去,才发现这整幅图是座坟墓。家庭的坟墓,爱情的坟墓。      后来她想了很久爸爸为什么要这样做,若他愿意,妈妈和自己会陪着他过哪怕是贫寒的日子,起码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粗茶淡饭之余,说说一天的新鲜事,谈谈对未来的些许憧憬,也许大多数都会落空吧,总好过这空荡荡的别墅,人走楼空。      她就这样瞪着眼睛,眼泪流不出来,回忆一寸寸吞噬她仅存的一点意识,她觉得自己快要被压的死过去了。死过去倒也好,活着太多烦恼,快乐又总是短暂。      夜幕降临的时候宋伟平来了,他的脚步少有的沉重,带着他特有的气息。他推门进来的时候楚年年说,“别开灯。”      宋伟平的手按在墙上,犹豫了几秒,还是按下了开关。      大半天没有见过线的眼睛被灯光照的生疼。她用手遮在眼前,“让你别开的。”这个房间的窗帘很厚,可以遮住所有的光线,白天也如黑夜。原来她住这里的时候,窗帘是浅绿色的,太阳照进来的时候屋子也是浅绿的。      宋伟平轻轻叹了口气,还是听了话,替她关上了灯。世界唰的一下又回到一片黑暗中。黑暗更符合她的心境。她不想见光,甚至觉得自己见不得光。      宋伟平静静坐在床边,在一片阴霾的黑暗里沉默了半天。      他在想要和楚年年说些什么,但似乎任何消息都不是能振奋人心的那一种。想了许久,他说,“楚晓燕被我强行送回学校了,毕竟还是上着学的孩子,这样一直旷课下去不好,李淑芬去了亲戚家,也好,不用听她絮絮叨叨的。”      楚年年轻轻的恩了一声,嗓子是沙哑的。      宋伟平没再说话,握着楚年年冷冰冰的手。      “我家的事情麻烦你了。其实我觉得我爸爸……”她自己说不下去,喉头那里酸痛难忍,像是用火烤着一样。      黑暗中她听见宋伟平脱衣服的声音。很快他把自己脱的只剩内裤,钻进被子里,将楚年年拖如怀中。      宋伟平沉稳的声音传来,才让她平静,“年年,抱着我。”      楚年年终于哭出来,在冰冷的手指触到宋伟平温暖坚实的后背的那一刹那。宋伟平搂着她,和着她的心跳拍她的背,像是母亲对婴儿。渐渐的她哭累了,人也乏了,才在他怀里将将的睡了一觉。      她做了噩梦,梦见赵志拿着一把刀朝她砍来,她站在那里,想跑却迈不动步子。赵志在砍下去的前一秒对她说,“楚年年,你以为我爱过你?”      梦里的自己傻傻的点头,她当然爱过他。直至现在,她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能不爱他。梦开始变的不像梦,真实的让人害怕。      赵志冷冷的笑,“从来你们家的那一刻,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替我爸爸出那一口气罢了。你以为你是什么?楚年年我从未爱过你,你只不过是一颗棋子,不,你连棋子都不配去做。”这个梦重复了十几次,匆匆的开始,血肉模糊的结束。      醒来的时候一身冷汗,宋伟平一如前夜的姿势,紧紧的抱着自己,他的胸前有深深的牙印,就快渗出血来。梦里叫不出来,原是咬着别人的肉,堵了自己的嘴。      好怕这个梦是真的,那她青春时代的爱情是什么?只是一个复仇的谎言?      “伟平,我要去找他,帮我定张机票吧。”      “不用了,他已经回来了。”      楚年年好不容易被宋伟平温暖的双手又迅速的冰冷下来。不是想见他么?为什么知道他与自己顶着同一天的时候就踹不过气来。      心里涌出一丝绝望。      被李淑芬扫地出门的时候,被蔡薄言欺负的时候,被赵志“踹”掉的时候,她都不曾如此的绝望。可如今,他回来了,正式向自己开战,势不两立。他用两年的时间,亦或是十年,准备了所有的武器,而她楚年年,两手空空。唯一还能利用,还能依靠的,便是此刻还紧紧搂着自己的宋伟平。然而在这件事里,他是外人,何苦牵扯他进来?      楚年年迅速的穿好衣服,泪痕还留在脸上,“你知道他在哪里么?”      “现在是凌晨三点,你给我睡下!”楚年年不依,接着就被宋伟平直接放倒,“你哪也不许去!刚才许秘书来电话,我公司有些急事,早上等我来接你出去早餐,如果你不在这个屋子里,你家的事休想让我帮一个指头的忙。”      宋伟平走了。      这个昏暗的屋子真的是让时光颠倒,分不清昼夜。不知不觉已经在这张沙发床上躺了十几个小时。把这十几年来发生的事情都想了一圈,有些想明白了,有些更糊涂了。宋伟平给的苹果手机上电话号码簿空荡荡的,她连苏虹的号码也不记得了。此刻她特别想说说话。想打电话给妈妈,可她人不在本地,如今也该在休息,妈妈早就说过,她与楚天明恩断义绝,此生不再往来,说给她听甚至会招来嗤笑,这是楚年年最不愿意见到的。若现实很苦,人就会拼命的保住回忆。她珍惜还有一个完整家时候的美好回忆,不愿看到母亲无情的样子,尽管这无情,来的自有它的道理。      这世界真奇妙,她竟只记得蔡薄言的号码。犹豫了良久,终于拨了过去。电话响了很久那边才接起。蔡薄言一看是楚年年的号码,便睡意全无,“年年,怎么了?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      上次宋伟平挑衅斗殴以后,就再没见过蔡薄言。他的声音却又勾起了楚年年内心深处的恐惧,她颤抖着挂了电话。蔡薄言又拨过来,宋伟平把这电话的铃声设的太欢快,越欢快人就越衬得凄凉。      她又想哭。      世界上本该爱她的人在干什么?在监狱,在复仇的路上……她觉得自己像被关在一间黑屋里,周围一片狰狞的面孔,聚光灯打的她的影子老长。她觉得孤独,害怕……害怕到想逃。她从来都是个喜欢热闹的人,朋友成群,众星捧月,然而如今,她竟是这样的孤单。宋伟平像一根救民稻草,她双手紧紧的抓住,勒出了血口子也不敢放掉。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沦落到如此可悲。      宋伟平开车在路上乱逛了一会,斯蒂芬告诉他,赵志的飞机大概要在凌晨五点才能到达z市机场。他拿出王希给他的雪茄,将车的顶棚打开,凌晨的风夹着寒意扑面而来,打火机几次都没有把烟点着。他放弃了,将打火机和烟狠狠的扔在了马路上。他必须把赵志截在机场,先于楚年年把一切弄清楚。      他知道,相比楚天明罪有应得会被送进监狱,楚年年更受不了一起长大,本想托付终身的“小志”哥哥从头到尾就是个阴险的卧底,冷静的,眼睁睁的将他们赵家毁灭,而她除了是这场战争中无辜的炮灰以外,再没有别的身份。他宁愿赵志和楚年年的过去是美好纯粹的,也不想真相袭来让楚年年一下子崩溃。      赵志的飞机晚点了一个小时,见到他的时候,太阳已经夺目的升起来,朝阳是那么柔和的撒在他有些皱了的西服上。他从不穿皱了的衣服出门。他从来都打扮的一丝不苟。      见到赵志那样悠哉的从出口出来,宋伟平愤怒的油然而生,他一把把赵志搡在地上,若不是招来了机场安保,宋伟平会用皮鞋踩在他脸上,揍一顿再说别的。      赵志从地上爬起来,并不吃力,然而宋伟平那样站着看他,仿佛在用身上最后一丝愤怒化成的力量。      赵志拍拍身上的灰,嘴角勾着惨淡的笑,“宋总,那边有家咖啡厅,味道还不错。”      宋伟平歪歪嘴,整了整领带,“好吧。”      机场的这家咖啡厅装修的颇有格调,木质的桌椅,镂空的吊顶,明晃晃的灯。清晨的咖啡香往往是让人愉悦精神的,却让宋伟平一阵阵眩晕不适。宋伟平不曾这样狼狈过。更不曾为了别人的事情如此狼狈过。      “赵医生,开门见山告诉我你此行的目的吧。”      赵志喝了口咖啡,要的卡布奇诺,奶沫还残留在他的嘴上,他摊开面巾纸轻轻的擦了擦,嘴角依旧有那淡淡忧愁的笑,“下飞机的时候我接到了斯蒂芬教授的电话,他说你会来机场截我。我做好了挨揍挨骂的准备。宋总,你不是都知道了么?有些证据在我手上,必须我亲自教到检察院,不然无法定他的罪。”      “赵志你是不是个男人?”宋伟平的青筋暴起,“你骗了楚年年,利用了王希。对,没错,你的情况我了解了些,替你爸爸翻案没错,可我见不得你伤害女人,尤其是,我的女人。”      赵志歇斯底里的笑了,路过身边的服务员忍不住停下来看了他一眼,又悻悻的走开,“宋总,我利用王希不假,可我会用一辈子去还。然而对于楚年年,她和你在一起,远比和我在一起要愉快,这不是更好?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若不是我,楚天明也不会有好下场,这是楚家注定的悲剧,我只是一针催化剂而已。如果是楚年年让你来的,请你转告她,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对她很好,我不欠她什么,她更不欠我什么,只是我们注定不是能一直走下去的一对。所以,我祝福你,也希望你成全我。”      说完这些赵志脸上的表情变得很怪异,他不经意的捂住了胸口,那里很疼。他不想流露出半点感情,却连痛也掩饰不了。      宋伟平愣了半晌,“你意已决?你知道这样会多么伤害年年。我想你一定不是这些年处心积虑的对付她的对不对?”      赵志将咖啡一饮而尽,“宋总,我想你和楚年年都高估了我。对,十年前寄宿在楚家,寄人篱下的生活某种程度上改变了我的性格,可骨子里的东西改不掉,我想我还是个真实的人,虚伪我做不来,忍辱负重我也做不来,若是十年前就知道,我也许会一刀捅进楚天明的心脏。两年前我去监狱看我父亲,他已经快死了,在监狱得不到好的治疗,只能忍着剧痛一天天的熬下去。他说他终于想明白了十年前楚天明如何将他送进了监狱,他说他已经不想报仇,但起码要还我个真相。告诉我他不是那个贪婪的人,楚天明才是。”      “那又如何?你父亲已经死了。”      “对,还有我母亲,还有我的心。”      “赵志,放楚家一马。你还有大好的前途,去美国吧,别回来了。如果需要钱……”      赵志冷笑一声,转着空荡荡的杯子,“宋总,如果是你,你会么?”      宋伟平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bw我了亲爱的们~~~~~~~~~~~~~出来吧出来吧! 22 22、chapter22 ...   赶回楚家的时候碰巧遇上高峰期,车子走走停停。他不停的松自己的领带,勒的喘不过气来,最后干脆解掉。那感觉却依然在。他把广播打开,这个时间段几乎都是整点新闻,z市电台正播着省人民医院院长楚天明被双规的消息,主持人的语气里带着三分畅快与三分幸灾乐祸。宋伟平额头上冒出汗,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再紧。      机场到江边别墅区的路要穿过z市市中心,三五分钟便是一个红灯。快到江浦区遇上的绿灯的最后几秒,宋伟平猛踩油门,却还是被红灯拦了下来。这个红灯好长,150秒,149秒……他想尽快到楚年年身边去,什么都不做陪着她也好。      视线的边缘似乎有人对他招手,他愣了很久才转头过去看。范小雅被拦在同一个红灯下,在车里冲他按喇叭。他挤出一点笑容,朝她挥挥手。范小雅晃晃手机,宋伟平拿起副驾驶上的手机才发现刚才响了半晌自己都没有听见。      范小雅摇下车窗,宋伟平迟钝了片刻也摇下窗户。      “宋总,这么早。我跟你的那时候这个点你可都在床上那!”      宋伟平没有心思和她玩笑,“你上班去?”      范小雅将胳膊搭在摇下的玻璃上,“是啊,不然谁养我?我可没有楚小姐幸福。”      宋伟平表情僵了僵,将车窗摇上,对范小雅摆手,他不想说话,只留一个侧面给她。绿灯了,他发动车子狂飙出去。      范小雅望着那一连串6的车牌离自己远去,宋伟平六月六号出生,六是他的幸运数字。他的手机号码的末尾三个数也是六。他说他是个幸运的人,虽有小波折,但都伤及不了自身。他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会活得很好。同样的话他对范小雅说,范小雅告诉他你一定的,一定一辈子一帆风顺,对楚年年说,她却不屑的翻眼,“别这么唯心好不好!在灾难面前,人人概率趋等。”楚年年总是这样,不说好听的,专门找刺儿,但他喜欢,贱贱的喜欢着,也渐渐的深爱上了。      一个个的红灯,一次次的添堵。宋伟平开的是小跑,见缝插针的过,范小雅的SUV只能跟着车流慢慢的走。他们之间的车子越隔越多。范小雅知道宋伟平为什么神色慌张,z市电视台楚天明落马的新闻是她做的,她采编的时候怀着卑微的报复心,心里止不住的涌上快感。她知道自己是个可耻可悲的女人,但有几个女人能逃离这可耻可悲的命运?      ************************************************      楚年年在窗口焦急的等着。宋伟平的车开到别墅区故意放缓了速度。他不想让楚年年感觉到他的焦躁与失控。      车停在楼下时,楚年年是冲下楼去的。      “你终于回来了。”      宋伟平看了眼手表,用手抚着她的黑眼圈,“楚年年同学,现在才八点钟,怎么,你没睡?”      “当然没睡,你去哪里了?”      “说了我去公司处理点急事,南非那边的生意有些问题。”      “接着骗。”      宋伟平的手搭在她肩上,“聪明有时候不见得是好事儿。年年,我去见赵志了。”      “他怎么说?”楚年年的大眼睛暗淡无光,表情却是焦急恳切。      “你爸爸的事情我左右问过。定案基本已成定局,赵志在一年前就开始多方活动,有几个当年医院的老同事都出来为赵兴翻案。还有,赵志手上的证据应该很关键,因为……”      “因为什么!”      “据我所知,赵志顺着赵兴留下的线索,自己往下查,你爸爸就是最近几年,也有些不干净的账。即使不为赵兴翻案……你爸爸……怎么说好呢。若真是十年前的案子,判个三五年也就撑死天了,毕竟不涉及到现在的利害关系了。”      楚年年双手抓着宋伟平的袖子,身子在往下滑,必须借着他的力才能站住。      “他非要让我爸爸死?”      宋伟平抱住她,“别这么悲观,事在人为。”      楚年年悉悉索索的躲在他怀里,脑子炸开一样的疼。“这么说,他和王希在一起,就是为了弄死我爸爸?”      宋伟平的话铿锵有力,“不管有什么事情,有我在。”      楚年年拼命的点头,使劲往他怀里钻,似乎想躲什么东西。然而事情来了,躲到哪里也终究要面对。本来以为这些年受够了李淑芬的气,和楚天明之间的父女之情也渐渐淡漠。然而楚天明出事后才知道,血浓于水,那些儿时的回忆洪水一样的袭来,就快要将她溺死。她骑在楚天明脖子上去看灯会,楚天明手把手的教她写“爸爸”两个字,她小时候脾气倔,和老师吵架,最后挨了一巴掌,结果楚天明班都不上,到小学里去给女儿讨回公道……      宋伟平说,“年年,这几天你瘦了一圈。好好休息。过些天,你如果想见赵志的话就去吧。也许和他谈一谈,还有回旋的余地。他手上的证据足够多判你爸爸十年八年的。”      “不!”楚年年握紧的拳头砸在自己的大腿上,“死也不见。”      *************************************      楚家的别墅如今只住着楚年年一个人。苏虹搬过来陪她,也是快要毕业找工作的人了,楚年年觉得不好耽误人家正事。苏虹捏着嗓子笑,“本小姐还用找工作么?去宋伟平的公司给他当总裁助理,他敢给我开七位数以下的年薪么?”      她的快乐不同于往常那样纯粹,楚年年问,“你有心事?我的向来对你合盘托出,你也不要瞒我。”      苏虹咳嗽了两声,咳出泪来。“我和萧牛牛分手了。”      楚年年正在喝水,呛到了自己,咳的也相当惨烈,苏虹迅速抹了泪,过来拍她的背。萧牛牛是她和苏虹认识以来苏虹最上心的男人,没有之一。能让她哭能让她笑的,往常总是她让别人哭,七尺男儿被她欺负哭的一个手伸出来是数不完的。楚年年还和宋伟平说过,你这个魔女堂妹终于遇上了唐僧,戴上了紧箍咒了。没想到短短几个月,说分就分。两厢厌倦也不会来的这么快。      楚年年没有问为什么,经历了一些事情才知道世界上的诸多不愉快,来的没有为什么,就是那样说来就来了,既然超脱了控制,追究原因又有何用?      苏虹却搬来椅子坐在楚年年对面。不知道她先前没有巴拉巴拉的说出来是用了怎样的毅力在克制,她从来就是个大嘴巴,心里藏不住事情,别人的藏不住,自己的更藏不住。      她说她想找个纯粹的男人,爱她宠她,很简单得那种。而不是心机重重,每一步都走的小心谨慎。萧牛牛是农村的孩子,考到城里的大学来颇不容易,真的寄托了全家的希望,如此步步为营,虽然让人厌恶,但也实在可以理解。      苏虹说渐渐的发现他愿意和自己在一起,起码有一部分是看上了她的家境。他开始奴颜媚骨的去巴结苏虹父母,不止一次的提出要结交宋伟平。      楚年年说,“苏虹你会不会太敏感。”      苏虹咬着牙,“他爱不爱我我看的出来,是个女人就看的出来。或者说他有一点点的爱我,但更爱我爸妈的钱。”      楚年年劝她,“别这样想,他想有出息是好事,这样的男人在社会上才能立足,不能因为他是鞋匠,你是公主,就否定了你们的爱情。”      苏虹撇撇嘴,黯淡的神色已经被收回,语调又恢复了高昂,“我是个有情感洁癖的人,不能容忍哪怕有那么一点点的可能,一个人在和我做***爱的时候脑子里想的是怎样从我和我爹娘那里得到更多。若他全然是因为爱情,我感觉的到,但我们之间有太多的杂质,我同样感觉的到。”      楚年年叹气,她知道苏虹会很快翻过这一页,她从来都是拿得起放得下干脆利落。但即便如此,也是受过了伤的。她想到了赵志,当年他背着书包带了两件换洗衣裳就住到了楚家,他是怎样的心情?他们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接吻,他又在想些什么?恐怕那份不容置疑的爱里,也有一份刻骨铭心的恨吧。      多么可怕。      宋伟平在市里的各个相关部门周旋。他劝楚年年还是要好好准备论文和出国的事情,不要被家里的事情太过牵绊,反正她死活也帮不上什么忙。      楚天明还在纪检会,没有走到移交检察院的流程,谁也见不着他。只能巴巴的等调查结果。      这种滋味熬的人不想活下去。好在有苏虹,拉着她到处逛,把钱花的歇斯底里。苏虹说,“这都是宋伟平报销,他那么有钱,我们总得多花点,替资本家为社会做些贡献,平衡下收入,拉动点内需。”      每天吃的眼珠子往外翻,买一堆堆花里胡哨的东西,回来随意的往地上一扔。      其实记不清买了些什么,只记得掏钱的时候有一丝一毫的快感。如今花宋伟平的钱也这样心安理得了,只能说欠他的太多,虱多不痒债多不愁。    23 23、chapter23 ...      那天苏虹新买了宾得相机,拿出来得瑟,非拉楚年年去露天广场拍照。楚年年说姐姐我都面黄肌瘦成这样了,就不丢人现眼去了。苏虹说现在流行病态美。楚年年知道拗不过她,只好陪着去。苏虹穿的像只大蝴蝶,而楚年年素的像从黑白世界中走来。      “楚年年你这色调,多国宝。”苏虹说。      苏虹是个很有表现欲的人,即使在自己的镜头前。8g的卡被拍掉了三分之一,全是她,实属不易。      从中午一直拍到黄昏,能摆的pose摆了,不能摆的也摆了。苏虹方才善罢甘休。      “走吧。”楚年年捶捶背。      “你照的太少了,我再帮你拍几张。”      “谢谢了,再不找个地儿吃饭,我就晕了。”      苏虹不好意思的笑,“那是那是,怪我太自恋了。晚饭我请。”      楚年年撇嘴,“当然是你请……”      “这位小姐,留步。”      然而两位小姐都回了头。追上来的小伙子挺不好意思,对楚年年说,“你……你……”      苏虹说,“呀,追上来一个大结巴,你……你……你什么?我们楚年年又不是第一次在马路上被人表白,你忙快点儿,姐们儿我还饿着呢。”      楚年年捏了苏虹一把,眼前的这个大男孩穿格子衬衫,头发有些长,将将遮住眼睛,笑容腼腆,两颊羞的发红。被苏虹这样一说,干脆低头看那双变灰的白色帆布鞋不再说话。      要是一年前,楚年年必定也会逗他一逗,然而现在她没心情,更没力气。“请问,有什么事情么?”      格子衬衫从背后犹犹豫豫的拿出一张纸来,是反着的,楚年年接过,原是一张自己的素描画。      苏虹惊叫,“呀,真美。怎么不给我画一张。”      格子衬衫挠头,“下次,下次一定。”      画里的楚年年表情从容,穿着一袭黑色的连衣裙,呆呆的站在那里。这画儿是经过了艺术加工的,在她手里多了穿气球。气球是彩色的。      “画的很好。”楚年年微笑着将画递到格子衬衫面前,“谢谢。”      格子衬衫急了,“你收下,这是我送你的。”      苏虹起哄,“喂,小子,你叫什么名字啊。”      “萧非。”      “我叫苏虹,她叫楚年年。我最喜欢有才华的孩子了。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萧非咧嘴笑了,他的牙齿很整齐,笑容很灿烂。他长的有些像山楂树之恋里的老三,有点乡土气息的朴实帅气。“我不是孩子,我今年27了。”      苏虹说,“呦,你不说,我还以为你17。告诉我,用什么牌子保养品啊!”      萧非又被噎的说不出话来,低头看脚尖。楚年年终于开口了,“苏虹你别为难人家了。”      三个人一起去吃饭。苏虹平时挺小气的一个人,充分验证了越有钱越抠门的金科玉律。今天却特大方,去了一家著名的海鲜高档酒楼。      谈话间才发现萧非其实是个很健谈的人,他说自己是美术学院的青年教师,每周末都来露天广场写生。苏虹说萧非你知道么?我们楚年年也画画,就是技不如人就是了。萧非说,那改天一定要交流交流。      吃完饭萧非提议再接着活动一会,毕竟还早。苏虹说,“萧非,我们楚年年可是有男人的人了,你别打歪心思。我倒是可以,你约我,我随时奉陪。”      萧非愣了一下,“苏虹,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安心了。楚年年是第一眼就打动了我不假,但这并不代表我要拥有她是不是。      做纯粹的朋友多好,省的牵扯出许多恩怨来。我画了楚年年,是因为她赏心悦目,现在你告诉我不能爱上她,于我来说,她就永远赏心悦目了。真好。”      苏虹摇摇头,“搞艺术的人,说话听不懂。”      萧非说,“这附近有家酒吧,很小众。我常来,不知道两位肯不肯赏光。”      “当然肯。”苏虹说。      楚年年看了眼手机,宋伟平发来短信说晚上公司有事要迟点回去,可楚年年想一个人回去呆着,她目前的状态,只怕会扫了别人的兴致,“我有点头晕。”      “喝点酒就不晕了。”苏虹说。她为了达到目的,从不管逻辑。      那家酒吧的地理位置很偏僻,走进巷子的时候楚年年便开始后悔了。这条熟悉的路,是她目前不想重温的。当左岸风情四个字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她向后退了一步,萧非正好在她身后推了她一把,跨与不跨,一步之遥而已。再回过神来,熟悉的酒吧,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音乐,还有那个脸微微长的老板。以前和赵志私底下笑过他,说他的脸像马,是不是该问问他是不是吃草长大的。      萧非说这家的老板是他的发小,穿开裆裤时就认识。      楚年年抬抬眼,“哦,挺好。”      在吧台坐定,萧非熟门熟路的点酒,苏虹说,“你是不是酒托啊,帅哥?”      萧非板着脸,“我像么?这酒我买单,或者让宇倾买。”      苏虹下一步一定是问宇倾是谁,因为怎么听都是一个女人的名字,她对帅哥口中的女孩儿总是充满十万分的好奇心。那马脸的掌柜甩着手就过来了,“萧非!”      “老宇!”      两个男人让人一地鸡皮的拥抱过后,宇倾对楚年年说,“这位小姐,很眼熟啊!常来吧。”      楚年年抿下一口酒,“不,第一次来。”宇倾并不立刻相信的样子,这年头人们都相当有怀疑的精神。他左右打量了一番,“真的第一次来?”      楚年年低头玩指甲,“真的第一次。不过这儿环境我很喜欢,以后会常来。”      宇倾双手抱拳,“就等你这句话呢!多谢捧场。”      和赵志一起来的时候,总是挑个僻静的角落坐下。早知道这酒吧的老板有何客人攀谈的习惯,可赵志喜欢安静,于是从前总没机会和他说话。他的记性不错,对如此低调的客人都还有印象。也许老板们都有这样的本事。      楚年年撇了眼以前常坐的位置,空荡荡的缩在阴影里,不敢多看一眼,像有个黑洞,会吞噬时光和一切美好。      “来喝酒!”苏虹的大大咧咧会化解一切尴尬。楚年年心情低落所以话少,萧非又稍显一点害羞,可有了苏虹,什么都不用怕。再冷的场子都能被她热起来。聊着聊着苏虹把话题扯到了自己身上,“萧帅哥,我可是一个刚失恋的人啊!你们美术学院有没有好的,你也给我介绍介绍?”   萧非笑,“你看我行么?”说这话的时候他偷偷瞄了一眼楚年年,却与她的目光不期而遇。楚年年没有回避,倒是吓退了萧非的目光。      “萧非你开玩笑了啊!就因为你刚刚画的不是我,你在姐姐我这儿没机会了!”苏虹一昂头,一大杯啤酒杯灌入腹中,她永远都是这样的豪爽。爱的快,忘的更快。反倒能及时行乐,没有烦恼。对过去的人虽是无情了些,对眼前的人却更公平。不若自己,拿不起,放不下。忘不了旧的,恋不上新的。最后只能落一个两手空空的下场吧。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幽幽叹一口气,独自饮了杯酒。      苏虹抱怨酒吧里的音乐节奏太慢,她快要被催眠了。萧非笑笑,“这是特色,你入乡随俗吧。”      “好吧!我去洗手间洗把脸提提神。你们聊。”      苏虹走了,萧非和楚年年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由于骤然安静下来两个人都不习惯。然后我看看你,你看看我,十秒钟后相视而笑,碰个杯,算是一切尽在不言中了。又过了许久,萧非说,“楚年年,你长的很像我以前的女朋友。”      “萧非,这样搭讪老套了啊!况且我是有主的人。”楚年年没看他,侧过脸去用手指着下巴看吧台上挂着的高脚杯。她喜欢高脚杯,玻璃的光滑,撑着脆弱的优雅,光影流离。      萧非的眼神似乎黯淡了一下,轻轻的说,“真的。”      “那你们为什么分手?”      萧非的牙齿磕碰到了杯子的边沿,微微的一声响,“她死了。”然后眼神变得空洞,迷离。因为那个眼神,楚年年和他熟识起来。那是装不出来的怀念。很长一段时间,楚年年都没有问过萧非的女朋友到底是因为什么死的。萧非给她看过照片,果然是有几分神似,同样有神的眼睛,俏丽的嘴,小巧的鼻子,倔强的眉毛。于是楚年年坚信,茫茫人海中萧非能遇上她,也是上天给他的一种慰藉。他和那个女孩做了情人,然后生死相隔,许多年后他遇上了一个和她一样的姑娘,却只远远的看着,保持一个适当的距离,不得到也不失去,反倒细水长流。    24 24、chapter24 ...   酒吧的那个角落嘈杂起来,一听就分辨的出是苏虹那高八度的大嗓门。楚年年站起来,“这人不会又惹麻烦了吧!”苏虹平时就没谱,一喝酒更没谱。萧非拦住她,“我去看看。”      楚年年说,“其实没事的。能欺负她的人还没出生。”但还是和萧非一起走过去,毕竟苏虹是个女孩子,也只是色厉内荏的那一种。      酒吧里的音乐骤然停了一下,有客人对老板说,“嘿,你家cd卡带了!”黑暗处有人哄笑。老板打了个响指,“我家的老玩意儿了,只听我的话。”      这里的灯光太暗,楚年年走每一步都小心的很。刚喝的酒太烈,头有些晕。萧非扶着她。      走到尽头的时候,楚年年一直的惴惴不安终于有了答案。      赵志也在。      在这个角落里点了他们常点的酒,一个人,两个杯子,默默的喝。      如果不是苏虹见到他,气不打一出来,直接上去将一杯酒洒在了他脸上,恐怕他会在这里坐到深夜,跌跌撞撞的回去。这是他回国后每晚的生活。      楚年年呆在那里,苏虹说,“年年你走开,我替你教训这个无情无义的小子。”      宇倾过来给赵志递了条干净的湿毛巾,和萧非耳语了几句,大概是说管管你的朋友,别让他在我这儿砸场子。萧非以为赵志和苏虹从前有些说不清的关系,便上来劝,“苏虹,消消气嘛,过去的都过去了。给彼此一点空间。来,你也坐下,大家喝一杯,都冷静一点。”      苏虹笑了,“您有点眼力好不好。我这是替楚年年同学出头呢!哪个男人要是像赵志对年年那样对我,现在已经不在这个人世上了。”      萧非愣了愣,“原来是这样,真是皇帝不急急死……”      苏虹瞪他一眼,萧非举手投降,“我闭嘴。”      楚年年整了整裙子,优雅的在赵志身边坐下,“苏虹,我们和他也好久不见,叙叙旧正好。萧非,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前男友,赵志。”      萧非尴尬的立在那,左右不知道如何接话。苏虹倒是大方,“好,叙旧,是该叙叙。今天我和萧非作陪,看他能叙出什么道理来。”      三比一。赵志输定了。其实在这场战争之前,他就知道自己最后会输到体无完肤。      “事情还顺利么?”楚年年微微侧着身子,毫不回避赵志的眼。但赵志却左右躲闪,避犹不及。      但他的声音听起来依然沉稳,“挺顺利的,不出意外,我下个月就可以走了,美国那边的项目还没有结束。”      楚年年的脸扭曲了片刻,“哦,那我是不是要恭喜你。”      “谈不上吧。”赵志掐灭了烟,拿起外套站起来。“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      “赵志。”楚年年放下杯子,正了正身子,嗓子像是被魇住了,使很大力气才能说出话来,“你这样快乐么?其实早有人调查我爸爸,你远远的看着我们楚家倒霉就好,何苦蹚浑水呢?如果你现在就回美国去,我会感激你的。”      赵志的心都哭了。再呆下去一刻,他怕是会无法呼吸。      往前迈了一步,低沉的声音吐出几个字来,“不需要你感激。而我的快乐也与你无关。你爸爸的事情,是他罪有应得。我也只是做我该做的。做完了我自然会走。”      楚年年终于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沙发里。瞪着一双眼睛,泪湿了垂在腮边的头发。苏虹朝赵志的背影摔了酒瓶,啪的一声,摔醒了楚年年的奢望。奢望他还有情,奢望他退一步,海阔天空。这奢望是为了楚天明,更是为了自己,为了赵志。      这些日子的折磨,让她身心皆疲,她心里已然悄悄可以接受父亲的入狱终将是个定局这个事实,她只是惧怕那个送父亲进监狱的人是赵志。是谁都好,为什么偏偏是他?      萧非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问苏虹,“这是演的哪一出?”      苏虹小声斥他,“别问。都是你,非要带我们来这个地方。”      楚年年却擦擦眼泪,笑了,“这地方挺好。该遇到的逃也逃不掉,苏虹,你看我们是不是该帮老板把那堆碎酒瓶收拾了?”      萧非立刻站起来,“不烦劳你动手,体力活交给我。”      苏虹苦着脸看着年年,“真该直接无视他,你们是冤家,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喝酒!”桌上还有赵志喝剩下的半瓶,苏虹堵着气倒在了地上,“老板,把你家最好的酒拿来,今天我舍命陪君子了。”      ————————————分割线——————————————      楚年年是被宋伟平抬回家的。她穿着凉拖,出来的时候鞋掉了,脚踩在了没收拾干净的玻璃渣上竟也一点感觉没有。回去的一路宋伟平没注意到她的脚,到家才发现后座的真皮坐垫竟被她染红了一大片。      叫了护士来家里给她处理了伤口,又担心她酒精中毒,让人给打了吊针。半夜三点的时候爬起来把胃都吐空后才恢复了意识。醒了后嚷嚷头疼,让宋伟平给揉,揉着揉着就趴在他的腿上哭。      宋伟平给她揉脑袋,每个动作都是那样小心。楚年年的哭和生病一样,一般不来,一来就很汹涌。      “哭完了?”      楚年年仰面躺着,无辜的看天花板。她连呼吸都觉着累。      “恩。”      “见到他了吧。”      “恩。”      宋伟平的那句话在嘴边徘徊了很久,终究没有说出来,抱着她,“哭完了就睡吧。”      这话像咒语。楚年年昏昏睡去,一夜无梦。      一早醒来宋伟平已经出门。他最近的生意很忙,集团公司下面的建筑队刚刚拿下东非的项目。他说交给下面的人做不放心,得亲自去一趟。苏虹跟楚年年说,“你劝劝我哥,那边有战争,别要钱不要命。”楚年年被家里的事情折腾的自顾不暇,早把这话抛到九霄云外。可一早见宋伟平不在身边,心里不禁的一慌,想起苏虹的话来,赶紧给他去了电话。      “你在哪?”      “公司啊!”      “你快回来。”      “年年,我手上有要紧的事情。”      “我不管你什么要紧的事情,你马上给我回来!我不准你走,不准你不要我,不准你有半点危险!”      宋伟平正在和股东开会,电话听筒的声音很大,身边的几位老资格听的一清二楚,极力的忍着笑。      “年年不要不懂事。”宋伟平将手遮在话筒上,边说边往门外走。      股东开始议论纷纷,宋伟平的才华和能力有目共睹,如今被一个女人牵着鼻子走,大家都想知道究竟是何方神圣。      楚年年倒是干脆,就一句话,“你回来。”      宋伟平没办法,回到会议室道了谦,说家里有情况。      徐董说,“宋总,快回去吧。我们都是你这个年纪过来的。”      接着一群老同志互相对视,继而猥琐发笑。更有一个宋伟平伯伯辈儿的股东开玩笑说,“伟平啊,该不是小小宋已经在人家肚子里了。快走,再不走,伯伯我打你走。”      宋伟平挺不好意思的笑了,在公司里好不容易竖起的威信说不定就这样毁于一旦了。匆匆赶下楼,去停车场开车。远远的看到熟悉的身影。      楚年年几乎是百米冲刺过来的,搂着他脖子,整个人盘上了他身子。      “下……下来……你很重哎,你要抢劫还是怎样?”      “伟平,苏虹说你要去东非,我担心,你千万别去知不知道。”      宋伟平愣了片刻,“那都多久以前的事情了。项目都已经进行了一半了。想去的时候你家刚好出事,就耽搁了。”      楚年年长吁一口气,“那就好。”      宋伟平心底一阵暖意,将她抱起,“你这么关心我?这么大清早的赶过来就是为了不让我去东非吗?”      楚年年咬着嘴唇,“算是吧。”      “我就说你会爱上我。”      楚年年的心往下沉了沉,这句话她不敢当,宋伟平此刻炙热的眼神她不敢看。“伟平,我就剩下你了。”      宋伟平抱她的手松了一下,“那么就是说,如果有王伟平,张伟平对你好,其实对你而言都是一样的是么?”      “我……”      宋伟平很后悔,一个愉快的早晨不该被他的一句话毁掉。他带楚年年去吃早餐,又去新开的shopping mall里扫荡一番,可再也缓和不过来彼此之间冰冷的气氛。      回来的路上路过市检察院门口,“伟平,我爸爸再过一段日子就该移交到这里吧。”      宋伟平握方向盘的手一紧,“不一定,我还在积极活动。”      楚年年黯然看向窗外,“关于爸爸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很多。你也没有回天之力了吧。”      宋伟平还是那三个字,“不一定。”      “你相信罪有应得么?”      “你不要乱想。”      “我爷爷也只是一个种地的农民,爸爸和赵叔叔一样,鲤鱼跳龙门。可人偏偏要不知足,粗茶淡饭不好么?平平淡淡的一生不幸福么?我从不想住别墅,我怀念家里的老房子,就两间卧室,我常常抱了枕头,挤在爸爸妈妈中间睡。后来赵志来了,在客厅里给他辟了一块地方,他就凑合在那里。不也是挺好?”      宋伟平腾出一只手来将楚年年的手紧紧握着,“年年,你爸爸的事情交给我好不好,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的。”      “我只希望不要判太长的刑期。爸爸老了……”      宋伟平打断了她的话,“我们去江心洲吧。”      “伟平,我没有心情。”      宋伟平没再说话,车子却向江边疾驰而去。上一次来这里是晚上,那时候她和宋伟平不熟,只觉得他是个油嘴滑舌的万恶资本家,渐渐的,发现资本家其实不万恶,反倒善良细致的很。楚年年站在江边的堤坝上,这里靠着入海口,江面宽阔,远远望去海天一色。天气不错,太阳不灼热也不黯淡,洒在江面上泛起有些刺眼却也不乏柔和的光。      一切其实很美好。      宋伟平租了游艇,“走,到江心洲去。”      他拉着她的手,手心湿湿的,像是有些紧张。      楚年年挤出一丝笑容,苦巴巴的问,“干什么?摘柿子吗?那里的农家乐最近做的不错,不过我不爱吃柿子。”      宋伟平耸耸肩,“拒绝我似乎成了你的习惯。”      楚年年笑笑,“只是和你斗斗嘴而已。”其实她没拒绝过宋伟平什么,从他像自己示爱,自己就一路沉沦在他的怀抱中了。一个弱女人,一个强悍的男人,像磁铁的两极,无法避免的会被吸在一起。      这儿的风景真美,四面环水,三面环山。是一座繁华的孤岛。宋伟平牵着楚年年的手绕过一条条小道。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话刚落音,一栋两层的木屋出现在楚年年面前。      楚年年最爱这种质地的房子,曾和苏虹说过,“如果能有北欧的那种小木屋,和爱的人住在里面,那不是风情死了!”      苏虹泼她冷水,“姐姐,这是在z市,寸土寸金的z市,你觉得你能弄块地来建木头房子!?再说,你家那位赵志,估计拼命努力到老死,也买不下那样一块地啊!”      当时楚年年努努嘴,“住不上还不许人家想一想?”      宋伟平说,“建好有一阵子了。我亲自找的图纸,还满意么?”      “这是?”      “知道你喜欢这种房子,城里的地都是规划好的,样子都建的棺材一样。我就把江心洲承包下来,这里还是农业用地,可以建个自己喜欢的房子。这块地我租了五十年。你可以安安心心的住。五十年后……”他眯着眼睛兀自笑了一会儿,“你就是个丑的要死的糟老太婆了,要是遇上拆迁,你就只能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求人家给你留个窝,人还不待见你。不过没准啊,你会像飞屋环游记里的老头儿一样,用氢气球把屋子吊起来,然后环游世界。”      “那你呢?五十年后在你干嘛?你不保护我?捍卫我的家!”      “我不爱锻炼身体,常常加班,抽烟喝酒。如今我已经30了,五十年后怕不能陪着你了。”      “伟平……”楚年年鼻子一酸,心里有些难过。她挽着宋卫平胳膊,用手指着他鼻子,“你敢!好久没有晨练了吧!明天咱们还要早起跑步!”      宋伟平笑笑,不置可否。两人面对着屋子背对阳光站着,各自心里都在想些深奥的事情。各自心里都有些话,想说,又不想说。      许久以后宋伟平先开的口,“我见过你爸爸了。”      楚年年瞪大了眼睛,“真的?纪检会那里不是谁都不让见。”问完这句楚年年觉得是多余,宋伟自有他的本事。      “过两天该是能定案了。”      “会怎么判?”      “保守的说七年朝上。不过,还有余地。”      楚年年腿一软,险些摔倒。      “什么余地?”      “赵志放弃。如果他手上的那些证据烂死,那么我可以帮你爸爸争取到缓刑。也就是说,不用吃牢饭,只是一定意义上限制自由而已。”      ……这句话给楚年年判了死刑。她没说话,心里已经在暗暗放弃。赵志是怎样的决绝,她最明白。      “算了。”她叹口气,摆摆手,“该是怎样,就怎样吧。爸爸毕竟是触犯了法律,他在牢里几年,我好好的照顾李阿姨和楚晓燕几年。等他出来,我给他养老。”      楚年年用手遮在眼前,拦去阳光,“这屋子真漂亮。带我进去看看吧。”      宋伟平带着楚年年参观了“小木屋”,里面的装修也是按着她的喜好来,不算豪华,但温馨的很,看上去住起来都舒服。      见楚年年心情好了些,宋伟平不乏得意的说,我们改天晚上来,在这里听江水声,看星星数月亮嗑瓜子,然后放烟花。      楚年年说好啊,我们把苏虹他们请过来,几个人凑桌子麻将然后饿了就摘果子捞鱼吃也很惬意。宋伟平皱皱眉头说不好,这里是我们两个的。谁也别想进来。      楚年年愣愣的望着宋伟平。他孩子般的自私,让她的心微微的疼。      宋伟平看她那张雪白却忧郁的脸,终于没能忍住,“年年,能忘记赵志么?这件事情过后,能忘记他吗?我们好好的过日子,别让他再来搅扰可以吗?”      楚年年别过脸去,沉默了许久她似乎得到了一个答案,正欲开口,宋伟平却说,“别告诉我了。这两天我也比较脆弱。再想想……再想想……”      楚年年笑着摆手,“下次你再问,我也不打算说了。”      宋伟平似乎任然在紧张,为了缓解情绪他问,“昨天和你喝酒的那个男人是谁?”      “怎么?还想干涉我人生自由了么?”      “不,觉得面熟的很。在酒吧门口碰上了,他见着我就跑了,跟见到鬼一样。”      “你一定冲人家笑了,你一笑,真的比鬼还吓人。”      宋伟平两手夹住自己的脸,直到扭曲变形,“真的那么丑?你总说我笑的难看,难道以后就不允许我开心了?”      “你只管笑就是了,我对你的难看已经完全习惯了。”    25 25、chapter25 ...   从江心洲回来的日子,楚年年无心去画室画画,也不愿再和苏虹成天没心没肺的去马路上乱逛。Z市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都在这些日子里被她走了个遍。      宋伟平让她乖乖在家里等,等楚天明的消息,同时也关注美国那边医学研究中心的消息。      等待的日子让人先是发疯,疯到没有力气了只好默默淡然。至少对楚年年来说是如此。      医院的实习早就结束,学校也不常去,天天闷在家里,把宋伟平的猫和老鼠看完了又去找韩剧,生活无聊透顶。      苏虹又发现了新目标,说是萧非给介绍了个美院的大帅哥,于是天天开着她的奥迪TT往美院跑,不知道的还以为哪个暴发户要去美院包养小白脸。这人重色轻友可见一斑,自从有了美院帅哥,就再也不关心闺中密友了。      是的,一个人的悲伤往往只能一个人扛,听你诉苦三分钟是礼貌,三小时是友情,要是三天三个月,换了谁也受不了。      这期间的楚年年像是住在古堡里与世隔绝的女巫,世界越发的灰暗。伸手出去,五指黑暗,缝隙里都透不出光来。看不清前方,看不清人生。唯有宋伟平百忙之中来看她的时候,像是能带来一道七彩的虹,让她觉得世界还存在着,终有一天自己会走出灰暗,重获新生。她暗自叹息,越发的依赖一个还没有与之承诺终生的人了。她也恍惚,也疑惑,自己还有能力承诺自己的一生么?      楚晓燕倒是打来几次电话。      楚晓燕向来和楚年年没有什么交流。第一次看到手机里闪出楚晓燕的名字,楚年年还暗自高兴了一下。她希望楚晓燕哪怕是有一点点的关心楚天明。也好在这个树倒猢狲散的关口给她一些慰藉。毕竟她是自己的“妹妹”,她也姓了楚。楚家有她一份子。      她不想看到父亲入了监狱,付出的一腔父爱还付诸东流。      可楚晓燕电话里没提到楚天明半句,只说没有零花钱了,找李淑芬要不给,于是只好找“姐姐”要。楚年年还没有工作,实习了俩月,一个月一千多的实习工资而已,哪来的钱给她。楚晓燕就在电话里骂她没良心,说她巴不得这个家散架,巴不得她楚晓燕和李淑芬露宿街头。      笑话,李淑芬又不是没有工作,苦日子她楚年年也过过,怎么就会露宿街头?家里的银行账户虽然被冻结,可房子也是让她们住的,生活费家里的保险箱里一定还是有一些,哪里就过不下去了?      楚年年的期待与楚晓燕残忍的让她的心碎到拼接不起来,她气的摔过几次电话,楚晓燕倒是执着,每天夜里打来,找机会就和她吵上一架。      有几次宋伟平电话打进来总是占线,宋伟平不经意的问起那是谁,大半夜的打扰人家睡觉。起初楚年年不想说,总觉得家丑不可外扬。有一天放下了楚晓燕的电话,窝在沙发里,拳头紧紧的握着,觉得楚晓燕若是再这样不合时宜的不懂事,自己会忍不住冲到她学校里揪着她头发给她两个耳光。她努力使自己平静,却发现做不到。      宋伟平的电话正好进来,便一股脑的告诉了他。      宋伟平在电话里轻声的笑,“不过是钱的事情。不要和小孩子怄气。”      楚年年大叫,“她不是小孩子了!十六岁了!只知道钱钱钱!她知道她还有个爸爸叫楚天明么?她知道她爸爸马上就要去监狱服刑,我们一家如今已然是生死存亡的关头么?她只知道钱!更何况,我没有钱!难道要我卖血?”      宋伟平不停的劝她。楚年年不停的诉苦。      将一腔苦水倒出来,沉重的心真的就少了些分量。      楚年年不停的问,“你不会听睡着吧?”      “听着呢。”      “你别睡。我现在就想和你说话,不说话会憋死的。”      “你说,你说。”      ………………      “好了好了,你给我开门吧。忘记带钥匙了。总打电话耳朵会痛。”      “你没开玩笑么?不是说今天公司事多。”      电话被挂了。宋伟平在门外敲门。      楚年年从沙发上蹦起来,鞋子也不穿,跑去开门。      见到宋伟平却口是心非的骂,“这么晚了来烦我,让不让我睡觉了?”      宋伟平抱着她,“不睡了。我们可以坐在阳台上,开两瓶啤酒品味人生,数星星数月亮谈理想。”      楚年年忍着心里的一丝欢喜,“切。没心情。”      宋伟平扔下手里的袋子。哐当掉在地上。      “什么东西。”      “既然你不愿意聊些高雅的,那这样,我们进行造人运动吧!前几天在江心洲你还特煽情的告诫我要锻炼身体是不是?你知道有种锻炼,怡情与强体两不相误的。”      “我……”楚年年被宋伟平打横抱起,“放我下来啦!禽兽啦!我……我……我没心情啊……”      宋伟平嘴角微微一扯,“我会让你有心情的。袋子里是吃的,累了让我们补充点能量,接着来。”      楚年年被扔在床上,四角八叉的瞎蹬腿。宋伟平关了灯,整个人扑了过来。折腾了许久楚年年才知道,宋伟平这个人穿着衣服是衣冠禽兽,脱了衣服是禽兽不如。倒是一场汗快淋漓的“造人”运动的确能排遣压力。完事了之后楚年年像无尾熊抱树一样的抱着宋伟平,伏在他胸口娇***喘不息。      宋伟平将她头发别在耳后,胸口大幅度的起伏。      “年年,我想我是真的……”      楚年年翘起身子,用嘴吻住他。      什么都不用说,一切竟在不言中。      *************************      宋伟平不知道楚年年什么时候变得有些歇斯底里和不可理喻。刚刚造人运动还很是开心与温情,中场休息的时候宋伟平和她提到了楚年年。虽说不是亲姐妹,在节骨眼上这样窝里斗终究不是什么好事情。      谁想到一提楚晓燕,楚年年立刻变身泼妇火冒三丈。她这种情绪也只在宋伟平面前露过那么一两次,其他人包括赵志都还当她是一枚淑女。      “你你你……宋伟平你有没有良心,刚和我上完床就胳膊肘朝外拐帮着楚晓燕说话!我就说男人都是禽兽,是猪狗!什么,我凭什么要依着她!我就不给她,她要我就给,她要我的命我给不给!”      “我……我没有帮她说话,我只是觉得小孩子也不能苦了她你说是不是。”      “你知不知道她在电话里怎么骂我?”楚年年气的直跺脚。      “我知道我知道,来的路上你都和我说了。以后我们再教训她。当务之急是你们两姐妹如今不能反目,她的钱我来出就是了。”      楚年年泄气的坐在地板上,“就你有钱!钱能解决一切吗?钱能让她觉得爸爸曾经真心对她好,能让她和李淑芬有一点点的良心么?我听说了,李淑芬把可疑挪走的钱全挪走了,还在找律师,要和爸爸离婚。我爸爸疯了,找这么个老婆,带这么个女儿!”      越说越气,脸涨的通红,终于压不住怨气,在家里发泄了一通,用枕头砸了台灯,还有宋伟平送来的专门放百合花的青花瓷花瓶。      砸花瓶的时候宋伟平脸上的表情是痛苦的。但也没说话,只是双手插在口袋里不停的摇头。等她发泄完了,才说,“下次找便宜的玩好不好,这个是宋代官窑的花瓶啊!年年,你是不是要玩儿死我!”      看到一地破碎的残渣,楚年年竟很变态的笑起来。“宋代的啊,怪不得碎的声音那么动听。”      宋伟平都快哽咽了,无语的摇头,“你砸掉的这个花瓶,都够给她去国外读书的了!钱就是被你糟践掉的!”楚年年倒是面无愧意,“我还以为你在路边地摊,一百块三个买来的呢。谁让你送我的时候,没在花瓶上刻上此物贵重四个字?”      宋伟平蹲在地上哀号,“暴殄天物啊!你……你……你要遭报应的。”      楚年年说,“我赔你就是了。等我成了名医……”      “我等不起啊……我伤不起啊……”    作者有话要说:春天来了,各位潜水员们,出来透透气呗~撒花拥抱。 26 26、chapter26 ...   折腾了一宿,天亮了以后宋伟平被公司的电话催走。电话里隐约说是要去医院。宋伟平回答的支支吾吾,“我直接过去,不用你们陪。”      “怎么了?”楚年年问。      宋伟平的脸有些白,“那个……公司里有个老员工工伤,我得去看看。”      “严重么?”      “不严重,就是住院了。我要去慰问一下才说得过去。”      楚年年挽着他胳膊,“我陪你一起吧。”      宋伟平的身体僵硬了片刻,将手搭在楚年年的手上,温柔的拨开,“我自己去,公司的事情你去不合适。”      楚年年哦了一声,背过身子去整理一片凌乱的床。宋伟平从后面搂住她的腰,伏在她耳边轻声说,“不会生气了吧。”      “没有。”      “等你成了老板娘,我就任何时候都带着你好不好。”      “谁稀罕。”      宋伟平在她脸颊亲吻了一下。松开手向门口走去。楚年年追过来,“你的外套。”      宋伟平扬起手放在后脑上,“我怎么给忘了。”      “伟平,真的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么?”      宋伟平打了个哈欠,“你看你草木皆兵的傻样。哪有那么多严重的事情。年年,否极泰来。生活会一天比一天好的。相信我。”      楚年年勾着他脖子,深深的点头,“恩,我信你。”      宋伟平下了楼,楚年年在阳台上站着,看他发动了车子向小区门口开去。早上的风微微有些亮,她穿着睡衣,不禁打了个哆嗦。一转眼的功夫他的车子又掉头回来。没过多久宋伟平蹭蹭的跑上来,喘着粗气递上一张卡,“忘记了,这卡给你。里面有钱,密码是你生日。”      楚年年推了一下,长这么大没有这样赤*裸*裸的收人家的钱,“我不要。”      宋伟平捏了下她鼻子,“你需要的。等你成了名医,一起还给我。”      楚年年将卡放在手心,看着宋伟平下楼的背影。心里默默的许着愿,“待到岁月静好,只有我们两个,去江心洲的小木屋,将榻榻米搬到院子里,躺着数星星。数到地老天荒。”      短信响起,不认识的号码,打开来看,范小雅自报家门,约楚年年在医科大附近的上岛见个面,特意嘱咐她不要和宋伟平说。她先是觉得蹊跷,后来一想也没什么,只是喝喝咖啡聊聊天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分割线————————————————————————      楚年年在家里随便找了件外套就出了门,从家到咖啡厅,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却有无数块可以照出影子来的玻璃,映的她萧条落魄。而在卡座坐定,发现侧面有茶色的镜子,不经意的一瞥都能看到自己深深的黑眼圈。时时的提醒她,如今她糟糕卑微的处境。      范小雅还是一身精心的打扮,一丝不苟的盘发,厚厚粉底下一笔一划勾勒的眼线与眉毛,精致到苛刻的职业装。像是刚从演播台上下来。她的脸看上去很美,不论轮廓五官还是精妙绝伦的化妆手法。可再仔细瞧,像放在柜子里的玩偶,有一张美到不自然的面孔。      范小雅是那种能给女人压力的女人。让对面的楚年年十万分不自在。      还没有点咖啡,服务员照例上了两杯柠檬水。楚年年低头啜饮,不去看那张压迫人神经的脸。目光却落在范小雅的镯子上,镯子很耀眼,在昏暗的灯下闪着冰寒的光。楚年年盯着看了片刻,发现它款式很特别,前卫又不乏低调,很好看。      范小雅始终面带微笑,不经意的转了手腕,另一种手扬起来,“小姐,点餐。”      她叫了咖啡。      “这里的环境很一般,知道你住在附近,所以就选了这么个地方。”范小雅说。      “不打紧,挺好的。”是挺好的,不认识宋伟平之前,即使是上岛,对楚年年来说也是高消费。      楚年年抿了一口咖啡,很苦。      “要加糖么?”范小雅很贴心的问。      “哦,不用。”楚年年的眼睛还盯着她的镯子。      她说,“这是伟平送的。三年前。时过境迁了,我还舍不得取下来。”      楚年年放下杯子,那杯子被站稳,晃了晃,泼出些许咖啡来,她苦笑,“太烫了。”      范小雅给她递了纸巾,那镯子闪了楚年年的眼。      “范小姐,你叫我出来,有什么事情么?”      范小雅没有立刻回答,不紧不慢的用纸巾擦桌子。楚年年修行不够,到底是沉不住气,“是和宋伟平有关么?”      范小雅抬头,平心而论,她的眼睛真好看,深深的双眼皮,睫毛浓密上翻,只是妆画的有些浓,这里很热,脸上微微的出汗,眼线也晕开了一些。      “是因为宋伟平,但是和他没关系。完全是你的事。”      楚年年的心平静了些,刚才听她说到镯子,心里竟然万般的不是滋味,真想把那镯子夺过来扔海里去。      “那是?”      “你知道王希吧。”      “在美国见过。”她努力把声音压的平静。这个女人的名字为什么像是甩也甩不掉,躲也躲不着。从没有主动的去打听过这个高挑的卷发女子,却一次次的被拉到她的面前,像是诅咒一般。      “她染上了毒瘾,美国那边已经辍学,现在在戒毒所。”      楚年年脑子轰的一声,长指甲深深嵌进了手掌的皮肤里,却不觉着疼。      “那她……”      那一刻她迫切的想知道关于王希的近况,可王希和她又有什么关联?只是几面之缘而已。为什么会有这样过激的反应,一切不过是心里放不下赵志罢了。她怕王希有事,赵志难过,或是赵志也难逃干系。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越是诅咒发誓的忘记一个人,在心里却把那个人烙的越深刻。如果真的会忘,便就是那么简单的,渐渐不提,直到消失。对于赵志,每一次宋伟平提起,苏虹提起,或是自己咬牙切齿的提起,都是在心中重重的割上一刀,疼的丝丝嘘着气,还强颜欢笑的说,“明天就忘了,后天就好了,大后天一切就重新开始了……”所有,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只不过自己选择相信,身边的人也期望着相信,谁都超脱不了这个圈子。      范小雅往咖啡里放了一袋太古糖,勺子均匀的搅着,咖啡的香屡屡的溢出来,“你是想问赵志吧。”      范小雅此刻像一个洞悉一切的女巫,透过水晶球看可怜的楚年年,干枯的手指一指,就能让她痛到心肝脾肺都撕裂。      “哦。”范小雅淡淡的笑了下,“楚小姐,你一定很奇怪我怎么知道王希和赵志的事情。这么说吧,我和王希是十多年的好朋友了。两家是世交,她和我的关系亲如姐妹。所以她的事,这世界上如果只有一个人知道,那便是我。”      范小雅偿了一口咖啡,说太苦,又要了一袋太古糖,用纤细的手指撕开,砂糖簌簌的掉进杯子里,她拿小勺优雅的搅拌着。楚年年的心,就随着那糖跌入了一汪苦水里去。      “楚小姐,一开始我还没有对的上号,王希给我看过你的照片,但当时我对你印象不深。只记得王希说你是赵志念念不忘的ex。呵呵。”      楚年年的肩膀随着范小雅淡淡的笑声颤抖。      勺子碰到咖啡杯杯壁的声音很刺耳,范小雅接着说,“当时我好奇是何方神圣,看了照片后我还安慰她,不过是个长相清秀的丫头片子。但是你的确不一般,楚小姐。”      “范小姐,如果有什么话就直接跟我说吧。”      “我知道你父亲的案子。王希不在家,王叔叔那儿我常去。”      “哦。”深呼吸,理清思绪,楚年年的声音听起来还是有些颤抖,“爸爸的事情我已经拜托伟平在活动,就不烦劳范小姐帮忙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楚年年用手撑着桌子,才发现自己使不上劲,站不起来。      “也许我可以助上一臂之力。楚小姐,我知道赵志手上有关键证据,而赵志的证据又多是王希运用多方关系搜集来的,其实王希对这件事情一直抱着否定态度。毕竟赵家的灾难已经过去许多年了。不过话说回来,你爸爸也是罪有应得。但我不希望看到你家破人亡。”      楚年年将杯子重重的放在桌子上,“谢谢你的好意。家破人亡也是我家的事情。我想我应付的来。”      范小雅从包里取出一个信封,放到楚年年面前,“你看看。”      楚年年斜睨了范小雅一眼,无法控制的伸手去拆信封,信封是普通牛皮纸的那种,可看上去像是燃着火。拿到手上,指尖也灼烧般的疼。      “这是毒性报告,我想你是学医的,看的懂。”      她当然看的懂,重度毒品依赖。      楚年年想起那天在酒吧偶遇,他深深的黑眼圈和瘦的不像样的身体,还有在美国见到王希时她病怏怏的样子。一幕幕联想起来,让人不寒而栗。他一直都很瘦,但记忆里他很健康。除了偶尔抽烟喝酒,几乎没有不良习惯。饮食作息都有苛刻的要求。楚年年还曾经笑他生活上这样循规蹈矩,他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他要好好的保持着,好为生活努力,为以后的老婆孩子奋斗。这种人,怎么会药物依赖?是什么摧垮了他的灵魂?      范小雅说,“赵志的毒瘾,是王希……”      楚年年苦笑一声,“别和我说这些,他已经和我没有关系了。是好是坏,是死是活,都别告诉我。不想知道。”      范小雅隔着桌子指了那份血液报告, “这个足以毁掉他的前途。一个医科高材生,却是个瘾君子,听上去是不是有些不搭调?”      楚年年喝掉最后一口咖啡,弯着嘴角,“味道不错,谢谢你请我的咖啡。”桌子上有烛台,楚年年将报告放在上面点燃。      “范小姐我不知道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我不希望这份报告被再被任何人看见。”      “楚小姐果然是有情有义之人。我不明白,既然你对赵志还有眷恋,为何要缠着伟平?楚年年,放开宋伟平,是你爸爸害的赵家死的死,活的也半人不鬼,难道你不该回到赵志身边赎罪?如果不戒掉毒瘾,他这一辈子就这样完了。”      楚年年冷笑一声,“你说的对,我该还债。但宋伟平依然不会是你的。”      范小雅勾着嘴角笑,“不一定。”      她和宋伟平都说过这三个字,一样的自信,一样的强势。      “楚小姐,这件事麻烦不要让伟平知道。另外,王希戒毒的事情王叔叔都不知道,你也不要说给伟平听。其实我这样做,也是为了王希。”      “你不过是利用了你最好的朋友而已。”      范小雅张张嘴,没说话。      楚年年转身,范小雅叫住她,“楚小姐,宋伟平值得一个女人为他做任何事情。”      楚年年嘴角弯了一下,微微朝她点了点头。然后快步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没有注意有个下行的台阶,右脚踩空,人腾空摔了下去。手撑在地上蹭破了皮。牛皮纸信封传递的痛已经麻痹了神经,只有心还能感觉的到,凌迟一般生不如死的痛。    27 27、chapter27 ...   也许是出门穿的太单薄了,走到外面,楚年年冷的发抖。拇指和食指紧紧的捏着那个信封,一次次的掉在地上。无数辆车从面前穿过,过一个马路似乎都要用上一个世纪的时间。楚年年招了招手,拦下一辆的士。      “小姐,去哪里。”司机和这个城市里无数陌生的面孔一样,程序化的表情,语言,处处透着寒冷。      到地方的时候,楚年年不记得自己曾告诉出租车司机这个地址——湖心路14号。      司机说,“小姐,到地方了。”      楚年年跌跌撞撞的下车。司机追出来,“小姐,你还没有付钱。”她又颤抖着从包里掏钱。掏了一张一百,塞到司机手里。      “哎,小姐找零。”      她已经走远了。      司机将钱装进兜里。在这个城市开车,隔三差五的会遇到这样落魄的女孩子,像是没了智商一样游走在城市边缘。或把自己喝的不省人事,或失神的望着飘渺的夜空,将脸紧紧贴在玻璃窗上出神。      每次遇到这种情况,司机这种过了不惑之年的男人总是想,“现在的女孩子都怎么了?”      年长的人总是忘记了自己的青春也曾经激荡。也许心灵经过岁月的冲刷洗涤,总会变得麻木不仁。但总还是要记得的。不然人生匆匆的过了,能留下什么?      这是老旧的小区,六层的板楼,赵志家在六层。楚年年吃力的抬头,月亮笼罩着雾气一般模糊,他家里的灯却明亮到晃眼。每一个台阶都迈的那样吃力,曾经,那个过往的曾经,赵志背着她,她在他的背上肆无忌惮的笑闹,一级,两级,一楼,二楼……楼里的感应灯从来都不好使,要大声的叫上一嗓子才能亮起来。如今楚年年的步伐这样的重,灯却一盏也不亮。不要紧,她记得每一层有多少级台阶,她在赵志的背上数过许多次。      终于到了六层,他家的门上贴着春联,红色的纸已经褪色,他太懒,很多年前的对联他也懒得撕,如今这一抹落红的苍白,狰狞的笑着楚年年。      她伸手摸了摸,门框上依旧有一把钥匙。赵志总说,“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给小偷留个方便吧。”这把钥匙一直有,可谁似乎都不屑于走进这间屋子。昔日让人羡慕的一家三口,如今只剩下一位落寞的瘾君子了。      老天爷不公平,让世人的命运悲催到可笑。      她的手抖着,钥匙总是插不进钥匙孔,从猫眼往里面看,依稀看见沙发上有个人影。从前楚年年来敲赵志的门,也会从猫眼往里看。虽然看不清楚,但能分辨出赵志的影子在往门口走,那时的她会用手堵住猫眼,赵志看到肉色的一片模糊就知道是谁大驾光临。      门应着钥匙的落地声开了,脚却像是黏在了地上。      往前走一步,生活会和她预料的大相径庭,也许她的一辈子,就这样万劫不复了。前不久她还在江心洲,挽着宋伟平的胳膊说,“五十年后你不保护我?捍卫我的家?……明天就去晨练,你要陪我到老!”      她虽没对她承诺什么,她虽一直在犹豫徘徊,可与宋伟平却越发的靠近。她已能渐渐坦然的接受赵志成了复仇的利剑,向她的心脏扎来,但她知道宋伟平会为她铸造最坚强的铠甲,护在自己的胸前。      而她也信誓旦旦的对赵志说过,“小志哥哥,天塌下来,我们一起顶着。”      她知道极坚强的人,其实是极脆弱。赵志不是那种在挫折面前游刃有余的人,不似宋伟平会和生活打太极。她相信赵志已经在崩溃的边沿,亦或是已经崩溃。他也许成了一个满身裂痕的玻璃人。谁再轻轻的戳上一手指,哗……只剩一地碎渣。像那天在酒吧里苏虹砸碎的酒瓶。范小雅是利用也好,善意也罢,她说的话很对,“是你爸爸害的赵家死的死,活的也半人不鬼,难道你不该回到赵志身边赎罪?”      该,很该。即使不赎罪,她也该到赵志身边。      他离开自己只是为了逃,也许这种逃也是一种保护吧。总好过她一开始就眼睁睁的看着血淋淋的事实。有什么错?      没错。      父债子还,天经地义。      手上那颗戒指在黑暗中闪着,宋伟平说如果掳下来就要她好看。她老实的带着,渐渐的开始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但此刻它却那么的显眼。楚年年动手去掳,在指关节那里卡住,怎么也下不来。短短几秒就把她的关节折腾的掉了皮,戒指却倔强的卡在那里,不上不下。      可笑的尴尬。      她将有钻石的那面转到了手心,露在外面的只是铂金的环。      赵志躺在沙发上,满屋子的烟味,一地酒瓶。他家的客厅不大,楚年年却用了很久从门口走到了沙发。赵志闭着眼,他醉了。茶几上放着药瓶子,瓶子的标签被撕掉,药滚落出来,地上沙发上都是。赵志胳膊旁边放着两只注射器,银色的针头血淋淋的戳着楚年年的眼睛。      楚年年轻轻坐在他身边。将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记忆里的情况总是反过来,每次他们回到家里,都是楚年年靠着赵志的腿,说一会儿笑话聊一会八卦,就睡着。他会就着楚年年睡觉的姿势,一直坐在那里。      楚年年也坐在那里。看着那张脸,眉毛骄傲的上扬,眼睛深陷,曾经开玩笑问他是不是有白种人的血统,亚洲人很少有这样深邃的眼,明朗的轮廓。他还是那么美好,只是脸和唇都没有什么血色。      回忆回来了,其实它们压根就没有离开过,把太多的东西压缩了装在容器里,等容器最终不堪重负,那些东西会跳出来伤到人。      “解放路幼儿园的楚年年,是我的老婆……年年,上大学了我就长大了,长大了我就娶你……小志哥哥,天塌下来有我在,你别怕……年年,做我女朋友吧……赵志,你别气我,我要找个强你一百倍的,气死你气死你……”      客厅里有一台老掉牙的钟,有钟摆的那一种。不停的晃着晃着,滴答滴答,听起来却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时间的间隔似乎在每一次的滴答中都拉长一些。再长下去,时钟会停止,生命会定格。      就这样过了一夜。      天亮了,赵志还没醒。      楚年年的身体酸痛到不能动,费了好大力气才挣扎着起来。口太渴了,她要给自己倒一杯水。      从厨房回来的时候赵志已经坐起来,瞪大了眼睛看着天花板。      “你醒啦,先喝杯水。”      赵志背对着她,她看见他的肩膀耸了一耸。继而昂着的头低了下去。他捡起沙发上的注射器,拿在手上,似乎想藏,但终究就那样拿着。乳白色的针管像白骨,阴森可怖。      楚年年拉开窗帘,“今天天气挺好的。”      赵志嗯了一声,依旧坐在那里。他开始扣自己的指甲,他有心事或是太紧张的时候总会抠自己的指甲。      楚年年站在窗口,眯着眼睛看窗外。这个时间段大多数人正忙着去上班或是上学,从这不高的楼上俯瞰,底下的人也是那样渺小。      在命运面前,人算什么?      他们每日忙忙碌碌,究竟是为了什么。太多人已经麻木到根本不去想。活着便是活着,为了活着而活着。一点点的理想都是奢望。      楚年年面对着半掩的玻璃窗,“你来看,那个卖豆浆的老头又出现了。前几年他不是生病了不出来了?这不,又好好的了。老头儿看起来比以前还精神许多。”      手机响了,宋伟平的。她按掉没接。右手上的钻石轻轻的扎了她手心,她翻开手来看,在那一刹它的光芒黯淡下来。      人一辈子为何要认识那么多的人,欠下那么多的债?      欠赵志的,欠宋伟平的,都要还。她太累。只能选择一个。      来的路上她坐在出租里,怨过赵志,一个男人,不该如此。不然就爱,要不就恨。何苦在爱恨之间摇摆不定,最终伤了自己,也伤了别人。可这怪谁?恐怕算来算去,只能怨自己的父亲楚天明。让他们想爱不能爱,想恨又舍不得。赵志垮下了。他有苛刻的逻辑,总把他逼到角落里,越压越紧,让他窒息,再让他死亡。他从赵兴入狱那时起,就再逃不掉自己给自己圈的框。      接着有短信过来。宋二的,“你再不接电话我要你好看。”      楚年年关掉了手机。他能怎样要她好看?说说而已。他对自己向来那样的好。      赵志从沙发上站起,也走到窗前。曾经他常常和楚年年虽然经常吵架,但也有那样温馨的时候,就这么站在窗前,从后面搂着她,看楼下的狗狗打架,小孩追逐嬉戏。年年曾经说过,也要养这样的狗狗,生一堆烦人的孩子。赵志说,“生完体型会走样,变大妈。”      “那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去找小蛮腰的小妖精?”      “哎。”赵志叹口气,“我还是将就你这个一身肥肉的老妖精吧。换妖精,伤神伤身,你懂的。”   她懂的。她懂过,不懂过,终于又开始懂了。      她恍然就懂了他的心,他的坚强,他的脆弱,他的无奈。      人常说性格决定命运。而命运又何尝不能决定性格?      敢作敢当的孩子王,转瞬变成了眉间乌云笼罩的男人。谁能说不是赵兴入狱,他寄人篱下这些年来造成?她无法想象秦阿姨死的时候赵志的痛苦,知道赵叔叔命将不久以后赵志的悔恨与自责,又知道了这一切的一切就是未来“岳丈”一手造成以后赵志的咬牙切齿与徘徊矛盾。      他承受了太多。      说过的,自己会为他分担。      然而他一个人扛下来。最终跪在了地上。东西越硬就越脆,人亦如此。      楚年年背着光站在他面前,坚定的看着他,眼神如一汪水。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她倒是不再需要犹豫和徘徊,内心反而平静下来。      她伸出右手,“赵志,后悔和我分手么?我曾经说过,一切的苦难我和你一起分担。不过是涉及了我爸爸,不过是我爸爸犯了罪。我们都不是神,谁也无法赦免他的罪。你说对不对?”      楚年年歪着头,阳光在她披散的头发边沿镶了一层金。      “我在你们两个中间,谁也不偏袒好不好?小志哥哥,人间自有正义。我没有无私到大义灭亲,也没有自私到包庇纵容。一切交给法律吧。让自己解脱出来行不行?我们都还年轻,父辈的事情快快了结,大好的人生还在前面等着,你说对不对?我不奢求你放我爸爸一把,人在做,天在看。侥幸逃了制裁,也逃不过天谴。先前我觉得自己能做的,唯有陪着他赎罪。如今我还知道,我要陪着你。”      赵志稍稍后退了一步,他的侧脸映在玻璃上,削瘦的下巴弯成美好的弧度。      他看着阳光下楚年年那只手。曾经牵着她,发誓这一生都不再松开。如今想握上去,却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28 28、chapter28 ...   楚年年的那个微笑,彻底击垮了赵志的所有防备。      他抱起她,疯狂的吻着她,嘴里含含糊糊的说着些什么。大概是想念,大概是愧疚,大概是绝望与无奈……      楚年年没有拒绝,也并不回应。      这吻已不是从前的味道。对,再也不是从前的味道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志终于停了下来,他说,“年年,我的一生就这样完了。”      楚年年笑着摇头,“谁说的?”      他的左手握着她的右手,宋伟平的那枚戒指横亘在手心与手背之间。那小小的突兀将两个人隔的老远。好远。曾经如此近的两个人。清晨的风吹进来,微凉。两个人的手冰凉。      楚年年突然觉得一阵钻心的痛,接着胃里翻江倒海。去洗手间干呕了一会儿,像是喝了一斤65°二锅头。抬起脸看镜子里面的自己,脸白的可怕,眼睛一圈乌青乌青。      赵志递过水来,“你怎么了?”      楚年年别过脸去,“昨晚没睡。你知道的,我睡眠不好就会这个样子。”      “你去躺一会吧。我熬粥给你喝。”      楚年年点头。      以前总是这样,赵志做一手好菜,尤其擅长熬粥。楚年年胃不太好,总是不想吃东西,每逢这时候,赵志总是带着他的粥“粉墨登场”。可他走到厨房才想起来,家里并没有米。      “楼下有家新开的粥店,我去给你买。”      楚年年扯住他袖子,“不麻烦了。”      赵志的心一沉,他也懂,客套往往是为了表现生疏。      两个人站在沙发的两边,只是这么一些的距离,却再走不进心里了。      看赵志阴沉的脸,楚年年说,“你陪我说说话吧。我不想吃东西,真的。”      ********************   赵志卧室的那张床老旧的床。      他坐在写字台边,楚年年背对着他躺着。她不停的用右手的指甲狠狠的掐左手的掌心,微微的痛倒是能让心里好过点。      开始两人都不说话。屋子里静的只能听见呼吸声。后来楚年年剧烈的咳嗽了一阵子,赵志坐到床边替她揉背。昔日的情谊多少被这个曾经熟悉的动作换回些许。心里的一根支架被压的终于断裂,佯装着坚强的世界也最终崩塌。她背对着他,眼泪静静的,却汹涌的流着。      很久以后,赵志长叹一口气。摆正了床头柜上的小闹钟,企鹅的,大二的时候楚年年长跑比赛的纪念品。他一直放在床头。也许电池快要耗尽,秒针在左右摇摆,却停滞不前。      赵志突然开始不停的说。      他从不是个话多的人。      这一说说了好久。窗格子投下的影子从偏左到正中到偏右。      每一个字都深深印到楚年年的心里,可是几分钟后再回忆,又仿佛模糊一片。      赵志说他看到自己父亲被疼痛折磨的惨状,他开始怀着满心的恨,觉得这些恨能让他离开楚年年,报复楚天明。能让他发疯一样的勤奋,看着楚天明倒霉,然后带着恨意和快意好好的活下去。他说他错了,从有了这个想法后他没有一秒钟是快乐的。他去找王院长,他利用了王希对他的感情。然而最终的结果是王希的爱越来越深,也越来越尖刻。本来就是他一个人的漩涡,却拉了越来越多的人进来。也转的越来越昏天黑地。      楚年年一直背对着他,静静的不说话。直到他说到王希很久以后,幽然的问了一句,“你爱过她么?”      赵志沉默了许久,她听见打火机咔哒咔哒的声音。好像是总也点不着。很久以后才飘过来烟味。      他说,他不爱。      他其实还想说,他怎么会爱上别人?可话终究没能说出口。      从前他不太明白什么是爱,从小就在一起,从小就互相依赖。他眼里只有她。除她以外,再美丽的女孩子也只是过街的风景而已。他觉得永远不想离开她,永远想好好照顾她,这种便是“爱”了。对,是爱。原本爱只带来快乐,离开后爱就只有苦涩了。      你走了,带着我的心。剩下的我,空了。爱这么简单,却如此伤人。      赵志说,王希个高傲的公主。她的人生太一帆风顺,于是任何一点不如意,都压的她喘不过来气。遇见赵志的时候,王希感情失意,便把赵志当成了情感的救民稻草。却缠着两个人在深渊里爬不出来。      楚年年问说,“可她很爱你。我在美国见过她一次。她爱的很辛苦吧。”      赵志闷声抽烟,半晌没有说话。      屋子里又静的诡异。      “她吸毒。”      楚年年并不意外,她早就知道。      “在国外嗑药很常见。但她太沉迷。是我的错,我总对她不够好。她要和我在一起,我却给不了她承诺。出国前我对她说,等国内的事情一了结我就和她结婚。在国外我们租一栋房子,我也努力的接纳她。但是年年,我做不到。除了你,任何女人对我都没有意义。是我太自私……”      “那你又为什么要吸毒?”      赵志愣了片刻。楚年年看见了注射器,聪明如她,不会不明白。      “年年,还记得初中的时候看过一部电视剧叫永不瞑目么?”      楚年年要窒息。她明白了赵志的意思。      “那你恨她么?”      赵志默默的摇头,“想恨的人太多,最终谁也恨不起来。”      他说他记得那天王希披头散发的来到他的房间里,对他说了些发自肺腑的话。她说她是个爱的纯粹的人,一旦爱上,死不足惜。她说她不想拖累赵志,她会自己去戒毒所,她交给他从国内搜集来的能让楚天明做一辈子牢的证据。赵志说那一刻他并不快乐,他很愧疚,他甚至后悔。王希脱了衣服,她说她只想要那么一次,一次之后她就走。      赵志说他拒绝了。不是那具身体不美好,只是他心里从没有过她这个人。      王希走了。三天没有回来。      三天后她带着一脸灿烂的笑回到公寓,她说,“我想明白了。放手也是一种解脱。”      赵志说他当时松了一口气,他不想欠她太多。他下厨房做了好菜,他还劝她,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只要有毅力,一年半载毒瘾就戒了。王希笑的很开心,喝了很多酒。她和赵志碰杯,“来,为我即将到来的半监禁生活干杯。”      赵志说那一晚他睡的很早。起来才知道是王希给他的水里放了安眠药,给他注射了毒性程度依赖相当高的药品。一次就很难戒掉。她说赵志,我得不到你就毁了你。      楚年年的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湿透了枕头。      赵志说,他渐渐的忘记了他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以前,他觉得每天都有意义。多努力一点,以后就会走的远一些,就能让楚年年更幸福些。如今,每做一件事情,就仿佛离死更近一些。于是会往反方向跑,跑了一圈,发现自己还在这个怪圈里。      世上很多东西,不是简单的对与错可以。他以为报仇是对的,坚持正义是对的。也许书上是这样写,圣人是这样说。可对的就是对的么?这些问题太深奥,他不懂。他只是看到了残酷的事实,坚持对的事情,绕了一个大圈,回头来要伤害的人被伤了,不要伤害的人也被伤了,最糟糕的是,自己被伤的最惨烈。      他混乱了。长这么大头一次这样怀疑自己,怀疑整个世界。      他说在酒吧见到楚年年的时候他就已经放弃了,证据已经被烧成了灰。他不要再这样。他已经不明白自己在坚持什么。      他下礼拜就回美国了。毒瘾一天比一天深,国内弄不到药。他的一切都毁了,爱情,事业,甚至是那害了他的仇恨,都在药品的麻醉里模糊了,消失了。他说随便吧,如今他只有等死。      他还说,其实楚天明有他的难处。楚晓燕其实并不是李淑芬前夫的儿子,而是楚天明的,也就是说,是楚年年的亲妹妹。犯了错总有人会告诉你,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但世上的人总是一错再错。楚天明的堕落沉沦只源于很多年前与李淑芬的一次酒后乱性。这事情当年他只告诉了赵兴,他是有家庭责任的,他给了李淑芬一些钱,后来又想办法把她调动到医院里工作。他没想到这一次就有了楚晓燕,这个可以要挟他一辈子的把柄,愧疚,歉意,畏惧,让他不能自已,最终毁了自己。      赵志说他真傻,逝者已去,这样的做法慰藉不了别人。      说完这些之后,他沉默了许久。楚年年一直背对着他,不想让他见着自己满脸的泪水。      赵志又点了一支烟,“你该回到宋伟平那里去。王希说宋伟平这个人很单纯,他会照顾你一辈子,会毫不保留的对你好。我相信王希的这句话,他是个好男人。”      楚年年背着他用手背擦了眼泪。吸了一口凉气。      她和赵志没有未来了。她听他说了这么多,心一点点的空下去。她终于明白刚才的吻为何不同于以往,因为那不再是眷恋,不再是心动,而是怜悯,是责任。她说过的,天掉下来她来和他一起顶。如今他脆弱的不堪一击,她只能自己替他顶。等顶上去了,他们也就一干二净了。那时候,才能再谈重新开始。她不想听到赵志提起宋伟平,自己无颜面对他。他对自己好的那么纯粹,和他在一起的日子也是那样开心。      楚年年说,“你先别管我,管管你自己吧。你这副样子,人不人鬼不鬼。”      赵志苦笑,“干脆变成鬼好了。年年,你爸爸做的孽,如今到我身上了。什么时候在是个结束?”      楚年年说,“快了。”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楚年年踩了拖鞋去开门,路过客厅的镜子时撇了一眼自己,红肿着眼睛披头散发,刚才在床上躺了半晌,衣服也不整齐。赵志家平时不会有什么人来,十有八九是上门推销不然就是抄水表。      门开了,竟是楚晓燕,还有宋伟平。宋伟平的脸难看极了,他颧骨凸着,透着愤怒的青色。      楚晓燕一个巴掌甩在了楚年年脸上,“爸爸心脏病突发,刚刚去世。”      宋伟平没有拦住楚晓燕,只冷冷的看着年年,“原来你一晚上没回去,来了这里。”      赵志也走了过来,楚晓燕愤怒的对他叫,“白眼狼!我爸爸供了你读大学,你这样对他,现在人死了,你开心了!你们这对狗男女!赵志,你凭什么这样害我爸爸?你说!”      宋伟平掉头离开了。楚年年跌在赵志的怀里。意识一点点模糊。这么多天,她终于崩溃了。人受到极大伤害的时候,潜意识会保护自己,让脑子一片空白。她什么也想不起了,她记不起这些天发生了什么,什么让她难过,让她绝望,她不愿意睁开眼睛,却不记得要逃避什么。隐隐感觉到赵志在按她的人中,叫她的名字,楚晓燕似乎还在说些什么,只不过听不清了。    29 29、chapter29 ...   这一觉睡了好长。      梦里面她见到了楚天明。她问他,“爸爸,你还好么?”楚天明慈祥的笑了,这种表情,好多年不曾见过,“很好。”他摸着她的头,欲言又止。      “爸爸你想对我说什么?”      梦中的楚天明犹豫了片刻,还是开了口,“一个人犯了一次错误,为了弥补这个错误而犯了一辈子的错误。一路走过来,就是错错错。于是除了逃避,他已经无能为力了。年年,不要怪爸爸。”      “爸爸……”      楚天明越走越远,影子消失在天边。耳朵里竟是童年时他说的那些话,“女儿想学舞蹈,砸锅卖铁也要供……我的女儿,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公主……”楚年年沿着他消失的路疯狂的跑,拼命的叫。没有声音,白茫茫的世界,没有尽头。她累了,摊在地上哭,有人拍她的肩膀,“楚年年,你干嘛跑这么快,知不知道我身子虚,追你追的很吃力?”那个声音她好熟悉,却想不起是谁,等她回头那人已经不见了。      一觉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是萧非。她吃力的环顾了四周,和梦里一样白茫茫的一片。      萧非对她笑笑,“你总算醒了。”      楚年年揉揉眼,有护士端药进来,她才晓得这里是病房。      “苏虹出去吃饭了,她守着你一天了。      萧非扶着楚年年坐起来,往她嘴里塞了片梨,“你睡着的时候咳的厉害,苏虹特地给你买的。来,吃点润润肺。”      楚年年很快把切成片状的一盘梨吃了个精光,因为吃的时候不必说话,她不知道要对萧非说什么。不一会苏虹风尘仆仆的回来了,“哎呀你可醒了,吓死我了!”楚年年艰难的冲她笑。      苏虹挤挤眼,“你别笑了,比哭还难看。”      这话让她一怔,好熟悉,是她曾经用来笑话宋伟平的。她朝门外看了看,苏虹说,“我哥去日本了。”她低头看着盘子,那里面只有两根戳梨子的牙签。      苏虹说,“那家伙发了神经似的要这个时候去日本,说有什么重要的生意。我说这时候你哪能走啊!他偏不听。真没办法,你别怪他。”      “谁送我来的?”      苏虹说,“除了我哥还能有谁啊?指望赵志啊!那小子现在弱不禁风的样,抱得动你么?他还要守着你,被我赶走了。”      “哦。”楚年年低头,觉着哪里不对劲。左右看了看,又好像是正常的。可身体就是哪里不舒服。      萧非又在病房呆了一会,电话不停的响。      苏虹说,“年年你该感动一下了,萧非今天评职称,都放弃了没去。”      楚年年依旧不知道要说什么。只看着萧非,强迫自己的嘴角向上弯了一下。      “我跟你说了,别笑了!”      苏虹说着说着就哭了。她坐在年年床边,抱着她,“年年,我不知道该怎么劝你。我知道你很难受,连我也很难受。”      楚年年鼻子酸了,她觉得自己有这么个朋友怎么也值了。在一起同学快七年,从没见苏虹哭过。遇上再难过的事情,顶多红红眼眶。如今却哭的像个孩子。      楚年年的手放在苏虹的背上,想真心安慰她两句,在组织措辞的时候才发现需要安慰的怎么说也该是自己。想到这里苦笑了一声。苏虹哭的却哭的更凶,“年年你要是难过你就哭啊!你别笑,笑的我害怕。你还有我,还有萧非,还有我哥,你怕什么?但是你别忍着,忍着对身体不好。都怪我,我应该多陪陪你,我最近疯了一样……”      苏虹语无伦次了,到后来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萧非把苏虹拉开,用纸巾按在她脸上,“你给我一边坐着!”      苏虹在椅子上抽泣了很久,缓过神来对萧非说,“学校有事你先回去吧。你个大男人陪在这里也没用。我陪她就是了。”      萧非又递给她一张纸巾,“换一张。多脏啊!学校是有急事,我就把年年交给你了。如果你不好好照顾,你的小白脸可就没了……”      苏虹擦了一把鼻涕,“别跟我提他了。你快去忙吧。我办事你放心。”      萧非摇摇头,又交代了许多事情,苏虹仰着头瞪着眼睛答应着,后来干脆拿了小本子一一记下来。虔诚的表情在楚年年看来有些可笑。      萧非交代完,走到楚年年床边,握了握她攥紧成拳头的手。      “你好好的,我晚点过来。”      楚年年茫然的点头。但她并不需要人陪,不管是宋伟平,是赵志,还是苏虹萧非。她好想睡。做一个美梦。梦里面没有爸爸,没有赵志,只有自己,还有幸福的影子。      可苏虹说,“你不能睡了,再睡该傻了。”      但此刻还有什么比睡下做梦更让人轻松的事情呢?睁开眼就是烦恼,不,何止是烦恼,是活着的诸多痛苦。必须硬着头皮去面对的不幸。想逃也无力。      萧非背影消失在门口的那一刻,楚年年才知道,刚才那种不习惯,不舒服的原因——右手的戒指不见了。突然想哭,几天前她还对宋伟平说了些有关一辈子的话,应了那句老话,一辈子太短,只争朝夕。可朝夕那么短,转瞬即逝了。      手指上还有戒指的印子,这戒指的号偏小了半码,楚年年当初带上去就挺费劲,有一次宋伟平无意告诉她,是他故意定了小半号的戒指给她,这样带的更紧些,不会丢。      楚年年还开玩笑说你这么有钱丢个戒指再买不就行了?宋伟平非常认真的说不一样,戒指丢了,感情就变味儿了。      这戒指分明是掳也掳不下来的,怎么就莫名其妙的丢了。她的心突然就空了,空气重重的压过来,“苏虹,帮我把窗户打开吧。”      “这是十九层,外面风大的很。”      “我想透透气。”      苏虹只好将窗户打开,风呼呼的吹进来,将松绑着的头发吹的更乱。      她抱着膝盖,泪就静静的流下来了。      苏虹看她哭,心里一块石头放下了。这种时候,该哭。该嚎啕大哭。苏虹心里难受,让她去吵架打架什么的都在行,见到好朋友伤心,却一下子词穷了。她想抱抱年年,但也迈步动步子。怕一过去,自己又止不住的伤心。      抱着胳膊站在窗口,她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抑郁。她在想这种时候总得安慰两句,可说什么呢?苏虹这个经常把抱怨生活当成口头禅的人突然觉得自己很幸福,起码有个完整的家,有若干份有始有终的爱情。      赵志进门来,苏虹看见了就骂,“让你走你又来干什么?”      楚年年说,“苏虹你别这样。”      赵志呆立在楚年年床边不说话。      苏虹推着赵志,他晃了几下,站不稳的样子,“赵志我告诉你,我要是楚年年就一巴掌甩到你脸上,然后一辈子不见你。你满意了么?你现在心情好的很是不是?现在公平了,她爸爸也死了,和你爸爸在九泉之下相会了!你得到了什么,赵志你现在就告诉楚年年,你得到了什么?”      楚年年挣扎着下床,身子还虚,脚下站不稳,一趔趄便摔了一跤,半跪在了地上,输液的管子缠在手上,针头回着鲜红的血。苏虹住了口,赶紧上来扶。赵志抢了一步,驾着楚年年的胳膊。      苏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算了,你们有话你们就说吧。不过赵志我告诉你,就算楚年年原谅你,我不会的!”      苏虹出门把门摔的老响,赵志扶着楚年年的手一抖,继而放下了。      楚年年坐在床边,黯淡的看着他。赵志也默默的坐下,两个人眼巴巴的对视,两三米的距离,近的连呼吸都听得见。      楚年年想到了小时候和赵志一起去游乐园玩旋转木马,她偏要和赵志骑一个,赵志就是不愿意。他说一人一只马比较好玩。楚年年挑了离他最近的那只坐上,虽是隔得近,伸手却总是抓不到他。旋转木马转啊转,楚年年那只在后面,她想追上赵志,却始终隔着可悲的距离—。人生又何尝不是如此。      赵志的声音带着颤抖,“你要好好的。”      楚年年的眼泪哗的下来,“我会的。”      赵志站起来抱着她,她的眼泪湿了赵志的衬衫。手却抗拒的推着赵志,然而他抱她抱的很紧,像是用了所有的力气,有那么几分钟,楚年年放松的防备,双手环着他的腰,像小时候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上,脸轻轻贴着他的背。但几分钟过去,她想到了些什么,她想到了原来此时她希望抱着的是那个嘴巴欠抽的宋伟平,他会抚着自己的头发,说哭什么哭,有我在呢。      她抱赵志的手松开,“我爸爸的葬礼,希望你能来参加。事情就这样结束吧。”    30 30、chapter30 ...   准备葬礼收拾遗物的阶段基本是苏虹在陪着,萧非不忙的时候会过来,但苏虹总是赶他走。也许她不想让楚年年落魄的样子被太多人看到吧。      宋伟平破天荒的一个电话都没有打来。苏虹抱怨,“这人怎么了?平时那么殷勤,这个时候玩消失?”      楚年年没有回答她,她心里很明白这是为什么。那天晕倒前的最后一眼,定格在宋伟平失望的脸上。他对自己失望了。这不怪他。谁付出了那么多还换来一个女人如此的“不忠”,都会放弃的。宋伟平放弃了,应该是放弃了。前几天听苏虹说他去日本,楚年年心里清楚,只是去最后一次重温吧。宋伟平不是赵志那样会拖泥带水的人,楚年年相信等他回来,他便不再挂念了。生意场上的人,儿女情长本就是奢侈的玩物,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能让宋伟平在一个时间段里如此的上心,已经感到受宠若惊了。      楚天明的别墅被没收,还有财产放在家里的保险柜,被李淑芬全部卷走。她原先在医院里的工作也不要了,有人说她去了广州投靠了亲戚,楚年年没有去深究。人走茶凉,由她去吧。只是替楚天明感到不值,到头来,为了这样一个女人。      楚年年把别墅里的杂物都搬到了老房子,那里都是美美的回忆。老房子和赵志家只隔着两栋楼,每天回去都能看见六楼赵志家的灯亮着。惨白的光。      苏虹会捂上她眼睛,“看什么看。咒死他!”      楚年年不说话。这些天她一直不爱说话。即使对着以前可以聊天聊一整晚的苏虹也是一样。      小时候她就有这个习惯,每天经过赵志家的楼,都抬头看看。希望看到他的脑袋出现在阳台上,一脸灿烂的冲她招手,年年会把手拢成喇叭,“小志哥哥。”      习惯改不了,人却变了。      楚晓燕出乎意料的不愿意跟李淑芬去广州。也许在这个城市楚晓燕生活的太舒适,舍不得吧。楚年年把老房子收拾好,让楚晓燕住在自己的卧室里,自己则在爸妈以前的卧室里住。      苏虹把年年拉到一边,“那个小灾星,你撵她走啊!她不跟着她妈,谁养她?”      楚年年怔了片刻,“我养。我也毕业了,马上可以去工作。我在心里答应过爸爸,楚晓燕和李淑芬我都会替他照顾。李淑芬要走,我不留。楚晓燕不愿意走,照顾她这就是我的责任。”      苏虹用食指戳她的太阳穴,“你傻啊你!”      楚年年淡淡的说,“她是我亲妹妹。爸爸的女儿。”      苏虹起先还不信,看着楚年年的样子,想她现在的心情,也没有理由开这种国际玩笑。      “怎么会这样?”      楚年年轻轻摇头,语气里也是云淡风轻,“就是这样,像写小说是么?如今才知道,小说真是源于生活。”      苏虹歪在椅子上,觉得胸口压着石头,“你不是要出国读书么?”      “不读了。没那个运气。”      “上次我去我哥那吃饭,他还说来着,跟美国的好几个导师都有沟通,很有希望把你送出去。年年……你……你好好想想……这个机会错过了,一辈子也找不回来了啊!”      年年定下来看着苏虹,“我和你哥,怕是也有缘无分。”      苏虹从椅子上跳起来,“为什么!”      “苏虹,我自己嫌弃自己了。”      苏虹的眼又湿润了,“别这么说,年年。”      “我现在活在一团乱麻中,能给他爱么?但他给我的太多了。多到我无法面对,多到我觉得愧疚,不忍心。他是个好男人,值得一个简单的女人,简简单单的爱着他,陪着他。苏虹,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其实我说不清楚我的未来会怎样,也许我能足够坚强的撑下去,也许我会中途崩溃,我以前每天睁开眼睛,看到窗外的阳光,心情都好好,又是新的一天,我可以过的很精彩,即使那一天我发了脾气,我踩了狗屎,我依然期待着明天运气会好一点。可现在,每天我一醒来,我就觉得绝望,压抑。我不奢望会有什么好事情发生在我身上,我只祈求不要再不幸一点。苏虹你说你会看相,你说的对,赵志的面相不好,你看看他现在的样子,瘦的只剩下骨头,满脸的心事。我见到他就心酸。但你知道,我的命也不好么?我的生日是4月14号,414,多难听,怎么都和死挂上勾。而宋伟平是616,一路顺。我会克他的。给他带来不幸的,你期望看到么?”      苏虹搂着楚年年的肩,“年年,你疯了?我那是说着玩。我哪里会看相。我只是不喜欢赵志而已。你看,我喜欢的都是正太,阳光灿烂的那一种,自打我认识赵志,我就觉得他总是愁眉不展。所以我乱说的。你怎么能往心里去?4在音符里还念fa呢。你看多好,宋伟平616,你发又发。你就是他的旺财啊!”      楚年年笑不出来,“我想他也不要我了,苏虹。”楚年年抬眼看她,苏虹鼻子一酸,泪飚下来,“不会的年年,我了解宋伟平,不就是几天没接电话么。他可能真的有事。”      “那天我在赵志家里过夜了。”      苏虹嘴张的老大,“你?”      “不是你想的那样。”      苏虹哦了一声,眼睛里却有掩饰不住的责备。      “我哥知道?”      “是他和楚晓燕一起去的赵志家,接着我晕倒了,被送到了医院里。”      “年年你怎么这么傻!我哥……好吧,我得告诉你宋伟平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从来都是他甩了女人的份,你这样公开的给他带绿帽子他非气疯了不可。你说你是不是魔怔了,跑到赵志那里去干嘛?你千万别告诉我你还爱着他。”      楚年年叹口气,没说话。      “你说话!”苏虹几乎是命令的语气。      楚年年无法告诉她真相。赵志吸毒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想来范小雅只是用赵志吸毒的事情逼楚年年离开宋伟平,并不会告诉很多人。宋伟平和苏虹都不会知道。      “苏虹,求求你,别问了。”      苏虹气的撂下了手里正在打扫卫生的抹布,朝门外走去,“楚年年,我知道现在你过的很不容易。但是你要是在这个问题上犯错误,就连我也不会原谅你!”      苏虹走了,碰巧遇上放学回来的楚晓燕。苏虹没好气儿的瞪她一眼。      楚晓燕搡开了门,年年带着清洁手套,依然木然的站在那里。      愣了好久才对楚晓燕说,“你回来了啊,等会我们出去吃吧。家里没东西了。”      楚晓燕把书包扔在沙发上,“学校里的人都知道爸爸的事情了。”      “那又如何?”      “如何?他们笑话我!”      “别管他们就是了。”楚年年转过身去不去看她。      “要不是你的那个赵志,我们家会这么惨么?”      “晓燕,这和赵志无关。是爸爸自己犯了错。”      “我不知道爸爸是不是犯了错,我只知道你和赵志是一对贱人!”      楚年年终于来了火,“你把你说的话给我收回去。”      楚晓燕一张稚气未脱的漂亮脸蛋上倒是波澜不惊,她从书包里拿出指甲油,漫不经心的在自己手上涂着。      楚年年掀她的手,弄翻了火红的颜色。楚晓燕像是满手是血。      楚晓燕站起身来将自己反锁在屋子里,楚年年按捺了火气,她还没告诉楚晓燕赵志说的那事儿。想来楚晓燕还把楚天明当成继父,一个对她很好的继父而已。年年正在思忖什么时候把事情告诉楚晓燕,无奈她太不懂事,总是闹的人仰马翻。      “晓燕,明天是爸爸的葬礼。我替你去学校请个假吧。”      “不去!丢人不去!”屋子里传来楚晓燕歇斯底里的叫声。      楚年年觉得血往头上用,用手使劲转着门把手,“楚晓燕你给我开门,你说谁丢你的人!你告诉我!你要觉得这个家丢你的人,你就给我滚出去!我告诉你,爸爸不欠你什么!我不允许你这样说他!”      屋子里传来楚晓燕嘤嘤的哭声。      “你开门!”楚年年觉得无法控制自己的愤怒,手背上血管暴起,满是力气。      “我不!”楚晓燕有着和她妈一样的不讲理与和楚天明一样的固执。      年年开始用脚踢门,眼泪簌簌的流下,却听不到自己哭的声音。天花板在旋转,只有脚机械的踢在门上的频率。她不知道自己要干嘛,只知道要她需要发泄。她也是人,也有受不了的时候。      也不知道踢了多久,有邻居纷纷跑出来对着她家的窗户看。唏唏嘘嘘的讨论着楚家的沦陷。满口的是非,满眼的不屑。      楚年年踢累了,沿着门渐渐滑下,右手的长指甲深深掐陷再左手的手腕上。      她披头散发。很想哭出声音来,声音却堵在喉咙。      她将头埋在胸前,胳膊紧紧的搂住自己。她觉得无力。像落入海里,却没有人伸出手来拉她一把。眼前似乎有自由自在游泳的鱼,却瞪着木鱼一样的眼睛,痴痴笑她。笑她四面楚歌。      眼前闪了光,楚晓燕推门走出来,阳光直直的从她屋子里的窗户斜射进来,将楚年年的影子没落的打在菱形的地板上。      “喏,给你。”楚晓燕递上了一个苹果。青色的,给楚年年眼前带来一抹绿。      “不,你吃吧。”      “给你。”楚晓燕将苹果塞进楚年年手心里。      楚年年一手握着苹果,另一只手扯着楚晓燕的裙子,拉她蹲下来,和自己并肩坐着。      年年说,“不想去就不去了。但你要记着,爸爸对你一直都很好。”      楚晓燕那张漂亮的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声音淡淡的问,“爸爸是我的亲身爸爸吧。我在他抽屉里找到了这个。”      楚晓燕将手里的一张DNA报告递给楚年年。      她紧紧咬着嘴唇,嘴里泛起了血腥味。      楚晓燕说,“我早把他当成亲爸爸,但是命运对我真不公平。你知道么?妈妈带着我嫁过来之前,我以前的爸总打我。我身上到现在还有伤。我来了你们家,不,是现在我们的家,我以为自己会幸福了,就这样幸福下去了。我怕你会抢了我的幸福,所以我对你不好。可是我多笨啊,幸福不是你抢走的。是老天爷拿走的。”      楚年年将晓燕揽入怀中。还有什么能比最简单的肢体语言可以化解仇恨,误解。      楚晓燕在楚年年怀里哭的昏天黑地。年年却一直咬着嘴唇,她不能哭,也不能倒下。如今若是倒下了,还有谁能搀扶她一把呢?    作者有话要说:看文的各位冒个泡泡冒个泡泡嘛!!!肿么这么安静捏??????????? 巴巴的等你们来呢~~~~~~~~~~~~~~ 31 31、chapter31 ...   楚晓燕一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打她电话也不接。苏虹说这孩子太不懂事了,年年叹口气。也许她只是无法面对吧,事情到这一步,选择理解总比选择埋怨憎恨让自己来的轻松。      葬礼快结束的时候,年年看到了楚晓燕的身影。她还是个小孩子的体型,削瘦,还没张开的青涩,但个子足足有170,很挺拔的站在人群里,长发撒在肩上,眼圈红红的。      楚年年看着她,目光遇到的时候,楚晓燕再没有对她用憎恶的眼神。这是这些天来楚年年唯一值得欣慰的事情了。      赵志没有来。宋伟平也没有来。前者没有来是她意料之中,后者却让她有三分失落。宋伟平消失了很多天了,心里面告诉自己一万次,没有理由再让他付出,再让他照顾,可总还留着些许期望。期望终于如同肥皂泡,无声的就破裂了。只是最近发生的这种破裂着实是太多,这个倒是不再让人那么难受了。      妈妈在国外是想赶回来的,这件事情楚年年一个人操持实在是太吃力,但签证被卡了一下耽搁了几天,这边葬礼又不好拖着。好在苏虹和萧非在身边陪着自己,不然真的可能倒下就爬不起来。这些天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个表情都耗尽了她最后一点力气,没力气了也还要撑着,透支的花。      楚天明的葬礼办的很简陋。官员下马,人人喊打。恨不得这样的人多死上几个,心里才解恨。请了一些老朋友,来的却没有几个。偌大的灵堂冷冷清清。没有什么仪式,草草的来看他最后一眼。      出葬的时候下雨了。买的墓地在墓区的尽头,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她抱着骨灰盒,尽量做出轻快的样子。眼泪早就流干了,表情早就麻木了,心也仿佛跟着爸爸一起死了。雨打在脸上很寒,渐渐的模糊了视线。萧非脱下外套替她遮雨,楚年年推掉他的手,“不用了,淋淋清醒。”      陵区的地砖是大理石,被雨淋湿了之后很滑,楚年年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生怕自己摔了下去。她已经够狼狈了,不要再多狼狈一分。可就是这样小心,在最后一步的时候她还是滑到在地,整个人软了下去,没有半分力气爬起来。      她抬头看看,雨就那样飘飘洒洒的飞下,她嘴里喃喃的说这些自己都听不明白的话,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了,如果是在做梦该有多好?      萧非从她手中接过骨灰盒。苏虹扶她却扶不起来。雨淋湿了眼,五脏六腑像被这阴霾的天气吞噬到枯竭。她透不过气,想不来事情,她觉得自己就快死了。曾经还以为自己是坚强的,不过是在层层庇护下的色厉内荏罢了。如今保护她的人一个个去了,她像被剥了皮一样的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怎么办?接下来的生活怎么办?还能佯装坚强么?      风夹着雨刮在脸上。这个季节的雨本该是温柔的,却刀子一样的让人痛。      一只手抓住了她的右手,楚年年视线模糊了许久,好不容易对上焦,那只手她熟悉,白皙但是有力,紧紧的扣住她的五指,单手用力就将她拎了起来揽入怀中,抚着她头发,“有我呢,不哭。”      这世上最催泪的两个字便是“不哭”,如何能“不哭“,在他怀里哭的死去活来才好。这些天的压抑,痛苦,生离死别,怎能不哭?流出来的不像是眼泪而像是血,心里的血。      宋伟平给她最后的力量支持她耗完了楚天明的葬礼。葬礼之后检察院的人来签署财产没收证明,楚年年拿起笔,手抖的像全身通了电流。宋伟平挡在她面前,“我来签。”检察院的工作人员说必须家属签字,宋伟平一通电话拨出去,对方没有再刁难。      **********************分割线——————————————————————      葬礼之后的日子过的相当快。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要处理,忙起来心里倒是也没那么难受了。宋伟平陪在身边,他们很少说话。楚年年甚至不记得这些天来她和宋伟平说过一个字。但他默默的帮忙,自己想到的,没想到的,他似乎都想得到。      一个星期过去了。事情终于理的差不多。这个城市也结束了连续半个多月的阴雨天气,开始放晴。      楚晓燕上学去了,楚年年坐在老房子的沙发上发呆。发呆也是一种奢侈,什么都不想,便哪里都不痛苦。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宋伟平来了。      他似乎心情不错,脸色却不是很好。      “走,吃饭去。”他伸手来拉她的手,楚年年将右手藏在身后,委屈的看着他。      “怎么了?人是铁,饭是钢。跟我一起去吃饭。”      楚年年突然鼻子一酸,抬头看背对着阳光的宋伟平,像是有一股她无法抗拒的力气牵引着她,站起来搂着宋伟平脖子,像一只受伤的猫咪,“伟平……苏虹说你去了日本……我以为你都不会再回来。”      宋伟平抚着她的头发,“我去日本真是去忙生意……你不要想太多。”      “我知道你不是。”      楚年年的头发蹭着他的脖子,“伟平……”      “年年,先去吃饭。我有话和你谈。”      楚年年望着他,“谈……谈什么……不,我不要谈。伟平,对不起,你送我的戒指不见了。”      宋伟平淡淡的笑了笑,在她额头上轻吻,“再买一个就是了。”      楚年年摇摇头,“丢了就是丢了。”      开车去吃饭的路上,宋伟平的车子开的不稳。他右手上有针眼的痕迹,年年的手轻轻抚了上去,“怎么了?”      “在日本的时候感冒了,打吊针留的针眼,你真没良心,我回来一周了,你才发现。”      “好了么?”      宋伟平笑,“好了。”      “你又去我们住的那间樱花海的别墅了么?”      宋伟平扬着嘴角,“楚年年,你别这么自恋好不好,我去日本真的是为生意,别以为我是去故地重游,抚平内心创伤行么?”      楚年年低头,“生意如何?”      “遇上点麻烦。”      “能解决的了么?”      宋伟平自信的扬了扬下巴,“当然。”      但他开车却不像以前那么自信。遇到有人超车还会不痛快的骂上两句,遇到红灯也显得极为烦躁。      去了餐厅,点了餐。楚年年发现他的额头一直冒着细细的汗珠。      “伟平,真的没事么?”      宋伟平喝了口酒,“没事。去日本和东非公司的股东开会,那里的生意出了点叉子,你知道的,前一段时间在东非的建筑工程。手下的人利益熏心,又加上监管不力,造了个豆腐渣工程,丢了中国人的脸,和当地政府的关系搞的也很恶劣。我赔了钱,这倒是没什么,主要是也赔了信誉。”      “这么严重……伟平……”楚年年知道那段时间他总是陪着自己,“那段时间你留在国内没出去,好像是因为我吧。”      宋伟平摇头,“胜败乃兵家常事,与你无关。”      楚年年看着桌子对面似乎沧桑了许多的宋伟平,意识到一个问题,有些事情逃是逃不掉的,总要面对,“伟平,你要和我说什么。”      宋伟平悠然的给自己切了一块牛排,又喝了一口酒,停顿了半晌才开口,“记得我在江心洲小木屋和你说的话么?”      楚年年已经预感到这次终将不欢而散,宋伟平终归是宋伟平。虽然认识的时间不像赵志那样长,但楚年年绝对知道他是那种理性至上的人,如果说先前宋伟平是在给她时间,让她慢慢忘怀,那现在,该是问题摊到桌面上的时刻了。      苏虹说的没错,宋伟平向来只有甩掉女人的时候,哪里有被带绿帽子的可能,可他就那样被一次次的“戴”了,他受得了一时,受不了一世。自己又何德何能,和赵志注定是要在一个很长的未来牵扯不清,只会是欠宋伟平的越发的多。然而此刻楚年年的心里,却只有不舍。      但还是强打着精神,“恩,记得。”      宋伟平将右手握在年年的左手上,“你爸爸的事情我感到遗憾,但是都已经过去了,当时我问你,一切过去后,能不能好好的开始,就我们两个人。你知道,我的爱情里容不下第三个人。年年,我早就爱上你了。以前你问我有没有爱过别人,我说爱过,努力忘记了。可现在我知道我错了,能忘记的,不是爱。那天看到你出现在赵志家门口,我的心都碎了。现在我不问你到底是去做什么,我选择相信你。只要以后,以后不要让那个人再出现我的生活里,不,我们的生活里好不好?”      楚年年沉默了。宋伟平上来就将了她的军。      “伟平,对不起。”      宋伟平有些激动,将手抽回。      “好吧。我不愿意面对的答案终于是要面对的是不是。可是,你能给我理由么?”宋伟平的眼神坚定却决绝。      “伟平,不能。”年年的声音低到连自己都快要听不到。      宋伟平怔了怔,继而绅士的微笑,“那,楚年年小姐,我想我在你身边打酱油的日子也就结束了。”      宋伟平此话本是试探,却不想楚年年避开他的眼神,努力忍着自己的泪,说了一句让他彻底心寒的话,“谢谢宋先生的照顾。”      宋伟平买了单,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不客气。总之,朋友一场。楚小姐,我的确很喜欢你。但是你却让我很失望。”      楚年年扭头过去不看他。连自己都对自己失望了,和谈他?      电话响起,未知来电,及时雨一样的缓解两个人之间的尴尬,接起来是赵志的,“年年,我明晚的飞机。你爸爸……”赵志犹豫了很久,终究没能叫出“楚伯伯”三个字来,“我很抱歉。跟你道个别……”      楚年年的手紧紧握着电话,用自己都感到惊讶的低沉稳重的声音说,“今晚我去找你,我有话要和你谈。我不会让你走的。”      站在一旁的宋伟平笑容僵了僵,叹了口气,抚了自己下巴。他放弃过很多女人,惟独这一个,他是多么的不舍得。      但心里总是希望她幸福的。青梅竹马,爱恨交织,一对冤家,兴许也是一对拆不散的情侣。宋伟平对待事业总是奋力争取,然而对女人,他一向的逻辑就是:是我的,我拿着,不是我的,我不抢。      可对楚年年,他多么想独占,但一再的让步,总有一刻让人心寒。正如此刻他虽是挂着笑容,心却像被锁在冰窖一样。      年年放下电话,充满歉意的对宋伟平笑,宋伟平摇头,将手搭在她肩上,“真的,别笑了。说我笑的难看,你看你自己。想去就去吧。别后悔就是了。”      楚年年的笑容凝固在那里。百感交集,却无以言表。    32 32、chapter32 ...   宋伟平提出要送楚年年回家,她说不用了,自己走回去吧。宋伟平没有坚持,“好吧,路上小心。”      他手上拿着自己的西服,估计是嫌热,没有穿起来,左手抄在西裤的口袋里,右手将西服搭在肩上。餐厅的灯光很暗,有人在弹肖邦的F小调夜曲,时而欢快时而忧伤。楚年年看着昏黄灯光下越走越远的宋伟平,突然觉得他的背影让自己动容,多看一眼都无法自恃。一个三十岁的成功男人,却有孩子般的心。问问自己的心吧,是爱他的。那样一个男人,即便是花到一塌糊涂,也是招人爱慕的,更何况他全心全意的对自己?可是,还有没做完的事情。一切因父亲而起,可一定要在她手里结清。不然她这一辈子,必然也会是沉重的。      楚年年已经接到了斯蒂芬教授的邀请函,可以去他的实验室继续深造,然而楚年年给他回了信,说家里遇到变故,不能赴美。她知道这是宋伟平替自己争取来的,便特意拜托斯蒂芬教授不要和宋伟平说起。      在这期间,她偷偷卖了楚天明原本给她买的小户型。这两年z市的房子涨了不少钱,小户型的位置地段又好,虽说急着出手,低于市场价不少,但对楚年年说,还是一大笔钱。医学院附近公寓的钥匙被她留在了那里的床头柜上。她不会在过去。即便那里面有太多关于宋伟平的美好回忆。      宋伟平已经走远,楚年年深呼吸,再深呼吸。将搭在眼前的头发捋到耳后。快步走出了餐厅。      到赵志家楼下的时候发现他家的灯没有亮。楚年年吃力的爬上了六楼,找出备用钥匙打开门。屋子里气味污浊,酒和烟还有呕吐物的味道混杂在一起,让人头晕。她打开灯,屋里子一片狼藉,椅子倒在地上,酒瓶歪在沙发里,角落里蜷缩着一个人影,远看去像一只受伤的野兽,低吟并抽搐着。      她快步走过去,赵志身体剧烈的颤抖着,脸色铁青,像是很冷,紧紧的抱着自己,身体却烫的可怕。      楚年年知道是怎么回事。当然知道。这是她迟早要面对的。      无数次在书上电影上看过这种场面,由于学的不是相关专业,接触到真实的吸毒者这还是第一个。没想到会如此痛苦不堪。赵志的脸痛哭的扭曲,牙齿紧紧的咬着嘴唇,喉咙里发出低吼声,嘴里渗出血来。      楚年年握着他那双不停颤抖的手。赵志绝望的眼神能击垮她的意识。她挪了身子,赵志开始疯狂的在屋子里找东西。终于在饭桌的角落找了一个玻璃瓶,吗啡。      接着又去包里翻注射器。      楚年年夺过瓶子,“赵志!”      赵志控制不了自己,一把将年年推倒在地。猛兽一般的扑过来抢药。      “你干什么?”赵志从没有如此粗暴过,指甲划过年年的皮肤,一道深深的扣子,鲜血从里面汩汩的流出来。      但他很虚弱,倒不是年年的对手。她手里紧紧的攥着瓶子,赵志由愤怒到无力,到哀求。      “求你,给我注射。我难受……这是最后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他那副样子,一个失了灵魂的瘾君子。旁人看来只能是厌恶,楚年年看过去却是无穷尽的自责。      赵志在痛苦中的样子不是她所熟悉的,又想到范小雅的那句话,“难道你不准备赎罪么?”      尽管是王希给赵志注射的毒品,尽管是赵志自己要去利用王希,楚年年给自己的逃脱找过许多的理由,但在赵志的痛苦面前都显得太无力。此刻她觉得自己已然不再需要赎罪,这是一个童年的玩伴,成年以后的老友,生命线从底端开始就纠缠在一起的人。      即使不赎罪,她也应该陪在他身边。什么都没有了,起码还有彼此,爱情没有了,起码还有友谊。      赵志痛苦的样子她实在看不下去,颤抖着给他注射了吗啡。他额上豆大的汗珠滚落,蜷缩在沙发里哭。第一次看他哭。      赵志浑浑噩噩的睡了好久。睁开眼睛的时候朝阳投过来柔和的光。楚年年笑盈盈的在他面前。屋子已经收拾的很干净,早上看到楼下有卖花,还特意去买了一束百合,放在赵志床边。      那感觉仿佛回到了才上大学的那些年,赵志偶尔会回家里来住,年年早上偷偷的跑来,买一束花放好,他在阳光与清香中醒来,看她拖着腮坐在身边数自己的胡子有几根。      “赵志你是不是在练葵花宝典啊!怎么毛发稀疏……”      赵志会把她抱起来,狠狠的亲,“看我是不是练了宝典的……”      这些美好就这样过去了,随着时光从指间溜走,连一丝痕迹都不留下。      赵志看着她的脸,愣了好久,才分清什么是回忆什么是梦境,哪里又是现实。他眸子里闪出的光渐渐熄灭,“你怎么来了。”      楚年年冲他笑着,“你不是要和我道别?你身体状况太差,还是我过来的好。”      赵志嗓子堵的荒,“哦。”      楚年年递了杯水给他,“起床啦!你不是今天的飞机。”      赵志靠在靠枕上,“晚上的,不着急。”      “你跟我去一个地方,很着急。下午三点的机票。”      “哪里?”      “广西。”      赵志带着几分吃惊,“干什么?”      楚年年往箱子里装自己的衣服,“我爸爸和你爸爸有个老朋友,叫卫斌的你还记得么?”      赵志想了一会,“恩,记得。”      他现在是一家国际戒毒机构的负责人,就在广西,我要去他那里工作。      “可你是外科的。”      楚年年笑,“到哪里不是为人民服务嘛。你和我一起去。斯蒂芬教授准了你一年的假,一年后你可以去美国继续学业。”      “年年!”      楚年年看着表,“快啊,抓紧时间。还有几个小时了。”      赵志起来抱着她,说不清楚的滋味,“年年,对不起。”      楚年年推开他,“说什么对不起,一切都安排好了,你要不去才是对不起我。不过过程会很痛苦,但那边风景很好。我们可以游山玩水。前几年不就说了,要去广西云南玩一玩,感受一下南国风光,你一直忙,一直忙,现在好了,终于可以达成愿望了。”      “那晓燕怎么办?”      楚年年阴沉了片刻,“你放心,我托了朋友照顾她。钱也留了一部分。不会苦到她的。我的朋友很可靠。”      赵志说,“是那天在酒吧里的那个男生吧。”      楚年年低头笑,“好吧,毒品也侵蚀不了你脑子,真是高IQ。”      “可靠么?”      “放心吧。本来想托苏虹的,不过这家伙这两天不理我了。”      “她是宋伟平的堂妹对吧?”      “是。”      赵志说,“年年,你和宋伟平?”      楚年年笑,“好聚好散。没什么的。”      “看来我没法和你一起去广西。我不能自私了一次又一次。”      年年走上来挽住他胳膊,“去广西是我自己的想法,我现在的心情,没办法继续念书,也不想留在z市,太多伤感的东西。至于宋伟平,他是个花花公子。本来就不可信嘛。你还记得小时候爸妈总管着我们,我们就说过,找一个没有他们的地方生活。现在终于有机会了,你怎么能说自己是自私?走吧,只当是一次旅行啦。时间也不会太长,一年而已。一年以后,我们都能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赵志沉默了许久,终于点点头。他的脸上又有了血色,眼里又有了希望。只是楚年年在说到宋伟平的时候表情复杂,用力的想掩饰什么,终究还是被赵志捕捉在眼睛里。他知道,年年的心已经在另一个男人那里。可他不想去戳穿,不敢,无力。这也许是他仅剩的一些快乐,他不想放走,即使知道这样做多么的自私。      年年脸上始终挂着笑,却有些虚假的味道,毕竟伪装是痛苦的,更是件技术活儿,“我们一共也就没什么东西,就赤条条的去吧。你睡着的时候我把你的东西都整理了,你还有什么要带的么?”      赵志走进卧室,拿了床头上那个企鹅闹钟,“我到哪里都带着,只是好久都不给它装电池了,下楼,先去超市买两节电池。”      赵志孩子般的笑着。楚年年的笑容下面却掩着沧桑,等到了广西,等他的毒瘾得到了控制,要找个机会和他谈谈。对他,以无当初的爱意。只能做朋友。      **********************分割线————————————————————————      去机场之前他们去了左岸酒吧。那里的简餐也很不错。这些天没有好好吃饭,这样下去怕是撑不到广西。      那个脸颇为长的掌柜的又过来,这次怕是装不认识也做不到了。      “这位小姐,哎,就是上次萧非带过来的朋友吧。您那个暴躁脾气的朋友可了不得,差点砸了我的场子。”      楚年年不好意思的笑,“是,是萧非的朋友。”      “萧非怎么没一起来,上一次,我还觉得你是她新女朋友。”      楚年年有些尴尬,“哦,你误会了。”      老板的脸停在赵志脸上,几秒钟后一拍脑门,“哦!是你们!这位小姐,我就说我为什么上次见到你觉得那么面熟。”      赵志和楚年年一起抬头,“为什么?”      他们从来都是最低调的客人。惊讶于老板的记忆力。      长脸的老板从吧台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相册,封面便是赵志和楚年年,坐在圆桌的对面,头碰着头,用两根吸管喝同一杯饮料。照片的氛围很好,背景是虚化的,只有两张幸福的脸,眸子里印着对方的影子,脸上荡漾着纯纯的甜甜的笑。      老板说,“我先说声抱歉,没有通知二位。不过那样就捕捉不到最真实的脸了。我和萧非是同学,他学纯美术,我后来转行做摄影。后来开了这家酒吧,最享受的就是看形形色色的人,捕捉各种美好的镜头。你们当时总爱做在角落,静静的喝酒,美美的笑。我就偷偷拍了这张。洗出照片以后你们却再也不来了。难怪我见到楚小姐的时候觉得那么面熟,可是当时您身边不是这位先生,所以一时没想起来。”      赵志目不转睛的看着照片,表情甜蜜又哀伤。      他将照片从相册里取出,“这张能给我么?”      老板笑着说,“当然,本来就是你的。”      “楚小姐,我觉得你面熟还有一个原因。你长的实在太像是萧非以前的女朋友了。”      年年噎了一口酒,“听他说过。”      老板叹口气,“前年死了。好好的一个姑娘,怪可惜的。”      “怎么死的?”楚年年从未问过萧非这个问题,总觉得不好去碰人家的伤疤,可老板一说,止不住涌起了好奇心。      “说来话长。”老板给自己倒了一杯Jack Daniel’s,坐在吧台背面的高脚椅上,点了一只雪茄,好像宋伟平以前抽的那一种,但味道没那么香,他眯着眼睛,“那女孩儿叫米若,也是美院的。低我们三级。跟楚小姐一样,有双会说话的眼睛。家里是做生意的,很有钱,z市城东的那一大片房产都是她爸爸开发的。后来他爸爸的生意出了问题,一段时间资金周转不灵,欠银行的钱还不了,花大笔钱建的楼被大江集团乘人之危,以烂尾的价格买了。”      听到大江集团,楚年年放下手中的杯子,前年的时候,宋伟平该是刚接任大江集团不久,这不会是他新官上任的头一把火吧。    33 33、chapter33 ...   老板换了一盘CD,先前轻松如山间泉水的音乐变得惆怅,是久石让的天空之城,“米若的父亲因为生意惨败急火攻心,一病不起。米若放下学业,去帮他爸爸的生意。”      赵志一双眼睛盯着照片,脸上露着难得的微笑,显然并不在意老板口中的米若。然而年年却觉得这故事来的太沉重,因为关乎萧非,也关乎宋伟平。      “然后呢?”年年问。      “大江集团心狠手辣,抄底了米若家的全部地产。那天下着大雨,萧非在我这里等米若。我记得很清楚,就放着这首曲子。”      他又给自己加满了酒,“萧非喜欢这首曲子,尤其是钢琴版的。米若琴弹的很好,萧非是在学院晚会上认识的米若。那时她就弹的是天空之城。”      年年想起那次搭萧非的车,他的车里只有一盒久石让的cd,当时还问过他,“你很喜欢久石让?”      他说,“谁不喜欢?从他的曲子里能看到爱人得灵魂。”      当时还笑他,“果然是艺术家。”      他说,“我是不可知论者。但是我倾向于有神论。因为现实太苦,人总需要寄托。”      萧非从没在年年跟前提过米若这两个字,但“我女朋友”三个字常被他念起。他活在过去。但看起来并是不那么忧伤。原来很多人可以把自己藏的很深。自己很傻,看不出来。就像从不认为赵志的心里会那么苦,赵志的阴郁底下埋的是脆弱。那宋伟平呢?他的开朗底下有阴霾么?笑容底下有哀伤么?他不会是比所有人都更深沉些,如果是那样,这世界便虚伪的可怕了。      老板说,“那天我们聊了很多,萧非的心情很不好。米若很有艺术天赋,做纯艺术也很有前途。萧非不希望她去做生意,为此和她吵了一架。我当时劝他,人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嘛。你管那么多干什么。他说你不知道,米若快崩溃了,她才21岁,不该承受这么多东西。钱没有了就过穷人的日子就是。可米若太要强,她一次次的打电话给大江集团总裁,要求见他一面。看看能不能放出一部分资产,帮助她父亲渡过难关。可惜大江集团没给她一次机会。就是那天,大江的秘书通知她老总下午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可以帮着约见一面。她开车往那边赶的时候,也许是太急,也许是很多天没睡好,也许是才和萧非吵过架,撞上了一辆水泥车……萧非说,和米若的最后一句话是:如果你坚持要做你认为不开心的事情,那我想我无法陪着你。”      老板从吧台的抽屉里翻出了一本相册。      “喏,这是米若。跟你真的很像吧。”      照片里的女孩子有着同样白皙的皮肤和有神水灵的大眼睛。身材同样的消瘦,若不是已经去了天国,年年觉得一定要认识她,好像是双生儿。这世界上竟有这样巧的事情。她无缘认识米若,却有缘认识萧非。      “萧非和米若的感情特别好。当时在美院被传作佳话。萧非认识米若的时候,已经留校做老师了。当时她们恋爱是饱受非议的,而萧非在米若之前,也是一个花花公子。没想到两个人那么合拍。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们该是在那一年就结婚的。所以楚小姐,那天萧非带你来这里,我真的觉得他是在你身上去找米若的影子。”      楚年年觉得自己的笑容很僵,那天在这里,萧非该是见到来接自己的宋伟平的。宋伟平后来和自己提起过,说萧非见了他就跑。萧非若是不离开,怕是会一拳头挥到宋伟平的脸上去吧。也许宋伟平不是米若的死因,然而太爱了,那天导致惨剧的一切现在回忆起来都该是让萧非痛恨的。包括宋伟平,包括萧非自己。   楚年年问,“萧非提过大江集团的总裁么?他该会很恨他吧?”      “没听他提起过。不过米若的父亲一直卧病在床,直到现在都是萧非在照顾,他父亲的公司目前也是萧非在打理。现在生意虽不如从前,但好在这两年房地产行业火热,米若的父亲在这个行业好歹还有一些人脉,总算是保住了底子。前几天萧非告诉我,米若父亲今年的生体状况好了许多。本来是说把公司让给萧非的,但萧非说自己还是画画的命,对生意什么的很厌恶。米若死了,他更要继续他们原来设计的生活。画画,旅游,享受生活……萧非在米若死后去了他们当时计划去的所有地方,一个人,带着一部相机……”      认识萧非的时间并不长,对他的感觉就是“够朋友”,无论什么时候需要,总是随叫随到。楚年年开始以为他是因为自己像他死去的女友,于是对自己好,后来又觉得他可能是对苏虹有意思。如今背后阵阵发凉,觉得一切并不那么简单。      匆匆告别了老板,年年将赵志拉出了左岸。      赵志说,“怎么了,你脸色不好。”      “昨晚没睡好啊!你折腾了一晚上。”      “是宋伟平吧。我也没有孤陋寡闻到这个程度,他是大江集团的总裁。”      年年笑,“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啊。做生意的有几个不是黑心肠?再说萧非的女朋友是车祸,和宋伟平没有什么关系吧。”      “你担心人的时候总是这个样子,皱着眉头,脸红通通的。”   楚年年用手捂着脸,“有么?”      赵志摇摇头,伸手来捏她的脸,“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楚年年转过脸去,避开他的手,“走吧,时间快到了,去机场。”      出租车上年年拨了萧非的电话。      萧非接起电话的声音非常的疲倦,年年问,“怎么了萧非?昨天晚上夜生活过度?”      “不,昨天一个亲戚重病住院了。陪床了一晚上。”      楚年年也不知道要和萧非说什么,犹豫了好久也没想好措辞。      萧非说,“一定是楚晓燕吧。你放心吧。她上午还告诉我她想考美院,要跟着我学画画呢。那孩子挺聪明,我让她下礼拜就到我的画室来。另外转学的事情也办妥了,转到美院附中,住在学校宿舍,安全问题不需要你操心。”      “哦。还有件事情……”      电话里传来外线的声音,萧非说,“对不起年年,现在有电话进来。稍晚一点我给你回过去。”      萧非挂了电话。楚年年心头一丝怅然。      车水马龙,人们都形色匆匆。      这是一个忙碌的城市。      即将去的广西那个小镇,依山傍水,但人迹罕至。会是个不同的世界。以为自己是个潇洒的人,要离开这里却有这么多的牵挂,而这诸多牵挂中,宋伟平的那一份,是最具重量的。      拦了的士,车稳稳的开着,那些风景匆匆的在眼前过着。二十多年了,很少长时间得离开这个城市,她笑自己活的像一只井底之蛙。拒掉斯蒂芬教授offer的那段时间,年年仿佛看到了一扇门,外面灿灿然闪着光,身后是一片昏暗,往前走一步,到那个阳光灿烂的世界里去,可以交新的朋友,忘记在z市的一切不愉快,重新开始,但却被黑暗生生的拉了回去,亲手替自己关了那扇门。      出租车的广播里重播采访宋伟平的新闻,声音甜美的主持人问了宋伟平一些尖酸的问题。大江集团一直是z市的龙头企业,在东非的生意使大江集团遭遇了信誉危机。股市大跌,旗下的几个子公司也纷纷在回购股份。但宋伟平的声音听起来那样的精神,自信满满的对答如流。      他从来都是个自信的男人。从来都是自己太需要他,他仿佛能替自己解决好一切,然而面对他的困境,楚年年只能旁观。甚至连一句安慰都显得多余。      手机就拿在手上,他送的iphone,屏幕上是在日本拍的樱花,画面上有一只手,是宋伟平伸到镜头里来的。      如今她要走了,他也面临着一堆麻烦的事情。而樱花还留在记忆里。樱花如雪,醉人心脾。      赵志在车里点了烟,他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突然就幽幽的问,“年年,你真的要去广西么?其实我一个人去就可以。”      楚年年对着前排的后视镜努力的微笑,“我不是去陪你你搞清楚一点,我只是去散散心。”      舍弃一切去散心……谈何容易?      快到机场的时候萧非打来电话,问年年刚才有什么事情,她犹豫了一会,终于是没能开口。也许担心是多余的,她想起第一次见到萧非,他红着脸送上来那张素描,他穿着格子衬衫,脸上洋溢着单纯的笑。是自己想多了,一定是。      以前的事情他不愿意多提,只是不想再触碰伤口罢了。      手机有联系人分组,关系最近的里面只有三个人的手机号,宋伟平的,苏虹的,萧非的。      年年的手在三个人的名字之间游离。      一下秒她收到了苏虹的短信,短信太长,分了好几条才完整的发过来,“年年,我想过了,感情终究只是人生命的一部分,我是你的好朋友,就该尊重的你的选择,祝福你的未来。昨晚和你吵架,是我脾气太坏,说了太多刻薄的话。希望你能原谅我。我一直以为你可以成为我的嫂子,可是你不要宋伟平了。宋伟平晚上喝多了在我车里吐的一塌糊涂,很多事情他不让我告诉你。但我必须说一件——他是真心爱你。你在他和赵志之间选择了赵志。对你,无可厚非,而于我而言,我替哥感到难过。算了算了,不唠叨这些了,萧非说你今天离开z市。他说你不让他告诉我们你究竟去了哪。我想既然如此,我能说的只有祝你一路平安了。你永远的朋友:苏虹。”      眼泪滴在了屏幕上,退出短信界面,她的拇指按在手机屏幕上宋伟平手的地方。那里是多么温暖啊。      昨天晚上去赵志家的路上苏虹打电话来大骂了年年一顿,颇有要和她绝交的气魄。她这个人的脾气总是来的快去的也快。她是个简单粗暴的人,苏虹自己都这样说。但她真是个好朋友。然而甜蜜要和好朋友分享,痛苦,年年着实不想带着苏虹一起来偿。换做苏虹面对沾上毒瘾的发小,面对一段剪不清理还乱的感情,面对父辈纠葛的故事,想就是她这样拿得起放大下的“大姐大”,也该陷进愁苦的深渊吧。一个人的苦,就该一个人来扛。别人都不欠你的,没有义务替你分担。      离机场越发的近,为什么出了城的路这么好走,一路连个红灯都没有。多希望现在堵车,或者在红灯处一回头,便看到宋伟平在他的车里,摇下车窗,玩世不恭的冲自己笑着。      想着想着就出了神,等回过味来的时候,手指触到了宋二两个字,电话已经拨了出去。这个时间他该在公司里忙到焦头烂额,或是接受哪家媒体的采访,他也许不会接电话,电话里拖长了的嘟嘟音,每响起一次心就紧张一分。盼望他接起,听他的声音,又不希望他接,不知道要对他说什么。说什么也是无力,说什么心里也只会更难受。      她想,响到五声就挂。第四声的时候,电话被接起,宋伟平的声音,“楚小姐,找我有事么?”      她摁掉了手机,关掉了电话。那声音竟然让自己的心颤抖的如此厉害。      “司机,停车。”      年年去路边,风很大,头发吹散了。赵志在车里默默的抽烟。司机说,“别抽了,车里都是烟味儿。还有您和这姑娘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走不走啊,我拉这桩活儿我容易么?让我打表在这等着?”      赵志从钱包里掏出几张钞票,“您拿着。再等等。”      赵志觉得也许年年扭头就会往城里的方向走。广播里转播宋伟平新闻的时候,后视镜里年年那双眼,微微泛红。    34 34、chapter34 ...   司机按了喇叭,楚年年微笑转身上车,“不好意思师傅,有些晕车,想透透气。”      离机场越近,心情就越发无法控制的低落。      Z市的机场永远是那样繁忙,大型机械轰鸣的声音不绝于耳。飞机起飞了,降落了。人去了,人来了。看别人来来往往聚散离合,不过如此。放在自己身上,却这样沉重。      楚年年拎着行李箱,安慰自己不过一年而已。可安慰那样的无力,上了飞机,自己之于宋伟平,就永远有一道隔阂了。      其实本来去广西的机票定在下个月。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处理利落,她也一再的犹豫自己和宋伟平之间的事情。她不是个潇洒的人,遇到这样两难的处境便难以避免的痛苦万分。接下来的时间必然是要陪着赵志戒毒,却又不想告诉别人赵志有毒瘾,这样一来,在宋伟平和苏虹那里无论如何也解释不清楚。      想做个鸵鸟拖一天是一天,宋伟平却偏偏逼着她给个说法。      她只能逃。      宋伟平越对她好,她越是无颜面对。也许楚年年一向的风格就是宁可别人对不住自己,也不能对不住别人。在面对一个铁打的她对不起他的人时候,她便手足无措了。      赵志不见了先前愉快的表情。机场禁烟,他换了登机牌便去吸烟室抽烟。年年一个人坐在候机室,握着手机的手心里全是汗。      “这么巧。”范小雅的声音,她说话很好听,柔柔的音调,但采访中的她却时常一针见血,语出惊人,也不乏有尖酸刻薄之时。观众对她的采访风格有的是极力追捧,有的则觉得范小雅带入节目的个人情绪太多,有违职业道德。无论如何,范小雅在z市是响当当的人物,喜欢她和讨厌她的人同样多。      楚年年抬起头,有些眩晕,“范小姐。”      “楚小姐这是去哪里?”      “去外地散散心。你呢?”      “我和伟平要去广东参加一个会议。”她特意在伟平两个字上加了重音。范小雅的下巴微微上扬,黑色的职业套装更显得她的强势和自信,如今又多了一种胜利的盛气凌人。      说话间宋伟平走过来,他的眼眶有些黑,人却是强打精神的微笑着,依旧穿一丝不苟的西装,头发该是刚做过造型,很符合他精英男士的身份。他见到楚年年愣了一下,范小雅腕上他的胳膊,宋伟平的表情有些僵硬,但还是那样被范小雅挽着,“年年。”      “真巧。”年年低语。      不过才一天的时间,昨晚还和他共进晚餐,他问自己能不能和他好好生活,不要再把赵志牵扯到生活里来,今天他就和范小雅成双入对。      世人皆虚伪。自己刚才在惆怅什么啊?惆怅对不起宋伟平?真傻。      苏虹说昨晚宋伟平喝多了,那喝多了之后呢?他一定去了范小雅那里,他们一定……      好吧,不去想了。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看起来,宋伟平又开始了他自由不羁的生活。      这才像他。      那个在奖学金颁奖仪式上都会调戏主持人的他。      楚年年笑着,心里坦然了许多。本该是这样。      赵志从禁烟室出来,年年大方的把他叫到自己身边,也挽着他胳膊,对宋伟平说,“你们去广东,我们去广西。”      宋伟平微微皱眉,“去广西干什么。”      “旅游。”      宋伟平被范小雅挽着的胳膊显得极不自在,手也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很好,楚小姐真有闲心。”      “宋先生也一样。”      半小时后他们坐上了各自的航班。      晴空万里,往下看竟有白云呈现心的形状,只不过是被扯成两瓣的破碎的心。几小时后她将到达广西,卫教授说让他们先在南宁休息一晚,第二天再转几个小时的汽车,去一个小镇。据说风景如画的小镇,在那里,没有贪污,没有监狱,没有生离死别,也没有宋伟平。      真好。      年年冲着机舱的窗户哈气,在朦胧的玻璃上用手指画出了心型,又用指甲狠狠的从中间划拉一道,一心为二了。      范小雅的笑脸在脑海里挥之不去。那是张真诚的笑脸,和以往的范小雅不同的笑。那种笑,是因为发自内心的喜欢,伪装不出来的。      正如她也有过的那种,在宋伟平身边,傻乎乎的乐呵着。      飞机到南宁机场已经是晚上8点。南方的白天长,还有晚霞挂在天边,血一样绚丽却悲哀的颜色。      和赵志在机场随意吃了简餐,打开手机要和卫教授联系。      开机画面显示出来后跳出来一条短信,宋二的,短短几个字,“希望你幸福。”      楚年年鼻子有些酸,心里却气不过。宋伟平花心她是知道的,可竟然傻傻的以为他花到自己这里该结束了,起码,最起码是枚休止符吧。没想到,一晚上而已,还没有到24小时……先前的那些忧伤还不如拿去喂狗。      在机场服务处买了广西的手机卡,和卫教授联系上了,卫教授托人在南宁安排了住宿,第二天会有专人过来接他们去戒毒所。      用新号码打电话给萧非,问了楚晓燕的事情,一切都很顺利。萧非虽是个搞艺术的人,但办事颇为稳重,蛮值得信任的。      萧非说,最近他在z市很忙,忙完这一段就去广西看她。      他还说昨天晚上苏虹给他发狠了,如果不告诉她年年去了哪里,去干什么,她要天天来家里骚扰。      楚年年笑,“你怎么对付她的?”      萧非的声音听起来竟有些欢快,“我说作为朋友,不管年年如何选择,我们都该站在她身后替她撑腰。然后又说了许多,动之以强晓之以理啊!”      “然后呢?”      “然后苏虹跟孩子似的,顿时就不哭不闹了。她说年年真傻,然后想开了似的说,好吧我等她回来,看我怎么收拾她。”      年年的嘴角荡起笑容,有这样一个傻朋友,真幸福。      “萧非,我听说米若的事情了。”年年想了许久,终于觉得还是说出来的好。萧非这样一个人,在最苦难的时候帮自己一把的朋友,他们之间不该有芥蒂,有什么说明白的比较好,“我很难过。但我想你是知道我和宋伟平,苏虹和宋伟平之间的关系。”      电话那边一点声音也没有。      “萧非?”      “恩?”      “萧非你该开始新的生活。找一个和米若一样可爱的女孩子,恋爱,成家,生孩子。”      “年年你不懂的,爱一个人太深了,哪里都是她的影子。你想再为她做一件事情,哪怕微不足道的一件事情,可都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我放不下,或者我并不想放下,如今这样的生活不是挺好?我很充实,虽然算不上快乐。”      “萧非不要难为你自己。”      电话那头轻笑了一声,“年年小姐,这句话于你同样合适。”      年年也笑,“萧非,你同样不懂我。”      萧非说,“好吧,两个同样不懂对方的人就不要把电话费贡献给中国移动了。有空我就去看你,有什么难处直接和我说。”      年年使劲点头,“好。”      放下电话,机场又一架飞机起飞,往北飞去。      楚年年望着远方,手捂在胸口,希望你们一切都好。      一年以后,等赵志戒了毒,等罪孽还清,还能和苏虹一起去中央广场拍自恋照片,和萧非去左岸蹭老板的酒喝不给钱么?至于宋伟平,对啊,他从没说过要等自己。他虽对自己好,但他经不起等待。经不起等待的爱情,是真正的爱情么?      只是一年而已啊。有难言之隐的一年。也许让他来等太自私,可那毕竟是年年真心期望的啊。      如果赵志戒了毒,那些琐事,那些烦人的琐事还有一些如今看来可有可无的纠葛全部理理顺之后,就能和宋伟平去江心洲的小木屋,该造人造人,该晨练晨练了啊。为什么,为什么他这样急切的就挽着那个花瓶的胳膊。他如此耐不住寂寞么?那先前的那些,是爱情么?      年年自嘲的笑。      是啊,又一个有缘无分。      听卫教授说戒毒所旁边的山上有家寺院,求姻缘很灵的。该去拜拜的。也许还有真命天子,等在前方呢。下一个但愿就是天长地久的那一种。人生,再经不起折腾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fengexian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戒毒所在一个小镇,依山傍水,天空蓝宝石般透着光泽,空气干净的让人贪婪的呼吸。      踏上小镇的第一秒,很多烦恼,似乎就被抛在身后了。      接下来的事情都很顺利,卫教授非常照顾楚年年与赵志,两人都是学医出身,再加上赵志的意志力很强,卫教授将国际上最先进的疗法用在赵志身上,虽然过程很痛苦,但效果很好。      赵志由原先的两三天毒瘾爆发一次,到现在配合用药和仪器,一个月也不会有事。      卫教授说其实毒瘾的生理依赖只是一部分,更多人戒不掉是心里依赖,好在赵志对毒品不是心里依赖,所以顺利的话,也许要不上一年。      楚年年在戒毒所帮助卫教授做一些辅助工作。同时开始自修药理学。到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心出奇的静下来了。原本在z市的一切纠结恩怨在这山山水水中都淡了。      在广西的新号码只有几个人知道,萧非,还有妈妈。      后来实在是忍不住,告诉了苏虹。      苏虹接起电话发现是楚年年当场就在电话里哭了。      “年年你在哪里啊,那天我不该对你发火。我没有设身处地的为你着想,换做是我我早就崩溃了,抛下一切出去散心我竟然还骂你没良心……”      年年笑,“我现在过的很开心。”      苏虹说,“但你知道有个人不开心么?”      “苏虹,别告诉我好不好。”      苏虹在电话里沉默了半晌,“好吧,他也不让我告诉你。我等你回来。”      放下电话,楚年年多日来的平静一下子破碎了。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层层涟漪,经久不绝。      好久没有宋伟平的消息了,萧非自然不会去关心宋伟平,自己也从没有主动打听。      这些天来第一次听到关于他的事情,心里的深处隐隐的痛着。      他还和范小雅在一起么?      或是已经换到了第N个范小雅?      范小雅的心机太重,人也毒,宋伟平看的出来么?会被她害么?不,范小雅是爱宋伟平的,不会害他,害他做什么呢?      面前摊着一本专业书,书上的字都变成了嘲笑她的符号。      他过的好不好,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可为什么……心神不定了? 35 35、chapter35 ...   书是读不下去了,窗前站着一只小鸟,叫不出名字的那一种,出神的往里面看。年年用笔尖戳在玻璃窗上,那鸟儿竟也不畏惧。探着小脑袋,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      年年双手托腮和它深情对视。那鸟儿却扑扇着翅膀,飞走了。      顺着它飞的方向,可以看见红螺寺的塔顶。一抹殷红掩盖于层叠的翠绿当中,在薄薄的云霭里若隐若现。      年年合上书,打开窗户,早就说去山上走一走的。就现在吧。来这里也好几个月的时间了,总听卫教授还有同事说起山上的红螺寺,说是虽然简陋,可香火很旺,拜佛也颇为灵验。      卫教授说了好几次,让年年去山上见一见红螺寺的住持。跟他聊聊天,可以化解心里的许多事。      年年总是不以为然。不知道戒毒所里这些医务工作者为什么面对红螺寺和那位神秘高深的住持都放弃了唯物主义。      关于那位住持有许多传说,年年断断续续的听同事提起,知道他本名姓许,很多年前是医学院的高材生,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皈依佛门。      真搞不懂受过良好教育却依然遁入空门的人。报纸上才报道了一个x大高材生,拿了斯坦福的offer却一心向佛。      这世界总有那么些人,做出些别人无法理解的事情,自己却怡然自得于其中。      卫教授工作不忙的时候总会上山和这位住持聊聊天悟悟道。      说起卫教授,他倒也是一个让人无法理解的人。一辈子没结婚,全身心奉献给医疗事业。      楚年年问过他,“卫叔叔,您这辈子就没过心仪的姑娘么?”      卫教授笑而不语,“丫头片子都爱八卦,怎么,八卦到我老头子身上来了?”      私底下年年和和赵志讨论过这个问题,卫教授现在虽然有五十岁,但眉眼间还能看到往昔的英俊。要是让苏虹知道曾经有这样一枚帅哥终生未娶,她一定会说,“看见没有看见没有!这就是爱情,一定有一个曼妙的女子,林黛玉一样的虚弱,宝姐姐一样的聪慧,让他爱的死去活来,然后因为种种原因,她嫁给了别人。所以他就终生守活寡啦!”      谁不希望能有这样感天动地的爱情,可是恐怕只能存在于幻想中吧。      年年如今有些麻木。      哪里有什么天长地久啊……曾经以为和赵志会天长地久,结果……后来又认识了宋伟平,起初觉得长久不了,后来渐渐的将心交给他,却因为种种,成了现在这种模样。      不得不感慨,世事无常。      在戒毒所的这些日子,她和赵志之间似乎有了某种默契,谁都不再提恋爱的往事,聊起过去也只是孩提时代纯纯的友谊。      他们之间,过去的该就是过去了。于赵志哪怕是万般的不舍,可从年年眼中再也没有往昔的爱意,万事强求不来。他吃够了强求的苦,如今活的淡然了许多。      年年走进卫教授办公室,“卫叔叔,我想去山上走走。”      卫教授正在翻译国外的资料,从一堆书里抬起头来,“好啊,去山上见见我跟你说的那一位。”      “好的。正有此意,顺便求个姻缘。”      卫教授笑,“我看你啊,不是求姻缘,是要打开心结才是。”      “卫叔叔你一定受那位禅师影响太大,我哪里有什么心结。”      “满脸都写着呢。”      年年不满的撅嘴,“哪有。”      卫教授的笔又在纸上哗哗的写着,年年出了门,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将头探到卫教授面前,“教授,等我回z市,把我阿姨介绍给您吧。她年轻时候也是个美人,和您现在别提多登对了。”      卫教授拿书打她。笑的满脸皱纹。      卫教授和赵兴以及楚天明是医科大本科的同学。也在z市工作过一年,赵兴和楚天明大学一毕业就找到老婆结了婚,当时卫教授还是个单身汉,常去这两个已婚男人家里蹭吃蹭喝。关系走的很近。后来卫教授去国外读书,回国后再拜访老朋友的时候赵志和楚年年已经一个上小学,一个读幼儿园了。      可没想到的是很多年后,两位老友成了这样的冤家。      楚年年和赵志来了以后,卫教授把他俩当成自己的孩子照顾。      楚年年在卫教授面前有时候会侍宠傲物地没大没小。      卫教授说,“要去就快点去。还有几个小时就天黑了,那你就没法下山了。晚上所里加餐,你不会想在山上吃斋饭吧!”      年年吐吐舌头,“呀,那我是要快去快回。”      她终于又能露出这般轻松快乐。      卫教授书里夹着许多年前楚天明给他寄的明信片,上面贴着赵志和年年的合影,赵志那年也不过4岁,两个孩子的笑脸,灿烂的能融化冰山。      卫教授叹了口气,这两个孩子本该很幸福。      回忆到大学时代,班上的同学大多是城里的,赵兴和楚天明两个农村孩子在班里显得很孤单突兀,不过两个人都非常努力,他和他们在一个宿舍,周末大家都去舞会电影了,那两个人还在宿舍啃书。      后来毕业分配,两个人一起留在了省人民医院,农村的孩子,两手空空又没有关系,全靠的是自己的努力。      真可惜啊。      人生苦短,很多人活到最后,忘了自己原本是为了什么活着的了。      希望这两个孩子不要如此。每一天都活的有意义。      有人敲办公室的门,卫教授将明信片收起,“请进。”      是赵志,他说,“卫叔叔,我有事想和您谈谈。”      卫教授微笑着指着身边的椅子,“坐下吧。我想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分割线——————————————————      山里的空气真好。前一天下过雨,地有些湿,扑面而来的气息带着泥土的香气。绿草里夹着星点淡紫色的小花儿,虫子伏在上面低鸣。      在z市没有这样的美,不,不,不。城里是没有,但江心洲有。      那里的田园,下了雨后也会有泥土的味道。      小木屋她只去过几次,有一次就恰逢下雨,那雨不大,漫漫的从天上飘下来,打在屋顶嗒嗒嗒的响着,玻璃窗在一片模糊里印出窗外的风景。那天就是那样的雨,她捧着一杯热咖啡,站在窗边无目的的往外看着。雨声好像能洗刷思绪,让人沉浸在一片空白的静谧中。      宋伟平从背后搂着她的腰,轻轻的吻她耳根。她并不回应,任由他吻着。他吻了半天,越发起劲,年年却冷冷的将咖啡递给他,“累了吧,喝一口。”      宋伟平被气的差点吐血,“你你你……你有没有搞错……你……你……你……你是女人么?”      楚年年眯着眼睛看他涨红的脸,“我是女人,只不过是个X;冷淡的女人。”      宋伟平做天打雷轰装,“不要!”      年年得意的冲他笑。      宋伟平握着拳,“我不信。我来试试……”      他将咖啡杯放在身后的茶几上,一把抱住年年,将唇贴住她带有咖啡余香的嘴。舌尖缠绕,映着雨声。就在窗前的沙发上,两具身体无限贴合,火热的“运动”结束后宋伟平抚在年年的身上温柔的喘着气,手放在她柔软的肚子上,“亲爱的,我想要个小宋。”      年年别过脸去不看他,将他的手打了下去。当时楚天明还在监狱。短暂的快乐之后总有阴霾袭来。宋伟平那充满期待的脸渐渐的暗淡下去。      总是一次次的让他失望。总是这样。      年年叹了口气,这一路想着,已经到了红螺寺门口。      寺院的确简陋,只有前后两进,前面是佛厅,后面是僧人休息的地方。檀木香的气息让人觉得肃穆且神圣。      步伐都不由得放轻。      年年并不信佛,但还是在佛堂拜了拜。      拜的时候忘记了是要求什么。磕了几个很响的头,在佛前燃了三炷香。      “你是楚年年吧。”      年年一惊,抬头看到一张笑容可掬的脸,看他的袈裟,该就是那位住持了吧。      年年学着他的样子合了双掌,“您,您好。您……您认识我?”      住持又是一笑,“认识又何妨,不认识又何妨,我与施主有缘,进屋一叙如何?”      年年有些一头雾水。但住持又绝对不是坏人,叙叙就叙叙嘛。      突然想到才来这里的时候就曾经起念要来求个姻缘,今天正好,不知能厚着脸皮向住持讨教一下她的有缘人究竟目前身在何方。      住持似乎读懂了她的心事,“你如今唯一挂念的,不过是远在异乡的一段情吧。”      年年红了脸,心想这回果然是遇见了高人。随住持绕过佛堂,去了后进院子里的研习之所。      住持给她沏了茶,“尝尝,我亲自摘得叶子,明前的新茶。”      年年尝了口,虽不会品茶,却也品得出清香味长。      住持似乎没有打算主动开启话题,喝了几口茶便微笑不语,年年觉得这样面对面坐着有些尴尬,便找了话题来说,“您与卫教授似乎私交很好。常听他夸您呢。”      “哦?”住持大笑了一声,“他没有骂我?”      “为何要骂您?”      住持饮了口茶,“很多年前,我抢了他的挚爱。”      年年差点被茶水呛到,“什么……”      住持的脸上依然挂着笑,“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年年觉得真是不虚此行,“能给我……给我说说么?”这样赤*裸*裸的八卦固然不好,可也挡不住她的好奇心。      “小姑娘,先说说你的事情吧。我这里前几天远道而来了一位客人,我想留他多住两天,他却俗事缠身,回去了。他与你有颇多渊源。咱们就来聊聊他吧。”      年年的心怦怦的跳着,竟一时口吃,“您说的是谁?”      住持的嘴角一勾,“就是你心里想着的那个人。”      “宋?”年年吞吞吐吐的,不敢相信宋伟平真的来过。连苏虹也是刚刚知道她在广西的一家戒毒机构,具体方位也没有告诉她。宋伟平怎么会在前些天就找过来。      住持点头微笑,“宋伟平。”      “他……他来干嘛……”年年不知所措的搓着双手,依旧有些不敢相信。      “他来看你。”住持的语气很平静。      “可我没见到他。”年年瞪大了眼睛。      “他说,他只为了见你一眼。他现在的情况不太好,并不希望你见到他。”      “他怎么了?”      住持又饮了口茶,“你确定你想知道么?”       36 36、chapter36 ...   年年目不转睛的盯着住持。      “你确定你想知道么?”这句话几乎让她的心碎成了玻璃碴。      这一年多来突如其来的变故太多,先是赵志再是父亲。她纵然认为自己已经练就了钢铁般的心,还是经不住这样一句话。像是死亡判决书的前兆。      牵挂是一种拖累。就像此刻对宋伟平,仅仅是一句话,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就让她仿佛心跳停止。      上山的路上还信誓旦旦的要求一个因缘,好抓住青春的尾巴再爱一场。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自我安慰吧。      如今蓦然发现,心中已经有了放不下。放不下过去,又何谈开始?      下午电话里苏虹说他过的不好,年年并不信。他会怎样不好?他有钱,有地位,有女人。所谓的不好,也比她要好上成千上万倍。      像他那样的人,从来与“不好”无缘。他多么的厉害啊?他是私生子,却凭自己的本事读了顶级大学,又接受了宋家偌大的产业。让宋家的亲戚一句废话都不敢多说。      然而住持的一句话让她怀疑了。      匆匆来看一眼就离去不是宋伟平的风格,不是那个喜欢哪个姑娘,就毫不犹豫的下手的宋伟平会做的事情。      她突然意识到,宋伟平也是个人,一个会脆弱,会失败,会伤心的人。      短短几分钟里,她把所有最坏的结果都在脑子里面过了一遍。      他如何不好了?生病了?破产了?残疾了?甚至……不举了?(呃,我好坏!)      越想越可怕。      这样沉默了半晌。手不停的去拿茶杯,拿到了却又放下。      住持还是那样平静的看着她,手里的佛珠被一颗颗的拨过去。发出咔咔的声音,像是在心里撞钟一样。回声能震撼到灵魂。      年年最终没那个耐心数佛珠,按捺不住,“您告诉我,他怎么了?”      住持啜了一口茶,“真要关心他就去找他吧。他什么也没对我说。他来山上的时候我觉得与他颇为有缘,便邀他前来一叙。我看他像是远道而来,便问他如何会来这么一个边境小镇,这里是金三角,常有些大佬来我这,我看他的打扮像,言谈气质却儒雅。所以也对他生了几分好奇。”      住持的语气几乎听不出有什么波动,年年的心里却波澜万丈。      “他……他到底怎么了?”      住持竟微笑了一下,“你这么关心他,为什么躲在这个地方,不去见他?”      “我……”年年一时语塞,“我……有些误会……误会……他只是我一个朋友……”      茶叶在被子里舒展着身体,心却扭作一团,疼的厉害。      住持站起身来,“姑娘,还是去看看他吧。他在人生的最低谷,我替他看了脉象,急火攻心。该是诸多不顺碰到了一起。”      年年急了,不由得抬高了嗓门,“到底怎么了?您别和我兜圈子好不好。”      住持一皱眉,“你这姑娘脾气怎么这么坏。”      年年也不依不饶,“你这个住持废话怎么这么多!”      住持的脸由白变红,由红变绿。      终于一甩袈裟,“我看他病的不轻。”      手机响了一下,年年拿起来看,这是深山,信号不好,接起来是交流电嘈杂的声音,号码她却看的清楚,是苏虹的。      年年对着电话喂了半天,挂了拨,拨了挂,住持抄着手看她,“姑娘,其实……”      年年冲他吼,“你闭嘴。”      电话怎么也打不通,眼看着最后一格电也香消玉殒了。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下来。      “姑娘……其实我想说,我这里有座机。”      年年怒目瞪他,“你不早说!”      住持无辜的搓着手,“其实……”      年年已经一阵风似的扑过去找座机。      拨通了苏虹的电话。      “宋伟平怎么了?”      苏虹有些支吾,“什么怎么了?他去美国了。”      “苏虹我告诉你,你要是瞒着我的话,有你好看的。宋伟平出什么事情了?你快说!”      “……”      “好吧!你不愿意说,那我问你,你打我电话干什么?”      “刚才和一个小帅哥约会,他被我调戏的不行,扭头跑了。我郁闷啊郁闷,想到以前这种事情都是你陪着我一起干,所以想你了,给你去个电话……”      “你……”      “宋伟平来过广西你知道么?”      “我我我我发誓不是我告诉他的。”      “好了……我没说是你告诉他的。你下午说他过的不好,他怎么了?”      苏虹说,“嗨,不过就是生意上陪了点钱。”      年年的心放下一大半,“哦那就没事。反正他有的是钱可以陪。”      “你就不回来看看他么?他下礼拜要回国开会的。年年,我从来没见过他可以单身这么久哎!从你去广西以后,他竟然没找女朋友!真是太阳从西边儿出来了。”      “范小雅……我……”      “你说那个主持人啊!没那回事情。那女人现在彻底放弃了,和一个当官的好上了,下个月就结婚了。”      苏虹说的轻描淡写,语气里还颇有些鄙夷,楚年年却觉得这其中越来越蹊跷。      “他身体还好么?”      苏虹像是在电话旁嗑瓜子,“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      听到这话,心里定了几分。      回头狠狠的瞪了一眼住持,这老家伙瞎说什么呢!      放下电话,天已经全黑。      住持拦住他,“现在下山,说不定没狼吃了!”      年年说,“留在这里,被你们寺院的和尚吃了。”      住持被噎的半晌说不出话来,“好吧,我派两个弟子送你下去。”      下山的路很难走。      手电筒的光微弱的照着路,下过雨的山路很滑,年年跌倒了两次,另外两个小师傅一人跌倒了三次。      终于回到了戒毒所,双手摔的都是泥巴,往脸上一抹,像只猴子,卫教授笑了,“山上那位禅师怎么虐待你了?”      年年淡淡的说,“没,就是唐僧了一把。卫教授,您还说他能传到授业解惑呢?除了把一句话颠来拂去的说,跟我故弄玄虚外,就没跟我谈别的。”      卫教授笑的很奔放,“哦?这样啊!倒不像是他的风格。他可能看见你,就想到了他的青春吧……情不能自已了。”      年年红了脸,“教授,你今天怎么也不正经。”      卫教授收了笑,“我哪里不正经了。”      年年说,“我想请个假,最近回z市一趟,见个老朋友。”      “很急么?过两天我几个老同事要过来参观,如今人家可都是业内专家了,会来这里搞个学术交流会,你不在可就可惜了啊。”      年年说,“很急。最好明天我就能走。”      卫教授摇摇头,“好吧。明天我派车送你。”      年年做个鬼脸,“谢谢卫叔叔!”      ————————————————分割线——————————————————   这个夜晚出奇的长。      才下过雨,星空似乎都被洗干净了。      宋伟平的号码虽然熟记于心,握着手机却总是下不定决心拨出去。      有没有这样一种感觉,越是心里的人,越难对他说出心里话?吹着山风,披散的头发掠过脸庞,心里柔柔的想着他。为什么却不敢告诉他?      赵志的情况很好,为期一年的戒毒所工作也过去了大半。她就要满身轻松的回到z市了。欣喜之余才发觉和宋伟平之间的这道坎已经越来越深,深到自己不敢把步子迈出去。      山风拂面,一阵激灵,突然间似乎醍醐灌顶。她悟到了些什么。      比如说,若是当初赵志明明白白的把心里的事情告诉她,如今他们都会好过的多。比如说,若是如今她告诉宋伟平,在这样一个美好的夜晚,她站在璀璨的繁星下想着他,她的心里会不那么矛盾复杂。      人生的美好就在各种躲猫猫里拭去了。      手机屏幕闪着微弱的光。      宋伟平那888结尾的手机号已经出现在了拨号盘上。      只是打个电话而已,问问你好不好而已。年年深呼吸,终于拨了那个号码。      几秒钟后,电话里传来冷冷的声音,“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年年微微叹气。      “干嘛呢?”赵志环抱双手站在身后。      年年将手机装进兜里,“你怎么还没睡?今天身体怎么样?”      “很好,气色红润。”赵志拍拍自己的脸。      年年拉着他,“走,回去。外面凉。你早点睡,明天还要治疗呢。”      赵志握着她抓起自己袖子的手,“你明天要回去?”      年年的笑容有些不自然,“对,和几个老同学聚一聚。放心啦,我很快会回来。”      赵志突然搂住他,这青山下的一座独院,这样的夜晚,未有星星和虫鸣声作伴,年年没抬眼,额头磕着赵志的下巴。他凌厉的胡茬微微扎痛她的皮肤。      赵志搂她的手越来越紧,紧的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而他的气息也在耳畔游历。      “年年……”      赵志狠狠的吻在了她的脸颊上。忽然想到小时候,大概是幼儿园的年代吧,楚天明对赵志说,“小志,亲一下你媳妇。”      赵志会撅着小嘴,这样亲过来,就是右边的脸颊。      当他的唇从年年的脸颊上离开,两个人在星空下这样拥抱着,拥抱着。年年闭着眼睛,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坐在赵志的自行车后座上,将脸贴着他的后背。      他回头,带着那样纯净开朗的微笑。小时候他总是那样笑,她喜欢有那样笑容的男孩子,像纯净水,没有杂质,能融化心灵。宋伟平也常这样笑来着,其实他笑起来不难看,更不猥琐,他一笑,心里那扇窗户似乎都打开了,迎着阳光。      而赵志的笑容却被仇恨堙没了。多可惜。      许久后年年睁开眼,迎面见到赵志微笑的脸。竟又是多年前的样子。      他经历了这么多,竟又能这样笑。      年年盯着他看了许久,伸手拍了拍他的脸,“小志哥哥。”      赵志说,“去找宋伟平吧。如今我唯一的寄托,就是希望你能幸福。”    37 37、chapter37 ...   小镇风景虽美,却有与世隔绝的味道。西南的地形特殊,一场雨下来,很多地方坑坑洼洼的不好走,车在蜿蜒崎岖的道路上颠簸,有些路段坡度大,上上下下跟玩过山车似的。      还没晃到县城,年年便吐的一塌糊涂。      司机看不下去,“不然我们休息会再接着颠吧,你看你,连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年年用矿泉水漱了口,笑着说,“哪有那么恐怖啊!人家早上吃的蔬菜粥而已。咱们还是赶路吧,下午的飞机,我怕误了。”      心情是很好的,时间便过的很快。      这种好心情来的自己都很莫名,回去的目的如今她自己也弄不清楚了。是为了宋伟平?为了苏虹?还是单纯的想念z市?都有吧,但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宋伟平绝不是排首位的那一个因素。      到z市机场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出了机场,打车很快到了市区。Z市还是如此的繁华,即使是午夜,也依然喧嚣。夜店林立,路上总有三三两两的年轻人带着醉意,肆意的张扬青春。      回来之前没有告诉任何人,下了出租却迷茫起来。楚晓燕住校,走的时候太急,忘记带家里的钥匙了。      这个时间段,除了在释放荷尔蒙的男男女女和那些游魂野鬼,都该在睡觉吧。想来想去,朋友中醒着的,大概只有苏虹这样的人了。      毫不犹豫的拨了她的电话,懒洋洋的声音说,“我回来了。”      电话那头却半天没有声音,沉默了半晌苏虹说,“你在哪里,我去接你。”本以为她会一如往常的咋呼,却出奇冷静,有些可怕。      年年想也许是不辞而别这事儿让苏虹憋着口气,虽然在电话里说她已经主动和自己和好,但要见着面了,这个架子还得端一端的。      想到这里,年年觉得苏虹真是可爱,也老大不小的一个人了,阴晴总是这样明显而浅显的写写在脸上。      苏虹很快就到了,年年准备给她个大大的拥抱却被她红肿的双眼吓到,“怎么了?”      苏虹没说话,把她拖到车里。      苏虹的车里往常总是放着聒噪的摇滚,今天却出奇的安静。她不时的用手抹眼睛,别过脸不去正视年年的眼。被这安静弄的颇不自在的年年打开车窗,“我说你,你是不是被哪个帅哥欺负了?”      苏虹回眼瞪她,犹豫了很久说,“宋伟平出事了。”      血好像一下子凝固住,从苏虹的表情来看,出的事不会是小事。      年年的喉咙像被什么哽住,硬是吐不出一个字。      苏虹说,“他那么健康的一个人……”      年年的左手掐着右手的手腕,指甲近乎嵌进血管,却不觉得痛。      苏虹握方向盘的手上青筋暴起,本来就瘦的手显得有些狰狞,路上遇到一个红灯,剩余时间20多秒而已,她却不耐烦的重重砸向喇叭,发出并不悦耳的声音。      下一个路口就是医院了,红色的十字有着惨淡的光。      年年突然说,“不,我不去。”      苏虹扭头来看她,“年年,虽然你是我朋友,但这个时候,你要是再丢下他,我第一个扇你一巴掌。”      年年失控的叫起来,“你停车。我不去。”      苏虹把车停在路边,“你想干什么!他今天回来,下飞机就晕倒在机场。我们所有的人都不知道他病的这么严重。你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生病的么?是从你家里出事那时候!你当时在做什么?你关心过他一句没有。后来你说走就走,他公司又出了事情。他就这样一直挺着,一直自己扛着。终于倒下了。”      楚年年伸手去捂苏虹的嘴,泪留到下巴,顺着脖子滴下来,没有温度,“你别说了,我不想听。”      “楚年年你不是很坚强么?你肯为赵志放弃宋伟平,好,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我什么都知道了,宋伟平更是什么都知道。他知道你不想让赵志难看,替他守着他有毒瘾这秘密,即使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你依然替他守着秘密。你够朋友,够义气。可你对我哥呢!楚年年,有一句话我万般不想说出口,但我现在忍不住要说了。宋伟平一辈子都那么的顺利,怎么偏偏和你认识之后,就这样的倒霉。我记得你说过,你生日是14号,不吉利,会克他。我当然不信这个邪,但你对他不公平!你知道宋伟平为你做了多少事情么?赵志吸毒,你就去陪他,宋伟平现在在重症监护室,你却不敢去见他?”      年年的身体蜷缩成一团,靠着车窗的玻璃低声啜泣,苏虹的每一句话都刀子似的刮着她的心。她是不敢,父亲出事她敢面对,赵志出事她敢面对,如今怎么就轮到了宋伟平?她开始想自己真的是个扫把星,扫到谁谁倒霉。然而以前的坚强,多少是因为身边有个宋伟平陪着,即使这半年来没有联系,但想到他,似乎心里就多了几分安全感。      为什么在意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出事,跟悲剧小说似的。突然间觉得活的那么不真实。      苏虹板正过年年的脸,“你必须去。不管结果如何,你必须陪着他!”      身体软的像棉花,没有一点力气。      苏虹叹口气,发动了车子,几分钟后,停在了人民医院的住院部楼下。      自从父亲出了事情,楚年年很少来这里。      虽说父亲的经济问题是他自己的事情,但世俗的眼光总能杀人。走到哪里都是“她是那个贪污犯的女儿”云云。面对这些,梗着脖子也能挺过去,但听多了也厌烦,就跟苍蝇总是围着自己脑袋转一样。干脆就选择惹不起躲得起的做法。      医院这个隔几个小时就上演生离死别的地方,从前却是赵志和她的乐园。小时候大人都在这里上班,俩孩子就在住院部前面的花园里的灌木丛中玩躲猫猫。有时候能拿到一个没有针头的注射器玩,楚年年便让赵志坐在台阶上,自己扮演护士给他扎针。      现在,这里却是噩梦。      进了电梯间,年年觉得几乎快要晕厥过去。      重症监护室在四层,电梯在三层停了一下,她把苏虹丢在电梯里,出了电梯。      地砖是大理石的,透着阴冷。      背靠着墙一步步滑下,手指插*进头发里,扯的头皮生疼。      住持提到宋伟平的时候,她预料过一切不好的情况,却没想到会严重到进了重症监护室。      她是学医的,自然知道都有哪些情况会进去,哪种都不容乐观。      她想起了离开z市前那次晚餐,宋伟平的脸色苍白,额头上总是渗着虚汗,她真蠢,真以为他就是感冒了。      她没有问苏虹宋伟平到底得了什么病,最差也不外乎那几种。从踏进医院大门的那一刻,她有了一个坚定的信念,就是不管宋伟平如何了,她一定要守在他身边,哪怕他还有一年可活,哪怕一个月……但电梯升到三楼,她又害怕了。      害怕面对一个没有“猥琐”笑容的宋伟平,尸体般的躺在床上,脸上盖着氧气罩,透着一股死气沉沉。      他向来是在她觉得自己快要死的时候给自己打一针强心剂的人啊。      她怕面对宋伟平,如今想来,不过是因为不想让别人知道赵志要去戒毒,便伤了他的心,连一句解释都不愿意给。      她记得宋伟平失望的表情,自我安慰的笑容,不舍的眼神。      她埋怨自己。世上的事情总不能两全,捂住了这头,就耽搁了那头。      三层的病房里推出一个病人,家属哭的死去活来。小时候就常来医院陪父亲上班,对这种离别司空见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痛苦,却要这样一次次的压向自己。      身边有个穿红衣服的小女孩,怔怔的站在走廊上,看了楚年年一会儿,走过来拉她的手,“姐姐你蹲在那里干什么。”      楚年年抬起眼,模糊中看到小女孩儿花一样的脸,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姐姐你是不是也有身边的人要去天堂啊。”      小女孩指了指走廊尽头一片恸哭声中拥立的人群,“那是我爸爸。”      年年摸了摸女孩儿的头,她那个年纪,应该还不明白去天堂,永不相见的意义吧。真好。      女孩从兜里摸出一块糖,“姐姐你吃,妈妈说吃了糖爸爸就会和我在梦里面见面呢。”      年年拿了糖,冲女孩儿笑了笑,站起来,整整衣服。      那糖给了小女孩儿不实的憧憬,却也给了她一股莫名的勇气。      从楼梯走到了四楼,老宋正在楼梯间的椅子上抽烟。      医院本是禁烟的,但估计宋总想抽烟,没人能拦得住。      他抽烟的侧面和宋伟平很像,虽然眉头紧锁,却眼睛依然明亮,任何时候都透着坚强自信。      上次见老宋好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其实也就是一年多前而已,只是这一年多发生了太多事情。那个时候楚天明还是堂堂的楚院长,赵志还没有出国,她和宋伟平还在玩猫追老鼠的游戏。      多美好。      一切不幸似乎都提前埋好了线,只等命运一声令下,让所有幸福瞬间坍塌。      年年坐在老宋身边,他也抽雪茄,好闻的味道。      老宋侧眼看看她,“伟平这孩子太倔了。半年前他的左肾出了问题,急性炎症,但是当时他手头的事情多,一直不肯去医院。整个事情只有他的司机知道,连我都瞒着。后来延误了病情,去日本一家医疗机构,虽然肾保住了,但是左边的肾脏基本功能丧失。最近半年公司的生意出了问题,他天天忙,身体吃不消,如今右边的肾脏里长了肿瘤,他还死扛。他一直知道自己的情况,我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一直不去医院治疗。今天才了飞机,晕倒在机场,我们才知道这件事情。”      年年的世界在沉沦,却力图平静的问,“是恶性的么?”      “有一部分变异了,还没有扩散。”      年年双手交叉,手心里的汗水一样的流淌着,“医生有什么好的方案?”      “要尽快手术,但是那个肾要摘除。可现在找不到匹配的肾源。”      年年心里清楚,在短时间内找到匹配的肾源,几乎是大海捞针,但直系亲属的匹配概率却高达百分之五十。      “宋伯伯……”年年的话到嘴边,却生生吞了进去。宋莫刚比上一次见到的时候老了十岁都不止的样子,鬓角的头发已经花白。他费力的吸着烟,一口一口,侧面看去眼角有晶莹的水珠。      宋莫刚却仿佛会读心术一般,“我和他的不匹配。如果能,我情愿我死去换他。他还年轻,才30岁啊。我通知他母亲了,她母亲最迟下周就回来,带着伟平同母异父的妹妹一起来做检查,希望只在于此了。尽人事,听天命吧。”      老宋放下烟,右手开始颤抖。      年年握上去,“宋伯伯,有希望就好,有希望就好。”      老宋默默的抽出了手,“孩子,你该早一点来陪他的啊!”    38 38、chapter38 ...      走廊上来来回回的人,影子倒映在地上,像是游走的魂。不时有高跟鞋匆匆走过的声音,一步一步的像踩在心里。      年年和宋莫刚并肩坐着,老宋一口口的抽烟,年年一次次的用指甲掐自己,直到手腕出了血,嘴里也跟着弥漫血腥味。      许久老宋说,“你不去看看他么?”      年年说,“看他?才不。以后估计天天都要对着他那张脸。我就在这里等他醒来。”      老宋吐了一口烟,挤出一丝笑容,“也是。那小子花心,你以后要看紧他。”      “不,伯伯你不知道么?伟平这样表面越花的人,内心里越专心。以前常听人说极品的男人就是这样,我还以为这个世界上没有这样的珍稀物种,没想到被我碰上了。”      老宋竖起大拇指,“恭喜你。”      年年的鼻子发酸,泪噙在眼眶里,打着转,不愿意当着宋莫刚的面流下来。      “不过我犯了错误,没经过他同意就跑到广西去了。我等着他好起来原谅我呢。不过他这个人好哄,给他煮俩鸡蛋他就不怪我了。跟孩子似的。”      老宋背过脸去,偷偷抹了抹眼睛。      宋伟平的司机走过来,依然是一身黑色的西装,司机的个头很大,看起来像个保镖,见到年年朝她微微点头,然后伏在宋莫刚耳边说了些什么。      老宋的神情紧张了片刻,掐灭了烟,“走,回公司。”      年年说,“您现在要走?在这里陪他吧。起码要等他醒来。”      老宋的嘴角向上扯了下,宋伟平的笑容和他像极了,多么大的困难压在面前,依然有那种镇静“公司有急事。他是我儿子,挺的过去。挺不过去的话,我死了以后也不认他这么没出息的儿子。”      老宋说的很淡然,接着却留下一个苍老的背影。      任何的强只是表面,有情感的人,心里总有会痛的地方。      就像老宋,人称z市商场的第一只狐狸,狡猾,顽强,世故。      却在这种时刻,再伪装也难掩内心的煎熬。      年年的心又是一阵痛楚。      苏虹一直抱着肩站在走廊中间ICU的玻璃窗前。站累了就把头靠在窗子上,眼睛直直的看着里面。      年年想起苏虹第一次提起宋伟平,“我有个哥哥才从国外回来,一表人才,学富五车,长的那可是比玄彬还帅,介绍给你,要不是我们是亲戚,我可自己留着了。那个赵志,又穷又酸,还一副苦命相,不要他了啦。做我嫂子,咱也算是亲戚了。”      那时候年年说,“我是个专一的人,是劈腿的料么?”      人生,在转角遇上惊喜,却在下一个转角发现惊喜变成了灾难。活着的痛苦在于此,意义也在于此吧。      认识苏虹7年了,从大一被分到一个宿舍,军训的时候因为窃窃私语被教官一起拎出来在太阳下训话,蹲了半个小时马步之后就建立了深刻的革命友谊。七年,感情好到要穿一条裤子。苏虹对朋友总是两肋插刀。朋友有什么困难,她都是第一时间站出来帮忙。有什么好东西,她有一份,就会给年年一份。连一个好哥哥,她都愿意推到年年面前。      然而她差点失去宋伟平,也差点失去苏虹这个好朋友。      往日总是过分活跃的苏虹如今木然的站在落地的玻璃前,脸上挂着泪痕。      苏虹对宋伟平有亲情,有崇拜,甚至有那么一点点不敢说出来的爱慕。      从没见过苏虹这样安静的伤心,无声无息的,更让人难过。      年年走到她跟前,“苏虹,休息一会吧。我守着他。”      苏虹揉了揉太阳穴,将头靠在年年肩膀上,“不,我们一起守着他。”      似乎能听见隔音玻璃里药水滴答,仪器运作的声音。伴着宋伟平平静却微弱的呼吸。      他安静的躺在那里,表情看起来倒是很轻松。      苏虹说,“不就是一个肾,还怕没有?”      年年使劲点头,“一定会有的。”      其实两个人心里都知道,如果直系亲属的匹配都不成功,找到合适的肾源几乎就只能凭运气。可谁愿意把最在乎的人的命寄托在运气上?      苏虹说,“他太累了。真会演戏,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在百老汇进修过,装的我一点没看出来。”      年年拍着苏虹的肩,“成功人士都是这样的。你看总统们,个个都是影帝。咱们总裁,不去拿奥斯卡,起码也得整个金像奖对不对?”      苏虹抹了泪,“这个时候你还开玩笑!”      年年说,“相信我,肾一定找得到。”      苏虹叹口气,“家里亲戚全都做了匹配,竟然一个合适的都没有。我也做了,血型都不对……”      年年说,“说不定他和他妈妈的匹配率最高,所以匹配不上你们的,是好事情。”      “但愿如此。”      苏虹的眼眶一圈圈深黑。      年年对苏虹说,“你去那边休息一会吧。别他醒了,你进去了。”      苏虹开始怎么也不愿意,后来终于顶不住了,揉着太阳穴,“那我去眯一会儿。”      “恩。”      苏虹走了几步又回来,轻轻在年年肩上捶了一拳,“我不怪你了。”      年年问,“你怪我什么。”      “我怪你不爱他。心里总惦记着你那位竹马哥。你瞧瞧,瞧瞧宋伟平。这样一个男人,这样的爱着你,你如果不爱他,真是要天怒人怨的。”她转头看着玻璃房里的宋伟平,“年年,你不觉得都是天注定么?他突然冒出来成了我的堂哥,我偏偏是你最好的朋友,我不能怪你给他带来霉运,如果是这样,那罪大恶极的人就是我了,是我把你带到他身边的。这就是命啊!”      年年拍她的背,“你又唯心主义了。”      苏虹努力的破涕为笑,“就是想想,人生真的挺奇妙的。”      “会好起来的。”年年的一只手和苏虹的紧紧握着,另一只手在玻璃上轻轻划出几个单词,BLESS,LOVE YOU.后面跟着一个笑脸,多像宋伟平的笑。坦荡,充满阳光。      苏虹大大咧咧的性格即使在这种时刻也体现的很好。      在长椅上又忧伤了一会,擦鼻涕的纸巾扔了一地。可没过太久再看她,已经睡着了。      透过玻璃远远的看宋伟平,他的表情像婴儿。那么无忧无虑。      年年想起他说自己是老宋的私生子时的神情,没有埋怨,没有自卑,就像说别人的事情。      是私生子又怎样,是拖油瓶又怎样?他照样是优秀的他。会读书,会做生意,会追女人,甚至会烤羊肉串。      年年想自己是什么时候爱上他,为了什么爱上他?      大概就是从发现他这个人,有藐视一切不幸的本事的时候吧。那是多么强大的一个人。他不会就这样躺在这里,被病魔击垮的。      —————————————分割线———————————————————————      年年走进主治医生韩医生的的办公室,医生她是认识的,肾内科主任,也是楚天明一手提拔起来的业务骨干。      楚天明葬礼的时候他没有去殡仪馆,但提前去家里看了看,安慰了年年两句,送了一个花圈。      这已经让年年觉得颇为温暖了。      韩医生看到年年颇有点意外。      “年年?”      年年走到韩医生面前坐下,“韩叔叔,我想问下ICU病房病人的情况。”      韩医生推推眼镜,镜片后面的目光有着职业医生对生命的冷漠,“你是说大江集团的宋伟平吧。”      “恩。”      韩医生翻出病历,微微皱眉,“情况不太好。”      他从抽屉里抽出一张CT,放在灯下,“年年你看,肾脏里有这么一块肿瘤,边沿不规则,恶性的可能极大。不过不幸中的万幸是全包在肾脏里,也就是说,如果有合适的肾脏可以换,那病人的生命就没有危险。但是我们匹配了他几个亲属的型,没有合适的。”      “他的情况可以坚持多久。”      韩医生没有回答,而是问,“年年,你认识他?”      楚年年点头,“他是我男朋友。”      韩医生的表情僵硬了片刻,“那赵志?”      年年苦笑,“我们早就分手了。”      韩医生没有多问,赵家和楚家反目,医院的人都有所耳闻。他叹口气,“年纪轻轻的。还是生活太不规律,加上太累,一段时间身心疲惫,一开始他的肾脏出问题,是急性的,拖延了。不然不会是今天这个局面。半年多钱我就劝他赶快治疗,他说他的女朋友家里出了事情,要过一段才来住院。我打了几次电话给他秘书,让他督促宋总过来住院。当时我劝他,身体是第一位的,他总说下周过来,结果一拖再拖。他再来医院的时候情况已经不太好了,我联系了日本的治疗中心,他去了那里,但是时机还是延误了。可惜了。我今天才知道他和你的关系。”      韩医生的每个字都在剜她的心。      泪簌簌的就落下来。      自己的声音几乎在颤抖,“韩医生,你告诉我,怎样才能找到合适的肾源,犯罪的,杀人的,只要能给他找到肾,我都愿意。”      韩医生的回答依然职业并冷漠着,“年年你先别着急,下周我们给他母亲做匹配。”      “概率是多少。”      韩医生合上病历,“这个很难说。不过……”      “不过怎样。”      韩医生犹豫了片刻,“最后的方案我们等她母亲的血液化验结果出来再商量好不好。病人的情绪很重要,你不能先垮了。最近多陪陪他。”      走出韩医生办公室年年觉得一阵眩晕,眼前黑了片刻,医院的走廊在面前旋转。      她扶着墙,支撑着自己不倒下。      手机响了,是赵志的。按了关机键,没有接。      她回到ICU病房外面,对着玻璃窗哈气,朦胧了,用手指擦掉,再哈气,再朦胧。      这简单的动作,是唯一能帮她熬掉这段时间的方法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虹醒了。      她说,“你嘴唇上都是血。”      年年用手背抹过去,果然一道血印。      “太干了。从广西回来,有些不适应了。”      “我去那边自动贩卖机买瓶水。”      “不用了。”      正说着,宋伟平的右手抬了抬,苏虹兴奋的叫,“他醒了!”    39 39、chapter39 ...   有护士赶过来,记录了仪表上的数据,做了基本检查。几分钟后,韩医生进了病房。      隔着玻璃,年年看见宋伟平吃力的睁开眼,他身上插着各种管子,眼神迷惘,像个找不到母亲的迷路小孩。年年的泪又汪在眼眶,喉咙酸到疼。好想过去抱着他,好想将他身上的痛苦拨到自己身上。      苏虹握着年年的手。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病床上的宋伟平,眼眶红红的像一头愤怒的小兽。      韩医生冲玻璃外瞧了一眼,对身边的护士说了句什么。      一个面容清秀的小护士出来,“楚小姐,韩医生说您可以进病房探视了。”      护士开始伸手拔宋伟平身上的各种管子。他又闭上眼,躺在那里任人宰割。      有人说过,再了不起的人到了医院,也会没有尊严。      宋伟平的身上起码有三个护士的手,他那冷峻的表情,该有万般的痛苦吧!      苏虹冲小护士吼起来,“我也要进去。我是他妹妹。”      护士面露为难的神色,苏虹的气势了得,“我也是学医的,医科大研究生毕业,让我进去!”几乎是命令的语气。      小护士愣愣的站住。      年年说,“苏虹我先进去看一眼,别为难人家。”      苏虹涨红着脸,脖子上青色的血管依稀可见,护士吓的避开她的眼。      年年走进病房的脚步极轻,自己都觉得自己快要失去重量。      韩医生说,“醒了,近期不会有什么危险。你陪他说说话,总是睡着对他的身体也不好。不过别让他情绪激动。”      年年深深的点头,指了指窗外望眼欲穿的苏虹,“韩叔叔,她是我好朋友,也是伟平的堂妹,可以进来么?”      韩医生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别打扰他休息。”      年年无奈的冲苏虹摆摆手,苏虹的眼泪当时就下来了。      宋伟平在苏虹心目中就是一座灯塔,永远用来仰望。可这灯塔突然间就黯淡下来了,她怕那灯塔接下来会灭掉,那么她自己的世界,在一段很长的时间里就将是一片黑暗了。带着这种忐忑和恐惧,她多么想从这一刻起就一直盯在宋伟平身边,他睁眼闭眼,呼气吸气,都要观察着才好。不允许有一点点的差错。      她自己也觉得对宋伟平,似乎已经超越了堂兄妹之间应有的感情。可这有什么?挂念关心一个人,也需要太多理由么?      宋伟平周围围了好几个护士,再加上躺着,有很多仪器挡住视线,并没有看到不远处就站着楚年年。      他时而闭着眼,时而不情愿的睁眼看天花板,无奈的叹着气。      自己的身体状况早在两个月前就已经知道了,美国的医生劝他赶快治疗,他却一直没有接受建议。他不是神,有他恐惧的地方。上大学的时候有个要好的同学,也是华裔,得了癌,死的时候瘦的只剩下骨头,头发稀疏的像荒漠里的几根野草。      他对宋伟平说,“得了这种病,别治。都是一样的死,还不如死的痛快点。这样死,见了上帝上帝都嫌弃。”      宋伟平不知为何对这句话记忆尤为深刻。以至于在被怀疑得了病之后,他连医院的门都不敢迈进去。      以为自己够坚强,在命运真正到来之时,也不过如此。      他连遗嘱都找律师立了,如果真的会死,他希望颇有尊严的死去。      本想着趁身体还撑得过去把公司的事情理顺,没想到今天一下飞机就两眼一黑,继而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回忆着晕倒前记得有一项重要的事情要办,现在却瞪着双眼睛怎么也想不起来。      年年站在护士的背影之后,韩医生拍拍她的肩,“过去吧。”      年年却扭头出了病房的门,苏虹吃惊的望着她,“你干嘛?”      “你知道现在还有哪家商场开门么?”      “你疯了?你要买什么啊!”      “你别管。告诉我有没有。”      “现在是凌晨4点,你说有没有!”      年年说,“给我几枚硬币。我钱包落在你车上了。”      苏虹依然弄不明白,但还是从包里掏出硬币给年年。目送她的背影匆匆下楼。      不一会儿年年气喘吁吁的抱着三厅可乐回来。      苏虹望着她,“小姐,你没搞错吧,那不是有自动贩售机?”      年年一拍脑门,“我……”      苏虹拿过一瓶可乐,啪的打开,咕咚咕咚的灌下去,“谢谢。我们大脑都不好用了,都是那个宋伟平害的。”      年年笑笑,“是的,等他好了,我们一起收拾他。刷爆他的卡!”      苏虹艰难的附和了一声,眼眶又开始泛红。      年年捧着可乐准备进去,苏虹拦住她,“哎,你给他喝可乐么?你没搞错吧!”      “没搞错。对了,你先回家一趟,给我拿点生活必需品。我在这陪他。”      苏虹说,“也好。”      她打了个哈欠,转身要走。      年年叫住她,“开车小心。”      苏虹揉着自己的脸,“放心。”      ————————————————分割线————————————————————      刚才买可乐上楼的时候遇见韩医生,他正要下夜班回家。他说宋伟平现在的情况比较稳定,明天就可以转入普通病房。宋莫刚已经打电话来替他要了最好的病房,病房里有陪床。      韩医生说,“年年你脸色不好,该休息的时候还是要休息。这种时候身体更是抗争的本钱了。      年年深深的点头。      临了韩医生说,“年年,你爸爸的葬礼我没能参加,很抱歉。”      年年坦然的笑笑,“没什么的。我理解。”      在宋伟平的病面前,父亲和赵志那些过往的事情早就成了云烟。还再去计较什么?      韩医生推推眼镜,“你放心,宋伟平的病,我会尽全力。我已经联系了好几家大医院,还有国外的一些器官提供机构,一旦有合适的肾源,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年年微微朝韩医生鞠躬,“谢谢。拜托了。”      回到ICU病房,宋伟平依然闭着双眼。      他仍然在思考晕倒前那件重要的待办事项,想着想着觉得头疼,不由得皱着眉头用手捏自己的眼窝。      楚年年将手放在他的手上,轻轻的说,“怎么了,想女人想多了头疼?”      宋伟平没有睁眼,那双手停在了眼窝处。呼吸变的急促起来。      最想见的人在面前,他却不敢睁开眼来看。他怕那不是真实的,他怕自己是晕糊涂了在做梦。      年年将冰凉的可乐罐子贴上他的脸,冷的他一激灵,“让你多运动,病了吧!病了还要老娘伺候你!”      宋伟平的脸被冻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终于睁开眼,迎上楚年年一张灿烂如花的笑脸,在满是惨白的病房里显得那样明媚。      宋伟平痴痴的看着,闭眼闭了好久,病房的日光灯并不刺眼,而楚年年的脸却让他的眼睛好痛。      他愣了许久,嘴角突然浮起笑容,“怎么,用一罐可乐来讨好我?你知道你犯了多大错误么?你脚踩两只船,你不辞而别,你玩人间蒸发……反正,你罪大恶极。我暂时不打算原谅你。”      年年半跪在他病床前,将下巴支在宋伟平的臂弯处,“你不打算原谅我,去广西干嘛?难道真的去金三角准备做毒枭?”      宋伟平狡辩,“我听说那风景好,顺道去参禅拜佛,那老和尚说了替我保密的,嘴巴真大!我真的不是为了见你,我发誓。”      年年嘟着嘴,“没说你是去见我的。听卫教授说金三角那边有很多越南柬埔寨过来的姑娘,十六七的年纪,只要给钱,人那是相当放得开,四位数,你就可以让仨姑娘同时伺候你。所以我大概清楚你去是干嘛的。爽了吧!把肾都给爽坏了吧……”      宋伟平气的脸发紫,“你!”   他想了很多次和年年重逢,也许是他离开人世的前一天,也许他的病突然就好了,也许他被家里人扭送去医院,也狼狈的如同当年那个同学。      在他预想的诸多情况里,基调都是悲凉甚至悲壮的。      却没想到见面就这样拌嘴,像刚认识她那会儿一样。      他突然觉得活着多美。突然后悔自己的逃避。      楚年年拎着他的耳朵,并不疼,她却摆出了十足的悍妇架势,“你准备瞒我到什么时候?真的打算让我孤独终老?一个人守着江心洲的小木屋,看滔滔江水无情东流,到老了的时候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站在屋子前阻止小年轻的拆我们的房子,然后作为弱势群体的代表上人民日报?”      宋伟平的表情突然很暗淡,嘴上却说,“你怕什么?你到老了,也是颇有姿色的老太太,自然有骚老头儿愿意替你出头。”      这样下去这场无聊的争论不知道要如何结束,年年回头望了望,监护室外面的走廊里空无一人。      她稍稍欠了欠身子,狠狠的吻在宋伟平的唇上。他的唇发苦,然而吻上去依然有踏实的安全感。      宋伟平愣了愣,继而用尽力气将年年的脖子摁在自己胸前,舌头探索向前,要霸占她的口腔,吮吸虽然吃力,却也让年年觉得微痛。      年年低低的哼了一声,滚热的泪滴在了宋伟平的脸上。她用手支着自己一部□体的重量,怕压的宋伟平难受,宋伟平却不顾一切的将她往自己的身上拦,恨不得把她压到自己的身体里。可他毕竟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在年年来感觉,他拼了命得用力只是弱弱的将手抚在她背上。      激吻间她也体会到了宋伟平手的用意,便揉揉的将身子贴在他的前胸。      宋伟平那只手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挪到了她的头发上。      这吻不长,却好似吻了一辈子。      宋伟平气喘吁吁,年年也满面潮红。      四片唇分离的时候宋伟平盯着年年的眼睛,“对不起,肾被我弄坏了,以后伺候不了你了。”      年年气的用手打他,“瞎说什么!一个肾也够用的!”      “那个也坏了……”宋伟平垂下眼,像做错事情的孩子。      年年将食指放在他唇前,“我的给你!咱俩一人一个。忒公平。”      宋伟平伸手捏她的脸,“我才不要呢。”      年年嗤了一声,“稀罕!”    作者有话要说:被虐怕的海纸们,大家一起坚持吧!虐是为了剧情需要哇,后面会奖励大船!ps,霸王们,出来透透气啊!憋在水下会憋坏地! 40 40、chapter40 ...   宋伟平突然严肃起来,也想到了总也想不起来的那件事情是什么。      “年年你坐在我身边。”      楚年年晃着身子,“干嘛?”      “明天把身份证给我,江心洲的房子和我们原来住的那个公寓我要转到你名下去,那里面有我们两个人的回忆,不能给别人。”      年年扭过脸去,“不要!”      宋伟平拉住她的手,“难道你不想常常去怀念我一下么?”      “怀念你?”楚年年故意冷笑,“打你都还来不及。”      宋伟平的手突然一紧,“别不正经。”      楚年年转过头来,一字一顿的说,“我很认真。宋伟平,你要再提类似的事情,你就别想再见我一眼,让范小雅照顾你去。”      宋伟平的目光在年年那一场严肃的脸上停留了半晌,“你吃醋了。”      年年在宋伟平的额头上爆了个栗子,“我还没审你呢。”      宋伟平笑,“你审我?哪个小骗子,不愿意告诉我为什么就挽着别的男人去品味南国风光了,我记得她走的前几天还露出离了我不能活的样子来,过几天就翻脸不认人。怪不得说最毒妇人心呢。你知道么?”宋伟平将年年的手拉着放在他心脏的位置,“你说谢谢宋总的照顾的时候,我这里都空了。”      年年拨开他的病号服,“哪有,明明饱满的很。更何况你说,楚小姐,我在你身边打酱油的日子都快结束的时候,我……”      宋伟平饶有兴致的仰了下头,“怎么?”      “我长舒了一口气啊!终于解脱了。”      宋伟平又被噎的说不出话来,“你!”      宋伟平假装生气了一会,见年年若无其事的欣赏起自己的指甲,不得不没话找话,“我可是刚脱离危险的病人哎,你这样气我你忍心么?”      楚年年俯□子将脸贴近宋伟平的脸,“一点都看不出你哪里病了!这么精神!明天就给我从ICU滚出去,占用医院资源,不就看你有钱么?”      宋伟平的左腹又开始了钻心的疼痛,几乎疼到大脑失去思维能力,他却极力忍着,脸上艰难的挂着笑容,汗却止不住的往外冒,“恩,遵命,明天就滚出去。”      年年觉察到了他的不对劲,却不揭穿,“就是。坏资本家。对了。”      “恩?”      年年将两罐可乐放在床头柜上,“伸出手,我赔你戒指。”      宋伟平狐疑的将满是针孔的左手伸给她,年年啪啪打开可乐,将拉环一个套在自己的无名指,另一个套上了宋伟平的手。      宋伟平的表情几分钟之内经历了种种,莫名,感动,直到幸福。      嘴上却说,“我送你的那颗钻石可就值六位数啊!本来你要是愿意嫁给我,我还要送鸽子蛋给你。”      年年用一个铿锵有力的字堵他的嘴,“俗!”      宋伟平将手端在自己面前,“这就算赔了啊,虽然样子款式都挺有创意的,但……但是也太不值钱了。”      年年明知他这话是陷阱,却还是问,“那你要我怎么赔。”      宋伟平艰难的转着眼珠子,“我渴了,喂我喝水。就抵消债务了。”      年年起身给他倒了杯温开水,亲自喝了一口试了水温,递给他,“不烫,喝吧。”      “你喂我。”      年年皱皱眉,嘴角却微扬起,他这样闹腾,起码证明精神状态尚佳,“你等着,我给你找调羹,真啰嗦。”      “干嘛找调羹?用嘴喂不行么……”      年年愣了愣,扑哧一声笑了,“你真是怎样都不改猥琐。”      她坐到床边,吞了一口温水在嘴里,慢慢靠近宋伟平的唇,用舌头将水慢慢的送进去,宋伟平满意的微笑着,身上的疼痛也减轻了大半。      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说,“现在才叫听话。”      不知不觉,东边已经开始泛起鱼肚白。      年年怕宋伟平身体吃不消,“你睡会儿。”      “不睡。这样的好日子,真是过一天少一天。”      年年掐他的脖子,“你再说这话我让你现在就去见马克思。”      “悍妇!”宋伟平气呼呼的说。      “你真的要休息。”      宋伟平往病床的那一头挪了挪,“你进来。”      年年低呼,“这是医院哎!你这病房四周可都是玻璃,毫无私密可言!”      “怕什么!”      楚年年一想,对,怕什么。      便脱了外套和鞋子,蹭上了宋伟平的床。      宋伟平满意的抱着她,气息洒在她的肩窝,痒痒的。      “哎,宋总,您听过我唱小曲儿么?”      宋伟平轻轻吻了年年的脖子,“没有。难道你要给大爷我唱一曲万恶yin为首?”      年年握着宋伟平的左手,抚摸着可乐的拉环,没有理会宋伟平的调侃,兀自低哼起来,      “星星在天上写诗   浪漫到放肆   嘴角的吻还未湿   我还受掩饰   我调整了我坐姿   假装更矜持   你的紧张你的公式   就像个孩子   你把我喝完的可乐   来换当作戒指   轻轻套上了我手指   你问能不能一辈子   那一秒突然爱上了你   傻傻的固执   我不要你解释   我不要你发誓   我只要你记得此刻   你眼里我的样子   爱我不要解释   爱我不要发誓   这一刻到世界末日   让我们一起把爱   化成最美最美的钻石……”    作者有话要说:赶稿的海纸上辈子都是折翼的天使…… 41 41、chapter41 ...   虽然这里满是苏打水的冰冷味道和仪器表阴冷的声音,宋伟平的怀抱依然很温暖。他的心跳比平常更快些,年年知道那是身体虚弱的表现。      年年像以往一样背对着宋伟平躺着,宋伟平从背后搂着她的小腹,指尖在她光滑的肚皮上摩挲。      年年突然就掉了泪。      在来病房之前她告诉自己,见到宋伟平千万不能哭。可这泪却不单单是因为宋伟平的病。      年年的声音有些哽咽,宋伟平搂她的手紧了紧,“丫头。”      “恩?”年年在惨白的被褥上迅速擦了自己的泪。      “你在广西过的很好对吧?”      年年心头一疼,“当然。没你烦我,风景秀丽,空气也好。卫教授对我很好,还有我青梅竹马陪着我,你说我过的好不好。”      宋伟平绞着年年的发丝,程序般的重复着这个动作。      年年说,“你问我这个干嘛?你不是去偷窥过我了么?”      宋伟平试图将年年的身子扳过来,手上终究还是没有力气,“不是偷窥。”      “那是什么?”      “就不准许我游山玩水?”      年年瞪他,他那张依旧玩世不恭的脸上写着疲惫与痛苦。想着认识他的时候他那样的意气风发,如今身上到处扎着针,被仪器的线缠着。这种对比像刀子一样的割着人的心。      宋伟平正了神色,难得的认真“年年,书还是要读的。出国深造的机会很难得。斯蒂芬教授的实验室还留着入学名额。你可以1月份去。担保什么的我给你做,顺利的话还耽误不了太多时间。”      年年扭过头,看着宋伟平苍白的脸,眼中的泪想藏却止不住,“读什么书啊?我也不是很聪明,医科又那么累,背那些分子式好头痛的。等我戒毒所的工作交接完了,我就去你们公司好不好?你给我个总裁女秘的职位吧。你看我长的也不是那么难看,应该可以胜任。”      她使劲冲宋伟平眨眼,努力做出俏皮的样子。怕他说出自己不敢听的那些话来。      宋伟平的目光在她白净的脸上停留了很久,眸子里映着楚年年一双极力掩饰的眼,“年年,我恐怕不能陪着你抵抗五十年后的暴力拆迁了。更无福消受总裁的美女秘书了。”      他的手在年年的脸上轻轻拂过。      年年喉头一紧,使劲抿住嘴怕自己哭出声音来。      宋伟平挤出勉强的笑容,“我这个人长这么大,怕两件事情。一个是怕爱的人离我而去,一个是怕自己先离爱的人而去。”他说着说着自己又笑起来,笑声听起来那么的让人辛酸,“很矛盾是吧。人说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可你看现在,太平盛世,哪有什么死在一天里的机会。除非一起遇上大地震,现在想来,抛却自私的因素,一起在地震里被埋在土里,倒是件让人幸福的事了。”      年年伸手打他的嘴,“你瞎说什么!什么要生要死的?我们不都好好活着呢么?”      宋伟平按住她的手,“你听我说完。我一直以为自己运气好,做生意胆子也大,说来很怪的,那些剑走偏锋的生意,从我接了大江集团以后,就从来没有赌输过。我太得意了,老天就会惩罚我。其实,我的得意也不是从接手大江集团开始的。从自己打工读完了大学,我就在一直得意着。年年……”      宋伟平把双手展开,“我谈过的女朋友,超过这个数。从大学开始,几个月换一个。黑白黄棕,我算是占尽了。那时候每次去看我妈,我妈都拿我开玩笑,她说伟平啊,你这样是会遭报应的。人家女孩子上辈子又没欠你什么。我知道她老人家是自豪,我这样频繁的换女友,说明我够得瑟啊。可没想到被她的玩笑话言中了。”      宋伟平捂着自己的胸口,“后来我回到国内,有一段时间很孤独,手上的事情忙,再加上环境不熟悉,生活方式也变了很多,很不适应,那段时间我曾经静下心来想过。我到底为什么这么……怎么说呢,就是他们嘴里的那种花。我想了很久,答案只有两个字——孤独。我一直以为自己很强啊,读书,社会活动,到工作,再到做生意,和人斗,和自己斗,和命运斗,我都是胜者。可我终究是孤独。从小没有父亲,妈也很少陪在我身边。这是溶入到血液里的弱点,我想改,但改不掉的。我拼命的换女朋友,和诸多姑娘逢场作戏,不过是怕把心放在一个人身上,会受到伤害罢了。在命运面前,我们都是弱者。”      年年不知道说什么,愣愣的看着他。      宋伟平说,“遇到你,我有种奇怪的感觉。就是可以把心放在你那里。我知道你肯定会说,让我少来,少来肉麻你,讨你开心。我没有,我说的是实话。我从来不相信一见钟情,我也并不觉得对你,我是一见钟情,可在一起就是踏实,就是幸福。就是……就是看见你幸福,我就很幸福。所以,爱情就是犯贱,这话说的没错。年年,你相信我说的么?”      年年将右手放在宋伟平泛青的胡茬上,深深点头,“我信。”      “所以,既然我无法自私的对你,更没能力让我们同年同月同日生,同年同月同日生死,那我希望,不管怎么样,你要好好的活着。赵志是个好人,但不会是个好丈夫,他性格太极端,固执却软弱。保护不了你。不要跟他,不管你是不是爱着他。”      “宋伟平你是在说遗言么?你算我什么人?凭什么安排我的生活,让我跟谁不跟谁!我告诉你,你给我好好的活着,陪我去江心洲嗑瓜子看烟火,赚好多好多的钱给我买鸽子蛋买迈巴赫,什么赵志,王志,李志,我都不爱。我告诉你,我爱你!我很爱你!我楚年年爱上一个人多难啊?我告诉你我很专一的,我爱了20年赵志。20年啊宋伟平,结果你一来,他就被取代了。他在我心里如今只是朋友。你多厉害!可我好不容易把心给你,这还没怎么样呢,你就说你要先走了是不是,不要我了是不是?宋伟平,我告诉你,你要是前脚去见马克思,我后脚就跟你过来你信不信?你不说希望我过的好么?你总不希望我年纪轻轻的就变成一抹青灰吧!”      宋伟平的嘴角又勾起笑,“在这个病房能看见你,我就知道你爱我。”      “喂,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不要脸,矜持一点好不好?”      “可我不能再爱你很久了,是不是很悲哀?”宋伟平努力精神起来的脸又涣散黯淡下去。      年年把脸埋在宋伟平胸口,终于忍不住哭了。抱着他,像抱着一株大树,自己是那么渺小,他是那么伟岸,他给自己氧气,阴凉,可是他告诉自己,他就快要走了。      时间过的那样的快。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这间几乎是透明的病房里,竟没有医生护士来往。      门口有人好奇的往里面瞧,为什么重症监护室的单人病床上会挤着两个紧紧依偎的人。      宋伟平竟能在这种情况下冲玻璃外探头探脑的人做胜利的手势,把路过的人雷的不轻。      有一老头儿对老伴儿说,“这是精神病的重症监护室吧。”      老太太也遮着反光往里面看,然后连声叹气,“现在的年轻人,去哪里恋爱不好,要在病房里……”      老头儿痛心疾首,“世风日下啊。怎么也没人管管。”      苏虹风风火火的赶来,看那对老夫妻指指点点,忍不住冲老人家不礼貌了两句。然后趁着没有护士在,长驱直入。      苏虹看年年猫一样的依偎在宋伟平怀里,宋伟平的下巴磕着她的脑袋,阳光淡淡的照在宋伟平的侧脸。      多美。      可多凄凉。      苏虹怕再沉默一秒,自己就要在这沉默中死亡。      赶紧收集情绪,摆出往常的一副姿态,拎着年年的耳朵,“小姐,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你俩这给大家免费看限制片呢是不是?”      宋伟平淡淡的笑着,苏虹看他的嘴唇几乎没有血色。      “哥,我来把这个疯丫头领走。你都病了,她还折磨你!看我回去怎么收拾她!”      宋伟平只笑不说话。      年年匆匆从床上爬起来,“我哪有折磨他。我在给他当暖炉。”      苏虹嗤了一声,“你看你那对熊猫眼,也是国宝牌暖炉了吧。”      一句话惹的三个人都笑了。      心情短暂的好了片刻,苏虹对宋伟平说,“大伯让我告诉你,公司的事情你别操心,他能应付的来。大不了凭着一张老脸去托托老关系。”      宋伟平皱皱眉,“这次他们有备而来,长期以来他们在暗处,我们在明处。这几家公司盯着我们大江很久了。”      年年惊讶于身体如此虚弱的宋伟平,在谈起公司事情的时候依然这样沉着镇定。      “我觉得润兴集团这次的行为带有报复性质。你去查一查,他们的老总究竟和我们大江有过什么过节。如果我记得没错,两个月前我们大江还为润兴做过一笔大额担保。按理说他们不该趁我们资金不灵的时候来反咬我们一口。我来z市接管大江以后真的没有和什么人结过梁子,该不是针对我。如果是我爸爸以前的过节,私人关系上的话,还是以人情债来还吧。如今跟他们硬碰硬,损失会很大。不如打打情感牌。”      苏虹认真的点头。平时大大咧咧的她毕恭毕敬的站在宋伟平床边,像聆听老师教诲的小学生。      年年问,“你去公司上班了?”      “公司遇到麻烦,我们全家上阵了。其他人信不过。”      “什么麻烦?”      苏虹刚欲开口,宋伟平摆摆手。      苏虹只好改口,“生意上的事情,你白衣天使懂什么?”    42 42、chapter42 ...   年年拿起宋伟平的左手晃着给苏虹看,可乐环突兀的挂在他的无名指上,苏虹一脸诧异。      “我弄丢了伟平给我的戒指,昨天太晚了,没法去买,就用这个凑合凑合。苏虹,现在开始,我生是宋伟平的活人,死是宋伟平的死人。”提到死字,年年觉得不妥,吐吐舌头,“反正我会和他一直在一起,除非他不要我。”      苏虹愣了半秒,哇的叫起来,紧紧抱着年年,“就是嘛。早就说你们是一对璧人了。就你爱折腾,爱折腾。据我的内幕消息,你和赵志在广西距离保持的非常友好。不错,够姐们儿,没对不起我哥。”      年年抬起脸,“你怎么知道?”      苏虹看了一眼宋伟平,眼珠子滴溜溜的转过,“内幕消息嘛,不能告诉你。”      年年用手指指着苏虹的额头,“就你精。不过苏虹,从现在开始,伟平有什么事,那就都得算上我一份。他赚钱了,给我买鸽子蛋,他赔了,我就跟着他上街摆摊卖茶叶蛋。所以,任何事情,不要瞒着我。特别是不好的事情。”      宋伟平干咳两声,对苏虹说,“她刚才的话录音了么?不要过两天她就死不认账啊!”      年年瞪她,“我像是不守信用的人么?”      苏虹歪头看了眼宋伟平,宋伟平微微点头。      苏虹说,“好吧。年年,公司的情况现在很不好。Z市的其他房地产公司联合起来要搞垮大江。毫无征兆的。其中还包括你继父的那家。”      “蔡叔叔?”      “对。Z市的所有的房地产企业好像非常默契的中断了与大江的合作,他们人多力量大,虽然每家的实力都不及大江,但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奇怪的是,现在几家银行也不给大江房贷。所以这一周来,公司的股票跌了百分之三十五。”      年年对生意上的事情并没有太多的概念,“那就是很糟糕?”      宋伟平说,“比我的身体状况还糟糕。”      年年用枕头砸宋伟平,“不许你说自己身体差……”      宋伟平撇撇嘴,“跟你说也是瞎操心。但你刚才那一番深情表白,是在是感动的我……你也知道了我肾不好,我被你感动的好冷啊……”   “你嘴巴放乖一点!”年年冲他吼。      宋伟平捂着嘴,伸出插着针头的手敬礼,“遵命,夫人。”      苏虹忍不住笑了下,“你看你们多好。”说完心里便非常不是滋味,若是宋伟平找不到合适的肾源,接下来,这种好,又能剩下多少时日呢?      医生说如果不及时换肾,就算这样用最昂贵的药物和仪器来维持生命,像昨天那样的晕厥也会频繁发生。      苏虹撇了眼宋伟平带着笑的脸,他是多么灿烂的一个人,他不该是这样的命运。      年年说,“最坏的情况是什么?”      苏虹看了眼宋伟平没说话,宋伟平说,“房地产企业的资金链是非常重要的。我们开发楼盘的钱,是用还没建起来的房子做抵押,借银行的钱。现在的情况是,银行不再给大江放款,我们在同行业中又找不到企业愿意出来给担保,这样下去,大江的资金链断了,银行会收了我们的楼盘。这样的话,前期投进去的钱也捞不回来。更何况公司上市了,经营情况会公布出去,会有人抛售股票……”      年年听的不耐烦,“你直接说结果。”      “大江被收购。”宋伟平依然是那样淡然的表情,声音听起来甚至不带任何感□彩。      “什么!”      苏虹按住年年的肩膀,“你别激动好不好,这里可是医院。”      “我去找蔡叔叔谈。”      宋伟平说,“别,他只是掺和进来的一只小鱼小虾。蔡家的生意做的不大,也没什么发言权的。去找他也是白搭。年年听话,生意上的事情你一点也不懂,还是好好在医院照顾我吧。”      年年捶着床架子,看着宋伟平淡然的表情,“好吧,大不了一起卖茶叶蛋是不是?”      苏虹叉着腰,“喂,你们俩一起卖茶叶蛋了,我怎么办?我要没钱,可包养不了小白脸儿了啊!所以大江一定不会跨的。伯伯还在想办法,他老人家商场起伏这么些年了,什么风浪没有见过,不都是平平静静的过来了?”      年年突然想起了什么,“苏虹,伟平下午就转去普通病房,你帮我照顾他一会。我得去看看楚晓燕。”      ——————————————分割线——————————————————   楚晓燕现在在的寄宿学校,管理很严格。年年在学校门口和门房大爷闲扯了半天,他也没放她进去。      “我们学校不允许外人随便出入,除非能证明你是学生的家长,或者同老师取得联系后才能进去。”      年年黑着脸,“我真是她姐姐。您看我这样子,像坏人么?像骗子么?”      大爷很认真的摇摇头。      “那还不让我进去?”      大爷很无奈的摇摇头。      年年没办法,在学校周围转了一圈,想找个薄弱环节翻进去,可这间学校造的跟监狱似的严实。      在大太阳底下晒的头疼,突然想到了,萧非!      真是脑残了。年年赶紧拨了萧非的手机。      好长时间没有和他联系,也不知道他最近过的怎么样。想想自己真是惭愧,妹妹交给人家照顾,平时竟连个问候都没有。      不过不管怎样先把他找过来带自己进学校才是当务之急。      萧非很快接了电话,“年年?”      “萧非,我在楚晓燕的学校门口,看门的大爷不让我进去。”      “你等着,我立刻过去。”      见到萧非的时候年年不大不小的惊讶了一下。她印象中的萧非依然是那个穿着格子衬衫,颇具艺术家气质的羞涩大男孩儿,然而如今他西装革履,开着黑色的商务车,拎着公文包。      “怎么?成校领导了?”年年打趣。      萧非没回答,“走,我带你进去找楚晓燕。这孩子还是很有天赋,下个月的美院提前招生考试如果能顺利通过的话,她进美院最好的专业就没有问题了。”      年年欣喜,“真的啊?”      萧非说,“你这个姐姐当的可真是我见过的最不称职的。把妹妹往我这里一放,就远走他乡了。几个月也不问候一声。”      年年本来心里就愧疚,被他这样一说,脸蹭的就红了,“是……你也知道……哎……怎么说……”   萧非笑,依然大男孩一般,“跟你开玩笑呢。我都打过包票,要替你好好管教楚晓燕那孩子。你要经常来视察,我还当你对我不放心呢。”      萧非的车一直开到教学楼下。他看看表,“现在应该都在画室上专业课。”      年年说,“我就瞄她一眼,看她胖了瘦了就可以。其他我都放心。”      萧非领楚年年来到画室门口,楚晓燕的位置正好正对着门,一眼就瞟见他俩。楚晓燕放下笔,跑到门口。      “姐。”      年年心里一怔,楚晓燕从没这样叫过她,以至于听到这个字,楚年年觉得她是在叫别人。      楚晓燕仰着脸看她,眼神中已经再没有先前的刻薄,露出纯纯的少女模样,当真是很可爱的。      年年问,“你还好吧。”      她觉得这一声姐姐叫的自己很不好意思,竟不敢直视楚晓燕的眼神。      楚晓燕说,“萧非哥哥对我非常照顾,我在班里可算是个后台很硬的关系户哦!”      她无邪的笑着。年年感激的看着萧非,萧非说,“别谢我啊,谢我就见外了。”楚年年到嘴边的话又吞回去。      “晓燕你上课去吧。我请你姐姐喝杯咖啡去,不介意吧?”楚晓燕的眼睛弯成月牙状,“去吧去吧,加油。”      走了很远年年问,“哎萧非,楚晓燕刚才的加油是什么意思?”      萧非弯着嘴角笑,“年年你装无邪啊?”      “什么嘛!”      “楚晓燕的意思是,她默许我对你下手了。”      年年别过脸去,“尽瞎说。”      萧非笑笑,不再说话。      附中对面就是一家很有格调的咖啡厅。中世纪的复古装修风格,做旧的木地板,白色菱格的落地飘窗。正中间放着夹白色的三角钢琴。阳光从天窗上照射下来,打在黑白的键盘上。尽管没有人在弹奏,可耳边仿佛飘着悠扬的钢琴声。      咖啡香飘来,年年贪婪的深呼吸。      萧非挑了靠窗的位置坐下,服务员和他很熟的样子,用诧异的眼神看了一眼楚年年,萧非说,“推荐你来这里就喝蓝山,他们家的味道非常正宗。”      “那就蓝山吧。”      咖啡的味道真的很香。      萧非问,“喝出什么特殊的地方了么?”      年年说,“有薰衣草的味道。”      萧非说,“对,加了薰衣草的香料,喝一口仿佛置身北欧的薰衣草地里,周围全是紫色,空气里全是那种淡淡不张扬的香气。”      年年放下杯子,笑道,“你还是那么艺术家。只有你这么有艺术细胞的人,才能对一杯咖啡都要这样极尽形容只能事。”      萧非愣了片刻,眼里划过惆怅,“米若很喜欢这里的咖啡。"      年年心一沉,才发现刚才的话说的多么的不妥。      “对不起,萧非。”      萧非用调羹缓缓的搅着咖啡,幽幽的说,“我辞了学校的工作。”      “啊?”      “现在在做生意。”      “为什么?”      萧非痴痴的看着那架钢琴,“米若的父亲前段时间过世了,她又是独生女。现在他们家的公司没人照顾,只有我来。现在那家公司名义上是米若表弟的,但实际上我在操作。”      年年突然觉得紧张,“你是说米若父亲的地产公司?”      萧非点点头,“其实我父母也是做这个行业的。可我一直不喜欢做生意,米若也死在这上面。我由不喜欢变成了痛恨。可我没法面对米若父亲的眼神。他一手创建的企业,却没有合适的继承人,米若的表弟年纪还小,不会做生意。米若父亲信任我,米若信任我,我只得这样。”      年年想起大江集团的事情,心里突然有不好的预感。可嘴里却问不出来。      萧非指着那架白色的钢琴,“米若是附中的高材生,当年以专业课第一名的成绩保送去了美院。她的作品现在还在附中的展示室里占了一面墙的位置,她的钢琴演奏出过专辑。她那么耀眼,但消逝的那么早。我在学校的晚会上看到她的时候,她侧面对着观众弹钢琴,她的头发及腰,穿着布拉吉款式的碎花连衣裙,旋律从她指间飘出来,那么好听。我看着她的侧脸,就觉得,这一辈子就是她了。她死了以后,我不知道自己活着是什么意义。以前她问我,会爱她多久。我想也不想的说,永远。她闪着眼睛问我,永远是多远呢?我以为是一辈子,我们一起经过青年,中年,老年,再渐渐化成泥土,就这么简单。可她早早的离开了,我问自己,永远是多远呢?我和她认识3年,经历了一辈子的幸福,可那么一瞬,什么也没有了,她的时光成了永恒,而我的呢?”      萧非垂下眼睛,他的睫毛好长,像女孩子的。浓密的像把小扇子,俏丽在眼睛上。而脸上却是男人的忧伤和严峻。      “她死后,我决定把我们设计的生活自己过一遍。我带着她的照片,周边世界各地,我想是不是会有奇迹,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我能找到她。她坐在某家咖啡馆的钢琴前,依然弹着天空之城。我站在她背后蒙住她的眼。”      “萧非……”      萧非的眼框发红,“年年,那天在露天广场看到你,穿着黑色的连衣裙,那样的披散着头发,带着一点点慵懒和颓废,我以为我看到了米若。”      “可我不是米若。萧非,对自己好一点。不要总活在过去。”      萧非喝了口咖啡,“我当然知道你不是米若。”    43 43、chapter43 ...   萧非说完那句话,将头转向窗外。两个人之间陷入黑夜般的沉默。窗子里映出他的脸来。      “萧非,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萧非依然看着窗外,手不停的转着小勺子,金属碰撞瓷器的声音很好听。      “没有,就是想和你聊聊。说说我的事情。米若出事以后,我很少和人提起她。”      年年哦了一声,低下头去喝咖啡。此刻除了这个动作,再没有别的来掩盖她内心一股说不清的情绪。      许久萧非的眼神从远处收回来,盯着年年的脸,“你这次回来,是来看宋伟平的吧。”      “对。”年年回答的很平静。      “上次听苏虹说你和他分手了。我知道你去广西的事情也没有告诉他。”萧非停顿了片刻,没有继续说下去。      年年知道他的意思,“是。我和他之间有些误会,不过现在都弄清楚了。”      萧非苦笑了一声,“那就是破镜重圆了?”      年年有些羞赧,“其实没有破,一直都圆着呢。好事多磨罢了。怎么,你对他这么感兴趣?”      萧非放下杯子,“当然。”他的脸上划过阴冷,让人害怕的那一种。      “萧非,你真的没有事情要和我说?关于宋伟平的?”      萧非的眼光停滞了几秒,深深的叹了口气,“你为什么偏偏要和他在一起?”      “我不是米若的影子,更不是米若。我爱宋伟平,就这么简单。”      “可宋伟平害死了米若。你和她那么像,眼神,性格……甚至每一个笑容。那天遇见你苏虹就告诉我你有男朋友,我从没有动过念头去破坏,我只想远远的看着你,就当看着米若,就当你是一个失忆的她,忘记我,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她幸福,我便幸福,即使她不属于我。可那天在医院,我看见了宋伟平。老天是不是在捉弄我,你为什么偏偏和宋伟平是情侣?我一闭上眼,就想到米若苦苦的哀求大江集团放他们家一条生路,想到那天下着倾盆大雨,她急匆匆的只是为了见宋伟平一面,他真大牌,米若约了他整整三个月,他才答应见她。可睁开眼,你却张口闭口的都是宋伟平。”      说话间萧非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仿佛身体里埋着一个炸弹,随时要炸掉,把周遭一切都毁了。认识萧非这样久,从没见过他失控的样子。他总是淡淡笑着,像个大男生。      年年想为宋伟平辩解什么,米若的死和宋伟平又有什么关系呢?只不过是个不幸,碰巧发生在那一天罢了。      可年年却觉得说不出口,也许米若是支持萧非活下去的全部,而这全部里,竟有一部分是对宋伟平的怨恨。      年年觉得一切似乎已经理出头绪了。      “萧非,大江集团的危机,和你有关吧。”      萧非的表情有些意外,但旋即恢复了正常。他微微点头。      年年说,“如果是生意上的你死我活,我不想插一句嘴。如果是为了米若,想搞垮大江,想必你也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我不懂生意,可我也要问一句,值得么?”      “当然。”萧非的回答斩钉截铁。“最坏的情况也就是鱼死网破。大江在z市做地产业老大这么多年,不爽他的人不止我一个。我只不过是将矛盾穿针引线了一下而已。当然你要说我到底为什么去这样做,那我还是要诚实的告诉你,我要让宋伟平付出代价。让他知道绝望是什么滋味,无助是什么感觉。”      年年眼中的萧非开始变形,复仇者的嘴脸像狰狞的恶魔。      “我和苏虹都是你的朋友。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从没提到过这些,即使米若的事情也是左岸的老板无意间透露给我,原来你只是在利用我们。”      “对苏虹,我十万分的抱歉。可年年,我没有利用你的意思。我知道我无权干涉你的感情,可我也无法控制我对宋伟平的憎恨。对不起。”      年年摆摆手,声音冷下来,“没什么,你要愿意这样做,只要不犯罪,你就这样做吧。但只要宋伟平还在大江集团一天,我就会坚定不移的支持他。”她站起身,“谢谢你照顾晓燕。”      萧非抓住他的手,竟脱口而出,“米若!”      年年看着他,看着他愤怒却忧伤的脸。将手缓缓挣脱。      “萧非,宋伟平病了,病的很重。我可以告诉你,现在是搞垮大江的好时机,可我也必须说,即使大江垮了,宋伟平变的身无分文,你也得不到幸福。米若是在绝望中给自己寻找希望,你这样却是在给自己制造绝望。我恨透了所谓的仇恨。我的初恋,因为恨我爸爸,如今染了毒瘾,要报仇?好,报了,我爸爸死了。可他快乐么?不见得吧……你呢?你想想吧。”      她的背影渐行渐远,远到消失在街角。      萧非依然站立在窗边。他眼中的那个女孩儿,不是年年,而是米若。她的长发及腰,她有修长的手指,她的微笑能融化所有寒冷,而她,却成了消失在视线永远美丽的风景。      ———————————————————分界线—————————————————      这里离人民医院不算远,走过两个红绿灯就看见了医院钟楼上的红十字。曾经那么喜欢红色,多么绚丽,而如今看到红色,总有一抹忧愁在里面。      她没有直接回医院,而是在医院附近的小道上漫无目的的转悠着。      这世界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活不明白的人?   比如赵志,比如萧非?      仇恨是什么?不过是心里的一抹蚊子血,你若死盯着它,便满眼都是血腥,若退一步选择无视,或包容,它充其量只是一个小小的毒包而已,偶尔会疼会痒,可终究会消下去。      她想起宋伟平说过的一句话,“我为什么要恨?”      年年的嘴角荡起了笑意。她爱上宋伟平有诸多理由,可这样理性的豁达,怎么也要排在前几名。      为什么要恨,有些恨有来由,有些恨根本就是莫须有。却把人圈在里面,痛苦的无法自拔。宋伟平这样的人,如此的乐观豁达,他不会有事,老天爷一定会眷顾他。       44 44、chapter44 ...   医院的对面有家超市。楚年年转进去,对着满目的商品依旧没有目的的转着。转到保健品货架的时候,促销员推着一脸的笑容过来,“小姐,这是今年新出的产品,送病人最合适。”      她有些反应不过来,“你怎么知道我要去看病人?”      促销员笑,“这是医院对面啊!”      年年愣了愣,看促销员手里的产品上赫然写着补肾的功能,她苦笑着摇头,“哦。谢谢,不用,我就随便看看。”      楚年年只是想消磨一点时光。她知道马上就要回到宋伟平身边去,他的怀抱依然是那样温暖,笑容依旧是那样清晰,可医院的味道,仪器微弱却极有频率的声响,无不提醒着她宋伟平的状况。那几乎可以让年年窒息。      她需要透透气,换换脑子,再去面对这一切。      一定要在宋伟平身边笑,开心的笑。一定要这样。      她在货架间穿梭,眼睛停留过一溜的商品,终究停在一个女人身上。      范小雅说,“楚小姐,好久不见。”      范小雅看起来颇有些憔悴,声音却依然动听。和以往的浓妆艳抹有几分不同。头发也并没有一丝不苟的盘起,而是随意搭在肩上。其实素颜的她看起来更美丽些,有几分动人闪过眸子。可年年并不喜欢这个女人,甚至与她面对面的时候,总有莫名的畏惧。      范小雅的手上拎着一篮子包装精美的水果。      “范小姐也去看病人么?”      范小雅有些局促的将篮子又搁回货架,“不,我随便转转。”      年年笑,“我也是。”      两个女人面对面站着,愣了仿佛很久。范小雅突然深深叹了口气,问她,“伟平还好么?”      年年早猜到了范小雅的来意。范小雅对宋伟平的感情,至少在年年看来,是真挚的。她平日里伪装的面孔下偶尔的真诚皆是在宋伟平面前表露出来。      “挺好。没什么大问题。”      “那些问题,还算不得大问题么?”      后面有人推了一把年年,“小姐,借过。”她才发现自己和范小雅占据了整个过道。“范小姐,不然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范小雅点头答应,两个人从无购物通道走了出去。      医院周围是一个狭长的公园,有郁郁葱葱的银杏,展着扇子一样的小叶子。很多穿着病号服的病人在花园里散步,有一个光头的孩子欢笑着疯跑,不留神撞在了年年身上,家长追过来,连连道歉,又去看孩子的身上,“你不能受伤啊!出了血会止不住。”年轻的妈妈眼里充满着爱意与担忧,在孩子身上四处找着。      范小雅眼睛里像是起了层水雾,她别过脸去忙用手去擦。在生命面前,人和爱都显得太卑微。      年年和范小雅在长椅上坐下。      年年说,“范小姐是明知顾问吧。你是新闻界人士,很多记者在盯着大江集团的新闻呢,想必他的病情,你总有办法知道。”      范小雅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年年从没想过强势如范小雅的女人,也会露出这副姿态。      “范小姐,对不起,刚才说话有点冲。”年年指着自己的太阳穴,“脑子有些乱了。”      范小雅抬头望她一眼,“我真的没想到他病了,不然我不会……”      年年想到苏虹说范小雅已经和某高官订婚的八卦,顿时觉得范小雅可能会错意,突然就觉得她很可怜。宋伟平以往的花,毕竟也是他犯下的错。他无意,可别人有情。终归是要欠下情债的。      年年说,“其实伟平没有怪你的意思……你是他朋友,他当然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范小雅愣了片刻,苦笑了一下,“楚小姐,我当然不会自作多情的认为伟平爱我。我曾经以为至少有那么一段时间,他是我的,可我依然是错了。我从没有得到过他。”      “那……范小姐的意思说?”      范小雅又低下头去,并没有直接回答年年的问题,“楚小姐,记得半年多前我和伟平在机场遇见你么?当时我以为你和他已经分手了,得意的挽着他的胳膊站在你面前,现在想起来,真像个小丑。那时候大江集团刚刚出现资本危机,我动用在南方的关系,替伟平找了个实力很雄厚的银行家,我们去广州,是准备谈借贷的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更不是我所表现出来的那样。      可我太自信了,也太蠢了。伟平在机场遇见你和赵志以后,根本就没有跟我去广州,而是直接定了下一班往广西飞的航班。我拦住他,我问他要去做什么,他说他看到你,觉得你的眼睛里有秘密。绝不会是去广西游山玩水。他打电话给了广西的一个朋友,让他先去机场,看看你到底要去做什么。”      年年心里已经一片泛滥,回忆半年前见到伟平与范小雅时,自己的愤恨,就想穿越回去扇自己的嘴巴。      “那他是去……跟踪我?”年年的声音很低,低到自己都快听不见。      “也许是吧。他这个人做事,不讲什么原则,做生意是这样,做朋友,做情人似乎也是这样……你不要怪他。”      年年觉得范小雅最后一句来的很奇怪,为什么要怪他?这不就是宋伟平么?幸福还来不及……      “我和他大吵了一架,就在机场。当时还被小报记者拍了去。也许你在广西那边看不到这里的八卦新闻,此事在z事很是红火了一阵子。”范小雅无奈的摇摇头,“是女人,就总有这样疯狂与冲动的时候,对吧?”      楚年年不知道如何回答。      范小雅又叹了一口气,“我当时气疯了。你知道就在看到胜利曙光的时候被当头一棒,夺走希望是什么感觉么?我把什么都告诉他了。我说赵志是个瘾君子,王希害的。我说楚年年为了一个瘾君子抛弃你,你还有尊严么?你就那么贱么?要寻着她去?她有什么好……我用手提包砸在他的头上。他没有躲……他的额头上有血渗出来,我依然在骂他,可我心里很害怕,我从没有见过他那样愤怒的眼神,那样厌恶的眼神……后来机场的保安来了,我也吵累了,我蹲在地上哭,他递给我纸巾,然后转身就走了。我抄起手机就砸向他,谁知道……他就那样,倒下了……我吓傻了,陪他去医院。宋总,就是伟平的父亲,很婉转的支走了我。我知道伟平不再想见到我……我以为……他那是过度疲劳,或者生气……我也堵着一股子气。所以在桐友集团找到我帮忙的时候,我义无反顾的站在了伟平的对立面。当时我觉得我这辈子恨透他了。他对我可真是无情无义。可……可我真的没想到他得了那么重的病……”      范小雅已经泣不成声。泪珠沾在睫毛上,晶莹的能映出影子来。      年年说,“我想他不会怪你的。真的。”      范小雅朱唇微启,像是十分犹豫。      天色渐渐的暗下来,远处残阳如血。      年年和范小雅并肩坐着,看上去倒是一道别样的风景。      许久范小雅说,“他会好起来的对吧。”      年年点头,“那是谁啊?宋伟平啊!老狐狸宋莫刚的独生子哎。当然会。”      范小雅握了握年年的手,她的手几乎没有温度。她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封口处写着伟平亲启,却当着年年的面撕开了信封,拿出了里面的信。      “楚小姐,我毕竟做了这么些年主播,私下里也就是个交际花的角色。所以社会关系并不少,这次,我几乎是极尽自己所能想毁掉宋伟平,我想我是疯了……”      楚年年有些吃惊,旋即说,“范小姐,你和王希真不愧是好朋友。”      范小雅苦笑,“太要强的女人,也许注定没有好下场吧。王希如今人不人鬼不鬼,我只希望我是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信里面有几家地产公司的财务往来,伟平看到就明白了。也许无法弥补我的过错,但就算是杯水车薪,我也会尽力的。我在信里和他道了歉,还有你和赵志的事情,也和他说了明白。他是真的爱你,所以这些纠葛,你先过目了也无所谓。”      年年把信重新放进信封,“我会替你转交的。时间不早了,再晚就过了探视时间。你不进去看看他么?”      范小雅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心情好许多了。我要对他说的话不过是信中的那些道歉。不去也罢。再说,我真的不知道如何面对他。”      年年冲她微笑,“随你。那我要去医院了。”      告别了范小雅,年年觉得自己的脚步轻松了几分。      人,还是活的坦荡些好。      在医院门口遇上苏虹,“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他在里面闹腾呢!”      年年问,“伟平?他闹什么……”      “家里给他熬了中药粥送过来,他说苦,不吃。碗都摔了好几个了。说要等你来,才吃。”      年年竟忍不住笑了下,“怎么跟小孩子一样。”      苏虹摇摇头,“可不就是个弱智儿童相……幸亏昨天你回来了。”      “那我先上去了。”      苏虹说,“恩,我先回公司,今天还有紧急会议。”      年年叫住了苏虹,从包里拿出范小雅的信,“本来想直接给伟平的。可他这个样子,还是不要操心公司的事情好。这里面的东西可能对大江有帮助。你拿去给宋伯伯吧。”      苏虹有些狐疑,“范小雅?”她拿着信封,“我看她给哥的信,好么?”      年年皱皱眉,“特殊时期,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吧。”      苏虹抚了下胸口,“也是。”      眼睛迅速扫了文字,“太好了!算范小雅有良心!我哥跟他一起的时候,对她也不差,好聚好散的不行,非要落井下石……好在她……她她她有良心啊!”      年年说,“行了。也不要那样说范小姐。毕竟你哥当年那是真的太花……”      “各取所需,也没委屈她。”苏虹翻翻眼,不屑的说,过了片刻她开始紧锁眉头,“这里面的桐友集团的米总,前一阵子去世了啊!他们公司乱作一团。当时我哥还说,如果桐友的财务太困难了,我们大江可以提供帮助。这是怎么回事?”      苏虹指着一堆数字。年年看数字看的大脑发晕,问,“你说他们的老总姓米?”      “恩,很少见的姓氏。听说他女儿两年前车祸死了。”      “哦……”一个念头飞快的在年年脑子中闪过——她不准备告诉苏虹萧非在这其中的关系。苏虹是个对朋友如同对家人的人,她知道了该多伤心。      “我听美院的小帅哥说的,说那女孩儿是美院的院花,不知道萧非知不知道。”      “你就别去探听这些八卦了。我下午见到萧非了,他忙的很。等伟平身体好了,我们一起聚聚吧。”      “他在忙什么啊?我是好久没见过他了。”      “不清楚。”年年回避开苏虹的眼神。    45 45、chapter45 ...   苏虹一向这样的神经大条。也没有多问。拿着范小雅信里附带的一页写满数字的信纸,颇为兴奋的回公司了。      宋伟平转去的病房在顶层,她只能搭电梯上去。      等电梯的时候想发条短信给萧非,可删了很多次,终究不知道要说什么。      进了电梯,手机没有信号。出来的时候却有一条短信发来,“年年,对不起。可我必须做我该做的。”      年年合上手机,没有去回。      这世界上的有些人,不疯魔不成活。      到头来不过是伤人伤己而已。      可以劝,却无法阻止。即使那人是好朋友,甚至是亲人。      这层是高干病房。走廊里没有消毒水的刺鼻,却有淡淡的香水味儿。很好闻。      宋伟平的病房在走廊的尽头。石砖的地面能印出人的影子来,讨厌这种冷色调的石材。而尽头有一扇大的落地窗,阳光洒进来,炫目的光。远处的事物便在这一片炫目中隐去。看不清。      年年觉得头晕。步子不由得重起来。      推开了门,有护工正在打扫地上的残渣脆片。      宋伟平似有几分愠怒的闭着眼睛,看得出他使劲咬着腮帮子,太阳穴的青筋微微凸起。像个索要棉花糖被父母冷落的淘气孩子。      年年将手搭在他的额头上,“怎么了?粥不合胃口?”      宋伟平睁开眼睛,仍然按捺不住火气,“让他们别弄这种怪味道的食物来!闻到我就来火。”      护工满眼的委屈,“是宋总特意嘱咐人送来的,说一定要让小宋总吃掉。是大补的。”      宋伟平冲着小护工吼起来,“补补补!还要看我消受的了消受不了吧!”      护工年纪不大,又是个丫头片子,被吓的往后一退,踩在了稀饭上一滑,险些摔倒。      年年上前扶了一把,转头瞪着宋伟平,“凶什么凶!”      宋伟平立刻偃旗息鼓,眸子里的怒意褪去,低头说,“有你凶么?”      年年对小护工说,“你出去吧。这里我来收拾。”      护工对她小声说,“你能不能跟我出来一下,有话跟你说。”      年年回头看了一眼宋伟平,宋伟平立刻转头看向窗外不看她。      走廊上小护工说,“小宋总刚才哭了。”      年年万分惊讶,从没见过宋伟平哭,哪怕是脆弱,恐惧都不曾见过。      “我喂他粥喝,他就把碗给摔了。我去洗手间拿拖把回来他就像小孩儿似的抱着枕头哭,整个身体都在抽,我吓坏了。赶紧去叫苏小姐。苏小姐来了他就立刻成了刚才你见他的那副样子。也不说话。苏小姐喂他粥他也扔……”      小护工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看上去很可怜,年年说,“没事了,你休息去吧。”      她咬着嘴唇摇头,“宋总让我坚守在小宋总跟前。”      年年想这孩子还真敬业,“没事的,回头我去和宋伯伯说。”      小护工依旧低着头很倔强的站在原地。      年年看着颇有几分心疼,这女孩子年纪不大,看上去也就和楚晓燕差不多,却要来医院做这种低等工作还要受宋伟平的气。      “真的,出去逛逛街,晚上再来吧。”      “我就在这里守着小宋总。”      小护工抬起眼,眼中竟是雾蒙蒙的。      年年哭笑不得。      “你这是为什么呀!”      小护工竟低声抽泣起来,“看他这个样子,我心里好难过。”      年年心里顿时波涛汹涌了,宋伟平,你果然是处处惹桃花。      好不容易连哄带骗的让小护工去楼下给宋伟平买些东西,楚年年推门进去。宋卫平依旧那副样子躺在床上。      她坐到床边。      “拿人家小姑娘撒气,亏你是个大男人。你知道么?你可是人家偶像啊!”      宋伟平像木头人似的没有反应。      她也盛了一碗粥,端到宋伟平面前,“我喂你。”      宋伟平别过头去依旧不理她。      “你这是跟谁怄气呢!”      年年捏着他的耳朵。他的耳廓瞬间整个变成了红色。      宋伟平突然转身握住年年的手,他的眼里水汪汪的,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她端着粥的手一歪,粥洒了些许在宋伟平的手背上,那粥很烫,他的手一缩,继而又牢牢的抓了上去。像抓住自己的命运似的。      年年看着他,他的眼睛充满了无助。她放下手里的粥,去摸他的脸。      “伟平,怎么了?”      他抽了一口气,“我有点害怕。”      年年去刮他的鼻子,“怕什么……有我呢……”摸他倔强竖着的头发,竟有些扎手。鼻子酸酸的,她扭过头去。      宋伟平坐正了身子,拉扯着年年的胳膊,像是有几分撒娇似的说,“我们走吧。”      “去哪里?”      “去哪里都可以……我讨厌这里的药水味,仪器的声音。时时刻刻像是提醒我我快死了一样。”      “又胡说。你这不好好的?还有力气扔碗,发脾气。还有力气和苏虹研究公司的事情,看你有条不紊的,一点不像个病人。”      宋伟平望了眼天花板,“那年我那位哥们儿死前,我就说过,得了这病,我不治。把自己熬成一堆骨头再死,还不如去玩儿蹦极,中途割断绳子来的舒坦。我不想死,可真的死神来了,逃也逃不过的时候,倒是不如走的尊严点。”      “你的还没有扩散……”她红着眼睛,和他讨论病情,无异于世上最残忍的事情。      “迟早的事情。”宋伟平淡淡的说,“我又不是文盲,早先知道得病的时候,我就去看了许多资料。”      年年看着他,她安慰过许多人,面对自己深爱的宋伟平时,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窗外有只麻雀停在花盆上,歪着脑袋朝窗子里面瞧,小嘴抵在玻璃上,一双黑溜溜的眼睛里满是纯真。      她深吸口气,将胳膊哥们儿似的环绕在他肩上,微笑说,“也好。不过再等等。希望总是在最后一刻出现。”      宋伟平在她的脸颊微微吻了一下,年年觉得周遭明亮了许多。      就算最坏又怎样,好歹还能陪他走一段未知的岁月。那之后,即便是百年孤独,也还有如此璀璨绚烂的回忆。人不要奢望太多,那些回忆,也就够了。      晚霞依旧挂在天边不愿意落幕。幸福也是如此,好不容易等来了,却被逼着要走。谁会不死死的抓着门框,不愿放手呢?可命运既然来了,你惧他也罢,怒他也罢,他都在那里。倒不如坦然些的好。      病房有大的投影,年年按下遥控器,里面放的竟然是猫和老鼠。      “伟平,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你怎么会这么喜欢猫和老鼠。”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看这片子?”      “咱们以前的公寓里,你总窝在沙发里看这个小儿科。”      宋伟平笑笑,“我只是窝在沙发里思考罢了。我觉得这背景音乐挺逗的……一个人在家里,开着听着热闹。我哪有时间奢侈的去看动画片?”      “你个大骗子。我好久都弄不明白这个问题呢!我还当你童心未泯。那,你在公寓的沙发里,想什么呢?”      宋伟平看着年年,“想我终于是遇上了爱的人,我该怎样对她更好一点,更好一点……圈住她,让她离不开我。”      眼角有湿热的温度,“你个奸诈鬼。你的目的又达到了。”      “可我想陪你一辈子的愿望呢?”宋伟平微仰着头,眼神里有不甘的悲凉。      年年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到最大,新月出升,城市依然车水马龙。打开双层玻璃,与外界喧嚣的隔断失去,那嘈杂的声音传来,让人感觉又回到了真实中去。      许久她指着自己的胸膛,“无论如何,你都会永远在这里,陪着我。”      ————————————————分割线—————————————————      晚些时候苏虹又来了医院。      年年把她拦在病房外,“别进去跟他说公司的事情。”      苏虹说,“范小雅的那份财务往来太有价值了。伯父派人暗中去查了,桐友暗中操纵股价,最近低价购进大量大江的股份,就等着大江的资金链一绷,他好坐享其成呢。”      “那怎么办呢?”      苏虹信心满满的说,“伯父自有办法,这下他们桐友,要赔了夫人又折兵了。就是奇怪的很,桐友的那位新掌门人,不过是嘴上没长毛的小子,才从国外回来,二十出头的样子,可这手法,也太老道,太狠了。伯父说这孩子够厉害,以后也必定是大江的钉子。得打到他爬不起来。”      年年歪歪嘴,“恩,是挺厉害。”她终究也是想不到,一个艺术出生的大学老师,做起生意来回这样老练,果然是出生商人世家么?      “我哥怎么样?”      “情绪好了点。”      “他妈和他的妹妹会提前回国。大概明后天就会到。来了之后之间做配型。老天保佑。”苏虹双手合实,闭着眼睛胡乱拜了一通。      年年说,“不然我也去抽个血吧。”      苏虹说,“你就别凑热闹了。别查出来你和他是亲戚啊!你就安安稳稳的在这里照顾他。别的什么都别想知道么?”      苏虹还是老样子,有些没心没肺的大大咧咧。一直以为她这样一路过分顺利的富家女遇到问题就会做鸵鸟,或者做白雪公主躲起来哭呢。没想到她如此的坚强。      要好的朋友中只有她一直没变,陪在自己身边。      “苏虹,你都瘦了。”      “嗨。”苏虹顿时苦下脸来,“省的减肥了。最近把我给累的哦,家里乱成一锅粥了。公司遇到危机,我爸妈简直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好在伯父沉着,哥也足够厉害。他回国之前,我爸妈还说公司怎么能交给这样一个小年轻,现在不说话了吧。每天在家里唠叨,要是伟平在公司就好了……我对他们很无语。”      苏虹耸耸肩,“伯父一路创业下来,带着全家一起致富了,我爸妈就是跟在后面的虾兵蟹将,还一度认为自己有能力当家做主呢。”      “我是说你,读大学的时候也不见你这样用功。早知道,早知道你还不如去学管理呢是吧!”      “我是真的喜欢学医啊,无奈没那个天分,成绩一般般……小时候我就想做个医生,我特别喜欢那个白大褂,穿上,靠,再胖的身材也给遮住了,再带一副眼镜,多知性一美女啊!”      苏虹说这些的时候,脸上终于重现了往日的神采。      “可没办法啊,资本家的后代,注定是资本家。伯父多不容易,辛辛苦苦创下的企业。可几个外家的董事,这个时候都在削尖脑袋瓜分大江呢。”      年年拍拍她肩膀,与苏虹站在走廊上,少有的沉默了很长时间。      苏虹突然想起来什么,“忘了告诉你了,今天赵志给我发短信了。瞧我……忙的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记告诉你了。”      年年瞪着眼,“他找你?”      “他回美国去了。”      “什么?”      苏虹说,“你看你着急的!你放心吧,你那个卫叔叔给他安排的。他已经顺利的通过了第三个戒毒期,血液依赖程度很低了,只要他自己不去找着毒品,是不会再有瘾的。”    46 46、chapter46 ...   “为什么他不直接告诉我?”      苏虹撇撇嘴,“告诉我也是一样的。他说他很好。希望你过的比他好。好吧,我承认我第一次对这个男人不那么厌恶了。他还是善良的。”      低头看大理石地面,苏虹和她恰巧一红一绿的衣服,颜色搭配的颇为古怪。却给阴冷的走廊增了一抹色彩。      “他当然是善良的。”年年说,她指着自己的脑袋,“就是这里,有些一根经。”      苏虹忍不住乐了一下,“以前天天听你说他,就没一个字不好的。现在也承认了吧,看来看去,还是我哥最棒对不对?”      和赵志的过往在脑子中拂过,像是一场闹剧一般。印象都不那么深刻了。      赵家与楚家的恩恩怨怨,就这样轻描淡写的结束。谁也不再欠谁。而她和赵志的心里,毕竟是多了一道再越不过去的鸿沟。      在这个世界里,一切都预先被原谅了,一切都可笑的被允许了。何必锱铢必较的和命运过不去,和现实过不去,和自己过不去?赵志懂了,懂的有些晚。      萧非呢?还在死循环里挣扎。      仇恨那么虚无,幸福却那样充实。放掉充实去追求虚无,会是怎样的下场?人们一次次的演绎,前人一次次的教训,而后人依旧飞蛾扑火。      哎……      赵志走了,她并不再留恋。而是如释重负。昔日青梅竹马,终究成了她生命里一抹浓黑的阴影,一段沉重的负担。      苏虹进病房的时候宋伟平已经睡着了。可能是身体太虚,也可能是病房里通风不足,缺氧,他就这么醒醒睡睡,睡睡醒醒。      从未如此惬意的休息过。有年年陪在身边,倒也是满足。      第二天傍晚的时候老宋风风火火的赶到医院来,一脸的紧张。      年年认为他有话要对宋伟平说,便问自己要不要回避一下。      老宋说不必了。      “爸,你额头上都是汗。公司的事情么?”      老宋说,“不,白瑶已经下飞机了。”      宋伟平并不惊讶,微微颌首,双手交叉,看着老宋。      老宋说,“30年没见过她。”      “她老了。不再年轻美貌了。而且她受了很多的苦,性格也不再温柔。和所有的老年妇女一样,甚至有些刁钻。不过你放心,她早就忘记你了,不会骂你是负心汉。”      年年瞪宋伟平,这个玩笑太大,开不得。      宋伟平却不以为然的笑笑。也许白瑶是真的忘记了他,真的忘记了,便无所谓伤痛了。      老宋背对着年年和宋伟平站着,他的背影毕竟也是苍老的了。而平日里总是挺直的背,如今也显得有些佝偻。      他的右手抬起,在脸上迅速抹了一下。      回头的时候还有残泪挂在脸上。      他笑,“谁不老啊?我也老了。我不怕她骂我。我怕她像以前那样对我笑。”      宋伟平笑着说,“爸,您都多大年纪了。别说话的时候还当自己是言情男主好不好。”      老宋指着他骂,“臭小子。”然后幽幽叹口气说,“要不是你不孝顺,我们都该抱上孙子了。”      年年说,“伯伯,争取明年。”      宋伟平拉她的手,“一个女孩子家,这种话该我来说。”      三个人互相对视,终于又陷入了沉默。      见到宋伟平母亲的时候,年年虽有铺垫,但依旧吃了一惊。      她并不像宋伟平描述的那样已到风烛残年,甚至带着市民泼辣的色彩。      她那么优雅,被她的女儿挽着,进了病房。      也是五十出头的年纪,身材却依旧窈窕,脸虽有些苍白,可精神很好。穿素色的连衣裙,白色的平底鞋。很时髦的装扮。      她与老宋的重逢,平静的有些吓人。      她向老宋微微点头,“莫刚,好久不见。”接着伸出手来,老宋却脆弱的像个孩子。避开她的手逃出了病房。      她的平静,恰恰是宋莫刚最畏惧的吧。      也许这三十年,宋莫刚在无数个夜里,想象了无数种与她重逢的方式。惟独这种最残忍。      她将手收回,目光落在宋伟平身上。      她身边的姑娘跑到病床前,泪眼婆娑。      她却说,“linda,要哭的话,到走廊上和你那位宋叔叔一起哭吧。我不想见到眼泪。”      她坐在宋伟平床边,并没有多说说,拿起水果刀给宋伟平削水果。偏偏是宋伟平不爱吃的苹果。他嫌酸。      可他还是乖乖的啃了一个。      “妈。”宋伟平孩子一样的叫了她。      她摸宋伟平的头,又看了一直在一旁毕恭毕敬站着的楚年年,“这就是你说的年年吧。”      她将年年叫到身边,从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给她,里面是枚翡翠戒指,很老的款式。      套在年年手上,大小竟刚刚合适。      “妈。这戒指不能给她。”宋伟平说。      年年不乐意的问,“为什么?伯母都舍得,你舍不得?”      宋伟平嗫嚅了半天,“这是我爸以前送给我妈的。”      年年说,“那多珍贵。”      “我爸他……他不是和……和我妈最终没能在一起么!”      白瑶伸手打宋伟平的头,下手还真重。      宋伟平哎呦了一声。      “你懂什么。你爹的承诺算个屁,你的承诺就得更重知道么?这叫父债子还。我不要他还,也不要你还。你都还在年年身上就好了。”      宋伟平说,“妈,你这什么逻辑。”      白瑶与年年相视一笑,“你妈的逻辑。”      等化验结果的时候年年一直陪在宋伟平身边。      宋伟平说,“我妈年纪也不小了,就是匹配上,她的身体状况也不会允许的。”      “一切听医生的。放心,韩主任不会牺牲一个去救另一个。”      电视上依然放着猫和老鼠。她和宋伟平自然是看不到心里面去。      挂瓶里滴滴答答的水声都分外清晰,年年甚至刻意的秉住呼吸,不然那大口大口的喘气会让她更加紧张。      这种等待真让人难受。      年年不得不去走廊透透气。      远远的看见韩医生走过来,她不敢看他的脸。因为他的脸上会写着答案,一个她太想知道的答案。一个会让她希望亦或是绝望的答案。      直到韩医生站在她的面前,她才抬起头来,“韩叔叔。”      韩医生叹口气,“不匹配。”      年年的脑袋一重,步子往后退了退。身体抵在冷白的墙壁上,墙里的寒气透过衣服穿起来,直击心脏。      韩医生用不乏同情的职业口吻说,“透析会加快癌细胞的扩散。所以,肾源是个大问题。如果不赶快换肾……那最终致命的就是癌细胞了。”      “那些器官机构呢?有消息么?”她知道是白问,有消息韩医生当然会告诉她。      不出所料,韩医生摇摇头。      泪无声的滚落出来。她以为不会再哭了。      不是和他说过么?大不了跟伟平去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度过剩下的日子,就他们俩。可残忍推到面前来的时候,还是如山崩地裂。心都撕碎了。      韩医生拍她的肩,另一只手拿出一份报纸。      “也许还有奇迹。”      报纸的抬头赫然写着,“妻子与丈夫肾源匹配,毅然捐肾。”      年年皱着眉,迅速读完了报纸。      “韩叔叔,这样的巧合会发生在我身上么?”      “这不是第一例夫妻间肾源匹配的例子。按理说夫妻间是毫无血缘关系的,科学解释不通。也许就只能用感情来解释了吧……”      年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我这就去化验。”      韩医生说,“早先没有让你去化验,就是怕你希望太大,失望也太大。如今是没有办法了……不过依旧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年年点头。      抽出满满一管鲜血的时候她是面带微笑的。      那血里毕竟有宋伟平的希望。她多么希望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能永远在宋伟平体内,想着有可能面对的手术。不是畏惧,而颇感温馨。      这一切,宋伟平并不知道。      化验结果要在第二天出来。年年在宋伟平的病房坐立不安。      宋伟平只知道和白瑶没有匹配上,这个结果好像是他意料之中。反倒让他的情绪平静下来。      宋伟平甚至已经开始计划着剩下的时间要去哪里。      他说,“真烦人,还要做透析。所以不能去很多小地方。长这么大,一直呆在大都市,真腻歪。”      年年说,“买一台。放保姆车里,我给你做。”      宋伟平抬眼笑道,“我竟然忘记了你也是医生。”      “没心没肺。”      年年晚上要回家一趟,毕竟不管是有没有匹配,她都要收拾下东西。若是去做手术,她得交代下苏虹替她多照看楚晓燕,并替自己保密。如果没有匹配,她也该收拾收拾行装,和宋伟平一起出发了。      回家之前在医院的洗手间,老远听见有人在抽泣。走进一看是白瑶。      她双手撑着洗手池,脸上不浓的妆全部花开。眼角的皱纹上都是泪,乌青的颜色。      年年搂住白瑶的肩,一切坚强莫不是伪装。      白瑶转身来和年年拥抱。      她说,“我们亏欠他太多。他要是好不起来,从现在到死,我会永远在愧疚中。”      年年只说了一句,“怎么可能好不起来?”      走出洗手间宋莫刚蹲在走廊上抽烟,没想到叱咤风云的老宋总,也会有这样颓废落魄的一面。      年年和他眼神交替,并没有说什么。      走到电梯口的时候回头望,宋莫刚和白瑶并肩站着,他似乎紧紧握着她的手。过去的一切虽已成烟,宋伟平还是他们割不断的纽带。      出医院的时候这个城市又飘起了雨。雾气笼罩在昏黄的路灯上。一切看起来朦胧又遥远。她想起了不久以前,也是这样一个烟雨蒙蒙的夜晚。她因为赵志的事情在路边抱着宋伟平哭泣,像一只找不到家的兔子。他的怀抱那么温暖,他的肩膀那样宽阔。      她依旧不敢想象彻底失去那样的怀抱会是一种怎样的寒冷。      没有打伞。雨不大,但很密。      簌簌的落在脸上,也汇聚成大粒的水珠。      她合了合衣服,快步走着。      家离医院很近。却仿佛走了很长时间。      进了小区以后她又下意识的看了赵志家的窗户。黑漆漆的一片。那只是一种习惯。影响不了现在的习惯而已。      走到自己家楼道里的时候衣服已经湿透。她打了个喷嚏。爬楼梯的时候觉得两腿发软。原来自己已经如此匹配了。      这是老旧的医院家属楼。很多人家已经搬了出去。如今住着的大多是家里有病人需要就近照顾的租户。      楼梯的灯年久失修,挣扎的亮起,又果断的灭掉。      快要到家门口的时候她闻到一股烟味儿,有火星在暗处一亮一灭的。      她感到那里有人,却并不害怕。      没有什么再让她害怕的了。      ————————————————分割线——————————————————      楼梯间太黑,她废了老大精神才从包里掏出钥匙。烟味越发的呛人。她没回头,这么晚了躲在阴暗角落里的人,会是怎样一种嘴脸?是小偷,是色狼?是强盗?      可她就是一点都不怕。      生死就是那样了。      还有什么可怕的。      开了门打开客厅的灯,白炽灯的光投到走道上,才看见萧非坐在阴影里,他掐了烟。      年年看不清他的眼神。      萧非低着头,稍长的头发将将遮住眼睛。      “萧非?”      黑暗里没有回音。      年年走出门去,用手机的光照萧非的脸,“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萧非突然抬起脸,猛的抓住年年的手腕。      年年一惊,往后一退,却被萧非拦腰搂住,拦到自己跟前。      “你这是做什么?”      “米若!”萧非的声音低沉又浑厚,却带着凄凉。      “萧非……你……”年年努力推开萧非,萧非的唇却越发紧的贴在自己唇边。      他的脸发烫,手却冰凉。      萧非几乎是推搡着把年年弄进了屋,扔在了沙发上。他的眼里满是愤怒。      明明前几天见到他还是一副优雅的模样。      年年从沙发上挣扎着起来,“你干什么萧非!有话不能好好说么?”      “米若的公司完蛋了,这就是你想要的?”      年年一时反应不过来,“怎么?”      萧非的眼睛里都是血丝,拳头紧紧攥着,好像一旦控制不住,就会撕了面前这个女人。      “是你告诉的宋莫刚桐友集团的财务问题?那个老狐狸!我手里大江的股票全成了废纸,废纸!”      楚年年本想说不,可话到嘴边又被硬生生吞回去,他冲萧非点了头。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年年的脸上,萧非右手上的戒指从她的皮肤上划过,留下的深深的印子。      “你怎么能长着一张和她一样的脸!”      萧非像头疯了的狼,光是多看一眼,都觉得恐怖。      年年却扭头笑着看他,“我早就说过,你所做的,不过是盲目的自欺欺人罢了。生意场上的事情我不懂,但你死我活什么的向来是正常的很。你先前险胜,如今惨败,不过说明你技不如人罢了。”      萧非站在那里,眼睛里像燃着火。      “那是米若最后做的事情,我要救她的公司你懂不懂,我要让桐友集团打垮大江你懂不懂。这是我的一切。她爸爸还在的时候,我觉得照顾她父亲可以让我心灵平静,如今,我只有………可是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你想做什么是你的事情。做得成做不成却不是你能决定的。萧非,我们是很好的朋友,我只劝你……”      “够了!你有什么资格劝我……”      年年不再说话。如今能让萧非好过点的事情只有冷静了。      她绕过萧非搬了椅子坐下,给自己倒一杯水喝。      萧非依旧站在那里,像尊雕像。      躺在沙发一角的手机兀自震动起来。年年拿起来,是韩医生的,“年年,我在化验中心。”      “韩叔叔,您先别说。”      先前那样的大无畏,到这一刻却消失的无影无踪。越期待的事情,到来之前就越发让人害怕。      她闭着眼睛深呼吸了三次,“好了,韩叔叔。”      电话那头韩医生轻轻的笑了声,这笑声让楚年年所有的神经都绷到快断。      “结果出来了。我们连夜分析,竟然是……匹配的!”      “您,您再说一遍。”      “宋伟平有救了。不过手术要尽快。他现在的情况不是很乐观。你晚上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明天来医院还有一系列得检查要做。”      “谢谢韩医生。”      放下电话,年年的嘴角竟挂着泪。终于有一次流泪,是因为喜悦。       47 47、尾声 ...   先前的一切都似烟消云散。挫折、痛苦、离别。剩下的仿佛都是希望。她在黑暗中甚至能看见晨曦中的樱花,宋伟平坐在樱花树的茬儿上,那样坏笑着冲他招手——等他病好了,他们再去那里。那是一片怎样的花海,花海里有多么璀璨的回忆。      “我觉得生活夸张的离谱。”冷冷的声音,萧非脸上挂着凄凉的笑。      年年几乎是忘记了刚才与萧非的争执,听他说话,半天才反应起来角落里还有一个怒火中烧的人。萧非开了灯,影子投在地上,冷冰冰的可怕。      “啊?”      “老天爷在跟我不停的开玩笑。让我爱上米若,让她离开我,再让我认识你,而你,又偏偏爱着宋伟平。”他黯然的看着窗外,已没有了先前的不理智。年年心里的一块软弱的领土突然间被触动——他是多么可怜的一个人。相爱,却无法守护。她曾经以为自己在感情之路上多么的不幸,然而虽然赵志离开她,可还在远远的思念与守护,即便是宋伟平这样病着,她好歹能陪在他跟前,就算是这辈子太短,他们还能笑着计划下辈子。然而萧非,所有的一切都在一霎那毁了。      劝慰在受伤者听来,不过是又一次伤害罢了。      年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站在灯光下,看着自己的影子。      这样沉默了许久,虽是黑夜,但她觉得天边开始渐渐的有了光。她还要去医院,她要奔到伟平身边,抱着他,用额头磕他的额头,跟他说,“你这个混蛋,吓唬人。就是想永远欠着我,也不要用这么伤害自己的方式……”然后她会搂着他的脖子,轻轻吻他脸颊。他会脸红吧。每次自己主动的对他好,他总是收起那一脸的坏,变得孩子一样的腼腆。      忘记究竟是谁打破了这沉默,她只记得萧非说了句,“不许去。”      她觉得无比的荒谬,这与他何干。她就是为宋伟平舍了自己的命,又与萧非何干。她毕竟不是米若,也终究成不了米若。      她再一次十分同情这个男人。时间还早,她决定和他聊聊。      宋伟平没有错,也许萧非也没有错。只是他爱的太深,生命的意义都写在一个女人的身上,这个女人骤然离去,只留他一个空洞的躯壳。于是他变得疯魔。      她还记得第一次在广场里见到萧非的样子。高瘦的一个男孩子,阳光一样的微笑。如今想来,当时的他仿似又看到了生命的曙光,才会有那样一副样子吧。      “萧非……”她也不记得自己跟萧非说了些什么。只知道他什么也听不进去。原本他活着,是为了完成米若的事业,如今他活着,似乎只有一个目的——让宋伟平死。      这太可怕了。      天真的亮了。      年年起身要去医院。什么话,等到宋伟平好了再说。她还想着找个机会,三个人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聊聊。      纵使萧非爱的那么深,那么疯,时间也终会冲淡他的那些歇斯底里。      然而萧非不允许她出家门。他红着眼睛,胳膊上的血管暴起,腮帮子鼓着,用一双手将年年按在墙上便动弹不得。她去咬他的胳膊,用腿踢他,次次用了自己最大的力气,而萧非,却像是铁打的。每一次伤在他的身上,却让年年加倍的疼。      很快她就筋疲力尽,最近她太累了。况且以她的体力,根本就不是萧非的对手。      她的眼睛渐渐就红了,眼泪顺着流下来,“求你。让我去医院。宋伟平的身体状况很不好。需要尽快手术。”      萧非冷笑着,“他做梦。我宁可今天和你一起死在这个屋子里,也绝不会让宋伟平用米若的肾。”      他笑了,那样绝望的笑。      他疯了,说什么也没有用。她只想找机会逃出去。      她背靠着落地的玻璃窗,玻璃的冷透过衣服和皮肤沁入心脏。      她渐渐闻到了一股味道,也许是急着想走,大脑竟然很久才辨识出是瓦斯的气味。她真的不记得萧非什么时候关了家里所有的窗户,开了厨房的煤气。      味道越来越浓,呼吸也越发的困难。而萧非将她困住的手却丝毫没松。      她觉得自己在渐渐丧失意识。后背越来越凉,萧非的笑脸在模糊,身体里的力量在消失。她只剩下一点点的力气,回头看了窗外,对面楼里开始有星点亮光,上早班的人应该已经开始起来叮叮咚咚的忙着梳洗、早饭,医院的门诊部一会就会是人山人海,而特护病房里的宋伟平,想来也该在晨曦中醒来,看着朝阳,等着她的到来。      她知道这样下去她会死。喉咙干涩的发痛,周遭就那样黑了下去。她想闭上眼睛,算了,一辈子竟然过的如此荒唐。荒唐的老爸,荒唐的初恋,荒唐的结束……      可迷糊中她又看见了那抹樱花林,宋伟平那样坏笑着,低头站在樱花下,那片花林远远看去像一潭粉墨染在了生宣上,带着香。那么美。      胳膊碰到了什么硬物,她要仔细想,想很久才知道这是窗户的把手,她努力将胳膊一沉,窗户松开了一条缝隙。      她贪婪的去嗅早晨清新的空气。那股新鲜却一下子混在了室内的毒瘴里。萧非依然那样圈住她,依然那样决绝的表情。      她只说了一句,“萧非,你会后悔。”      便用了自己所剩的全部力气,将身子向后仰去。      落地前的那一刹那,她不后悔。她知道自己即便是死了,宋伟平却可以用她身体的一部分,活下去。      我醒来的时候,好多事情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失去意识之前,我在做一件我这辈子都不会后悔的事情。      ——————————————————————————————————      很多人来医院看我。妈来了,我问她,爸爸呢。她笑着摇摇头,告诉我,“他出差了,这次要忙很久,忙完了才能来看你。这个人,一直都不关心女儿,以后你也别认他这个爸了。”      我躲到妈的怀里,心里不知道为什么会很酸。      苏虹也来了,她指着我打石膏的腿,“你这个神经病!”      她以前常这样骂我,这回我却问她,“我怎么神经了?”她突然就哭了,抱着我,“你不神经,我才神经。我他妈的才神经啊!”      于是,我被她哭的神经了。      后来赵志也来了。我看着他很久,脑子里很多东西像是捂也捂不住的想跑出来,让我头疼的要命。      他倒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坐我身边,给我削苹果吃,小时候我生病时候他也总这么对我。一句话不说,就在那削皮,削了一个又一个。      陆陆续续的,在我醒来的第一天,病房里就没有断过人。放满了花儿,全是百合,红的粉的相间,美极了。香气盖掉了消毒水的味儿,让病房里比家还温馨。有些人我认得,叫的上来名字,有些人只觉得面熟,死活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还有些生面孔。他们谁都不愿意告诉我我为什么是现在满身缠着绷带伤痕累累的惨状,不过我想我一定做了件相当英勇的,见义勇为的事情,才能有这么多人来看我。      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为什么没有媒体,没有学校的领导?而我又不时的朝门外看,我总觉得有个重要的人该来而没有来。可我拍扁了自己的脑袋也想不出是谁。      我已经被人群簇拥着,似乎那个人,只是梦里的某个。      ————————————————————————————————      她被送到医院来的时候,浑身是血。身边的人畏畏缩缩的跟我说着事情的经过,我恨不得剥了那个叫萧非的皮。      她被送去急救室,我爬上医院的天台,很高,二十八层,我看楼下,人如蚂蚁。命就是那么的贱。      我不知道她从五楼跳下去是怎样的勇气,然而我站在28层,如今跃下去却不需要半点的勇气。我手里握着电话,等着结果。万一她有什么意外,我就和她以同样的方式结束自己。我的一生,倒也算不上失败。有个偌大的企业,有无数美艳的匆匆过客。然而我坐在天台上,看医院的院子里来往的人群,呼啸而过的救护车,突然明白了生无所恋四个字的含义。   我本就是将死之人,活着只为看她快乐。而她,为什么偏偏那样的傻?      手机一直没有响,我让人扶着去急救室跟前等。她久久不出来,我的心一点点的死去。      记不清多久以后医生出来,我看她的脸就知道情况不是很好。那医生带着口罩对我说,“还在抢救,情况很危险。”      我很平静的点头。大不了……大不了……大不了我陪她一起。我只是在等一个结果,等到了我也便解脱了。我突然觉得奇怪,我这辈子,从未这么悲观过……如今又是怎么了呢?      医生是她的师姐,和她很相熟,她说在全麻之前年年还有些意识,她不停的说,“救伟平。”      我的膝盖一软,险些就跪在地上。      医生问我,“宋总你看?她昨天还发了短信给我,说最近的肾移植手术,要请我来给她做。如果年年醒不过来,我们是不是遵循她的意见……”      我一拳深深的砸进了墙里,我想骂那个医生在这个时候说这话有没有人性。她都那样了……她进医院的时候满身是血,我看不清她的脸,那张那么清丽的脸。      我几乎疯狂的吼,“给我去救她!”      她昏迷了三天三夜。我看镜子中的自己,也已经形容枯槁,快要油尽灯枯。      然而第四天的时候,她奇迹般得醒了。医生告诉我,亏得她年轻,身体素质好,才扛得住这样大的外伤。同时告诉我说因为触地的时候大脑受损,可能会影响记忆,如果糟糕,甚至会影响到智力。      我舒了口气。那又何妨,只要活着便好。      她可以睁眼就看见朝阳,她可以去江心洲的小木屋养一只她最喜欢的拉布拉多,秋天到了她可以去农家院儿里吃麻辣小龙虾……生命如同她一样美好,她当与这美好同在。      我站在病房外,透过玻璃看她。她妈妈在小心翼翼的喂她喝粥,她露着孩子般得笑……孩子般的笑……      我的世界又开始旋转。那一刻我是开心的,也许年年孩子般得笑,是留在我脑海中最后的记忆——最美好的记忆。         三个月后我出院了。又整整修养了半年,闲的快要发疯。好在苏虹天天来陪我,她已经做上了大江集团的副总,女强人一个,每天晚上却一定要来我这里和我煮酒叙旧。我说你疯了?大千世界已经没有能打动你的男子了么?让你天天过来我这里?      她很神秘的说,“我受人之托。”      我问她是谁,她的眼神总会黯淡一下,然后摇摇头,“不可说。”      当我知道自己从五楼摔下来还能如此坚强的活着,我简直要跪拜老天爷对我的恩赐。他们告诉我说是萧非把我推了下去,我一直固执的不相信。      萧非进了监狱,我去看过他。他的下巴上长满了胡茬,青青的,看着有些沧桑。让我想起一个人,可又偏偏想不起究竟是谁。我是记得萧非的,但是记忆总是断断续续,连不成串。我记得在露天广场他画了我的画像,记得他说我长的像他的前女友,记得他帮我照顾晓燕,其他的我都不记得了……真的不记得了。      苏虹说萧非是个变态,人面兽心,让我别去看他。我却时常想去城北的监狱,隔着厚厚的玻璃,盯着萧非的眼睛看。我们常常不说话。      萧非剃了光头,更显得眼睛大。眼窝子深陷。他总是低着头不看我。我示意他拿听筒和我说两句,他也只是默默的摇头。监狱和医院一样,亦是一个人间百态的地方。有人悔恨,有人看透人生,有人自暴自弃,也有萧非这样,迷离的眼神中,谁也看不清他到底想着什么。      我来监狱只是一个习惯。似乎来这里是为了找一个答案。这个答案周围人总是善意的瞒着,而我又顽固的想知道。我想只有萧非愿意告诉我。可我一次次的来,他一次次的沉默。我最后一次从监狱走出来,天色已经晚了,远处的天是紫色的霞,柔柔的隐着,我嘘着眼睛,靠在监狱的围墙上,突然觉得自己很无力,很想哭。我记得曾经有一个肩膀,总在我需要的时候贱巴巴的凑上来,而我肆意的一挥手,把他拦在一边。心像是被抽空了一样。我就是想不起来那个人是谁。在什么时候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又在什么时候默默离开。      就这样,眼泪默默的就流了下来。流到嘴边,又咸又苦。      这大半年来我的伤好的已经差不多。医生危言耸听说我受了脑外伤,可能记忆和智力都会衰退。所幸的是,的确有些事情我想不起来,然而智商却像是更进一层楼。在家里歇着的时候,大本大本全英文的医书被我轻易的啃下来,我搂着苏虹的脖子惊呼——也许让我从五楼摔下来是老天爷对我的恩赐啊,不仅让我满血复活还让我智商升级。太神奇了。      苏虹却总是叹息着摇头。有几次她看着我,欲言又止。先前我还会追问她到底要跟我说什么,到后来我也懒得问。      赵志在美国学业优秀,留在斯蒂芬教授的实验室继续做研究。他放弃了临床让我很是诧异了一番,尽管脑袋被摔坏了一部分,我还是清晰的记得他是多么想做一个优秀的外科大夫。我打电话问他为什么就放弃了,他说他是一个太冲动和情绪化的人,太不靠谱,做外科医生会草菅人命的。我还跟他争了半天,“你哪里不靠谱了。”他先是笑,后来电话突然静了下来,我也一下子不知道要说什么,隔着电话,沉默了许久,他说,“年年。”我鼻子一下子就酸了起来,赶紧说,“你什么也别说。”      我们就这样挂掉了电话。我预感到他会说什么我不想听的话,甚至是不敢听的话。      我和妈抱怨,很多想记起来的事情拍破脑袋也想不出,妈安慰我说,“那是你的自我保护,让你忘记不快,活的轻松些。”我信,却也不信。      斯蒂芬教授一直和我有E-mail往来,过了这个冬天,我就会去他的研究所攻读博士学位。好舍不得z市,好像我一度很想离开这里。然而真要离开,却始终觉得我有个人没有等来,念念不舍。      离开z市之前我突然收到萧非寄来的一封信。信封上只有几个字:楚年年亲启。字如其人,他的字刚劲有力又不乏俊秀,和他的人倒真是颇为相似的。      这封信我等了很久,我坚信萧非会给我一个真相,一个我的故事,我忘却的故事。他没有让我失望。然而故事的结局,却是我无论如何也不可接受的。      信封里有一枚戒指。我迟迟想不起的那个人仿似欠在了戒指的钻石里,在耀眼光芒钻进眼睛的那一刹那,一切便就呈现眼前了。      我也许从未忘记这枚戒指和在樱花之海送我戒指的那个人,他胳膊环抱住我,威胁着说我要敢摘下这戒指就让我好看。萧非在信里说这枚戒指是他在我晕倒的时候摘下的。我捏着铂金的环,那环里能倒映出我落魄的脸。      我只是一直都不敢去想那个人,才会把他埋藏在记忆深处吧。      我记起了坠楼那一刻眼前的一片樱花之海,和那个人特有的坏坏的微笑。我问苏虹,他现在在哪里。她抱着我哭的像个孩子。我没有再问下去,他在哪里已经不重要。我用细细的红绳子穿起戒指,挂在脖子上。尖端的钻石垂在胸口,走路晃悠的时候会微微刺痛心脏的位置。他一直在我心里,也算是不完满的永恒了。      我改签了去美国的飞机,这个季节正是樱花盛开的时候,我要去日本。      尾声   那樱花是着了魔一般的开的。只十天的花期,疯了一样的,一片片,一团团,仿佛不呈现绚烂生命就不尽兴一样。      我想到了伟平和我的爱情,相较之这怒放的樱花,总有那么多的遗憾。我们的生命只相交那么短短的时间,而我从不敢爱,到想爱不能爱,再到如今,天人一方。我从地上抓了一把花瓣,捧在掌心,花香沁鼻。深吸一口气,再使劲的吹在手心,花瓣便飘散四方。      我抬头看天,天也是粉红粉白的。那些花瓣纷纷落下,竟勾勒了一张张伟平的脸。我伸手去抓,却一个也抓不住。      我穿着铜扣子的衬衫,戒指在胸前晃荡,有时候会碰到扣子,发出“叮”的一声,回味悠长,却是一首极凄美的歌。      我想就和这些花一起逝去,我相信伟平就在这花林里,在某棵树的树杈上帅气无比的坐着冲我坏笑着招手。      然而我的思绪却被不时挤过身边的游人打断。总有情侣欢笑着从我身边蹭过,我看着他们的背影,舔舐自己的哀怨。      我看见花海尽头有个男子的影子,那么像。我知道不会是。      却还是慢慢走过去,在离他一尺远的地方站住。      就那样盯着他的后脑勺看。我知道他一回头,我便会失落到无可救药。      我们就这样站着,站了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他黑色的衬衫上落满了粉色的花瓣,头发上也有。而他像尊石像,一动不动。我终于站不住,想伸手替他弹了花瓣。      他却突然回头,嘴角一扬,“你终于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住追文的姑娘们。但是迟迟没有出版社的消息。还是忍不住把结局贴上来。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txt80.com--【一汀烟雨】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