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说下载尽在八零电子书网www.txt80.com--本书由【夭桃仙仙】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第1章   我真悲剧,真的。   我单知道过期一两天的疫苗是打不死人的,顶多就是治不太好;却不知道过期一两天的牛奶还是有可能会把人喝个半死不活。特别是我这种从小到大与衰神有着那么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体质,实在不能在刚走点小运找到份半死不活的工作之后,还会奢望不点儿背个十天八天的。   那是在一个风轻云淡的早晨,世界和平,国泰民安,鸟语花香,狗熊撒欢……谁要跟我说这日子我要倒场血霉,我一定会坚决骂之老神棍并把那袋过期牛奶囫囵个儿塞丫嘴里去。   可正因为没人跟我说这话,再加上我睡眼惺忪的同时还很有点饥肠辘辘,闭眼刷着牙就把冰箱里的最后一点吃食——一袋牛奶扔到微波炉里。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把那袋奶捞出来后,明明看到保质期是到昨天,还没有听从毛主席他老人家的教导把侥幸心理扫除干净。我想着顶多就是没那么多营养可吸收了,横竖我这九十来斤的身子骨也不差那还不如头发丝有分量的蛋白质,就毫不犹豫的把那袋穿肠之物祭了空空的五脏庙。   悲剧的血霉就这么开始了。那过期奶绝不是毒药,却胜似毒药。药性之烈,只比见血封喉差了那么一喉头的距离,在那袋牛奶刚见了底的瞬间,就觉得肚子有些不对劲了。   但我是一个打小听雷锋叔叔赖宁哥哥海迪姐姐长大的社会主义好少年,他们共同的优秀品质就是:死亡和残废都不能阻挡我勤奋的脚步!这是多么发人深省流芳百世横扫千军万丈光芒的警世之道啊!因此尽管我在学习上一直都是坚实的中不溜,但却从来没有缺勤迟到包括每一堂最理论脱离实践的生理健康课,全勤一直是我人生中最骄傲的闪光点!所以虽然我已经感受到今天上班之路会异常艰辛,我还是义无反顾的拎包出了门。   如果我知道是这样一个结局,我宁愿在家把自己的腿先磕折了,让我想上班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可那袋奶的威力到达腹部之后就再没往下,所以尽管我在挤公车的路上已经腹痛如刀绞,两条腿却还是坚挺的捣腾到了公司。在打完卡后的瞬间,我冲向了厕所。   接下来我在办公室与厕所之间上演了无数趟“速度与激情”,每每手瘫脚软的坐回座位不到五分钟,就又立刻跳起来一脸“挡我者死”的表情豪情万丈的杀向厕所。   不过最悲剧之处还不在于我已经无法再顾及女性最宝贵的仪态美,最后基本是从厕所爬着出来的;最悲剧的是,因为腹泻这活儿蹲守厕所时间太长,错过了我这一生最重要的一个会议。要不是因为这会,我最后不会落得那样一个混乱的下场……   说到这里,我觉得还是很有必要先介绍一下我刚找到的那份半死不活的工作是什么。话说这行当在我泱泱中华有着非同寻常的悠久历史,可以说从人类有了一点礼义廉耻思想道德起,这个职业就已经以一种活跃兴盛的态势存在于社会各个阶层,并以其谋生与行善并行的特点,在民事生活上扮演了一个极其重要的角色,因此长盛不衰历久弥新。最近在某台一档名为《不诚别扰》的节目开播之后达到了新一轮高峰……   呃,好吧,其实我进了一个婚姻中介所。别看所不大,加上前台也就五个人,但机构健全,管理严明,光看名字就知道这所不是凡物——“幸福”婚介所,多简明扼要,多通俗易懂,直接道明了我们全所的服务宗旨和努力方向。哦,请把重点放到“俗”以外的其他字上。   今天这会之所以重要,是因为所里那个前所未有的“奇葩”。   前段时间所里借鉴港台同行的先进经验,开辟了一个“锵锵六人行”的新形式活动,三男三女同桌吃饭同台相亲。古语说的好:三人行,必有一款适合你!圣贤的经验让配对成功率迅速攀升,业绩一路高歌,真心的话和开心的泪在所里各精英心中流动。   不过这朵“奇葩”的存在让那成就感足足打了个二五折。我来的时日尚短,还未有幸得见这奇葩,只知道他是我们所一个老客户,在“幸福”成立之初就迅速成为了金卡会员之一。可贵的是“幸福”成立了这么多年,他还是金卡会员之一……前两天经理在思考要不要再设个白金卡会员,这奇葩绝对是免费升级并附赠一年所有活动项目五折优惠。“锵锵六人行”活动开展以来,奇葩就一直致力于游走各大餐厅的桌椅之间,但人数的增多显然没有对他的婚姻事业添砖加瓦,直到上一次活动时他已经把所里所有的女会员消耗殆尽,连两个孩子的妈都表示实在对他没有兴趣。   今天的会议日程就是要讨论,今晚的“六人行”要怎么办。把新来的两个女会员都算上,也还差了一个女宾,要晚上还补不足人,二女对三男,那不就是一场活生生的二桃杀三士么?我们的六人行宗旨就是和谐,这么血腥暴力的情况是断断不能出现的。   你说,这么重要的会我怎么就蹲厕所去了呢!那袋该死的奶我怎么就非要今天早上把它喝了呢!   等我终于从厕所半瘫状态摸到会议室准备听个总结陈词就去吃午饭时,经理忽然清了清嗓子看着我说:“晓啊,虽然你刚来所里没两天,不过我们已经完全把你当做‘幸福’不可缺少的一份子了!”   我精神一振。拉了躺肚子回来就得了这么高一句评价,我有些莫名其妙并心安理得着。但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马屁,就像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经理接着笑眯眯的说:“所以我们决定交给你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相信你一定能完成的非常出色,对不对?”最后一句尾音拔得老高,我忽然想起前台小妹跟我八卦的时候说起经理在涉足婚介圈以前是搞传销的,每天早上都带领手下人立志奋斗喊口号来着。   忠心此时不表,更待何时?我一挺胸,大声说:“保证完成任务!”   剩下四人忽然都会心的微笑了,一种强烈的不安瞬间漫过我的心头,在它还没有在脑子里形成一个具体反馈的时候,经理就一脸任重而道远的说:“央晓同志,我们已经决定今晚六人行那个空缺的女宾,由你顶上!”   终于,这次疼的再不是我的肚子,而是脑壳。   我支支吾吾的说:“经理,这……这不太好吧……”   肩头被重重的拍了两下,经理说:“这也是没办法。我们之中只有你没见过张先生。而且你的年龄也合适,二十六还没对象,正是相亲的黄金状态。”   我没瞧见自己的脸色,但它绝对比包公白不了多少。什么意思啊,暗示我已步入大龄女青年的愁嫁行列了么?二十六还单身怎么了,没对象又怎么了真是。   经理接着说:“这个张先生因为一直没相中,呃,没被相中,已经到所里来闹过好多次。这次要是连人都凑不齐,这个大客户我们就别想保住了。你要知道,全年这么多活动他可是一个都不落下,要他走了,我们的营业额至少会减少百分之零点二。现在全所只有你能保得住这百分之零点二,你感受到自己作为所里一员的重任没?”   我的脸不可抑制的抽抽了一下。不亏是搞过传销的,还动不动升华高度。见我还是不说话,经理的脸沉了一下,说:“这是刚才会议的共同决定,你别忘了你还在试用期!”   我揉着肚子,就差没声泪俱下:“经理,我……我去!”   经理亲切的抚了抚我的后脑勺,柔声说:“这才是咱们的好员工。你有腮红没?晚上多抹些。以后别擦那么多美白产品,看你这脸白得跟快死了似的。”   我实在很想跟她说我这是真快死了。但话还没出口,经理就大手一挥:“好了,散会!”四人鱼贯而出,再没谁注意到在桌旁心力交瘁垂死挣扎的我。   到了晚饭时分肚子终于好了些。我依照指示把自己的脸化得像个猴子屁股一般红光满面,因为怕露馅也不敢搭乘所里的车,自己跌跌撞撞的赶去“六人行”的老地方——一个还算比较高档的餐厅。我想这顿免费的晚饭是我这倒霉催的一天里唯一的安慰。   不过很快我这想法也被颠覆了。   人生就像是一场悲剧的蝴蝶效应,一步错,步步错。我语文学得不是特别好,不知道怎么形容身处这场效应链洪流里的微妙感受。但当我看见周慕辰后脑勺的那一霎那,我的世界地震了一下。   那是一个多么熟悉的后脑勺,时隔这么多年,它还是跟我记忆中的形象一模一样。   这后脑勺让我如此刻骨铭心的原因是,周慕辰永远都只走在我前面,我对着那后脑勺的时间远比对着前脸的时间长。日复一日,就那么难以忘怀了,以至于在他毕业之后的很多年里,我在梦里梦到他的时候,或许脸都已经有些模糊了,那个后脑勺却分外清晰。   第2章   我还在少女的那阵,花花肠子实在不多,回想起来,好像也就那么两个幻想。顶头的那个——跟周慕辰谈场恋爱,哪怕就是望着他的后脑勺跟在他后面蹦跶,哪怕只有一天——这已经破灭了,破灭得彻底干脆连一点念想的渣都没剩下;次一点的那个——让周慕辰再见到我时,我一定要意气风发潇洒得意,哪怕是装出来的——终于也在这倒霉的晚上化成了泡影。   我看到那后脑勺的时候,正是我对着那朵“奇葩”已经近乎极限的时候。   顶替相亲果然不是一个好活儿,就连那每位价值一百八十八的约会套餐也不能弥补这一晚上给我的心灵和视网膜所造成的巨大创伤。   视网膜的伤是在看见“奇葩”的第一眼就落下了。原谅我语文功底的再一次贫乏,完全找不出一个中性词汇可以稍微淡化一下眼前这个不到中年但谢顶程度胜似中年、腰围尺度疑似老年、穿着打扮貌似宣统元年的男性形象。只是第一眼看见独自坐在长方桌旁的那个男人时,我就顿悟了所里那四人微妙的笑容是怎么个意思。   心灵的创伤是在“相亲”过程逐步难以磨灭起来的。因为“奇葩”投诉的焦点基本集中在我们找的女宾都愿意同他交流上,于是我这个数是不能毫无作为挺尸一般的瞎凑,而是要积极主动言笑晏晏的凑,花枝乱颤风生水起的凑。在毫无意外的被安排到“奇葩”旁边那个座位之后,在毫无意外的另一边女宾的头脸根本都不转到这个方向之后,我顶着视网膜被戳瞎的巨大风险,开始和奇葩聊天。   在聊完姓名性别、工作单位、兴趣爱好、家中人口和婚姻既往史之后,我语思枯竭了。“奇葩”却好像刚把嗓子活动开一般,开始在我耳边喋喋不休他对目前房地产调控政策的看法和银信合作叫停对金融市场的影响等等等等。   我从小就对钱特别有感觉,真的;但听到金融俩字就肝疼,特真的。   于是在吃完了那半生不熟的牛排喝完了也不知什么味儿的调味酒之后,又不能用叉子剔牙来转移注意力时,就开始貌似专注实际走神的望远发呆。   那个后脑勺就是这么跳进了眼眶。   要不怎么说我对这后脑勺比对那前脸的感情深呢?要如同文学作品那扣人心弦的重逢场面,我应该在周慕辰迈入餐厅的那一刻起就感受到空气凝固、神经紧张、额头冒汗,然后一回头就看见那风华绝代的正脸。但实际上是……什么都没有。按照他那桌上食物消耗程度,估计他进来的时候,我切牛排正切得不亦乐乎满头大汗。只有此时看见这后脑勺时,才有了些异样的感觉。   那个背影穿着一件不新不旧的灰色薄风衣外套,跟记忆中那个模样重叠在一起,好像也没有什么不一样。只是那时候无论何时看到他,他都是高高的仰着头,一副冷漠无疆生人勿近的样子。但现在也不知是不是我自己心情不甚好,所以连累看着他的时候也是一派萧索落寞。   周慕辰是绝对不会看见我的。对他来说,我只是在六年前众多跟他表白却被他忽略的花痴之一,虽然过程可能有那么点曲折。也许事到如今,他连我叫什么名字都忘了。想到这里,我忽然有点忧伤。虽然想起他的时候不多,但这么多年来,我可是一点没忘。   周慕辰的对面是一个女孩。乍一眼看过去以为是画皮那小狐狸精从电影里爬出来了跟那儿坐着,皮肤白得晃眼。细细看去,长发披肩,眉眼如画,说不出的温柔婉转,很是细致好看。年纪也不过二十出头,正是嫩得可以掐出水的好时光啊。   周慕辰身边从来都不缺美女的。我觉得这样的场景实在太熟太容易勾起一些狗血往事,便很想撇过脸去不再看他们。但一回头又是那张对视网膜杀伤力极大的脸,纠结了一下,我还是转回周慕辰的后脑勺那边。至少美女还是赏心悦目的。   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不过那美女脸上一直带着些哀伤的神色。泫然欲泣的样子,很有些虐恋情深类言情女主的范儿。看来周慕辰这么多年拒人这爱好还是没变啊,这么好看的都不要,他还真想这个天仙不成?   本来看得兴致正浓,忽然肚中一拧,我心里哀叹:奶奶的,又来了!   我霍然起身,匆匆说了一句“失陪一下”,就奔向厕所而去。沿途撞倒了隔壁桌上一杯水和一个适应手上的毛巾,最后在周慕辰将将要抬头的一霎那闪身入了厕所门。心里大呼好险好险,弄出了这么大动静,保不住他看见我时还真能想起我是谁。   我真的很想死在厕所里不出去了。这一天整的筋疲力尽的,只有出货没进货,现在脑子都开始晕晕乎乎的。   不过天意注定是不随人愿的,反正是不会随我愿。正当我准备休息一阵儿再出去的时候,同桌的另一个女宾就进来找我了。“央小姐,你好了没?咱们都准备走了。”   我大喜,以为这折磨终于到了尽头。基本是以冲进厕所的速度又冲了出去,准备拎包走人。出来才发现“奇葩”抱着我的包,站在门边笑眯眯的等着我。   我抖了一下,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又升了起来。果然,我还没有来的及把包抢回来,就听见另一个男宾说:“央小姐,我们已经商量好了,接着去KTV再坐一会儿。你可一定要赏光啊。”   天啊,我怎么又在他们抉择的关键时刻去了厕所!五个人十双眼直直的看着我,我一眼扫去,那四个人已经自动站成两两一对儿,剩下的……就只有“奇葩”和我,并且在他那如水的目光里,我很难认为他没有理所应当的把我和他凑成一对。原来剩下那四个已经互相看对了眼,这是要押我上架啊!   我嚅嗫着拖延时间,思量要怎么把包从“奇葩”手里夺过来再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正僵持着不知怎么回应那五人的盛意拳拳,忽然后背就被人撞了一下,力道不算很大,但我脚步虚浮还是差点没一个趔趄。然后一个身影就从我旁边飞快跑了出去。   好不容易站正了身子,我正要转头冲着那背影大声问候他祖宗传下的脑子积水抽干了没,背后猛的又被一个高速运动的身体撞了个正着。   这一下我觉得我是真要内伤了。本来我就有些手脚无力脑子发晕,结果被那身子撞出去两米有余之后,我终于顺利的以脸部着地的姿势刹稳在地上。   耳朵里开始嗡鸣,隐隐觉得周围有些震荡嘈杂,但就是听不太清。不过朦胧之间我忽然觉得就这么趴在地上还挺舒服的……餐厅厚厚的地毯,托着我已经混沌无力的脑壳,如果是在家里的床上,我肯定立马就能睡死过去。   不过这毕竟还是在一家生意兴隆的餐厅门口,且那块地毯带着一股千人踩万人踏的复合感尘土味儿,就算我的脑子已经不怎么清醒,但还是在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那销魂的气息。   就在我感慨这地毯确实应该换换了的时候,手臂就有了些感觉。那些人好像刚刚才从我莫名其妙就飞身而出的震惊之中回过神来,开始过来七手八脚的想把我拽起来。我觉得身子在无数只也不知是想帮忙还是想添乱的手中飘摇了一个来回之后,终于勉强翻了个身脸冲向了天花板。   被人扶坐起的瞬间,我恍惚看见“奇葩”死命拽着一个男人的胳膊。“你不能走!你把人撞成这样,还不知道脑子有没有撞出什么问题来……”   我很想声援“奇葩”一把,这是我这一晚上听到他说得最有人性的话。但还没来得及开口,一个低沉的声音就叫针尖一样钻进我脑子在我的中枢神经上狠狠的扎了一下:“央晓?”   混沌的脑子瞬间沉淀了。我看清了,那个被“奇葩”拉住的男人,那个一脸惊诧的前脸……周慕辰!   咱能别这么狗血吗?咱能别这么天雷吗?我欲哭无泪,让我对着那后脑勺多好啊,干嘛要让他把前脸转过来,我现在有多想死谁能知道?   这时候周慕辰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平静神色,他甩开“奇葩”的手,静静的盯着我看了几眼,然后淡漠的问了句:“怎么?把你撞伤了?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他语气里那种般近乎嘲笑的冷漠,生生的能把人心上剜去一块。   我低着头,装作无意的说:“哦,没事。你忙你忙。”   “都站不起来了怎么会没事!”“奇葩”在旁边急了,拉着周慕辰更不撒手,“央小姐你认识他啊?你别不好意思啊,要真觉得受伤了一定要说出来……”   我也急了,周慕辰的眼光就像刀子一般,刮在身上真是说不出的难受。再不让他走,我肯定会被戳死在这样的刀林弹雨里。“你让他走吧,我真没事。”说着就要奋力站起来,身体力行的宣布我真一点事没有。   “奇葩”心不甘情不愿放开了周慕辰的手臂,急急的想过来扶我。   不过周慕辰反倒是不急着走了。他抄着手臂闲闲的站在那里,半睁眼睛瞟着我,声音仍旧不咸不淡:“有事就上医院,我可不想以后有没完没了的麻烦。”   第3章   周围的男士们愤怒了。“你怎么说话的?撞了人还有理了是不?”“奇葩”领头高呼,挥舞着我的手包看着就要上去揍周慕辰。   我咬牙撑着两个女宾的手站了起来,勉力一把抓住“奇葩”的手臂。“算了算了,我真没事,让他赶紧走吧。”我这才想起来第一个撞我的,好像就是那个画皮小狐狸,哦不,那个柔弱含泪的美女,周慕辰应该就是要去追她。   周慕辰扫了“奇葩”高举的拳头一眼,眼里都是嘲讽,扬着嘴角对我说:“看不出来啊央晓,现在还有护花使者了。”又扫了周围愤怒的几个男士,忽然做领悟状:“你不会是在这儿集体相亲吧?”   我心里一凉。完了!人生这最后一点尊严,就那么彻彻底底的葬送在这倒霉的相亲上!我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怎么说的来着?好像是“我要找个比你好一千倍的男人风风光光的嫁了,你等着瞧”之类的。不过现在转头看看“奇葩”头上锃光瓦亮的光景,我不禁浓浓的悲从中来。   本来骚动不安的人群忽然安静了。或许社会发展到如今相亲已经并不是一件多么丢人的事情,但猛的被人这么大张旗鼓的喊出来,面子还是有点挂不住。我瞧着那几个男宾脸上不对劲的神色,敏锐的察觉再不把周慕辰弄走,还指不定他会说出什么让人想揍他个油盐酱醋的话来。要是给这几个客户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里创伤,所里不止“奇葩”那百分之零点二的业绩保不住,估计还得再损失几个万分点。   我掐指一算,计上心来。忽然“啊”的呻吟了一声,随即做万分痛苦状。当然这也不全然是装的,我确实痛苦,确实头晕,当然程度尚在可以控制的范围罢了。   众人的目光成功的被吸引回了我身上。我颤颤巍巍的说:“我……我胸口闷得很,脑子也疼……谁,谁送我上医院?”   扶着我的那两双手同时抖了一下。果然,这年头,送人上医院比送上门还需要勇气。   我做痛苦加深状再接再厉:“哎哟,脑子越来越疼了,快……”说着就要接茬往地上躺。   左手边的女宾忍不住了:“唉,我扶不住了,哪位男士来帮把手?”   左手边的女宾紧接着声嘶力竭:“央小姐,你,你撑住啊!你们谁有车?赶紧送她上医院。”   三个男宾你看我我看你,接着纷纷表示,不是车送去保养就是今天车号限行没开出来。奶奶的,刚才是谁风情万种急赤白脸的非要我们上他车去KTV来着?   几乎就是在那么一瞬间,我身边所有人的脸都不约而同的转到的周慕辰身上。短暂的沉默之后,“奇葩”终于又仗义执言,冲周慕辰据理力争:“喂,是你把央小姐撞成这样的,你得负责!”   正义之声一出,附和之音立马不断响起。纷纷指责周慕辰刚才那一撞是如何的蛮不讲理惨绝人寰辣手摧花,撞得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暂时生活不能自理,以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理,再不送她上医院简直就是泯灭人性天理不容。   周慕辰寒着一张脸,扫了一圈愤怒的人群,最后目光落到我身上。他冷笑了一声,一种穿透所有杂音的声频,冷淡而清晰无比的传到我耳朵里:“央晓,你故意的吧?”   我苦笑,我故意站在门口,故意让他把我撞出去两米远,故意脸先着地……我吃饱了撑的玩空中飞人玩儿?但眼下我实在不想继续在这帮人面前丢人了,再扯下去恩恩怨怨都不知道要翻出哪一年的旧账来。于是我坚守本分的继续痛苦:“我……我不行了……”肚子好像又开始翻腾,刚才撞了一下地的脑子一阵阵犯混沌。再不把周慕辰折腾走,我真要不行了。   周慕辰沉默了片刻,忽然沉声说了句:“上医院是吧?走!”   我稍微有些迷糊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忽然被周慕辰一把抓了过去。陡然离开两边的搀扶,我身子立刻失去了重心,狠狠一头撞在周慕辰的手臂上,撞得眼前一片金星。那是手臂吗?那是跟铁柱吧!   周慕辰也没再多说话,拉起我就走出去饭店。还好我反应够快,在被拖出门的前一秒抓到了还躺在“奇葩”手里抱。“奇葩”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却被周慕辰冷冷一瞪憋了回去。其他人更是默默且迅速的让出一条路,烫手的山芋终于丢出去,闪慢一步都怕被误当成见义勇为脱不了手。他们是来找未来老婆的,不是来行善积德的。   我心里长舒了一口气,客户群应该暂时是保住了,目前就剩怎么眼前这个脸上可以挂一层霜的男人要怎么办。   他显然没兴趣问我的意见,一出餐厅就直接伸手打了辆出租,把我塞进车里之后并坐到我旁边之后,跟司机说去最近的一家医院。   我有些奇怪,虽然自他毫不留情甚至近乎侮辱般“点醒”我之后,我就尽量不去关注他的任何消息。但周慕辰好像就是那么一个无法忽视的存在,但凡同学聚会、校友碰面、闺蜜八卦等等等等,话题里总是或多或少有那三个字。我再缺心眼,也不是个聋子,并且也没高级到可以缝“周慕辰”三个字就自动失聪,于是说没有联系,但或多或少还是知道一些。他本来家境就不错的样子,毕业之后和他最好的哥们儿合开了一家科技有限公司,主营软件开发之类的,据说发展得很好很强大。怎么都是老总级别的人了,还没个配车?   车内异常安静,连司机都非常配合的没有开那吵死人的交通广播,气氛冰冷至极。   我当然不可能真去医院做什么脑部扫描,除非我真脑子进水了才会不知死活的再去惹他。于是,我清了清嗓子,小心的说了句:“那什么,我脑子现在不疼了,还是不用去医院了吧。”   周慕辰转过来看了我两眼,说:“央晓,你逗我玩呢?”   我有点心虚,刚才确实是不想他跟那帮客户纠缠才非说要上医院,现在都出来了,自然应该各回各家。我不想逗他玩儿,这辈子都不想,但也是情非得已啊。我咽了两口唾沫,勇敢的迎上他芒刺一样的目光:“我哪儿敢?就是突然就不疼了。你看现在我下车,你回家,这是多么美好的安排……”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点都没变,想法莫名其妙,行事处心积虑。”他忽然蹦出这么一句话,震得我心里一片茫然。这两句话乍一听咋这么矛盾呢?   “你什么意思”?我咬牙看着他。   周慕辰哼了一声,说:“难道不是吗?刚才在餐厅,你那么大张旗鼓的跑进洗手间,难道不是想引起我的注意?”   我一口气差点没接上来。还没来得及辩解,他又接着说:“后来还故意站在门口跟那帮人喋喋不休。我说,你什么时候这么弱不禁风了,稍碰你一下就跌出去那么远?明明没什么事,还吵着闹着要上医院,你敢说你不是故意的?”   我舌根纠结,怒从心头起,一时竟然不知道应该从哪儿说起。怎么才能说起清楚我是被迫顶上跟人相亲,加上我拉肚子拉到腿软,再加上我要保护我的客户不受他这毒舌的刺激?   我急赤白脸的说:“我……”我想说我当然不是故意的,但转念一想好像要上医院那段确实是故意的。妈的,这情况怎么就这么错综复杂普所迷离!   周慕辰冷笑:“说不出话来了?央晓,你是不是对我还没死心,所以才闹出这么大动静跟我纠缠不休?”   “孙子才想跟你纠缠不清!”我终于忍无可忍的骂了出来。“你当我的脸皮是全金属外壳啊?六年前你那么丧尽天良的话都能说得出来,你就是一天仙我他妈也对你没心思了!司机,停车!”   汽车一个急刹停在路边上。我埋头就准备走人,手腕忽然被人拉住又扯了回去。周慕辰凑到我脸跟前,咬牙切齿的问:“我说什么丧尽天良的话了?”   我也怒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吼道:“说我不知廉耻的是你吧?说我滥交随便的是你吧!你不喜欢我就不喜欢,我也认了,又为什么要说那些话来让我抬不起头,你不是丧尽天良是什么!”   司机的声音忽然飘过来:“两位……”   “你闭嘴!”我和周慕辰异口同声朝他怒吼,司机顿时就快哭了,后边的话生生憋了回去。   周慕辰也开始冲我吼:“我说错了吗!你怎么不看看你自己做的那些事!我哪一个字说的不对?”   我吼:“我做什么了!”我他妈除了脑残喜欢上他,哪件事行得不端做得不正。   还没等周慕辰吼回来,我忽然一个哆嗦,肚子里那股热浪又翻了起来。心里哀号了一声,妈的,又来了!   他吼:“你……”   我吼:“什么都别说了,横竖以后再见不着!拜拜!”说完猛推了他一把,风驰电掣的跳下车去。   周慕辰还在后面吼着什么,我也没心思去听。一溜烟冲到路边小公园里,还好立刻发现一个公厕,要不就真要没脸见人了。   蹲在厕所的时候我觉得眼睛有点发酸,也不知道是因为如释重负还是因为往事不堪回首。我以为六年里我忘得很干净了,虽然偶尔梦到他的后脑勺,但是那些伤人的话却再也没有出现在梦里。但是,仅凭我刚才吼得那么顺畅无误,我就明白了,我根本一个字,一秒钟都没忘。   第4章   晚上拖着快要散架的身子刚踏进家门,小姑就打电话来问房子租出去没。   哦,我又忘了说,我现在蜗居的这间小破栖身之所,产权是属于我那已远嫁多年的小姑的。她嫁到C市的时候,中国百分之八十的人都还太明白房地产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不过她还是极有魄力的用所有的嫁妆置办了这套小房子,老旧程度可想而知。如今全民皆炒房,破屋都值千金了,她又想回老家养老,本来是打算把这破屋套现去老家买套大房子。可就在要交易的前一天,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神棍跟我小姑说:这房子占着一方风水宝地,千万不能卖,要不家里不是破财就是又灾。   于是乎,这老房子的后事就落到了正好准备在C市扎根的我身上。两个月前小姑回老家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要我把另外一间租出去,以贴补她在老家打麻将的亏空。我非常能理解她总是点儿背输钱的心情,再加上我们家八辈子没出过一个有钱的亲戚,生活水平长期浮动于小康以下,要她把整套房子就这么平白无故给我干住,也实在说不过去。再说了现在随便去哪儿租个破屋子不得千儿八百的,小姑能让我白住一间我就已经千恩万谢了,说什么我也得把另一间给她租出去,用商业的角度说,这奏是双赢啊。   不过双赢从来都不是那么容易的,要不这社会早就和谐了,哪儿还用费死劲做什么宣传。整整两个月,另一间卧房愣是没租出去。不是租客嫌房子旧,就是我觉得租客实在太二不挂五。其实转头想想也是,有头有脸一点的肯定都租好房子去了,但凡沦落到要租这岁数绝对超过八零后老房子的群体,又能靠谱到哪儿去。   最有希望的一次是一个二十多岁穿着颇体面的一个小姐,聊了半天我都差点要冲去楼下立马打一份合同来签了了事,却在叫她来交定金的前一天,好死不死的看见她春风得意的勾搭着楼下副食店的小老板。我那时才顿悟了这位小姐原来真是一位“小姐”,于是最大的希望也泡了汤。不是我歧视这产业工作,而是我实在没办法跟小姑交代,我把她的房子开发成了声色犬马的服务性场所基地。   小姑哀叹了两声,说最近手风不顺,让我抓点紧。   我解释说为了赶紧给她弄点除退休工资以外的副收入,我连最不齿的房屋中介都找上了。昨天刚跟人要了名片,应该很快就有信儿了。小姑这才心满意足的挂了电话。   打完电话我就去包里翻昨天那中介小哥给我留的名片,找来找去却都没见踪影,不知道是掉哪儿了。不过我也没精神去回想到底放在了哪里,横竖有了苗头中介公司会给我打电话。   洗完澡正准备就寝,让这倒霉的一天赶紧过去,电话又响了起来。我哀叹了一声,扫一眼来电显示,果然,小四打来的。   小四是我大学同寝室最铁的姐们儿。也不知是不是大学那阵夜聊得太多,导致她落下一个喜欢半夜打骚扰电话的毛病。你还不能不接,否则接下来一个星期都得被迫“夜夜笙歌”了。   一接起来,小四便在电话那头吼,诉说着她今天去血拼的斩获,两双长靴一件大衣外加无数杂七杂八的小衫小件,今年秋冬终于可以不用再大手笔买入了等等等等。   我很想说你刚入夏的时候也这么说的,不照样月月血拼么?不过对于这种购物狂你千万不能振聋发聩的点醒她说她是多么的不知节俭,因为下个月她会在纠结之中继续血拼直到弹尽粮绝。反正都是要月光的,还是让她开开心心的月光吧。   心不在焉的应付了几句,小四终于听出了我兴致不高且哈欠连天。她说:“你今天挖地道去了啊这么累?不就是个婚介所么,整天把自己整的跟个商务精英一样脚不着地的干嘛?”   我沉默了一下,终于还是没忍住:“我今天……见到周慕辰了。”   “什么?”我听见小四在那头抽了一口气,半天才接着问:“你,你干嘛了?”   我说:“嘛都没干。今晚就跟演戏似的,我总觉得恍恍惚惚找不着北。”   “这么多年你心心念念的都放不下,见了他能找得着北么?”小四倒没我跟她那么客气,戳我的痛处是一点都不留情。“你有没有跟他互留个联系方式什么的?”   我嗫嚅着说:“没……今晚太混乱,我找了个机会就跑了。”   小四恨恨的说:“央晓,你真是窝囊惯了。”   我愣了一下,无话可说。我确实窝囊,小四不是第一天说这话,我也不是第一天被人这么说。狠话说不出口,狠手下不下去,今晚能跟周慕辰对战那几句,已经是我的极限了。哪儿还能厚着脸皮跟人要电话?   小四说:“要么你就放胆跟他说清楚,要死要活也算是个了结;要么你就彻底忘了,自己该怎么恋爱怎么恋爱去,这么多年不死不活的拖着算是怎么回事?”   我不敢辩驳说我彻底忘了,却也不敢去扯着周慕辰诉衷肠,我……我还是歇吧。   应付两句挂了电话。我躺在床上正儿八经的摆了个毛主席长眠的姿势,却陡然发现又睡不着了。   人生就是在这样不停的被人折腾和自我折腾,一如我和周慕辰的相识,将这种折腾发挥到了极致。   我想,如果没有那种被车撞坏脑子、受刺激太深选择性失忆等等狗血情节的出现,我应该永远都记得我跟周慕辰是怎么认识,并度过那一段我单方面觉得很美好的时光的。   话说起来,我每次倒血霉之前,必要先撞一次大运,这基本已经成了人生一条铁的定律。我不知道遇到周慕辰到底是不是倒霉,不过在那之前的高考里,我确实如有神助,在近二十年最难的一次全国数学考试中,十道选择题竟然蒙对了八道,奇迹般的挤进了全市百分之九的及格行列,然后以压线的成绩考入了C大这个以理工学科著名的中文学院。   虽然老家的亲戚一听说C大都两眼放光,不过我敢拍胸脯保证他们没一个人知道这学校还有个中文学院……当然这话就不对亲戚朋友说了,横竖我背着行李出来上学的时候,那也是被家里人敲锣打鼓风光无限的送出来的。然后在去C市的火车上,眼皮就一直不停的跳啊跳,在大一无忧无虑的生活里间歇性的也会发作一下,但整整一年里都没发生什么足以匹敌那次大运的血霉。以至于我逐渐就放松了警惕,以为我这衰神附身的体质终于在二十岁这年基因突变得到了解脱。   然后在一个毫无防备的午后,我遇到了周慕辰。   说起那天的缘由,还是因为我点儿背。   大一那会儿一时兴起,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我竟然脑残的加入了一个体育类社团——自行车协会。这协会从创立之初就冷得很,基本没什么人。我之所以会加入是因为小四说我再不运动一下背后就要生毛了,而想来想去我会的体育运动好像只有自行车。一年的风平浪静让我都差点忘了自己还是这协会的一员。直到大二刚开学突然接到会长一条短信,说协会招新,老会员中午统统到活动广场助威。   其实我这人的窝囊,大半都因为我实在有些过于老实了。接到那短信时还瞬间有点热血沸腾,觉得一年都没出过力,现在怎么着都要倾力贡献一把。可到了活动广场才发现,原来老会员只有我一个人那么实诚巴巴的真跑过来了。大半年都没见过的会长见着我就跟归国华侨见了村口那棵老歪脖子树一样,拉着我的胳膊就不撒手。“央晓你果然是好同志!有了你这个生力军的加入,何愁大事不成啊!”   我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他形容我是生力军,是因为这本来就没两个人的团队中,就只有我一个女的。其实这情况在主打理工学科的C大并不少见,所以会长觉得在这样狼多肉少的地方还能有个女的杵在这儿,协会真是倍儿有面子,虽然我刚吃过午饭连嘴都没擦得特别干净,也不知道牙上有没有粘上一两块菜渣,但好歹是块肉不是。   会长本着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精神,塞了一沓传单给我让我见男的就发,反正这孩子也不是他家的。不过他显然高估了我的魅力,在旁边诸如篮球协会、足球协会、羽毛球协会甚至是太极拳协会都人山人海的时候,自行车协会的摊子上仍是门前冷落鞍马稀。其实这不能怪C大的热血男儿,主要是C市地形实在有那么点跌宕起伏,除非腿部力量强健堪比阿童木那两只火箭筒,否则傻子才会蹬着自行车每天爬坡上坎。   一个小时以后,接近下午上课时间,其他社团纷纷人满为患鸣金收兵,只有我们那会长还在坚守阵地,并且在扔下一句“我下午有课”之后,很有义气的把摊子扔给我和另外一个恰好没课过来友情打酱油的大一师弟。   上课时间活动广场基本没什么人了。就在我百无聊赖昏昏欲睡口水都要流到协会那张百年不用的会旗上时,一个高大的男生出现在我就剩一条线的视野里。   我想很多年后我都会记得当时的那张脸。虽然我困得意识都已经有些模糊,但依旧不妨碍那双眼睛的光亮深深的击中我的灵魂,一时让我分不清我到底是在做梦还是醒着。   第5章   那张脸着实没什么表情,只是漫不经心的看着协会那张十分花哨的招新海报。我懵懵懂懂的半梦半醒之间,居然还有空在心里感叹了一下怎么会有这么写意的轮廓,那么销/魂的眼睛……   然后,我做出了一个根本没经过脑子、如果经过脑子一定会胎死腹中的举动:我,我抽了一张报名表就递了上去。   好看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随即向起一个淡淡的声音:“我就随便看看。”   我这辈子如果有且仅有一次机会吃错药,那绝对就是这一次!因为在人家摆出了一副根本没兴趣的表情转身要走之后,我不知哪儿来的力量,竟然一个跳跃蹦到他面前,开始毫无逻辑的胡言乱语,逼良入会:“随便看看有什么意思啊?你得亲身加入实地考察才能深入的了解我们协会的精神。别看这海报不怎么靠谱,其实我们是一个非常靠谱的团队……”   其实我已经不太记得那天到底对他说了些什么,只是那种越说脑子越缺氧的感觉一直深深的留在记忆的长河中。但我想那时的我必然是既聒噪且无聊的,因为在不知过了多久之后,这场一个人的对话,终于以他提笔在表格上鬼画符一般留下几个字而后扬长而去作为了终结。而也就是那一刻起,我才知道,这个长得跟言情小说男主角一般的男生,也有一个言情小说唯十足的文艺名字——周慕辰。   其实但凡我社交活动再多一点,对学校杰出校友的认识再深入一点,我那时就应该知道周慕辰三个字在C大代表着什么。偶像剧看得太多的同志们一定已经联想到他是如何的玉树临风惊才绝艳迷倒万千少女秒杀全校师生……呃,其实,他的专业排名在强手如云的软件学院基本就是个泯然众人,也与丧权辱国的学生会干部扯不上半点关系,唯一比较符合期待的,就只是那张还很看得过去的脸。不过周慕辰在C大的声名鹊起除了那脸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带头创立的“灵感星空”工作室,也就是后来鼎鼎大名的“灵星”科技之前身。当然,这些都是我在很久以后才了解的后话。   不过虽然我对周慕辰这三个字没什么概念,但有眼识泰山的人还是很多。会长下课会看到那张龙飞凤舞的报名表,激动得连舌头都打不直了。于是,我因为那张表格,晚上又莫名其妙捞了一顿大餐。   之后很多个白天与夜晚,我都会在C大的各个角落发现周慕辰的身影。我绝对无意跟他巧搬偶遇,当然事实上也没那个必要,因为从他无数次和我擦肩而过都当我空气的表现来看,他根本就不记得我是谁。但也就是在这一次次的偶遇中,我基本上都摸清了他每节课的上课时间及地点。当然我也不是刻意的想要记住,而是大四临近毕业的他也就那么一两节课,我想不记得都难。   也就是在那个时间段里,我深深的记住了那个有些高傲的后脑勺。有时候会看见周慕辰抱着一本书,坐在图书馆的某层里散漫的翻着。每每到这个时候,我就会极其自然的缩到图书馆一角,正儿八经的开始做学习状,然后半个小时之后望着周慕辰的背影发呆。这一切都发生得那么自然,我想就算前面坐着的不是周慕辰,我也一定会在半个小时之内陷入神游太虚状,所以我心安理得并继续呆滞着。   直到有一天,我突然发现用来记单词的草稿本上,“周慕辰”三个字出现的次数已经远远超越了六级单词的数量,我就知道,我的人生出现问题了。   我一直不想承认喜欢上周慕辰只是因为他那张好看的脸,在我欲睡还醒的方寸之间震得我心猿意马想入非非。因为纯粹因外貌而开始一段暗恋实在是太肤浅,连我都要忍不住鄙视我自己。古往今来,女子爱男子的才,那叫佳人配才子;爱男子的势,那叫美女配英雄;要单爱男子的貌,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还能入耳的说法:你就是那倾国倾城的貌,我就是那多愁多病的身……总之是没什么好词来形容。   不过在一次偶然的八卦中,听闻小四说起灵感星空工作室的事情,我突然就心安理得了。周慕辰还是很有些才华的,虽然我发现他这种才华是在我神魂颠倒了快两个月之后的事情,但这依然不妨碍我正在倾慕一个才子的事实。   要不怎么说小四就是我一切娱乐生活的来源呢?作为中文学院的一个活跃分子,她不仅将院内一切八卦事无巨细都探听得清清楚楚,更是对其它学院的各种新闻事件皆如数家珍。其实灵感星空工作室已经算不得什么新闻,它在C大存在的时间甚至比我还长,但它俨然已经成为C大的一个传说,一个巅峰,其经典程度让小四百八不厌,每次讲起来都像第一次说起一般兴奋而激动,手舞足蹈满脸通红,就跟那风光无限万人敬仰的是她一样。   如果作为一部纯文艺唯美感的青春回忆纪实录,我和周慕辰到这里就可以打住了。因为到那时为止,我已经体验过了最平静的美好。有心动,有欢喜,有崇拜的满足,这对于我来说绝对已经足够了。但是,老天好像觉得还不够。   闹钟是我一天里最不想听到的声音,不过每天早上它总是那么尽职尽责不遗余力的准点响起。我喘口气从床上坐起来。一晚上梦到了太多以前的事,弄得脑子有些疼。不过还好,在我梦到最难堪的那段之前,闹铃救了我。人生第一次觉得我那老旧的闹钟还挺可爱。   临了要出门的时候,接到齐达的电话:“下来,哥哥我今天开车送你上班。”   我心头一紧,觉得脑壳更疼了。   我的人生绝对不能忽视齐达的存在,就像世界杯的历史绝对不能忽视齐达内的存在。当然世界杯是主动要铭记那位巨星,我却是因为他隔三差五都要到我面前晃一圈而被迫要记着。名就一字之差,但做人的差距怎么就能那么大呢?   我抚着脑袋下了楼,果然,齐达坐在一辆板儿桑里冲我风情万种的一笑:“上车!”我腰子一疼,闭眼上车。   “哪儿搞的车?”虽然腰子疼,但我对他突然跨入有车一族还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即使一看方向盘上皮套子的磨损程度就知道,这车的岁数绝对不比我那刚上学前班的小侄子年轻。   “有人拿这车来抵给我叔当利息,他也用不着,就给我当练手了。”齐达言语之前颇有些得意,“你也知道,刚拿驾照就得多练习,要不就手生了。”   我心肝一颤:“敢情你拿我练手来了啊?”   齐达扯嘴一笑:“放心,我就算把我自己撞得缺胳膊少腿,也绝对不让你折一根头发。”   我心里叹息,强压住立马跳车的欲望,再不说话。   我跟齐达的渊源是从中学就开始了。当然一帮小屁孩的事情没什么值得回忆的,我那时对齐达唯一的印象就是有点爱耍宝。当然,这也是一个技术活儿,长这么大我真是再没有看见第二个人耍宝耍得有他那样自然至上。   不过后来,我和齐达成为班里唯二考来C市的同窗,这情分可就又有些不一样了。人在异乡的时候,总是会对家乡的东西产生一种莫名的亲近。齐达也算是家乡的东西之一,更何况在刚上大学就军训那段最艰苦的日子里,他就教会我用劣质厚实的卫生巾垫在胶鞋底,踏一整天正步脚也不会肿。这样深厚的难兄难弟情怀,就算我跟他不在一个学校,也注定要结下深厚的友谊了。   齐达在C市有一个当小老板的叔叔,目测应该是步入先富起来那部分人群了,主营生好像是倒卖家电,副业是给人放点个人借贷。齐达经常都会从他那里弄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什么半新不旧的DV机,也不知是板砖还是电筒的手机等等,据说都是欠了货款拿来抵债的,而这些多数都落了齐达的口袋。他叔叔没有孩子,对他真跟自己亲儿子一样。不过像这次一出手就是一部车,还真是没有过。   我一路将头上的把手抓得死紧。生怕他为了炫车技一个急转弯就把我甩出去。还好,到我筋疲力尽的被载到“幸福”门口时,他的车开得还算稳当。下车的时候我就发现手快抬不起来了,这一路费劲的,还不如坐公车呢。   齐达扔下一句“晚上再来接你”,不等我说话便扬长而去。我看着车尾的烟欲哭无泪,再这么提心吊胆几次,我非得弄出个心脏衰竭不可。   不过今天我总算是接到一个这段时间以来最鼓舞人心的消息。中介小哥打电话来说:那小屋终于租出去了!   第6章   我迫不及待的打电话给小姑打电话汇报这个激动人心的消息。她现在比我更激动,挂电话的瞬间我就听见她呼朋唤友来搓麻的尾音。   虽然沉浸在完成一项重任的喜悦中,我还是隐隐约约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挂了电话好一阵儿才想起来,那租房子的大门都来没瞅过一眼,怎么就定了呢?   都被齐达那破车闹的!   我赶紧又打电话回去,问那中间是租给什么人了,怎么都没带过来看房子?我倒不怕租客看了那房子后悔,我主要是怕我看到不靠谱租客会后悔……虽说我好歹也算半个二房东,但怎么也是漂泊异乡的孤身女子一枚,总不能随随便便找个不良人士来共处一室吧。   中介小哥“嘿嘿”笑了两声。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那笑声里没包含着什么好事。   不过他却慢悠悠的说:“这租客很爽快,打听了一下你的情况和房子的价钱,就决定租了。我说要带他看看房子他都说不用,说反正就这两天就要搬进去。”   我问:“男的女的?做哪行的?”   中介说:“是一位先生。”我心里一紧。   中介又说:“据说目前失业。”我心里更紧。   中介还说:“但穿得很体面,就是话有点少。看着还是靠得住的。”我心里紧得无以复加。   男性,失业,寡言,体面,一听到我孤身一人就立马租了房子……怎么听怎么跟影视作品里那些变态脱不了亲戚啊。   我百转愁肠,心肝俱颤,脑子里开始莫名其妙的浮现出各种凶杀片里的各种血腥镜头。我一向是胆小的,极端得连走两步夜路都会莫名恐慌,这下要摆这么大颗不定时炸弹到我家里……打死也不能行!   于是,我故作镇定的说:“我突然想起来那房子我还要做点其它用,不租了。”   中介小哥立马在电话那头撞鬼一般的惨叫起来:“什么?央小姐,你开什么玩笑!”   我有点底气不足,说:“没,没开玩笑,真不租了。”转头我就换一个靠谱的中介接着租。   中介在那头长长的叹了口气,说:“您这房还不能不租了。”   我说:“为啥?”   他无奈的说:“我们已经跟那位先生签了合同了。您别忘了,你可是全权委托给我们的,我们这里还有您签的委托书呢,这一签完就算成了。您不认,那就是违约。”   我倒抽了一口气,顿时记起我几天前一时没受住那笑面如花的中介小哥巧舌如簧,说签了那委托书我就如何如何省事,什么都不用管就能看着租客风风光光的住进去,然后混混沌沌就签了个那东西给他。谁曾想到,就算逼良为娼也得先让见见老鸨长什么样吧,这中介倒好,人影子都没见着就直接把我卖了……哦不,把我房子卖了,真他娘的比老鸨还黑!   中介见我半天不说话,又喋喋不休的在那边保证,说什么一看那人的样子就绝对是正经人,就算现在没工作肯定也是过渡期,说不定过两天就当上哪家大公司的经理了,而且押一付三人家一下就都交得齐齐的,看样子财政肯定没问题。   我想你骗鬼去吧,真要是个跳槽过渡期的大经理能来住这个破房子,还一签就是一年?我怎么从来就没碰上这么勤俭节约艰苦朴素的经理?   最后他言简意赅的总结了一下意见,反正就是租也得租不租也得租,而且人明天就往里搬了,我还得马上给人腾地方兼明天在家等门。   我戚戚然的挂了电话,内心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愤怒和悲伤。但我真是一辈子没干过违法乱纪的事儿啊,违约……违约是不是也算违法乱纪呢?我对法律是不太精通的,但还是清楚违约的必然后果就是赔钱。这钱小姑肯定是不会拿的,有闲钱早到麻将桌上有本生利去了。想想银行卡上那凄凄凉凉的几个钱,我还是决定隐忍一下了。   不过我这人生来就有一个别人望尘莫及的优点,就是凡事我都自觉自愿的看向好的一方面。中学是学到《阿Q正传》那课文时,我差点没拍案而起痛哭流涕相见恨晚,那种强大的内心就怎么就那么似曾相识呢?所以十五分钟以后,我已经开始全面幻想那个即将同住一年的无业男人或许真是英雄落难,或许正常得很,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他就能攀上事业的一个新台阶……这么循环往复了数个来回之后,到下班的时候,我已经坚定的相信:我即将要和一个闭关修炼的白领精英共处一屋檐下,这将是一段非常愉快的合租生活!   晚上齐达果然又准时准点的晃着他那板儿桑来接我下班。经过早上的惊魂,我现在已经能较好的适应他那神鬼莫测的车技,在他突然一个转弯之后,还能淡定的帮他把前台上歪掉的小塑料花扶正。   一路闲着无聊,我就跟他说我那房子租出去了,让他以后来的时候别再像以前那么大呼小叫的把鬼都能炸出来。   齐达诧异的问:“那破房子竟然还能租出去?谁这么不长眼?”   我无奈的说:“大哥,我现在好歹还住里面呢,你能不能顾忌一下我的感受,别说得我那儿跟个731部队遗址似地。”   齐达很明显吞了两口唾沫稳定了一下情绪,这才正色说:“请问那么有品位的房子,是哪位独具慧眼的给抢到了?”   我干笑了两说,说:“据说是一个出于休整期的白领精英。”   齐达挑了挑眉,问:“什么休整期?男的女的?”   我纠结了一下,后悔不该开这个头。果然,当我说出“就是一个正在寻找下份工作的男士”时,齐达的脸跟锅底一样黑。   “央晓你脑子进水了?”他忽然吼了一声,吓我一跳。“什么人你就敢把房子租给他!你跟他聊过几次了?别把人都想得那么好行不行!”   我实在不敢再告诉他我连这人什么样都没见过。要照这个趋势,齐达很有可能立马开车杀去掀了那中介的场子。于是,我含含糊糊的说见过一两次,觉得人还挺不错的,不是无业游民那种,应该是正经人士。   “一两次?”齐达斜眼瞟了我两眼,忽然叹了口气,说,“你老实说,是不是就见了一次,你就迫不及待把房子租给人家了?”   我愣了愣,心里长舒一口气,立马点头如捣蒜。面上还做心虚状打着哈哈:“还是被你发现了……”   齐达的眼睛平静的望着车前方,我很庆幸他现在要专注的开车,不能腾出手来狠狠的给我脑袋一下。但就在我以为这就算蒙混过关了的时候,他忽然低低的说:“央晓,你什么时候才能不那么想当然的生活?”   我有点发怔,莫名其妙的问:“我怎么想当然的生活了?”   齐达也不看我,“不是全天下的人都跟你一样,整天除了吃饭睡觉,就什么心思都不动了。”   我很想说,其实我也有吃饭睡觉之外的心思的。但话还没出口,他又接着说:“去跟中介说那房子不租了。”   我一愣,立马不干:“那怎么行,合同都签了……”   “违约金多少?我帮你给!”   我说:“那迟早还是要租出去的,我小姑还指着这房子养老……”   “我租了,不就是一个月一千块钱嘛。”   我顿时语塞。这个建议他已经反复疲劳轰炸过很多次,那么多次我都顶住了,这次当然也不会例外。   在知晓我要把房子租出去一间的第一时间,齐达就跟我表示他非常有意向。不过我深深的明白这样的房子他是不会真进来住的,只是想我不用去应付那些烦人的租客。这样的感觉就好像他每个月拿着钱在白养我一般,生生的把人弄得很不舒服。当然,要是他真考虑进来住,我就更不会租给他了。这人爱激动,一激动就爱喝酒,一喝酒准醉,一醉了就又指不定会干出什么摧枯拉朽的事情来。   我说:“你知道没戏的。别老调重弹行不行?”   猛地一刹车,我的脸差点贴到前玻璃上。   齐达终于可以不用去分心开车,而是侧过身专注的盯着我,“给个理由先?”他淡淡的说。   我想了一阵,的确没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呆了一阵,我说:“齐达,其实你不用这样,你又没欠我的……”   “谁说的?”他定定的打断我。   我们忽然同时都沉默了。每个人都有一段蛋疼的青春,很悲剧的是我们俩在某个时间点蛋疼到了一块。虽然很多年我都懒得再去想,但这个场景,这个气氛,想失忆都难啊。   “央晓,我的命都是你的。”他淡淡的又说了一句,然后重新发动了车子。   我有点找不着北。我一个身子,顶两个人的命,齐达也真是忒看的起我了。心里叹了口气,我准备不再说话。他不往下说,我哪儿能自己再往下接。要再扯出一段爱恨情仇来,我今晚又要辗转反侧了。   第7章   周末确实是搬家出行的好时节。   我起了个大早,把旁边屋里百十年没用过的杂物搬到了屋外的过道上。又简单的擦吧了一下,就开始等候那神秘租客的大驾光临。   快中午的时候终于有人来敲门。我怀着一种难以言状的复杂心情,颤颤的把门打开。哦,我看见了,我看见了……中介小哥笑得像滩鼻涕一般站在门外。其实前两天我还觉得他挺清秀来着,但自从他干出这恶心的事来,怎么看怎么像滩鼻涕,撑死也是滩还算清秀的鼻涕。   我说:“人呢?”   他说:“哦,那租客临时有点事。我先带搬家公司把他东西搬过来。”话没说完,几个搬家工人就开始咋咋呼呼往屋里挤。   我一个头两个大。这租客真是未见其人,先见其谱啊,这谱摆的……他东西不很多,最有分量的就是一个台式电脑,然后就是三四个箱子,就算自己搬几趟也就弄完了。但就这么点东西,他竟然还找了搬家公司。都落魄到住这种房子了,至于这么四肢不勤么?   正疑惑着这潜伏期的大经理到底是有钱没钱,电话就响了。我一接起来,小四便在那头叫:“大周末的窝在家干什么?出来,逛街!”   我看了一眼早上才弄干净,现在却被那几个工人踩得惨不忍睹的地板,突然福至心灵。要我在家一直等那“大爷”,不把地板收拾干净实在说不过去。我就这么撂着,让他自己过来看看他的人干了什么好事。要这人真像中介说的那么有涵养,那不用我说他自己也应该有点自觉性了吧。   想到这一茬,我把钥匙交到中介手里,让他自己联系那租客交接。然后锁好房门,愉快的跨着小跳步出了门。   其实陪小四逛街绝对不是一个好活儿。购物狂之所以为购物狂,必定是因为她们在购物方面有常人不能想象的变态精神。小四的潮流触觉是非常敏锐的,在刚上大学我还坚定的把美邦、班尼路等奉为高档商品时,她的目光已经停留到了欧时力等中外难辨的品牌上;当我们刚觉得几十块的内衣就是比几块钱的好太多时,她已经流连在黛安芬的花丛里无法自拔;当我好不容易提升到对这中外难辨的东西也还勉强能负担时,她的衣橱已经一顺儿都是叫不出中文的外国货……每次跟她逛街,就像是单机游戏里打小怪练升级,每共同出席一次,就是一个刻骨铭心的洗礼。当然,洗礼对心灵造成的痛苦是巨大的,对荷包造成的痛苦却更加巨大。我每次都会在被洗脑得六神无主的方寸之间,莫名其妙也抱了一堆东西回去。   但两害相争取其轻,为了考验我那未来同屋的修养,我还是豁出去了。   刚出地铁口出来,就看见不远处的百货大楼门口,一个端着一杯星巴克的时尚身影像踩了电板一样冲我猛招手。其实她根本就不用招的那么卖力,大夏天的那小细脖子上还挂一条大大的亚麻围巾,这春夏不辩的装扮满大街也找不出第二个。   小四曾经在向我灌输她独特的审美理念时,异常坚定的告诉我说:“时尚,就是要不分季节,无视温度,混搭百样!”与这种审美观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年寒假她到我家玩了两天,送她走之后我奶奶在家中抚门长叹:“这姑娘大冬天的不穿裤子,也不怕以后得风湿么?”我笑得腰子都疼了。我一直没敢跟小四说,我奶见着人就说她没穿裤子在我家大街上晃荡了两天。当然我也无法跟我奶解释,为了不至于在小城引起骚动和照顾我家长辈的情绪,她已经很自我牺牲的穿上了一双薄如蝉翼的肉色长丝袜。   剖析了这么久,竟然还没讲到这奇女子的大名,罪过啊罪过。奇女子的名字到不怎么奇,不过就是拗口了些,叫唐汶欢。后来当我们宿舍的人惊喜的发现,她在家里堂表综合排行老四,与某文学姑娘有异曲同工之妙,就霸王硬上弓给她配上了。小四开始还抗议了一阵,无果。   呃,又扯远了,最近思维实在有些跳跃不受控制。话说刚走到小四跟前,她忽然就神秘兮兮的上前一把挽住我的手,低声说:“我昨天碰见一个人,你猜是谁?”   我脑子里“腾”一下窜出周慕辰三个字。不过使劲咽了掩口唾沫,我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转而淡淡的问了声:“谁啊?”   小四摇头晃脑的故弄玄虚了一阵,见我不太稀得搭理她,这才臊眉搭眼的说:“我碰见骆维了。”   那个名字冒出来的瞬间,我心里没来由的升起一阵浓浓的失望。但多年的迎来送往的经验让我条件反射一般,已经极度配合的作出满脸惊讶状。   小四好像非常满意我的反应。她又得意洋洋的补充了一句:“他还问起你了。”   我苦笑:“问我做什么?”   小四说:“问你现在好不好啊。你前两天刚碰见周慕辰,我马上又碰见骆维,你说怎么就这么巧呢?”   我长叹一声。我哪儿知道这是刮得那阵妖风,把以前那些业障都刮过来了。   我跟骆维实在称不上很熟,如果硬要扯出一点特别之处来说,就是当周慕辰对我横眉冷对的那个时间段里,他还算给予了一点春天般的温暖。不过我知道那也只是因为他涵养好,要他真心善待一个自己兄弟连正眼儿都懒得看的人,那只有博爱的耶稣才做得到。   骆维跟周慕辰很铁,十分铁。铁到怎么形容呢?如果不是骆维在学校男女问题上风评不怎么好,那全C大都会觉得这俩绝对是在同一个屋檐下日久生情了。当然就算是骆维甩掉的女朋友能绰绰有余的塞满男生楼下的小卖部,也抵不住一帮资深腐女的言之凿凿:骆维那么不遗余力的游戏花丛,其实根本是想给自己和周慕辰的不正当男男关系打掩护。而且据说这消息的来源还是那填补小卖部空缺的前女友之一,更是为这说法增添了几分可信度。   当然,我还是一贯坚定的相信,他俩绝对是正当男男关系。骆维脑子好使,成绩顶尖,家境又好,怎么也不像不爱红装爱武装的调调。灵感星空工作室就是他跟着周慕辰一手一脚弄起来的,毕业后也一直不遗余力的跟着周慕辰创业。说如果现在的灵星科技里,周慕辰是阳顶天,那骆维就是那杨逍范遥,你能想象阳顶天跟杨逍范遥出点那啥事么?   “他说有空要请我们吃饭,所以我就把咱俩的手机号都跟他说了。”小四随口又扔了一句,淡薄的彷佛她只是给了张卫生纸出去。   我脑子里“嗡”了一声,急急的说:“你给你的就行了,干嘛还要搭上我的?”   小四眼角扫了我一眼,说:“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周慕辰知道了又怎么样?就算他现在有钱得跟皇帝似的,也不能真把自己当皇帝吧?还能带着千军万马过来把你灭了不成?”   我无语凝噎。是啊,就算周慕辰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难不成他还能打过来找我叙旧?嗫嚅着说:“我只是觉得我跟骆维真不太熟……”   小四扔掉手中已经喝完的咖啡杯,“得了吧,我跟他更不熟,我怎么没你这么扭扭捏捏的。”   我心里说,那您也得知道扭捏是怎么回事才行啊。   “再说了,我还巴不得周慕辰知道。”小四忽然一抬头,露出一种占卜师的神秘微笑,“我总觉得周慕辰当年对你不是那么简单,结果莫名其妙没了下文。现在他未娶你未嫁的,要能摊开来说明白更好。省的你一说起他就跟磕了药一样整天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我无奈的说:“行行,整个地球就属你一个人最清醒。你不是前两天才说今年秋冬都不用采购了吗?现在拉我出来又是干什么?”   小四特真诚的看着我的双眼:“秋冬是不用再采购了,但是现在夏天不还没过么?”   我:“……”   血拼到腿软,已经夜幕降临。小四又非请我饱餐了一顿,到家楼下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   开门的时候我手竟然还有点发抖。不知道在我接下来打开门的那一秒,是会看见一个猥琐大叔,还是绝世萌少呢?像巧克力糖的不只是生活,还有素未谋面的租客。   我深吸一口气,扎稳马步,气沉丹田,猛地推开了大门。   客厅里灯火通明,一个修长的身影闲闲的半躺在沙发上正百无聊赖的摁着遥控器。   在看到那个侧面的一霎那,我整个人恍如穿越,情不自禁用手猛揉自己的眼睛。我今天肯定是逛街逛得脑子缺氧了,怎么会把沙发上那个人认成周慕辰!   “我还以为你会习以为常的夜不归宿,没想到竟然还回来了。”一个冷冷的声音像爱国者导弹一般呼啸着扎进耳朵里,“轰”一声炸开,炸的我忍不住尖叫了一声:“你……你……”指尖颤颤巍巍的指着已经转过来看着我的那张脸,如见鬼魅。   为什么周慕辰会坐在我家里!   周慕辰脸上泛起一个冷到极点的笑容:“我是不是还应该跟你自我介绍一下?”说着他缓缓地站起身来。光是看一眼那高出我小半个身子的硕长身高,我就觉得要被压迫得窒息过去,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完全不知道要做什么反应。   他闲闲靠在沙发后背,双手抄在裤兜里,声音里没有一点友善:“你好。从今天起,我正式入住这里,希望我们能相处愉快!”   第8章   除了惊恐万分的圆睁双眼,我根本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我是没睡醒吗?我是还做着梦呢吧?谁来一棒子把我敲醒过来?赶紧麻溜的!   “是我说的不是中文,还是你已经听不懂中文了?”周慕辰的声音再一次无情的击碎了我的妄念。“你是不是应该热情的对新租客表示一下欢迎,而不是像要奔丧一样站在门口?”   我晃了一下神,两脚开始机械的往屋里倒腾,边倒腾边觉得脑子仍在嗡嗡作响。   周慕辰随手指了指他身旁的沙发,说:“过来,有事说。”   我心里莫名的突突了两下,继续机械的倒腾到沙发旁边,呆呆的看着周慕辰。   他皱了皱眉头,说:“坐啊!”   我立马一屁股死死的坐到了沙发上。半天才觉得有点不对劲,这到底是谁家啊!   眼角扫见周慕辰又坐回了我进门时他半躺着的那个位置。我不禁正了正身子,刻意的又挪远了一点。努力把持住自己的脑袋,一丝一毫也不要偏向他那个方向,好像那边就坐了个魑魅魍魉。哦不,丫就是个魑魅魍魉,要不怎么神出鬼没的跳到我家来了!   周慕辰把桌上的一张纸推到我面前,说:“这个你先看一下吧。”   我讷讷的拿起那张纸,看见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合租协定。   我茫然的看向他:“这是什么?合约不都签过了么?”一不小心对上那双黑不见底的眼睛,我猛的打了个寒战,赶忙又把头挪回来,装作专注的看那张纸。   周慕辰说:“租约是签过了。不过既然要公用客厅厨房卫生间什么的,咱们还是约细一点比较好,省的以后麻烦。”   我再不敢抬头,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开始看那手写的协定。   “一、房东居主卧,承租人居次卧。不论在任何情况下,房东都不得进入次卧。但必要情况下,承租人可进入主卧进行晾晒衣物等日常活动。”   我脑中瞬间浮现出周慕辰抄着手在我房间晃来晃去指手画脚的混乱场面,立马惊恐万分的抗议:“凭什么不准我进你房间,你却可以随便来我屋里?”当然,这样的抗议我也只能低着头。   周慕辰已经在沙发上摆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闲闲的说:“要是你愿意帮我晒收衣服,我也不愿意去你那边。”   我愣了一下,随即悲从中来:这破房子,阳台在我这边。   第一条就是个不平等条约,但人家有理有据有节,我竟然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隐忍着一条条看下去,才发现第一条只是个餐前开胃菜:   不准带外人进入房屋,哪怕是在各自的卧室逗留也不行,更不准留宿;在客厅看电视的时间不能超过晚上10点,且音量不能超过10,因为他那时是他工作效率的巅峰期,需要保持绝对的安静;房东要保证公共区域的卫生,至少一周做一次彻底的大清扫,换句话说我还得周周客串清洁工……   看到第十三条的时候,我终于忍无可忍的抬起头,无奈的说:“你这根本就没道理啊。我……我死也不能签!”我坚定的迎着他的目光,虽然身子再以一种不可察觉的频率猛烈的震动着,但我只能不断的自我催眠:就不低头,就不转脸,就盯着他!央晓,你不能认怂,这一认今后可就没好日子过了!   周慕辰淡淡的说:“你不签也可以。”   我眼睛一亮。   他接着说:“但你不签我也会照做。你要随便带人回来,我会毫不客气的赶他们出去。要听到电视的声音吵到我工作,我会直接拆了电视,等我搬出去那天再给你装上。如果你不打扫卫生,哼哼,反正我是不会打扫的,这里也不是我家,太脏了我就出去住两天,等你弄干净我再回来。”   我:“……”   周慕辰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一件明明毫无道理的事情,到他嘴里就变得那么顺理成章,那么非做不可。我在六年前就领教了这样的本事,六年后我的道行也没修炼得能压过他去。   他又扔了支笔过来,“签不签随你。反正我只是给你传达一下我的意思,你清楚了就行。”顿了顿又说:“不过我劝你还是签了,我今天心情还算不错,有的事情也让了一步,里面有些东西对你也是有好处的。”   我把那纸细细的上下瞅了三遍,真没看出他哪儿让步了,便没好气的说:“我怎么没觉得你这里有哪一条是对我有好处的来着。”   周慕辰也不恼,他懒洋洋的拿过纸去,在上面随意划了几下,然后仍回到我手里。我一看他化的那几条,差点没气得翻白眼。   允许我在他回屋里工作的时间里可以自由的在公共区域出入,允许我半夜一点之前可以安静的做宵夜,而代价是我一定要预留一份他的,不管他当时是不是有胃口(我猜他要是没胃口肯定也就直接扔那儿,第二天我还得自己拿去倒掉并洗碗);允许我自由选择厨房卫生间各种清洁剂,但任何一种都不能带柠檬味,因为他不喜欢……是,要是我是那看守所的犯人,每天有这么点自由,我真要感激涕零了。   可问题是:我他妈是一个廉洁守法的自由公民!   我刚要激愤的把那张鬼扯淡的协定揉成一团扔回他手上,周慕辰忽然又说:“如果你要是不签,我可不能保证以后都有这么好的心情。”   我嗫嚅着说:“我,我就不签,你能怎么样?”   周慕辰的嘴角扬起一个高傲的幅度:“那可就不好说了。或许哪天我在屋里工作得烦了,听见你在客厅里溜达,我可不敢保证我会不会发火。”   我抖了一下。脑子里瞬间浮现出周慕辰忽然冲出房门,把我吼得祖上都不知道姓什么……   “还有,其实我对清洁剂要求很高,不能有柠檬味只是其中的一种。如果你这都不接受,那以后我只能把不合心意的统统扔出了,直到你买回让我满意的为止。”   我抖得更甚。   “还有……”   我说:“停!”还有,还有要是以后我煮宵夜不给他留一份,他肯定会闲庭信步的走出来把整锅都给我倒了。就算他没说,我也知道他肯定能干出这种事。   周慕辰眯着眼睛看着我,脸上带着一种高深莫测的微笑,那德行就跟拿破仑刚征服了欧洲大陆似的。   在他那种胜利者姿态的注视下,我颤颤巍巍的在那丧权辱国的协定下签下自己的名字,一笔一划都深刻的觉得,我就是那贱卖女儿的杨白劳,怒沉宝箱的杜十娘……   写完“晓”字的最后一笔,我的内心涌出一股难以言状的悲壮。从此,我央晓就不再是单纯的央晓了,我还得兼当清洁工、采购员、宵夜厨子……   周慕辰非常满意的把那张纸拿过去,随意的扫了一眼,撇着嘴说:“央晓,你的字还是这么难看。”   我:“……”   我觉得,我连愤怒的力气都失去了。   周慕辰把那“协定”叠好收到自己的口袋里,然后缓缓的站起身来,把右手伸到我的脸边:“那么,预祝我们合租愉快!”   我苦笑,免费找了个保姆,你他娘的当然愉快!   我不知所措的跟着站起来,那只手就那么静静的伸在我跟前,我却迟迟不敢把手伸出去。虽然眼前这个人现在讨厌得让我恨不得把牙咬碎了去,但他,他是周慕辰啊。   心头顿时百转千回万般感慨,瞬间无数狗血的往事刚下眉头却上心头。除了那一回,他从来也没主动跟我伸过手,就连在灵感星空的庆功宴上,我以为他要人人有份永不落空的时候,他也就那么顺其自然的把我跳了过去。   再一次深吸一口气,我力透手臂,终于鼓足勇气准备把手抬起来。   但就在我似抬非抬的那一霎那,周慕辰他,他,他突然就把手收了回去。“不用为难勉强自己,我也就做做样子,其实我也真不怎么想跟你握来着。”   我差点一个趔趄又一次栽到他手臂上。还好,这次我刹住得很及时,只是身子狠狠的晃了一下。   周慕辰却再不管我。他双手插着兜,一甩头就向他自己的卧室走去。   我呆呆的愣了两秒钟,忽然出生道:“你……你等一下。”   周慕辰竟真的停了下来。他微微的侧过身子,“怎么,还有事?”   努力的把刚刚还翻腾的气息调顺,我终于还是决定问出我从进门起就一直盘旋在脑中的疑问:“你……你之前是不是知道这房子是我要出租?”相亲那晚上回来我就发现中介的名片不见了,想来想去,最有可能就是落在了出租车上,如果不是被他捡了去,怎么会这么巧他就刚好租了这房子?打死我也不相信我俩的缘分又这么深,要不六年前早干嘛去了?   周慕辰扬了扬眉角,“你想说什么?”   我抽着气,却还在尽力的坚持:“中介说你都没看房子,就决定租下来了。难道你之前就没问他一下房东叫什么名字?”   周慕辰脸上又泛起一种微笑,这次却笑得有些轻蔑:“所以,你觉得我是事先知道你住在这里,所以才住进来的?”   我不敢说话,眼皮一直拼尽全力的跳啊跳,跳得我心慌意乱根本分不清是左眼还是右眼,或许,是双眼?   “央晓,你想象力也太丰富了点吧。”他眼角都不瞟我一下,笑得更深。   我突然很是窘迫,我,我真是魔障了,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我压根就不该开这个话头。他是周慕辰,他是高高在上对我视如敝履的周慕辰,他会辗转迂回为了我来租这个破房子?   我说:“哦,对不起。你休息吧。”   “那张中介的名片,是你掉在车上的?”周慕辰忽然问了一声。   我脑子一震,抬起头来望着他。“真,真是你捡去了?”   周慕辰好像思索了一下,这才淡淡的说:“我正好要在附近租一间房。在车上捡到那张名片,我并不知道是你的。所以,你也不用想太多了。”   我心里突然没来由的泛起一阵失望。果然,我又自作多情了一次。   “我,我没多想什么。我只是奇怪,这附近新房子那么多,你这么怕人打扰,怎么不去租一套好点的?你,你不是挺有钱的么?”其实我只是在没话找话说,以至于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周慕辰哼了一声,“央晓,看来你真是一点都不关注财经新闻。”   他扔下这么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转身进了房间。   关门时发出“嘭”的那一响,震得我耳膜一阵嗡鸣。财经新闻?跟周慕辰住进我家扯得上什么关系?   正浑浑噩噩的想着一会睡觉之前要先百度一下,无意间瞥见客厅得地板,我立刻声嘶力竭的哀号了一声。早上出门时什么样,现在那地板还什么样,无数双脏得难以形容的鞋印从大门口一直绵延到周慕辰的卧室,根本没有一点清理过的意思。谁跟我说新租客修养很好来着!把人屋子弄成这样却一拍屁股自己回房了,这叫有修养?   我想,我未来数月的生活,也许就要跟这鞋印一样,被人踩之则来,擦之即去了。   第9章   那天晚上,我跪在地上,用洗洁精和肥皂粉的混合物擦了四遍,才把那不知是混合了胶状物还是鼻涕(我祈祷上苍是我眼花)的鞋底老泥搓干净。届时已临近午夜十二点,我抬眼扫了一眼周慕辰那屋的门缝,灯光还大亮着,不知道是不是在进行他所谓的“工作”。   蹑手蹑脚的把东西归置顺当,洗澡时又狠狠的把手洗了三回,这才觉得勉强弄干净了。基本是一回房间就瘫倒在床上,半梦半醒的时候才想起来:哦,我还没去百度,明天一定要记着。   第二天早晨醒来,我躺在床上半天也不敢动。直到听真切了,客厅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这才跳起来冲进厕所,火烧眉毛一般把自己收拾妥当。不过后来发现我这提心吊胆根本就是多余的。因为直到我出门时,周慕辰那房门都关得像钉死了一般,也不知道他昨晚到底是弄到几点。   到所里开始醒瞌睡的时候,我顺手打开网页搜了一下“灵星科技”,结果铺天盖地跳出来一堆东西。饶是我睡眼惺忪萎靡不振,也一眼就从上面看到了我想要找的东西。   “灵星科技最新研发失败,CEO周慕辰引咎辞职”、“最新研发游戏被否,灵星科技陷入财务危机”、“巨额投资项目惨淡收场,众投资者矛头直指周慕辰”……   我在半梦半醒之间不可抑制的抖了一下。就算财经触觉十分迟钝如我,也能从这些攻击气息十足的标题中看出:周慕辰惨了。   虽然不是很理解他们这些科技开发公司到底是什么的干活,但我还是从那些长篇巨制八卦无比的新闻报道中知道了个大概:灵星科技在差不多一年前做出了一个投资,支持一款大型游戏的开发,且这个项目是周慕辰排除众议做出的,还用自己在灵星科技的股份做了担保融资。现在这个项目开发过大半,资金短缺,同时据说市场调查时反响不太好,投资者都不愿意再继续砸钱,直接导致项目瘫痪。而灵星科技因为这个事情资金周转出现了严重问题,其它几个游戏项目也推迟上市时间,然后,周慕辰被当做罪魁祸首,被人赶出了董事会。并因为决策不谨慎,周慕辰作为董事和决策人对公司负有巨额的赔偿责任,就算把他持有的所有股份都卖掉,估计也补不上那个缺口。目前灵星科技保留随时追究其其它责任的权利。也就是说,现在周慕辰现在就是个满身债务的穷光蛋了。   我呆呆的在电脑面前坐了很久,忽然不知道自己应该是有一种怎样的心情来面对这样的转折。依照昨晚上他对我那嚣张跋扈的态度,以及六年前他对我身心造成的那难以磨灭的伤害,我绝对应该仰天长啸老天有眼,并立马给家里打一个电话告诉他:你都一够格吃低保的人,以后少在我面前装大爷。   但,但我他妈怎么就是乐不起来呢?   我永远都记得,在灵感星空工作室制作的第一个游戏找到买家的那天,周慕辰在庆功宴上被灌得醉醺醺,晃晃悠悠的爬到桌子上,仰头高呼:“周慕辰马上时代就要来临了!”他的眼睛,永远都只看向高处的远方,   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几乎是把全部心血都放到了灵星科技里,现在却被人像扫地出门一样干了出来。换了是我,我都会羞愤得一头磕死在公司门口,何况是周慕辰?   我愣愣的端着茶杯,忽然觉得我是不是应该要对周慕辰好一点,比如晚上买个肘子什么的回去炖上,叫他一块儿补补脑,安抚一下他受伤的心情之类的。伴随而来的是绵延不断的各种借口,他都倒霉到这份上了,我还跟他计较什么晾衣服做卫生,实在是有点太落井下石了……   但还没等我把晚饭菜单列个明细出来,小四就打来了电话:“喂,你晚上没事吧,骆维说要请咱们吃饭。”   我差点没一口水全喷到键盘上。   “改天有空一块儿吃饭”基本已经成为现代社交场上的使用频率最高的金玉良言,因其喊出口时颇有气势,对方听着颇觉受用,执行时间机动灵活,瞬间拉近亲密程度于无形这几大优点,脍炙人口经久不衰。   我刚踏入社会时还不太明白这句话形式重于实质这个特性,碰上一个万儿八千年没见过的老同学之类的,听了这话还真巴巴的等了几回饭局。不过无果了太多次之后,便也顿悟了:话可以乱说,但饭绝对不是乱吃的。   所以上次小四说骆维要请我们吃饭,虽然当时忐忑了一下,开始逛街之后便完全释然了,俨然已经将骆维归入日常社交场上的芸芸众生。但我真的从来没想到,一个六年没见,当年也不怎么熟的师兄,竟然如此古道热肠,听的人都没当真的话,在他那儿却字字千金。而且效率奇高,昨天才在街上碰见,今天就要在饭桌上聚首了。   我嗫嚅着说:“能不去吗?”   小四说:“蹭饭都不去,你傻啊!骆维现在可不知道是身价多少的富豪了。”她顿了一下,忽然压低了声音:“晓啊,跟你说个事,你听了千万要平静啊,千万记得你还在上班,不要一下就崩溃了……”   我不耐烦的打断她:“有事说事!”   小四神秘兮兮的说:“骆维现在是灵星科技的CEO,周慕辰欠了一屁股债被踢出去了。”   我淡淡的“唔”了一声。   “你竟然不激动?”小四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八度。   我说:“哦,我已经知道了。”   小四的声音充满了不可思议:“你竟然也看财经新闻?”   我说:“今天之前我是没看过的。”想了想,又说:“诶,跟你说个事,你千万别叫。”   小四的声音因为兴奋而微微有些发颤:“什么什么?”   我咂了咂干燥的嘴唇,说:“我的那个新租客,昨天入住的那个,是周慕辰。”   迎接我的是一声响彻云霄的尖叫。   我立马把手机拉开一米远。我就知道,尖叫从来都是她表达情绪最直接的方式。等我把电话重新放回耳朵边的时候,她已经在那头带着一种溢于言表的激动喋喋不休:“我就说吧,我怎么可能看走眼,他就是对你有那么点不怀好意啊啊啊……”   我无力的想在她激动的尾音中插个空进去解释一下,当刚说了个“其实”,就被她坚定的打断了去:“就算你立刻被抓去坐牢了,晚上也得给我越狱出来,咱们面谈!”   我还来不及对她如此乌鸦嘴的比喻发表一点谴责,她就挂了电话,估计为晚上的持久八卦站储备精力去了。这算什么事儿啊真是!   我果然没有估计错小四对于此类八卦的热衷。晚上等我磨磨蹭蹭从所里出来的时候,小四已经蹬着一双牛皮短靴在门口等我了。我瞅了一眼她昨天刚做的耀人双目的新指甲,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惆怅。   在打车赶赴骆维之约的路上,我已经跟小四大致的描述了一下周慕辰住进我家的始末,从他在车上见到我那张中介名片开始,到他昨晚回房“砰”一声关门为止。当然我选择性的略去了那份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因为一旦说出来,我今晚肯定要在小四对我如何窝囊的洗脑中度过了。   说完之后,小四长长的叹了一声,竟然半天没有发出一点响声。   我大气也不敢出的看着她。半晌之后,她忽然低低的说了一声:“央晓,你信世上有这么巧的事儿么?”   我苦笑:“我想不信也不行啊,人家都住进来了。”   她似乎还想说什么,却最终还是忍了回去,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声:“算了,我也不想再扇动得你胡思乱想的,自己把持住!”   我觉得脑子有点晕,她到底是想我想入非非呢,还是不想我想入非非呢?依她一贯的态度,我觉得前者比较多。当然要不是在她那爱情专家般言之凿凿的鼓舞下,我也不会厚着脸皮想要去撼动周慕辰那尊万年冰山,最后折戟沉沙死无葬身之地啊。不过在那件事以后,小四也对自己的观察能力质疑了许久,以至于自信心都受到了不小的创伤,我也就把她错误教唆的罪行给免了。   看的出来骆维真的是有钱到一个极致了,吃饭的地方绝对是那种你打门前路过,都会觉得那饭香在吸你血的地儿。我看着那金碧辉煌的门脸,颤颤的扯了一下小四的衣角:“这么高级的地方,不合适吧。咱俩跟他那点交情……”   小四一昂首,一挺胸:“不是这种地方我还不来呢?咱们跟他是故交,你懂么?故交!”小四坚定的重复了一下她对我们和骆维关系的定位,仿佛这样咱们就很配得上这排场了。   我也跟着她的动作自我催眠了一下,然后昂首阔步的走入了那金碧辉煌的大门。报上骆维的名字之后,服务员非常专业的把我们引导到一个包厢门口,并打开了房门。   超大的包厢中间一章硕大的餐桌旁,一个西装革履的颀长身影巧笑倩兮的站了起来。“欢迎欢迎啊!咱们可真是太久没聚了!”   侧目之间,那个身影挪到了我面前,一双指节修长的手已经伸到我面前:“央晓,好久不见!”   我愣愣的伸手握上去,抬头对上那张满是微笑的清隽脸庞,情不自禁的说了一声:“骆维师兄,好久不见!”   骆维握手的力度刚刚好,既让人充分的感受到他的热情,又不会觉得很突兀不习惯。他眯着眼说:“央晓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咱能不能不提师兄俩字?”   我咽了口唾沫,不知如何回答比较好。虽然在学校的时候他确实跟我说过很多次叫名字就好,不过我委实不敢那么随便。倒是小四看出我的不知所措,在旁边爽朗的一笑,说:“你只欢迎央晓,不欢迎我么?”   骆维笑着又向小四伸出了手:“岂敢啊?不过咱们昨天不是已经算见过了么,当然要先问候一下六年没见的央晓了。”   小四跟他握手的时候,我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再摇下去,我就只能做呆滞状傻笑了。   然后便是入席。我将点菜的工作全权交给了自称在上流社交场上打拼多年的小四,看着她手指如飞的在菜单上滑动点阅,我这才相信她那间公关公司确实有那么点上流社会客户基础。   过了这么多年,骆维的样子真是没怎么变,一点都没觉得他身上带着那种唯利是图的商人气息。据说骆维在灵星科技主要是负责财务融资等,那每天进出手里的资金估计都得以十万计,在这样的环境中竟然丝毫不受铜臭气的熏染,还跟以前那个温文尔雅的大师兄感觉一模一样,真是难能可贵。   第10章   小四平时对财经新闻的关注度显然要比我多得多得多,当然这也是处于交际需要。用小四的话来说:“你要从有钱人那里搞钱,首先需要知道他们平时把钱都放哪儿了。”而骆维正好是有钱人兼大管家,十分符合小四的定位,所以一聊起来两人的共同话题竟是格外的多。   “灵星科技去年上市的那几款游戏反映都非常火爆啊。”小四适时的开始拍管钱人的马屁,“现在国内游戏市场,灵星真算得上龙头了。”   骆维微微笑了笑,说:“其实我们现在也是把研发当成一项工作了。现在想想,还是只有当学生那阵儿做的东西最有感情。”说着他忽然把头转向我,说:“我前两天突然把当年那第一个游戏翻出来玩了玩,央晓,你做得那段音乐真是太有感觉了。到现在公司推了这么多款游戏,我再也没有听过那一段主题音乐做得那么贴切,让人印象深刻。”   我的心里猛的很快的跳了几下。我就知道,叙旧来叙旧去,就免不出要扯出那段混乱事。我挤出个笑容,说:“哪里哪里,现在灵星科技都是请的专业音乐制作,我那点业余水平,自娱自乐还行,大台面是上不了的。”   骆维的眼里好像闪动着一种不知名的光辉,他缓缓的抿了一口红酒,扬着嘴角说:“央晓,你还是那么谦虚。”   我不谦虚,真的。特别是当年我拼死拼活的赶了三个通宵,屁颠颠的拿着自以为是人生巅峰的那段音乐到周慕辰面前献宝时,也仅仅只得到了两个字的评价:“凑合”。我永远不知道周慕辰的标准在哪里,但我从那里以后就非常明确一件事:我绝对够不上那个标准。   扯到这事,就再也不能不想到我和周慕辰的相识了。那就是一段迷糊众生颠倒五脏的混乱,而一切的开端,就得从我人生里唯一的才能开始说。   现在想起来,我时时都很感叹我爸妈怎么就那么眼光毒到,在我还是个无知稚子的时候,就帮我从茫茫的艺术之海选择了音乐这条折煞了不知多少英雄汉的不归路。我非常理解大人们总是希望孩子有那么几技傍身的美好愿望,但这世界上有那么多便宜的技能,比如书法就只需要一直毛笔;比如绘画也只需要一支画笔,哪怕画笔的种类多了点,但就算把铅笔蜡笔碳素笔水彩笔等等都买个全套,那也只是一套笔。就算非要挤进音乐圈,学个唱歌什么的多好,连道具都省了,人在那儿就是整副家当。但他们就偏偏挑了个最费钱费事的纯音乐,别的先不说,就那一台电子琴,给人买十套顶级好笔再每支附俩笔帽都绰绰有余了。   后来去少年宫混熟了之后,我才有点明白,我爸妈肯定是被那老师忽悠了。纵观三楼各个教室,只有我这老师最能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一个高音谱号都能被他形容成某天使掉落到凡间的眼泪云云。很久之后我都在琢磨,到底哪个天使这么不开眼,掉下的眼泪跟隔壁班王二胖的鼻涕一般既黑且九转回肠。   后来证实我的想法果然是对的,因为再某一个雷雨交加的晚上我死都不愿去学琴的时候,我爸妈就开始用那老师给他们洗脑的话开始给我洗脑,从伟大的贝多芬扯到了楷模李斯特,声色并茂的畅想着某一天我坐在金色大厅中央弹起一段沂蒙山小调,那该是一个多么激动人心光耀门楣的事情……当然我十分怀疑沂蒙山小调是我爸妈自己加上去的,估计他们没记住当时那老师说的到底是怎么一首名字曲里拐弯是世界名曲,我也没有机会去纠正他们沂蒙山小调并不是钢琴演奏曲,因为再这样的洗脑都无效之后,我爸直接将我狠揍了一顿塞去了音乐教室。   所以什么诱导教育在中国都是行不通的,只有拳头最符合中国国情。我觉得我爸妈在买琴的时候终于醒悟过来他们是被忽悠了,但我们家的窝囊也是有传统的,他们最终没好意思闹着换班,而是咬牙切齿的抬了个琴回家。后来我妈指着那琴跟我说:“你至少得去省文化宫的台子上演奏一回,不然怎么对得起我跟你爸的心血!”不过这么多年之后,我连县城那破旧的大礼堂都没上过。金色大厅和沂蒙山小调成了我爸妈永远的遗憾。   我的演奏并没有学得很好,反倒是对乱弹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先在琴上乱按一气,然后洋洋自得的把乱按出来的音符画到发的那些谱子背后,并因此被老师批为亵渎世界名曲。但很后来知晓了一点娱乐圈常识之后,我才知道那就叫作曲。   小四自从知道我有这个爱好时兴奋了很久,虽然她不知道我的水平仅仅停留在乱弹的阶段,但依然坚定的封我为艺术圈的人,并时刻惦记着要找机会让我展示一下。于是,C大那年的网络KTV大赛就成了最好的契机。   C大不亏是理工人才济济,就连搞个歌唱比赛都跟别的学校不一样,连舞台什么都不用搭,谁要参赛就自己用软件录一首,上传到大赛指定地址就可以了。除了顺带锻炼大家使用音乐软件的能力之外,小四十分坚定的怀疑这只闻声不见人的比赛形式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因为她不知从哪里听到,前两年办现场各场比赛的时候,有两位打扮成火鸡状的参赛选手一转身直接把一个评委吓去了医院,所以停赛整顿一年后,今年直接改成网络赛了。理工人才的创意永远层出不穷出人意表,只是C大的预算里并没有准备医疗费来支持这种创意。   而为这次比赛提供技术支持的正是周慕辰的灵感星空工作室,这也是我第一次全面了解到这个工作室的存在。虽然当时并没有觉得这事跟我扯得上关系,却在得知小四先斩后奏的报了名之后感到了无比的恐慌。   我说:“唱歌?咱俩谁上?”   小四风情的一甩头,“二重唱!”   我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想当年大一时班级聚会,我俩在KTV包房里一开头,立刻有一半的人起身表示要上厕所,剩下的一半是因为厕所满了挤不进去。   小四估计看我脸色不对,于是她开始陈述她的作战计划:“咱俩要扬长避短,剑走偏锋出奇招,这才能取胜。”   我咽了咽口水:“咱俩就算把所有参赛者都毒哑了,也取不了胜。”   小四无奈的看着我说:“央晓你这脑子怎么就不能活一点?你忘了你会什么?作曲啊!那些流行歌曲都唱烂了有什么意思,你信不信,就咱们学校这帮人的品味,十个参赛的有三个都得唱《美丽心情》。另外七个是男的,一大半都得唱《断点》没跑……”那时候这两首歌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连学校保洁做卫生的时候都会哼两句。   我觉得唾液腺瞬间发达了百倍,噎得我话都有些说不顺:“你……你饶了我吧,就我那两把刷子……”   小四义正言辞的截住我的话头:“不行,这次说什么也得听我的。你去你那旧作里淘淘,把精品都弄出来,填词交给我了,你看我唐宋诗词全集都借回来了。”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往外掏书,不知唐宋诗词,就连诗经元曲都有。不过恍然还从里面看到了一本《金瓶梅》,不知是不是我眼花……   当晚我就从家里带来的一堆乱七八糟的乐谱里翻了半小时,才找到一张稍微靠谱的。鉴于小四借的参考资料都是中国古典文学,我也只能找出一张在第五遍重温完《蜀山奇侠》后曲性大发的产物来配合她的创作方向。大致哼了一边给她听了之后,小四眼睛发亮,大呼有戏。然后在她熬了一个通宵之后,我们的第一首原创曲目就如此诞生了,她还给取了一个非常牙碜的名字,叫《剑情》,怎么听怎么像奸/情。   直到小四找了一个软件学院的师兄用音乐软件把这谱子导成了配乐,我还如在梦中。我十分坚定的相信小四这招剑走偏锋也起不了什么作用,特别是在我俩杀猪一般在寝室嚎完了整首歌词,那整个儿就是一部恐怖片配乐啊,还是连环杀人案那级别的。但小四还是十分得瑟逼着我赶在截止期的头一晚将曲子传上了网页。我深深的怀疑,要哪个评委有深夜工作的习惯,会不会学校明年把网络歌唱比赛都给取消了,C大从此无歌声……   但非常出人意料的事,就在我正庆幸没听闻哪个评委又进了医院时,却接到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我接起还没说话,就听见一个低沉的男声说:“喂,请问你是央晓吗?”   我跟你说,什么战马狂奔,什么地动山摇,跟我那阵儿的心跳比起来,那就是蚂蚁打哈欠,屁都不算。我整个儿脑死了三秒钟,才愣愣的说了两个字:“哦,是。”   那声音顿了顿,说:“你好,我是这次网络KTV比赛的技术负责人周慕辰。我有点事想跟你聊聊,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那三个字出来的瞬间,我的世界安静了。直到挂了电话,我的脑子里都只有那三个字在不停的回荡周慕辰……周慕辰……他竟然主动给我打电话……   直到小四回寝室来,将我那神游太虚的思维打断,我才想起来,我压根没听见他说见面的时间地点。   小四眼里都是怜悯的看着我,我想她一定是觉得我脑子本来就不好使,现在还魔障了。   那一晚,我激动的毫无睡意,一直扯着小四问,第一次正式见面我要跟他说点什么。小四在屡次尝试入睡都未果之后,最后愤怒的冒出一句:“你兴奋什么!说不定他明天找你是要你以后别发那么恐怖的东西到校园网上!”   我脑子“嗡”了一声,悲惨的发现这个可能性实在很大。于是后半夜,我又沉浸在深深的忧伤中。   第11章   一晚上没有睡好的结果就是,我的感官和视觉都出现了极大的偏差。因为对于那天发生的全部事情,我和小四的看法基本走在了两个极端上。   依我的感觉是:周慕辰同志待人接物十分周到,对我提出的问题虽然回答得言简意赅但个个耐心,虽笑容少了些但说明他为人严谨认真,虽然屡屡被我的回答噎到说不出话,但他还是十分宽容大度的包容了我的一切不着调。   但等我把事情发生的经过完完全全向小四陈述了一遍之后,她给我的反馈是:“央晓,恐怕,他只是懒得理你……”   其实我到现在都还能记得那天的一切,是因为,它是在发生得很快。快到没什么迂回难记的地方。   我来到约好的学校小茶室,周慕辰还没到。正在我思量着一会儿他来了,我是应该矜持的坐在原位等他上来相认,还是装熟的走上去首先自我介绍时,一个声音已经在门口响了起来:“哪个是央晓?”   小茶室内稀稀疏疏也没坐几个人,这一嗓子虽然不大,但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就集中到了声源处。当然那个人毫无意外的是周慕辰,只是打死我也没有想到他会采取这么一种直截了当的公告方式,来寻找一个对他来说完全没见过的生人。   在周围的人悉悉索索的讨论声中,我颤颤巍巍的举起了手:“我……我在这儿……”   无数道目光瞬间全又扎到我身上,打出生一来我就从未受到过这么多人的关注礼,一时弄得十分不自在。但还好,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削减了我的注意力,在周慕辰坐到我对面之后,我并没有如想象中一般瞬间呼吸不畅缺氧晕过去。   我说:“师……师兄,你好。”周慕辰今年已经临近毕业,我叫师兄也挺合适。   周慕辰摆了摆手,淡淡的说:“叫名字好了。”   我顿时感觉到一股春天般的温暖。他,他真是个随和的人,竟然一点也不摆学长架子!   周慕辰问:“这次网络KTV大赛,你上传的那首歌,是你自己创作的吗?”   我边咽口水边点头入捣蒜。   “你学作曲多久了?”他又问。   我想了一阵,说:“如果从我第一次在乐谱后面乱画开始算起,怎么也得有个十多年了吧。”   周慕辰说:“我是问你跟老师系统的学习作曲的时间。”   我又努力的想了想,回答:“还有老师教作曲?”少年宫好像没开这课啊。   周慕辰停了三秒没说话。我看见他脸色瞬间变得有点不对,吓得我再也不敢往下说。   “也就是说,这些都是你自学的?”周慕辰好像终于把情绪调整到一个合适的位置,这才开口接着问。我小心翼翼的点点头,很怕又刺激得他再度无语。   周慕辰又沉默了一下,话题忽然一转:“你平时玩游戏吗?”   这次我很认真的想了一下,在确信自己的答案十分契合他的提问了之后,这才郑重的说:“嗯,玩的玩的。超级马里奥很小的时候就快通关了,还有冒险岛,魂斗罗……”二舅是在县城里倒卖游戏机的,为此我近水楼台捞了不少月。我洋洋自得的数着小时候玩过的游戏,一直数到了俄罗斯方块,这才发现他脸色更不对劲,猛地收了口。   周慕辰扶着额头说:“不是这种……”   我恍然大悟:“街机游戏么?哦,我不玩那个的,小时候家里管得严,不让去游戏厅。”   不知道是不是我没睡好眼花,我觉得周慕辰的身子在以一种难以察觉的幅度抖动着。空气里好像充斥着一种奇怪的味道,但具体是什么,我却又说不出来,只是觉得我确实最好再也不要说一个字。   过了半晌,周慕辰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这次竟然还有点发颤:“电脑游戏,电脑游戏你知道吗?”   我嗫嚅着说:“扫雷?”   周慕辰终于彻底忍不住了,他一手死死的攥住面前的那个小茶杯,几乎是低吼着说:“仙剑奇侠、剑侠情缘这类的!玩过没有!”   我满脸惊恐的望着他,不可抑制的抖动着:“我,我好像看小四玩过,我自己没……”   周慕辰皱眉问:“小四是谁?”   我说:“就是我们那歌的另外一个演唱者兼作词人,哦,叫唐汶欢。”   周慕辰挑着眉问:“就是那个把高音唱得跟鬼叫一样的女的?”   我顿时语塞,决定打死都不能把这句话转告给小四。   周慕辰好像思索了一阵,终于开始言归正传:“我今天找你其实是想请你加入灵感星空工作室,跟我的团队一块儿做一款游戏的研发。”   我愣了半天愣是没想明白,到底是他在梦游呢,还是我在幻听呢?游戏研发是什么东西?我连他说的那种游戏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啊!   我心虚的说:“周……师兄,你,你找错人了吧。我哪儿会什么研发?研墨倒是做过,还不是很熟……”   周慕辰咳了两声,打断我的胡言乱语:“研发这块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们基本已经完成得七七八八了,主要是主题配乐一直空着。我听了你们上传的那首歌,虽然唱得……咳咳,不过词曲的感觉都还挺不错。你愿不愿意加入到我们的团队中来,帮助我们完成这款游戏的制作?”   找我写曲儿?是找我写曲儿吗?周慕辰竟然看得上我写的曲儿?   我恍如梦中,听见他继续说:“哦,对,还有你那个同学,唐汶欢是吧?要是她有兴趣的话也可以一块儿过来,她歌虽然唱得吓人了点,但词填的还不错,可以帮我们完善一下游戏里的文字工作。”   我已经激动得连点头都忘了,直到他皱着眉问:“你不愿意?”我才慌忙摇头,摇了两下又觉得不对,赶紧又慌忙点头,就这么横七竖八的倒腾了几下,愣是把头都弄晕了,嘴里忙不迭的说:“不是不是,我愿意,非常愿意。”   周慕辰说:“你可以不用这么快答应,这东西听着很简单,但其实很费功夫,你们大二功课又挺忙,可以回去先想想。跟你同学也商量一下。”   我忙说:“不用商量,我全权代表了。”   周慕辰也没再说什么,淡淡点了点头,说:“你还有什么想要先了解清楚的吗?”   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憋了半天,才嗫嚅着说:“我,我倒是真有一个问题,不过跟工作室没什么关系,现在能问吗?”   周慕辰说:“什么?”   我吸了一口气,说:“参赛作品那么多,你怎么就淘到我们那首歌了呢?难不成……难不成它得奖了?”   我真真的听见周慕辰抽了一口气。半晌之后,他沉沉的说:“一个四分钟都在鬼叫的东西……你觉得C大人耳朵都聋了么?”   我顿时无语。其实撇开主观因素来说,他形容得到真是很贴切,那录音就是一段长达四分钟的鬼叫,只能叫东西,连歌曲的脚趾甲盖都算不上。   我再不敢往下问,默默地注视着周慕辰转身离开了茶室。   虽然谈话时有鸡同鸭讲的嫌疑,但总体来说我觉得还是进行得非常愉快的。我为我第一次跟他正式会面就表现得如此自然而感到骄傲,但是小四却深深的不以为然。   当然我一贯主张同志之间求同存异和平共处。本着我不能说服她,也坚决不能被她说服的信念,我愉快的告诉她我已经代她同意加入灵感星空工作室的决定。小四的反应很是奇特,她先是五秒钟没有说话,正当我怀疑她是不是有点不愿意是,她已经尖叫着一声冲出门去,猛砸对面寝室的大门怒吼:“老娘发了!老娘要吊金龟婿去了!你们谁今天说我没嫁有钱人的命来着?”   我浑身大汗,陡然觉得我就这么冲动的拉着她一块儿去潜伏,是不是有点冒进?   其实后来正式的参与到工作室里,我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水深火热的生活。我到现在每每翻出电脑里的《蜀山奇侠》,都有一种不知名的哀怨在胸中流动,不是因为看了它有感而发,我也不会一脚踩进周慕辰的生活无法自拔。两首配乐叫一首主题曲,外带参与音效等设计,愣是把我弄的三个月的时间里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游戏出来之后,就恰逢我跟周慕辰撕破了脸,我就再也没有听过那骆维口中最有感觉的配乐。如今这么说起来,我心里很有些伤感,讷讷的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   这顿饭吃得我颇有些胃疼。本来我的肠胃就不怎么消受的得起那些高端的海鲜,还老想起一些让人消化不良的往事,到最后我也不知道那只油闷大虾是怎么从我盘子里挪到小四的嘴里的。   吃完饭出来,骆维提议要开车送我们回去。   小四的脸已经笑成了一朵花。我刚想拉着她叫她谦虚点,一个柔弱的女声忽然在我背后幽幽的想起:“骆维。”   骆维微笑的脸瞬间僵了一下。   我莫名其妙的回过头去,在看到身后那姑娘的瞬间,我也抽了一口凉气。   这,这不是那天在相亲现场,撞我一下夺门而去的那只小狐狸吗?!   第12章   不知道为什么,我每次见到小狐狸,都觉得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被这两男人欺负得多惨啊。但仔细想想情况好像又不对,一次是她甩下周慕辰跑了,现在又突然出现震得骆维话都说不出来,怎么看她也不像被欺负的那个。   小狐狸缓缓的走过来,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骆维的脸,压根就好像没注意到旁边还有两个活人。   骆维好像终于缓过了神,他淡淡的说了句:“真巧。你也来这儿吃饭?”   小狐狸说:“我打电话问了你秘书,知道你在这儿吃饭,所以特地来找你的。”顿了顿,忽然声调一沉:“周慕辰在哪儿?”   我还没来得及惊讶,小四已经在旁边猛烈的咳了起来。六只眼睛刷一下全盯向她,她忙急急的捂着嘴,摆着手说:“咳咳……没事……我,我呛着……你们说你们的……”   我无奈的扶额,在心中长叹了一口气。果然,唐汶欢同志绝对不会把人的秘密主动往外说,但她会时不时出点幺蛾子让你知道她内心饱藏秘密却无法分享的痛苦。   骆维好像也不是很愿意回答小狐狸的问题,所以小四的的咳嗽声为他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契机,他微笑着跟那小狐狸说:“对了,给你介绍两个老朋友。”然后分别报出了我和小四的名字,对于身份的介绍,则是大学时的校友。   “这位是夏依璇,是灵星测试部的经理。”骆维又转头向我们报出了小狐狸的名号。   我跟小四同时哈腰:“夏经理,幸会幸会啊!”原来小狐狸叫夏依璇,别说,平仄跟周慕辰的名字还挺搭。   夏依璇显然没什么心思跟我们俩路人套近乎。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低低的说了声:“你们好!”然后又立刻把头转向骆维,坚持不懈的重复了一句:“周慕辰在哪儿?”   骆维无奈的说:“我真不知道。依璇,你这样每天都来缠着我也没用啊。”   我眼角瞥见小四的眼睛陡然闪闪发亮,嘴唇微启似要说话。说时迟那时快,我想也没想就不动声色的狠狠一把掐在小四的后腰上,痛得她“嗷”一声挺了一下肚子。然后我忙跟一脸莫名其妙的骆维解释:“她胃不好,估计是海鲜吃多了又消化不良。不用管她,你们说你们说。”   其实刚才在席间,虽然我们好像心照不宣的都想避开周慕辰这个敏感话题,但忆往昔峥嵘岁月的时候,难免要提起他一两次。我们共同的往事里,哪儿能把周慕辰都摘了出去。但言语之间,骆维好像还真不知道他在哪儿,时不时会露出一脸浓浓的无奈。   不过既然周慕辰自己都没说,我就更不敢往外泄露他的行踪了,即使泄露对象是他的铁哥们儿骆维。设身处地的想象,以前出门开哪辆车都得选半天,现在却窝在那么一个破地方,换我我也打死都不让人知道。当然我也不知道他以前是不是有钱的养了几车库的高级跑车,不过电视里都那么演,我想应该也差不多吧。   夏依璇脸上没有一点相信的表情:“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你哪一点会不清楚!”   骆维苦笑:“这次是他自己存心要躲,我也没办法啊。”顿了顿又说:“你父亲不是在跟他谈股票转让的事情吗?我觉得他知道的可能性比较大,你或许应该去问问他。”   夏依璇的脸色忽然变得很不好,有些发白,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小四低低的“咦”了一声。虽然十分轻微,但还是非常顺利的钻入我的耳朵里。我一转头,就看见她眼中八卦的火光在炽热的燃烧。我心有灵犀的递过去一个了解的眼神,表示万事先忍住,等会深度八。   半晌之后,夏依璇终于冷冷的哼了一声,恨恨的说:“你跟我都一样!他,他都那样了,你们却只想着抢他的东西……”说到后面,声音都有些哽咽。   我跟小四面面相觑,既惊她这么形容自己的老爸,更惊她这么形容骆维。骆维是谁啊?他跟周慕辰可是除了共穿同一条内裤,连同一条外裤都能凑合着同用的兄弟,他怎么可能去抢周慕辰的东西?   骆维苦笑更甚:“依璇,你别……”他伸手想要去抓住夏依璇的肩头,她却坚决的推开一步让他捞了个空。   我跟小四在旁边实在有点不太自在。眼前这一幕跟那些烂俗的青春偶像剧算是多么惊人的相似啊,眼见夏依璇当着我们俩生人的面就要落泪,显然情绪已经上升到一个难以自拔的程度。我俩尴尬的互看一眼,完全不知道该继续在旁边继续做人肉毕竟比较好,还是速速默然离开让他俩心无旁骛的解决个人恩怨更好些。   最后,骆维好像终于想起来旁边还有人。他回过头来对我和小四不好意思的微笑了一下,说:“对不住,我这儿……可能不能送你们回去了。你们自己走没问题吧?”   我忙说:“没问题没问题,你们慢聊!”然后拽了小四一把。我们俩极其识相的转头人走,然后在小四慷慨的呼声中,我非常乐意的让她打车送我回家。   小四终于迎来了全面爆发的最佳时机。在拉上车门的第一秒,她就迫不及待的问我:“你知道刚才那个夏依璇是谁吗?”   我说:“人家不都介绍了嘛,什么测试经理来着。”   小四兴奋的挥动着双手:“不是不是,我说她家里。你知道她爸是谁吗?”   我甚是迷茫:“我怎么知道?她刚才又没把户口本翻出来挨个介绍。”   小四笑得很得意,神神秘秘的压低了声音,说:“要是我猜得没错,她爸应该是永盛投资的董事长夏永盛。”   我一脸茫然的看着小四万分期待的双眼,完全不知道该给她怎样一个反应才对得起她那戏剧般的表情。   五秒钟之后,小四皱着眉说:“你怎么不尖叫?”   我说:“叫什么?”   小四终于一脸被我打败的表情,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啊你!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关心有钱人都长在哪儿啊!”她深吸了一口气,无奈的开始给我解释永盛投资是个什么的干活。   到车子快开到我家楼下时,我终于有点明白了这里面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永盛投资是C市乃至全国都最顶尖的投资公司,从其成立起到现在短短十几年见,以其勇于尝试新型高风险投资行业、摇摇领先于其他同行的收益汇报率、良好的行业信誉和充足的资金头寸(我也不知道什么叫头寸,不过小四说得很High,我实在不好意思骚扰之,暂定回去百度)在市场上占有非要重要的一席之地。永盛投资成功的项目有很多,而灵星科技绝对是其中最值得一提的杰作之一。因为当灵星科技还只是个小小的软件公司时,正是依靠永盛投资注入的第一笔资金,才接连推出了几款经典游戏,在短短三年时间里就成长成为行业龙头。而这次注资,也使得永盛投资成为仅次于周慕辰,同骆维并列的第二大股东。   但就是这么忠实的投资者,在周慕辰最大的危机中,也没有站出来为周慕辰帮把手,而是和其他投资者一起默默的断了周慕辰的后路。现在周慕辰面临巨额债务,他手中那百分之四十的股份成了一块大肥肉,各个股东甚至外部投资者都想去分一杯羹。因为灵星科技虽然现在有些危机,但其市场地位还在,其研发运行团队仍然是国内最优秀的,而且现在有几款游戏已经处于最后的制作阶段,只是因为资金问题而暂停。一旦股份归属落定,有新的资金注入进来,市场利润绝对相当可观。   到底最后谁能取得这股份,因为周慕辰的消失而变得扑朔迷离。但据永盛投资对外应答的话语之中,好似可以捕风捉影到一点味道,那就是周慕辰正在跟他们谈判股份转让的事宜。虽然是猜测,但已经被各个媒体渲染得有鼻子有眼的,好像明天永盛投资就能取代那个名存实亡的大股东,成为这场危机里最大的赢家。   小四的口才绝对是一流的,这么乱七八糟一堆东西经她这么抽丝剥见的一分析,连我这个自己存折里有多少钱都不甚清楚的脑子,都基本已经明白永盛投资就是个趁火打劫的主儿。   “所以刚才骆维说那夏依璇的爸爸正在跟周慕辰谈股权转让的事,那除了永盛投资的夏永盛还有谁?”说着有砸吧了两下嘴,“啧啧,真看不出来,一个千金大小姐竟然还窝在灵星科技的测试部做个小经理。你说这些富二代是不是整天闲得都出毛病了?”   想了想,小四又说:“不过看她那么关心周慕辰的样子。诶,你说他们之间会不会有一腿?”   我想起那天在餐厅里,她跟周慕辰说话那表情,那神态……很难让人不去想象他们之间是不是有那么点什么。当然,我那时要是能看见周慕辰的神情,那就能更清楚了。可惜啊,他们说话的至始至终我都在温习那个俊俏的后脑勺。   我说:“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小四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yin荡,她搭着我的肩膀一脸谄媚的说:“你想知道吗?另一个当事人不就在你家吗?你要想知道,回去敲门问就行。”   我一把拨下她的蹄子,“知道哪些干什么?我又不是吃饱了没事做?”   小四嘿嘿的笑了几声,等我下车的时候,她在后面臊眉搭眼的说了一声:“想问就找机会旁敲侧击,憋出内伤来谁疼谁知道。”还没等我回话,她就拉上车门一溜烟跑了。   我愣愣的在路边站了很久。叹了口气,我……或许真有那么点想知道。但是,我也真没那个贼胆去跟周慕辰旁敲侧击。所以,爱咋咋地吧。   第13章第   自从周慕辰搬了进来,那家已经不再是一个温馨的港湾。此刻我站在门口的心情,绝对不亚于邓亚萍站在十米高的跳水台上……什么,邓亚萍只打乒乓球不跳水?你怎么知道邓亚萍没跳过水?   别管谁跳水了,反正我现在的心情就是忐忑,反复,心烦意乱……想了半天被夏夜忽起的热风吹了一个激灵,这才想明白不就进个门吗,真不至于搞成这样。借着那一激灵的果敢劲儿一推开门走了进去。   客厅灯亮着,但是没人。我心里长舒一口气,想着他应该又闭关劳作去了。刚想转头速回卧室,就听见卫生间的门呼啦一声打开,一个高大身形踏着氤氲的水汽,应和着一种奇异而独特的声音节奏,缓缓的塌了出来。   水汽散去的瞬间,我听见自己倒抽了一口冷气。周慕辰,他,他没穿衣服!惊恐万分的我此时的想法绝对跟大家是一样一样的,因为在我发现他没穿衣服三魂七魄掉了一半之后,接下来的动作立马就是低下头去看他有没有穿裤子(别告诉我你们不想知道他有没有穿裤子……)。   呼,还好,一条米白色的大裤衩稳稳当当的穿在他腹部以下。我瞬间长长的舒了口气(你们是不是长长的叹了口气,嗯?),而且还顺带瞄到了刚才那个令我困惑不已的销/魂的节奏声是什么……他脚上穿了一双十分有质感的,呃,人字拖?也不知道是什么高端材质,鞋底沾水之后踏在地板上,踏出的那动静格外的鼓动人心。   “今天比昨天好点,竟然九点刚过就回来了啊。”周慕辰极其自然的将一条毛巾往肩上一搭,抄着手看了看墙上的钟,一脸似笑非笑。“怎么,今天夜生活结束得这么早?”   我愣愣的看着他水汽未干的脸,几绺湿湿的黑发耷拉在额头上,随着他说话的频率,风情万种的一颤一颤,颤得我的小心肝也开始在胸膛里极不安分的乱跳。我默默在心里念了几下,刚想平复一下这突如其来的香艳场景带来的心灵混乱,忽然一滴水珠晃晃悠悠的顺着他的湿法滑到了发尖,又好死不死的就是不往下滴,就那么不上不下的挂在那儿,映衬着周慕辰眼中的光彩,竟散发出一种说不出的蛊惑味道。我忽然就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只出神的看着那水珠,看它到底什么时候滴下来。   “喂,你是不是喝高了?”周慕辰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跟你说话没听见吗?”   我这才回神,慌慌张张的说了一句:“我,我没喝酒……”那水滴终于在他说话的瞬间掉了下去,弄得我没来由的泛起一阵文艺青年伤春悲秋般的惆怅。   “没喝酒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一眼?”周慕辰扫了我一眼,再懒得理我,用毛巾擦着头发就往他卧室门口走去。途中顺手抄起了搭在沙发背上的一件白色T恤,懒洋洋的往头上套。   天,他怎么洗澡却把衣服放在外面,luo着身子就出来了?还是他一个人豪宅住的太久,把我这老窝当成他私人澡堂子了?难道以后他一洗澡我就得目睹这样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视觉加心理折磨么?虽然看看我也不吃亏……呃,好吧,他身材保持的十分之好就这么被我看了也许是他吃亏得更多些,但就这么日复一日只看不能动,老天爷你是有多看得起我的定力啊!   我觉得,不能这么下去!就算为了我自己以后不魔障,我也不能再贪这便宜!   我的话在喉咙里哽了三圈,终于在周慕辰快要踏入他卧室时憋了出来:“咱,咱俩能不能谈谈?”   周慕辰回头,闲散的靠在他卧室门框上,“谈什么?”   我吸了一口气,说:“昨天我们签的那东西,基本上都是你的要求。我觉得这样不太公平,既然已经住到了一起,我也得保障一点自己的权益才行。”   周慕辰挑着眉,说:“你觉得自己的哪点权益没保障到?”   我很认真的想了想。财物么,估计周慕辰不稀罕,而且就算我这屋里所有最值钱的东西拉一块去卖了,估计还不够他欠的那些钱利息的一个零头,他拿去也没用;安全么,周慕辰虽然说话十分没有为人着想的习惯,但被他说两句我也肯定不会内伤死过去;人身么,我好像在少女的鼎盛时期也没怎么入得了周慕辰的眼,现在都被人归入相亲大龄女青年了,可能我求他他都不会来动我一指头;剩下的,好像我基本都可以忍受……   “喂,想好了没?要是没有我就回屋了。”周慕辰在旁边敲了敲门,示意我他没什么空跟我干耗。   我咬了咬牙,终于还是勇敢的说了出来:“其实我对你也没什么特别的要求不过我希望你以后洗完澡能够把衣服穿好再出来。”我实在很怕自己换了一口气就再没勇气说下去,所以连个换气都不敢愣是一气儿说完,然后急促的穿着气两眼死死的盯着地面,准备迎接他暴风骤雨的洗礼。   但回应我的,却是“嗤”一声轻笑。   我莫名其妙的抬起头来,看到周慕辰正笑得身子都有些颤,好像我刚才不是在义正言辞的声明权利,而是说了一个炯炯有神的笑话给他提神醒脑来着。   他笑了一阵,抬起头来,扬着嘴角瞥着我说:“央晓,你不会告诉我你害羞吧?”   我腾一下涨红了脸。妈的这个问题叫我怎么回答?说害羞还是不害羞好像都有那么点不是正常大龄女青年该说的话啊……   周慕辰终于止住了笑,他把手抄在怀里,说:“其实我压根儿就没觉得你会这么早回来。我洗澡的时间很固定,你以后要是都按你正常回家的时间,也就对你没什么影响了。”   我莫名其妙:“什么正常时间回家?”   周慕辰也不回答,直接又说了句:“不过你要是偶尔早回来,我也不介意,反正给你看两眼我也不会少块肉。”   这都哪儿的鬼话!明明是我要他穿好衣服小心走光,结果现在说得怎么跟他慷慨大方真情大放送一样啊!但还没等我想到反击的话,他就已经“砰”一声把门关上了,而且合上门之前还淡淡的扔出来一句:“工作了,有话说明天请早。”   我在门外握拳咬牙切齿的冲他卧室比划了半天,脑子里全是我破门而入对着他那张俊脸一顿猛抓的血腥画面,激动得我热血沸腾难以自拔……最后却只幽幽的叹了口气。算了,我说什么他都当我放屁,我还是省口力气喘气儿吧。   脑子里那根混乱的神经刚恢复正常,一股饥饿的感觉就排山倒海的袭来。今晚真是前不着村,后不靠谱的,吃顿饭没把肚子填饱,回来被迫看了半场春光乍泄,还莫名其妙受了一肚子气,这都什么倒霉催的啊!   我走进厨房,想窝两鸡蛋煮个面吃。刚开灯就看见厨房的垃圾桶里躺着两个斗大的方便面包装袋。   我心里有点不舒服,难道周慕辰晚上就吃的这个?一肚子大虾螃蟹忽然就在我胃里活蹦乱跳的得瑟,弄得我猛然升起一股强烈的负罪感。   他都惨成这样了,我还跟他计较什么穿不穿衣服,大不了以后他再洗澡我就躲在卧室里不出来呗。横竖在客厅晃荡还不能弄出声音,我以后晚上干脆就呆在屋里别出来就对了。   想了想,从冰箱里把前几天买的红肠翻了出来。煎鸡蛋的时候我故意把油烧得旺旺的再“刺溜”一声倒下去,让那一股油烟味尽情的在房子里四处流窜。我是不敢去敲周慕辰的门问他要不要吃东西的,只能让他自己伺机而出了。   倒腾了一阵,终于做好了两碗面条。盯着两个碗想了想,我又把自己手上那碗的红肠悉数都夹到另外一个碗里,然后端着我自己拿份屁颠颠回了屋。   锁好门之后,我立马做贼一般趴在门上使劲听了一阵儿,对面那屋却一点动静也没有。最后我既失望且难过的坐回床上,开始味同嚼蜡的吃自己那碗面。失望的是,他竟然没有闻着味儿出来哪怕是看一眼我的一番心血;难过的是,妈的那是打特价时我从人堆里浴血奋战筋疲力尽才抢出来的一包,现在就剩下最后两根,我都放那碗里去了,结果明天早晨还在亲手起来倒了它,想起来我的心就在滴血啊,还不如刚才别那么舍己为人自己留点祭五脏庙呢……   第二天早晨,当我沮丧的去收拾残局时,却被厨房的景象弄得一愣。那碗空空如也的摆在案上,旁边还斜七竖八的放着一双明显用过的筷子。回头一瞅,周慕辰卧室的门仍旧是关得死死的,安静的跟凶杀案现场一样。   我忽然就欢欣了起来。周慕辰这人,好像也不是那么难相处的。   第14章   其实在我和周慕辰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之前,我基本上觉得他还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即使在我和小四携手加入工作室,然后开始了一段每天必遭三次白眼的生活,我也依然愉快且坚定的觉得,周慕辰只是为人要求高了些,他本质还是那个第一次见面就许我不叫他师兄的平易近人的,呃,好师兄。   而且很奇怪的是,我从那以后就真自然而然的再没叫过他师兄,也一点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难以启齿。反倒是骆维嬉皮笑脸的一直要我们叫他名字,虽然小四倒是叫的朗朗上口的,我却还是师兄师兄的叫着。我觉得,这从一个侧面说明了周慕辰还是有一些亲民的潜质。   从领导风格上来说,周慕辰绝对是群雄领袖型的。工作室里所有的成员,都是他从C大各个犄角旮旯里挖出来的鬼才精英。这帮人跟C大的各个风云榜几乎都排不上关系,属于那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其貌不扬骨灰宅男的类型。如果把这帮人的成绩表拉出来,也就只有骆维能够撑撑场面。风评更是没几个在及格线以上。我时常听到周边宿舍的女人们孜孜不倦的嚼着工作室里每一个人的舌根子,今天说那谁是软件学院出了名的不爱洗澡,明天话题就转移到那谁谁的是不是有自闭,在宿舍一个月都憋不出一个屁,后天又开始八那谁谁谁娘娘腔的厉害不知道打字的时候是不是都翘着兰花指……乍听之下会让人无法想象工作室里窝藏了一帮怎样的牛鬼蛇神。   不过在我看来,那谁、那谁谁和那谁谁谁在工作室里都是一帮极具个人特色的奇男子。他们个个都有一种绝对无法从外貌上看出来的惊人之处,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候就会蹦出来吓你一跳。就像那个谁谁谁,我第一看见他翘着小手指在轻柔的清理着他键盘上的灰尘时,顿时觉得他看工作室里每一个男同胞的眼神都充斥着一种暧昧的色彩。但等他刚弄干净后淡定无比的说了句:“我进教务处系统了,你们谁要改期中成绩的?”我又瞬间觉得他周身围绕着强大的黑客气场,当然,这种气场平时在他阴柔的外貌下是绝对感受不到的。   就是这么些也不知道哪国来的生物,在周慕辰手下,一个个却服帖勤奋得紧。他们可以一天一夜不吃不睡只为了修改一个游戏的战斗界面,也会为了帮周慕辰省一些经费连着几天啃面包喝白水。就算周慕辰从来没有为他们的辛苦说一句感谢之类的肉麻话,甚至连笑容都鲜少见到,但他们也从来没有一句抱怨,顶多就是在通宵之后狠狠一拳揍在周慕辰胸口上,然后互相勾肩搭背的回去睡觉。男人们之间的友谊很奇怪,明明一句话也不多说,有时还拳脚相加,但就是那么瓷实!   我曾经也很好奇,这么一帮能人异士,怎么就能这么心甘情愿的被周慕辰几个面包套得死死的,死心塌地的窝在工作室那间小办公室里,就差没累死在屏幕前面。凭他们那身本事,随便去外面揽两个私活,肯定一个月都吃穿不愁。虽然我也糊里糊涂进来给他卖命来了,但一来跟他们这些长工比起来,我顶多算个临时工,二来我是对周慕辰有那么点心悦君兮君不知,当然他爱知不知我也没想让他知,但这满满一屋子大男人不会都悦君兮君不知吧?   后来那谁偶尔提起过一次,说:“给周慕辰干活,就是给自己干,心里痛快。”我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是为什么以及怎样一种痛快,但我已经充分感受到了周慕辰从未在我面前展现出的个人魅力。一个男人能让一堆男人围着他转,也算是个人魅力吧?   那应该是我一生中,除了现在这段乌龙的同居之外,跟周慕辰独处最多的时光。因为那些能人异士一个个虽都惊才绝艳,但好像没有一个人对音乐这东西有天分。每次我来汇报进度,他们立刻抽烟的抽烟,如厕的如厕,不到半分钟全不见了,且至少半小时之内绝对抽拉不完,同我一起讨论的人瞬间就会只剩下周慕辰一个。   让我很意外的是,周慕辰竟然对制作音乐已经做足了功课。   我第一次跟周慕辰面谈音乐制作方案,心里还充满了忐忑。说实话,跟小四弄的那首“奸/情”真是我第一次让那些鬼画符出来见人。我没有系统的学习过作曲,以前接触到的音乐也是以西方音乐弹奏曲目居多,中国古代音乐几乎没怎么研究过。但现在工作室开发的这款游戏是古风仙侠背景,与我熟悉的领域相差甚远。港台武侠片我倒是看不过少,但那些配乐都带着浓浓的现代流行元素,基本与古曲已经沾不上边了。我估计要照着那些弄几首出来,周慕辰非用他那犀利的眼神杀我个半死不活。所以当我和周慕辰两人静静的坐在那小办公室里时,紧张的差点把面前桌子抽屉的把手掰断了去。   我以为周慕辰会劈头盖脸的就问我对这次游戏音乐的制作有什么想法,说实话我前一晚上还真仔细的想过这个问题,但还真一点没想出来。当那双漂亮的眼睛转向我似有话要说时,我差点没捂脸夺门而出。   但是,他只静静的说了两个字:“过来。”   我一愣,发现他已经转向了他专用的电脑,在上面弄着一些什么东西,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紧张得要抽过去。见我不动,他转过头来又说了句:“坐着干什么?过来,有东西给你看。”   我这才赶紧挪到他身后,远远的站着再不敢往前凑一步。   周慕辰往后瞟了一眼,随手拉过后面一张椅子,说:“站那么远你要怎么看?坐过来。”   那绝对是人生中第一次跟周慕辰凑得那么近。当时我的下巴离他的肩胛骨只有零点零一公分,他的后背离我的前胸……还是有那么几公分的距离。运用一般文学作品中矫情夸张的修辞手法来说,我脸皮的温度绝对能刺破他淡薄的上衣直击他肩部敏感的肌肤……不过他肩部的肌肤好像没文学作品种形容的那么敏感,因为我觉得脸皮烫的都快炸了,他也浑然不觉,没再回头看我一下。   那一天,他给我看了游戏的人设界面,主题音乐出现的场景,以及一些关键情节的游戏动画,还大概讲述了一下游戏创意的主线,想要帮我熟悉一下游戏的背景资料。不过后来回想起来,十句话里我顶多听进去一句半,剩下的时间里,我都用来专注的偷窥他的侧脸和感受自己时速一百八的心跳。其实我真不想那么专注的走神,我也很想好好干点正事,不过在周慕辰低沉的嗓音和发梢散发着的那股清淡味道的夹击下,我从小就不怎么坚定的好学心立刻土崩瓦解。   最后周慕辰一句“大致清楚了吗”一语惊醒梦中人,我魂魄初归位,立马慌忙点头,生怕他看出我刚才神游太虚来着。还好他没有如那些万恶的高中老师一般,有那种叫人站起来重复刚才讲什么内容的癖好,虽然十分怀疑的看了我一眼,却什么都没追问,只淡淡的说:“我找了一些类似游戏的音乐素材,你可以做个参考。”然后他就拷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到我的优盘里,扔给我说:“晚上回去看一下整个游戏的脚本,明天你早点来,说一说你对游戏和主题配乐的大概想法吧。”   周慕辰就是这样雷厉风行的人。他要的东西,总是希望立刻就有答案和成果。后来骆维跟我说:“你这都算很好了,他还能让你第二天再来汇报。我们经常都是半夜十二点准备回去睡觉的时候,他一拍脑门想出个什么来,然后那一晚上就没觉睡了。”我闻言叹息,这样想来,他没把我当贝多芬托世,让我看完那些东西就现写一段谱子给他,已经算对我非常手下留情了。   周慕辰很实干,牛鬼蛇神们啃面包,他绝不吃蛋糕;牛鬼蛇神们熬通宵,他绝不偷打盹;牛鬼蛇神们抽烟如厕去了,他还在跟我扯那些要亲命的宫商角徵羽,琵琶乱弹琴,我很多时候都觉得,他就算不太懂,也很善于让人觉得他其实是深藏不露的内行,决不能随随便便就忽悠了去,这让本来就是二把刀的我更觉得很有压力。   后来好不容易挤了半首出来,周慕辰让我拿去给他检阅一下。但工作室里并没有乐器,可以让我给他演示一下阶段性成果。为了能让他及时的提出指导意见,我把尘封了多年的口琴都找了出来。工作室里的牛鬼蛇神看见我举着口琴就冲进去时,纷纷欢呼叫嚷着“看来今天你俩一时半会完不”,然后作鸟兽散吃宵夜去了。   周慕辰当然去不了,他淡定的啃完最后一口面包,就示意我坐下来可以开始了。吹了几个音符之后,我就悔得肠子都青了。用口琴吹出来的那效果,怎么听怎么不是人写的东西,周慕辰也难得露出了一脸茫然的表情。   我硬着头皮吹完之后,工作室里顿时静的像在拍鬼片,连呼吸声都听不见。我偷偷的瞄了一眼周慕辰的表情,他嘴唇紧闭,眉头微皱,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心里忽然涌起一种深深的惆怅,我想,他已经终于顿悟我其实根本不是这块料,正在思考怎么才能将我这个历史使命完结了去。   半晌之后,他忽然站起身来,边穿外套边说了一个字:“走。”   我茫然的抬头:“去哪儿?”这都快晚上十一点了,难不成在把我踢走之前他还要请我吃顿好的算是酬谢我这小半个月的无用功?   周慕辰也没答话,看了看表,说:“快点!”然后一把抓起我的手腕飞快的冲出了门口。   第15章   周慕辰的手紧紧的箍在我的手肘上,初秋的夜里,连野猫都被冻得懒于发/春了,我却全身燥热莫名。   到了校门口,他伸手打了一辆车,然后说了一个我没听过的地名。我默默的咽了两口口水,心里却又有点失落。因为一上车,他的手就回归了原位,自然得好像他刚才真只是抓着一只怀春的野猫狂奔了半个学校的路程而已。   车子在几条小路里穿行着。已经来了C市一年多,但从未自驾出行的我对路况也不甚熟悉。眼见着路上行人渐少,我心里越来越没底。虽然从理论上来讲,那种什么什么的情节应该不会发生在我身上,但我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这大半夜的,要这条路的终点真是个宾馆什么的,我是要下车还是不要?   我嗫嚅着说:“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周慕辰好像很专注的在想事情,并没有说话。那倒霉催的司机却忽然在前面似笑非笑的说了句:“小姑娘,你竟然不知道那是哪儿?不过那儿可不是你们小年青儿应该去的地方啊!”   我倒抽了一口气,虽然我不太清楚C市的小年青儿不应该去哪儿,但从司机那二不挂五的调调里,我直觉那应该不是什么好地方。   果然,那车最后停在了一个灯光昏暗了无人烟的大门前。我打眼一看,不禁一愣,想不到啊想不到,周慕辰竟然会对这种地方这么熟悉……那大门旁边的一块醒目招牌上,方方正正的写着:老年活动中心。   我瞬间哭笑不得:“来这里做什么?”我觉得哪怕真是去个宾馆都比到这里来的合理吧!   周慕辰答得极自然:“找个地儿让你弹琴。”   我目瞪口呆:“这儿?老年活动中心?”   周慕辰再不答话,比了个跟他走的手势。我猛地有些紧张,那场景,那氛围,怎么想怎么觉得马上要去偷鸡摸狗。最关键的是,还是进老年活动中心偷鸡摸狗,估计全中国改革开放几十年也找不出这么闲的没事的。   周慕辰显然对这个地方颇为熟悉。经过九曲十八弯的绕着外围转了大半圈之后,周慕辰终于在后方一处破旧的铁栏杆处停了下来。那铁围栏虽然一眼就能看出有些年头了,但我实在想不出周慕辰是要如何带着我穿过这足有两人多高的障碍。就算那铁条已经锈迹斑斑,但也足有小拇指粗细,难道周慕辰天生神力,竟打算生生的掰断它?   周慕辰仔细观察了一阵,把手搭在其中一根微微有些弯曲的铁条上。我不禁颤声道:“要不算了吧。你别把自己的手掰坏了……”   “谁跟你说我要把它掰断了?”周慕辰闲闲散散的转过头来,手里已经拎着半根铁条。   我目瞪口呆,“你,你怎么弄的?”   昏暗的路灯下,周慕辰嘴角微扬,竟是露出了一个浅得十分不像笑容的笑容。那一瞬间,我以为我自己眼花。他在笑?他竟然在笑!虽然笑得很是隐晦,但他货真价实的在笑!   从我认识他以来,这应该还是第一次见着他笑。恍惚之间,竟然忘了再看得仔细些。   “小心些,衣服蹭上铁锈可不太好弄干净。”他低低的说了一声,身子一低,已经从他弄出的那个缝隙里钻了过去。身法那叫一个敏捷熟练,看来打小没少练习钻人院墙。   “愣着干什么?快点!”看我还愣在外面,周慕辰低声催了一句。我这才赶紧学他的样子猫着腰从那缝隙里挤过去。周慕辰又把那铁条装回了围栏上,我这才看清原来单单那一条是断开的,不过卡在槽里看起来和其它的铁条没什么不同,掰一把才知道这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但谁又会吃饱了撑的没事做来掰铁栏杆玩呢?原来周慕辰还深谙这偷鸡摸狗之道,我对他的感觉立马又升华到一个难以言状的程度,就像是发现某雄才伟略的皇帝原来钟情于烤白薯,既惊讶,却更多的是莫名兴奋。   穿过了那围栏,内里就如入无人之境了。当然我直觉的认为这鬼地方应该也不会有人吧,如果从墙角拐出来一个除我和周慕辰之外的人形生物,我的第一反应绝对是见了鬼了。走在昏暗且有些阴森的老楼里,那感觉很像是解放前的谍战片,既要风驰电掣又要轻手轻脚,难怪特工的身体素质都是顶好的,天天这么踮着脚狂奔,能不好吗?   周慕辰显然对这地方已经熟到家了。在楼里一阵七拐八绕的奔了一阵之后,他终于在一间房间前停了下来。然后,他伸手在门顶的门楣上摸了一阵,放下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把磨得很旧的钥匙。然后,他轻车熟路的打开了门。   一台看着就有些年岁的钢琴静静的立在屋子中央。月光透过老旧的窗台,将那琴上轻薄的灰尘和斑驳的漆色照出了一股别样的风情。我心念一动,忘情的失声高呼:“这是哪一辈祖上传下的文物?”   周慕辰也不甚在意。他直直的走到钢琴前面,随手掸了掸琴盖上的灰尘,然后把盖子揭了起来。他用食指随意在琴键上一摁,发出了一个清晰的音节,那声音钻进我耳朵的时候,我竟然没来由的颤了一下。寂静的夜里,那个音节带着些旖旎的回音,说不出来的好听。   周慕辰说:“央晓,你过来。”   我默默的走上前。月光下,象牙白色的琴键散发着一股柔和的微光,像是要把周慕辰搭在上面的那根手指融了进去。我咽了咽口水,他的手怎么能漂亮得这样?   “先试试这琴的音准怎么样?他们估计已经很久没用过了。”周慕辰淡淡的说了一句,然后很自然的坐到了琴凳的一边。   指尖触到琴键的瞬间,我被那柔和的凉意激得低叹了一声。这是一台质感非常好的钢琴,虽然我弹过的钢琴并不多,但这也不妨碍我在弹出第一个音节的刹那就爱上了它的音色。从琴盖上的灰尘来看,它确实是很久都没用过了,但还能保持这么好的音准和音质,只能说明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者们用的东西那真是不一般的上档次。   我试了几个音之后就停了下来,赞叹道:“真是好东西。”   周慕辰撑着头,笑得有些得意,说:“你要不要先练练手?”   我想也没想,就已经摁下了那首折磨了我童年幼小心灵一百遍一百遍的《致爱丽丝》。童年阴影果然是不可小觑的,自从我爸妈彻底明白我连上县城礼堂都有点困难之后,我就整整四年再没摸过琴边。如今再这么弹下来,竟然一个音符都不带错的。要当时考级的时候能有这发挥,说不定我就奔着维也纳去了。   不过现在的心情却和那时候完全不一样的。我深深的记得,那时候只要一坐进考级教室,我就心无旁骛的只有一个目标:赶紧把那曲子弹完!在这个目标的驱动下,《水边的阿狄丽娜》生生被我弹成了火里的特种部队,铿锵有力节奏昂扬。我一走出考场,老师就在旁边扶额长叹:“央晓,你是赶着弹完了回家去挺尸吗?”   但现在,我却只想慢一些,再慢一些……直白一点就是,矫情一些,再矫情一些……我想我这辈子能想到的最矫情的话就是:我宁愿那一刻就是永远,让他深邃的目光再也不要从我身上移开……   但,还没等我把这矫情的句子画上一个句点,一个啼笑皆非的声音就掐掉了后半截的抒情:“我只叫你练练手,没叫你开演奏会,你是准备弹到什么时候?”   琴音顿止,一切美好的幻想全部消散。我窘迫的按着琴键,指尖僵得跟冷冻鸡爪一般。   我压根不敢转头看周慕辰到底是什么表情,只觉得他目光灼灼,快要把我的脑门烤出一个洞来。   “你以后还是别在人面前弹琴了。”周慕辰的声音里忽然带了一股浓浓的揶揄,“头晃得跟踩了电板一样,小脑不发达一点的都要被你晃晕过去。”   我绝对听见了自己脸部血管爆裂的声音!还是全方位地毯式的那种!他要不要这么直白,要不要这么犀利啊!   “喂,开个玩笑,要不要脸红得跟要滴血了一样啊?”周慕辰的声调微微有些上扬,此话一出,我更是恨不得把脸贴到地上再也不起来。   听得出来他心情好得无以复加。这到底是个什么生物啊?平时脸板得跟冰柜似的,那谁的冷笑话讲得工作室的人笑翻一片,他却允自岿然不动,现在三言两语把人弄得快憋出内伤来,他就高兴了!   “你,你还要不要听那配乐啊?”我拔高了声音故作正经的吼了一声。这丢人实在丢到家了,再不转移话题我的体温肯定得把自己烧死。   周慕辰耸了耸肩膀,用手指了指琴,那意思是叫我可以开始了。   我这才稳了稳心神,把那谱子在心里过了一遍,伸手开始弹奏,我这憋了半个月不知旷了多少节课才挤出来的大半首“旷课之作”。   第16章   我时常都很羡慕那些青春偶像剧里的女主,无论她们平时如何废柴小白花痴一无是处,但在关键的时候她们总是能如同变形金刚一般,战斗指数陡然飚高如有神助。就像年少无知时看那台版流星花园,眼看就要出丑人前时,女主忽然如同肖邦附体,一首《梦中的婚礼》弹得技惊四座戳人耳膜,然后撂下一句华丽丽的“我只会这一首”后转头走人,只留下一个惊艳的传说和恶势力们惊恐膜拜的眼神。   看完那片子之后我忧伤了很久。作为一个天天练习且被迫怀揣着金色大厅这种崇高理想的音乐苗子,竟然还比不上一个百八十年不摸琴奋斗在温饱线上的贫苦少女,因为在某一天我也深情款款的谈起这首曲子并期待老师给我一个惊叹的眼神,她却只是冷冷的说了句:“央晓你考级曲目练好了?”   这就是现实和文学的差距!文学中的贫困少女要弹琴,只需要练到可以勾搭富家子弟的水准即可,而现实儿童要弹琴,则必须练得足以勾搭到考级教师里那一排冷艳高贵的老师。且老师并不是男主,他们不玩“我的眼里只有你”那套,他们眼中只有众生平等,皆是虚妄。   在某热播剧的女主靠一根手指弹个G大调就让男主死心塌地的同时,我十指并用气喘吁吁,我心目中的那位男主,却只是坐在边上不停的翻白眼。   末了,周慕辰只做了一句评价,深深的震撼了我脆弱的心灵。他说:“央晓,其实你不会弹琴对吧?”   我真恨不得把老家那钢琴老师拉到周慕辰面前来,让她掷地有声的告诉他我的琴声到底活活折磨了她多少年,以证明我那货真价实的学艺时光可不是虚幻出来的。但那时,我只是讪讪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我也深知,刚才弹出的那一段有多么的烂。   但那能怪我吗?谱子挤出来我这也是第一次弹啊,而且都小三四年没摸过钢琴的人了,哪能真跟那些动不动神人附体的女主们相提并论!要是这都能行云流水,那我早跟李云迪四手联弹演奏去了,还跟他在这儿费什么劲啊真是。   半晌之后,我涨红着脸,不服气的嘟囔:“我,我这是新曲子还不太熟。要碰上我拿手的曲子你就知道什么叫专业了。”   周慕辰挑了挑眉毛,半眯着眼,也不知道是在笑还是不削,他说:“你又什么拿手的曲子,弹来听听,看看专业是个什么概念。”   我顿时悔得差点没把舌头咬下去,没事儿吹什么牛皮啊真是!   周慕辰见我不动,还不咸不淡的催了句:“快点啊,专业选手可不会只发呆吧。”   我无奈的把手放回琴键上,边想着到底要弹什么边咳了两声,说:“听好了啊!”然后随手按了几个和弦。忽然福至心灵,顺着那和弦的尾音按下了《卡农》的前奏。   我尽量克制着脑袋再不要那么戏剧性的摇晃,也尽量不想着去看周慕辰的表情。但余光瞟到他缓缓把支着头的那只手放下来的瞬间,我还是不自觉的呼吸急促了一下。   要是我的灵魂能脱壳而出,就应该能明目张胆的去看一眼周慕辰那时的表情。我设想过很多次那个场景,那样的月光下,那样的旧屋里,有着那样一双漂亮眼眸的青年,他还会用一种怎样的目光来看着眼前这个红着脸并小心翼翼的女孩儿?   但那时我不能转头,也不敢。在那以后的无数次回忆里,我都有些遗憾,为什么那时候我没有装作若无其事的偏头去看他一眼?或许,只要有那么一眼,我也能发现他是否有那么一秒钟对我动心过。   这个问题一度困扰了我很久,甚至比后来那一晚周慕辰那些伤人的话更让我纠结。或许我难过的,从来都不是他用那么冷酷一种方式让我死心,而是总有那么一些让我误以为他也动过心的画面,在我脑海里赶也赶不走掐也掐不死。随着年纪的增大,我逐渐将那些画面归类成为少女的臆想,不断的心里暗示那些我以为的柔软其实并不存在。也只有这样,我对那段日子的惆怅才能微微减少一些,因为最难忘的,不是从来就没有过希望的绝望,而是总觉得希望就在眼前,却不明不白的就失了望。   不过,那时的我还并没有如同现在这样想得开。虽然我并没有看到周慕辰的表情,但是他也没有再如开头练手时一般将我打断了去。许久没碰琴,竟然还有些怀念那样的感觉,不知不觉间,我略有些忘情起来。手指随着乐曲高/潮的来临越动越快,情绪也在心猿意马间越拔越高,到第一个高/潮部分结束时,我欢快的呼喊了一声:“听我给你来个加强版的!”   说话之间,指尖加速,已经把卡农变成一首铿锵激昂的进行曲。   我清清楚楚的听见周慕辰笑了一声。这次没有揶揄,没有嘲讽,就是纯粹开怀的笑了一声。我心里猛的一阵排山倒海的雀跃,指尖更是用力,愣是把这冰冷的老屋子弹出些派对现场的范儿。   可还没有等我把周慕辰的笑声听个够本,他就忽然一把摁住了我的手。   我瞬间愣住,也忘了旋律,呆呆的转头看他要做什么,却发现他正急急的朝我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   我莫名其妙的想问他怎么回事,但话还没出口,一个轻微的脚步声就钻进了耳膜,在突然静下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猛地紧张的连呼吸都困难起来。有人来了,这破地方竟然有人来了!   周慕辰微微皱眉,屏气听着那脚步声,虽然好像还在十分远的地方,但是却掩盖不了它越来越近的迹象。   顿了两秒,周慕辰不着痕迹的把琴盖合上,然后一把抓起还处于脑死状态的我,迅雷不及掩耳的躲到了墙角那个厚重的窗帘后面。一股浓重的乡土气息扑面而来环绕不去,我立刻屏息,难以相信此刻数以亿计的灰尘正争先恐后的往我身上降落。   的心脏像接了个强力起搏器,每一下都要冲出胸膛走向世界。不过这样剧烈的震动并不是因为那个快要走到门口的脚步声,而是因为……紧紧抓着我手腕的那只温暖的手。   一束光从靠走廊的小窗外面透了进来。透过窗帘的缝隙,我看见一支贴在窗户玻璃上的手电筒和一个模糊的人影。那束光在屋子可及的范围内照了一圈,好像没什么发现,然后就从玻璃上拿了下去。   我正要松一口气,却听见那脚步声挪向了门口。在门口发出响声的那一霎那,我的紧张终于从周慕辰的手挪到了门口那个即将冲进来的人。   天,我人生第一次偷鸡摸狗,难道就要以被抓个现形而告终么?苍天可鉴啊,我就是进来谈了两下琴顺便挑了一下情,劳民伤财的事可一点没做,要因为这样而落下个案底什么的,那也太冤了吧!   抓在腕上的那只手忽然挪到我的掌心,紧紧的握了一下。我心里狠狠的一暖,周慕辰,你是在告诉我不用担心么?   门口传来锁片转动的声音,我的心也跟着提到食道口。   但那锁转了一阵,却没有打开。过了片刻,那脚步声就又渐行渐远了去。   我仍死死的立在窗帘后面一动不动。而且,抓着我的那只手也丝毫没有要放开的意思。窗帘之后突然就成了这世上最美好的地方,即使这里味道不怎么好闻,视线也不怎么开阔,但那只温暖的手把这个空间变成了一片天堂。   第17章   如果可以的话,我很愿意在这角落里就这么站下去。   无情的灰尘啊,你尽情的落吧!无论你是多少年前就沾在这窗帘上,只要你不弄出点动静扰乱我这一池春水,我今天刚换的这身衣服就随便你落了。但浑身上下那么大块面积,你哪儿不好落脚,为什么就要扎堆往我鼻子里钻呢?   正当我含情脉脉不得语之时,忽觉鼻息有异,还不等我调息抵抗,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就那么响亮亮的打了出来。在那窗帘被这气息震得一抖的同时,腕上那只手也飞快的挪了开去。   我耳朵里“嗡”一下,这不知道是今晚第几轮血气上涌,脸皮的温度就没消停过。   周慕辰淡淡的咳了两声。我看不见他脸上什么表情,片刻之后,他首先掀开了窗帘走出去。我急忙跟上,别说,没了周慕辰的窗帘之后,除了黑暗阴森空气污浊之外就再没剩下什么了。   周慕辰径直走到门边,伸手去开门,但拧了半天也没打开。我有种很奇妙的预感,果然,他回头沉声说:“门锁住了。”   我傻眼,突然之间内心充满了一种复杂的矛盾挣扎。就算我非常想跟周慕辰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但要在这破地方关一晚上,我想我在心满意足之前,就会被窗户灌进来那初秋的凉风吹得瞑目了去。   “你不是有钥匙吗?”我也有点慌了。   “进来的时候放回原处去了。”周慕辰皱着眉在那门锁上捣腾了一阵,最后还是放弃了。“门是从外面锁上了。有钥匙也没用,还得找人从外面来开门。”   屋里有两扇窗户。一扇连着走廊,就是刚才手电筒照进来的那扇。我走过去推那扇窗,才发现窗户是封死的,要从这里出去只能砸玻璃。另一扇窗倒是开关自如,不过外面就是两层高的楼墙,我们要是会点什么壁虎游墙纵云梯之类的绝活,从这里出去绝对潇洒惬意得很。不过很不幸,我生来恐高,这老楼的层高又出奇的过关,一眼望下去,觉得如临深渊,别说跳了,光想一下我就膝盖发软。   我说:“那怎么办?”心里竟然忍不住泛起一丝轻微的窃喜。既然上天非要我和周慕辰共度一晚,那,那我也就从了吧。   周慕辰也不说话,直接摸出手机来,也不知道是打给谁。响了一阵之后那边显然没人接听,他收线回头,我正好抬眼,一瞬间目光竟对接在一起。   周慕辰竟然愣了一下,随即立刻把脸挪了开去。我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忽然想起刚才窗帘后面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场,一下也有些不自在,干咳了两声,装作没事的问:“那,那现在怎么办?”   周慕辰坐回琴凳上,淡淡的说:“等一会儿吧,我已经发短信叫人来帮我开门了。”   我“哦”了一声,发现四下除了那琴凳就再没别的坐处,也只得装作自然的挪过去坐到另一侧。老屋里一时四下无声,我甚至能听得见自己有些紊乱的心跳。   但这么沉默着,着实比哑了还让人难受。我深吸看了一口气,决定主动挽救这尴尬的气氛,想了想便装作随口问:“你对这里怎么这么熟啊?”   周慕辰淡淡了我一眼,说:“打听别人隐私不好。”   我胸口一闷。这人,怎么变脸比变形金刚还快,刚刚弹琴的时候谁笑得那如沐春风的来着?正要赌气再不说话,忽然又听见他低低的说:“以前我在这片住过。”   我愣愣的抬头看他,他也不看我,自顾自的往下说。要不是这屋里就我们俩,我真要怀疑他其实是在跟另一个人说话:“那时候我外婆是这里的干部,这里的东西有很多都是她一手一脚置办起来的。”说着他的手搭上琴盖,“这台钢琴,刚搬进来的时候很新很漂亮,后来就没人弹了,现在落灰落成这样子。”   他的语调很低,也很平静,明明是有些伤感的话,可单从他的声音里却听不出一点伤感的味道。他好像只是在说着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既没有感慨,也没有兴奋。   “那最开始的时候是谁弹呢?”我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这么好的琴不弹岂不是可惜了?”   周慕辰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我瞬间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很不该问的话,想把自己的舌头咬下去。果然,周慕辰冷冷的说:“央晓,你真是一点没有眼力价。”   好吧,虽然我很不情愿,但他说的是实话,我在眼力价这个问题上,我确实有着超乎常人的缺陷。不过这点自知之明丝毫不影响我对他这样有分量一句评价的羞愤难当。我别过脸去,决定无论他再说什么,我也绝对不搭一句腔。谁再搭腔谁是蚂蚱!   “喂,央晓,你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什么?”蚂蚱就蚂蚱吧,更奇怪的东西我也不是没当过……   周慕辰眉角一挑,有些神秘莫测的说:“那人为什么只把门锁了,却没进来看看。”   他这么一说我忽然也有点感觉起来。那巡夜的是有点怪,我们弹得那么大声,怎么着他也应该推门进来瞧瞧啊。“为什么啊?”   周慕辰低低的笑了一声,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格外诡异,我身上忽然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你笑什么啊?”嘴皮子都有些不利索。   “哦,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以前听到的一件很有趣的事儿。”周慕辰笑得更深。他忽然咳了两下,压低了声音,“我听说,这里其实闹鬼。”   我不可抑制的颤抖了一下,一股寒意莫名其妙的顺着脊梁往脑子里蹿。   周慕辰也没歇着,还在不遗余力的渲染着这件“有趣”的事:“他说们自从这台钢琴没人用了之后,就一直锁在这个屋里。但是隔三差五就会听到这里传出琴声,断断续续,诡异的很。”   “你别说了,别说了!”声音颤得几乎说不下去,身子已经抖得跟筛糠一般。我觉得他再说一个字,我立刻就要砸窗跳出去。   “我还听说以前弹这琴的也是个女的,哦,对,好像就喜欢坐在你现在这个位置上……”我“哇”的尖叫了一声,在脑子还没反应出男女授受不亲之前,就死死的贴到他旁边抱住了他的胳膊,把脸埋在他肩上。“别说了啊!别说了……”   “喂,这样你就啪啦?”周慕辰的声音里带着一股浓浓的笑意,“我都没说细节呢……你哭什么啊?”   我哪儿管他再说什么,只是死死的闭着眼睛,恨不得把身子都蜷到他怀里去。嘴里还不停的嚷着:“你别说了!我不听我不听……”   好像这才意识到我真的被吓傻了,周慕辰终于没再往下说,惊讶的叹了口气:“诶,你胆子怎么那么小。我就说着逗你玩儿一下,怎么就哭成这样了……”   我也不知道当时脑子里是怎么想的,只觉得我一定要一直说话,那诡异的空气才近不得身,周慕辰在说什么我已经完全听不进去,嘴里只是大叫:“你别说了啊!你故意的,你明知道这个地方闹……那什么,你还带我过来!你这人怎么那么缺德……”脸上湿成一篇,也不知道有多少眼泪鼻涕就那么顺带擦在了他那件看着就不怎么便宜的外套上。   周慕辰的身子挪了一下。我直觉他是要甩开我,一下子贴的更紧,把整张脸上的东西都糊到了他肩膀上,“别走啊,不许走……周慕辰我害怕,你别走……”说到后面,已经变成了近乎恳求般的低语。   “我没走,我不是在这儿吗?”周慕辰的声音里都是无奈,“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这种东西。就算真有,我们俩在这儿,她要抓也是抓咱们俩……”   他不说还好,一说“抓咱们俩”,我立马又是一声尖叫,哭得声嘶力竭:“我不要啊!你别说了别说了……”   肩膀上忽然一个极大的力道,把我扯离了他的肩膀。我慌忙睁眼再要去抓他的手臂,却对上了一双明亮的眸子,震得我本来就有些混沌的脑子又是一呆。   “央晓,别哭了!”周慕辰低吼了一声,脸上都是严肃。“你再这么嚎,没鬼都要被你嚎出两只来!”   我猛一抽气,呆滞的看着他的眼睛,喉咙里闷闷两声抽咽,却再也不敢发出声响来。但鼻子眼睛都酸的不行,就算不出声,那眼泪还是跟不要钱一样往外冒。   周慕辰脸色这才稍微缓和了点,他叹了口气说:“早知道就不跟你说这个了。”   我边流眼泪边接了一句:“早知道我还不跟你来这鬼地方了呢!”鬼字一出口,我又控制不住的打了一个寒颤。   周慕辰一愣,继而忽然就笑了起来,笑得身子都在颤,眉眼都挤在一起,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我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哭腔浓重的问:“你,你笑什么?”   周慕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半晌之后才从抽气的间歇中回了一句:“央晓,我再没见过比你胆子更小的人。”   我红着眼睛看着他,也不知道是应该跟着笑还是接着哭,呆了一阵,却还是哭了出来。这次不是吓的,是觉得很伤心。这一晚上,好不容易能跟他单独相处一阵,我怎么就能丢脸丢成这样?越想越觉得难过,却是连会不会把鬼招来也不管了,又步入了新一轮的痛哭高/潮。   “你怎么又开始了啊?”周慕辰止住笑,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我。   我也不管他,哭得我行我素。横竖都已经这样了,我以后哪怕矜持得跟撒切尔夫人一样,估计也磨灭不了这一晚上这丢人的样子。谁还会对一个哭得鼻涕眼泪都往自己肩上糊的异性有兴趣呢?我就知道我这辈子都倒霉,这么绝好的一个调情机会,活生生被一个莫须有的女鬼弄成了个地震之后一般,除了悲痛欲绝再找不到其它感觉。   “算我怕了你了。”周慕辰终于挂出一种被打败了的表情,“你要怎么样才能不哭了啊?”   我抽泣着看着他的眼睛,那目光清亮的,仿佛能把人的魂魄吸了进去。我忽然有一个剧烈的冲动,冲口而出就想跟他说:“你要喜欢我我就不哭了。”   不过,这句话还没有说出来,门口就传来一个揶揄的声音:“你们俩弄得动静这么大,还不如直接叫那巡夜过来开门算了。”   我和周慕辰同时转头,骆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门口,晃荡着那把旧钥匙,脸上挂着一种诡异的微笑。   第18章   我已经有些忘了那一晚我是怎么失魂落魄的回到学校,我只记得进门之时小四那一声气吞山河的尖叫:“央晓你挖煤去了吗!怎么弄成这样子回来?”   我侧头看了一眼旁边的镜子,镜中那人,满身满脸的老灰,双眼红肿,头发散乱,单从在外形上来说,很难叫人不误解我这个晚上是东山挖了煤还是西山见了鬼。我疲惫的摆着手,那丢人的一切,我再也不愿意想起来。   但蜷到床上逼自己睡着的时候,那双明亮的眼睛在我脑子里怎么也不肯闭起来。眼神里混合着揶揄、轻笑、随意还有淡漠,在窥视着我最难堪的情绪和最尴尬的秘密。少女情怀总是诗,难道诗不应该都是很甜蜜很美好至少有点梦幻的么?为什么我的这首诗里却充斥着灰尘、女鬼以及见不得光?   而且从那以后,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太多,但周慕辰对我的态度好像忽然就淡漠了起来。别人出去抽烟透气,他就决不单独和我呆在屋里说事;平时在食堂碰见,他也绝不跟我在一个桌上吃饭;就连说正事,他也坐得离我远远的,再不叫我坐去他旁边看他在电脑上演示。   可就是这样,在周慕辰毕业的前一天,我还是没忍住,终于做了人生中最有勇气的一件事。   想到这段往事就觉得愈发的头疼,那可能是我人生中过得最混乱的一段时光。我头一回悟出我终于还是有些言情女主的潜质,不过绝对是央视悲情大戏的那种。那短短的半月时间里,我经历了被表白、被火拼、被拒接、被事故……人生还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被经历的呢?   手机的声音终于在我想到那段不堪往事之前挽救了我。“央晓,晚上我买羊肉,到你家涮火锅吃!”齐达在电话里兴奋的叫着。   我想到周慕辰那张寒冰脸,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呃,那什么,我那个租客搬进来了,不太方便……”   “这么快就搬进来了?”齐达在那边扬高了声音,“怎么样?人正派吗?看着像不像个流氓?”   我很想无奈的说一句“我见过流氓的顶峰也就你这样的了”,但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说出来愈发刺激他的流氓潜质,于是特郑重的说:“不流氓,绝对正紧人家。搞软件的,每天都在屋里工作不出房门。所以你还是别过来了,打扰到人家工作怎么办?”我还是不打算跟齐达交底周慕辰的事情,我大学里那段破事他知之甚少,我也不打算给自己添乱。   齐达在那边不情愿的哼了一声,说:“那你下班之后过来找我,我带你去吃涮羊肉。”   我想,只要他不死乞白赖的跟我回家去“亲切”会见我的新租客,让我陪他去吃生羊肉都没问题。   时值七月,虽不怎么流火,但在这天气吃涮羊肉,内火是一定会在血管里流的。我一直不太理解为什么C市的人爱在大夏天里坐在空调房内吃这能把人眼睛烤化的羊肉锅,这样的举动无异于一手大力扇自己巴掌另一手不断的按摩,既不环保也不养生。齐达虽然不是C市人,但看来他已经入乡随俗的很好,十次请吃饭倒有八次是涮羊肉,另两次是买了羊肉到我家涮,美其名曰火锅,不算涮羊肉。   我撑着头在一旁看着齐达挥汗如雨,一边走神的想着周慕辰这会儿会不会又在吃泡面。过了一阵他站起身来想去,要去盛一碗麻酱,刚离开没多久,就听见一个女声惊呼了一下。   我循声扭过头去,不远处的地上正做着一个纤细的小姐,而齐达一脸错愕的端着他的麻酱碗站在旁边,连声道歉想过去扶地上那人。但那小姐显然不领他的情,伸过去的手被她冷冷的挥了开去。   我心里叹了一声,他真是个天生的事儿妈,走哪儿都能搞点是非出来。赶快放了筷子跑过去,连声说着“小姐对不住啊,你别跟他一般见识……”边蹲下去想把她搀起来。但是在看清楚她脸的那一霎那,我愣在当场舌头打结:“小……”狐狸两字差点脱口而出。还好关节时刻我忍住了,想了半天终于想来她姓什么,赶忙改口说:“夏小姐,你没事吧?”   听我叫她名字,一直在低着头的夏依璇终于抬起头来,眼里还含着一点泪光。看见我的瞬间也呆了一下,一脸迷茫,“你是?”   我就知道那天我长什么样她估计压根就没看清,于是我咳了两声,说:“我是骆维的学妹,那天吃饭的时候……”   夏依璇显然很快就想了起来,她“喔”了一声,终于伸手扶着我的手臂站了起来。我看见她胸前的衣服上一小片黏糊糊的麻酱,回头狠狠瞪了齐达一眼,这才赶紧边拿纸给她边谄媚的笑:“实在不好意思啊夏小姐,把你衣服弄成这样。您这衣服很贵吧,这可怎么弄好啊真是……”   夏依璇淡淡挤出一个笑容,说:“没事。”自己随意的又擦了两下,便跟我挥手示意不用管了。倒是个爽快不做作的女孩子,难怪周慕辰和骆维都跟她不清不楚的。要我是个男的,碰见长得这么漂亮,个性又这么爽利的姑娘,我也愿意跟她不清不楚。   我看她情绪似乎不怎么好,齐达又端着半碗麻酱在旁边发愣,便主动打圆场说:“夏小姐你也来吃饭啊?”   夏依璇有些心不在焉,说:“哦,我来找人。”   又来找人,她这么这么爱找人,不会又来逮骆维的吧。说着她就要走,但刚迈了一步就趔趄了一下,我低头一看,她跟鞋上的鞋带断了。我心里没好气的咒了齐达一声,你真是要使出吃奶的力气往美女身上撞啊,赶紧一把扶住她:“夏小姐你鞋都坏了啊。哎呀这可怎么好,这双鞋多少钱啊?我们赔我们赔,连着衣服一块……”说着不着痕迹的踢了齐达一脚。   齐达好像终于缓过神来,急赤白脸的说:“对对,对不住啊,多少钱我赔我赔!”   夏依璇低头沉默了一下,接着说:“没关系,不用了。”她扫了一眼我们的座位,忽然说:“能去你们的位置上坐一下吗?我等人来接我回去。”   我赶忙说:“没问题没问题!”掺着夏依璇到桌旁坐下。她刚落座,就摸出手机来发了个短信,然后便开始发呆。   齐达也讪讪的坐了下来。以眼神询问我到底要怎么办。我瞪了他一眼,转头讨好的问夏依璇:“夏小姐你吃过晚饭了吗?要是不嫌弃的话跟我们一块吃点吧。”   夏依璇回过神来,淡笑着说:“不用,我吃过饭了。”想了想,又问我:“你是骆维的师妹,那你认不认识周慕辰?”   我一愣,随即打着哈哈干笑了两声:“认识,当然认识啊。C的人,谁能不认识周慕辰师兄啊。”   夏依璇“哦”了一声,半天之后,又低低的问了句:“那你们最近有联系吗?”   我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能让苦笑不出现在脸上。岂止是有联系啊,我简直就要深陷在他给我的水深火热里无法自拔了。就这么两面四眼对着撒谎又绝不不太好,想了一阵我才勉强的笑着说:“周师兄哪儿惜得跟我们这些人说话啊?”他确是不惜得跟我说话,在某个层面上来说,我这决定对是实诚得不能再实诚的大实话。   夏依璇脸上忍不住浮现出一种意料之中的失望。我心里也有些不好过,平白无故拆散人家鸳鸯,真不是人干的事。但我现在要是不拆,也不知道回家周慕辰会不会把我拆了。   我忍不住安慰她:“夏小姐你别难过,周师兄估计也就是一时想不开,等他熬过这段,估计自己就出来了。”   夏依璇抬头看着我,说:“你怎么知道他……”   话没说完,就被门口传来的一个声音打断了:“依璇,你没事吧?”   不用回头我都知道来人是谁了。不过话说回来,认识骆维这么多年,我倒从来没有听过他这么着急的声音。我回过头去,冲着急急走过来的骆维玩味的一笑:“骆维师兄,你好啊!”   骆维看见我的时候愣了一下,他走到夏依璇旁边,看着我说:“你们怎么在一块儿?”   我说:“都是我朋友不好,把夏小姐撞成这样。实在对不起得很。”   夏依璇对我淡淡的一笑,说:“没事。不撞这一下,咱们也不能坐在这儿聊天了。”   骆维看了一眼夏依璇胸前的麻酱渍,又看了一眼齐达,眼里露出一种冷漠。我不禁抖了一下,这样的骆维,真奇怪,他不应该是见谁都先三分笑的吗?不过齐达对待男士可没有对待美女一般的矜持,看见骆维不友善的眼神,他也高傲的一抬头瞪了回去。我瞬间又有点腰子疼,这怎么刚见面就弄得剑拔弩张的一样。   而且更奇怪的是,明明是夏依璇把骆维叫来的,对他的态度却比对撞了她的齐达还要冷淡。她先跟我和齐达大大方方的说了再见,然后也不跟骆维打招呼,只冷冷的说了两个字:“走吧!”然后自己拎着鞋先走了出去。   骆维也不说话,淡淡的跟我点了一下头,自己也跟了出去。   世界终于恢复了平静。坐下的时候,齐达已经迫不及待的又拿起了筷子咕隆了一声:“羊肉都涮老了!”   我没好气的说:“你去承个麻酱也不消停,怎么就能把人给撞成那样了。”   齐达委屈的叫着:“这也不能全怪我啊。我走得好好,那个女的就失魂落魄的撞上来,要不看你认识她,我真以为是哪个诈骗集团来碰瓷的。我当时心里还想呢,这么漂亮却去当骗子,可惜啊可惜。”   我终于被他强大到如此不着调的逻辑思维打败了,无奈的说:“人家是IT精英好不?”   齐达塞了一口羊肉到嘴里,不清不楚的说:“IT精英倒没看出来,调情高手确实肯定的!”   我皱眉,问:“什么调情高手?”   齐达露出高人般的一笑,说:“从你那师兄看我的眼神我就知道,他喜欢那美女妹妹。那美女妹妹既要叫他来接,又不给他好脸色看,这就是耍耍花枪嘛。”   我压根不信,夏依璇这么寻死觅活的找周慕辰,难道不是应该只跟周慕辰耍花枪才对么?于是我鄙视的说:“你少胡说,你口里的那个美女妹妹心有所属了。”   齐达郑重的说:“跟你赌一顿涮羊肉,那美女妹妹觉得对刚才那男的有意思你信不信?”   我一愣,莫名有些烦躁,于是不耐烦的说:“谁跟你赌这么无聊的事。”   齐达齐达笑得近乎流氓:“那换个来赌吧。咱们就赌,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对我有点意思。”   第19章   如果我嘴里有口涮羊肉,我一定会借机喷他一脸一头。但可惜了,我嘴里除了空气,就只有混合着麻酱的唾沫,要就这么直击面门的吐出去,怕是周围数十桌都要捂面而旋走。   我定定的看了齐达一阵,这才把那杀伤力太大的念头打压了下去。“哥哥,晚上也没喝酒啊,怎么开始说起胡话来了?”我打着哈哈,取而代之冒出的念头的是赶紧结账走人。   “每次都是这句话,你就没点新花样代替一下吗?”齐达皱着眉头,筷子尾巴敲得麻酱碗边当当作响。   我无奈的说:“那你都知道我没新花样了,你还逼我把这花样翻出来干嘛?”   其实,这花样翻的次数也不太多。周慕辰毕业之前一次,我出事后一次,然后期间时不时抽风会冒出一次,不过也多半是在他喝了点小酒的情况下。我实在不知道,怎么今天涮个羊肉也会勾起他这个氛围。不过该说的话六年前我也说完了,我脑子也不够好使到他犯浑一次我就花样翻新一次,虽然可能两年才折腾一回,但每回我都仍会深深的觉得要了老命。   “喂,央晓,六年了!”他随手把筷子一扔,忽然冒出这几个字。   我怔怔的抬头看着他。我当然知道六年了,虽然数学不是很好,但时间这东西,却不知道为什么就记得那么清楚。   “你还没把那个人忘了吗?”齐达的眼睛低垂,目光聚集在那锅翻滚的羊肉汤上。要不是他刚叫了我名字,我会以为他是在问那锅中的羊肉。   虽然有些指向不明,但这句话冒出来的瞬间,我还是震撼了一把。我从来没跟齐达说过周慕辰的事情,那些最见不得人的心事,我以为我都藏得很好,除了偶尔走神迷思之外,我在所有人面前都快乐且没心没肺的活着。   “哪个人啊?”我故意翻了一下白眼,“昨天来所里死乞白赖要相亲的男客户我都忘长什么样了。”   齐达眼睛的焦点终于从羊肉汤挪到了我脸上,定定的说:“你就接着跟我装傻吧,反正也装了六年了。你要打算一直这么装着,我也看得过去。”他顿了顿,又说:“不过装傻这事儿你真不太擅长,不如把话说开了,自己也好过点。”   我沉默了。忽然觉得有点尴尬,不知道要说什么。半晌之后,我小声问他:“有那么明显吗?”天啊,难道我脸上每天都挂着一幅思春之色对着周慕辰?   齐达挑了挑眉角,吐出了一句让我差点吐血而亡的话。他说:“央晓,你真是好骗,竟然一下就被诈出来了。”   世界忽然炸响了一道惊雷,然后是死寂。然后一种难以掌控的情绪在脑子里越涨越大,越涨越旺……   我羞愤难当,我热泪盈眶,我怒火中烧,我国仇家恨,我,我他妈想生生分尸了他!   “诈我的?你诈我的?!”我的音调高的几欲掀开房顶。   喧闹的涮肉店顿时鸦雀无声,连远处盛麻酱的人群都举着铁勺不敢下手,好像再有一点动静房顶真会塌下来。寂静之中也不知是谁的汤锅烧滚了出来,“刺啦”一声响得格外激荡人心。   齐达显然是被我的反应慑得呆了一下,几秒钟之后才缓过神来,压低声音说:“央晓你疯了吗?”   店内人群开始缓缓恢复如常的涮肉活动,却立马又被一声响彻云霄的尖叫震得二度呆若木鸡:“我是疯了,我就是疯了!”要不是面前的那炭烧铜炉实在太烫,我一定端起来泼他个醍醐灌顶。   齐达这次倒是显得颇有准备了,他先是面向四周说了几声对不起,然后扔下一把钱,直接拖着我走出门。   在甩了两次未见成效,我狠狠的一口咬在他抓着我那只手的拇指上。他杀猪般的叫了一声,在我意犹未尽时虎口夺食一般生生把手硬抽了回去,边抚着牙印边牙咬切齿的说:“你发什么疯啊你!”   “我就是疯了!我就是疯了!”我冲他声嘶力竭的吼了两声,然后转头也不知道是哪个方向就要奔走。   齐达追上来用他没受伤的那只手继续抓我,边拦着我往马路上跑边叫:“央晓,你冷静点。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我觉得脑子一阵阵的发懵。大概除了尚在襁褓时哭得舍我其谁的那阵儿,我这辈子都没有发过这么大的脾气。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失态成这样,虽然我只是承认了自己心里有个放不下的人,甚至连那人的名字都没说出来。但那感觉,那感觉就像是人生一个最见不得光的角落,层层包裹千方百计的把它压缩在心里最隐秘的地方,却突然被扯出来曝露在阳光下。既措手不及,又万箭穿心。谁说窝囊的人不懂什么叫受伤来着,我现在这几乎喘不过气的心疼又是什么?   “你放手!”我低吼了一声。   齐达的手却更紧了一些。“你别这样啊,你这样看着真叫人害怕得很。你听我说,我不介意的,我真不介意的……”   我哪里管他是不是介意。我只觉得这个人很让人有把他生吞活剥把骨头都嚼碎的欲望。我不想让人知道啊,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让人知道的!   “齐达,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听你说话!”我咬牙切齿的挤出一句,作势又要去咬他硕果仅存的那只手。不过显然他愧疚是一回事,机警却又是另外一回事,在我锋利的牙齿即将够到他的瞬间,那手就缩了回去。趁着这空当,我发足狂奔,也不知道他是被我咬怕了还是咬傻了,终于没有再追上来。   沿着马路也不知道失魂落魄的走了多久,等被夏日微风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奔走在离家不知多远的一条公路上。   我懊恼的低吼了一声。刚刚也不知道到底徒步奔袭了几公里,现在清醒过来顿觉两腿发麻得大有就地躺倒以天为庐地为席的念头。周围还颇有点鸟不拉屎的凄凉劲儿,连个公车站也不知在何方,想要去摸摸包里的钱还够不够我打车回家。习惯性的一摸肩膀,立马更觉凄凉:我的背包放在了齐达那破车上没拿出来!   虽然手机还在身上,虽然气已经消了大半,但觉得要是现在打给齐达又太窝囊。虽然我一向也不怎么硬气,但人生好不容易这么随性而火了一把,我实在不愿意这么快就以妥协收场。至少,至少我也得持续到明天,让他自己虔诚的把包给我送回来,再郑重的跟我斟茶认错才行!   想了半天,我还是决定打给小四求助。结果电话一接起来,那边就是一阵天地失色的重金属声。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小四就在那头像磕了药一般的喊:“喂,央晓啊。你说什么,我听不清……哎,陪几个客户来酒吧了,你说什么……不说了,有事明天聊啊!”然后就挂了电话。我怔怔的听着挂断的声音欲哭无泪,妈的,我一个字都没说呢还!   连小四也指望不上了。昏暗的路灯下,我以天为庐腿为车,挣命一般的挪动在回家的路上。   一个多小时后,我终于站在了小破楼下,远远的遥望着家中的窗户,心里升起一种浪子归家的感动。   两腿已经基本没有知觉了。我拼着最后的力气爬上楼开了门,还好钥匙我还习惯随身带着,要不今晚还不知道怎么进门。我是不敢奢望叫周慕辰来给我开门的,今晚凄凉至此,这竟是唯一还让人高兴的地方。   走进去看见周慕辰的屋门紧关着,侧耳听了一下也确定他没在洗澡。这才小心翼翼的关了大门想神不知鬼不觉的缩回屋去。但还没摸到卧室门,周慕辰的房门忽然打开了。   “回来了?”他闲闲的踱出来,脸上带着一种讥诮的笑。   我以为他又要讽刺我归家太晚云云,咬牙准备受了。谁知道,他懒懒的说:“水管坏了,你明天找人来修吧。”   我茫然的问:“什么水管?”   “卫生间淋浴的管子漏水。”他指了指厕所方向,还不忘补上一句:“这房子真是老得够本了。既然拿出来出租,你这房东是不是也得负点责,至少修葺得够上个勉强居住的标准吧。”   我心里一凉。难道说连澡都洗不了了么?我这长途跋涉啊,我这一身臭汗啊……   没工夫理会周慕辰刺言刺语,我快步的奔进厕所查看是个什么情况。满怀希望的把洗澡的阀门打开,期待情况应该没有那么坏,至少能让我洗洗这一身的风尘。但莲蓬头滴水不见,反而一股凉水从结头处激射而出喷了我满身满脸,同时也无情的浇灭了我仅存的小火苗。   我急急的想去关水阀,却被那水花喷得睁不开眼。好不容易手够到了阀门,却太过着急勾到了内侧的铁锈,手上一阵奇异的刺痛之后,我终于成功的关掉了。   全身上下淌着水和汗的混合物,一股混着铁锈的鲜血从指关节出欢快的往外冒着,瞬间把手掌挑染上几缕红色。   我筋疲力尽的坐到地上,从旁边抓过一条毛巾来捂着手指,忽然悲从中来。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老天你为什么不干脆收了我算了?   周慕辰探了个头进来扫了一眼,微微皱眉说:“这是在干什么?”   我没理他,允自还在凄凉中无法自拔。   “你坐在那儿干嘛?”周慕辰的声音冷冷的,“要洗澡的话是不是应该先把门关上?”   我无力说:“是坏了,我明天会找人来弄好的。”   周慕辰抄着手靠在门口,“喂,不就是破了个管子吗?干嘛跟死了人一样?我还没抱怨今晚没澡洗呢!”   指上的疼痛激得脑子一阵热血上涌,我抬起头来,咬牙看着他:“就你可以抱怨。别人都是铁打的心,一点不会委屈是吗?”   第20章   感伤这种东西真的很奇怪。平时想要伤春悲秋感怀身世一把的时候,内伤都憋出来了那感觉也酝酿不出来。但是有时明明只想明媚些,却立马就像衰鬼上身了一般,放眼望去满坑满谷都是忧愁,告诉你明天就要中个体彩头奖也高兴不起来。   失控这东西更奇怪。明明觉得是自己不会在乎的东西,不屑记得的事情,已经不会再有波澜的心情,却一不小心对上了某个时间,掉进某个氛围中再也抽不出身来。然后,人就不是自己了。   其实往事或多或少都会给人生留下一点痕迹,不面对不去想,并不代表它就不在那里。而且原来把那些痕迹捂得太久,它是会病变的。浅浅的划伤,在六年的密不透风之后再次打开,却发现它已经发炎流脓,完全烂在了里面。不去揭,根本不知道自己伤得多重,可一旦解开,又会发现那伤已经重的完全承受不起了。   现在这个定点的我,可能也不再是央晓了,我只是个走傻了、淋晕了、血流抽了以至于自己都觉得自己很可怜的人。或许我那刚悟出来已经重残级别的内伤,并不全是因为周慕辰,或许我这样狼狈有一大半是因为我自作自受。但就算是自作自受也让我一个人受就好了,再一退步说就算我实在窝囊了一点,谁都可以再来踩我一脚,但那个人绝对不能是周慕辰。别人,还好;是他,我会挺不过去。   周慕辰皱着眉,显然是没料到我突然涨志气了。“央晓,你吃枪药了吗?”   我没理他。手上的血倒是真像吃了枪药一般,还是重机枪型的,一口不停气的往外涌,片刻就浸透了那张单薄的毛巾,渗得上面一团团诡异的红。   “喂,你流血了?”周慕辰皱眉沉声说了一句。“关个水阀你也能弄成这样?”他的身子从靠着的门上站直了些,好像颇有点觉得不可思议。   我淡淡扯出一个笑,“是啊,关个水阀就这样了,你又要觉得我没用了是吧?我是没用得很,你满意了没?”眼睛忽然有点发酸,他又什么时候觉得我有用呢?   周慕辰抿着嘴没说话。半晌之后,他好像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竟然缓缓的朝我走过来。晃神之间,他已经走到我面前。   我直觉想挥手把他赶开,却在挥到最高处的瞬间被一把薅住了腕。   我听见自己生生的抽了口气,然后,一发而不可收的昏了头。“你干什么!”我厉声高喝,激烈的甩动胳膊想抽回手,未遂。   “你安静些!”他沉声说了一句,另一只手探过来,好像要去扯那条已经血色斑驳的毛巾。   我将那毛巾抓得死紧,冲他吼:“你凭什么管我!合同里可没写我不能在浴室叫唤!你出去,出去听见没!”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周慕辰忽然从嘴角挤出几个字。   我一愣,没接上话。但他立马就自己揭晓了答案:“神志不清外加无理取闹!”   他的形容倒无一不贴切,我一个堂堂中文学院的毕业生都没法说得像他那般生动形象,震撼人心。不过他用我的狼狈来震撼我,而起那话实在不怎么好听,所以震撼的同时,我眼眶发烫。也不知道是不是发尖的水滴到了眼里,反正片刻之后,周慕辰冷漠高傲的样子渐渐模糊了起来。   手上的毛巾被不轻不重的拉开。我没有再反抗,他要看,就看个够好了,能让他嫌恶的躲开,我正求之不得。他为什么就不像平时一样把自己关回房间去,两耳不闻门外事,一心搞他的大钱事业?   但我实在没想到,他看完的第一句话是:“你们家药箱在哪儿?”   人可能不会两次踏入同一条河里,但两次都栽在同一个人手上,应该比踏那河的可能性大点。六年前我已经被他那些时时说不清的举动弄栽了一回,六年后,我只能时时谨防自己不要再栽一回。虽然他现在的举动可能连说不清都够不上,也许只是对他眼中这条落水狗一时兴起发点善心。   我把毛巾抽回来。“穷人家哪儿有那种东西。这点血也流不死人。”   周慕辰的眉头再度皱了起来。他二话不说,忽然扯住我那只完好的胳膊把我往上拉:“起来!”   我觉得胳膊一痛,人已经力了起来。但坐得太久,还没站稳就觉得双腿一麻,不由自主的就撞到了周慕辰的胸前。全身顿时如触电一般弹了开去,伸手在眼前乱舞:“我不用你管,你回去做你的事啊管我干什么……”   周慕辰却好像根本没听见我再说什么,也终于懒得再跟我说什么,也不只怎么就一把将我薅上了肩头,硬生生的扛出了卫生间。   我惊恐的大叫:“周慕辰……”却没了下文。我忽然不知道自己要喊什么,喊非礼么?世界上好像还没有把人扛在肩上的非礼法吧。   还没把愤怒的话骂出来,我直觉脑子又是一晃,已经被扔到了客厅沙发上。随之一条浴巾扑面而来,盖住了我的头脸。   “把你自己弄干了去医院打破伤风针。”周慕辰的口气活脱脱个不容置疑的再世拿破仑。   我扯下浴巾来,擦拭着头上的水滴。身上一分钱没有,去医院装死么。“不用了,我自己能弄好……”   “你有没有点医学常识!”周慕辰忽然面带怒色的吼了一句。“你这是被铁锈割了。要得了破伤风你自己怎么弄好?”   我咬牙,死命的捂着伤口:“不会的,真不用去。”   “央晓你脑子被烧坏了是不是?”周慕辰好像真气了,“什么叫不会。你要是病在这屋子里难道还要指望我来照顾你吗?”   我满心凄凉,我哪儿敢啊。就算这全世界人死绝了只剩下我和他,我也不敢奢望他和颜瑞色的来跟我寒两句暄,更别说什么照顾了。“你放心,就算我死在这屋里,也不劳你费心。”   周慕辰忽的沉默了。我以为他终于要打道回房,他却几步走上来抓着我的手就要往外走。   “又要干什么?”我愤怒了,彻彻底底的,为什么今晚的男人动不动就爱把人拖着走!   “我可没那么乐观,你要真死在屋里这地方还能住?”周慕辰冷冷的说,头也不回,“去医院!”   我把头埋在浴巾里:“不去!”   “央晓你不要得寸进尺!”周慕辰提高声音吼。   我真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得寸进尺这毛病,看来我在他眼里真是一无是处到一定境界了。我挑眼看着他:“谁得寸进尺了!谁要你来管我了!我要死的时候就出去行了吧,不会死在这屋里碍你的眼!”   周慕辰没说话,直接一用力把我从沙发上扥了起来。   我不知道自己的眼泪是什么时候流出来的。是在他说我得寸进尺的时候?还是他一把拽得我生疼的时候?到底是手上疼些,还是心里疼些,我根本已经分不清了。眼前这个人,我明明那么在乎他,可为什么反而会把自己在他面前搞得这么糟?   “你放开,放开听见没!”我不想让他看见我哭得那么难看,急急的想挣开他的手躲回屋去,但那只手抓得死紧,让我连气都要喘不过来。   “这样有意思么?”我咬牙看着他,“周慕辰,你这样到底是关心我,还是只想把我扔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   周慕辰的手好像顿了一下。他别过脸去,声音冷得能冻住一团火:“你觉得我会关心你吗?”   我心里抖了一下,眼又冲上新一波的模糊,其实他的答案我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啊,现在这矫情的难过又是什么呢?   我说:“那你放开我吧。我自己滚远一点,让你清净可好?”   周慕辰没说话,手却也没放开。   我缓缓的把手从他掌心里抽出来。挪着步子向门口走。   “你去哪儿?”周慕辰在我身后问。   “像你说的,去医院把自己包得好好的,不要死在这屋里给你添麻烦。”我很想让自己声音里带着笑,但眼泪却滴在了带血的毛巾上。   “喂,你……”周慕辰叫了我一声,却忽然停下,沉默了两秒才说:“你换件干的衣服吧,别还没到医院就冻死在路上了。”   我咧嘴一笑:“那不是更好么?你就彻底清净了。”   脚下再不停顿,拉开门走了出去。   第21章   蹲在离家不远的一个小花园里,我想着到十一点周慕辰怎么也要回屋憋他的营生去了,那时我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家,结束这倒霉的一天。   不过边想着什么时候才能到十一点,我边发现自己又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手机竟然不在身上。也不知是不是刚才那几个回合太激烈,掉在屋里哪个地方我也没发现。   夏日夜里风有一种不合时宜的凉,吹在我那半干不湿的衣服上,荡漾起一阵诡异的冷。哦,真冷,真的。早知道就听他的先换件衣服再出来,照这种温度的西北风喝下去,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撑到他回屋的时候而不被就地冻死。   人不能在这种凄凉的环境中安静下来,因为身体的安静就意味着思维要开始活跃了。一活跃它就会联想,各种往事,各种冷暖,凄凄惨惨戚戚。如果这样的场景还有些似曾相识,那就完了,绝对会深度陷入如同我现在一般的自我痴缠而无法自拔。   当然场景是不是似曾相识是见仁见智的,比如现在这样子跟六年前我那昏头冲动的原因,很难说有什么真正相同的地方。但脑子偏就要往那里想,还非想得细致深入历历在目,十匹马都拉不回来。   那是在周慕辰毕业前夕,C大沉寂多年的自行车协会突然爆发了,为了号召广大会员和非会员以增强体质的健康方式为毕业生送行,特举办了C大有自行车协会这行当以来最大型的自助游活动,当然如果最后报名的那么十来个人也能称得上大型的话。   我在这场协会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活动中承担了一个重于泰山的任务——动员灵感星空工作室中各朵奇葩参与进来,以此为噱头吸引C大为数不多的女性同胞加入进来,再以此为噱头吸引C大更广泛的男性同胞再加入进来,这样就能将参与人数就能以几何数增长从而达到一个惊人的规模。   当然会长这个推广概念是成功的,只是在可行性研究上欠缺了点功夫。因为他竟然没想到,但凡脑子太好使的天才,营养都拿去贡献给了脑部发育,因此身体机能多是有那么点异于常人的。在我将他的意思向工作室内所有成员传达了一遍之后,那谁、那谁谁和那谁谁谁给我的反馈都出奇的一致:我躺路上了是你负责背我回来吗?   周慕辰一如既往的默不表态一脸不感兴趣,骆维一如既往的嬉皮笑脸顾左右而言他。于是我转头就向会长汇报了全军覆没的消息,他也只能仰天长叹无语作罢。可谁知道,百年大旱也能逢甘雨,活动当天正当会长对着十来人众、其中一半还是工作人员没精打采的做着出行动员时,两个伟岸的身影竟然出现在了地平线上——周慕辰和骆维!   人群骚动了!女性激动了!可惜那时现场只有一个雌性生物,就是本来抵死不来却顶不住会长连续三晚的听觉轰炸的我。当然我的激动是深藏在已经饱经风霜的厚脸之下,但据说当晚C大女生宿舍的激动程度,绝对可以堪比申奥成功那阵的势头。无数女性同胞扼腕叹息哀嚎叹惋,为什么就没有豁出命积极一把,让周慕辰和骆维见识见识她们血染的风采,哦不,运动的风采。   不过作为C大全体女性的代表,所有女性中唯一的幸运儿,我付出的代价是惨重的。   出发的时候还基本一切正常。配合着会长昂扬的尾音,十来个人人浩浩荡荡的杀向郊区公路。周慕辰稳稳的骑在队前,时不时的应付一下非要用热脸去贴人家那啥的会长。我默默的落在队尾,然后骆维就不知从哪个角落钻出来,冲我挤眉弄眼的乐。   我诚惶诚恐的叫了一声“师兄”,顺口问:“你们今天怎么突然过来了?”   骆维单手扶车,另一手在下巴上摸啊摸,笑得一脸浪荡无比:“这个嘛,就得去问周慕辰了。我哪儿知道他今天早起发了什么疯,拽着我出来强身健体来了。”   我陪笑:“锻炼总是有好处的。”   骆维还是笑:“我有什么好处倒不见得,权当又做一次贡献吧!”   我奇了:“作什么贡献?”   骆维没回答,只是斜眼扫了一眼我的爱车,笑道:“几十公里呢,能坚持下来吗?”   我后背一凉,勉强挤出个笑:“大概……行吧。不行我就在路上找地儿歇着,等你们返程。”   骆维冲我竖了竖大拇指,然后一个加速跑前面跟周慕辰并驾齐驱去了。   事实证明,跟一帮子男人出来自助游基本等同于自杀。半个小时后,我已经成功的被最后一名男同胞远远抛离,一个人期期艾艾的奔驰在荒无人烟的郊区公路上。   那天,也注定是百年大旱逢甘雨的一天,不止是抽象意义上的逢,更是实际意义上的逢。正当我在自我宽慰天气还算凉快运气实在不错时,天空中忽然风云际会,遮天蔽日,我心里哀号了一声:不好!呼啦啦一阵摧枯拉朽的狂风大作之后,那貌似原子弹爆发后才能见到的黑云已经重重的压了下来。   叫你说天气好!叫你嘴欠说天气好!   我心里已经把自己往死里咒了个百八十次,我什么时候才能认命的向自己衰神体制低头,从此谨言慎行不要随便感谢上苍呢!一条公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连个遮挡都没有。眼看山雨欲来,我一咬牙,转头下了公路,想顺着小路随便找个人家的屋檐先躲过这拨暴风骤雨的洗礼再说。   但我显然又低估了自己的倒霉程度。沿着小路一阵末路狂奔之后,除了绵延不断的农田和树林,愣是没看见一户人家。   正在犹豫是要原路返回再沿着公路去找大部队还是一条胡同走到底时,硕大的雨点已经狠狠的砸了下来。如果不是没被当场砸死,我一定会以为天上下的是雹子。还好,下的只是跟雹子差不多的雨,虽然糊得眼睛一片朦胧连两米之外的东西都看不见,而且还浇得浑身一阵阵发寒,甚至还砸得脑袋有些发晕,但我基本还能坚持前进,只是不敢再骑车。以我今天这人品爆发的程度,绊到石头或是撞到树上再或是直接骑进河里都不是没有可能。   看不见路的后果就是,也不知带车跑了多久之后,我终于成功的迷路了。连脚下的农田都好像变了模样,半天我才看出来,那已经不是农田里作物,而是类似与野草一般的不明生物,这让我突然非常的恐慌。难道我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进入了传说中的荒山野岭?   我慌乱的抱着帆布背包,那是全熟唯一一个还比较防水的东西,里面装着的手机就是我的命根。如果雨停了之后我找不到路出去,就只能指望它还能打去求救了。   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倒也急。成功的把我逼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地界儿之后,它就风轻云淡的停了。只剩下湿漉漉的我在还有些微凉的雨后微风中瑟瑟发抖。   我把手在身上擦了擦,哆哆嗦嗦的打开包。里面也湿了些,还好不太厉害。摸出手机来看看还能不能用,然后我发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手机哦除了屏幕有点湿其它一切无恙,坏消息是……娘的这地儿没有信号啊!   绝望在这个时候不请自来的钻入脑中。我活跃的思维开始自发回想起港台欧美各个经典影片的片段,诸如鬼打墙,倩女幽魂或是女巫布莱尔等等……越想越抖,越抖越走不动路。到最后我干脆扔了车,缩在一丛也不知什么树旁边,边抖边死死的盯着屏幕,希望奇迹出现它能给点反应。   但直到我睡过去之前,中国移动都没再给我一点希望。   最后我是被一阵微弱的震动声音吵醒的。等我朦胧的意识到那是我的手机声音时,立马像打了鸡血一般的瞬间清醒过来。还好,手机就在我手上,它果然是在微弱的响动着。   连号码都没看清,我就急急的接起来。听到那声音的时候,我浑身一震。“央晓,你在哪儿?”   被雨水砸得晕头转向的时候,我没哭;胡思乱想那些中西合璧妖魔鬼怪的时候,我没哭;被雨水冻得几乎是昏死过去的时候,我还是没哭。但听见周慕辰的声音时,我竟然克制不住的热泪盈眶。   “喂,说话!你没事吧?”周慕辰的声音竟然带着几分着急,那是我从来没有听过,一时间心里百感交集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喘了好几口气才抽着气说:“我,我没什么事。”   那边好像有沉沉喘了口气的声音。几秒之后,周慕辰才说:“你现在在哪儿?”   我被冷风吹得不停的抖,脑子一阵阵发晕:“不知道……我不知道这是哪儿。不在公路上……”信号时断时续,就像垂死挣扎吊着最后一口气般微弱得很,我心里着急,却越急越说不清楚。   也不知道在这样的情形下周慕辰到底听清了多少,只是我还想多说一些时,那微弱的信号终于彻底咽了气,再一次回到万籁无声的状态。   身上还是那么湿,风还是那么冷,身边的树还是那么死气沉沉毫无生气,但我忽然就有了力量。虽然十分微弱,但足以支撑我在半昏半醒的状态下残喘着不彻底昏死过去。我有一个感觉,周慕辰来找我了,他一定来找我了,虽然连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沦陷在了哪里,但他比我聪敏那么多,他一定能找到我。   就这样又不知道熬了多久,直到那仅有的力量也在这样的煎熬中一点点消磨殆尽,最后意识已经控制不住的模糊起来。我想,我或许真要死在这里了。周慕辰就算再聪明,他也不是台GPS,怎么就能在这荒山野岭定到我的位呢?   其实也好,真的,我这辈子,活得太倒霉太窝囊,学的特长不是自己喜欢的,学的专业是分数不够迫不得已的,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人是自己心甘情愿的,却连口不敢开……其实想到要重新投胎我也还莫名有点开怀,唯几的遗憾就是我还没有完成爸妈金色大厅演奏沂蒙山小调的愿望,还没有跟小四真心的说她十分有嫁入豪门的潜质,还没有跟齐达说别那么没出息老占他那有钱叔叔的便宜……其它的,好像也没什么了……   “央晓,你醒醒!”一个温热的手掌在我脸上拍了几下,拍得我已经跑了大半的三魂七魄陡然又都回了窍。   我努力半睁着眼望向眼前那个男人,恍如隔世。   周慕辰的眼睛里闪着光,柔和得看一眼就想沉下去。他轻轻的说:“央晓,你还能走吗?”   我伸手把眼角涌出的东西擦去,咬着牙点点头。   但站起来的瞬间,我才发现脚上根本没有一点知觉,直直的又摔了回去。   周慕辰拉住我的手沉吟了一下。抬起头来的时候,他说:“我背你。”   第22章   那是一个多么激动人心得偿所愿的时刻啊!我喜欢到骨子里的男人,连对上一秒他的眼睛都会由脚趾甲盖酥到头发丝尖的男人,竟然把我的手搭上他的肩头盛意拳拳的说要背我。一想到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就要贴到他宽广的后背上去,我心驰神漾,我不能自已,我控制不住的……晕菜了过去。   我不知道周慕辰是怎么单枪匹马把我从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弄出来的。因为后来据会长回忆,那天他为了活动顺利不受各种路过汽车的干扰,还特地选了一条几乎废弃的公路作为行进路线,一般来说半小时以内要是有三辆以上机动车辆路过,那几本就可以考虑是不是白日见鬼了。   而且从他口中我还了解到,那天大雨来临的时候,大家纷纷作鸟兽状分头逃窜各自躲雨,谁也没顾上谁,后来雨停了大部队也被冲散了。据说打我电话不通的时候会长还十分紧张了一下,还好等他们骑回学校后不久我也回来了,为此他专门买了一堆曼妥思麦丽素之类的“补品”送来奖励我没把自己弄丢了,让他这个活动组织者不至于吃不了兜着走,第一次办活动就出师未捷身先死。   鉴于会长字里行间根本不知道是周慕辰间接救了他一把这件事,我在更加迷惑的同时却也没把这事说出来。   唯一的线索是小四说我是被一辆小车送到了楼下,然后周慕辰打电话让她来把我领了上去。小四连一句怎么回事都没来得及问,周慕辰就开车走了。之后周慕辰也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件事,自然得好像那天他根本不曾出现在那荒郊野地救我于水生火热一般。   那绝对是我人生中的一个转折,没事他那奇迹般的一出现,就算我命大没有死在那片树林里被某路人甲救了回来,我也绝对不会贼心不死开始有点幻想他是不是还是对我有点意思,从而猪油蒙了心一样跑去挖出一颗滚烫的心让人用冰渣子往上戳。   如果那时候我没坐那蠢事,他是不是就不会这么厌烦我,而我现在也是不是就不用在这里蜷着胡思乱想了呢?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太傻/B……我真傻,真的。   不过其实有的时候,历史总是惊人的一致,一致到我都有些忍不住狂拍后脑勺让自己清醒些,别那么幻想不断甚至都有了错觉,竟然觉得远远奔过来那个人跟周慕辰实打实的一模一样。   如果说那时周慕辰来找我,是因为我们之间还有点交情,更何况他那游戏刚卖了点钱我也算帮了不少忙不能立马就卸磨杀驴吧。那他现在会来找我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一般神话传说了,简直没有任何一点现实依据可以索引。   但那身影越来越近,在我排除了视力不好思维换乱脑子抽风出现幻觉等各个自身原因之后,那就只剩下那唯一不合理的外部原因了——那人,果然是周慕辰。   我心里顿时涌起一阵比怪味胡豆还五味杂陈的味道,激动中充斥着难以置信,欢喜中却又交杂着深深的忧伤。他是来找我的?   我缩进花园树下的阴影里,呆呆的看着他边环顾四周边前进,皱着的眉头里带着几分我实在不怎么熟悉的焦急。   他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虽然离家还算近,但以家为中心发散出去也有无数个方向,他怎么就能精准无比的往这里来?还是说在我发呆的这段时间,他已经把这四周都转了一遍了。可无论怎么样,不管是六年前,还是现在,原来只要他想找,我就可以那么容易被找到。   忽然又有点想哭。娘的,这一晚上怎么就孟姜女附体,还抽个没完没了了?   周慕辰已经进入了小花园的区域范围。我把身子缩得越发紧,喉头有些发苦,不管他是不是来找我的,我都不愿意他见到我现在这副德行。就算现在手里没镜子,我也能想象自己那样:双眼浮肿无神,头发盘根错节,活脱脱一落水版贞子。   让他走吧,就好像丫从来没来过!去恋爱吧,就好像咱第一天见识男人!这是小四第N次失恋时爆出的锦句,我想,我也是时候用它来自我洗脑了。   不过就在周慕辰转身准备离开时,我忽然打了一个响彻云霄的喷嚏。喷得自己都一个趔趄,差点没把眼珠子喷出去。   虽然我立刻用浴巾捂住了嘴,但周慕辰不是傻子,就算他是傻子,他也不是聋子。他循着我站立的方向,低低叫了一声:“央晓?”   我眼睛发烫,不想说话。   他等一会儿没有回应,就又说了一句:“我知道你在那儿,出来吧。”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缓缓从树荫里挪了出来。眼睛也不敢再望着他,讪讪的盯着地面“我,我只是在这里歇口气,一会儿我就去医院……”   “小四打了很多次电话找你。”他忽然淡淡的说了一句,然后伸出了一只手,我的手机静静躺在他手心里。“你回个电话给她吧。”   我呼吸有些混乱的看着那只手,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拿。他出来找我,就是为了把手机拿给我?脑子还没转过弯,手机却又呼啸大作起来。   周慕辰又把手往前伸了伸。优雅的脸上一派平静,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我吸了口气,跑过去飞快的把手机抓过来,然后接起了电话。小四杀猪一般的声音就在那边叫起来了:“央晓,是你吗?”   我“嗯”了一声。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她才长长的一口气喷出来:“黄天菩萨啊吓死我了,你跑哪儿去了你!齐达打电话来说你连包都不要就跑了,他说从来没见过你那样子,把他吓得够呛,连电话都不敢给你打。你现在在哪儿呢!”   我嚅嗫着说:“啊,就在家……这边。没什么事,你不是还工作着吗,赶紧去吧。”   小四吼着说:“还工什么作啊,俩小日本,刚来就要找酒吧,一脸下作样子。我本来就不待见他们,刚才找俩姑娘打发回酒店了。周慕辰不是说你手伤了吗?怎么搞的啊严不严重重?”   我抽了一口冷气:“你……你怎么……”斜眼看见周慕辰还站在旁边,忙转过身躯,压低声音说:“你怎么还给他打了?我不是告诉你要装不知道吗!”   小四说:“我哪儿敢劳他大驾啊。给你打了那么多次电话没人接,我就直接打你家电话了,结果是他接的。”   我有个猛的有个不好的预感:“你说什么了?”   小四砸吧了两下嘴,“倒也没说什么……不过他一跟我说你手伤自己跑去医院,我当时就有点急,就吼了他两句……”   果然,我心里顿时一片哇凉,“你吼啥了?”   小四干笑了两声,说:“我也是真急了,就冲他喊怎么就让你一个人大晚上跑去医院,而且你身上还一分钱没有的,要出了什么事你负责啊……”   我两眼一闭:完了完了!小四这厮自己的公关事业一片红火,却净给我的贫瘠的人际关系釜底抽薪啊!周慕辰哪儿是受得这种闲气的人,还不知道他到底要怎么跟我算账,杀了我吧真是……   “现在你是到家了是吧?那我就放心了,我跟齐达说一声,让他明天给你送包。就这样了啊拜拜!”小四一口气说完也不等我反应就挂了电话。她冷静下来之后警觉性倒是出奇的高,估计是怕周慕辰跟她秋后算账所以跑得比兔子还快。   我对着电话无语了一阵。想象着周慕辰在我身后一脸阴霾的样子,后脊梁生寒,竟然不敢转头。   周慕辰忽然在我背后轻咳两声,我腿一软,差点没有抱头蹿到林子里躲着再也不出来。可是,他却说:“喂,走吧。”   我略微侧头,斜眼瞄他:“去哪儿?”   周慕辰的脸上似乎有些无奈,他低低的说:“医院。”   一直到跟他一块迈入医院大门,让一个也不知近视多少度的值班医生将我的手包成一个粽子形状,我都还有些浑浑噩噩,不敢相信周慕辰竟然真的把我送来了医院。难道他是被小四那一句“出了事你负责啊”给震慑住了?当然,这个责任估计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我身上真一分钱没有,周慕辰很自然的全程付了款。我很奇怪他那腰包里到底有多少钱,好像所有人都在传说他是多么负债累累穷困潦倒,连他自己都屈尊降贵住到了全C市最便宜的地区中最便宜的房子里。但是我从来没从他身上看出一点为生计打算的焦虑,他吃着方便面,住着小破屋,照样不紧不慢风轻云淡,活像个微服出巡民间的皇帝,柴米油盐都跟他没什么关系。   走出医院的时候,我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后,低声说了句:“那什么,钱我明天还给你。”   周慕辰无声的走在前面,连头都没有回一下。但就在我以为这一路都会沉默无话的时候,他忽然停住了脚步,动作之出乎意料,害我差点一头狠狠的撞在他后背上。我拍着胸口,正在庆幸反应还算迅速,他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几乎低不可闻却又清晰无比。他说:“喂,抱歉。”   我一愣,心脏已经以一种不可控制的态势狂跳着。   “不管怎么样,我不应该让你一个人跑出来。”   这是在跟我道歉吗?这真是在跟我道歉吗?脑子还没太接受这突如其来的讯息,一个“没关系”便已经冲口而出。说完之后我自己便傻在当场,而周慕辰的背影,在两秒的僵直之后,竟然极有规律的抖动了两下。这个动作其实我也不陌生,在工作室的时候,每当他想笑却又要故作深沉时,就会转过身去作出这样的动作。   片刻之后,他转过头来,看着我的眼睛说:“央晓,以后我们尽量好好相处吧。”   作者有话要说:呃,写完赶紧发上来,大家看文开心啊~~~~   以后周同学会越来越好的,哦阿门……   第23章   其实我从没都没想过不跟周慕辰好好相处,所以他这句话对于我来说从本质上讲是没有什么意义的,但我还是突如其来的感动了。   这是这六年来,他对我说过最好听的话。其动人程度远远赶超了菜价下跌医疗改革人民币升值甚至奥运夺金世界和平等等等等。我想在我有生之年,我已经再也听不到能从他嘴里蹦出更柔和的话来,所以,我理所当然的满足了。   我实在是个不是卧薪尝胆十年雪耻的料,因为就他这淡淡的一句话,就让我忘记了这一晚所受到的所有憋屈,心情刹那间已经冲到巅峰状态,只觉神清气爽拨云见日登高望远无限风光……而这种好心情也一直持续到第二天齐达顶着张苦大仇深的脸出现在我家楼下的时候。他巴巴的拎着我的包,实打实的像个旧社会包身工来上门讨工钱那模样,既满心期待,又难以启齿,估计文学著名人物杨白劳也难以赶超他此刻的复杂心情。   我平和的看着他:“来啦?”   他“嗯”了一声,然后惶恐的盯着我的脸看了半天,然后如见了鬼一般的说:“央晓,你别那么笑成吗?笑得我肝颤。”   我莫名其妙的摸脸:“我笑了吗?”不摸不知道,好像还真是。   但齐达都快哭了:“姐姐你别玩儿我了行吗?有什么气你直接冲我撒吧,别这么阴阳怪气的,我难受。”   这人真是贱骨头,笑脸相迎的他不乐意,非瞪眼黑脸骂他一顿他才高兴么?我两眼一翻,故作深沉道:“上车!”   “哎哟遵命!”果然,他屁颠颠的给我开了车门,极狗腿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叹气上车。   这世上的人本没有高低,齐达这样的人多了,就惯出了一些人的臭德行,然后有臭德行的人高了,惯他们的人就低了。此刻的我,忽然就有了一种被惯的快/感。原来有臭德行的感觉是如此之好!   “晚上我来接你,请你和小四吃饭,算是我谢罪啊。”他兴致勃勃的说着,好像十分满意这么快就圆满过关。   我想了想,说:“那什么,不用了。我今晚有点事。”   齐达奇了,“就你们那小破婚介所,能有什么事?”   我陡然有点惊慌,我在这个城市所有的朋友,包括连骆维这种一年都见不着两回的都算上,也不过寥寥数人,要扯去跟朋友吃饭齐达肯定要追问到人家祖上三辈的事才罢休。但我又着实不想把周慕辰的事捅出来,他现在大小也是个话题人物,很难说齐达这种极爱凑热闹的好事分子有没有关注过那闹得沸沸扬扬的新闻。   于是,我故作气恼的说:“小破婚介所就没事做吗?难道我们就没有业绩压力不能偶尔加个班吗?你还诋毁我工作这是认罪伏法的态度吗?!”一口气说完差点没把我自己噎死过去。   不过效果是不错的。齐达立马就蔫儿了,讪讪的再不说话。我算是明白了,对待这样本性的人就是不能好好说话。   其实,我只是想回家给周慕辰做顿正常的晚饭。自从他搬进来之后,厨房的垃圾桶里不是方便面袋子,就是方便粉丝袋子,再丰富点顶多还搭个饼干袋子。真不知道吃这么多防腐剂,他死的时候胃是不是可以直接掏出来做标本连福尔马林都省了。   昨天才刚刚将和,怎么我也得表现点诚意才是。   但我的如意算盘打得虽好,却没想到我的乌鸦嘴又一次见了神效。如香港政策一般五十年不变的婚介所,今天忽然宣布要改革。   所长在全体员工大会上对着剩下的四人慷慨激昂,痛心疾首的总结了金融危机对婚介行业特别是我所带来了怎样巨大的冲击,基本观点就是国民经济低迷了白领生活不好了要开始思饱暖而不能思yin欲了,再加上房子买不起了聘礼凑不够了更没心思找对象了,所以我们的业绩也不行了。坐下四人频频点头,纷纷觉得婚介所的业务竟然能同国民经济搭上边实在是荣幸且飘飘然找不着北。   总结症状分析原因找出问题之后,会长最后雄心万丈的部署了未来战略规划:我们“幸福”的下半年的目标是营业额、成功率和客户储备均要比上半年翻一番,努力实现走出片区,迈向全市最终实现进军全国的宏伟目标。一席话说得我们热血沸腾不能自已,但他话音一落,我们四人相视均是一愣:就凭我们五个,就算再加上每天过来打扫一下卫生的清洁大妈,也就六个人,咋进军全国?   不过会长是雷厉风行的典范。散会的时候她就已经把集体任务都想好了。今天先分拨给所里每个老客户打电话联络感情巩固已有资源,几天之后每个人还得交一份报告,内容是总结对当今严峻形势的认定以及对拓宽业务渠道发展企业实力的建议。   我头疼,前所未有的。   所幸所里的老客户群体并不算十分庞大,只是被几位替儿子女儿找对象的大妈级客户侃得我头有点犯晕。打完电话又做完反馈表,恍恍惚惚的抬头看表,才发现早过了下班时间。我心里叫了一声不好,赶紧坐车杀向菜市场,乱七八糟买了一堆东西就往家里冲。   呜呼哀哉,老天终于怜了我一回。在我踏进家门的瞬间,就看见周慕辰拎着两袋泡面懒懒的从他屋里踱出来。   他看见我回来并没什么特别反应,打了个呵欠脸都不转一下:“今天回来得挺早。”   准备了一肚子的盛情相邀,忽然就一句话也说不出了。支吾了半天,就挤出一句:“啊。”   他再不搭话,自己接茬往厨房行进。在他即将踏入厨房门的一霎那,我终于鼓起了勇气,叫了声:“诶……”   他回过头来瞥我,没说话,但脸上就写着“干嘛”两字。   我讪讪的晃了晃手中的肘子,挤出一个笑:“我,我买了很多菜,要不等会一块儿吃吧。”   他半眯着的眼睛飘到了我手中的大包小包上,半晌不说话。我忽然忐忑异常,醒悟到自己犯了一个冒进主义错误:怎么我尽想着要做什么吃的,却没想过他到底愿不愿意跟我一块儿吃。其实他也就在昨晚心平气和的跟我说了一句话,我咋就这么蹬鼻子上脸要跟人共进晚餐呢……   “你手都这样了,还能做饭?”周慕辰忽然冒出一句。   我下意识去看了眼那只粽子一般的手,唉,我怎么一直没想到这个问题?   “算了,我洗菜,你做好了。”他淡淡的说,“什么时候能吃上?我可有点饿。”   我终于醒过神来,一种难以置信的激动瞬间占领了全身每一个细胞:“很快!很快!”   这话倒不是盖的了。我做饭一向都还算利索,用我妈的话来说,弹琴的时候都没见这么十指翻飞的。再加上旁边那个一直埋头洗菜的身影就像个交响乐总指挥,一直让我处于一种如打鸡血斗志昂扬的状态,半小时不到愣是整出了三菜一汤,到最后上桌的时候我都还亢奋不已如在梦中,这种恍惚的情况下没把盐当白糖放,后来回想起来实在庆幸。   饭菜上桌后,两个人就开始默默扒饭。我十分想从周慕辰口中听到一下有关饭菜质量的评价,不过看来他将食不言这古训贯彻得很好,大半碗饭下去了都没说一个字。但光看他吃东西的速度来说,这顿饭就算不是人间美味,至少也不是难以下咽的。我莫名满足。   就这么安静无声的吃饭实在有些尴尬,我随手用遥控器开了电视看新闻。整出点动静来总要感觉自在些。   不过这动静确实整得不怎么和适宜。   因为两条乱七八糟的房价资讯之后,那个如死了娘一般的地方台财经主播开始沉声播报:“永盛投资发言人今日对外宣布,下半年的投资计划重点将从低迷的房地产方向转入高新科技行业。据分析,这一计划的宣布,很有可能暗示灵星科技股权花落谁家即将会有定论……”   我心里一沉,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慌忙就要换台,却被周慕辰轻轻的按住遥控器,双眼好似随意的看着屏幕,脸上一派平静。   片刻之后,屏幕上出现了一个貌似慈祥的中年男人正对着无数话筒微笑挥手,右下角的标签显眼无比,原来那传说中的夏永盛是长这个摸样。我以为这些专挑有缝的蛋叮的资本家们,必然都长着一副尖嘴猴腮投机倒把的嘴脸,但这张脸怎么看怎么像常年在肯德基门上挂着那位的中年版,要不是那位爷爷已经作古,我肯定会以为谁把那头像头发胡子PS成黑色就放上来了。单看这张脸,很难把他和那楚楚动人的夏依璇联系起来。基因啊,真是个神奇的玩意儿。   但就这么一打岔,后面报道说什么我就一点没听进去。等感叹完夏依璇的基因回来,永盛投资这条新闻就过了。   周慕辰又转过头来吃饭,自然平静得好像刚才是听了一条娱乐圈八卦。   我却是忽然就没了胃口。这屋里的生活看似平静,外面却早已战火喧天了。夏依璇那天也说,所有人都在盯着周慕辰手里那点东西。可为什么全世界的人都在急,不管是为了算计他还是担心他,他自己却好像毫无感觉,就像他手里握着的是四十个烤白薯而不是四十的股权。   “喂,吃饭。”他淡淡的敲了敲盘边,提醒我一句。   我挣扎得难受,最后还是忍不住问:“周慕辰,你,你怎么一点不着急?”   他筷子翻飞,从碗边挤出一句话:“东西在我手里,想要的是他们,我又着什么急?”   作者有话要说:轰轰烈烈的JQ啊,你还会远吗?   第24章   周慕辰教会了我一个深刻的人生道理:拿稳自己的东西,让别人着急去吧。   不过后来我又琢磨了一下,然后还是觉得这样高深的技术活儿还是得分人。并不是人人在握着点值钱东西的时候,都能像周慕辰一样泰然淡定,更何况身上还背着不知道多少的巨额外债。杨白劳当时要能有这范儿,早把黄世仁活活气死一千遍了。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做饭,他洗菜刷碗,甚和谐。   我从来没想到过有一天周慕辰会站在我的厨房里,直立挺身器宇轩昂的刷着碗。谁要是在几天前这么跟我说,我一定会觉着要么他疯了,要么我疯了。但现在,他没疯,我好像也没疯,只是莫名其妙有点恍如梦中。人生啊,你还能再突发奇想一点么?   其实周慕辰对我的态度忽然缓和也觉得有点莫名其妙,虽然他刷完碗就会一声不吭的回屋关门,跟我每天的对话也基本都限于“有点咸”“汤还凑合”之类的简单句子,乍一听活像两个弱智儿童在联系发音。但即使是这样,上帝也不能否认周慕辰对我的态度却是转好了许多,至少比跟我订那“不平等条约”时好太多了。   不过我并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件神奇的事情,因为这世界上总有更神奇的事情等待我去做。比如经理一拍脑门想出来的那个年度发展计划。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看了那《不诚别扰》受了启发,突然发现了网络在当今各个市场的重要性,决定将所内业务网络化提上工作日程。而首要的任务就是完善我所的网页建设。据说“幸福”在刚成立的时候就申请了个网络域名,不过由于后来客户群体一半都是社区内的大爷大妈,又正碰上经理手头紧(这个原因是员工内口口相传尚未得到证实),所以就把网页制作和维护这块的费用给省了。如今幸福也算赚了点钱,要向高端客户群进军,就不得不花点本钱了。   其实这工作跟我是八竿子也打不着。不够就在经理分配工作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忽然蹦出一句:“诶,央晓,你不是C大毕业的么?”   我心头一紧,赶忙对着经理谄媚的笑:“中文学院,是中文学院……”   不过经理显然对之前那句比较印象深刻。她连想都没想,就把一沓足有两本精装本红楼梦那么厚的资料扔到我面前。“央晓,网站这块的工作就交给你了。”   我欲撕心裂肺的死在桌上:“我是中文学院啊,中文学院……”   经理推了推眼睛:“下一个话题!”   我不知道我这是造了哪辈子的孽。除了在高考完毕的那段时间少少虚荣了一把之外,C大这辈子都再没给我带来一点好处,我甚至都没指着它的名头找到一份好工作,就因为那个陪伴我到毕业的大过。想不到,竟然在这种时刻它却这么合时宜的标注到我的额头上,好事轮不上,祸害很及时。   我哪里懂什么网页制作维护。打电话找了几个外包的公司,要么超预算,要么设计一看就太廉价,皆不满足经理小钱办大事的风格。活活折腾了我一天,愣是什么东西也没弄出来。   回家的时候精神还有点恍惚,一门心思都在想这到底要怎么交差,在无数个念头的此起彼伏之中,我做好了饭端上桌。   周慕辰吃了一口糖醋鱼,然后便放了筷子缓缓起身去倒了杯水,悠哉的喝着却再不起筷。我瞧着情况有点不对,就皱着眉问:“怎么了?不好吃?”   周慕辰慢悠悠的说:“还成,你尝尝。”   我挑了一大块塞嘴里,然后“呸”一口全吐了出去,就着汤碗猛喝了三口,舌头才缓过点劲来。我终于还是把盐当糖放了……娘啊神情恍惚的时候果然不该做这么有难度的菜。   我苦着脸说:“你这人亏心不亏心,这你还叫我尝?”   周慕辰特优雅的喝了一口水,说:“你能做出这么有水准的东西,我独享岂不是太可惜了?”   我把那盘鱼拨到一边,就着剩下的菜干默默吃着碗里剩下的饭。   “喂,你怎么了?”周慕辰放下水杯,忽然问了一句。   我抬头:“我怎么了?”   周慕辰淡淡咳了一声,说:“……那是我的筷子。”   我:“……”   刚才他用那筷子吃鱼来着……我突然觉得喉咙一顺儿往下,像吞了一团火下去。哎哟我的脸啊,你能别这么烫吗?   讪讪的想把筷子不着痕迹的放回周慕辰旁边,又觉得不对劲。愣了半天才想过来我都吃过了,他还能再拿起来接着吃不成。   然后我又做了一件醒悟过来之后想自剁双手的事情:我,我把我自己的筷子递了过去……   周慕辰又咳了一声,淡道:“这是你刚才吃鱼那双吧。”   我一愣,第一念头就是一头磕桌上死了算了!没事做什么糖醋鱼啊,做什么糖醋鱼啊我!搞不好他现在正想着我到底是不是再给他什么暗示。强迫人换筷子用比强迫人喝交杯酒还无耻!   “喂,你没事吧?”周慕辰挑眉看着我,也不再动筷子了。   我很庆幸他没有纠结于筷子这个话题,赶忙说:“也没什么事,就工作上……”忽然灵光一闪,周慕辰,他不就会做这个的么?那次万恶的C大网络歌曲大赛的页面,还是灵感星空工作室给做的呢。   但心中又百转回肠了一下,就算他非常精通此道,就算他现在被人从大老板的位置上踹了下来,但他能愿意屈尊来给个小破婚介所弄网页?想想我都觉得没戏。   “诶,说话。”他不耐烦的催促了一声。   我低低的说:“就我工作那地儿,想找人设计一下网站,又没太多预算……”   挤完抬眼看他,他却没说话,自顾自的把我吃鱼那筷子拿过去,在那条可怜的盐醋鱼身上擦了又擦,然后埋头吃起来。   我没来由的一阵失落。不过他这反映也确实是在情理之中,我自己的工作,搞不搞的定都跟人没啥关系。要周慕辰忽然热情如火的扑上来握着我的手说一切交给他,那我才应该猛敲自己脑袋,一敲一个准儿,肯定在做梦。   扒完饭,我正要站起身来收东西,周慕辰说:“要做什么网页,拿来给我看看。”   我脑子一翁,手里的筷子掉到地上,却都忘了去捡。   周慕辰淡淡的扫了我一眼,说:“看我做什么?活儿可不是免费的,看在白吃了你这么多顿饭的份上,给你打个折好了。你们预算有多少?”   我冷冷的伸出手去比了个数。   他眉尾一挑:“你们也真给得出手!”   我面皮一热,忍不住说了句:“又不是我说了算。”最无辜的就是我了好吧?拿着买白菜的钱操着卖白粉的心啊!   “要录入的内容资料呢?”周慕辰问。   我赶忙把那俩精装本红楼梦搬了出来,毕恭毕敬的献宝一般拿到了周慕辰面前。   他眼睛扫过那堆东西的时候,我简直比跟他表白的时候还要紧张,生怕他一个嫌多就反口不给我做了。不过还好,他只非常的淡定的看了一眼,再没说话。   回房间的时候,周慕辰扔下一句:“工钱放你那儿,算伙食费。”然后就闭关去了。   我抖了一下,心里莫名其妙竟有点温暖。一个曾经身价不知多少钱的大老板,现在在屋里吭哧吭哧的给我做网页,搁谁身上谁不得得瑟一下?   **   不知不觉已经给周慕辰做了快一周的晚饭,再次见到小四,我忽然有点山中方七日世上几千年的感觉。她带着一副酒红色墨镜风情万种的坐在商场前面的长椅上,**短裙跟鞋,时尚得一塌糊涂。宅了一个月,我几乎都快忘了这是一个人人都赶风口浪尖的时代。   小四看见我时,明显激动了,隔着十米就开始冲我喊:“你给周慕辰当煮饭婆也当得太投入吧?干脆以身相许煮一辈子得了!”   我基本就是百米冲刺过去捂上了她的嘴。想死吗?这么光天化日之下叫周慕辰的名字,也不怕立马冒出某个债主来生吞活剥了我俩。据说周慕辰那亏死人的项目到处融了不少资,那么多钱就是换成硬币扔水里基本也能弄出场海啸来了,他这倒好,到现在连个水泡都没看见。   还好,事实证明,爱逛街的美女们都不关注财经新闻,特别还是这种点背人物的财经新闻。没有债主,没有娱记,没有疯狂的少女,我稍稍松了口气。   小四笑得花枝乱颤:“瞧你那点出息!”   我义正言辞:“你怎么这么没有警觉性?这么人多嘴杂的,要被谁听去了怎么办?”   小四撇撇嘴:“在这地方,我就算吼我是奥巴马他们家的小三,也没谁会放心上你信不信?”   我一想也真是,这年头,越是大张旗鼓坦白从宽,越是没人相信,说的不怕,怕的不说。   “再说了,我就没觉着谁还能有我警觉性高了。我告诉你,就这几天骆维和夏依璇基本天天都要在我面前过一两回,我愣是一个字都没说过。怎么样?”小四冲我得意的挑眉,对她坚定的革命立场很是洋洋自得。   我奇道:“骆维和夏依璇干嘛天天在你面前过?”   “哦,”小四应了一声,说:“灵星科技有一款活动要上市,这推广公关活动包给我们公司做了。”   我忽然有些忧从中来。不是我不相信小四的意志,而是我实在很难放心她那张巧嘴。最爱跟人天南海北的侃,侃高兴了又指不定会说出什么东西来。   但小四显然没有注意到我的焦虑,她只是在那儿自顾自的兴奋了一阵,又故作神秘的压低了声音说:“你相信吗?夏依璇和骆维真有一腿。”   作者有话要说:好冷,喷嚏不停中……   第25章   这个消息真是既在预料之中又在情理之外,一时半会儿里我都不知道是该兴奋好还是该惊讶好。足足过了有二十秒,我才叹出了一口纠结之气,“你怎么知道的?”   “看来你并不是很意外啊?”小四的眼中泛出意外的光辉,然后被一股排山倒海的兴奋所掩盖。“难道你早已经从周慕辰那儿探到什么口风了?”   我赶忙说:“别瞎说,他什么都还不知道。”   小四含笑意会一般拍着我的肩膀:“瞧你紧张的。没事儿,我们伟大的周慕辰同志怎么会被这种儿女私情所困?说不定他早就知道了,所以才连骆维和夏依璇都不告诉自个儿在哪儿。”   我想着周慕辰那波澜不惊的眼睛,很难想象他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而且说实话,我连他和夏依璇到底是什么关系也不太清楚,只是单纯的从那一晚他追着夏依璇跑的情形,以及后来夏依璇不屈不挠的找他这些虐恋戏里才有的情节中,推断他们俩应该不止是朋友。所以我不得不承认小四的话很有道理,就算周慕辰觉得挫败没脸见女朋友,但他也实在没必要连穿一条裤子的骆维也不见。除非真有点什么事儿让他这俩人都不想见。   “你怎么知道骆维和夏依璇有……那什么的?”一腿这词儿实在有点那啥,我实在没办法将它贴到骆维和夏依璇的脸上。虽然我跟这俩人都不算很熟,但他们并不讨厌。   “这你就不得不佩服我在公关这一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人生阅历了。”小四得意的拨弄着自己的长发,然后一把抓起我的手杀向了商场大门。“走,咱们边逛边说。”   原来,小四的公关公司前段时间接了灵星科技一款游戏的宣传活动。由于这是研发失败丑闻后,灵星科技第一款正式推出的产品,所以灵星非常重视。骆维这个新上任的CEO更是时不时会莅临指导一下,见着小四的时候也颇为热情。弄得小四在平日那些老用鼻孔看人的同事面前狠狠的露了把脸。   小四的头儿看见她跟灵星混得这么开,自然就乐得把她当半个负责人使,平时有点事就喜欢使唤她。大到跟灵星负责人交涉展台摆放,小到当跟班拿文件放盒饭等等等等,总之就是事无巨细小四基本都包圆了。而小四也就秉承着天将降大任与她的期待而辛勤的劳作着。   在我不遗余力的给周慕辰烹饪晚饭的某个夜里,小四的头儿把展台设计图不知道丢在了哪里。于是小四肩负着赶紧把图找回来的历史使命,杀向了已经收工的展厅。她却没想到,原本应该黑灯瞎火空无一人的展厅里,既没有黑灯瞎火,也没有空无一人。   进门发现没有关灯时,小四还在气愤想着这帮工人真不靠谱,这一晚上的电费算谁的啊真是。不过当她在转向材料仓库准备找那该死的图纸时,进入眼睛的场景忽然让她觉得这一晚上真他妈值了!   昏暗的灯光下,骆维死死的把夏依璇抱在怀里。而夏依璇在剧烈的挣脱数下未果之后,也就任他把她死死的抱在怀里。那俩人太过专注于抱和抗抱的事业,所以谁也没有注意到小四的光临。   “然后呢?”我没来由的有些紧张,难道,他俩,就这么作风开放的……   小四耸了耸肩膀:“然后就不知道了。”   我觉得这样的回答无异于咽到喉咙口的大虾却陡然生生的卡在那里,不上不下忒难受。“什么叫不知道了?你不是都看着了吗?”   小四脸上的表情忽然有点奇怪,那是一种混合着罕见羞涩的尴尬:“谁还在那儿把全戏看完了啊?人家在那儿亲热,我还不赶紧走,跟那儿站着算怎么回事?”   我反应过来,陡然笑得接不上气。“平时谁说自己是风月场上打滚惯了的来着?就这样看把你臊得……”   小四一咬牙:“央晓你还来劲了是不是!”   我忍着笑:“不敢不敢!我只是觉得这么香艳的场面你竟然主动扯了,真不像你风格啊。”   小四面色复杂的沉默了半天,这才挤出一句:“其实……我也有点后悔。这辈子还没看过真人版激/情戏是什么摸样呢。唉我怎么忽然就怂了呢!”   我:“……”   那一晚我回家的路上,想了很多很多。其实要不是周慕辰莫名其妙的踏进我家门,这一顿乱七八糟的男女关系跟我压根就没什么关系。我这人生活关系越简单越好,复杂一点我都觉得三叉神经疼。但现在他一个大活人住在我家,这一切就跟我发生了难以言表的联系。   我好像忽然之间成了信息集散中心,所以不可告人的秘密都朝我汹涌而来。我知道周慕辰住哪儿,但不能告诉骆维和夏依璇;我知道骆维和夏依璇背着周慕辰发生了超友谊关系,但也不能告诉周慕辰。我绝对不是做CPU的料,处理不了这么复杂的关系,超负荷运转快要将我本就不多的良心挤报废了。这时的我才深刻的体会到,间谍卧底什么的,都是技术活,弄不好就会把自己给弄精神分裂了。   回到家的时候,周慕辰破天荒的坐在客厅里看晚间新闻。   我把给他带的宵夜放到了桌上,瞥一眼电视,上面正在播报灵星科技最新款游戏上线推广宣传的消息。   唉,人生为什么就是要可着人的痛处使劲折腾呢?他已经这么落魄了,每天看个新闻都还得被折磨个两三遍。“我给你带了宵夜。”我轻声说了句,想把他的注意力从那倒霉的新闻上挪开。   周慕辰“嗯”了一声,果真没再全神贯注的望着电视。他回头说:“对了,那网页差不多做好了。会员资料什么的到时你自己录入一下。”   动作真快嘿,这才几天就弄完了。   “啊,那什么,谢谢啊。虽然目前物价飞涨,所里那点劳务费可能只够他吃一个月的白菜,但我依旧决定未来一个月每天做肉吃。   他一言不发的又看向了电视。这是那条新闻已经播完,现在播放的这条是明晚C市每年一度的慈善晚宴预告。C市的有钱人的确不老少,也不知道是哪届市领导一拍脑门想出来这个主意,既做慈善又挣政绩。这几年规模还越做越大,邀请参与的人士遍布全国各行业有钱佬。要是能在这晚宴上亮个相发个言,那绝对比明星走个红地毯还有面子。   “央晓,你真想谢我吗?”周慕辰忽然问,眼睛却盯着电视都没挪开。   我一怔,直觉性的反应这话绝对勾不出什么好事而来。但我还是愣愣的说了句:“当然啊。”   周慕辰的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那行,既然我帮了你,那作为谢礼,你是不是也应该帮我做点事呢?”   没有好事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但我竟然鬼使神差的点了下头。   然后,就听见周慕辰含笑说:“那好,明天下午请半天假,跟我出去一趟。”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不是因为他让我请假,而是,他,他竟然让我跟他出去?   “去哪儿?”我心里莫名有点慌,不知道他到底搞什么名堂。   “这你别管了。”他淡然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看着我说:“中午十二点,我在家等你。别忘了。”   然后,他再也不管我什么反应,走过来拎上我带回的餐盒,就直直的往他卧室走。   走到门边的时候,他忽然又像想起来什么一样,回头对我说:“我现在的电话……就是六年前那个,你还存着吗?”   我心里震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眼皮有些发润。赶紧点头说:“哦,还……还在。”   不知是不是我眼花,竟然好像在他眼中看见一丝满意的笑。但瞬间就没了,因为他立马就转过身去,淡淡的说:“我要是不在,你就打我电话。”   我点头。片刻又反应过来他背对我压根看不见。“好,我知道了。”   他这才走进屋去,关上了门,再没动静。   作者有话要说:唉,最近事情实在太多,只能晚上挤出时间来更了。下章一定多更点   第26章   周慕辰弄的那个网页实在专业得超乎所有人的预期。怎么个专业法呢,我这个非专业的人也形容不出来,反正用经理的话来说就是:“哇塞,这字是字图是图的,看着就想结婚啊!”   经理这前后两句评价从语言角度分析其实是没有什么关联性的,不过她一搞传销起家的,能做出如此直观的形容已经非常难能可贵了。连搞传销的看见也想结婚,一般人看见那还不得想二婚啊?   经理一上午都笑的合不拢嘴。虽然我知道那网页是做得很好看,单从那效果就绝对无法和“幸福”现在这小破门脸挂上钩,不过我觉得经理那笑容更多是因为她只花了一个月买白菜的钱,就弄到这么个宝贝东西。但不管她到底是因为什么这般欢欣,在我请假要求出口的瞬间她就准了。   我一路小跑的奔回家,就像奔向一个光明的未来,完全没想到等着我的可能是骑着白马潇洒深情的王子,但更可能是心无旁骛一心复仇的哈姆雷特。   回到家里的时候,周慕辰不在,我拍了那卧室门老半天也没人答应。深吸一口气,我掏出手机来。其实六年来手机也换了三四回,那个当年我连看都没勇气看一眼的号码早就不知道葬身在那部机子里了。不过它在我脑子里活得依旧顽强,甚至都不用费心思的去回忆,指尖就已经轻车熟路的按了起来。   “你已经到家了?”电话那头接起来,周慕辰都没有问我是谁,直接问了一句。   我说:“啊,刚到。那什么,你要是有事就忙,我不着急。”   他想都没想,就说:“我已经弄完了。你在楼下等着,一会我来接你。”然后也不等我问要去哪儿,就直接挂了电话。   周慕辰一向都是这么个风格,这点在我被他莫名其妙拉去老年活动中心的那个夜晚就已经了解了。所以我也没太纠结目的地是哪儿,就依着他的话下了楼,横竖他也不会找个高精尖的活儿让我去做的,就算我乐意,他也肯定不放心。   没等一会儿,一辆出租车就横在了老楼院子门口,周慕辰打开一个车门说:“上来。”   我刚上车,他就对司机说了一个地名。导致我在接下来二十分钟的路程里都在做剧烈的思想都斗争,深度怀疑到底是他说错了还是我幻听。一直到车晃晃悠悠的停在了C市最大的奢侈品一条街上,我才确定其实我俩生理机能都正常的很,只是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   周慕辰也不解释,说了句“下车吧”,就自己走到马路牙子上开始观望。等我也跟着下来之后,他就闲庭信步的走进一家我连听到名字都会觉得在出血的门店。我愣愣的站在那个巨大的玻璃门外,也不知道要不要跟进去。   隔着玻璃,我看见周慕辰对两个热情洋溢的店员说了句什么,又指了指我这方向,然后那巨大的玻璃门立马就被打开了。两个店员带着一种近乎谄媚的笑,争先恐后的向我疾走过来,在我还没有反应出到底是个什么状况时,就被一种绵软却坚毅的诡异力量扯进了门。   对于我这种从小到大除了电脑,就没用过四位数以上物件的半社会底层人民来说,身处于这种销金窟比站在个一百年都没刷过的公厕里还让人难受。那是一种几乎喘不过气来的压抑,店中那股香水混合着上等皮革的味道,见缝插针的戳着我的每一个细胞,让我从鼻尖到肺泡都在叫嚣有多不自在。   我几乎是挣脱开那俩店员的包围,一个箭步奔到周慕辰身后,晕头转向的说:“她,她们要干嘛?”   一个力道猛的把我拉了出来。周慕辰抓着我的手臂,脸却只面向那俩依旧笑靥如花的店员,淡淡的冒了句:“把礼服最新款都拿出来给她试试。”   我莫名有点腿软。最新款?这店里的?这玩笑也开得忒大了吧!   但周慕辰一本正经的脸上哪儿有半点玩笑的样子,反倒是正经得让我开始不断的自我冲突,到底是他忘了自己已经不再是有钱人这事情,还是他变成穷光蛋这事根本是我自己虚幻出来的。在我还没有得出答案之前,两个店员已经抱着一堆礼服冲我温柔笑语:“小姐,这边试衣。”   我腿软更甚。天!估计那衣服上的一颗扣子都能换我半月工资,我又怎么敢把自己一年薪水往身上套?“咱,咱们还是走吧。其实我穿礼服的时候不多,没必要这么破费……”我急促而低声的说着,想赶快逃离这到处都碰不得的危险地界,却被周慕辰轻轻的推了一把打断了。   “去试。”他只说了两个字,便再不理我,自顾自的坐在店中那宽敞的沙发上翻起了杂志。任我被那俩力大无穷的店员半推半请的塞到了试衣间。   我在宽大的试衣间里深呼吸了好一阵,才筛糠一样把手伸向了挂在墙上的礼服。   死就死吧!我燃起了烈士就义前般的英勇斗志,开始小心翼翼的换起来。这辈子穿衣服都没这么费劲过,好不容易套上了身,我累得几乎要出一身汗。   极不自在的走出去,两个店员立刻迎上来,带着一种程式化的笑容,程式化的赞美着我牌亮条顺气质好,跟这礼服的定位是多么多么符合,就差没扯这礼服从出厂的第一天就是为我量身定做的。   我在她们口水的夹击中偷偷瞥了一眼周慕辰,他的目光也望到了这个方向,脸上的神情好像跟往常不太一样。我没敢再仔细看那究竟是个什么表情,只是尴尬的盯着镜子里的那个人,怎么看怎么别扭,腰收得太紧,臀绷得太翘,   “再换一套看看。”他放下了手中的杂志,语气仍是淡淡的。   果然,他也觉得很怪。我在心里叹了口气,走回去换下一件。   这么重复了好多次,每次出来,他看上几眼,都会再叫我去换下一套。直到最后我都被那无数的布料弄得晕头转向了,他好似也不甚满意。   他在店里缓缓扫视了一圈,最后指着角落的一件长裙说:“那件拿过来试一试。”   店员好像有点尴尬:“不好意思啊先生,那件是限量版,新到店只有一件,昨天已经被人订了……”   周慕辰脸上泛起一种极有深意的微笑:“这就是你们这种级别的店的服务?”他把头转向我:“去换下来吧,咱们去旁边的店再试试。”   三分钟之后,那套礼服就摆到了我的面前。手感确实是极好的,要不怎么说女人天生就是奢侈品的奴隶呢?就算一向与此种奴性无缘的我,在看到那剪裁和摸到那料子的瞬间,一股被征服的快/感油然而生。套上之后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瞬间就明白了小四每个月那种边痛苦刷卡边疯狂采购的心境。有些东西,就是试过了就不能放下,一如初恋,一如身上这礼服。   我低着头从试衣间走出来的时候,一反常态,刚才嘴里像装了发动机的店员竟然像没电了一般,本来就没什么客人的店面里静得可怕,就连周慕辰那句“再换一套”也没有如期出来。就算不抬头,我也知道周慕辰在看着我,那是一种我绝对陌生的眼光,灼得我的脸莫名发烫。   “就这件吧。麻烦帮我包起来。”周慕辰最后终于说了一句,宣布了这场折磨的终结。   店员微笑着说:“好的。请问你是刷卡还是现金?”我心里一紧,原来这才是折磨的开始。低头扫了一眼价钱,我滚烫的脸顿时凉得跟刨冰似的,都能刨下霜来。   周慕辰却不慌不忙的说了句:“记账吧。永盛投资的账户。”   我脑子有些发晕,完全不明白他是在干什么。他跟永盛投资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铁了?   “那请您出示一下贵宾卡,让我们为您做一下记录。”店员微笑不变。我却心凉如灰,他身上要是有那什么贵宾卡,我就把这礼服吃了!呃,当然它实在太贵我是吃不起的,而且现在觉得那原本舒滑的面料此刻就像针扎在皮肤上一般,难受得让我想把它有多远扔多远。   “你们的电话在哪儿?”周慕辰忽然问了句。   店员迟疑了一下,眼里都是犹豫。用脚趾头也能想到他们什么心思,要真买的起礼服,还能找店里要电话?   周慕辰抄着手,贵族一般的脸上都是优雅的嘲弄:“怎么?这个服务也没有?”他有时候确实很想让人揍他个不能自理,只是对着那张好看的脸通常却又下不去手。   然后周慕辰就被领着去打电话了。我不知道怎样的电话才有这么神奇的效果,但我知道这礼服就算把我衬得像个天仙一样,我也穿不住了。在另一个店员已经有些冰冷的目光的注视下,我灰头土脸的会试衣间把礼服换了下来。   但出来的时候,周慕辰已经闲闲的站在大厅中央,旁边的店员又恢复了刚进门时那种谄媚的笑。见我出来,赶紧上来把礼服接了过去,拿去熨烫了一番,这才装在盒子里,还询问周慕辰是否需要送货。   周慕辰把袋子接了过去,扔下一句“不用了”,拉着我走出了店门。   外面的空气是清新的,现实的,没有店内那种梦幻的香味,却更让我觉得舒坦。如果不是他手里那个袋子分外显眼,我一定会觉得刚才就是做了场梦,混乱而奢华的梦。   “我们到底要做什么?”我实在忍不住了,一上来就搞了件够我吃一年的衣服,还不知道是怎么付的钱。他的人生难道就一定要这么难以揣摩吗?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他根本没空理我,伸手又打了一辆车,载到一个看着就不便宜的造型师,直接把我塞给了一个不知是男是女的发型师。那“东方不败”十分聒噪,在抨击我发质如何不好发型如何难看护理常识一窍不通的同时,在我头上刀剪齐飞,又挑有烫。两个小时之后,我看着镜中的那个人,不禁瞠目结舌:这还是我吗?这造型也忒,忒好看了吧。   “东方不败”似乎也十分得意自己的杰作,送我出门的时候还在不断的叮嘱要如何洗发如何打理,眉飞色舞的不行。其实他要是没这么多话,应该能算是个非常棒的发型师。不过做个头发还要接受两小时的疲劳轰炸,就算他能剪出花来我下次也肯定不找他。   付钱的时候竟然还是记永盛投资的帐,就连接下来的鞋子和皮包都没幸免。而且周慕辰后来连电话都不用打了,直接拎东西走人。我实在憋不住问他:“永盛投资怎么就能让我们这么买?”   周慕辰嘴角扯出一丝高傲的笑:“他们要我的东西,不付出点代价又怎么行?”话音刚落,他自己又选了一套零比我手指还多的西服。   等我们俩都整出一身行头的时,周慕辰好像终于停下了购物的脚步。抬手看了看表,转头对我说:“去试衣间把衣服什么的都换上,就可以出发了。”   原来这根本不是结束,而是刚刚才开始。“去哪儿?”我有点慌,隐约已经有点明白他到底要去哪儿。   “这还用说吗?C市今晚难道还有第二个地方能衬得上这身行头?”周慕辰嘴角含笑,眼里并没有相应的愉悦,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冷漠。“咱们一块去见识一下今年的慈善晚宴吧。”   作者有话要说:病中,无话……   第27章   “我,我能不去吗?”我停住脚步,眼睛望着地面,无法聚焦。   周慕辰转身静静的看着我了一阵,然后说:“为什么?”   我深吸了一口气,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自卑心理,只是我知道我不会喜欢那里。就如同我也不喜欢那些香气弥漫晃人心神的名牌店。   “央晓,相信我,没有那么难。”他终于没等我回答,看着我的眼睛淡淡的说了一句,然后把礼服鞋子塞进我的手里:“永盛投资的车正在来接我们的路上,去试衣间把东西都换上。”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为什么要去那儿?”我无法理解周慕辰的行为,销声匿迹了那么久,难道不是为了要躲开那些聒噪的是非吗?   周慕辰轻轻的抚着他新西服上的袖扣,语气平缓,:“如果有些东西不再需要了,那我们就应该让它卖个好价钱。你说呢?”说着将我手臂轻轻一带,就把我推到了试衣间门口。   我不太确定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这并不妨碍我难以抗拒他的要求。我从来都不擅长拒绝,对他更是。   那车来得很快,将我们载到C市那间顶级会所大门口。   周慕辰先下了车。我笨拙的拉着裙子,挪动着那双跟半截高跷一般的鞋,生怕一着地就一个大马趴摔在人家大门口,那就太给周慕辰涨脸了。不过就在我即将踏出车门的瞬间,一个臂弯横到了我面前。我愣愣的抬头,周慕辰的脸上扬着一抹优雅的笑:“小姐,请。”   我不着痕迹的抖了一下,还在恍惚这到底是个什么指示的时候,他就已经伸过手来,将我一只胳膊轻轻地挂到他肘弯上。哦,原来他是来搀着我的。那个臂弯里满是温暖,莫名让我有了点力气,竟然一个灵活的挪步就下了车。   就在此时,人群中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催的忽然叫了一声:“周慕辰嘿!”然后所有的闪光灯忽然就围了过来,对着我俩喀喀喀闪个不停。我立刻下意识就用手挡住了脸,后来从各张报纸上证实,那就是个标准的法制频道罪犯曝光姿势。但谁叫我那时满心那个惊慌啊,估计跟买盗版碟被城管抓了个现形的程度也差不了多少。   直到一个温热的手掌把我的手握在掌心里缓慢而有力的拉了下去,我才稍微有点脱离法制频道的感觉。“别紧张,自然些。”周慕辰在我耳边又地又快的说了一句,我再看向他时,他已经一脸自如的微笑面对着镜头。我却嘴角僵硬,怎么也笑不出来。   “周先生,请问您是不是已经跟永盛投资签约,让手头灵星的股份转让给他们?”“外界有传闻说是其它股东联合起来要赶你出董事会,请问对这个问题您怎么看?”“……”干记者的估计以前都是练美声起家的,声音一个赛一个铿锵且具穿透力,潮水一般的提问将我的耳膜震得生疼。   周慕辰在这种环境中却显然游刃有余得很。他至始至终都带着不温不火的笑,稳稳的缓步向前,在工作人员的疏导下,挽着我走进了会场。   不知道是周慕辰的气场太过强大,还是我的红色礼服太过扎眼,总之我们俩一踏进会场,原本一团和气莺声燕语的场内忽在短短几秒之内就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安静。无数笑意未落的眼睛前仆后继的转向了这个方向,有的散发着惊讶,有的散发着嘲弄,还有更多的是茫然……这些应该就是外地过来打酱油的有钱人,还不太明白周慕辰在C市的富豪圈中是如何一个另类的存在。   事实又一次证明偶像剧是情节是多么的不靠谱。在这个当口,我只想脸上的表情能够自然些,可刚挤出个笑我就知道,那绝对比哭还难看。   “你就当他们是一群放出笼子来遛弯儿的猴子就行了。”周慕辰在我耳边低低的说了一句。我不可思议的看向他,简直不能想象他此刻这么高贵的神情上搭配的竟然是这么句台词,然后不受控制的噗一声笑了出来。别说,这招真管用嘿,我脸上紧绷得已经僵掉的神经立马就伸缩自如了。   “你这么笑,猴子们可是会觉得你很失礼的。”他又淡淡的补充了一句,眼里带着玩味的笑。   我立马做一本正经状,学着他的样子做大尾巴狼状:“这样呢?周先生满不满意?”   “不过没关系,我想他们现在都一定在忙着猜测你是哪家的千金小姐,然后便是估摸周慕辰是不是马上要咸鱼翻身了?”他的目光淡淡的在会场内扫了一圈,“央小姐,咱们去跟猴子们逗逗乐吧。”   我觉得他再说下去,我就会因为腮帮子抽搐而笑得倒地不起。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他这么幽默来着?哦不,他其实一直都挺幽默的,只是被他拿来幽默的人往往都很想死了算了,以前我应该是充当想死那个角色的时候比较多,完全体会不到这种乐趣。   那高跷实在是太有难度了,我几乎是死死的吊着周慕辰的手臂,这才能稍稍走得稳些。不过这样的姿态,在旁人眼中自然也就成了如胶似漆密不可分。在那些玩味的眼神之中,我忽然涌起一种虚幻的愉悦感,不管怎样,我现在就这么走在周慕辰的旁边,不是在跟在身后看着他的后脑勺,这样很好,我已经不能再奢望比这更好了。   人群已经渐渐恢复了我们进来之前那种其乐融融三两交谈的状态,虽然时不时还会飞过来一两个目光,但基本都曲里拐弯躲躲闪闪的,没甚威胁和杀伤力。   “央晓,我来教你怎么跟这些猴子打交道吧。”周慕辰好像兴致颇高,款着我直接缓步走到酒桌旁,“这些人眼里都基本只有自己。如果要让他们把你也看进眼里去,你就要表现得比他们还漫不经心。这时候,你就需要一杯酒。”说着他已经把一杯红酒放进我手里,“不用喝,拿着就行。说到什么重要关键的,就晃酒杯,你就晃得越散漫,他们就越认真。”   我端着酒,一脸茫然。   “如果要在这种场合吸引人家的目光,那就更容易了。”他自己也端起一杯,然后附在我耳边说:“小声说,低声笑,有心人自然会过来找话茬。”他用杯壁碰了一下我的,然后说:“现在笑一笑吧,文雅些,不少人盯着你呢。”   我想也没想,就遵照他的指示淑女的般的笑了两下,顺便用刚买的红色手包挡住了嘴角。淑女绝不能让人看见后朝牙。   “恩,很好。”周慕辰满意的押了一口红酒,“怎么样?不难吧。”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身后就响起了一个声音:“慕辰,你也来了?”我的后脊梁寒了一下,这才想起来,原来我在这种场合也是有熟人的。而且这一照面,就宣布我之前局外人的形象彻底崩盘了。我忽然觉得很失误,这根本不是我该掺和的事情。   周慕辰的目光平视,笑容不变:“太久没出来活动,再不来见见老朋友,我怕自己都要不会说话了。”话音未落,便跟身后迎上来的那个身子紧紧地抱了一下。   “带了这么漂亮的女伴来也不给介绍一下。”骆维转过身来,边把目光挪向我的脸边笑着问“这位漂亮小姐……”在看见我连的瞬间却像吞掉了自己的舌头。   我讪讪的笑着:“骆维师兄,你好。”今晚第一个社交对象竟然是骆维,好吧,拿熟人开开刀也好,省的我真失礼与人前给周慕辰丢人。   “央晓?怎么是你!”骆维一脸难以置信,看那表情估计觉得来了个贞子也比来了我合理。   我苦笑:“我也想知道怎么是我?”谁晓得我是怎么鬼迷心窍的就到了这个地方的。   “你跟慕辰是什么时候遇上的?”骆维几乎一下就问到了问题的核心。我嗫嚅着斜眼看周慕辰,不知道什么样的答案才合适。   周慕辰果然极自然的把话头接了过去:“前段时间刚碰上。碰巧今天我也需要一个女伴,就请央晓来做个伴。”他也显然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说,随即话锋一转,淡笑着说:“灵星最近运作的不错啊,新上线的那款游戏宣传很好。连我这个好多天不出门的人都知道了。”   骆维脸上挂着一种难以言表的复杂表情,他并没有因为周慕辰的这句夸奖而稍微露出些笑意,却反而沉默了几秒钟,这才说:“最近这些日子你都在哪儿?我们都很担心你。”   周慕辰开始微微的晃动着他手里的酒杯,脸上笑容不变:“自然是呆在让我觉得清静的地方,那地方不错,有吃有喝,还有人给做清洁。就是做饭的人有时候手艺有点潮。”   我觉得喉咙发痒,很努力克制才能不去白他一眼,只能低头装喝酒混过去。   “到底在哪儿?”骆维皱了下眉,“手机也不开,你是存心玩失踪吗?你知不知道她找你都快找疯了。”   一阵短暂而尴尬的沉默,我想我们三个人都知道骆维说的是谁,却谁也没有说出来。最后周慕辰只是淡淡的说:“我很好。她有你看着,疯不了。”   “周慕辰,有时候我真的很想揍你!”骆维忽然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周慕辰的眼睛对上他,嘴角微扬:“其实,我也是。”   一股说不出的火药味顿现,熏得我的心猛烈的蹦个不停。这怎么话说的,两句不到就要互开揍了吗?要真打起来我要怎么拦着啊我亲娘诶!   但最终这架也没打起来,因为周慕辰说:“毕业那年你狠揍我的那顿我还记着呢。那次我没还手,这次可没这么便宜了。”   骆维看了我一眼,刚才那高涨的怒火好像瞬间就消散了。他低低的说:“就算你还手,我也照样能揍得你爬不起来。”   周慕辰笑得眉眼舒展:“那可要试过了才知道。从小学一直打到大学毕业,你也就那次占了便宜。”   骆维的身子微微挺了挺:“总有一天,我会打得你心服口服。”说完两人相视一笑,互相在对方胸口捶了一拳,比蚊子叮重不了多少。   哦,原来他俩是在追溯既往史说笑。我暗暗长舒了口气,刚才差点没打算要真打起来我就脱下那高跷一人一下敲晕他俩。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灵星?”骆维问,“现在的灵星士气很低落,事情也很繁杂,我一个人应付得很吃力。”   “你现在已经做得很好了。”周慕辰品了一口杯中酒,“我时常都在想,其实你比我更适合领导一个公司,有些东西我太执着,你却总能审时度势,这样才是一个理性的领导者。灵星在你手里,我很放心。”   “你什么意思?”骆维眉头微皱:“难道你真打算像媒体说的那样,把股份卖给夏永盛?”   周慕辰顿了顿,说:“灵星是我们两个的。不管以后我怎么样,都会跟你有个交代。”   骆维好像叹了口气:“有时候,我真是看不懂你。你好像总是谁也不信任,所以对于要做的事情从来都不说。慕辰,我是你最好的朋友!”   周慕辰的眼睛挪到那浓稠的液体上,半晌之后才抬起头来,看着骆维的眼睛说:“如果在灵星我还能信任一个人,那肯定就是你。骆维,我拿你当兄弟,一辈子的。”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勾心斗角的时候开始了……   谢谢大家的关心啊,现在除了喉咙疼说不了多话,其它还都挺好的了。暖气就是个鸡肋,供之无用,弃之可惜,真想窝在暖气片旁边不挪窝了。   下章,争取来点小JQ。和谐期间,谨慎谨慎,阿弥陀佛……   第28章   兄弟,一个多么血性动人的字眼,总是能让无数男性热血沸腾,古代还有无数男儿为兄弟两肋插刀那一套,当然现在不时兴了。不过更有无数的男儿用血一般的经验教训告诫后人们,这牢不可摧的友情往往就会终结在一段可歌可泣的三角恋里。   而这段三角恋的第三个顶点很快就很快就出现了,这时,不知道又是哪个倒霉催的叫了一声:“夏董事长到了!”   所有的目光瞬间集中到门口。伴随着一阵火热的掌声,那个中年版的活广告出现了。脸上带着慈祥温和的笑,跟场中的人挥手致以。而他旁边挽着的,正是夏依璇。   同样都是众人瞩目的入场,我和周慕辰那个怎么就没得到这么和谐统一的热烈欢迎呢?相比起现在的掌声如潮,我和周慕辰的待遇实在是太草根了。   今晚的夏依璇实在漂亮得紧。一身银灰色小礼服将她原本有些娇弱的气质衬得冷艳高贵,此时看来,她千金的气质已经一览无余了,果然与我这个临时冒牌搅局的不是一个档次。   那种气场,莫名让我有些心虚。啊,连夏依璇都来了,不管怎么说,我们一那面半之缘里(第一次连我长什么样都没听见,当然只算半面),我死死的隐瞒住了周慕辰的下落,现在却这么花枝招展的跟他在这儿出双入对,虽然是假的,但这无论从道德还是人格上来说,都实在可耻。   喉咙越发痒得难受,也不知道有钱人呼吸的空气是不是都比平头老百姓黏糊些,我觉得呼吸都不太顺畅起来。   周慕辰搭着骆维的肩膀,笑着说:“说起来,我还应该去谢谢夏董事长。今天我和央晓这一身行头都是他给包了,不然我那些衣服怕是连保安那关都过不了。”   “他?”骆维似乎有点意外,“你怎么还找上他了?”   周慕辰似乎有些无奈:“你也知道我现在的情况,除了永盛投资,我真想不出来谁能帮我过这关。不过夏永盛这人,实在让人看不透,之前他开给我的条件实在是不合常理,优厚得我都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其它的心思。”   骆维抿了一口红酒,漫不经心的问:“什么条件?”   周慕辰笑了笑,说:“说这些干什么,反正我也不会答应。你现在将灵星管理得很好,所以他说的那些条件对我都没有意义。”   骆维好像还想说什么,周慕辰却忽然放开他的肩膀,将我的手搭回到臂弯里:“我去跟他打个招呼好了,你要不要一块过去?”   骆维看了一眼夏永盛的方向,淡淡的说:“不用了,我还要去跟几个老朋友说说话,你去吧。”   周慕辰也不勉强他,跟骆维碰了一下杯,将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然后换了一杯,扯着我向那个已经成为绝对焦点的中心走过去。   夏永盛绝对是C市富豪的领军人物。在二十多年前国人还对股票一无所知的时候,他就带着仅有的一点本钱一头扎了进去,短短几年时间便滚出了上亿身家。当国人齐齐意识到股市是个多么美妙的东西而义无反顾的投身进去时,他又带着他的全副家当退了出来,开始进入私募房产矿业汽车等各个领域,极具战略性的眼光让他在股灾泡沫经济危机面前,都及时抽身毫无损失,再一次迅速的将身家翻了数番。这也就奠定了他的行业风向标地位,C市大大小小的有钱人,无比想跟他搞好关系,总能捞着些好处。   但周慕辰现在应该是没什么必要跟他搞好关系了。虽然他现在脸上仍是温文尔雅的笑,但相处这么就,我早就醒悟过来了:他不笑,这世界都还和谐,他一笑,绝对得弄出点不太和平的动静来。   我的不情不愿一点也不能阻止周慕辰前进的步伐。我真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定要拽上我,不过再晚一些的时候,我或许就明白了。果然,这套抵半年衣服不是白搭给我的。   “夏董事长,好久不见!”周慕辰稳稳当当的站到了夏永盛的面前,手中的酒杯捏得格外随意。   那活广告的脸上浮起了慈祥温厚的笑容:“慕辰啊,我刚刚还找你来着。什么时候到的?”   周慕辰含笑道:“也刚到不久。”转头又对上旁边那双能渗出水的目光,仍是一般的客套:“依璇,好久不见。”   夏依璇可显然没法像他那般彬彬有礼隐忍不发,特别是当她认出周慕辰旁边那个女的竟然就是我时,我觉得她都要开始怀疑人性了。造孽啊造孽,还造得这般莫名其妙。   “这位是?”夏永盛的目光挪到了我身上。   “央晓,我今晚的女伴。”周慕辰只做了这么简洁一个介绍,不过这也够了,要想多介绍点还真不知道要说什么。   我挤出个笑容,说:“夏董事长您好……夏小姐,你好。”躲不过去,那就顶锅盖硬上吧!   夏依璇淡淡的说:“央小姐,你好。想不到今晚能在这儿看见你。”   夏永盛有些意外:“你认识这位小姐?”转头又看向我,笑着问:“央小姐,能否请教令尊从事哪个行业?”   我三叉神经一疼。果然,他还真把我当哪家千金小姐被周慕辰傍上了。我求助一般的斜眼看周慕辰,他却只是微笑,竟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还真会挑时候拆台啊!   我清了清嗓子,认真道:“家父……目前从事餐饮行业。”总不能告诉他我爸是在我们家楼下开小饭馆的吧。   “餐饮业么?”夏永盛的脸上又浮现出那种长者特有的温和笑容:“我目前也有些涉足餐饮业的计划,也许有机会能和令尊交流取经,也许什么合作机会。”   身家几十亿的老板跟我爸研究什么?批发的白菜多少钱一斤么?我觉得周慕辰再不说话我就会休克在这会场里,挽着他的手不着痕迹的使劲碓了他一下。他这才出了声:“央晓,我跟夏董事长有点事情要谈。”说着声音里带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玩味:“既然你跟夏小姐认识,不如让她带着你在会场里转转,也能多认识两个朋友。”   我顿时明白他刚才为什么不帮我解围,原来他对我认识夏依璇却没跟他说这事很是有些介怀,这是在不软不硬的给我点教训呢。这人,还真是锱铢必较啊!   “依璇,你说呢?”周慕辰微笑看着夏依璇。后者显然还在怀疑人性的深渊里没自拔出来,直到她爸轻轻的把挽着的手放下来,说:“去吧。我跟慕辰聊聊。”夏依璇这才稍微收起那失魂落魄的目光,强作平静的说:“央小姐,咱们走吧。”   我看了一眼周慕辰,他眼睛里带着笑的对我眨巴了两下,然后就站到夏永盛旁边去了。天啊,难道他带我来就是为他支开一切有可能妨碍他谈话的牛鬼蛇神么?把这么一个处在崩溃边缘的女性扔给我,无论她涵养好到什么程度也是非常危险的。   “央小姐,你是什么时候又遇上他的?”果然,一离开那俩男人的视线,夏依璇就开门见山了。   如果来之前我要是知道会出现这情况,周慕辰把我一衣柜的衣服都换成身上这牌子我都不来!我苦笑着说:“其实,也没遇上很久。真的,就最近的事儿。”   夏依璇的眼睛无聚焦的看着前方,声音低得几乎像自言自语:“他谁都不见,连骆维都找不到他……他最近过得好不好?住在哪里你知道吗?”   我愁得几乎都能把头发揪下一把来,这叫我怎么答啊!要知道我还跟周慕辰住一块,就算是分屋睡,她那小身板估计也能立刻瘫倒在这儿。“其实吧,我跟他也不算很熟。遇上也是碰巧了,今天就是过来帮他一忙,夏小姐你千万别误会啊!”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忽然月老附体了,竟然帮着周慕辰维系感情生活。   夏依璇苦笑着摇了摇头:“我误不误会又有什么关系。他根本不在乎这个……他能找你陪他来,说明你值得他信任。央小姐,他心里这样的人可不多。”   我一愣,完全没料到夏依璇竟说出这样的话来。她竟然说周慕辰信任我?我是应该说她太不了解我跟周慕辰的关系,还是说我自己根本不了解周慕辰的为人?当然,前一种可能性以压倒性优势取胜。我叹了口气,说:“夏小姐,其实有些情况你不了解……”   夏依璇摆了摆手,沉默了片刻,抬起头时已经挤出了一丝笑容:“算了,我们还是不要说这个了。央小姐,陪我喝两杯怎么样?这屋里憋得很,人也无趣,再不喝点东西我可能会憋死在这里。”   我一咬牙:“好,咱们喝两杯。”就算我酒量浅的得跟盘子一样,但只要她不再跟我纠缠周慕辰的事儿,我就是陪她泡酒缸里也乐意。   夏依璇走到酒桌边,开始沉默的一杯接着一杯喝着,那速度让我有些肝颤。我勉强撑着喝了两杯,就觉得脸烫心跳。不行,这真是准备往死里喝啊!到她的手又伸向一个酒杯时,我就按住了她:“夏小姐,咱,咱能别这么喝吗?慢点多好……”   夏依璇好像根本没听见我在说什么,缓缓的把手抽了出来,接着去拿酒。就在我觉得这活儿我实在干不了时,一个男人的手掌按在了她即将端起的酒杯上:“依璇,够了!”   我打眼一瞧,骆维嘿!终于来了个救星啊!但猛的又想起小四跟我说的她那晚的所见所闻,顿时觉得这气场又怪异无比。他俩要真有那么点啥,我刚才那说和不是白做无用功了?   骆维好像浑然不觉旁边还有个人,夏依璇也早把我忘在脑后了。两个人就这么双眼四目的互僵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火花在视线中流动。   此地绝不能久留了!我雷厉风行的做了个决定,小声说了句:“那什么,我上洗手间。”然后迅速转身夺路而逃,一路小跑奔到厕所找了个空格坐马桶上喘气。两杯酒下去,血气都涌了起来,奔腾得我都有些缺氧。有钱人的世界,果然复杂深刻啊!   歇了好一阵,这才从格子里挪出来,对着镜子用凉水拍脸。那脸红得跟猴腚一样,都被那两杯酒闹的。骆维怎么不早点出现呢?   估摸着周慕辰应该聊得差不多了,我走出了卫生间,再不赶紧离开这这方,我真不能想象还能发生什么不靠谱的事儿。要一会夏永盛来问我我爸的公司名,我就死那儿,绝不再活过来。   在会场寻了一圈,没见着周慕辰的身影,连夏依璇和骆维都不见了。只有夏永盛,身边又聚集起新一轮聊天高/潮,左右逢源的不亦乐乎。   会场后面还有一个小花园,我决定要是在那儿也找不到周慕辰,我就闪人没二话。但沿着花园的僻静小路走了片刻,我就听见周慕辰的声音。哦,还有一个,夏依璇的。   夏依璇的声音里有些哭腔:“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你知不知道这段时间我发了疯一样的找你!”嗯,是挺像发了疯的。   周慕辰的声音却淡淡的:“依璇,你没必要这样。其实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一个短暂的间隙之后,夏依璇的声音猛的拔高:“借口!这根本就是你拒绝我的借口!周慕辰,除了你的事业,还有什么值得你动心?”   “或许有吧。”周慕辰好像叹了口气,“动心的感觉……并不是那么好。”   “她是谁?”夏依璇的声音有些颤抖,带着我的心竟然也抖了起来。周慕辰有动过心?谁这么大本事?   一阵沉默之后,周慕辰低声说:“过去太久,我都不记得了。依璇,不要那么小孩子气,得不到的不一定是最好,看看身边,也许更有值得珍惜的。”   我失望透顶,为什么最勾人瞎想的问题往往就是个太监呢。   “周慕辰,你混蛋!”夏依璇喊出这几个字,然后忽然从树丛后冲了出来,差点又撞我一个人仰马翻。还好我反应极快的让了一下,只来得及喊出“夏小……”,她已经跑得不见了踪影。蹬着高跟鞋还能跑那么快,简直不可思议。   “央晓,你在那儿吗?”周慕辰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我“嗯”了一声,边琢磨刚才他们俩之间的话到底是个什么情形,边神不守舍的往树后面走,然后看见了坐在水边栏杆上的周慕辰,领带松松的扯开搭在胸前,眼睛望着头上的月光。   他的目光移向了我,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半天才说:“过来。”   我无奈的挪过步去,刚要开口问他准备什么时候走,就听见他说:“央晓,今晚表现得很好。”   我苦笑了一下。他说好,那就好吧,横竖再没第二回了。   但周慕辰又说:“而且,你今晚,很漂亮。”一只温热的手忽然抬起了我的下巴,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是个什么情况时,嘴已经被一双滚烫绵软的东西盖住。周慕辰轻合的双眼瞬间近在眼前,修长的睫毛在夏夜的轻风中微微抖动。   作者有话要说:哦,说JQ,就JQ,小白杨不食言哦~~   鉴于接下来几天都在飞来飞去,所以更新的时间应该都会在晚上12点以后了……没意外的话至少这三天会日更滴~~~   感冒好多了,谢谢亲们的支持和建议哦~~我现在就是猛灌水,然后跑厕所,乐此不疲……   三亚,我来了!   第29章   哦,原来我的初吻是这样子的。茫然无措,神经短路,还带着一股淡而微苦的酒精味道。   空气里不知道从哪里飘出阵阵浓烈的香甜,被那张唇上滚烫的温度一炙,便顺着鼻息蒸进脑子里,顺间已经扩散到全身上下每个细胞,催动着它们发酵、沸腾、狂欢,继而虚脱、瘫软,再也没了仅有的骨气。   全身哪里还有一个器官听使唤,连鼻子都再也吸不进一点氧气,充斥着的都是那神魂颠倒的气味。我要死了,我这么想着。以为就要溺死在这样陌生的燥热和虚无里。   可下一秒钟,那烫得我神志不清的唇忽然又离了开去。真实的气息重新灌入我的眼耳口鼻,感官回来的瞬间,我猛的睁开了眼睛。在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时,我顿时哭笑不得。此刻我正稳如泰山的贴在周慕辰怀里,而且,刚才还在跟他……接吻!   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如果说刚才不知道,那就这么浑噩过去当做两厢昏头也就算了。不过现在已经清醒得不能再清醒,难道还能安安稳稳的这么不清不楚下去么?就算我想行,那也不能行啊。在不能确定周慕辰到底知不知道他自己在干什么之前,我觉得,还是保持在正常形态比较好。   但我刚想要不动声色的挪动一□子,环着我的那双手就又紧了些,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动。”我立马僵直如雕塑,连指关节都生了锈。难道,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周慕辰的怀里散发着一种温热的特别味道,混合着我家最熟悉的洗发水香味,说不出的舒服,我听见自己飞速的心跳声在这样的宁静中渐渐的平缓了下来。其实……这样近的贴着他,不遥远,不冷漠,真的很好,好的简直连梦都不像,因为我从来不敢做这样的梦。   “我能相信现在这样的你吗?”周慕辰的声音近在咫尺,就好像飘忽得远在天边。   我愣愣抬起来看,看着他的眼睛。那双半睁着的眼里,再没有以往的冷静淡漠,却是一片能让人迷失的水雾。我不懂他是什么意思。现在的我,又有什么不能相信的?   “太晚了,我们走吧。”支撑着我的力量忽的松了开去,周慕辰再没多话,已经迈出步去走在了前面,平静得就好像刚才我们刚才只是对着漱了个口一般。   我怅然若失。如果不是嘴唇现在还烫着,我自己也不敢相信刚才的那一些都是真的。心里叹了口气,我也缓步跟了上去。这高级场所附近连个出租车都不好拦,要不搭上他的便车,就我脚上这高跷,也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才能坐上车回家。   不知道周慕辰这一晚上过得怎么样,反正我几乎是完全没睡着。一闭上眼睛,就是满目的月光和扑鼻的暖香,衬着一双温柔得要让人陷进去的眸子,然后又忽然消失了去。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噩梦还是美梦,反正就这么反反复复的折腾,一直到起床闹铃响起来。   刷牙的时候我目不转睛的盯着周慕辰的房门,但直到我出门上班的时候,那门还是一如既往的紧闭着,没有一点活动的样子,让我莫名有些失望。   踏进公司门,我照旧到前台拿今天的报纸。“幸福”其它员工福利不敢说,报纸倒是订的很全,要不怎么让我们打法漫漫的无客户时间呢。不过在看见那一摞报纸的数个封面之后,我傻立当场。十份里面竟然有八分的封面都是挽在一起亲密无间的我和周慕辰!虽然我的姿势实在不怎么好看,几乎都是神色僵硬以手遮脸,但并不妨碍旁边火辣辣夺人眼球的大标题:周慕辰风光露面,灵星之争更加迷离。   “愣在这里做什么?”我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手里的报纸就已经被人抽走了去。一抬眼,经理和前台已经兴致勃勃的围在报纸前,盯着那照片两眼放光。   完了!我恨不得立马拔腿就跑。要被认出来那女的是我,我就简直无法想象今后我将会过着如何一种水生火热的生活。经理正愁打不通上流社会的渠道,这可好,甭管我是不是真上流社会,就算是个伪的,也得给她硬找几个钻石王老五来,一定要为幸福向着高精尖方向发展贡献出不属于自己的力量。   但我还没来得及拔开腿,经理的声音就已经想起来了:“诶,你们觉不觉的这女的样子很面熟?”   我心肝一颤,气儿都不敢出。   一阵让人想死的沉默之后,前台小妹忽然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尾音拉得又高又长,将我的心尖尖也勾到了大气层。“肯定是哪个不长眼的小明星,连周慕辰这过了气的有钱人也傍,真是不与时俱进。”   连前台都知道周慕辰过气了,这果然是个信息爆炸的时代。但将我说成什么不长眼的小明星,实在让我有点难以接受。不就化了个妆,差别有那么大吗?我现在这样子,就算不是那么明媚鲜艳,好歹也算看得过眼吧,怎么就能认不出来呢?   “我说呢,总觉得在哪儿见过。肯定就是那部戏里客串两下,连个正脸都记不住的那种。”经理一本正经的附和,弄得我差点没吐出一口狗血。实在忍不住,便开口说:“或许人家不是冲着傍大款去的呢?说不定还是友情去帮周慕辰撑场子。这样的人多高尚啊。”   “免费撑场子?”经理从鼻孔里哼了一声,“那是傻子才干的事。”   我一愣,随即双眼含泪。好吧,我也许已经离那个境界有过之而无不及了。不仅免费帮人撑了场子,还免费给人贡献了初吻,哪儿找我这么好的傻子去啊。   魂不守舍的一天就基本在所里的人对周慕辰的八卦和对旁边那女伴的鄙夷中过去了。我打着哈欠,开始纠结今晚是不是还回去继续做饭。手机上忽然来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我接起来,竟然是夏依璇的声音飘了过来。“你好,央小姐吗?”   我呆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慌忙“啊”了一声,“是是,是夏小姐啊。”   “不好意思这么突然打扰你。”夏依璇的声音很平静,已经完全没有了昨晚那种悲伤失控。“我从骆维那里拿到你的手机,希望你不要怪我这么突兀。”   我说:“不会不会,你找我什么事?”   夏依璇说:“有件事情想请你帮个忙,电话里不好说。请问你现在方便吗?我们能不能找个地方见个面?”   我哪儿有那么精贵跟人说我不方便。随便约了一个咖啡屋,我就照着地址赶了过去。到的时候夏依璇已经坐在角落的一个位置,微笑着跟我打了个招呼。虽然上了些淡妆,但依旧看得出面色有些发白,眼角微肿。   其实根本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了周慕辰的事。来的路上我就对自己千叮咛万嘱咐,如果夏依璇追问周慕辰在哪儿,我打死也不能把自己家供出来,要不然以后就没安生日子过了。顶多,顶多把周慕辰的手机悄悄塞给她,三角恋总是要说清楚比较好,我也不愿三天两头被叫出来看她这么惨兮兮的样子。同样都是为那个男人,她的心情,我应该能明白一般。另一半是骆维,这我是不懂的,或许那些宣扬一个女人可以同时爱上两个男人的多情主义者们会弄得明白,我的情商暂时没高到那一步。   但出乎我意料,她根本就没打算追问周慕辰的下落。只是淡淡的问了句:“央小姐,你能联系上周慕辰吧?”   我有些意外,愣愣的点头。   “那就好。”夏依璇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递到我面前,“麻烦你,帮我把这个转交给他。我知道他现在不想见我,但这个很重要。请你务必直接交到他手上。”   我接过来,那封信甚至没有封口。如果是很重要的东西,那她应该不想让外人看见,却就这么简单透明的交到我手里。她就这么信任我不会看?   看见我的眼睛落在那封信上,夏依璇好像看出我在想什么,淡笑着说:“他这么相信你,那我又有什么不放心的?央小姐,或许你自己没有发现,但你能给人一种很真诚的感觉。跟你说话很轻松,也不用想很多,你自然就能让人放松下来。这感觉,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真的很好。”   真诚么?想起前两次见面时我那些隐瞒,就算不是主动的,但也觉得深深的羞愧,觉得自己甚没干好事。   其实人谁能没点好奇心呢?说不想把那信拿出来看看写什么,那绝对是忽悠白痴的。但夏依璇那番话莫名搞的我有些热血沸腾。人啊,就是不经夸,越夸就越想自己真那么回事。于是到进家门之前,我那深深的责任感稳稳的压倒了好奇心,直到那那封信递到周慕辰面前,我才如释重负,良心和无耻终于可以不用再斗争了。“夏小姐让我带给你的,说很重要。”   周慕辰正在沙发上看着晚间新闻,斜眼瞟了瞟那信封,轻描淡写的拿过去放到桌上,也不拆开,仍漫不经心的看着电视。   “她说很重要,你不马上看看?”我这责任心一起来还散不去了真是。   周慕辰眼睛都没挪一下:“不需要了。她要说什么,我全都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呃,和谐期间,JQ不能太多的,咳咳……   小白杨也就是这个么个JQ款了,比较抽象,嗯嗯,文艺文艺。   但愿没太晚啊,大伙赶紧看……捂脸   第30章   周慕辰连信封的边都没看全,就知道夏依璇写什么了?他最近越来越像诸葛亮了,真的,总是把各项事情都整得很玄乎。就是没那羽扇纶巾,却家还老爱穿个背心长裤瞎溜达。   他这么快就知道信里写什么,也不打开信看一眼求证一下他的“知道”到底对不对,弄得我这个实在猜不到又实在有点想知道的人,想挑个话头八卦一下都无从下口。小四说世界上有一种男人叫刀枪不入软硬不吃,周慕辰这绝对算铜墙铁壁铝合精钢了。   其实以前的我是没有这么顽强的好奇心理的。对于许多的桃闻轶事,有则听听,没也无妨。包括在那些声色犬马的大学同学聚会上关于周慕辰层出不穷的新闻,我也并没很有**去细听。在那样的聚会上,听到那些离我很遥远的事,并不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所以就算周慕辰住进了这个家里,我也从来没去主动探究过他的生活,因为无论住的多近,其实他离我还是很远。   直到昨天晚上,我的感官颠沛流离了,我的心灵天翻地覆了,我的基因莫名突变了,我的好奇难以扑杀了。其实我也觉得这样不好,不好,但我实在很不善于管住自己的心思。   “诶,那几块地砖你都拖了一刻钟了。”周慕辰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来,“换几块再接着发呆行不行?”   我一惊,顿时脸涨得通红。不会管住心思也就算了,竟然连藏也不会藏。央晓啊央晓,社会的扭曲阴暗白教育你这么多年了,怎么一点城府都没呢!   我把拖把挪动了个地方,讪讪的想把话题岔开:“你晚上吃饭没?”   周慕辰斜了我一眼,说:“你终于想起这事儿了?”   我惊讶的问:“你不会到现在都没吃东西吧。冰箱里不是给你留了菜么?”   周慕辰的脸有些怪,半晌之后,忽然有些生硬的说:“我不爱吃剩菜,不行吗?”   我说:“哦。我给你弄点东西吃吧。”然后也不顾周慕辰的两声“不用了”,转身进了厨房。   但推门走进去,我瞬间就明白了他那不爱吃剩菜和两声“不用了”到底是因为什么。虽然开着窗,厨房里还是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焦糊味儿。我打开冰箱,果然,剩的饭菜都没了。然后,我趴在冰箱门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周慕辰啊,万能的周慕辰啊,背心长裤版的诸葛孔明啊,竟然不会热饭。   “喂,央晓,你够了啊!”周慕辰的声音从客厅飘进来,带着一种难以言状的警告气息。但哪怕他此刻像躺水晶棺的**那般严肃,我依然停不下来,最后笑得肺泡都没了气,瘫在冰箱旁直咳嗽。   “笑够了没?”周慕辰忽然出现在厨房门口,眯眼阴沉的看着我。   我猛一抽气,再不敢笑了,只是咳嗽还止不住。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惯性作用,就算我没笑那咳嗽也听起来像笑一样,弄得他脸色更沉。   我还没来得及解释其实我真没笑了,他就走过来一把拉住我的走,把我往外扯。   我急急的说:“去哪儿啊嘿?”   周慕辰也不回头,只挤出两个字:“吃饭。”   然后,我们俩便坐在了这片区唯一还算体面的饭馆里。之所以说它体面,是因为价钱比隔壁的杭州小吃和成都小吃昂贵了不老少,鱼香肉丝都比其他地儿贵两块,在这片老区里真是鹤立鸡群……的生意冷淡。   但我实在没有勇气说服周慕辰去隔壁。落魄了,人家也是落魄的孔明,孔明再穷,也不会窝在成都小吃里吃盖饭。他只会去忽悠周瑜天天请他下馆子。   周慕辰点了一堆大鱼大肉,最后竟然还要几罐啤酒。我肉疼的捏着荷包,默默的想着这顿得吃去小半拉猪价钱。   酒过三巡,肉没了大半。周慕辰的脸色一点不变,我却觉得脸烫的跟大炼钢铁一般,虽然那啤酒我就喝了一小杯,剩下的都在周慕辰的自斟自饮中没了。   “央晓,要给你五千万,你会干什么?”周慕辰忽然问我。   我脑子里忽然涌现出自己被无数张百元粉色大钞掩埋的情景,难以克制的美好让我笑起来。但这个问题实在很难,我这人抽象能力十分不好,对于从未发生且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发生在我身上的事,缺少一种理性认识,从而在感性上也难以任意意yin。“不知道。”我说。   周慕辰说:“这有什么不知道的。拿去做你最想做的事情不就行了?你最想做什么?”   我控制着已经开始有些发蒙的脑子努力的想着,从小到大无数个靠谱不靠谱的年头都疯狂的涌入了脑中,让我一时难以分辨最想做的是究竟那一件。   “唉,太多了,数不过来。”我觉得甚惋惜,像这么多的愿望也不能让那五千万物尽其用使个精光。   “说几个来听听。”周慕辰好像颇有兴趣,眼角挑起,笑意微现。   我用筷子瞧着酒杯的边缘,帮助计数。敲了第一下,说:“首先,我得先把我们家的客厅装修成个金色大厅的模样,再摆台钢琴进去。这样我爸妈要是再念叨我怎么没去成那儿,我就现场弹沂蒙山小调给他们听!要多金色有多金色,要多大厅有多大厅。”   “沂蒙山小调?”周慕辰的眉头微微皱了皱,也不多问,“然后呢?”   “给小四开一家她自己的公关公司,然后我给她当办公室主任,想上班就上班,不想上班就不上班。”说完我自己先得意的笑了出来。上班与否自己说了算,这样的事情真是想一想都精神百倍。   “再然后呢?”周慕辰说。   我看着那双明亮的眼睛,心驰神漾。其实我最大的愿望么,咳咳,爹娘,恕女儿不孝了啊竟然没把孝敬你俩老人家放在第一位,但我确确实实难以自欺的想就这么跟眼前这男人对坐一辈子,要更奢侈一点能这么嫁了那就更好了!我爹娘白捡这么一漂亮又聪明就是有点冷的好女婿,我也算孝顺了啊,难道不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吗?什么,那是说男人生小孩的?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知道吗,那要是生出的小孩,既是他们老周家的,也是我们老央家的……   猛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我一口唾沫呛到了喉咙里,咳得撕心裂肺差一点撒手人寰。   周慕辰莫名其妙的看着我,笑得幸灾乐祸:“想什么美事呢?呛成这样?”   我忙顺着气,没好气的挤出一句:“没事说什么五千万,真是的。有五百块钱先把这顿饭结了。”   周慕辰淡定的说:“没带钱,不是你请我吃饭吗?”   虽然明知是这样的结果,但我还是忍不住咬牙在心里咒了他一句。真是落魄少爷命啊,难道他不知道如今通货膨胀物价飞涨得有多厉害吗?就我那半死不活的婚介所,这月奖金能不能发齐了还不知道。这不是剥削劳苦大众么?   我皱眉,说:“赶紧把酒喝了回家。”   周慕辰慢悠悠的把最后一点啤酒倒进玻璃杯里,似笑非笑的说:“央晓,有时候,我觉得你真像个管家婆。”   我一愣,就听见他接着说:“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一看见工作室里的那些人熬夜抽烟,你也没二话,就开始在墙上贴标语说什么尼古丁烟肺那些乱七八糟的,你知不知道,那图片恶心的骆维三天没吃下去饭。”   我努力回想那时的情景,忍不住笑了出来。那烟肺的图片是挺触目惊心的,我都忘了自己是从哪儿搞来的,反正贴上之后工作室里再没人抽烟了……他们都躲到外面去抽,好像不看见那图他们就不得烟肺了一样。男人们也如此乐此不疲的自欺欺人。   我笑着说:“你觉得恶心了没?”   周慕辰作出一个仰天长叹的模样:“其实我从那以后就没在工作室里吃过东西。”   我刚喝的一口汤噗一下全喷了出去。造孽啊造孽,我还说他怎么突然转性不在工作室里啃面包了,原来都是那图片闹的。   “还有,你说你一个女孩子,跑去参加什么自行车协会?”周慕辰的思维显然比我跳跃得多,“还天天死乞白赖跑去动员那谁参加自助郊游,烦的他一看见你就绕道儿走。”   “有吗?”我想起那谁一副吊儿郎当雷打不动的样子,实在不记得有他见我都绕道儿走这事。当然他要是真绕了,我自然也就不知道了。“我好说歹说动员了三天,结果就你和骆维来了。不过其实你们能来我挺意外,后来还多亏了你……”我忽然觉得话题不太对,不行不行,再这么扯下去定然会扯出那些破事来。   但我显然已经刹车刹得太晚,已经那个时间节点距离那个混乱的晚上实在太近,已经说到了这里,不想起那里简直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那晚上以后,我再也没见过你,”周慕辰的声音变得极低,好像都要低到海里去,“央晓,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我一直没想过有人会再把那段回忆给我拎出来。特别这个人还是周慕辰。   作者有话要说:我今天实在是太倒霉,太倒霉,太倒霉……是我人生中都无法想象的倒霉,其曲折离奇哀怨惆怅直接可以作为下一部小说的题材写个长篇,题目就叫《白杨和国航不得不说的故事》。呕,国航,外国机长,我那什么你大爷……小白杨已经很久不说脏话了,那什么就请大家自行理解吧,当然解释成非常敬爱我也没意见啊……   其实央晓那么倒霉,是比着我自己写的吧?呃不对,我绝对比她衰神附体多了!   浦东的寒风和飞机轰鸣声伴我入睡,明天再更5000!   第31章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让人伤感而复杂的问呢?   我一面突如其来的因这问题而伤着感,一面更突如其来的伤着感因为我竟不知道怎么回答。很难说这六年对我来说到底是好还是不好,或许一开始确实不怎么好但后来又慢慢的没那么不好,到最后我也分不清到底好不好就这么凑活过了。但我几乎可以确定的是:如果最初的那些日子我都熬过来了,那以后还有什么让我觉得更不好呢?所以辩证的来说,或许最初的不好也还是挺好的。   唉,人生何必要这么较真儿呢?我每回得多辛苦才能不把思绪往那深沟鸿壑里带,他这倒好,一句话几个字,就把那窗户纸一般的防备狠狠的捅破了。那记忆不是河流,根本就是一场洪水泛滥,摧枯拉朽。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场洪水最先没过我脑子的记忆,竟然不是从周慕辰那儿开始的。   那是在周慕辰毕业之前和他把我从野地里拉回学校之后的某一个傍晚,齐达忽然跑到了学校来找我。他那样子,几乎可以用个“惨”字来形容。他说:“央晓,我被人骗了。”在我印象当中,这是人生里第一次和社会人士扯上关系,虽然是间接的,当仍不影响我在听到齐达的事件后的震惊程度。   其实齐达在大学的时候,假期就已经开始在他叔店里帮忙,记记账点点货什么的,算社会实践顺便挣点零花。他叔真没拿他当外人,偶尔忙的时候还会让他收货款和入账,数目还不算小,动则都是十来万。店里的人都跟齐达熟,拿他当半个小老板。齐达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怎么跟那送货的司机熟络起来的,反正来接货时打过几回交道,觉得司机人实在,还动不动递水递烟什么的,然后两人的话就多了。   那时候的齐达毕竟是刚二十小年轻,也是浮夸惯了的伪小纨绔,总觉得自己是聪明能干这辈子就他骗人绝对没人骗的了他的情商达人,再被人捧两句差点连姓什么都不知道了。浑浑噩噩的就开始跟着那司机去赌钱。   开始手风还顺,两三天就把一年的学费给赢回来了。他那个得意,没想到再过了两天,不止下年学费钱没了,就连下周的饭钱都没了。然后那司机就开始鼓动他过两天肯定能翻本,但首先得要有本钱云云天天给他洗脑,到最后,他拿了店里两万的货款当本钱去翻本。结果不但没把本钱带回来,还被迫写了张六万的借条。   六万,反正我这辈子还没见过那么多钱。齐达倒是经常在店里见,但要他自己掏,那就只能是拿腚去拦刀子,任人家戳了。那些人逼他去店里偷钱,他不肯,还找个空跑了出来,既不敢回学校也不敢回他叔家,就跑到C大找我来了。   反正六万我是拿不出来的,最后只能拿六十请他吃个饱饭,算是我这穷苦大众为他尽的最后一点绵力。边看他有一口没一口的吃,边苦口婆心的劝他回去找他叔顺便报警,这奏是赤luoluo的天仙局啊,港片都不知道演多少回了。   不过显然我人微言轻,说话没什么分量,劝到最后劝出的效果是:他忽然站起来要了一瓶白酒。我死活拉着不让他喝,他却说:“央晓你让我喝点吧,今天不喝点我肯定没胆子回去。”我就想那就让他壮壮胆吧,不过愣是没把握好尺度,等我终于觉得这胆应该壮够了时候,他显然已经喝多了。   就在学校后门的那家冷清的小饭馆里,齐达趴在桌上,全身都在抽抽。我以为他为欠钱这事太闹心,忙拍着他的脑袋好言相劝说没事,年轻人谁不烦点错误呢,咱改完了还是好同志嘛。   结果他抬起来了,沉默的看了半天,最后哑着嗓子说了一句:“央晓,你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我奇了,他欠钱又不是我欠钱,还非要我感同身受不成?但眼前的这人憔悴得好像一个凝重的眼神过去就能把他压垮了,我哪儿敢不顺着他的话说:“有的有的,其实我是非常能感觉到的……”   “你知道了?你真的知道了?”他好像忽然有点激动。   我赶紧更加坚定地附和:“对,你的心情我全都知道,其实吧我……”我想说我知道也没用啊,得你叔都知道才行。但话还没说话,忽然觉得肩膀一沉,然后就一个字也没再说出来。   齐达抱着我说:“央晓,你知道,你竟然都知道。我太高兴了,我……”   我缓过神来,试图拨开他的手,边拨边说:“你先等会!你说我知道什么?”   “你不都知道了吗?“他抱着我的手一点没松劲儿,”不过你要我亲口说一遍也对。”声音忽然带了点颤:“央晓,我喜欢你!”   我连拨他的手都忘了,下巴长时间的搁在他肩膀上难以收回来。   齐达还在允自滔滔不拘的说着:“如果早知道你已经感觉到了,我肯定早开口了。结果浪费了这多年时间,都是我不好,央晓,是我不好。”   我觉得头痛,好像那瓶老白干刚才都灌我肚子里了一般的头痛。这人是不是被那六万块钱给弄疯了?这不是魔障了是什么?   我拍着他的手臂,无奈的说:“齐达。”他不理我,还抱得起劲。   我忍无可忍,低吼了一声:“齐达,你给我松开。”然后趁他一愣放松力道的瞬间,我终于成功的把他的胳膊从我肩膀上挪了下去。   他已经微红混沌的眼睛里唯一还能看见的光亮就是莫名其妙。他说:“央晓,你怎么了?”   我叹了口气,虽然在他已经欠了六万巨额外债的情况下再刺激他确实不太好,但我也不能就让他这么平白无故的刺激我啊。“齐达,你先冷静一点。我刚才说那个我知道啊,其实不是那意思……”   齐达的眼睛动了一下,我明显觉得他手臂僵直了。其实我自己也头皮发麻来着,姑且不论他刚才那些话是不是醉话,但跟个男人在饭馆里面对面坐着聊这种事,我可真是头一回啊,简直不知道从哪儿下嘴。   “我知道,你心情不太好。”我决定把这些先打太极糊弄过去,“你看这样好不好,今晚我去给你找个宾馆,你在外面先住一晚上,明天酒醒了再去找你叔怎么样?”   “你觉得,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些事醉话?”他然后抬起头来看着我:“你刚才说你知道什么?”   我头皮更麻,想了半天才打个哈哈说:“我知道你心情不太好,没事没事,我绝对理解你,你要明天也不想回去,那就多住几天。那什么,”我一咬牙:“算我招待你玩了好吧。”   齐达看了我一阵,我已经完全不敢去看他到底是个什么神情,只装作低头翻包准备结账。半晌之后,他低低的说了一声:“原来你真一点没感觉到。”   我在心里叹着气,一个平时跟我说话吊儿郎当还非常积极叫我拿卫生巾垫鞋的男人,你说我能从他身上感觉到什么?要这都能感觉出来,那我就不是学文学的了,我是学魔术的,刘谦那读心术在我面前都小菜。   “那现在你知道了。”他忽然又蹦出一句,竟是打算弃而不舍:“我就要你一句实话,你心里怎么想的。”   我哭笑不得,我怎么想,我能怎么想,我想一板砖把你拍晕过去拉到宾馆让你睡个天昏地暗。“齐达,你听我说的,这个问题实在有点复杂……”   “一句话,做我女朋友,干还是不干?”他的语气忽然硬/了起来。猛一这么严肃还真吓了我一跳。   我说:“唉,你怎么就这么……”   “干还是不干?”他就这一句话。   我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他逼我的,我这辈子没说过狠话的人,都是他逼我的!我说:“齐达,咱俩吧……没戏。”   他眼眶好像有点红。我心里一紧,突然也觉得实在对不起他,赶紧又解释:“其实吧,我一直拿你当好朋友,算我吃点亏,咱俩就是好兄弟啊。你说当兄弟多好……”   他低声说:“行了。”然后忽然猛地站起身来,拿着那老白干对着口就灌,等我反应过来去拉他时,那最后的小半瓶已经进了他的肚子。整一斤白酒啊,就这么下去了。   喝完他把瓶子一扔,就跌跌撞撞的往门外走。我慌忙付了钱跑出来,他已经走出去很远。我看了看表,竟然都十一点了,他这样子哪儿像是要回家的人。我咬了咬牙,迈步追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呃,先更3000吧,实在撑不住了。明早还要开会。   海南也没太阳,阴雨绵绵,夜风大作,一如我的心情啊见不着光。   这张先来点序曲,周同学的戏下章出来,莫急莫急,其实这章很重要哦~~~~   第32章   喝醉酒的人能颠狂到何种程度,绝对是我们这种清醒的人无法想象的。拉也拉不住,说也听不见,无数声的“你到底要去哪”,只换来一个亘古不变的答案:“你管我做什么!”   我都不知道我管他做什么。可好歹人刚要我当他女朋友来着,虽然没谈成,但就冲着我这人生第一次被表白,就算还不知道是不是醉话说着玩的,我就把他这么扔马路上也实在太不地道了。   我想顶多陪他在马路上喝一晚凉风,就当这晚把这大半辈子的凉都承晚了。但齐达显然是觉得这样太便宜我了,他开始掏出手机来按,在我反应过来他是开始了新一轮的颠狂之前,他已经对着电话开始破口大骂起来:“我他妈现在就在你们隔壁街上!钱我不会还,有种你们现在过来把我打死!”   我顿时觉得那闷热的夜风变成了冷气,西伯利亚过来的那种,吹得我汗毛都僵得哆嗦。我上去掰下他的手机,终于也被他带颠了:“你疯了吗!”   齐达挥开我抓着他的手,吼了一声:“你走!”   我又扑上去拽住他的胳膊,把他往前扯:“齐达,我们回去。有什么话回去说行不行?”那些人要是找到他,那这事就闹大了。   他红着眼看我,低低的说:“你知道我要说什么。你会愿意说吗?”   我一辈子做人最大的问题,就是太实诚。其实后来想起来,要是我当时能两面三刀口蜜腹剑一点,随便昧着良心点个头,或许我这一辈子就不一样了,或许我也能像小四一般找个体面的工作,或许我也能穿行于高档商务楼之间调戏意yin着那些俊才而很快就把周慕辰忘了,或许……但没有或许,我那时候选择了沉默。   然后我听见齐达笑得很大声,大得我都不敢再走过去拉他,怕被那笑声震穿了耳膜。再然后,恍惚之中冲过来一堆人,其中一个人高吼了一声:“给我打,只要别打死就行!”最后,我的眼前就漾开了一片血红。   我已经有些忘了当时是怎样一个场景,我只记得扑过去拖住一个人的手,却又立刻有更多的人扑上去将齐达围住。血不断从他头上和衣服上渗出来,一定很疼的,一定很疼,但他却沉默的闭着眼,要不是他的嘴角还紧咬着,我一定以为他已经晕了菜一了百了。   我听见我自己的尖叫声,有些走样,但很尖利,在这以前我从不敢想象我会发出这种声音。但很快,旁边抓着我的那个人捂住了我的嘴。我想也没想就狠狠的咬在那手上,然后,一个巴掌重重的刮在我脸上,将我几乎打晕了过去。   我想我这时的声音一定很难听,因为就连一直闭着眼没反应的齐达听见了这声,也把眼睛张了开来。在我还没有呻吟出第二声时,他忽然推开正往他身上踢着的两个人,朝我冲了过来,把抓着我的那人撞翻在地。“跑啊!”他低低的冲我吼了一声,猛的一把把我推出去。   但我根本还没来得及人性挣扎到底要不要跑,齐达又倒了下去。这次他痛苦的叫出了声,而又一次抓在我胳膊上的手让我连跑的念想也破灭了。   人民警察还是非常会挑时候出现的。就在我以为齐达要被打断气时,警车的声音响了起来,由远及近声势浩大,充分给足了歹徒们撤退的时间,甚至最后那个还在齐达的背上补了两脚,然后优哉游哉的跑没了影。   我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以为这场灾难终于以正义力量的出现而告终。没想到那个受害者也不知道怎么忽然超人附体,爬起来拉着我,硬是狂奔得把那警笛声远远的甩在了后面。我很想告诉他我们是好人可以不用逃命,却接不上气说话。等我终于能说出话来时,齐达已经倒在了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路过的人告诉我应该赶紧打120,我哆嗦着去摸包,这才发现原来刚才那天杀的贼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我包给顺走了。里面有手机和一些乱七八糟的小东西,让我对那帮坏人的憎恶又上升了一个高度。   还好齐达的手机还在,我叫了120,路上他醒了一次,抓着我的手断断续续的说不要让别人知道,然后又晕死了过去,一直抢救到半夜没了危险他也没醒过来。我忐忑的问医生齐达是不是很严重才昏迷不醒,医生说:“他肋骨撕裂,手骨骨折,其他没什么。不过到现在还没醒……”他看了我一眼,这才慢吞吞的说:“是因为他喝多了。”我顿时哭笑不得。   在医院的长椅上胡乱将就了一晚。到早晨齐达终于醒了过来,看见我的时候眼神有些迷离且复杂。我觉得气氛很不对,打着哈哈说去给他买包子,但包子也没打断这迟来的尴尬。他说:“诶,对不起。但我昨晚……是认真的。”   我叹了口气,说:“包子你要什么陷的?”   回到学校小四也不在,我没头没脑的在床上睡了一阵。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就被几乎是破门而入的小四从梦里薅了起来,“这当口你还睡啊!我刚才碰见骆维,他说周慕辰收好了东西明天就离校了!”   我在半梦半醒之间一个激灵,彻底醒了:“这么快?不是还有两天吗?”   小四说:“不知道为什么提前了,而且说过两天典礼他也不来了。晓啊,今晚可是最后的机会!”   我很仔细的刷了牙,洗了脸。出门买了一张手机卡,然后遵照小四的指示给周慕辰发短信,约晚上在图书馆背后小树林见面说有话跟他说,他竟然答应了。小树林本来就是情侣专用活动场所,如此具有暗示性的地方他也没意见,小四说这就是反暗示,我兴奋莫名。   为了表示甚重,我提前一个小时到小树林占位。每当有情侣过来我就大声的咳嗽表示此位有主,顺便在没人的间隙发呆思索一会要如何开口。   周慕辰出现得很准时。但他走得很慢,出现在我视线里的时候,我几乎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极不想来。如果真像小四说的那般有戏,难道他不应该是健步如飞来心似箭么?   见面的第一句话,他问我:“昨晚手机怎么关机了?”   我想起了那该死的贼,一瞬间忘掉了我是要来表白的,咬牙切齿的说:“别提了,大晚上被偷了。”   他皱了皱眉,说:“晚上你还在外面?什么时候回的寝室?”   我猛地想起齐达昨晚上那些不清不楚的话。如果要说起昨晚那些事,就必然会扯到齐达跟我表白的事,但我怎么能在对周慕辰表白的晚上跟他说昨晚刚有个男的刚跟我表白了,还莫名其妙在医院呆了一晚上?于是,我打了个哈哈说:“哦,不是,在学校被偷了。然后我就回寝室睡觉了。你找我有事?”   他的目光好像在我脸上走了几个来回,看得我莫名有点发凉。周慕辰的目光一向没什么温度,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尤其冷,难道是我太紧张的缘故?半晌之后,他淡淡的说:“没有。你叫我来什么事?”   我终于想起来今晚是来干嘛的。咽了咽口水,我说:“呃,我听说你明天离校了,怎么这么突然呢?”   他眼睛看着旁边,说:“家里有点事。”   我继续咽着口水,觉得呼吸有点困难。谈话就快陷入僵局,我却依然不知道怎么开口。良久的沉默之后,周慕辰轻咳了一声:“还有事说吗?没有我走了,寝室还有东西没打包完。”   然后竟也不等我说话,直接迈开步走就要走。我心里大急,一时再也顾不了那么多,把刚才心里那千头万绪的涌动思潮统统汇成了一句话:“你看你大学都要结束了还没谈个恋爱你不遗憾吗?”话一出口我就想把自己舌头咬下来,这句类似于心理辅导的开场白注定了那一晚的悲剧收场。   周慕辰停下脚步,转头来看着我,脸上带着一种深不可测的平静,“你觉得我应该遗憾?”   我不该接着天马行空,但我确实继续了。“这是很难说的,或许你现在没有觉得遗憾,也可能你觉得有一点遗憾只是不好表达出来,不过也许等你谈过了你就会知道这是一件很遗憾的事……”   “央晓,你到底要说什么?”周慕辰终于打断了我的滔滔不绝。感谢上帝,如果他再不打断我,我可能要用马克思主义哲学来论证无精神伴侣的人生是多么不完整。   我斜眼看他:“你真一点都不懂我在说什么?”   周慕辰扫了我两眼,淡淡的说:“我明天就离校了,遗不遗憾又有什么关系。”   我灵光一闪,急赤白脸的说:“不是明天才离嘛。你今晚要开始谈那也不晚,真的真的!”   周慕辰两手环胸,嘴角好像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今晚找一个?这难度大点吧,这么短时间我上哪儿去找?”   我不动声色的往前凑了凑,盼望他的目光能落到我身上。当然,半分钟之后,我如愿了。他确实很专注的看到了我的脸上,目光深邃而清亮,看得我心跳如擂又重又急。我觉得他下个字一出来,我就会血脉喷张得炸掉,但就算炸得连个渣都不剩,我也想听。   周慕辰忽然笑了一声。他说:“央晓,你不会是说你自己吧?你今晚叫我出来,就是来表白的?”   这完全不是预料中的反应。他语气竟是极度的风轻云淡,甚至带了一些嘲讽。我高速颤动的心陡然冻结在最高处,不好的预感将它一点点往低谷里狠狠的扯着。   “央晓,你知不知道你在我心里,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忽然问。我呆呆的看着他,摇了摇头。   周慕辰嘴角扯起一抹笑,说:“以前,我只是觉得你胆小,懦弱,还有些时候不知所谓。不过现在有点改观了。”他顿了顿,眼神忽然一冷:“其实你根本是不知廉耻。”   我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所有的话在我耳中都遥远得好像在山的那边,却又重的好像在山的底下,压得我喘不过气。“你,你说什么?我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不知廉耻?那是不是说**随便比较贴切一点?”他带着血腥味的话语还在继续,丝毫没有因为将我的心割得鲜血淋淋而有点停顿,“央晓,你觉得这样的你,我会喜欢?”   我觉得有冰凉的东西落到脸上。我原来也觉得我今晚肯定会哭得像瘫泥一样,不过好像设定的场景是瘫倒在周慕辰的怀里吧,那泪烫的能把我们俩融掉。怎么现在会是这样呢?他站得那么远,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寒得透骨。   “那之前……你为什么要去野地里找我把我救回来?”我觉得我还能找到一点声音,倔强的抓着我那仅有的救命稻草。   周慕辰沉默了一下,然后笑得更深:“央晓,如果这就代表我对你有意思,那政府救援队岂不是天天都在换女朋友了?”   我觉得身上最后一点可以撑住我的力道,在一点一点的瓦解,崩溃,最后连个渣都不剩。   “我还要回去打包行李。”周慕辰临走前说了最后一句话:“央晓,这辈子,再不见了吧。”   “你以为我稀罕见你吗?”我仅有的一点尊严,是死撑。“这世界又不是只有你一个男人吗?以后我会找个比你好一千倍的男,人风风光光的嫁了,你等着瞧!”   他头也不回:“哦,那我祝你好运。”   作者有话要说:恩,对不起大家,周末没有更。因为实在太累了,今天去开会的路上在车里就睡着了,我觉得再不多睡两小时我写着报告就能睡过去……接下来的几天会日更的,不过可能时间都晚一点,耐心耐心哦~   第33章   如果那时候我能够看到上帝的脸,他神一般的脸上一定只写着三个字:玩死你。   可惜,直到我迷迷瞪瞪的走出校门,被那辆小破夏利撞翻在地上最后晕死过去为止,我都没看见上帝他老人家长什么样,也没机会问问他这辈子玩我是不是玩得很开心。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医院病床上,看着白墙铁床,我恍惚不清的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我刚才是想去医院看着齐达来着,这下可正好,我连坐公交的钱都省了。后来花了老长时间才又想明白:哦,我跟他不在一个医院。而且,我省了公交的钱,却要花掉120的钱。急救车咋这贵呢?吃低保的估计就算心脏病突发也得自己挣着命去医院,不然就算病看好了,这大半个月生活费也没了,那不得活活饿死?还不如病死简单快捷。   后来齐达打着绷带出现在我病房里,哭着嚎着说对不起我,要不是心急去医院找他,我也不会裹得像半个木乃伊一样躺在床上。我很想跟他解释这事其实跟他没甚关系,一张嘴却立刻头晕恶心得很,话没说出来先呕了两声。哦对了,医生说我脑震荡来着。我喘了几次都没从他的鬼哭狼嚎里插播进去,最后便随他去了。   再过了一天,医生说要锯我一条腿。我发着烧,迷迷糊糊的看着小四哭得稀里哗啦。我说我锯腿你哭什么?她抽着气说医生说要锯腿你都不哭,央晓你是烧傻了吧?等我终于想明白锯腿是个什么意思时,趴在我床边哭得稀里哗啦的人变成了我妈。   据小四后来告诉我说,我妈那时很英勇,红卫兵守护**一般的镇守在我的病床边,死都不让医生拿着锯子的魔爪近我的身。等我的高烧稍退,她就把我从医院抢了出来,一张火车卧铺票就把我带回了家。在那儿我终于躲开了锯腿的厄运,但因此的代价是半瘫在床上养了半年。   在此期间,我收到了另一个噩耗。坑了齐达的那帮牛鬼蛇神,不知道怎么找去了C大,在中文学院的教学楼里大闹了一场,说一天不还钱他们就闹得那里一天开不了课,直到叫了警察来他们才跑了。但是隔三岔五,办公室和教室里都会多出点莫名其妙的东西,例如死蛇死耗子等等。在我躺在床上连挪动个脚趾都有点困难时,就收到学校的处罚通知,说我社会关系复杂招惹不良分子,影响恶劣。我甚至连个申诉的机会都没有,就没了学位证。   被那天杀的贼人顺去的那个包里,有我的学生证!   在休养的那半年里,我以为我这辈子都没有勇气再回去见人了。但我好像低估了自己的耐力。再一次回到C大时,除了偶尔有些异样的目光和再也看不见周慕辰的身影之外,一切我好像都还适应得甚好。除了那几个曾被死蛇死耗子吓到过的“幸运儿”之外,我那点光荣事迹很快被人遗忘在脑后,C大有史以来最会招麻烦的女生从此成了一个传说。   我干笑了两声,打着哈哈说着:“还不就那样呗,工作吃饭挣钱花。正常人过得怎么样我就怎么样呗。”正常人听了估计得冤死。   周慕辰好像带了些醉意,因为他的眼里闪现着一种陌生的柔和迷离。那话怎么说的来着,哦,漂洋过海的忧伤……他忧伤倒是没看出来,漂洋过海那却是一定的,甚至是漂星过系,远得可以。   “那时候,我们好像说了永远都不见了吧。”他的声音还是淡淡的,好像那句话根本不是他自己说得。   我点头:“没想到现在却能坐在这儿一起……”脸颊旁边一股灼人的温热将我的话截断,他的手掌,就那么放在我的脸边,帮我把一缕头发别到了而后,掌心的温度迅速在我脸上点起一把火,烧得我满脸通红。下意识偏过脸去,躲开了那只让我几欲休克的手。   “央晓,那时候……你难过吗?”周慕辰问。   我的眼睛有些发润。盯着桌上那酒瓶子好一阵,才把那滚滚而来的湿气压了下去。我不难过,真的,我只是觉得一切都那样了,连保住了腿这样的喜事,我也只是挤出笑容在家里走了半小时给我爸妈看。他们把我囫囵个生下来,我至少也要因为保住了囫囵个而高兴给他们看。   我低低的说:“都过去了,还提那个干什么?”   半晌之后,周慕辰说:“央晓,其实我欠你一句抱歉。”我惊讶的抬起头来看他,他平静的脸上双目半垂,我看不见那眼中到底有什么,“不过怎么样,我那时候不应该说那样的话。其实,我那晚去见你,并不是想说那些……”   我的心猛然跳得很快,一切都好像又要回到六年前的那个晚上,悸动且混乱,一气儿全用上心头,让我不禁失口问道:“那,那你那时候是想跟我说什么?”   周慕辰的眼睛终于抬了起来,看向我的眼睛里好像在使劲扒拉着一些东西。我不知道他要扒拉什么,也不知道他扒拉的结果如何,但最后他只给了一句总结性回复:“我已经忘了。”   我失望莫名。他显然没有忘记,只是更显然不想说。“哦,忘了挺好的,挺好的。”我低下头去,还有什么好期待的呢?六年前不可能说出来的话,难道六年后就能憋出来了?或许他那时候根本没想到我是要表白,或许他已经知道却准备了更伤人的话,但无论是什么,应该都不是我想听的,何必再让他伤我一次。   “我从小就是个很固执的人。”他忽然开口说,话题转换的速度让我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自己对人对事判断,我也很有自信,我以为我自己从来不会走眼,我也曾经以为,我已经把你看得很透了……但后来发现,你好像根本不是我想的那样。”   我有些迷糊,不知道他到底在论述什么:“我?我是哪样?”我还能是哪样?   周慕辰的嘴角微微扬了扬,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自顾自的说:“或许我有些太自负,所以当我觉得你跟我想的竟然不一样时,我实在有点难以接受。但现在,我又觉得,或许我之前并没有错得那么厉害。”   越说越复杂了。到底之前是什么之后是什么现在又是什么啊?我逻辑思维实在烂的很,要不也不至于每次数学都得连猜带蒙才能混及格了。他这一番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思维推理一样的东西,弄得我喝过酒的脑子更加晕乎。   “喂,六年前的那个邀约……现在还有效么?”他眼里带着笑,看得我一阵阵发晕。   “什么邀约?”我脑子根本已经转不动了,别说六年前,六秒钟前说什么我都忘了。   “某人不是自告奋勇要帮我填补大学的遗憾吗?”他淡淡的说着,一派无良的优雅。   我瞠目结舌,心脏忽然就蹦到了喉咙眼儿,好像随时都准备脱口而出。难不成,他,他要……   “其实,这建议不错。”   我的心肝诶,你怎么没从嗓子眼里蹦出去,在胸腔里这么没头没脑的瞎撞是个什么意思啊!我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这个人,细细的看着他的眼睛眉毛鼻子,仔细的分辨着他到底是不是周慕辰,还是哪个杀千刀的扮成他样子逗我玩儿呢吧。   但那修眉,那俊眼,分明就是周慕辰啊,一根睫毛都不带差的。我忍不住伸出手去,想摸摸眼前这脸到底是不是真的。但伸了一半又忽然觉得太唐突,便生生的刹住,转回来狠狠一把掐在了自己大腿上,然后疼得“哎哟”叫了一声。   “你干什么?”那漂亮的眉头皱了皱,嗯,皱眉也这么好看。   我边揉着大腿,边消化着这个让我一时半会都难以相信的消息,哦不,这根本是奇迹,比孟姜女哭倒了长城还奇迹。哭倒算什么,这时候给我一堆砖,我立马能感动得哭个长城出来!   “喂,你傻了吗?”周慕辰终于忍不住了,伸手在我面前晃了晃,“你听得见我说什么吗?”   我平放在腿上的双手在微微的颤抖,不是我不想说话,而是喉咙里都是心跳,生怕一张嘴,那如雷的心跳声非把他吓走了不可。半晌之后,我终于低低的挤出一句:“哦,听,听见了。我只是觉得,这不像真的……”   一双温热的掌心将我被汗浸得微凉的手握住,那温度,那力道,真实得让人无法怀疑:“现在呢?”   我想说:“哦,好多了。”却鼻子一红,只呜咽了一声。   周慕辰笑了起来。在我的二十几年生涯中,从未看见过这样温柔好看的笑,看得我一时都痴了。   “傻瓜!”他在我眼角边抹了一下。然后拉着我站起身来:“走,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呃,很多筒子都在说男主的个性问题,觉得他似乎太冷漠毒舌心狠无情,好像没有一点男主应有的特质……其实吧,男主这样的表象只是源于他矛盾和细腻敏感的个性。之前很多地方都是铺垫,到最后会来个大揭秘,让大家知道男主那些玄乎的举动到底是在干什么。   至于女主么,好像也太懦弱胆小窝囊从而没有一点女主的特质……(我果然是奔走在反**的道路上么OMG)这么说吧,在我的理解中坚强有很多种,像南墙的程曦,她是万世皆淡定从而把自己武装到牙齿,巧取的宋杨是一根尖利的刺,谁要打压她得先被她扎一扎。但这两种坚强都有限度,武装也会崩溃,尖刺也会折断,打击太大时还是会有受不了的时候。但央晓这种吧,说俗点就是个草样性格,虽然软乎的任踩任踏,但无论什么力道都折腾不死她,稍微给点空间阳光,她就又开始自娱自乐的成长。不能说我更喜欢哪种,但我只是想尝试些不同性格的人物。(顺便想想下篇来个什么性格呢?神经病?公主病?玛丽苏?哈哈哈哈哈,咋这病态呢……)   哎呀,但愿这个解释大家能满意哈~~~   第34章   一直到他拖着我的手走回家,我都还沉浸在巨大的眩晕里难以自拔。有点像醉了,却又好像不是。   我难以估量这晕乎里那点酒精的成分到底占多少,就像我难以估量在这六年的时间里,我是用了一种怎样的心情来对待那些难堪和悲伤。我觉得我活得很好来着,至少不像社会栏目里曝光的那些吃饭穿衣都成问题的底层人群,我吃得很饱,偶尔还能奢侈一把刷卡刷到手抽筋。   但我终于反应过来,在这场美好的梦里,还是有一点不对的地方。   在我跟着他走进家门的时候,我想起了六年前他拒绝我时说得那些话。我并没有嫉恨难当秋后算账的意思,但忽然就起了一股求知欲,想探寻一下那些话的出处。   “诶,我能不能问一个问题?”我在周慕辰的身后小声说了一句。   他回过头来,拉着我的手仍没有放开。眼睛里带着让人挪不开眼的柔和。   其实这样的问题真的很破坏气氛,也许我实在很应该跟他小鸟依人的一笑让后撒丫子跑回房间,留给他一个羞涩的背影久久回味一下,这才是言情剧该有的桥段。但我没有管住自己的嘴,立马就将言情剧转成了情感伦理探讨节目:“那时候,你为什么要那么说?”   根本不用再解释,周慕辰脸上的表情已经告诉我他完全明白我指的是什么。他静静的看着我的脸,我忽然间很怕。很怕他忽然跟我说:“哦,刚才吃饭时说的话是我喝多了,你别当真。”   但还好,他只是沉默。半晌之后,他说:“明天我想吃卤肉饭,你会做吗?”   我立马说:“会。”   他露出个满意的笑容,伸手将我紧紧的抱住,在我耳边低低的说了句:“早点睡。”然后转身回了屋。   我愣愣的站在客厅里。心里有个声音在怪模怪样的说:“喂,你要什么答案才满意?”   我也不知道我要什么答案,或许那个拥抱已经是最好的答案了。那时候我也放了狠话不是吗?如果要深论起来,他要问我怎么没找个更好的男人来给他看我怎么说?   我这样翻旧帐,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太不可爱?   但那怪模怪样的声音又说:其实他有的话还是不想告诉你,央晓,你要怎么办呢?   我呆呆的站了一阵,然后跟那声音说:凉拌!洗洗睡吧。   上帝已经让他牵了我的手,我还想怎么样呢?难道要让他像齐达一样动不动就非跟我掏心掏肺我就满意了?哦不,他是周慕辰,他就应该寡言少语高深莫测,要有一天他聒噪如齐达,我才应该觉得上帝是铁了心跟我过不去了。   第二天早晨起来,睡眼惺忪的打开卧室门,竟然看见周慕辰破天荒的在客厅里吃早饭。他面前一堆豆浆油条水煎包,看我出来,冲我招了招手:“来,吃东西。”   我扭头就往厕所跑,边扒拉着乱如鸟巢的头发边落下一句:“啊,我,我,你先吃…”娘啊,早知道他今天这么早起,我就在房里整出个能见人的模样再出来。现在倒好,蓬头垢面肿眼黄牙叫人看了个全。冲到厕所使劲照了通镜子,还好还好,除了头发太乱其它都还尚好,嘴角没有口水印,眼角也没有屎状物。我刷了三遍牙洗了两回脸,愣是把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老泥都搓干净了,这才走出去。   周慕辰正专心致志的吃着水煎包。他很客气,给我留了俩。   我有些愤愤,相比起那一堆皱巴巴的油条,我也更爱吃水煎包。周慕辰却很合节奏的来了句:“你叫我先吃的。要再等会不出来,这俩都没了。”   我忽然有些忧伤。难道男人女人刚在一起时不是应该最甜蜜体贴腻乎肉麻么?怎么到我这儿就连两个水煎包都差点没剩下?   “你再不吃我就吃完了。”周慕辰的声音响起来。   我一低头,就在刚才那两秒的思忖之间,水煎包只剩了一个。我赶忙把那仅有的一个塞进嘴里,边嚼边想这人真可恶,一点也不体贴。   “喂,留给你的。”周慕辰忽然说了一声,也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一个碗来推到我面前,里面是一碗热腾腾的汤饺。   我一愣,一股滚烫的感动从心里涌了出来,将刚才关于水煎包的怨念冲得无影无踪。汤饺也不错的,我也很爱吃。   “今天怎么起那么早啊?”我喝着汤,心绪雀跃,聊兴大发。   周慕辰优雅的擦着手,说:“昨晚睡得很好,自然就不需要睡那么久了。”   我的心飞快的跳了两下。我现在跟人确立关系了不是,我有充足的理由幻想他昨晚睡得好是因为我。但我怎么一晚上就那么辗转反侧呢?人和人的境界真是不一样。   其实到目前为止,除了那碗汤饺,我真没觉得我俩的关系跟昨天早晨已经不一样了。说完那话,他就在旁边翻着报纸,而我吃着汤饺,烫的说不出话。早餐便在这样的沉默中结束了。   出门上班的时候,周慕辰忽然叫我:“央晓。”   我回头,还没来得及问他干什么,一个温暖的怀抱就将我拥得严严实实。我如至云端,春心荡漾,然后,听见他非常温柔的叮嘱了一句:“别忘了晚上的卤肉饭。”   小四发短信来说,今天下午她们帮灵星科技搞的那个宣传活动在我们单位隔壁街的展览中心开幕,叫我没事带着所里的人去捧捧场。于是我跟经理说,我计划下午打入一个高档白领聚会活动,看看能不能忽悠到几个高级客户进来。经理欣欣然同意了。   走的时候我已经想好了。要经理问我成果如何,我就把小四的资料塞给她。   小四这活动筹备了这么久,果然不是盖的。整个展厅被他们弄得像个未来世界一样,到处都是高科技,什么激光屏虚拟人,简直是个电子产品科技馆。场内的各个位置都放置着电脑,里面安装着灵星这些年来的各款畅销游戏,特别是现在推出的这一款,我看人玩了一会儿,效果的确炫得可以,跟当时灵感星空做的东西已经完全不在一个水准级上,弄得在电脑前操作的那个小胖子兴奋得脸都快要抽筋了。但说实话,除了效果炫,我真没觉得它比那时的游戏高明到哪儿去。   但我是连一个电脑游戏都没玩全的人,我的见解基本可以当个无声无味的屁。   展厅中央有一个巨大的展台。时不时的会蹦出来一个人穿着诡异的非主流少男少女,扭动一阵又奔不见了。后来才知道,这是灵星几款人气游戏主角的COSPLAY。我也不太懂这东西到底是干嘛的,游戏真是不太适合我。   转了一圈也没见着小四在哪儿。但我忽然在人群中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令我脑子一震。我僵在原地,不知道要不要走过去,周慕辰却也已经看见了我,远远的冲我淡淡一笑。   我们俩基本是同时挪步做着相向运动。我边迈着步子边想起了一部电视连续剧的台词:那谁,站在那里不要动,等我奔过去抱你!那时候觉得肉麻都不足以形容的情节,现在自己实施起来,却觉得前所未有的有感觉。人生啊,其实就是在以各种不同的方式,演绎各种相同的桥段来自娱罢了。   我奔到他面前,刚刚从一个胖子身后硬挤过来,稍微有点喘:“你,你怎么过来了?”   周慕辰笑着说:“在报纸上看见了今天的活动预告,就过来看看热闹。”   我瞄了瞄台上那两个正扭得热乎的超时空小青年,这种热闹在他眼里,又有什么好看的?很难想象他现在在这里站着,心里应该是一种什么感受。但如果换做是我,曾经自己的东西如今却在别人的手下欢快的蹦跶,我一定没法欢快的来围观。上帝才给人打完左脸还伸右脸,周慕辰绝对不是上帝。   我对他笑了笑说:“人这么多有什么好看的。走,我们去买晚上要吃的菜。”   还没来得及等周慕辰说话,展厅的广播忽然响了起来。说马上要进行一个趣味有奖问答互动环节,全部答对的可以得到主办方的神秘大奖。   我还想接着跟他探讨一下卤肉饭的配菜要做什么的,却忽然手心一热,已经被莫名其妙的扯上了台。看着底下乌泱乌泱的人群,我脑死了三秒钟。三秒钟之后,我觉得脖子可以活动了,机械的转过头去看着他,嘴唇以一种旁人难以察觉的幅度蠕动着:“这是干什么?”   周慕辰凑在我耳边说:“我应该送你一个礼物。既然没钱买,赢一个给你好了。”   我心里猛地有些感动。但还是不明白他拉着我上来干嘛。后来终于知道了,原来这游戏,得边背着一个人边回答,不止比脑力,还得比体力。本来我还有点羞涩不太敢上周慕辰的背,但看着旁边一个大老爷们“噌”一声就窜上另一个比他大一号的大老爷们背上时,我就释然了。   两分钟不到台上已经背着站了七八对。有男女,有男男,还有女女……俩小姑娘太不容了,底下那个小腿细的几乎一吹就折。还好上面那个更瘦,大腿都一吹就折。都跟那颤颤巍巍的坚/挺着。   主持人开始问问题。其实我一个没听懂,几乎都是灵星这几年各款游戏软件里犄角旮旯的小问题。被背着的人得负责举手抢,但如果抢到没答出来也得扣分。开始由于我的谨慎,总是抢不到,被那俩大老爷们抢尽了风头。最后周慕辰低低的说:“你只管抢。每题都抢就行。其它的交给我。”   有了他这指示,我安心了。好歹我是练过钢琴的人,抢个节奏差其实并不是那么难。而且周慕辰很争气,只要抢得到他就都说得对。后来我终于想明白了,这些游戏哪个不是他做的?他要是答不出来就有鬼了。   十分钟之后,最后那俩老爷们也终于以三道题之差惜败。周慕辰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稳稳的把我放到地上,脸不红气不喘,让我对自己的体重生出一种假象:我应该也没那么重吧。   主持人一脸春花招展的模样走上来恭喜我们俩胜出。然后把那带着包装的神秘大奖交到我手上。我美滋滋的接过来迫不及待的拆开。在看见那东西时我顿时哭笑不得:灵星科技所有的上市游戏全套光碟。   我是从来不玩游戏的,周慕辰玩这些游戏估计都快玩得倒背如流了。所以这对东西对我们来说,就是对有点占地方的废品。   周慕辰看见我脸上的表情,淡笑了一下,然后拉着我气定神闲的走下台,径直走到那对惜败的大老爷们面前:“这全套正版游戏碟,五十块卖给你们,要不要?”   两大老爷们不可置信的对望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的叫:“要!”   我压根还没来得及说我的意见,那一堆碟片就变成了五十块钱。周慕辰说:“晚上卤肉饭有着落了。”   我心里怅然若失。把那五十块钱小心叠起来放进皮包里。这也算周慕辰送的第一个礼物,虽然是钱还是张很久的实在不怎么高雅浪漫,也实在很普罗大众要一不小心掉钱堆里就分不出来哪个是哪个了,但就冲它是我和周慕辰一块赢回来的,它就已经拥有远超了面值的价值。我准备把它留着,就算饿死也不花它。   作者有话要说:呃,昨晚被灌翻了所以没更……到现在还吃什么都白酒味。伤身啊同志们,千杯不醉什么的都浮云……   第35章   嗯,这就是我的定情信物了。有点脏,泡过水,一角还有点风雨飘摇要烂不烂,但它绝对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定情信物,翻遍五湖四海也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信物出来。就凭这点,它就值得呆在我的皮包里直到永远。   对象有了,信物有了,温情好像也有了点。我收好了钱,琢磨着好像还差点什么。   “玩的开心吗?”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我的后脊梁莫名一紧。哦,想起来了,原来,差个刻骨铭心的旧爱。   周慕辰的脸色自然得像在喝下午茶,他淡笑着说:“不错,倒是很久没有这么玩了。”看了一下四周,又说:“这活动办得挺好,你们真是费了不少心思。”   夏依璇漂亮的眼睛轻轻的放到我身上。刚才那段她肯定瞧见了,哎哟我的亲娘诶,我怎么把这是人家主场这茬给忘了。猛地觉得有点不自在,虽然那眼神里是一片柔和的平静,但我还是不自在,非常的不自在。其实我并没有欠她什么,但那种气场,好像比欠了什么还欠了什么。   我不自觉的往周慕辰背后缩了缩,就听见夏依璇说:“那封信,你看了吗?”   哦,对,还有那封信,好像被周慕辰随手扔在了我家客厅那几本不知哪一年的故事会下面,看来也是没打算看了。   周慕辰说:“哦,没有。”   夏依璇好像稍微愣了愣,然后皱眉道:“为什么不看?”   周慕辰的眼睛看向会场里的人群,淡淡的说:“不想看。”   “你……”夏依璇的眼里慢慢的好像起了一些水汽,连我看着都有些不忍心。周慕辰一向就是这么个德行,别人急他绝对不急,别人不急他就绝对会让人急。   “依璇,我知道你想跟我说什么。”周慕辰说,眼睛终于抽了回来放到了夏依璇的脸上,“我不想看,也不能看。很多事情,我不看,还有的救,但我要是看了,就什么都要挑明开来。你想看到这样?”   夏依璇好像忽然愣住。她呆呆的站在那里,嘴唇微微有些发抖,半晌才低低的挤出一句:“你……原来你都知道。”   周慕辰没说话。哦天,又是他都知道。我不知道啊,这又是唱的哪出美国大戏?   不过话题很快就转到我熟悉的东西上。因为夏依璇的眼睛在悲伤和失神中,又转回到了我身上。“央小姐,原来你对游戏也感兴趣,欢迎欢迎。”她好像终于找到了一点精神力量来分散刚才的失神,就是跟我寒暄两声。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没有没有,我就是瞎凑热闹。”   “怎么会?”夏依璇的笑容掺着那么股子复杂,“刚才看你们玩游戏,央小姐可熟练得很。要你们多玩几场,今天的奖品大概就没其他人的份了。”   我很想忽略那言语中若有若无的意有所指,但我实在没什么装淡定的基因。说白了刚才我俩就是作弊来着,拿自己一手一脚做出的东西去跟人比赛,说俗点扛着大炮跟人长矛兵火拼,要拿不下只能说明那开炮的手太潮。在刚才那场战役里显然我就是那手潮的炮手,差点没让周慕辰这颗上好的炮弹白白丢了回人。当然夏依璇的意有所指并不是指这个,不过我不能忽视,就只能转移了。   这一转移可好,一眼就瞅见了人群中缓缓走过来的那个身影,忽然有点热血上涌。天,太阳地球月亮今儿终于要互相打照面了,我预感,这即将擦出一场彗星撞地球的火花。   骆维带着一脸土星地表颜色就过来了。自从上次在那晚宴上,听了他和周慕辰那番怪模怪样的对话,我就越发觉得骆维好像不抬对劲。他似乎不是那么高兴周慕辰和夏永盛走那么近。难道是怕夏永盛一个高兴直接招了周慕辰做女婿,让他彻底连个念想都没有了?   不过周慕辰也奇怪,那一晚他跟夏依璇在花园里说的那些话,我偶尔在睡前恍惚难眠的时候也琢磨了两下,结果越琢磨越难眠,终于在某晚茅塞顿开。听周慕辰那意思明明是他俩不合适,让她去跟骆维好。但是这么能迅速理清这场三角关系的重要意愿,难道周慕辰就完全没跟骆维表达过?就任由骆维在那儿边撬着墙角边喝着飞醋,这是对待自己兄弟应有的态度吗?反正无论怎样我对小四是干不出这样的事儿来……   “你来了。”骆维走到旁边,好像对周慕辰的来到已经是意料之中。倒是对旁边杵着的我表现出了一点点的意外。“央晓,你也来了?”   我讪讪的打了个招呼。想起刚用他的游戏大奖就换了五十块钱,更觉得不太好意思。虽然是周慕辰亲自定价,但还是太低廉了些,简直是藐视人家的劳动成果来着。   “很热闹啊。”周慕辰笑着碓了骆维的胸口一下。“小子能耐挺大。场面搞得这么火爆,新游戏市场反应肯定不错。”   骆维扯着嘴角笑了笑,看不出来到底是受用还是不受用。长得好看就是这点好,无论他怎么笑,你都会觉得跟朵花一样。狗尾巴花也是花嘛。   夏依璇的目光又落到了骆维身上。我很难去揣摩她到底是以一种怎么样的心态去看眼前这男人,反正从她的目光里我是没看出来。除了淡,还是淡。   骆维却没有回看回去,于是我成了今天最好的转移话题切入点:“央晓,今天怎么有空到这儿来转转?我记得你以前可不怎么爱玩电脑游戏吧。”他话里那点熟悉的亲切,自然得紧。   我脑子一热:“谁说不是呢。其实吧……”我还没来得及把小四给抖落出来,周慕辰就已经把话头接了过去:“央晓跟我一块儿过来的。受我影响,她现在对游戏也有兴趣得很。”说完还冲我笑了笑,弄得我一时都不知道要说点啥。   “哦,受你影响。”夏依璇轻轻的重复了一下这几个字,嘴角勾起一抹笑。   我越发觉得气场不对,周慕辰却看着我只是笑,一点没有要息事宁人的意思。我苦笑了两声,说:“其实吧,我……”   夏依璇却忽然把手搭在了骆维的肩上,半个身子贴着骆维的手臂,笑着打断我:“央小姐还在跟慕辰学习怎么做游戏不成?”   我眨巴了两下眼睛,然后在心里使劲问自己:我没看错吧?没看错吧?在周慕辰的面前,夏依璇竟然开始跟骆维做亲密状。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刺激醋意?   骆维好像也愣了愣,不过随即反应过来,立刻配合得天衣无缝般笑着接话:“哪儿能啊?央晓才没这闲工夫呢。”嘿,活脱脱一对儿打情骂俏妇唱夫随的小情侣嘛这不是?   不过马上我连看好戏的心态也晚节不保了。因为周慕辰把我的手抓在他掌心里,笑着接茬搭腔:“她是没这个兴趣的。能玩一玩就不错了。”   我僵在那里,看他们仨唱美国大戏,锵锵三人行那种。他们都在笑,但从那些你来我往的话里,我真没听出一个好笑的点。   最后周慕辰拉起我的手说:“到点儿回家做卤肉饭了。我们走吧,别耽误他们活动。”   我根本还来不及去看清楚夏依璇和骆维笑容背后的眼神,就被周慕辰带出了会场。他的手没有放开,但我却觉得手心原本滚烫的躁动在冷下去。   我怎么到今天才发现,我们俩拉在一起的手里,只有我的掌心是烫的。他的虽温热,却很平静,不像我那般控制不住的沸腾。   当然这样的差异可解释的原因很多。比如他皮糙肉厚沸腾也感觉不出来,再比如他身体素质太好恒温能力太强,再比如……比如我们俩的起点从来都不一样,燥热只出现在心无旁骛动情的人身上,而不会发生在满腹心事的人心里。   “周慕辰,你为什么忽然就愿意跟我在一起了?”我脚步机械的跟着他走,嘴上却行云流水般问了出来。对他想说的话里,从来没有哪一句像这句这般顺畅。   周慕辰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看着我,一派平静的脸上并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你心里真的有我的位置吗?”我看着他的眼睛,想看到最里面去,那里面全是我不知道的东西,我觉得我根本挤不进去。“你究竟是认真的吗?”   “难道我看起来像那种随便开玩笑的人?”周慕辰的嘴角泛起一丝笑。好像在试图使这个话题轻松些。   但外因通过内因起作用。这话题本身就没有什么轻松性,无论他搬出怎样的表情,都不能将它上升到一个打情骂俏耍花枪的高度。“你确实不是随便开玩笑的人,但你也不像会真对谁有什么意思的人。”我看着天,白云轻薄,这日子很适合风轻云淡,于是淡然的说:“如果你只是想让刺激一下夏依璇,撮合她跟骆维在一起,这个任务你已经完成了。”   周慕辰的眼睛定定的落在我身上,逼的我不得不把视线从云上收回来,跟他四目相对。这样才是让人说实话的气场。果然,周慕辰低低的说:“我确实想让他们俩在一起。但并不是采取你说的这种方式。央晓,你想太多了。”   我苦笑:“那究竟是为什么?你明明,明明那么……”讨厌我这三个字我实在说不出口,也找不到一个委婉的词代替,憋了一阵,最后只能幽幽的叹了口气:“周慕辰,我们不是在恋爱。”   “那什么样才叫恋爱?”周慕辰问我,声音轻柔得像一汪水。   “我哪儿知道什么叫恋爱?但我只是知道这不是恋爱。”我低低的说:“我甚至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到底要做些什么?就算我们离得这么近,但你的眼神里有东西把我们隔得很远。”   周慕辰忽然沉默了。他脸上的笑容敛了去,好像在思考应该怎么回答我这样我自己都觉得很意识流的质问。   半晌之后,他却真给了我一个答案。“央晓,其实你说得很对,我心里是有一些东西放不下。”   我觉得喉咙发紧,想问他那是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以为我已经把心态调整得足够好,就算还有一些执着的地方,也会在跟你的相处中淡化了去。但从你今天说的话里我就知道,其实我并没有做得很好。”他顿了顿,接着语气加重了些:“但我说要跟你在一起,那就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没有其它任何一点原因。”   我放在周慕辰掌心里的手在轻微的发抖。我从没想过他会说这样的话,一点没有,就算没有一个字是可以柔情,但也能把人的心里泡软了去。   “央晓,再给我一点时间。”周慕辰的手抚上我的脸,还是那般平静的温热,“很快,很快我们就可以进入你想要的恋爱。我心里是有一些事情,如果你想知道可以问我,我会慢慢的告诉你。”   呕,老天。我越来越得寸进尺了。跟周慕辰谈恋爱了不算,还马上就要谈我想谈的恋爱了。“那你有什么事情放不下?”既然已经得寸进尺了,那也不怕得尺进丈,我豁出去了。   周慕辰眼里的目光却有了些闪烁。他沉默了片刻,然后说:“这是我唯一不想再提的事情。”   哦,我们互相走进的第一步,以他唯一不想再提的理由告终。所以接下来的问题,我也再没了兴趣问下去。了解周慕辰是一个非常浩大的工程,不能争朝夕,只能展望一百年了。   作者有话要说:唉呀,我知道又更太晚了,表抽打我,我自抽我自抽……出差加生病,样样催人老啊……   我已经把国内最长的几条航班线几乎都坐遍了。再寻找新航路只能看着点欧美了,哈哈哈哈(美不死你)   没曲折是不行的,周同学那点事还没折腾清楚呢。就在下两章哦~~~~~   第36章   后来我才想起来,其实我应该抓着这来之不易的机会问他三五七个问题,既然那是他唯一不想回答的,那就说明其它的都可以聊聊嘛,比如夏依璇那信里到底写了些什么,再比如到底是不是骆维把他从灵星里赶出来的。可惜啊可惜,我怎么就被那出师不利的第一个问题给吓回去了呢?   不过想起来的时候,已经离开那个节点有些距离,要是再接着硬问吧,实在有点刻意。我只是有那么点想了解这个男人,不是想死乞白赖挖他老底接人伤疤。其实对很多对还不晓得以后要奔向婚姻坟墓还是自由天堂的恋人们来说,这俩动机就是那么一线之间的事。这世上居高不下的分手原因就是,在还没了解那个男人之前,就先让他觉得你是在挖他老底儿了。所以尺度尤其不好把握。   接下来一段时间,周慕辰的闭关生涯就结束,好像突然就忙了起来。早上起得比我还早,也不知道那么一大早出去干什么。不过唯一的好处就是,我每天的早饭都很丰盛。周慕辰这个习惯很好,间接惯出我一个臭德行,一天早晨没吃水煎包就浑身不自在。   晚上基本也要过了饭点才能看见他。他总是显得有点疲惫,但也会打着精神跟我看会电视吃个苹果什么的。我隐隐约约觉得周慕辰应该在做一件阵势不小的事,但是他不说我也不知道从何问起。   我的晚饭时间彻底从厨房中解脱出来,开始孤家寡人没着没落,这让我一时有点不适应。约小四吃晚饭,一见面她就像我要约她携手穿越时空一样,怪模怪样的叫得我不得安宁:“嘿,你终于是想起我来了。不用陪你们家周慕辰在家里修炼了?”   我就知道这么久没空找她,必定得挨她两句刺儿。我也没准备奋起反坑,有气无力的应了声:“别说得我俩跟妖精似的,还修炼呢。能修炼啥啊?”   小四笑得蔫坏,我瞬间就后悔了怎么能顺她话往下说。果然,她立马臊眉搭眼的开始数:“修炼啥?还能修炼啥?什么阴阳调和啊,什么双宿双飞啊,什么他好你也好啊……”我立马上去一把捂住她的嘴,再这么数下去孩子都被她数出来了。   小四挣开我的手,忽然一脸正经的冲我嚷了一句:“央晓,你还不快给我从实招来!”   我有点心虚:“招什么?”   “还装!”小四一脸活诸葛的模样:“我也就是这段忙,没顾得上跟你清算。上次报纸那些头条,别人认不出来,我还能看不出那化得跟个妖精似的就是你?”   我语塞。上次那报纸也没惹出小四什么话来,我以为那就算蒙混过关了,想不到她今天来给我算总账来了。   “还没完呢。”小四接着激动万分的补充,“我那天叫你去给我捧场,结果你跟周慕辰俩人在那儿上演那出还真是,夫唱妇随了是吧?”   我无语望天:“你怎么知道的?”那天我可真是连小四的一根眉毛都看见啊。   “我那天去仓库点完东西回来,就听见他们灵星的员工里传得沸沸扬扬的。说前老板带了个女的过来,玩得不亦乐乎,把夏经理的鼻子都气歪了。我一想这除了你,还有哪个女的那么具有献身精神,愿意跟个满身是债的穷鬼玩得不亦乐乎的?”小四那地主婆模样,就差没把小指甲盖拿去剔牙了,“从实招吧,你们俩啥时候搞在一块儿的?”   我有气无力的说:“咱能别说那么低俗吗?”   小四想了想,说:“汝二人是何时开始采阴补阳的?”   我:“……”   那一晚上,时间葬送在了我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的感情回顾之中。末了,小四沉默了半天,然后总结性的发言:“央晓,你就决定这么着了?”   我愣了愣,然后坚定的点头。   小四叹了口气:“周慕辰这人吧……不是说不好,要不上学那时候也不会那么多姑娘前仆后继,就算不能吊死在他这棵树上也死乞白赖的要撞死在树根儿上。但是吧我总觉得,跟这样什么都不喜欢明说让你自己悟的人在一起就得,想要跟他心心相印那智商起码得到一百八。要不整天跟打哑谜似的,心里都累死了。”   我说:“你想说我智商不够就敞亮点,别拐弯抹角的。”   小四也不笑了,一脸正经:“央晓,你就是个实心眼。你什么东西都写脸上,他什么东西都放心里,你觉得这样你们俩能处多久?”   我望天不语。其实我也不知道能处多久,怎么就感觉自己在玩华容道,在不停的解题呢?那题就是周慕辰的心思,我这第一关就卡死了。   “而且,你自己都感觉出来了,他还不想对你全面开放。”小四敲着桌子,好像有点愤怒,“大陆跟台湾都三通了,你们这都谈恋爱的人还有这么多禁区,啧啧。”她咂着嘴,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觉得我在跟她说下去,会一头磕死在桌角上再也不想看见周慕辰的脸。但还好,在我痛下这个决定之前,小四终于住了口。她只是说了一句,将我这一晚上复杂的心情推上了顶峰:“齐达那儿,你要怎么交代?”   哦,我还有一个铁杆拥护者。要是让齐达知道我跟周慕辰在一起并同处于一个屋檐下,他会不会开着他的小破车冲到我家来把周慕辰撞死?想到彼情彼景,我不禁打了个寒战,可怜兮兮的看向小四:“那,那怎么办?”   小四摊手:“自己惹的业障自己消。”   我正想再发动点攻势让她帮我支个招,业障就找上门来了。齐达在电话那头兴奋的叫:“说相声特牛的那谁来C市了!我搞了几张相声专场的票,明晚咱一块儿去看。”   我抖着电话,眼瞧小四,她正笑得快噎死过去。我蹬了她两脚,她这才喘着气咳着嗽冲我挤眉弄眼,比口型让我答应了再说。   我想了想,跟齐达说:“弄三张票吧,小四说她最爱那谁了。”   小四在旁边哀嚎了一声:“我哪儿爱了我?我爱他锃光瓦亮的脑门不成……”   我一脚把她的话踢回去,然后挂了电话冲她龇牙咧嘴:“明天跟我一块去,有个人在我觉得安全点。”   小四斜眼看我:“难不成你还怕他因爱生恨把你怎么地了?放心吧,就齐达那点胆子,我再借他俩他也不敢怎么样。”   我心有戚戚焉:“我倒不是怕他把我怎么样……我是怕他要把自己怎么样。”他能把自己折腾到什么程度我是见识过的。虽然那时是青春年少易冲动现在已经老鼻子老脸懒得动,但是我总觉得在齐达身上发生什么事都不是没可能的。他要是当场跑到马路中间卧轨,我一个人是决计拉他不动的,有小四在好歹能帮把手。   第二天周慕辰出门的时候跟我打了个照面。算算我好像有两三天没跟他说上话了。这几天他回来得尤其晚,半夜十二点都没什么要回来的迹象。我也不敢让他发现我等他等得很晚,因为前几天他夜里十二点回来发现我还在客厅里,直接黑脸把我往房里推,并声色俱厉我告诉我说如果要是再发现我为了等他不睡觉,那他就干脆不回来了免得我瞎琢磨。他这话很具有威胁性,弄得我即使有事也一到十二点就赶紧上床睡觉,生怕他回来看见误会我在等他。   他打着哈欠,精神不佳。我默默低头穿鞋,正不知道要不要跟他说话,忽然后背一暖,却是被周慕辰捞在怀里。“这几天有没有按时睡觉?”他在我耳边低声问。   我涨得脸上通红,慌忙奋力点头。   周慕辰笑着在我头上揉了一下,又说:“今晚我争取早点回来,跟你一块儿吃晚饭。”   我赶忙说:“不用不用。你忙你的,我今晚也约了朋友,你不用管我。”   周慕辰挑了挑眉毛,问:“唐汶欢?”   我说:“啊,我们一块儿去听那谁的相声。还指不定到什么时候呢。”齐达周慕辰也不认识,他知道我跟小四一起就行了。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在我额角轻轻吻了一下,说:“早点回来。”   我心里跳得跟地震了一般,连带身子都跟着有点筛糠。周慕辰眼角带着笑,揶揄着说:“诶,你抖什么?难道晚上不是约了唐汶欢而是约了个男的?”   我一口唾沫呛进气管里差点没把自己咳断气。周慕辰赶忙放开我帮我拍背,边拍边无奈的说:“我就逗你一下,至于咳成这样嘛。”   我死命的平复气息想要说话:“咳咳咳,我,其实吧,咳咳……”   周慕辰笑着打断了我这非死劲的努力:“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歇会儿吧。”想想又说:“这段时间是忙点了,不过很快就好了。央晓,你先想想你最想去哪儿玩,再过两天我就带你去。好不好?”   我咳得双眼含泪的看着他,满脸不可思议。我倒是想去周游世界来着,但估计我俩现在把全副身家加起来买的机票都不够飞到香港,到深圳就得降下来。   “叫你想你就想,其它事请你别管了。”周慕辰好像看出我在想什么,又把我的脑袋大力的一揉,就把我往门外送。“再不出门你就得迟到了。”   我扫了一眼墙上的钟,大叫一声奔出门去。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这个假期偷懒了……休息了一段时间,觉得体力精神恢复得还算不错。接下来会努力更的,会努力的~   第37章   世界上次招人恨的事,就是明明约得挺好却莫名其妙的被放了鸽子。而最招人恨的,莫过于放就放吧,还要到点儿的前一秒才通知你被放鸽子了,连一点另作安排的机会都不给。   能干出这种天怒人怨的事的,舍小四其谁?特别是在这个关乎我后半辈子安生与否的夜晚,她竟然能在开场声音响起的同时才打电话告诉我说来不了了。我握着电话心里那个恨啊,恨我为什么不是贞子,不然我就可以从电话里钻出去掐死她。   齐达却浑然不觉我的哀伤,甚至于将他难以克制的喜悦全盘放到了脸上。“把手机调静音嘿,这是我们对高水平艺术家的尊重。”真难想象这么成熟稳重有人性的话竟是从这么一张嬉皮笑脸的脸上蹦出来的。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既然都来了,那也不能浪费了这几百一张一般人还抢不到门票。好吧,要死要活也听完了这场相声先。   三个小时之后,我原本有些不安的心情,变成了焦躁。并不是台上那位说得不好,而且我压根就没听见去他在说什么。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我前面那两位体型如山且整场左右开工四处翻零食的大哥,和身后那位台上一有动静她就爆笑如雷的大姐。我在前面那俩全身上下哪儿来那么多零食以及后面那位到底在笑什么的迷思中,将那张价值三百八的门票听去了三百五的时间。   最后的三十块钱是返场。前面那俩终于把零食吃完了,后面那位大姐也终于笑得没力了,我也没精神再坚持下去了。扯了扯齐达的袖子,低声说了句:“走吧。一会儿散场人多不好打车。”   齐达显然意犹未尽。但我去意坚决,他也就三步一回头依依不舍的跟我退了出来。其实我是不愿意扫他雅兴的,不过心里烦得很。有那么一个瞬间,我就打算今晚就这么着了,齐达兴致高,我实在不想没来由的说起这些坏了气氛。   但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快。在我还没来得伸手打车赶紧结束这一晚上的纠结时,齐达忽然就凑过来拽住了我的手臂:“走啊,陪我吃点宵夜去。”   我慌忙挥开他手往旁边一闪,跟他保持了半米的距离。以前没着没落的时候,偶尔被他勾肩搭背一下我也就忍了,当同是孤家寡人的兄弟姐妹间互相关爱感受人间温情呗。但现在情况可不一样,我是有主的人了,肩不能随便搭,宵夜更不能随便吃。   “你干嘛啊?”齐达挑着眼睛看着我。“我身上又没长刺儿。”   我斜眼盯着路上的车,准备来一辆我就跳上去。“那什么,都快十一点了也不早了。赶紧回家吧,我明天还有事。”   “央晓,我搞这两张票我容易吗我。”齐达的脸上颇有些委屈,“你就当感谢一些我辛勤找票呗,来之前我可就吃了一个汉堡。”说着又要上来拽我手。   我还在坚持:“十一点了还吃什么东西?回家吧回家吧。”该死的平时满大街的出租车这会儿都死哪儿去了一辆不来。   齐达的手已经抓住了我的胳膊:“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吃个宵夜还扭扭捏捏的,我一会亲自打车送你回去还不成吗?”   我终于放弃了就等不来的出租,转而看向齐达的眼睛。那眼里还带着刚才被相声逗乐的笑,满是轻松。我深吸了一口气,低低的说:“齐达,跟你说个事。”   他眼睛盯着马路,手还抓着我的胳膊,边拦车边心不在焉的说:“什么事,说吧。”   我咽了三口唾沫,终于挤出了那句:“我谈恋爱了。”   举在空中拦车的那只手瞬间就僵住,连带着还抓着我胳膊的那只,忽然的用力掐得我生疼。我咬牙忍住没叫出声,这是业障,得消。   齐达的脸好半天才转回我的方向。他脸上的表情很是奇特,像刚从梦里醒过来,又像正要准备去睡觉,反正就是怎得一个懵字了得。“央晓你得妄想症了吧!”他硬生生说了这么一句,却着实没什么底气。   我心里难受得很,忽然觉得自己怎么就那么可恶,立马来一出租车撞我身上都不给人民群众解气。长这么大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祸害,今天终于见识到了,因为就这样了我还能张着嘴接着说下去:“诶,我说真的。”   齐达眼睛里唯一的一点亮光好像陡然灭了下去。他看着地面,好半天才低低的问了句:“谁啊,我认识吗?”   我看着那晃晃悠悠姗姗来迟的出租车,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这段莫名其妙的关系。   “怎么就一点动静都没有呢?”齐达像魔障了一般的低声念叨,“你不是,不是还没放下那个……”他忽然顿住,眼睛直直的看着我。“该不会,该不会……”   我心里动弹了两下,点了点头:“恩,我又碰上他了。”   齐达沉默着,抓着我的手终于松了开去。我心里没来由的有些紧张,死死的盯着他的双腿,生怕他下一秒就忽然发足狂奔出去拦车。但还好,他只是沉默了一阵,然后低声问:“什么时候碰上那人的?”   我心虚的眨巴着眼睛:“其实吧,之前住进我家的那个租户……就是他。”   齐达好像愣住,脸上带着一种打击过度的痴呆表情。半晌之后挤出了一个比让我很想死的苦笑:“我说我怎么就一点没发现哪个男的跟我一样没脸没臊的跟着你跑呢,原来人家根本不用跟着你跑。”   我眼睛有点发烫。我特明白他现在心情,应该比我六年前那阵缓和不了多少。齐达看着是个吊儿郎当的人,但是他在这件事情上的认真程度,绝对超乎了我的想象。我从来没这么觉得自己是块香饽饽来着,但现在我宁愿我自己臭不可当,让他满脸不屑冲我吼一句:“央晓,就你那样我还不稀罕呢。”   可惜他说的是:“央晓,你真狠心。”   我一点没想反驳他。其实我觉得活得特自私,真的。在过去的六年里,明知道没什么前途,我也死乞白赖的在C市飘着;明知道这辈子基本上再也没可能见到周慕辰,我也从来没打算去看看旁边的人;明知道齐达就差没把心套给我看,我也只是窝在自己的回忆里出不来。我的自私就是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   “六年了,就算是块铁也应该被捂软乎了吧,你怎么就能一点不松动呢?”   我仰着头,不敢把眼睛垂下去。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地心引力把眼泪给勾出来。   “我就比他差那么多?”齐达的声音变得有点发颤,“你都六年没见他了,我可是隔三差五都会到你面前晃一圈啊!你说六年我这都晃了多少圈了?油钱都够我坐直升机游编新马泰了……”   我忙安抚他:“没有没有,你很好的,真的很好。是我不好,是我不长眼睛……”   齐达忽然看着我的眼睛,冒出来一句:“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抽了一口气,顿时住了嘴,刚想跟他说你当我什么都没说过,一个手臂瞬间就已经环了上来,死死的搂住我的肩膀,勒得我差点喘不过气去。齐达颤抖的声音在我耳边环绕着:“央晓你后悔吧,我求你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我喘着粗气,手上却无论如何使不出力道再把他推开。我没办法照他说的那样,我唯一能做的只有沉默。抱着我的那个身子颤抖得风雨飘摇,却又固执的不撒手。我想他会明白的,只是现在暂时不想明白而已。   会场里已经渐渐有人走出了出来,看来是快到散场的时间了。我正想着这样大庭广众的搂搂抱抱实在有伤风化得很,手机就响了。齐达身子僵了一下,缓缓的把手抽了回去。我松了一口气,赶紧接起电话,小四那可恶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怎么样,听完了没?”   我没好气的说:“完了。这辈子都不想再听相声了!”   小四奇道:“有那么难听吗?那谁不是说得还挺逗乐的嘛。”   我看了一眼蹲在旁边默不作声的齐达,心里叹了口气。忽然觉得这样也好,这六年他老这么兢兢业业的贼心不死,其实我每每想起来也觉得亏心得很,现在应该算是彻底的了解了。“你那边弄完了没?”   小四颇有些凄苦得叹息:“终于把那俩瘟神一样的客户送走了,真是又无聊又啰嗦,害得我相声都没听成,真是……你说清楚了没?”   “有空再说吧,我先找个车……”我抬起头来四周看,想看看还有没有出租过来让我把齐达弄回家先,却在瞟见远处那个身影时后脊梁一僵。   周慕辰手里抱着一束花站在那里,定定的看着我。我看不太清他的神情,却莫名觉得发寒。   他拿着花,是给我的么?这本该是一个惊喜的发现,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满脑子都是他早晨那句玩笑:你该不是约了个男人吧。   我想冲他跑过去。这时候却不知道从哪儿冲出来几股巨大的人流,将我冲得头昏脑胀,瞬间就看不见周慕辰的脸了。哦,这该死的相声,迟不散早不散,怎么就这么会挑时候!   等我筋疲力尽的冲到刚才周慕辰站立的地方时,他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只有地上那束百合,被无数个脚印踩得支离破碎,在告诉我刚才看见的那个并不是幻觉。   脑子里一阵阵的发空。直到齐达不知从哪儿也挤了过来,拉着我的胳膊问:“央晓你怎么了?”   我失魂落魄的说了句:“没事,我,我先回去了。”然后冲着家的方向发足狂奔。   第38章   一路上都散场出来打车的人群,把周围街道的马路牙子塞得一条腿都插bu进去。我抖着脚跑了足有一条街远,才在一个路口打上了一辆车。   一路上我有些发懵的脑子里模模糊糊的闪过很多个念头。但到后来,只有那些踏在花瓣上的鞋印不停的在眼前晃荡,格外清楚,跟踏在我脑子里一样。然后我只能不断的跟自己说:没事的央晓,慢慢说,一定能说得清楚。你又不是窦娥,哪儿那么容易把你冤死了……   但这样的勇气,在我进门看见周慕辰脸色的瞬间,便犹如全面洗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静静的站在客厅的窗户边,脸上带着让人更加不安的平静。任谁看见现在的他都知道不对劲,正常人谁会不开电视不翻报纸不坐沙发就那样静静的站在那儿,好像石化了一样。   我准备迎接暴风骤雨来着,多大的我都有心理准备,但这样平静的沉默像一把改锥,戳得心尖上最细微的角落都是难受。   “你,你什么时候到家的?”我挪到他旁边,决心打破这样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沉默。   周慕辰淡淡的说:“刚回来。”   他还愿意跟我说话,也许情况没我自己想的那么糟。我这么想着,却又不知道怎么把话题拉去解释的方向。最后只憋出了一句:“你今天去剧场那儿是要接我?”   这次周慕辰却没有说话。   短短两句话,我的心已经绕完了一圈过山车。从高到低,又从低到更高,吊在半截下不来。   “其实吧,今天的情况是……”我硬着头皮想要把话题给转过去,却被周慕辰忽然响起来的声音打断。“央晓,今天晚上这个男人,就是六年前那个吧?”   所有的血液都在往脑子里的每一根血管冲刺,冲得我一阵眩晕。“什么六年前?”我模模糊糊的好像知道他在说什么,却再也用不了一点力气去想得更明白些。我百分之九十九的力量都用去震惊了,剩下这百分之一用作了喘气。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以为我自己想错了。”周慕辰的语气终于有了点起伏,却不是我希望的方式。他的嗓音很沉,沉得像一块千斤重的石头:“我甚至还跟自己说,就算以前那些事情都是真的,我也不想再理会了。只要你现在是真的你,以前那些事又有什么重要。但你却是这么证明给我看我错了。”他嘴角勾起一抹自嘲般的笑容,“也好,也好。”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虽然不是那么振聋发聩,但好歹有了力气,“今晚的事情根本是个乌龙啊,我是真约了小四去看演出……”   “六年前那天的前一天晚上,你真的在寝室吗?”周慕辰的声音轻易就覆盖住我的声音。   我愣住。我当然知道他说的是哪个晚上,所以更加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哦老天,原来……“你应该不知道,我那一天晚上,一直在找你。”答案从周慕辰的嘴里就这样飘了出来,所有的前事因果都呼之欲出,就像一场洪流,冲得我七零八落。   “后来骆维回来跟我说,看见你跟一个男人在学校后门那边吃饭,还跟我开玩笑你会不会受不了我决定跟别人跑了。我竟然那么傻,还真跑去那地方想找你……结果你知道我看见了什么?”周慕辰猛的逼近了一步,近在咫尺的双眼黑得像暗涌浮动的深渊。   我不由自主的想退,却发现自己的背已经抵在了墙上。墙壁的冰凉透过衣服渗进我的身体里,应和着面前那双眼睛里的寒意,让我浑身上下在抑制不住的抖着。   “那晚的样子,跟今晚,好像真是一模一样?”他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我脑子里瞬间浮现出六年前的那个晚上,齐达死乞白赖的环着我的肩膀问我干不干的样子,头上莫名冒出一层冷汗。“央晓,真不知道是老天是在整你,还是在整我。”周慕辰的唇角跳起来,那笑容里却全是苦涩。“两次被我看见,就都是误会?”   我哭笑不得,果然,老天就是要玩死我,真的。车没撞死我,它便要让周慕辰来让我生不如死!“我知道这么说也许很没新意,但你看见的其实真的都不是那么回事。那晚上他,他是跟我那什么,表白来着,但我真没……”   “那一晚上,你根本没回过学校!”周慕辰的声音里忽然带着一股怒意,将我自己都觉得很无力的辩解狠狠的打断。但这几个字一冒出来,我却莫名有了一种被宣判死刑的感觉。果然,果然是这样。   在那之后的很多次,我都在想周慕辰为什么会突然对我说那些伤人的话。之前他对我虽然也是清清淡淡,但至少并没有那么厌恶。我也想过他是不是发现那个我对他说过的唯一谎话,但那个晚上小四也跟人通宵狂欢去了不在寝室,我的手机被那恶棍顺走接不到任何消息,所以我也没法查证那拙劣、但至少我认为是善意的谎话到底有没有被戳穿。那种无法求证就没发生的侥幸心理伴随我度过了六年,到今天我才幡然顿悟,就是那么一句没经过大脑的话,竟然在周慕辰的心里种了一颗毒瘤。   “我那晚上像疯了一样的找你。手机关机,寝室的电话也一直没有人接。那么个打法,如果你真的在寝室,会没听见?”周慕辰的脸又逼近了些,火一样滚烫的气息重重的喷薄在我的脸上,像要把我烧化了去。   “你找我……做什么?”我脑子一抽,却径直问出了这样一句话。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在我脑子里喊:他找了你,他找了一整晚。如果那时候的周慕辰并不是那么讨厌我,甚至……甚至是在乎我的,那我这六年,又是在干什么!   周慕辰脸色一怔,却没有回答。他身子动了动,好像想把脸别过去,我却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一把薅住了他胸前的衣服:“你说啊,你找我,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周慕辰低低的说:“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意思吗?”   我急急的说:“不是,这对我很重要!你告诉我,你想跟我说什么?”老天,不要让我知道他说想说跟我在一起,要不然,要不然……   “你真想知道?”他重新抬起头来看着我,眼里一派我看不懂的深邃。   我说:“是……”嘴唇立刻被一团火热覆住,堵住了我还没来得及想到的那个要不然。其实我也不知道要不然我会怎么样,而现在,我就更不知道我要怎么样了。   那张唇在我嘴上吮吸轻咬,力道之大,跟以往任何一个吻都不一样。那是一种带着强烈冲冲击感的掠夺,在将我的唇吮得滚烫微麻了之后,他的舌头转而开始进攻我的牙齿。   我的手无力的攀住他的手臂,还有那么一点残存的意念再虚弱的想着:这不对,非常不对,这不是我想要他做的……   “你不是想知道我要做什么吗?”周慕辰冰冷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同时唇上猛的一松,新鲜的空气灌了进来。我贪婪的张开唇想要深呼吸,下一秒钟那舌头便长驱直入,在我的舌尖上挑起一把火。   我睁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周慕辰,他却闭着眼睛,好像压根已经不准备再看我一眼。心里的惊慌、委屈混合着颤悚已经那种不受控制的兴奋,已经如通了电流一般扩散到四肢百态的每一个细胞。我想说周慕辰我们谈谈吧,嘴里鼻尖却都是他的气息,哪儿还挤得出来一个字?   就在这样不知道是煎熬还是享受的感官冲击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唇上的力道终于挪了开去。脑子已经因为缺氧有些发昏,只是趴在那个没什么温度的胸膛里大口的喘息。一个微凉的指尖触在我的脸上,弄得我又是一阵颤悚,下意识就要躲开,稍微一动却又是一阵眼冒金星。“央晓,你哭什么?”   我终于感受到了那指尖的凉意并不是来自于周慕辰,而是我脸上那些不知道什么时候滑出来的眼泪。   周慕辰微微俯□来,淡淡的问:“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恨我?”   不,我不害怕,也不恨他。但眼睛酸得根本控制不住,在我知晓了我正在哭这个事实的同时,眼泪更加勃发奋勇的往外冒。   在我还没来得及把声音缓过来告诉他都不是时,门上已经响起了一个尖利的捶门声。然后齐达的怒吼就像在我原本已经晕得七荤八素的脑袋上又狠狠的补了一锤子:“央晓,开门!”   我明显的感到周慕辰的身子一僵,环着我的手臂就那么缓缓松了开去。“竟然都追到家里来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淡淡的嘲讽,定定的看着我,嘴角扬得更深:“央晓,我还没把你怎么样,他就要来护花了吗?”   我急急的说:“不是,我真不知……”   “央晓,你在不在啊?”同时响起的还有小四的声音。我莫名狠狠的舒了一口气,然后看向周慕辰,正在犹豫要不要应门,小四却又换了个内容开始喊:“央晓,再不开门你们家门就保不住了。”   周慕辰微微皱了皱眉,然后低得好像自言自语一般:“也好,既然来了,就说个明白吧。”在我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走到门边拉开了把手。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真是写了删,删了又写,写了又删,最后还改得面目全非,就成了现在这样……   我是JQ无能的,特别是这样那啥硬上弓的戏码,实在是愁死我了。我怎么就挑了这么个场景来写呢……   其实吧上一章是狗血,不过不再来一次,也勾不起六年前那事了,不勾起六年前那事,也解不了周公子的心结……那什么,大家忍忍吧,后面尽量不那么狗血~   第39章   我还没来得及调整一下坐姿,小四就已经一马当先的冲了进来。她好像压根没看见给她开门的到底是谁,几乎是在踏入门槛的瞬间就开始慌慌张张大叫:“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赶紧收起来!砸坏了可不归我赔啊!”   这样阵势的报幕往往都会接着一个更惊天动地的出场。屋里顿时鸦雀无声,三个人六只眼都齐刷刷的盯住了门口。不知道另外两人是怎么想的,反正我已经完全忘了自己刚才在干什么,聚精会神的等着看接下来要进来的是个什么怪物。   两分钟以后,门口一个鬼影子都没见着。   小四的脸色从一种莫名的兴奋慢慢变成了莫名的难看。她低低的咒了一声“这孙子”,然后自己冲了出去。没过几秒钟,就拽了个人进来。打眼一瞧,正是有点蔫儿吧的齐达。   “刚才在路上不是吼得挺义愤填膺的吗?这会怎么突然就怂了!”小四愤怒的挥动着她的小拳头,也不知道刚才路上到底是谁比较义愤来着。   齐达已经全然没有了刚才在门外叫得跟要进来捉奸一样的劲头,讪讪的低着头也不说话。   “那现在到底是谁要来砸东西?”周慕辰的声音却冷不丁的响了起来,带着一股子寒冬腊月的气息,听得人莫名其妙的发凉。   小四好像这才发现站在门旁边的人到底是谁。她带着迷茫且惊恐的神情看了看周慕辰的脸,两秒钟之后,迷茫和惊恐就已经变成了几乎谄媚的热情如火:“呀!这不是周师兄吗?好久不见啊周师兄,怎么劳烦你大驾来开门了?央晓这妮子懒得连门都不来开了啊真是……”   “这屋子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你们要干点什么的话可以直接开始了。”周慕辰把两手抄在怀里,弄得跟屋里的东西都不是他的一样。哦,好像除了桌上重的跟板砖一样的电玩财经杂志,也确实都不是他的。当然,也更确实不怎么值钱。   没有一个人注意到站在窗边且是这件屋子正主儿的我,小四在同周慕辰喋喋不休的论证砸还是不砸、到底是谁要来砸的问题,弄得我想插话都不知道从哪儿下嘴。齐达则呆呆的看着周慕辰的脸,就好像看着一个从没见过的外星人。   小四说:“不关我的事儿啊!其实我是怕出事才跟过来劝架的来着。我怎么会过来砸东西呢?你看你是我敬爱的师兄而央晓是我最好的姐们儿,我砸谁也不能砸你们家啊你说是吧……诶央晓呢?”   小四终于想起了我的存在,停住了论证的脚步转而在房间里开始扫视,在扫到墙角的我之后,她脸上的热情如火又瞬间变成了下巴着地。我看着小四脸上五分钟内这般大起大落的风云变幻,顿觉人生如戏,然后哭笑不得的朝她点点头。   小四却近乎尖叫了一声冲过来,拉着我上上下下的看,最后哭腔浓重的说了一句:“央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弄成这样!”   我奇道:“我怎……”声音一出来我自己都吓了一跳,那沧桑沙哑得就跟啃了十年的老石子儿一样,赶忙住了嘴。恍恍惚惚的抬起头来,正好扫到了印在窗户玻璃上的那个影子,顿时就理解小四叫得跟见了鬼一样是为什么了。   玻璃里那个人,衣冠不整,头发散乱,眼角含泪,嘴唇红肿,怎么看怎么像被□得生不如死。   我慌忙的去捋头上的那几撮乱发,但已经完了。齐达一直在神游太空一般的眼神已经漂移到了我身上,并且在看见我这副模样之后,以光速回归了地球。“央晓,你,你……”   我顿觉形势不妙,要是让齐达以为周慕辰把我怎么样了,那今晚估计不是在医院就是在公安局里度过了。于是我赶忙急急的说:“你别误会啊,其实啥事都没有……”但刚说完这句就又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眼睛稍稍一转,已经对上了周慕辰冰锥一样的目光,刺得我生生打了个寒战。   我恨不能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我怎么能说别误会?!在周慕辰面前叫齐达别误会,那还不是越发坚固在他心中脚踏俩船的形象?我忙又转向周慕辰,哭腔浓重的喊:“你别误会啊,我不是叫他别误会那个,我是叫他别误会……”   小四在旁边抹着冷汗:“央晓你收声吧,本来没误会的事儿都被你弄误会了……”   果然,齐达已经一把薅住了周慕辰的衣服领子,刚刚拍门的那劲头重新附体,且大有越演越烈的势头:“你对她做了什么!”   周慕辰也不挣开,只是冷笑,看着齐达的眼里都是轻蔑。   我急的直扯小四的袖子:“你还不上去把他们劝开!”我是不是敢再说话了,只怕再说一句,齐达那拳头就招呼到周慕辰的脸上。   小四哼了一声,低低冒出一句:“为什么要劝开?我领着齐达过来,就是要他给周慕辰点教训。”   我一愣,目瞪口呆的看着小四一脸看好戏的样子:“你……你这按的什么心啊!”   小四皱眉扫了我一眼,说:“央晓你有点出息行不行!他要是对你好也就算了,他都对你这样了,你还护着他干什么?我这是帮你驯夫,你明白吗!”   我哭笑不得真想一头吊死在她面前。带个男人过来帮我驯夫……我真想谢谢小四你八辈祖宗!   那边齐达还在生生不息的怒吼着:“你凭什么这么欺负她!你就仗着她脾气好不敢说是吗?”   周慕辰仍是不回答他,只是冷冷的瞧着我,然后挤出一句:“央晓,他可真心疼你。一般人能这么心疼你么?”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那漂亮却冷漠的眼睛里分明在说:你现在还要说我误会了么?   “你这话什么意思!”齐达好像也愣了愣。“我是央晓的朋友,我帮她怎么了?”   “朋友?”周慕辰终于把眼睛正面放到了齐达身上,“朋友会那么大庭广众的抱着她不撒手?朋友会带着她在外面过夜?”   “这,这是怎么回事”小四也是一脸莫名其妙,低低的问我。   我苦笑着摇头,说:“他,他以为我跟齐达有那什么,不正当男女关系。”   小四明显愤怒了,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齐达已经先急赤白脸叫了起来:“你在说什么鬼话!我什么时候跟央晓……”   周慕辰再不跟他客气,手上一用劲儿就把齐达抓在胸前的手挥了开去。脸上带着嘲讽的笑:“都这样了还演什么?我可没有坏你们好事的意思。”顿了顿,又看了我一样,那眼神里层层包裹着一种我看不真切的复杂,但等我再想看清些,他已经别过脸去,低低的说:“这屋子,我也住烦了。央晓,我明天会搬出去,还你个清静的生活,免得你这样为难。”   “其实,你从来都没有相信过我,对吧?”我死死的看着他,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中气十足的说出这句话:“从六年前你看见的时候起,你就再也没相信过我。就算前几天你说你打算相信我,你心里也没真的放下过?既然你认定我是那种人,又什么要跟我在一起?”   周慕辰想转身走掉的身子猛地僵住。他背对着我,半晌之后,只说了一句:“你要我怎么相信你?”   我觉得有温热的液体不断的从眼底里翻上来,其实我早就该明白了,但在这么多天自以为是的幸福里,我就这么糊里糊涂的不愿意想明白。六年前的那些相处里,我就知道他是个固执的人,那样执着的坚信,又怎么会因为我的几顿饭,几个傻笑就抹了去?走吧,走了也好,我累了,前所未有的,累的连一个挽留也再说不出来。   “妈的我看不下去了!”小四在一旁忽然暴了一句粗口,扶着我的手臂因为激动在微微的发抖,“周慕辰你到底有没有点良心!你每次都这样潇潇洒洒的就走了,你怎么从来不想想央晓以后要怎么过?你知不知道六年前因为你那些狠话,她差点连腿都没了!”   “你说什么?”两个声音同时响了起来。一个来自齐达,一个来自已经转过身来看着我的周慕辰。   我扯着小四的衣角,无力的说:“不,不要说了。让他走吧,我想通了,真的……”   “你想通什么!”小四愤怒的打断我,“你要能想通,一声要锯你那条腿时就应该想通了!谁烧得糊里糊涂的还抓着我的袖子叫周慕辰的名字?谁刚一能走路就死乞白赖的往学校跑,明明可以回老家当公务员还死赖在C市打着份饭都快吃不饱的工?央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根本就是忘不了他!”   我用手挡着眼睛,颤着声低吼:“你别说了,你别说了……”   “为什么不说了?”小四的声音带着我从未听过的坚决和尖利,“我就是这么多年都舍不得骂醒你,才让你把自己弄着这么失魂落魄的!今天就算他要走,也要把话听完了再走!”说着又转向周慕辰:“就算你是师兄我今天也不会跟你客气了。央晓这六年的每一天,我都看得清清楚楚,她没有一点对不起你的地方!我到真恨不得她哪一天忽然开窍了找个男人来给我看看,可她就这么不争气,满心满眼都只有你!你不就长得好看点吗?以前还有几个臭钱,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你还凭什么这么趾高气扬的把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我越听越心惊,小四几乎已经进入忘乎所以的人身攻击阶段了。如果说开始她骂得还有些说中我的心事,但现在那仅有的一丝解气也全盘转变成了害怕。我只想让他安安静静的走来着,没想让他走之前再把我和小四捏死在这儿。要真打起来,齐达估计不是他对手啊……   但齐达很快就证明他非常是周慕辰的对手。在小四正准备进入下一步的口诛笔伐时,齐达的拳头已经狠狠的砸在周慕辰的脸上。“我一直以为她是为了来医院看我,结果没想到,是因为你!是因为你!”齐达的声音里带着惨不忍睹的颤抖,也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还是难过。他抓住周慕辰的领口回过头来看着我,眼睛里全是血丝,还有朦胧的水汽,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央晓,这样的男人,你还要?”   周慕辰却没有还手。他好像已经被小四那番话震得失了魂魄,就那么皱眉看着前面,眼睛没有一点聚焦,连那狠狠的一拳都没有让他回魂。   我捂着嘴别过脸去,不忍心看那两人的表情。现在不是我还想不想要了,是我根本已经要不了了。   “小,小四,我能不能今晚去你那儿?”我颤着声音问。这屋子,都是周慕辰的味道,我呆不下去。   小四抓着我的手异常的有力,“好。”   “走吧,走吧。”我低低的催促了一声,生怕再多呆一秒就要背过气去。   小四扶着我走向门口,但还没等我们把门打开,周慕辰的声音却响起来,低沉得如同一张网,瞬间就把我的脚套住:“央晓,这是怎么回事?”   屋里一时没有人说话。我知道那三双眼睛此刻都在齐齐的看着我,都在看我是要做一个了断还是将这孽缘继续下去。但这一刻,我突然就失去了选择的勇气。看我做的这些造孽的事儿,怎么都是继续造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四忽然叹了一声,憋出一句武侠剧才有的经典台词:“冤孽啊冤孽。”   我一愣,她已经放开我的手,配合着那台词扮演着武侠剧里必有的总是要给女主剃度、却总是在关键时刻告诉她们尘缘未了及时打住的那位师太,一脸过来人的表情:“唉,今晚算我没来,我走了。”   说着她走到旁边还扯着周慕辰衣服的齐达旁边,掰下他的手:“走吧,人家要唱剑和钗圆了,我们还在这儿瞎参合什么?”   齐达有些不甘心,好像还要再问,却被小四一把捂住了嘴。“你非要人家把话给你说绝赶你出去吗!”   齐达眼中仅有的亮光熄灭了,抓着周慕辰衣服的手也缓缓的松了开去。最后他恨恨的看了我和周慕辰一眼,然后一言不发的跑了出去。小四叹口气,说:“我看着他,出不了什么事。你们,好好聊吧。”然后她也追出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我的天,这一周忙得我……不夸张,睁眼是文件,闭眼就睡着……   我今晚赶文时莫名其妙打了无数个喷嚏,你们谁念我来着……鼻子都要打穿了啊~   呃,好吧,为了补偿大家,下章上肉!   第40章   昏黄的灯光照着老旧的墙壁,怎么瞅怎么一派沉寂。现在这光景,有谁能相信刚刚这儿还唱着一出四方混战的大戏来着。事实真是多变啊,一会儿他说要搬,一会儿我说要走,结果没想到风起云涌的几分钟之后,没放话要走的人都走了,我俩却跟这儿杵着相对无语。   过了老久,周慕辰的声音才又低低的响了起来:“你的腿……是怎么回事?”   我望着天花板上的那个灯泡,脑子里闪现出那一晚上我最后记得的那个车灯。还好那时候开过来的是辆板桑,要是好死不死正赶上旁边那工地的运输卡车,我估计到场就交代在那儿了,毫无痛苦的,不带走一片云彩的……   “说话!”周慕辰的声音忽然猛烈了,吓得我一哆嗦,连那灯光什么样儿也忘了。   “你别听小四瞎说,我腿这个事儿吧其实不是因为你,是我自己在大马路上走神来着……”我真觉得那事跟谁都没有关系,真的。一个事的因果关系不能扯得太远,就像我成不了音乐家也不能怪家里买不起钢琴,小四总嫁不出去也不能怨她爸妈把她生得这么能闹腾。但凡我自己那时候长点脑子,别说是被周慕辰拒绝了,就是被他那啥了(我真是想得美……),我也能身轻如燕见车就闪。所以跟周慕辰没关系,跟齐达也没关系,那只是我这么多年缺心眼加倒霉催的一个总爆发。   “这么说,真有这事?”周慕辰的声音有些沙哑,磨得我心尖尖上都在发涩。“就在我……对你说了那些话的那天?”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艰难的点点头。   半晌之后,周慕辰低低的说:“央晓,告诉我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   两分钟之后,我和周慕辰正襟危坐,开始了六年以来,哦不,应该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促膝长谈。席间并没有爆发出时而激动时而热情的欢声笑语,但是却和谐得不行,因为在叙述整个过程里,就我一个人有声响。   我说完了我跟齐达那平淡如水的高中和大一生活,说完了表白前一晚那场莫名其妙的被表白,说完了那场惊心动魄的午夜被揍,说完了那一整晚的医院惊魂,然后,便是我的那场劫数。   周慕辰一直静静的听着,单看他的样子,我真会觉得他其实一句话也没有听进去,脸色平静得好像只是在发呆。只是交叉着放在他膝盖上的那双手指关节却不是很那么对劲儿,也不知道他到底使着多大力气在掐自己的手,才能把手指掐成那种泛青的白色。   我觉得我说得并不十分有逻辑,很多时候说了一半发现说漏了,又倒回去补充,更多的时候絮絮叨叨了半天才想起来这跟主线其实没什么关系,一边生硬的打住一边悄悄的看周慕辰的脸色。但无论我是罗嗦还是断片,他都是那么静坐着,没有动静。   明明在说一段真实的往事,虽然有些混乱但没有虚构一个字,可心里却好像我正在编着一段旷世奇谎,没有逻辑且毫不合理。到最后连我自己都想问,世界上真有这么巧合的事儿?如果有人到我面前支支吾吾的说上这么一大段,我也不会觉得她说的是真话,更何况,还要拿这样的鬼话去说服周慕辰。   在艰难的说完他放下那段话离开之后,我终于说不下去了。说不出口,也不太愿意去想。   就这么生生的顿住,却也没得到任何反馈或质疑。空气里静得让人很不安,甚至于有些烦躁,几分钟就像过了几个钟头。我稍稍侧过脸去,那张脸上实在看不出他到底是信还是不信。我叹了口气,低低的说:“我知道这些事是有那么点牵强,你要不信我也……”   身体猛的被一个力道狠狠的包裹住,肩膀上那个把我按向他身体的手臂,压得我实在有些喘不过来气。要不是周慕辰低沉的声音说着那些话,我真以为他其实是打算把我这不省事的祸害捂死过去。但他却带着让我想哭的颤抖说:“央晓,那时候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挣扎着从他温热的怀抱里挤出一个鼻子,不无哀伤的想着我果然没有言情女主的潜质,连这传说中很**的拥抱,我也只感受到了自己那股不甘被憋死的求生欲分外强烈,从而根本无法做娇羞不语状默默依偎在他怀里感受这暴力美学下的浓情蜜意。   这世上总有许多莫名其妙的为什么。比如为什么那个晚上我会脑子一抽说了那句根本没必要的谎话,又比如为什么我这么多年还能念着一张几乎从来没对我笑过的冰山脸甘之如饴,再比如为什么我没有告诉他我出门就被车撞差点就跨入了敬爱的张海迪姐姐的行列。“那时候好像我俩刚决裂来着吧,都决裂了我还怎么告诉你。”我苦笑,却不敢说得声儿太大,免得破坏了这貌似很严肃的场景。   靠着的那个身子好像忽然被抽走了魂,一动不动的,虽然还有些温度,但我已经僵硬的脖子实在无法再扭动着去看一眼他的表情。或许他正在思考我现在说的话到底有没有点可信度,或许他正脑补着我躺地上血肉模糊状……不过无论他在想什么,这种时候,沉默最好。   “我找过你。”周慕辰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来,低低的,相比起我那段不着调的陈述,他就像是探索里的解说员,就算说着2012是真的也能立马让人心悦诚服。“我说了那些,自己也很后悔……离校之后,我挣扎了几天,给你打过很多次电话,都是关机。”   我艰难的呼吸着,隐约想起来我在车祸后烧得迷迷糊糊的日子里,从来没有开过机。   “我以为你回老家过暑假,开学之后自然会回来。但是等开学我到学校去找你时,却又听说你招来了一帮社会流氓,把学校搞的乌烟瘴气,还说你人都不知道躲去了哪里,开学都没有回来报道。我想找唐汶欢问问怎么回事,但她一开学就去了美国交流,我根本联系不上她……央晓,你知道我那时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吗?”   我颤着声,几乎是下意识的回了句:“什么?”   周慕辰的手臂陡然环得更紧了几分,“我觉得我自己真傻!竟然亲眼看到那些,还想着要帮你开脱。明明大家都在说着你是如何社会关系混乱不知检点招惹是非,我还是放不下。你不会明白我有多厌恶欺骗,所以在感情上我很吝啬,宁愿不要朋友不要爱情,我也不想被人欺骗。但是我好不容易才想毫无保留的相信你,你却……央晓,我从来没有像那样不知所措,也摆脱不出来。到最后,我都不知道是在恨你,还是恨我自己。”   我说:“哦。”头枕在他肩膀的位置下面一片冰凉,原来我眼里滚落下来的东西快把他肩上的衣服给浸透了。心里只有一个遥远的声音在回荡,时不时的撞击一下我的鼓膜,震得我本来就有些缺氧的脑子越发有点懵:央晓,你不亏了,你瞑目了。   “对不起。央晓,对不起,我怎么能这么混蛋……”周慕辰的唇间不断的飘出这几个字,让我本来努力的克制的情绪瞬间就像鲤鱼跃过了龙门,一发而不可收拾。   周慕辰的吻是什么时候落在我的唇上我已经不太记得了。唇上的温度让我稍稍有些回过神,那是一种冰凉和滚烫的交替,滚烫的是他的舌尖,冰凉的是我那还源源不断的眼泪。   好像是受到了滑进嘴里那些液体冰凉和苦涩的刺激,周慕辰吻得越发用力,几乎就要抽走我脑子里唯一一点氧气。全身慢慢的就好像变成了团火,就要这么融化在他的怀里。   感觉到周慕辰的指尖在我脸上轻轻的摩挲着,我浑身忽然像窜出了一股电流,不可抑制的抖了一下。周慕辰稍稍好像也感觉到了,稍稍离开我的唇,只是用微红的双眼直直的看着我,目光里都是炽热:“这么混蛋的我,你还愿意要吗?”   我一愣,觉得自己像在做梦。什么时候,轮到我对周慕辰说我要还是不要了?   周慕辰眯着眼睛看着我,近得说话的热气都在我颈间晃荡着,撩得人的心飘忽着落不了地:“我脾气不好,也不细心体贴,还像小四说的,现在连两个臭钱都没了。所以,我给你个机会让你选,但只有这一次机会,选了你就再没办法后悔了。这样的我,你要还是不要?”   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我的答案就不由自主的从嘴里秃噜了出去:“要!”说完才有点后悔,我是不是应该矜持那么一下,那俗话不是说得好,轻易得来的就不知道珍惜,我至少也应该顿个那么半分钟四十秒的……   但还没等我把应该值得珍惜的思考时间计算出来,人已经腾空而起,被周慕辰打横抱了起来。   我死死的抱住他的脖子生怕一个不稳倒栽下去,急急的问:“这是干嘛?”   周慕辰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调戏的轻快:“我说了你就这么一次机会。为了防止你后悔,央晓,你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吗?”   我脑中雷声一闪。   那半眯着的眼睛亮得跟两颗星一般,媲美我所能叫出名字的一切明星,什么启明星北斗七星猎户十字星……指引着我奔向一个陌生却欢喜的方向。当他的身子覆上来的那一刻,我想,就算那星星指着个火坑,我也要跳了,义无反顾的,欢天喜地的,牵着他的手一起,把自己烧死在里面。   在被那种陌生的疼痛贯穿时,周慕辰低低的叫着我的名字,用他的唇吻着我的眼角。我无力的抱着他的背脊,那些痛苦和快乐,冲淡了这六年来的一切难堪的记忆,留下的,只有越发值得珍惜的感动和满足。我想着,接下来的六年,十二年,二十四年……我都能这么快活,我知道,会的。   作者有话要说:账号好像有了点问题,刷了一晚上,终于能发上来了。   好不容易把项目做完,又开始陷入年会排练的巨大洪流……我真想休息一下啊,55555。   第41章   后半夜不知道为什么就醒了过来,接着开始重度失眠。   听着身边周慕辰均匀的呼吸声,我脑子有那么几秒的混乱。最后沉淀下来,不是在叹息自己的莫名其妙终结的少女时光,也不是在惆怅回家以何种面目跟江东父老交待。只是有那么两句名言在脑子里晃得格外厉害: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不因碌碌无为而羞耻……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一个与革命沾不上一点边的时刻,我却想到了伟大的保尔?柯察金同志。可能从潜意识上说我其实是个坚定的布尔什维克,对这突如其来的小布尔乔亚情怀一时间还难以适应甚至有些深深的不安。他后来跟冬妮娅怎么着了来着?反正是没什么好下场的好像……在对文学巨著的回忆和对革命主义感情的寻味中,我不自觉的动弹了一下已经麻痹的脚。   “这么早就醒了?”一个声音低低的在耳边响了一声,含糊且轻微,在我耳中却好像是炸了个加强版的二踢脚,炸得我血气翻涌烈火焚身差点没把自己死死地裹被子里火葬了去。我一向是有些后知后觉的,连在害羞这事上也比正常慢了半拍,前半夜那阵儿干什么去了真是。   “唔,天都没亮呢。”周慕辰半眯着眼睛,微微抬头看了一眼窗外,接着极自然的就把头埋到了我的颈间,重重的呼吸骚得我立马大气也不敢出一口,生怕喘得重了坏了他睡觉的兴致。   “你是准备把自己憋死在床上?”周慕辰忽然轻轻笑了起来,带着些还没睡醒的倦意,笑得实在有些可恶。   虽然看不见自己的脸色,但必然是比个番茄好不到哪儿去。我有些恼他这样就像我们刚才只吃了个苹果一般平常的调笑。大哥,咱们刚才是吃禁果来着吧?这俩果子差别可实在有点大,怎么就能弄混呢?   “我,我喘着气儿呢,你没听着么?”我没头没脑的回了一句,心想反正都动弹了那也不在乎更动弹大点。索性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一边舒缓我已经僵掉的脊椎,一边平复着脸上要烫死人的温度。   但还没等我把血气平缓下来,腰上又是一紧,已经被一只手臂捞过去靠在他滚烫的怀里。后背一麻,这次不是炸了一个二踢脚,是炸了一箱,个个都在血液里搅起一阵旷日持久的巨浪洪流。   那个胸膛,是光着的。那胸膛以下,也是光着的……   只想到那个场景,我几欲昏厥。   “周,周慕辰,你这样我,我不好睡。”我努力吞咽口水,调整气息,做飘摇的正人君子道貌岸然状。   他“唔”了一声,好似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说:“那就不要睡了。”   你说人为什么要有半夜折腾这习惯呢。这样不好,真的。周慕辰欺身过来的时候,我顿时领悟,人啊,有觉不睡,肯定遭报应。   再次折腾完毕之后,我终于睡沉了,再醒过来时,是给饿醒的。   周慕辰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的,睁着一双眼睛正极近的看着我,嘴角还带着几分浅笑。我忙伸手去捂住嘴角,生怕睡得太酣畅流了一口哈喇子而不自知。   “放心,你睡相挺好。”周慕辰轻轻地说,语气温柔得很,但这怎么听也不像情话啊。   我嘴角抽了两下,脑子也跟着抽了,说了句:“过奖,过奖。”   周慕辰嘴角的笑容终于僵了一下,半天之后叹了一句:“央晓你是学中文的么?”   我很想再接一句“惭愧惭愧”,但终究没有再说出来。我怕在我人生这么重要的一个早晨,却被他发现其实我语文真学得很烂。   还好,周慕辰没接着跟我探讨一个中文专业毕业的学生语文水平究竟应该如何,在对视了一阵终于一句情话也没憋出来之后,他伸手重重的拨了拨我的头发,说:“睡够了就起床吧,我今天带你去个地方。”   我愣愣的问他:“去哪儿?”   周慕辰咳了两声,声音忽然变得有点严肃:“央晓,从今天开始,你有个艰巨的任务。”   我不禁跟着一脸凝重:“什么任务?”   他猛地乐了,在我脸上亲了一口,然后轻轻地说:“了解我的生活。”   其实说起来,我是真不太了解周慕辰的生活。他搬进这家里来之前,我对他的了解仅限于偶尔扫一眼的报纸和同学聚会,前者写的我不太懂,后者爆料基本就是将他描绘成一个神一般的青年才俊,而神的生活我就更不懂了。   搬进来之后的这几个月,在他还不太待见我的那段时间里,我们基本都有些互相避而不见的味道。即使后来关系缓和,我依然觉得他神秘得很,整天神出鬼没想法玄乎,不过他的生活自然不能简单得跟我一样,除了吃饭睡觉就没别的事情值得思考五分钟以上,所以我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合理。但现在不一样了,我俩水乳/交融了,在生活上自然也得水乳交融些。   他这样主动说不出要跟我交融,我自然是极高兴的。   匆匆吃了点东西垫了下肚子,我就兴致勃勃的跟周慕辰出了门,那感觉就像小时候正月里跟着大人出去串门子一样兴奋。周慕辰的生活,我来了!   坐车到了一栋极简单的小楼前,周慕辰把我领,停在一间看似办公室的门口,说:“你可得有点心理准备。”   我深吸一口气,不安的说:“里面难道有什么血腥场面?”   周慕辰笑了笑,说:“血腥是没有的,神经病倒有一群。”   我脑子一抽,还没咂摸出来时怎么个味儿,周慕辰就已经推门走了进去。我刚跟着进了屋,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叫了一声:“死小子,周末你还率先偷懒是不是?”   我心里一跳,从周慕辰背后探出头去,一眼就看到了一个阴柔无比的漂亮面孔:那谁谁谁!   哦,那谁谁谁你们还记得吧。就是以前灵感星空工作室里,翘着兰花指之间就侵入了学校教务处系统的那个奇男子。其实奇男子也有一个GAY感十足的名字,叫陈元元……也不知道他妈是取名字上户口的时候口吃了一下,还是楞没看出来自己生了个儿子。当然我打赌他妈的历史肯定没有学到明朝以后,要不怎么就能给自己孩子取个这么风尘的名儿呢。   不过陈元元阴柔归阴柔,谁敢在叫他名字的时候带上那么一点亵渎的气息,他铁定立马翻脸用他纤细的手指挠桌走人。但正常人很难在叫他名字的时候绝对一本正经不作他想,就连周慕辰以前那么冷面一人,有两次叫他时也忍不住嘴角抽搐,所以为了避免工作室里时不时爆发不和谐事件,大家都统一叫他元子。请把重音放在第一个字上,要不元元师兄肯定挠人没商量,他宁愿在中国风尘也不要去日本当个拜金女。   我跟元子在看见对方的脸时,齐齐的惊呼了一声,怎么听怎么像女声二重唱。紧接着元子高呼了一声:“老郑,地雷,快出来看看谁来了!”   闻声又有两人从里屋走了出来,我一见之顿觉眼眶温润,这不就是那谁和那谁谁嘛。恍惚之间,我看见进门墙上“灵感星空工作室”那几个字,忽然就好像回到了六年前。   “老熟人了,不用我介绍了吧。”周慕辰笑着,问我:“怎么样,有没有点当年的味道。”   我猛点头,恍如穿越。要不是大家的样子都变了些,我真怀疑自己这六年就是一场梦。   老郑再也不像六年前一样整天头发都结在一起,虽然肚子大了些,但整个人就好像在澡堂子里搓了十天一样干净整齐。他笑着跟我挥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十分显眼。难怪爱干净了,原来结婚了这厮。   地雷就是那有名的自闭症嫌疑者,当年也不知道谁给取的外号叫地雷,据解释说那是因为地雷真的就像是个地雷一样,平时悄无声息的但一踩到点炸得比谁都厉害。现在的地雷却不是地雷了,整个一两万响的鞭炮,炸起来就没完没了,扯着我就就开始话当年,搞得我是在有点晕头转向不知道怎么接口。   周慕辰终于在关键时刻过来解救了我。他的手搭上我肩膀的瞬间,鞭炮声儿就停了。周慕辰带着宣布一般的口吻说:“我正式介绍一下。央晓,我女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忙完,晚上上车,后天一天在火车上。大后天开始恢复正常更新了   对不住啊大家,这段时间我实在是没头没脑,连留言都没有力气回复了。等回家我会一一补上的~~~   第42章   屋子里安静了整一分钟。我想如果下巴能掉,这地上早被砸出三个下颌模子坑来了。   半晌之后,还是成熟稳重的已婚人士老郑见多识广反应过人,打着哈哈过来拍着周慕辰的肩膀,拍了半天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憋出一句“恭喜啊恭喜”。话音未落,另外两人却已经笑翻了过去,争先恐后的跑回里屋去了。   我莫名其妙的看向周慕辰,心有戚戚焉的问:“他们干嘛笑成那样?”其实乍知道他要带我出来见人时,我就开始惴惴不安。连我自己都觉得这事像做梦一样,那些旁人还不当戏一般看?不过那仨的笑实在诡异了点,不像是看戏,倒像是演戏来着,特无厘头的那种。   周慕辰的白了他们仨的背影一眼,淡淡的说:“不用理他们。”   也不等我再问,就笑着问我:“怎么样?这里是不是还有一点当时那意思?”   我这才细细的看了下屋里的样子。空间比以前骆维跟他们院长公关来的学生办公室大了许多,东西虽然没多少,但还算新,还有沙发荼几这种迎客人撑门脸的摆设。“可比当时好太多了”。那时连电脑桌都是学校机房淘汰下来的,沙发这种奢侈品连想都不敢想,就算有人义务捐赠那小破屋也装不下。   周慕辰笑了两声,淡淡的说:“我觉得以前那个好点。”我一愣,觉得他好像有点伤感。但瞬间就好像有些明白是为什么。这屋里,或许什么都比原来好,人却再也凑不到当时那么齐了。特别是骆维,虽然我还不太清楚他们之间到底出了什么事,但可以确定的是,他应该再不会回来了。   “你这段时间早出晚归的,就是在弄这里?”那墙的颜色一顺儿的白,一看就知道刚漆了没多久,要不以屋里那几个烟枪的功力,不出三个月就能把这屋里熏变一个色。   周慕辰应了一声,眼睛看着“灵感星空工作室”那几个字,还有些出神。   过了一阵,周慕辰才回过神来,看着我自嘲的笑了笑,说:“仅有的一点老底子都交代在这儿了。央晓,这回你可是彻底跟了个穷光蛋,说不定连温饱都困难,怎么办呢?”   我认真的想了想说:“我每个月工资是两千五,除开给小姑房租,还有一干五,应该够我们俩吃吧。不过就不能老出去吃了…”   肩头突然被环住,周慕辰似乎笑得连话都说不来,贴着我的身子在微微的发颤。最后低低的说:“总是这么傻…好,我就吃你做的饭,吃一辈子。”   我一愣,随即心里跳得跟喝了二斤老白干一般,既快且轻飘着,醉得摸不着北。但屋里立刻又传出几声阴阳怪气的咳嗽声,咳得抑扬顿挫此起彼伏,生生把我的脸咳得跟块烙铁一样烫。我慌忙打开周慕辰的手,怎么就忘了这可不是在家里。   “有那么好吃吗?改天也做给我们哥儿几个尝尝啊。”地雷嘻皮笑脸的探出个头来,立马又被几双手扯了回去。   老郑在屋里大声吼:“没事没事,你们接着聊。我们啥都没听见!”   我窘迫的看向周慕辰,他却一脸没事儿人似的,淡淡的朝里屋说了句:“你们几个今天东西都做完了是不是?”里屋立马再没了动静,只有鼠标的声音响得格外卖力。然后也不知道是谁冲了过来,把通往里屋的门给带上了,彻底阻断了偷听的途径。   工作室的员工除了那三张老脸,还有几个新面孔,据介绍都是灵星研发和测试的核心人员。乖乖,真想不到这么一个破屋里,竟然坐了灵星的半壁江山。这要一个地震把这屋里人埋了,灵星明天就得挂牌歇菜。   看到这架式,我也终于明白周慕辰要干什么了。他从来都不是个服输的人,在哪儿吃了亏,就要在哪儿找补回来。   “骆维师兄……知道这里吗?”这就是个鲠,噎得我们大家都有些难受,所以迟早都得吐出来。   周慕辰沉默了几秒钟,才说:“央晓,这件事其实早就应该跟你说,只不过我一直不愿意挑明了说,因为我总想着可能有挽回的余地。不过到了现在,好像也没什么余地了。”   其实我是不太理解男人们之间那种友谊的,他们就算从小一块儿光屁股长大,也不会像我跟小四一样手挽手逛街脚顶脚涂指甲油,唯一用身体接触表达感情的方式就是你捶我一圈我呼你一掌,如此粗暴却又不可思议的瓷实。   周慕辰的故事是从他和骆维在大院里擦着鼻涕认识时开始。   周慕辰的太爷爷是那个大院里资历最老的无产阶级革命者之一。这种特殊的荣誉连带着他们一家三辈都活的倍儿英姿勃发,逮谁跟谁昂首挺胸,就连周慕辰都毫无悬念的成为那片区的孩子头。骆维家是后来搬进那片大院的,入住之后没两天就跟周慕辰惨烈的干了一架,互相扯破了对方的裤头和衣领,原因就是骆维看不惯周慕辰一呼百应的神气劲儿。那一架却干了个不相上下,从此以后那片大院有了两个孩子头,就跟那山寨里的大二当家似的。   “后来,我家里出了一些……意外,那时候我简直没法在家里待下去。”周慕辰看着窗外,声音淡淡的,却让人觉得异常的低落。我很难想象那是什么样的意外,让连破产都没皱下眉的他这么难以面对。   “想知道是什么意外?”周慕辰的目光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到了我的脸上,含着笑问。我不自觉的伸手去摸自己的脸,难道求知的yu望就表现得这样明显?   “以后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我。”他轻轻的抓着我的手,异常的温暖。我“唔”了一声,小声说:“不过你要不想说就不用说了,我,我没那么想知道来着。”   周慕辰笑了笑,说:“这么多年了,没什么想不想说的。”但饶是这么看似风轻云淡,他还是深吸了两口气,这才说:“我的母亲,也是那个大院里的。我从懂事的时候开始,就觉得她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人,美丽温柔,对每个人都很谦和,还弹得一手好琴。以前带你去的那个老年活动中心你还记得吗?咱们弹的那台钢琴,那是我外婆动了些私心,特地给我母亲弄来的。我七岁之前,几乎就把世界名曲听了个遍。”   我想起了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那间阴风阵阵的破屋,还有那台渗死人的钢琴…大白天的我还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其实我那时候给你说的那个故事,也不全是编来吓你的。”周慕辰顿了顿,说“那个他们传说死在琴室里的女鬼,就是我妈妈。”   我完全愣在那里。这比我听到的任何一个鬼故事都让人震惊。“怎,怎么会这样?”   “我也是很后来才知道,我妈那时,爱上了叧一个男人。”周慕辰仍旧很平静,平静得根本没法想象,那时和现在他是怎么接受这么一个一般人绝对立马崩溃的现实。“我妈跟我爸,就是最传统的军队式相亲成家。小时候我父母相处非常的客气,我以为那是所谓的相敬如宾,但自己到了年纪才想明白,那其实只是一种礼貌的疏离。”   “我记得我妈死前的几天,她很反常。从来连句重话都没有的她,却在跟我外婆大吵一架之后跑了出去。爷爷一说起她就摔东西,我爸本来就话少,那时候更是沉默。两天之后,活动中心的管理员在琴房里发现了我妈的尸体。”   我觉得有东西哽在喉咙里,哽得我难受得眼睛都糊了起来。   “那时我听到过许多关于我妈的谣言,说她不要脸要跟人跑,我外婆把她关在房里几天都没能关住;又说那个男人却最终怕了我们家在军里的关系,所以撇下我妈自己跑了;更有难听的,还说都不知道我是不是我爸生的……这些话听太多,连我自己都开始怀疑,所以我连家都不想回。也就是在那时候,骆维仗义的每天从他家那东西给我吃,还半夜放我进他家睡觉。从那时候起,我就认定他是我一辈子的兄弟。央晓,你手别抓那么紧,我袖子都要被扯破了嘿。”   我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我的两只手已经把他的袖口抓起的抹布状,赶忙松开,但鼻子眼睛已经烫得不行,怕是再听两句立马就会嚎出来。“哦,对不起,对不起。”   “我这几天时常也在想,是不是就是因为我妈这个事,让我潜意识里总觉得女人很爱骗人,也让我很不能忍受被骗,所以才误会了你这么多年。”周慕辰紧紧的抱了我一下,“央晓,是我应该跟你说对不起吧。”   我捂着鼻子,生怕自己哭出声来。“那后来呢?”   “后来我爸带着我从大院里搬了出来。直到十年前我上了大学我爷爷去世,他就调去了另一个军区,也有了新的家庭。我觉得这样很好,我们都已经从那场阴影里走出来了。”   我莫名松了口气,“你跟骆维又怎么闹成现在这样?”   “大学毕业以后,我爸给了我一笔钱,说好不容易有个不当军人的儿子,他怎么也得在我这里投点资。然后我和骆维就用这笔钱还有他的一些积蓄注册了灵星,顺带把我们那几个哥们儿的就业都解决了。我的心思基本都花在研发上,至于什么公司前景,盈利水平什么的,我都不太理。骆维却把这些经营得很好,还找来了永盛投资注资,让灵星越做越大,可以说灵星能有现在的规模,骆维确实功劳最多。我一直以为那样的现状很好,不过后来我终于发现我好像错了。”   “骆维一直都是个心高气傲的人,虽然表面上总是嬉皮笑脸满不在乎的样子,心里却比谁都认真。我们俩对灵星的态度从根本上来说就有区别,我将它当成一个理想,他却将它当成一个事业。我之前也并没有意识到这区别有什么关系,但一年前,当我提出要制作《二十四时空》这个游戏时,问题终于出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快乐哦,万事如意哦,大家发财哦~~~~   放烟花就是个胆量活,真的,像我这中芝麻绿豆大点胆子的,在今后漫长的岁月里就不要尝试呃……   2010小杨干过很多幼稚的事情,虽然年纪已经老大不小了,但还是幼稚到一想起来就想把自己拎去烟花口上放到外太空去。在新的一年里,不求爆发,但求不囧!   第43章   这游戏我知道,就是让周慕辰被人从灵星挤兑出来的最亏祸手。好像周慕辰离开灵星之后,这曾经噱头颇多话题游戏也没了下文。   “骆维一项是反对我在制作游戏时不计成本不想后路的。他的一切考虑都是在想怎么把灵星做成最好的游戏软件公司,但我却只想做出我心里最好的游戏。《二十四时空》从构思出来就是个耗资巨大的项目,而且做初步市场调查时反响并不好。我跟骆维就这个游戏聊了很久,我从上学时候开始就有了这个游戏构思,这么多年一直在准备,这些他都知道,所以就算投入大他也跟我表示会支持我。但那段时间又机缘巧合,让我知道骆维和夏永盛有几次避开我的接触。”   “骆维和夏永盛?”我脑子里出现了那两张脸,一张温文尔雅,一张慈眉善目,怎么想也跟坏蛋沾不上边。“你怎么知道他们是避开你见面的?”   周慕辰干咳了两声,说:“其实……是通过夏依璇。”   我顿时觉得有点尴尬。我绝对不是要刨他老底来着,谁知道随便一锄头就能刨出点硬货来啊。   “不过那时候她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只是以为我自视清高不愿意跟她父亲多接触,结果三天两头跑来教训我,真是个孩子。”周慕辰脸上泛起一种无奈。   我“哦”了一声,他和夏依璇得熟到什么程度,她才能干出这种我想下都觉得肝颤的事来。就连现在…夏依璇总不会比我跟周慕辰现在的程度更熟吧?   “其实夏永盛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我那时候虽然还不太清楚他跟骆维到底在计划什么,不过后来他又单独约我…提了一些合作计划,我没有答应。然后一直对《二十四时空》开发计划持暧昧态度的夏永盛,突然就在董事会表决上投了反对票。”   “他记恨你拒绝跟他合作?”这夏永盛还真甘蔗两头啃,对周慕辰和骆维同时示好,总能逮着一头甜。   周慕辰微微摇了摇头:“生意场上只有利益,夏永盛这种程度的商人,最不会做的,就是记仇。”   “那他要干什么?”我奇了,难不成他要跟钱过不去?“骆维呢?他不是跟你说支持这个游戏开发么?”   周慕辰的手在我头上用力揉了两下,接着说:“骆维投了弃权票。”   我嘴巴张得老大,半天没合上。   “最微妙的地方就在于,其他的董事也都弃了权。这场战争,变成了我和夏永盛的单独对决。最后董事会的决议就是:我要开发这个游戏可以,但公司只能支付一般预算,另一半就得我以股东借款的方式自己去想办法。”   我心里跳得一突一突的,好像已经有点明白有些地方不对劲,却又好像在迷雾中看不见方向在哪儿。“他们是……他们……”   “对,骆维和夏永盛早就算准了,就算要我以股东借款垫资,我也还是会做这个项目,所以他们以一半的预算做诱饵,引我把全副身家都砸进去,再断了我的后援,让我不得不把他们要的东西拱手给他们。”   我心里涌出一种难以名状的、深深的、近乎明媚的忧伤。被人算计不可怕,最可怕的是眼看着一个人从光着屁股流着鼻涕长成了人模狗样,当你还以为他是那个光屁股流鼻涕的傻小子时,他却冷不防一刀狠狠划破了你的记忆,顺带把最脆弱的情感划得刺啦作响鲜血淋漓。   “他们,他们就是要你手里灵星的股份?”我小心翼翼的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他们这盘算的?”   周慕辰淡淡的说:“如果是骆维一个人做这事,我可能到现在都不会怀疑,就算把股份白交到他手里,也只当是把灵星彻底还给他了。但是,这件事里还掺着一个我从来都有保留的夏永盛,所以我明白的并不算太晚,在董事会做出那个微妙的决议时,我就已经想明白他们要干什么了。”   “那你为什么还用股份去贷款?”我惊讶得声音都有点变形。如果他早就知道,不用手里的股份作保证去借款,或者不要把全副身家都投进去,哪怕留点底子留条后路,那就算骆维想做点什么,也没办法下手……哦,不,他要是因为知道就不去做,他就不是周慕辰了。   果然,他说:“那又怎么样呢?那个游戏是我那么多年的心血,我创建灵星,九成的本意就是为了做出这么一款让所有的人玩得越久越觉得探索无限的游戏,只要能有机会实现这个梦想,我根本不会去管它的入口是个圈套还是个陷阱。更何况,我也要赌一把,”周慕辰顿了顿,似乎深吸了一口气,“用我跟骆维这情分,去赌他想要从我这里拿到的东西。我甚至暗示过他,盈利分红对我来说根本就没有意义,如果《二十四时空》成功上市,我在灵星就再也没什么可牵挂的东西,总有人比我更适合拥有它。我总盼着骆维最后能想通,不要把我也把他自己逼到那个无法挽回的境地。不过这把赌,我真是输的挺惨。”   我想起在以前的灵感星空工作室第一个对我微笑的骆维,心里已经完全不知道应该去怎么想这个人。我一直以为那些时光里的那些人,一直没有改变的就是骆维,但谁知道,他只是变得让我无法想象他改变的程度了。   “你,你别难过,或许骆维只是一时没有想明白。”我想安慰周慕辰,却被他握住了手打断。   “傻丫头,最难过的时候,早就已经过了。你看我现在不是挺好么?”他握着我的掌心温暖而有力,“现在这样或许更好。我也许输的挺惨,但骆维和夏永盛也不一定赢得漂亮。”   “什么意思?”我茫然的问。   “因为他们忘了,在灵星,最值钱的并不是他们梦寐以求的那些股票,而且给了灵星生命和灵魂的那些人。”他指了指里屋的方向,“现在灵星的灵魂就在那间屋子里。”   我恍然大悟:“哦,你挖自己的墙角!”   周慕辰笑了两声,猛的弹了我的脑门一下,“央晓你一学文学的,就不能用点好听的词儿么?”   我揉着脑袋龇牙咧嘴的看着他,这人,还真忍心下狠手,脑壳脆一点的这一下非得弹裂条缝不可。“行,行,你周公吐哺,天下归心。够好听了么?”   周慕辰摸着下巴,“嗯,顺耳多了。”   我瞅了瞅里屋,虽然还房门紧闭,但时不时会爆发出一阵轻快且邪恶的哄笑声,也不知道又在讲什么刺激yin荡的话题。“其实,你也早做了准备吧?”我就知道,周慕辰怎么可能真一点后路都不给自己留。   “总不能真把裤子都输进去吧。”周慕辰无奈的说:“如果我不能保住灵星,那我就只能保住《二十四时空》。而且后者对我来说更重要,我不管它究竟在谁的肚子怀着,我只要它顺利的诞生出来。如果骆维没有对我下手,那这些准备对他没有任何影响,游戏完成我走人,灵星还是原来的灵星。但现在这样,我也只好留个空壳给他了。他们要钱,我就要人好了。”   这就是周慕辰。有把握的事情要做,没把握的事情创造把握也要做,遇见南墙,就把墙撞破了继续做。   骆维的事情我已经全盘了解了。但对于女人来说,或许最想知道的,是另外一件事。我思想剧烈斗争了半天,其激烈程度决不下于马克思写资本论那阵的纠结。最后周慕辰那句“想知道就问我”的音容笑貌不断的浮现在眼前,激得我猛一抬头,说:“那,那夏依……”   里屋的门猛地打开,地雷从屋里边忱着懒腰边往外踱了出去,嘴里呵欠连天的说着:“总算弄完了,可累死我了真是。”我剩下的话生生咽了回去,无奈的望着鱼贯而出的队伍傻笑。   老郑走出来:“哟,还聊呢?小两口真热乎嘿。”   我脸上一烫,沉默做小家碧玉状。   周慕辰起身说:“嘿什么嘿,你唱歌呢?昨天说的那个模块做完了?”   老郑得意的说:“那当然,还有咱哥儿几个搞不定的东西?”说着也打了个哈欠,看着墙上的钟说:“原来都到饭点儿了,怪不得饿得头昏眼花的。”转头对周慕辰贼亏兮兮说:“怎么样啊?你今天不请个客实在是说不过去吧。”转头看着我笑得格外灿烂,“央晓,你说是吧?”   我还没出声,周慕辰就大手一挥:“走吧,今晚想吃什么随便点。”   那真是一场闹腾的晚饭。最后这么不到十个人,愣是喝出了一墙角的啤酒瓶。一个个醉得差点没站到桌上去齐声高唱“社会主义好”,但还是坐着把“团结就是力量”唱了个全。幸亏来的这家小饭馆生意不好,要不老板非把我们就地轰走不可。   周慕辰显然也有点高了,被地雷和老郑扯住,也不知道嘀嘀咕咕的说些什么。我戳着桌上的剩菜,头疼的想一会儿要怎么把他弄回家。   元子忽然凑了过来,喝得满脸通红的冲我傻乐,那样子谁看见谁心里发毛。我无奈的递了杯热水到他手里,说:“元子,喝口水,醒醒酒。”   老郑还乐呢,说了句:“我没醉,我清,清醒得很呢。”   我说:“是,是,你清醒着呢。我没说你醉了,喝点热水对身体好。”说着就把杯子往他嘴边推。   元子却急了,一脸正经还翘着柔柔的指了我一下,说:“我真没醉呢,不信,不信你问我点,当年的事儿,我记得一清二楚。醉了,醉了的人能记得这么清楚么?”   我忙说:“不用了不用了。”   元子本来清秀的脸上泛起一种女儿家嗔怪的表情,看得我心里一颤。只听他继续说:“你,你还不信我,我就一件件跟你说。我最记得当时……当时你贴了几幅好恶心的图片在墙上,还,还天天把我跟,跟老郑他们拉到前面看。我,老郑当时就说,央晓,看着斯斯文文一人,怎,怎么就喜欢摆弄这,这么写恶心玩意儿。后来,我们都说,说谁要娶了你,那可真是有得受了。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高兴,我可半点也笑不出来。难怪刚知道我跟周慕辰这事儿的时候,个个笑得那么渗得慌来着,原来私下里都是这么议论我的!“周慕辰也这么说?”我尽量别让语气带着什么情绪。   “周,周慕辰嘛……”元子摇头晃脑,好像要醉晕过去,看得我心里直着急,又不好把他推起来叫他回答我。还好,他晃了半天,最后还是把头抬了起来,一脸贼笑:“哟,想套我话……你,你真当我醉了啊?”   我真想一杯水倒他脸上让他赶紧给我清醒过来有事说事。但手里那水真太烫我怕浇出人命,只得好声好气的说:“哪儿能啊。元子师兄,说来听听嘛。”   元子眯眼嘴角一扯:“嘿嘿,我跟你说……他,他说什么,我,我还真忘了……”让后趴在桌上再也不起来。   我双眼一翻,差点没跟着背过气去。跟酒鬼沟通咋就这么难呢?   第44章   我实在是闹不清楚周慕辰是不是真喝多了。   在他把全副身子的重量都趴在我肩上,把我往死里压着晃晃荡荡走过了半条街时,我觉得他肯定是醉得七荤八素了。但当我好不容易把他弄回家连门都来不及关上就坐在门口喘大气时,他却又闲闲的倚在门上看着我笑得像幅画:“扛不住了也不知道歇一下,叫我说你什么好?”   我欲哭无泪的望着他:“你,你没喝多啊?”我觉得我上辈子跟他绝对是世仇,不死不休的那种,这辈子才会边被他折腾边傻乐着。   周慕辰摸了摸额头,说:“多倒是真多了,不过走还是能走的。”   我愤怒的边喘边吼:“那,那你还让我扛着你走那么远!”   周慕辰笑了一阵,突然一把把我捞进怀里,低低的说:“你满头大汗的样子真好看,我看得忘了告诉你我能自己走了。”   这,这算什么啊!我哆哆嗦嗦的伸出手,一半是喘得,一半是气的,真想就这么一掌拍死这冤孽!   “别动。”周慕辰低沉的声音在我耳朵边一拂,我的手立马狗腿的没了力气,捶也捶不下去,扇也扇不起来,就这么任由他摁下去抱在怀里僵着。“我真有点晕了,让我抱会。”   我“哼哼”了两声,表示我内心其实是在不屈不挠的抗争,只不过看他喝多了就将就他一下而已。   “央晓,我今天真高兴,真的。”他低低的说着,也不知道到底是真晕着还是醒着。   “哦,你是高兴了。你们都真高兴来着。”我想起刚才席间那东倒西歪的几个人,一个个都放浪得跟飞禽走兽似地的,最后还得我一个个搀上出租车才算完。体力上的折腾也就算了,最让我憋屈的是元子那番酒后真言,想想心里就堵得慌,原来男人们平日里没事也磨牙嚼舌来着,用词一点不比女人们委婉。   “怎么有点味儿?”周慕辰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笑意,“好像有点酸,嗯,还有点胡味儿,哎呀,别气了,火再这么旺就把自己烧焦了。”   我一口气憋在胸口,几欲把自己憋死过去。“你,你……”   “我高兴,是因为今天是我们真正在一起的第一天。”周慕辰突然说,“可以对你彻彻底底的坦白我所有的生活,央晓,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轻松了。”然后就低低的笑了起来。   我愣在那个怀抱里,连气都忘了。   冤孽啊冤孽,这个人,其实就是生来克我的吧,真的。我前世要是那绛珠草,他应该就是神瑛侍者没憋住的那泡尿,总能在适当的时候浇我个透心凉。   “嗯,火气小多了。”周慕辰满意的叹了一声,带着一股淡淡的酒味,说不出的好闻……我就是一受虐狂啊,酒有什么好闻的真是!“想得美,气着呢,别跟我说话!”我嘴硬的挤出几句话,把头狠狠埋在他怀里再不想说话。   “还真生气了?”周慕辰惊讶的说,我也不答话,心里跳得飞快。   沉默了半天,周慕辰的鼻息重了起来。这人,竟然这么就要睡着了!我一下从他怀里抬起头来,愁眉苦脸的说:“你,你竟然……要睡也别睡门口啊!”这难道还要我再接再厉把他弄到床上去么?   周慕辰身子晃了两下,好像有点转醒。带着一种惺忪的笑意,说:“央晓,你今晚真有点凶。”   我没好气的说:“是,我是凶,我还喜欢摆弄那些恶心的玩意儿,谁要找了我那就有得受了!”   周慕辰茫然的抬起头看着我,他显然觉得我说得话十分耳熟,满是醉意的脸上似乎在竭力的回想是在哪儿听到过这些话的。   “元子跟你说的?”他好像终于反应过来,“难怪,刚才吃饭的时候他也不过来。老跟你在那儿嘀嘀咕咕的。”   我两手环胸别过头去不理他。   “别听他瞎说,”周慕辰笑得很无奈,“他们喝多了就是那么口没遮拦的……”   “那你那时候是怎么说的?”我斜过眼去瞄他,心里有点底气不足。要以前借我一千个胆我也不敢这么问他,但现在不是他喝多了么,实在不行他明天跟我算账,我就说我也喝多了。   周慕辰半眯着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我看了好久,看得我七上八下冷汗差点没冒出来。就在我觉得他再看半眼我就放弃不问了的时候,他忽然嘿了两声,摸着后脑勺说:“忘了。”   真不愧是铁杆弟兄,连托词都说得跟元子一摸一样。谁信啊,我刚一说他就知道我在说什么事,证明这件事在他们茶余饭后已经不知道被嚼了多少回,哪儿能这么容易就忘了。   我装□答不理的就要站起身来,被捞回去的瞬间我猛然醒悟,原来生活已经潜移默化的教会了我什么叫欲拒还迎……我悟性原来这么好。   “央晓,别闹了。”他趴在我的肩膀上,吐着酒气,“再闹我就真站不住了。”   我咬牙顶住那身子,无奈的说:“算我怕了你了,醒着点,进入躺下再睡。”这天气都已经分不清是秋末还是冬初了,别冻出个好歹来。   连搀带拖的把周慕辰弄进屋躺倒了他床上,又给他胡乱抹了脸,累得我够呛。其实晚上我也喝了点,刚才也没觉得有什么,但一看见他终于正正规规的睡在了床上,我那点也不知道是不是酒劲的晕乎也窜了上来。晕得我坐在床沿直喘粗气。   “手怎么这么凉?”周慕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抓在我的手上,我一惊,正要往回缩,却忽然觉得腕上一沉,整个身子都被拖进了那个暖烘烘的被窝里。“大半夜的干嘛坐在床边吹凉风,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虐待你呢。”他声音里带着笑,在被子里听得人格外的心痒。   我别过脸去,说:“你这被子太小,我还是回自己屋里睡去吧。”   “我那时候真什么也没说。”周慕辰忽然说,弄得我一愣,连掀被子都忘了,“不过想说的话也是有的,但从来没有真的说出来过。”   我转过来看着他,他的眼睛半睁着,却亮的人发懵,“你,你想什么什么。”   周慕辰把头埋在我的颈间,低低的说:“我那时候想:该娶还是得娶。”   眼皮一烫。此情此景,再不动情,我就是一傻子。   “现在被子不小了?”周慕辰带着笑问。   我说:“还是小。”然后往他怀里使劲钻了钻,“那咱俩挤挤将就吧。”   人真是不应该勉强的。老话都说了,勉强没有幸福。可要是勉强了,也幸福了,那就必然要没点其它的。所以我跟周慕辰幸福而勉强的挤了一晚上的被子之后,所付出的代价就是没了健康……周慕辰发烧了。   早上起来当我发现大半张被子都在我身上时就觉得要遭,果然,一会儿周慕辰就说鼻子通不了气了,堵得头疼。我搭手一摸,脑门烫的吓人。   我有点后悔,昨天晚上真不应该被几句甜言蜜语冲昏了头脑连被子都没空再去拿一下。周慕辰喝了这么多酒,还尽把被子往我身上盖,自己喝了一晚上的风,不发烧才怪。   我赶忙起来把我屋里的大被子拿来都捂到他身上,然后烧上热水给周慕辰窝了俩糖水蛋,又找了一堆药没头没脑的塞给他让他吃。不过后来周慕辰看见药盒子差点没直接晕过去:“央晓,这都过期三个月的药了,你想谋杀亲夫吗?”   我嗫嚅着不敢说话,甚至都不敢瞄他的样子。我半夜抢了人的被子,早上还给人灌过期药,不知道还真以为我要把他当佛一样送到西呢。   不过半晌之后,周慕辰无奈的声音就又响了起来:“那糖水蛋窝得不错,再煮两个去,看看能不能解毒……”我撒丫子就往厨房跑,生怕跑慢一点周慕辰就被那过期药弄得毒发身亡了。   正在厨房里弄得手忙脚乱,大门上忽然传来一阵不急不缓的敲门声。   我没好气的应了声:“谁啊?”   没人答话,歇了两秒,那敲门声依旧不紧不慢。   我想着这个时间来敲门的除了小四就是收水费的,边应着“来了来了”,边把蛋一股脑倒进碗里,期间还好死不死的把我的拇指烫了个半熟。那敲门声还是一点不歇着的持之以恒的。   肯定是小四这死丫头跟我这儿添乱!我没好的的吼了句:“说来了还鬼敲个什么劲儿啊!”然后吸着手指做凶神恶煞状开了门:“你今天早晨是打鸡血了……”   门口那位神似肯德基爷爷的大叔冲我亲切和蔼的一笑:“请问,周慕辰是住这儿吗?”   我眼珠子差点没从眼眶里飞出去。我,我没看错吧,夏永盛怎么从电视里跑到我家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个没用的东西,这个年攒稿计划全盘泡汤,大家轻微的抽打我吧……   节日留给我的后遗症是各种病,这几天持续低烧中,烧好了来回复大家留言。祝大家上班的开年大吉,上学的奖学金多多哦~   第45章   虽然这绝不是我第一次与夏永盛如此近距离的会面,但场景是在我家这小破屋门口,还是着实让我愣了半分钟没缓过劲。   夏永盛对于我说他打了鸡血倒是混不介意,以一种完全没听到的微笑将我那句开场白糊弄了过去,虽然我那音量只要不是聋子应该都能听见。“请问周慕辰是住这里吗?”他极有耐心的又问了一遍。   我赶忙答:“啊,是住这儿。”   周慕辰有些沙哑的声音此时也隔着房门飘了过来:“谁啊?”   我冲里屋喊了句:“夏永盛先生来找你。”   夏永盛这时终于露出了一点惊讶的表情:“小姑娘你认识我?没请教你是……”   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想着你怎么这么快就把进军餐饮界的潜在合作伙伴忘得一干二净的,我爸那小饭馆还等着你去商讨和做大事呢。嘴上却老实巴交的说着:“我是……是周慕辰的房东。电视上老见着您来着,想不到今天见着个活的……哦不,见着真人了。快请进快请进。”   我看见夏永盛一直微笑的嘴角好像抽搐了两下,应该是对我用“活的”这个字眼形容他十分不习惯。但有钱人的涵养就是好,脸色都没变下就走进了我的小破屋。   周慕辰裹着被子从他屋里挪了出来,看见夏永盛表情还有些淡漠,哑着嗓子问:“夏董事长,您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夏永盛微笑着说:“打电话总也找不到你,费了好大的劲才知道你住这儿。想见你一面可真是不容易啊。”   周慕辰淡淡的说:“董事长说笑了。只要您想见,难道还有见不到的?”我听得出周慕辰那语气里的刺儿,分明就是再说:我都在这犄角旮旯的地方你都能找过来,还整这些客套话做什么。当然如果我都听出来,夏永盛应该早把这话嚼了三遍了。   气氛顿时有点尴尬。虽然夏永盛脸色如常,但沉默还是让这屋里多了点诡异。我忙打岔说:“夏先生您坐您坐,我给您倒茶,没什么好茶叶,您将就喝。”   夏永盛笑着说了句“谢谢”,然后跟周慕辰说:“你这个房东小姑娘人挺好,也挺有意思的。”   周慕辰斜着眼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说:“哦,房东啊……是挺有意思。”   我后脊梁一麻,装没听见躲进厨房泡茶去了。不说房东我说什么,难道跟夏永盛说:我是你女儿喜欢那哥们儿的女朋友?也忒膈应人了。   倒完茶出来,周慕辰已经和夏永盛坐在了沙发上。   我把茶杯放在夏永盛跟前,听他跟周慕辰说:“看样子今天你身体不太舒服,要不我换个时候来拜访?”   周慕辰拢了拢被面,说:“不用了,反正也不是谈什么让人舒服的事儿,您大老远过来我哪儿能让您白跑一趟呢?”说着抬头看了我一眼,说:“我那俩糖水蛋呢?”   我又赶忙跑去给他端做好的鸡蛋,再出来的时候周慕辰已经拿着几张纸在瞧。我放下碗刚要准备避嫌躲进屋里,给他俩一个私密的谈话空间,周慕辰却一把抓住我说:“坐下帮我看看这几页纸写什么了。”然后又对夏永盛抱歉的笑笑,说:“我重感冒头有点晕,看不清楚上面写什么,您不介意我让我‘房东’帮我看一下吧?”房东俩字发得特阴阳怪气,谁听着都不是个味儿。   夏永盛推了推眼镜,看了我一眼,淡淡的说:“请便。”   然后我就迷迷瞪瞪的坐到周慕辰旁边,拿起那几张纸开始看。那是一份灵星的董事会决议,大概的内容就是同意周慕辰以其自身持有的灵星股份来作为对公司损失和借款的补偿,同时周慕辰得到未开发完成的《二十四时空》的所有权。周慕辰的股份中30%归入永盛投资,另外10%转到骆维名下。   我跟周慕辰大致说了一下内容,心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拖了这么久,骆维和夏永盛终于得到了他们想要的,而周慕辰,好像也拿到了自己想要的,真不知道是应该为他难过好还是高兴好。   周慕辰说:“夏董事长办事效率真快,我以为这个事情至少要在灵星内部闹上一阵子,没想到这么快董事会决议就出来了。”   夏永盛说:“拖得越久,对灵星的损失就越大,这是我们都不愿意看见的。”   周慕辰垂着眼角,脸上带着一丝嘲讽的笑:“灵星现在可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跟您说实话,其实我巴不得它明天就倒闭关门来着。”   夏永盛终于再也撑不下去了,脸黑的跟锅底一样。其实我还挺佩服他的,要换了我身价能买下小半拉城,千辛万苦屈尊降贵的找到这鬼地方,面对个散发着感冒病毒的人还从头到尾听不到一句人话,肯定早尥蹶子走人了,难为他现在才有点受不了的趋势。“慕辰,灵星也是你的心血。”   周慕辰说:“哦,原来你们都还知道灵星是我的心血。”   夏永盛说:“慕辰,你不要这样,出了这样的事谁也不想……”   周慕辰嘴角含笑的打断他:“我不想我是知道,其他人我就真不知道了。”   夏永盛终于没再接下去。我有点同情起夏永盛来了。周慕辰这嘴,要飞升的释迦摩尼都得被气得掉回凡间来,真不知道夏大叔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坐在这里平静如水的跟他白活的。   周慕辰看着那张董事会决议,低低的问:“骆维也同意把《二十四时空》给我?”   夏永盛想了想,说:“他……是有些不同的意见。”   周慕辰好像早就料到了这个答案,笑了笑,说:“应该是很激烈的反对吧?夏董事长,你们之前合作得那么有默契,这次却一点不顾他的意见,怕是有点伤感情吧。”   夏永盛又泛出那种长辈特有的慈祥无害笑容,缓缓的品了一口我那十五块钱两斤的花茶,这才开口:“慕辰,我跟你和骆维不同。我是生意人,并没有你们那种对某些东西的执着,也不会因为意气用事而必须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骆维……他怎么像怎么做最后到底要什么,对我来说其实都没有关系。我只要了解,他是不是一个好的合作伙伴就可以了。不过,我之前就跟你表示过,我最想合作的人,并不是他。”   周慕辰轻轻的咳了两声,没有说话。   夏永盛接着说:“那天慈善晚宴上你跟我提出要《二十四时空》,如果我真把你当敌人,就算最后你真将手里灵星的股份拿去拍卖,我无非就是再多花些精力和财力把那些股份再买回来,或者我就不要了,横竖你的股份一分散,灵星最大的股东就是我,到时候要卖要拆还是我说了算。但这个游戏我是绝不会给你的。因为我虽然对游戏行业不太了解,也不太能够预测这游戏在市场的反响到底能怎么样,但是我知道,这是唯一能让你翻身的东西。”   我觉得周慕辰的身子在我旁边不着痕迹的动了一下。我知道夏永盛说中了周慕辰心里全部的秘密,虽然还不知道夏永盛对新的灵感星空工作室了解多少,但这样的人真可怕,就是那种就不但能看透别人心里想什么,也做得出宁愿自己不得好也不便宜别人。他跟周慕辰可能都很聪明,但绝对不是一类人。   “但是现在我还是把《二十四时空》给你了。我只是想表现出我的诚意。”夏永盛慈祥的眼睛里忽然散发出一种光亮:“欢迎你以后再回到灵星。”   周慕辰静静的看着桌上那几张纸,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大气儿也不敢出,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好像在拍谍战片,当然我绝对是人肉背景的范儿。半晌之后,周慕辰终于有了些动静。他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好像不经意的说:“谁说我要回灵星了?”   夏永盛笑得眉眼都几乎要黏在一起,“我说过了,你都对某些东西太执着,放不下有感情的东西。《二十四时空》是这样,灵星更是。”   周慕辰淡淡的说:“夏董事长,你太看得起我了,我现在只想把自己的生活过好。”   “我当然也希望你能过得好。”夏永盛无奈的说:“自从你离开了灵星,依璇就再也没跟我好好说过一句话。三头两头跟我发脾气说要搬出去住。女儿外向啊……”   我斜眼瞄周慕辰,他的目光正好也望了过来。我心里一跳,想被烫着一样蹦起来,端起夏永盛刚喝了一口的茶杯说:“呀没水了,我去倒水……”   听一个长辈和自己喜欢的男人讨论着他女儿。这真是一件想想都觉得诡异且憋屈的事儿。更诡异的是,其实我还真想听听……   我手里倒着水,耳朵却没有离开过客厅那张沙发。只听周慕辰说:“夏董事长,关于依璇的事情你好像有点误会……”   夏永盛打断他说:“我没有误会什么,你们年轻人的这档子事请我也不想管。不过我女儿到底是喜欢谁,我还是看得出来的。”   然后便是一阵沉默。   “但最近我看她有点混乱。”夏永盛的声音又响起来:“虽然我一向不怎么干预依璇的生活,就连她说要去灵星做个程序员我都不反对。但这毕竟是她的终身大事,我不希望她因为冲动选择错了。”   “骆维是个很好的对象。”周慕辰说,“依璇跟他在一起会很幸福。”   “一个连自己兄弟都说害就害的人,我怎么能放心把女儿交给他?”   “他只是跟我斗气罢了。”周慕辰的声音很弱。   “我不管你跟他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我只是希望我女儿跟配得上她的人在一起。但骆维至少现在还不是。”   言下之意就是周慕辰是呗。我一个恍神,茶杯的水已经溢出来流满一个案台,又赶紧拿抹布擦。等我好不容易弄完端着茶杯出来的时候,夏永盛已经起身准备走了。他看着我手里的茶杯微笑:“小姑娘你茶沏得不错,下次有机会再过来喝。”   我嘴角抽了两下,难不成我能把十五块钱两斤的茶沏成五十块钱一斤的?生意人真是走哪儿都不忘拍人两句马屁,估计都拍成习惯了。   送走了夏永盛,我默默回头收拾茶几上的东西,把那几张纸小心翼翼的装进一个袋子里。这是周慕辰好不容易才拿到了,别什么时候又被我一杯水给糊了。   “央晓。”周慕辰在后面叫我了一声,我随口应了声,没回头,仍专心致志的收着东西。   周慕辰从后面把我抱起来,吓得我吱哇乱叫了两声,然后被他用嘴封住了唇,最后还不忘咬了我两下。“干嘛说你自己是房东?”周慕辰声音有点不高兴。   我别过头去:“不然怎么说?”   “照实说。”周慕辰一本正经的瞧着我的手指,然后说:“不然我们也弄个什么对儿戒去,以后再来人你就对着他晃手指就行,还省得老说。”   我憋着笑,没好气的说:“无聊。”   “央晓,别人怎么想我管不了。但是,我知道我自己要什么。”他忽然在我耳边低低的说,声音里带着滚烫的温度,灼得我半张脸都在发烫。   我趴在他怀里,半晌之后叹了口气,说:“这个夏永盛……好像没有想的那么坏。”   周慕辰沉吟了一阵,最后说:“过了今天,我或许要重新想想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者说,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第46章   有些人,生而带着一种能把世界搞得鸡飞狗跳的气场。无论多么平淡无聊的生活,有了这种人的存在,就好像凭空生出一根搅屎棍,淡定一挥,风云色变。这应该也就是古人们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云云。   在我的生活莫名其妙变得一团乱之后,我开始察觉其实我非常有做搅屎棍的潜质,且不说我自己到底过得是不是多舛,但凡沾上我的身上也不怎么香来着。小四算是我认识的人当中最神气活现的一个,不过就是到现在都没找着个合适的灵魂伴侣……这当然应该跟我没什么关系,虽然她自己老念叨这事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跟我在一起太久导致衰神也看上了她。   但时代总是进步的,强中手总是在强中的。在我重遇周慕辰开始,我已经逐渐琢磨过来,和他一比,我顶多就是根发育不良的竹竿搅屎棍,无法跟他这课参天栋梁材质相比。我只善于搅身边那为数不多跟我比较亲近的几个人,他绝对堪堪一动就是搅到了几里之外祸及百至千人不等。   但我们这一生一世一双人,此时双棍合璧……得了您咧,认识我俩就算你倒霉吧。   这次遭殃的,就是灵感星空里面那帮白天上着班晚上还义务来给周慕辰加班的牛鬼蛇神们。在周慕辰扛着重感去和他们在办公室里鏖战了三天之后,终于成功的让一屋子的人都感冒了。所以说身体力行这种事情不一定都是好的,还得掂量掂量自己到底是能耐比较大还是祸害比较大。苍天可鉴我绝不是怀疑周慕辰的能力,只是苍天更得鉴这感冒病毒着实太过强大,遇人杀人遇佛杀佛。咦,那什么事都没有的我是什么生物……?   我无奈的在灵感星空的办公室里收拾着他们这两天吃剩下的方便面盒饼干桶什么的,这场病毒太过强大连偶尔来打扫卫生的大妈都无一幸免,于是只能由我在下班之后来充当一下清道夫的角色,将那被垃圾堆得惨无人道的办公室收拾得像人待的地方一点。   周慕辰今天破天荒放了工作室所有人的假,再不放假工作室就要变成感冒病毒培养中心了。我好说歹说才让他吃了药躺床上睡过去。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动不动觉得自己是铁打的,可我的眼睛也不是瞎的,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来他那样子岂止不是铁打的,根本就是纸糊的。   打开窗户让风把这屋里密度甚重的感冒病毒稀释一下,顺便吹吹那股方便面混合着饼干的怪味。他们几个一定是感冒重的鼻子都堵死了,才能忍受这股浓得让人闻一闻都觉得要变木乃伊的防腐剂食品味道。   入秋的风已经有点拔凉拔凉的。我趴在窗口,想象着周慕辰在这屋里边擤着鼻涕边忘情工作的场景,忍不住觉得有点好笑。我这人口味真奇怪,他玉树临风的工作我还真不怎么爱看,我就爱看着他痛并快乐着……   可还没等我将形容想象得更具体些,大门那边忽然有了点动静。微不可闻的敲门声,在这寂静的空间里却还是清楚得很。   我以为是他们谁忘了东西在工作室,应了一声“来了”,然后急急的冲过去把反锁的大门拉开。和门外那人照面时,两个人皆双双一愣。   “啊,骆……骆维师兄,你好啊。”我牙关不利索的跟他打着招呼,恨不得化身为一蝙蝠飞去贴在灵感星空工作室那几个字上不让他看见,但他连招呼都忘了跟我打,眼睛就那么一动不动的顶在那几个字上,让我窘得欲罢不能。苍天啊,大地啊,你就不能换个大家都在的时候来吗?就我一个人在这儿万一有点情绪失控什么的,让我怎么应付啊真是。   “今天外面挺冷的吧。”我努力的把话题引去没什么实际意义的方向,生怕他再多站在那里两秒钟就会冲上去把那招牌卸了。   不过还好,骆维好像终于反应过来还有个人在跟他说话,缓缓的把目光挪回我身上,淡淡说了句:“哦,央晓,是你啊……其它人呢?”   我心里松了口气,听他这声气儿,就算还没有百分之百恢复正常,至少也不会出什么大乱子了。骆维是个自制力很好的,在这一点上我坚信不移,也只能坚信不疑了。   我心里在打鼓,面上却冲他特谄媚的笑:“他们今天都不在。屋里乱的很,我就是临时过来帮忙收一下垃圾。”骆维师兄你这么善解人意,应该知道为什么意思了吧,家在哪儿您就赶紧回吧,别在这儿晃悠折磨我脆弱的小心肝了……   “哦,没事,我就过来看看。”骆维淡淡的扫了一眼屋里,“不请我进去喝杯茶?”   我两眼一黑,得,不想什么偏就来什么。“哪儿能啊,就是屋里有点乱,请进请进。”我勉力挤出个真诚的笑容,赶紧把他往屋里请。这有史以来都被地雷和老郑用来当午睡床的沙发终于第一次发挥了它应有的作用。   屋里方便面的味儿还没有散的很干净,我有些发窘,但骆维闻见这味儿好似一点没有觉得不舒服,他只是看着更恍惚了些。我烧水的时候才想起来,以前的灵感星空那小破屋里,不也总是这个味儿吗?不过那时候味道比较单一,清一色的康师傅红烧牛肉,不像现在这么复合多样,有酸菜牛肉香辣牛肉还有小鸡炖蘑菇……   “这里挺好,很像那么回事。”骆维说完这句话,就静静的坐在沙发里。我眼睛都不敢望向他的方向,只是全神贯注的盯着饮水机。但烧水是不能烧一辈子的,终极是有烧开的时候,我竭尽所能慢的沏好了茶,硬着头皮给他端过去然后远远的坐在另一面沙发上。   骆维说是要喝茶才进来,但半天也不见他动一下杯子。半晌之后,他低低的问了一句:“老郑、地雷和元子他们都在这儿吧?”   我头皮一麻,这么犀利的问题,怎么就冲着我来了。我低下头去,“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我并不惊讶骆维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本来就是瞒不了多久,而且前两天听地雷他们的口气,也没打算在灵星再呆太久了。   骆维的嘴角扯出一个笑容,有些惨淡:“果然是这样……我说他们最近怎么一个个老请假,一病还都病了。”   这话是绝对不能往下接的,一接就指不定接出个什么来。我保持沉默。   “央晓,你说人这一辈子,做的这些事情,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一愣,没想到电光火石之间,话题就已经从地雷他们的身在曹营心在汉上升到了人生意义的高度。这么有哲学意义的问题连饿死的哲学家们都没有想明白,我一个混吃等死的哲学盲当然是更想不明白了。我嗫嚅着说:“这可实在不怎么好说。大概是为了自己高兴吧。好不容易变回人,不就是要自己高兴吗?”   “高兴?”他呆呆的重复了一下,继而露出一抹苦笑:“怎么我无论做什么,也高兴不起来呢?”   我想起了夏永盛那天说的那些话,想起了那个他们几个人都虎视眈眈的董事会决议,想起了我以前认识的那个儒雅温和的骆维,一时感觉颇有点复杂。我知道自己不会看人,但我以为我至少是熟悉骆维的,但最近一连串的事件让我觉得其实我根本就不认识他。“高兴这种事情很难说的。有时候什么都不做,也会觉得高兴,有时候做得太多,反而没办法高兴了。”我也不知道我在胡扯什么,不过文学作品里,这种时候总是应该讲出一些颇有禅机的大道理来,而禅机最直白的解释就是:说得大家都不明白那么个别人好像就都明白了。   骆维抬眼看了我两眼,语气里终于有了点笑意:“央晓你说绕口令呢?”   我颇窘,决定还是不作高深状了,挠着后脑勺说:“我没想过那么多,不过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呗,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不为什么的。”   骆维叹了口气,说:“像你这样活着,可能也真能挺高兴的。”   我不知道这话的意思是不是间接说我傻,却让我又脑子一热,不知道为什么就接了下去:“其实吧,大千世界什么都好,哪儿能什么都能得到的。我觉得你们的生活已经挺好了,就想想每顿饭吃点什么周末玩点什么,那不知道比一般人的生活幸福多少倍了。不过要是你们老想着怎么着才能过得比现在更好,那确实就要比一般人还累。我们这种人一个月多挣上二百都能高兴得一晚上睡不着觉,你们这样的怕是一天多挣个两万还嫌太少了吧。”   骆维嘴角含着笑,“你怎么知道我一天多挣两万还嫌少?”   我说:“那可不吗?周慕辰手上那些股份可不得值个……”终于意识到我已经把话题带入沟里,立马噤声不敢再说话。   “嗯,周慕辰那些股份,是值不少钱,我也确实没觉得那些很多。”骆维淡淡的替我把话说完,自然得像在说第三人的八卦。我心里那个发毛啊,只怕是呆在那个闹鬼的老年活动中心都比呆在这儿自在些,那鬼不好歹还是周慕辰他妈么,跟我算是带了点亲戚关系,眼前这非亲非故的骆维,我却着实不知道他接下来到底会做什么。   “其实我想要的,从来也不是他手里的那些股份。”骆维的声音凉凉的,被窗户灌进来的秋风一吹,更生出一股生硬的寒气。   我打了个寒颤,不知道要不要接着问他其实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周慕辰身上能值点钱的也就那些股份了吧,难不成大学里那个传言是真的,他想要的其实是周慕辰的身体……   “央晓,在你们心里,是不是从来都自然而然的觉得,周慕辰是理所应当的最优秀的那个?”骆维自己把话茬接了下去,却是以一个疑问句的形式,让我不得不应和这个本就不应该开始的问题。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从来都对周慕辰崇拜得一塌糊涂的我,但他问了,我的性子也不会不答。     47   但仔细认真的想一下这个问题,我突然觉得有点对不起骆维这么严肃认真的提问。因为在我心里,我好像还真从来没觉着周慕辰很优秀很牛X来着。   如果按照真正爱一个人就应该爱他的内涵来说,那我对周慕辰的感情实在是非常肤浅。正如我一个不小心被他美色所迷惑的开始,这么多年来我也只是想起那张俏脸才激动的一塌糊涂。至于那些他应该很自豪的游戏设计作品,我还真没发自内心的膜拜过。你怎么能要求一个完全不玩游戏的半电脑盲对着一堆光碟如痴如醉呢?这困难的程度无异于非要一个盲人去赞美清明上河图……硬说几句也绝对是扯淡。   但处于一种本能,我几乎又毫无犹豫的想要捍卫周慕辰的光辉形象。介于现实和理想实在有些对不上号,我双眼望天,“这个嘛……优不优秀什么的,都见仁见智吧。可能我觉着他好,人家也不一定这么想来着。”   “哦,那是不是概率在我身上出了点问题?怎么好像我遇见的人,无一例外的都这么想呢?”骆维嘴角带着笑,但那语气,既像自嘲,更像冷笑。   我实在没想明白他到底是想表达一种什么样的情愫,就听他继续说下去:“我第一眼看见周慕辰的时候,你知道我的感觉是什么吗?”   我摇头。他说:“这小子,神气个屁。”   原谅我在第一次听见这样话从骆维那张儒雅的脸上冒出来时,第一个反应是“噗”一声笑了出来。我真不是故意破坏这严肃的氛围,真不是故意的。不过说实话,其实骆维这话……还真是那么回事。周慕辰要是长得难看点,没把我迷得这么鬼迷心窍的,或许我也会在夜深人静的床聊中跟小四剔着牙说:他神气个屁。   骆维的眼神飘过来,与我憋得极其辛苦的笑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那眼神里几乎要冻上一层霜:“你觉得很好笑?”   我顿时再也笑不出来,赶忙摇头:“没有没有,我觉得其实你说得很对。”这绝对是真心话,绝对不是被骆维那样子给吓到了……当然也还是有一点点吓到。   骆维好像也没纠结于我对于这场谈话的不尊重,他侧过脸去,看着窗外,接着说:“那时候刚搬进大院,一堆孩子就围着他转悠,叫上房就上房,叫揭瓦就揭瓦。新搬进来的小孩儿都得听他们分配,看得上的才能跟他们一起,看不上的连去坝子里都不能碍着他们。那时候我想,他不是家里比别人好一点,我要是有个那么样的爷爷,我也能跟他一样那么神气。可惜了,我没有,所以我就只能自己争取回来。”   “哦,然后你跟他打架了。”我想起周慕辰跟我说骆维跟他厮杀过一次,原来骆维并不是抱着以武会友的国际主义精神,他只是想狠揍周慕辰一顿让他别那么嚣张而已。难为了周慕辰那点英雄惜英雄的男人热血主义情感。   “看来他跟你说了不少事情,”骆维毫不意外我知道他们这段流氓岁月,“那你应该也知道他们家出的那件事吧?”   我沉默,算是默认。   “其实那时候,才是我第一次把他当朋友看的开始。因为我终于觉得,他已经跟一般人没什么两样了,甚至还赶不上我,因为全大院的大人都在背地里说周慕辰不是周司令的孙子。如果他不是司令家的后人,那他还是什么?”   我不可思议的看着骆维那张温润得十分君子的一张脸,实在悟不出为什么一张看着就善解人意的面皮之下,竟隐藏着这样一个想法扭曲的灵魂。按照他这个理论翻译过来就是:你要比我低一等,那咱俩就是铁哥们,你要比我高一等,那翻脸没商量。我也听出来了,骆维是那种一定要有瞩目的存在感才能生活的人,就是一施舍强迫症。   “一直到大学,我们俩关系都很铁。其实我也佩服他,从那件事之后他沉默了很多,上学或许对他来说就是找个地方待着,能不回家就不回去,在我家混着玩游戏比在他自己家睡觉的时候还多。但就是这么漫不经心的,他最后还是一样考进了C大。”骆维脸上带着一种嘲讽的笑。我十分明白他的意思,相比起那些勤奋得差点没把命搭进去、十年寒窗才换来一张C大录取通知书的莘莘学子,周慕辰这种玩着就进去的人或许是很应该拖出去喂狗解恨的。不过还有像我这种高考时也不知道哪辈祖宗在祖坟里一时兴起冒了个青烟,莫名其妙就考进去的,这种人不止该拖出去喂狗,还得起码喂个十次八次才能泄愤。   鉴于我比周慕辰还应该拖出去喂狗,所以我决定拍拍骆维的马屁让他不要老想着这事:“我听说周慕辰大学那成绩,啧啧,每年也就勉强混个及格。但骆维师兄好你就不一样了,哪年一等奖学金,校级优秀学生没你的名字?年年都要跟校长亲切握手受嘉奖,啧啧,多牛的大学生涯啊!”   但我着实没想到这一掌没拍着马屁,却狠狠的戳着了马蹄子。骆维冷笑的程度不减反增,差点就笑得要看见后槽牙了。“奖学金?校级优秀?那些都算什么东西?”   哦老天,你告诉我眼前这人他到底要听什么话才受用?!   “灵感星空是我们一起弄起来的。但最后代表学校出去比赛拿奖的人却只有他一个。一说起灵感星空,大家首先想起的都是周慕辰。可他们谁又知道,灵感星空穷得连场地都租不起的时候,是我去院长那儿软磨硬泡借来了一间办公室。那些电脑设备、网络配置,是我去学校网络中心请那主任喝了半个月的酒才争取来的。灵感星空和后来的灵星,从来都不是他一个人的!”骆维的声音有点颤,他终于说到了痛处。   我无奈的说:“其实周慕辰也跟我说过,灵星有现在的规模你的功劳更大些……”   骆维轻哼了一声,冷笑着打断我的话:“我不需要他那种高高在上的认可。”   “那你是需要我心悦诚服的膜拜?”门口冷不丁的想起一个声音。我惊喜交加的转过头去,好像看见了人民大救星。   周慕辰明显还没有退烧,脸上还带着一种病态的微红,声音也完全不似平时那么沉稳有力,但就是那么淡淡的一句话,已经足以让我觉得终于安全了。说实话,刚才跟骆维两个人呆着,虽然明知道他绝不会扑过来将我暴揍一顿泄气,但我还是充满了莫名的恐惧。“啊……你怎么来啦?”我借势站起来往门口紧走两步,撒丫子跑离骆维那个低气压带。   周慕辰冲我微微皱着眉头说:“不许你来你还偷跑着过来收拾,赶明儿把保洁的工资开给你算了。”说着不动声色的将我拉到身后,眼睛直直的看向骆维的方向。   骆维这时候也早就抬起头来,冷冷的看着周慕辰。两人目光交汇处,掀起一阵冰河世纪般的寒。   “骆维,过了这么多年,你真是一点都没长大。”周慕辰的声音也是冷冷的,在我的印象里,他从来没有对骆维这么说过话。顿了顿,他又说:“只有小孩儿才会一直要别人夸奖崇拜。”   哦,火药气味瞬间升级。我眼瞅着骆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顺便权衡了一下病中的周慕辰跟愤怒的骆维谁的拳头比较硬……答案怎么这么令人堪忧呢?   “别说得好像你从来都不稀罕别人崇拜一样。”骆维还是那般恨恨的冷笑,“慕辰,我们根本是一种人。”   周慕辰淡淡的说:“你错了。别人怎么看我,我从来都不在乎。崇拜也好,怨恨也好,我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但是你,却只能做别人期待你做的事。所以,我们根本一点也不同。”   骆维好像愣怔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之前的态度:“不管你怎么说,不可改变的事实就是我们都在做一样的事情。而且,现在是我赢了。我要让所有看看,没有你的灵星,只会变得更好!时间会慢慢的抹掉你在灵星的一切痕迹,最后一点不剩。那个时候被人记住的,就只会是我。”   周慕辰耸了耸肩,说:“随你便。”   骆维笑了一声,说:“你现在是输了就摆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来耍赖么?咱们俩到底谁比较像小孩儿。”   周慕辰没有回击这句话,半晌之后才说:“我很惊讶原来你真的一点都不了解我。”   骆维看着周慕辰的眼睛,没有说话。   “我说了我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跟你一块儿创立灵星,是因为想用它作出最好的游戏。但如果没有灵星,我也同样能做出来。”周慕辰高傲的仰着头,看向骆维的眼睛里都是陌生:“你要灵星,就拿去。”   “你会那么大方?”骆维眯着眼睛,指了指工作室的牌子,“你只是想悄无声息的在这里恢复元气,杀个回马枪吧。”   “随你怎么想。”周慕辰好像累了,不愿再说什么。   “我不会让你如愿的。”骆维恨恨的说:“我不会准元子老郑他们辞职。如果他们一定要走我就用竞业禁止起诉他们。你不是号称最重兄弟情么?你能忍心看着他们为了你弄得在这行再也干不下去?没了他们,你还能做什么?”   周慕辰还是那句话:“随你便。”   屋里一阵要死人般的沉默。两个执拗的男人,各执著着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在鸡同鸭讲。周慕辰说什么,骆维看样子也是听不进去的;而骆维说什么,周慕辰也是绝对不会认同的。这就是一场毫无悬念没有结果的会面。   骆维冷着脸离开的时候,周慕辰背对着他说了最后一句,“骆维,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都没想着要和你争什么。灵星是,依璇也是。我希望有一天你能想明白,我们其实从来都不是敌人。”   我分明看见骆维的拳头捏的死紧,步子却没有停留,昂首阔步秋风扫落叶一般离开了工作室。   “他真的会把元子他们给告了?”我实在有点担心。虽然不懂什么法律,但他们这种技术人员那个什么鬼竞争禁止协议好像真的很烦人。   周慕辰转头对我轻轻一笑,说:“放心,他不会。”顿了顿,又说:“元子地雷他们可没我这么惹他讨厌。”   我长舒一口气。周慕辰说不会,应该就是不会。但还没等我开怀的笑出声,周慕辰的脸立马又黑了下去,皱着眉说:“以后再这么晚瞒着我一个人跑出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拽住我的手,一片恼人的滚烫。   作者有话要说:啊,家里出了点事,烦人得很。没有存稿的日子真痛苦!!!新文我一定攒够5W字再发。   继续烦去了,明天来恢复亲们的留言~   48   果然如周慕辰所料,骆维并没有十分为难老郑和元子他们。灵星那半壁江山,竟然就这么囫囵个儿的全身而退了出来。从这一点上来说,我觉得骆维倒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没人性。   在那一晚,我曾一度以为他会人挡杀人佛挡杀佛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来着……哦,当然骆维不是东方不败,也还好不是。他一直是我心目中好人的典范,大学那阵每每当我被周慕辰时不时抽风一般的冷言冷语折磨得很想把自己埋起来憋死算了时,骆维和善的笑容总会及时的又把我从土里挖出来。这样一个标准的完美形象如果都崩坏了,那我对这个世界的信心起码又少了一半。   我把那晚上的情形简单的跟小四转述了一下,并表达了我对骆维形象转变的感慨,小四愣是从鼻孔里“呲”出一声,“也就你才信这世上的人都跟你一样。我跟你说,要做到他这位子还是个好人,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就是这人狗屎运实在太好了,这么傻还能搞得这么功成名就的。”   我艰难的将这话消化了一阵,然后更艰难的问她:“那,那周慕辰呢?他难道也不是个好人?”   小四顿了两秒钟,然后说:“那你还是相信他就是那狗屎运太好的傻子好了。”   我对世界信心的另一半也几欲塌,颤颤巍巍的抓着她的袖子,说:“你,你什么意思?”   小四决绝的抽开手:“自己想去!”   我再抓:“当局者迷啊,你就跟我交流交流你这旁观者清的思想呗。”   小四再挣扎,我再抓,撕扯几个来回之后,她猛地一抬手,没把我甩掉,倒是面前那一杯橙汁瞬间横飞了出去,好死不死的稳准狠全部洒将在路过的一个男性裤子上。我俩同时抽了一口冷气,我惊恐的看着小四的同时发现她眼睛绝没睁得比我小的看着我,但谁都没敢转过头去看那条可怜裤子的主人。   两秒钟之后小四终于有了反应。她忽然面部一抽,然后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哭腔浓重的从指间飘出来几个字:“你不要再拉着我,我现在就去宾馆抓个现行!”   我完全不明白她到底在说什么,只愣愣的觉着旁边那男人好像刚要说话,小四却已经一脸怨气冲天的“腾”一声站起来,拽着我的手往门口疾走,边拽还便咬牙切齿的问:“你刚才说他跟那狐狸精住哪个宾馆来着?”   我说:“啊?”   小四头也不回,怒吼一声:“啊什么啊?”人已经闪身走出了咖啡厅。我只来得及回头看了一眼那被我们泼了一裤子橙汁的倒霉蛋,就也被扯了出了门口。   一路狂奔到街角,小四才扒着电线杆大口喘气,“好险好险,还好跑出来了。”   我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半天才能发出点声音:“姐姐,下次要演戏之前先跟我使下眼色成吗?咱们就这么跑了……好像不太好吧?”   小四边喘气边说:“管他的。刚才我瞄到那裤子,啧啧,那牌子……干洗费都不知道要多少钱。万一那人还不依不饶的非要我陪他条新的,这个月就白干了。”   我想了想临走回头那眼看到的那男人的样子,说:“但看那个人好像不像那么不讲道理的。”   小四瞪了我一眼,没好气的说:“你怎么知道?”   我说:“他长得挺好看。”   小四:“长得好看就一定会讲道理吗?你们家周慕辰也好看,我怎么从来没觉着他讲道理来着?”   我:“……”   过了两秒,小四又问:“那人真长得很好看?有多好看啊?”   我想了想,说:“哦,长得像日本那男明星,叫什么来着……哦,像那个福山雅治。”   小四愣了愣,下一秒钟已经在声嘶力竭的猛捶电线杆:“天啊!我为什么没主动赔他干洗费顺便要个电话啊……”   我想,难怪小四的情感之旅那么一马平川的荒无人烟,因为她总能在非常适当的时候也非常适当的把她最抽的一面展现出现。   跟小四碰完头,我便马不停蹄的奔向工作室送点下午茶外外带给周慕辰的换洗衣服。据说《二十四时空》已经进入最后的内部测试阶段了,周慕辰这几天基本就是住在工作室里的。虽然老郑他们离开灵星之后能全心全意的在工作室干活,但毕竟人手还是有点少。   推开工作室的门,一股浓得跟火山喷发一样的烟味扑面而来,我扇了好几下,才勉强看着屋里坐着的那十来个大男人,全都熬得两眼通红,还坚守阵地一般在电脑前趴着。   周慕辰看见我走进来,皱了皱眉头,起身把我拉到外间的沙发上:“不是叫你不要过来吗,怎么又不听话?”   我低低的说:“你两个晚上没回来了,换几件干净衣服精神也好点。”   周慕辰的手在我头顶很大力的揉了一下,声音因为熬夜变得有点沙哑,“我今晚上就回来。你先回去把饭做好等我。嗯?”   我十分高兴的点头,瞬间拔高音调:“那你想吃什么?”   周慕辰说:“糖醋鱼好了。”顿了顿又说,“盐别放太多。”   我回家十分仔细的区分了盐和糖的罐子,信心满满的做了一条没把盐当糖放的糖醋鱼。我想这次一定能够一雪前耻,把他记忆中那条咸鱼的印象彻底抹掉。但直到这条鲜鱼变成了最后差点没有在深秋的低温里变成鱼冻,周慕辰也没有回来吃上。   到八点多的时候,我接到周慕辰的电话:“央晓,我现在在医院,一时半会还回不去。”   我忙问:“谁进医院了?”   周慕辰顿了两秒钟,说:“是夏永盛。”   其实老人家年纪大了难免有个什么头痛脑热的,再加上夏永盛那富态的身子骨,偶尔进个医院应该也很正常。但是他进医院周慕辰却要去看他这就有点不太正常了。虽然夏永盛前两天刚来我们家跟周慕辰进行了一次促膝长谈,但我也实在没看过他们的关系有缓和到哪儿去。“哦,他没什么事吧?”   “还好,就是有点高血压。”周慕辰轻描淡写的一句带过:“你先吃饭吧,不要等我。”   放下了电话,我终于发现了我和周慕辰之间到底有什么问题。虽然他一直鼓励我要勇于和他交流,但我却总是临门一脚的时候就欠缺了点出息。就像我现在很想问他为什么要去看夏永盛,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   其实他的世界里,有很多我不懂的东西。对于那片未知的领域,我有一种本能的抗拒和恐惧。我更怕让他发现其实我根本不懂他的世界,他要是没发现应该就会默认为我懂,那我跟他的距离在他心里应该就会不那么很远。但要是他发现其实我根本一点理解他,他还会像现在这样耐烦的对我笑么?   我收了桌子,没头没脑的躺在床上用被子捂着脸,在那种虚无缥缈的忧思中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也不知道眯了多久,感觉有个东西在我头上抓啊抓,抓得我又痒又舒服,恍然间好像回到小时候我妈帮我洗头挠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猛一睁眼,发现周慕辰一手搭在我脑袋上正笑得眉毛都挤在了一起。   “央晓,你要把自己捂死吗?”他支着头,饶有兴趣的看着我。   我这才发现大秋天的我竟然把自己捂出了一头汗,赶忙拨开他的手说:“没,没有啊,我喜欢蒙着被子睡。”   “一块儿睡了这么多个晚上了,我怎么没发现你有这个爱好?”他还在笑。   我没好气的说:“今天开始有的。”   他说:“哦。这个习惯不太好,以后不准这么睡了。”   我说:“你管我……”他却忽然挤进被子里来,把我捞在怀里,“说不准就不准,我不喜欢你这么睡。”   我说:“可是我……”   “今天去医院,是因为夏永盛忽然说要给《二十四时空》做宣传。”他低低的出声,打断我的胡言乱语,“一旦内部测试通过,《二十四时空》就可以正式上市了,但是我现在已经再没有什么资金去做市场推广。如果废了这么大力气把它做出来,最后却没有什么人知道,那它就失去存在的意义了。”   我愣怔了片刻。《二十四时空》是周慕辰的心血,他当然不能看着它埋没。我也不能。“那,他有什么条件?”   周慕辰却沉默了。我脑中忽然浮现出夏永盛那天说的那些话,“夏依璇”三个字不知道为什么就那么定定的扎在脑子里,挥之不去。我直觉夏永盛的条件,必然跟夏依璇脱不了关系。我想他要是真把夏永盛提的条件说出来,可能大家都会很尴尬,所以我又转头问他:“你答应了么?”   周慕辰叹了口气,说:“我还要考虑一下。”   我很想抓着他的手跟他说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但一想到如果夏永盛是要他把夏依璇给娶了,那我还真没法那么大方的支持他。于是只把头往他怀里埋了埋,低声说:“不要太勉强自己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小四的原型一定要我帮她圆了福山雅治君的梦,我一定要成全她……   春天扬沙,眼睛发炎,医生禁止我长时间看电脑,今天终于好点了。我觉得真是报应啊,这就是不攒稿不更新的报应……红着眼流着泪码字太痛苦了,滚走涂眼膏去…… 第49章 四握着一杯星巴克,忧伤的用手指摩挲着杯沿,那是她有心事的象征。曾几何时,每年期末考试的时候,小四的杯子都会遭了死罪。不过那时候我们都迷恋各种坚硬的马克杯,所以更遭死罪的必定是她的手指,考完时总会给她搓掉一层老皮。 “别搓了成么?”我瞧着那可怜的纸杯,就算老外的东西质量再好,也经不住被她闪亮的指甲那么折腾,沾在杯沿的咖啡渍都能被她搓出二两沫子来。 小四终于停下了她蹂躏洋货的动作,怔怔的看了我一阵,直到我终于有点发慌忍不住想去摸她额头看她发烧没,她才蔫了吧唧开口说:“央晓,你说你每天都见着那些相亲的,会不会觉着他们很奇怪?” 我说:“有什么好奇怪的,还不是一个鼻子两只眼。” 她咂了咂嘴:“不是那种奇怪,就是感觉,感觉……你会不会觉得他们是被这社会剩下的?” 我说:“我只觉得他们是我衣食父母来着。社会要是谁都不剩下,我就没饭吃了。” 她的忧伤并没有因此而减少,反而又深度发呆的趋势。我试探性的问:“你……想相亲?” “谁说的!”她突然像被烫到一般大叫一声,“我爸妈生我养我二十多年,我像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么!” 我静静的看着她,实在不明白相亲跟她爸妈升她养她有什么关系。 第二天,小四的坐在锵锵六人行餐桌旁,文静的像个淑女,但我知道她只有在非常紧张的时候才会貌似文静其实呆滞。 走过去拍着她的手,安抚她说:“没事,一回生两回熟,这种事多了就习惯了。今天的男宾我都看过,很好的。” 她好像缓过神来,非常用力的瞪了我一眼:“相亲这种事本来我是补习得做的,看在你是我好姐们儿的份上就支持一下你工作,要换别人哭着喊着求我我都不来。我这可都是为了你!” 我大力点头:“是是,我知道,你这是过来帮衬我的,你老人家风华绝代颠倒众生,哪儿能来相亲。”小四哼了一声,继续做淑女装扯着裙角。 过了一阵,跟我一块盯场的小妹突然慌张的跑过来跟我说:“央晓,那个张先生跟我打电话说来不了了!” 我大惊。这两男三女的,怎么瞅怎么有点二桃杀三士的味道。今晚这场成不成还是小事,“幸福”好不容易有个还算受欢迎的活动,就这么砸了可怎么得了!如果差个女的也就算了,大不了我再牺牲一回,横竖也不是第一次硬顶了,但现在可是差了个男人,这年头要是女扮男装,估计没谁会傻得跟武侠片里那些人一样看不出来吧…… 我拿过小妹的电话打给那个张先生,好说歹说了半天,从他不能现身改导致今晚的女宾会有多失望一直说到了中国结婚率每况愈下这是多么不好的一个现象……最后电话那头的人好像终于投降了,带着一种近似哭腔的无奈说:“得,我找个人替我来吃这顿饭行了吧。不过这个人闷得很,可能除了吃饭一句话也不会说。” 我立马接话:“没问题没问题!”只要上天降个男人来给我,别说是假哑巴,就是真智障我也要! 放下电话,发现小妹正以一种看见变形金刚一般的眼神惊恐而兴奋的望着我,冷不丁冒出一句:“央晓,你最近变得好好有气魄啊!” 我一愣,这才觉得好像是有点不太对劲。我并不是个很容易受环境和别人影响的人,从我那六年如一日的死心眼就可见一斑。但跟周慕辰一起以来这么短短几个月,我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就有了一些变化,变得喜欢把很多事都放在心里嚼,也会为了一些我本来不怎么介意的事情苦恼,更会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争辩,我……好像在慢慢向周慕辰靠拢。这种恍然而陌生的感觉,着实有点吓人。 “先去跟已经到了的五位解释一下,张先生的朋友二十分钟后到。”我催着她去工作,在其他人那种探究的目光下,我会觉得更不安。 不到二十分钟,一个男性身影出现在了餐厅门口,看了一眼那五个人的桌子,就冲着我们走过来。看着那高挑优雅的身形,我内心一阵狂喜,赶紧迎上去。正想做个自我介绍顺便了解一下来人姓甚名谁,把他介绍给其他来宾的同时也可以做个资源储备,但在看到那张脸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有一种说不出滋味的熟。咋这熟呢,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帅哥眼缘? 很熟,非常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那人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西服,一脸冷漠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我觉得他看见我的时候,好像微微皱了下眉。 我还在混沌的时候,一旁的小妹已经叫了起来:“天啊!那是福山雅治吗?!” 我脑中灵光乍现,顿时一个字也挤不出来。惊愕之间,那男人已经走到我面前,淡淡的说:“你好,我代我朋友来参加活动。” 我说:“你你你……”你了半天愣是没下文。 小妹在旁边狠狠的拐了我一肘,自若的把话题接过去:“您好,非常欢迎您今晚来参加我们的活动。能否先了解一下您的姓名和职业,一会儿好对我们的来宾做个介绍。” 那男人沉默了一下,说:“汤雅治,生物学教授。”又补充了一句:“我只是受人之托来吃个饭,要是还要做其他什么事,我可能没办法配合。” 天,C 大生物学!那得变态到什么程度,才能这么年轻就在C大当生物学教授!曾几何时,我一直视为神般存在的一个博士师兄发愤图强拼了三年,弄得满脸都是沧桑的褶子,愣是连个C大讲师都没捞上,最后愤愤不甘的“沦落”到省研究院去了。而眼前这位仁兄,穿着阿玛尼,顶着一张光鲜优雅的脸,就成了教授?! 小妹的脸更笑得跟朵迎春花般:“不用不用,您就坐在这儿享受晚餐就好了。”说着已经把汤雅治领到了座位上,我分明听见三个女宾齐齐抽了口气。 我冲着小四死命的打眼色,想让她赶紧过来告诉她,那天她用一杯橙汁毁了人家一条阿玛尼的路窄冤家现身了!但小四显然已经深陷美色无法自拔,眼睛从汤雅治入座的那一秒就再也离开他身上,我差点把眼珠子瞪出眶去她也没瞧见。 小妹已经在那边将几位来宾互相做了介绍,照程序来说除非他们自己有要求,否则我们就再不能插话妨碍他们的心灵交流。我无力的坐在旁边另一张餐桌上,撑着头哀怨的看着聊得唾沫横飞的小四。目前只能祈祷,那汤雅治记性没那么好……但那可是一条阿玛尼啊!要换了我,别说一条阿玛尼,就算一条班尼路穿出去被人泼成那副德行,我也记他两年没完。 可悲的是小四那天根本没看见汤雅治的模样,她浑然不觉的时不时跟汤雅治搭讪,眼神中的热切简直要把在场的其他女的都烧死过去。但汤雅治从坐下来的第一秒钟起就再也没说过一句话。他果真言出必行,就是来吃饭的。不过他好像没对小四表现出什么不耐烦的情绪,整张脸就是个真皮雕塑,。 正在我升起一点他果然不记得了的希望时,突然有一位男宾兴致勃勃的对小四展开了攻势,隔着餐桌忘情的跟小四套近乎:“唐小姐,我一看见您就觉得您是个特单纯的人,您的感情经历肯定特别少吧。” 后一句结论是靠谱的。不过小四感情经历少的原因绝对不是因为她单纯,而是因为她看起来就十分不单纯。所以我很奇怪那人是从哪儿看出来的啊这贼火眼金睛的,我白睁着一双眼看了这么多年都没看出来…… 小四在那头非常配合的做娇羞清纯状,手指搅着发梢,细看脸还有点微红:“唉,说起来真是不好意思,长这么大没谈过恋爱其实还是挺丢人的。” 虽然小四的表情让我有些发指,但我能感觉其实这是真心话。但还没等我为小四终于骗到了人感到由衷的高兴,就听见那一只在旁边做雕塑状的汤雅治冒出了落座以后的第一句话:“你没谈过恋爱?那上次去宾馆是抓谁去了?” 我很庆幸我当时没有喝水。因为这句话出来之后,一个正在喝汤的女宾活生生的从鼻孔里把汤喷了出来…… 小四的脸色那叫一个风云变换,本来是粉红娇俏的一张脸愣是在一秒钟后憋成红的发黑,她直直的看着汤雅治,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在说什么?”显然小四一点没想起来咖啡厅里她撒的那段鬼斧神工的谎话,想来她此刻的心情就是既莫名其妙且愤怒异常,还要挣扎一下是原谅这满嘴跑火车的美男还是起身来一巴掌灭了他。 此时再不冲,就再也没机会冲了!我当机立断,起身冲上去一边扶住那个被汤呛得要撒手人寰的女宾,一边高呼“小姐你没事吧”,借此来转移大家对宾馆这个话题的注意力。 但小四却一点没领会我的好意,就在我成功阻止了汤雅治的回答时,她却站起身来再接再厉:“你说清楚!我什么时候上什么宾馆了!” 整个餐厅上空都充斥着“宾馆”两字的回音,如果说刚才还有人没听清或者想装没听清,现在都不得不确认了这个事实。 “我只是复述一下那天我听到的话。”汤雅治连根眉毛都没抬下,平静得就跟刚才他只是跟小四问了句好一样,接着又补充了句:“虽然我对人家的私事没什么兴趣,但唐小姐你这样的状态却来相亲,实在是对其他人不太尊重。” 小四张着嘴看了他的脸一阵,忽然低下头去对着汤雅治的下半身盯了半天。此刻场中安静得像在举行人生告别会,所有人都在默默竖着耳朵听他俩到底有什么恩怨。等小四终于抬起头来的时候,她说的第一句话让那位好不容易有点平静得女宾再一次咳得差点翻了白眼,她说:“你是没裤子换吗?” 第50章 汤雅治好像丝毫没感觉到小四话里的讽刺,他非常自然且淡定的接了一句:“你看错了,那条已经不能穿了。” 小四皱眉看着他,半天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你是要我赔你一条裤子的钱么?” 汤雅治说:“这个倒是不需要了。” 我松了一口气,以为这就是本次事件的终结。想不到,它原来仅仅是一个开端。因为汤雅治又说:“不过出于礼貌,你也应该跟我说一声抱歉之类的话吧。” 小四瞪他,抿嘴抵死不说。 汤雅治就接着开始陈述理由:“其实我非常能理解那天你的心情,确实不是谁都能承受男朋友有外遇这个事。但我的生活毕竟因此而受到了影响,我觉得我们应该互相理解一下,把这个事情解决掉。” 我的目光随着众人一齐,在他俩你来我往的时候,来回在两个人的脸上打量揣摩。这时候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盯住了小四,期待的看着她到底又会爆发出什么言论。但小四真是太让我们失望了,她只是盯着汤雅治,咬着嘴唇微微发抖,都不知道是不是快被他气傻了。 这就是那传说中的什么来着,哦对了,自作孽不可活啊。 我要向广大的相亲人士们忏悔,让小四和汤雅治这两个人来相亲,简直是对婚介行业和服务人群的一种侮辱。其他人是真的有需要才相亲的,他们俩相亲却纯粹是为了来磨牙的。呃,准确一点说应该是小四现在确实只剩下的磨牙的斗志,至于汤雅治是主动磨牙还是被动接战,那就不得而知了。 我觉得汤雅治真是个怪人,尽管他说得每一句话都是在与小四针锋相对,但他脸上的表情却平静得让人感觉他好像是在很真诚的回答小四的问题,并且更真诚的想平和的化解这个事,虽然效果是越化解火药味越浓。这真是一种诡异的冲突感,所以看了半天我也没搞明白汤雅治到底只是在实话实说还是在故意跟小四抬杠。 “把你电话给我。”小四忽然冒出一句。 所有人抽了一口气,正迷惑于这是什么急转直下相互勾搭的剧情时,小四这大喘气才把底下的话说完:“我赔你裤子。但你必须跟我道歉!” 汤雅治微微有点惊讶,问:“我做了什么事要跟你道歉?” 小四冷笑:“先不说我那天是不是去干你说的那事,你就这么当众抖落别人**难道就很有道理吗?” 面对这样一位妙龄少女如此凌厉的质问,汤雅治却丝毫没有露出羞愧或是愤怒,他本着真皮雕塑的顽强作风,继续面无表情的说:“我并没觉得那天你在咖啡厅用那么大音量吼出来的话算**。” 小四脸抽了两下,转脸看了我一眼,我知道她在跟我求证那天她到底是不是声儿很大。我回看了一眼,带着无限的默认。 小四一咬牙,怒吼:“谁规定声音大就不能算**!” 汤雅治耸了耸肩,说:“退一步讲就算是**,我觉得也不能作为欺骗的理由。特别是在座各位都是抱着结婚的目的来的,本来就是应该互相了解最真实的情况,建立在相互坦诚基础上的发展才是良性的,这才是对自己和他人都负责。” “坦诚个鬼啊!”小四终于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压根就没什么宾馆,我也从来都没去捉过什么奸!我他妈就是黄花闺女一个,要不要坦诚给你看!” 这次不是所有人都齐齐的抽了一口气,而是餐厅所有的男性群体都兴奋的抽了口气。当然汤雅治除外。他浑然不觉这句话有什么不对,只是在众人抽完气后淡淡的说了句:“那唐小姐你那天在泼了我一身橙汁之后,就捉什么去了呢?” 事情终于吵到了症结所在——那杯杀千刀得橙汁。 这次轮到小四彻底沉默了。想想也是,她总不能对汤雅治吼:“我他妈不想赔你洗裤子的钱所以跑了!”这绝对比说她去捉奸更让她想死。 “你管我捉什么,我当钟馗捉鬼都不关你的事!”小四白眼一翻,右手一伸,“电话,拿来!” 汤雅治悠悠的抬眼瞧着她,“我说过不用了。” 小四怒吼:“我说用!” 然后……然后她就扑了上去……左手挥拳,右手劈掌,对着汤雅治就攻了上去。我失声高呼:“别打脸!”尾音未落,就看见小四从汤雅治手边夺过了他的手机。 这次观众焦点终于没有再集中到那两人身上。在众人看见小四只是抓住了汤雅治的手机之后,齐刷刷的把锥子一般的目光转向了我……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冒出这仨字,那几乎就是出于一种女性的本能,伤哪儿别伤脸。但谁想得到小四摆了那么大阵势却只是拿过了人家的手机,结果搞得现在我成了唯恐天下不乱的那个。我默默的挪到小妹身后,心里发誓就算那桌捅死人了我也再不过去。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只可以用迅雷不及掩耳盗铃来形容。小四在汤雅治的手机上捣鼓了两下,然后扔还给他,说了句:“过两天还你条新的!”就冲出了餐厅大门。 汤雅治浑然不觉他搞砸了一场原本该是多么和谐的相亲活动,缓缓的起身扔下一句“我吃饱了”,也离开了餐厅。 剩下四个客户大眼瞪小眼,不明白自己这晚上是来相亲还是来看戏的。其实别说他们,我也不太明白。感谢小四,在激情洋溢的一番舌战之后,留下了这样一个烂摊子给我。几乎可以预见的是,明早我会被所长骂到脑瘫。 回到家,周慕辰还没有回来,满肚子的话不知道跟谁说。 我心里忽然升起一种六年来从来没有过的寂寞感。我在这个城市并没有混得很风生水起过,六年来一直都是这么个半死不活的状态,朋友一只手都数的完,每天貌似有很多事,一细想又发现其实压根就没事可做,但我真从来没觉得寂寞。 我摸出手机来给小四打电话,想跟她探讨一下我最新感受,竟然是关机。估计为她这个月白忙活伤心欲绝去了。 电话簿一路翻下去,越翻越觉得自己做人很失败。除开同事、曾经的同事、客户、客户的爸妈(这是婚介行业的特殊性造成的,见爸妈的人数比那正经相亲的还多)、一堆现在也不知道在哪儿的同学之后,真能打电话过去进行情感深度交流的,也就那么几个。其中有一个还处于断交边缘。 我拿着电话发了一会呆,鬼使神差的按下齐达的号码。接下来一阵长长的电话接驳声,一点没有要接起来的意思。自作孽不可活啊,这是我今晚第二次想到这话,这句话怎么就这么好使呢? 但就在我以为这不靠谱的友谊真到此为止准备挂电话时,那头忽然又接了起来,但是半天又没人讲话。 两分钟之后,我终于不堪忍受这电话费无声的流逝,试探的说了句:“喂,还活着吗?” 那头忽然传出一个重重的喘气声儿,接着一声怒吼:“央晓你还咒我死是吧!” 我被吼得身子都震了一下,赶紧解释:“没有没有,哪儿能,我巴不得你身体倍儿棒的活上一万年。” 齐达“哼”了一声,继续不说话。 我实在是自我接不下去,无奈的说:“大哥你说句话行不行啊?” 他说:“我不想跟你说话。” 我承认,在这么一个空虚的夜晚,他这样一句话,就算是以前经常听见,也深深地伤害了我。我吸了吸鼻子,说:“你这是打算跟我绝交么?” 齐达说:“有这个想法来着。” 我“哦”了一声,然后默默的挂了电话。正想在为这段友谊的终结而伤感一把,电话忽然又响起来打断我的情绪。 我一看,又是齐达。莫名其妙的接起来,就听见那边传来一阵怒吼:“你还敢挂我电话!” 我委屈的说:“你不是说打算跟我绝交么?” 他接着吼:“我是说有这个想法!你还不准人想想吗?” 我皱着眉:“那到底绝还是不绝啊?” 齐达在那边重重的叹了口气,半天才挤出一句:“要绝早绝了,你都折腾了我这么多年才绝,我这也太亏了。” 这个逻辑实在不怎么说得通。首先我从来没有折腾过他,当然他自我折腾然后非要把帐记在我头上那我也实在没办法;其次就算我已经折腾了他很多年,他就更应该跟我绝交才对,因为就算不绝交,在接下来的很多年我应该也不会给他机会折腾我。 不过不管他的逻辑有多么的混乱,只要能得出不跟我绝交这个结论,我就已经很高兴了。这是今晚上唯一值得高兴的事。而且我也不准备把不会给他机会折腾我这个消息透露给他。 末了,他说:“央晓,我觉得我上辈子肯定欠了你的。” 我说:“别!照这个逻辑,那下辈子岂不是我要被你折腾到死?” 想到下辈子要舔着脸去追着齐达满大街跑,生生的打出一个寒战来。但转念一想,再套用一下这个逻辑,那上辈子岂不是周慕辰追得我满大街跑,我这辈子才会被他折腾这么失魂落魄的? 一想到这个场景,我顿时心情大畅难以言表。哪怕只是存在于几乎没可能的幻想,周慕辰追我追得裤子都要掉了这事光是想想也能让我整晚兴奋得睡不着觉。 第51章 - - - 听见周慕辰推门回来的时候,我正在啍着小曲儿做宵夜。这一晚上把我折腾的,连口稀饭都没顾上喝。 “回来啦?”我头也没抬就冲外面喊:“要不要吃面?” 没人答应。 我以为喊得还不够大声,又气沉丹田叫了一声:“汤面要不要吃!” 还是没人答应。 我终于觉得气氛有点不对,走出厨房才发现周慕辰躺在沙发上,手捂着眼睛,一言不发。最重要的是,他的身上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酒气。这么年里,我只见过他喝多了两次,第一次是灵感星空卖出第一个作品那晚,还有一次就是带我重游工作室那天。当然没见着的六年里他有没有多过我是不知道,但以我对他的了解,有醉酒的那功夫他绝对宁愿去做两个程序。所以,这次事情严重了。 我忐忑的去拨了一下他的手,想看看他睡着了沒,却发现他眼睛睁得老大,直直的看着天花板,那神情严肃得跟在默哀一样。 “又跟老郑他们喝酒去了?”我擦了把毛巾在他脸上抹,试探的问了句。但其实答案早就摆在那儿了,跟老郑他们喝酒哪儿能像这样一言不发的回来。周慕辰这人吧,很难看出来他不高兴,因为多数时候他都是那么副冷面孔,但是特高兴的时候基本还是能一眼就看出来。 他终于应了一声“不是”,然后翻身坐起来,我看不出来他到底喝了多少。 “是……工作室有事?”我想如果还有一个事情算是他的命根子,估计也就是工作室了。除了这个,任何事应该都不值得他喝得这样。 “夏永盛今天被送去急诊室抢救了。”他忽然冒出一句,声音很沉。 我的心里重重的跳了一下,“那现在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他抚了抚额头,“有句话不是祸害千年在么?他这样的,怎么不得活个百八十年的。” 这口气听起来,他该不会因为夏永盛没死成才这么郁闷吧?但我马上坚定的否决了这个想法,周慕辰哪儿能是这种人!没出息的才希望自己对手早点死,有出息的都怕对手死太早,谁敢说周慕辰不是后者我就跟谁急。 “活了就好。”我安慰他。“他们这种级别的,就是死了也能拿钱砸得医生把他们救回来,没事没事。” 周慕辰顿了顿,接着说:“下午他刚从急救室出来,就打电话叫我去医院。” “叫你干什么啊?”我惊讶道,就是立遗嘱也应该叫他女儿和律师啊,难不成……难不成他真把周慕辰当女婿了? “我本来也不想去,但是他提到了一个名字。”周慕辰忽然抬起头来,定定的看着我的眼睛,“我真是死也没想到。” 我实在想象不出夏永盛到底是用哪个人把周慕辰勾过去的,但这个人一定很厉害。 “他说:‘我有些你妈妈的事情要告诉你。’”周慕辰复述这句话时,倒显得格外平静。但是这句话连我听着脑子都有点发懵,更何况是毫无准备的他。谁也不能想象他妈妈到底在他心里有多重的分量,那应该是一个非常复杂的存在。 “他为什么会认识你妈妈?”我终于找着点问题的主线。 周慕辰轻哼了一声,顿了半晌才说:“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小时候我那些邻居都说我妈要跟一个男人跑?夏永盛……就是那个男的。” 事情果然严重了!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连话都忘了接。 “我都不知道我怎么到的医院,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或许他真是觉得自己活不长了,一定要在死前把罪孽都赎干净。”周慕辰忽然冷笑了一声,“他怎么也不想想,那是一条人命,是一个家庭的一辈子,就凭他几句话,就能了得干干净净么?” “他跟你忏悔来着?”我开始脑补夏永盛在病床上边奄奄一息边痛哭流涕的场景,那真不是一个和谐的画面。 “他这种人,怎么会忏悔?”周慕辰的声音更冷,“他只是在找借口让自己的罪恶感不要那么深罢了。明明是毁了我们一家人,却还要做出一个救世主的模样,说得好像是他要去拯救我妈于水火最终却没成功一样。要不是他……要不是他……”周慕辰紧紧地皱着眉,牙齿咬得死劲,却还是没有说完。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谁会觉得自己的爸妈生活得不幸福?谁会觉得一个外人来拆散自己的家庭是一种拯救?这不是逻辑问题,这是一种绝对不允许质疑的人生信念。 “那……那他后来为什么又自己一个人走了?”如果夏永盛真是为周慕辰的母亲好,又怎么会抛下她,以至于出现那种惨事。 “他跟我说他那时候是真心对我妈,但我爷爷后来放话要是知道到底是谁,一定让他这辈子生不如死。那个年代,做生意的根本惹不起我爷爷这样的部队官员。是我妈让他回去先把生意处理一下,说等他回来他们就一走了之。但是等夏永盛再去找她的时候,我妈已经自杀了。但我会信他?如果不是他抛弃我妈,她会傻得作出那种事?” 我呆呆的出了一阵神。其实有些话并不应该由我来说,但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非要说出来:“也许事情就真是夏永盛说的那样呢?而且我觉得如果是他说的这样,你妈妈也许能走得更开心些,因为觉得已经满足了才走上那条路,总比因为被抛弃伤心欲绝才那么做要好得多……” 周慕辰皱眉看着我,就算一言不发,也成功的把我弄得再也说不下去。我忽然很想把自己舌头咬下来。那可是他妈,我怎么能帮着别人劝服他,他妈其实自杀得很开心? “啊那什么,你当我什么都没说啊。”我打着哈哈,讪讪的替自己圆场。 “央晓,你说的这些,我在回来的路上已经想了不下几十回。但谁都可以这么认为,我不可以。”他的声音又恢复了平静:“因为那等于承认,我们一家人都是杀死我妈的罪魁祸首。我不可以这么想,我爸和我爷爷也不会允许我这么想。” 我沉默。人生来就有永远要维护的东西,阵营的划分从来都不是因为对错,只是因为这种没有理由的维护。 “后来呢?你们不会因为这个吵起来了吧?”夏永盛现在肯定是风一吹就滚落在地,别搞得让其他人以为周慕辰多不敬老一样。 “我不会跟他在公开场合争论我妈的事,这也没意义。”周慕辰冷哼,“我准备走的时候,他又提出来要帮我对《二十四时空》做全面的市场宣传。条件是让我作为永盛投资的代表,回到灵星科技去主持大局。” “如果他早认出来你是谁,为什么要和骆维联手把你踢出来,现在为什么又主动提出来让你回去?”我真是不理解夏永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永盛投资现在对灵星科技绝对控股,就算他不信任骆维要找人去稳定局面,也应该是找他自己的人而不是周慕辰。如果说周慕辰被提出灵星科技时还有些自愿的成分怨不着夏永盛,那么现在因为他妈的事,他跟夏永盛绝对是解不开的死敌了。 “他说觉得我过得太平顺,没遇到过挫折就根本谈不上火候,所以要打磨我一下。”周慕辰冷笑,“真是难为了他一片苦心。”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我低低的问。但直觉答案不会是我想要的那个。 果然,他说:“我准备接受。” 我非常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个决定,这才是我认识的周慕辰。他已经越来越像一个成熟的商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二十四时空》的宣传需要巨额的费用,单凭工作室根本负担不起,如果没有永盛投资的资金支持,这游戏做得再好也就等于是废品。灵星科技是周慕辰一手一脚建立起来的,无论他表现得多不在乎,也不可能完全放得下。更重要的是,他不会就这么放过夏永盛,只有重新回到灵星科技,他才有跟夏永盛斗的资本。 只是,他回去之后要怎么面对骆维? 不过这也不是我应该操心的事情。我觉得很难处理的事情,周慕辰绝对都能处理得很好。我能做的,只有相信他。 作者有话要说:快了快了,快完结了,允许我再多乌龟几天……对了,南墙的书版结局我这两天就会放到网上,捂脸遁走 第52章 半个月之内,《二十四时空》的宣传短片犹如一阵春风迅速刮遍祖国大江南北,就连上厕所随便扯一份报纸进去,没点心理准备的都可能被那巨幅宣传照震得有点排泄不良。 所有的娱乐媒体都在宣传《二十四时空》是一款多么与众不同的网游,它不仅界面华美操作便捷战斗系统刺激经济系统完美,强大的服务器等硬件支持、贴心的客服以及堪称毫无漏洞的账号保护系统让很多挑剔的玩家也瞠目结舌,最重要的,是它无可匹敌的角色设计功能和极富内涵的世界观及知识系统,已经将网游带入一个全新的发展时代。 以上就是我在卫生间里面对那半版游戏宣传海报时的切身感受,以及所有报纸评论文章的一个总结概要。我不知道一个网游到底能带来多大的利润,但是这么大手笔的宣传,怎么想怎么觉得夏永盛肯定是病糊涂了。脑子没病的人谁会花这么大功夫只为了一个网游?现在五花八门的网游那么多,很难说广大玩家好哪一口,公测期就投入这么大,搞不好连成本都收不回来。 不过我对周慕辰是绝对有信心的。就算我看了那么多报纸也不知道《二十四时空》到底比别的游戏好在哪儿,这也不妨碍我坚信它能帮助周慕辰名垂游戏史。 我原以为游戏一旦完成了周慕辰会空闲一点。但实在没想到夏永盛的几句话,让他变得更忙碌了。 对于周慕辰重回灵星这件事,媒体说得更玄乎。虽然夸张程度不一,但基本上都把周慕辰渲染的跟个活诸葛似的,分析他如何忍辱负重千方百计把灵星的研发团队挖走,又如何带着团队和《二十四时空》跟永盛投资交易,最终强势回归重掌大权云云。 周慕辰重新就认灵星科技CEO那天,灵星做了一场很大的发布会。前段时间研发核心相继离职对灵星不是没有影响,现在灵星和工作室的长期合作,也就变相跟媒体宣布灵星研发水平不会受影响,算是为正在线上的几款游戏造势。不过目前哪个的风头也压不过《二十四时空》。 但我知道周慕辰的心里并没有觉得很高兴。 那天我特意请了假去观摩那场签字仪式的发布会。夏永盛因为身体原因没有出席,其它股东董事高管能到的都到了。大家的脸上都祥和欢乐的很,直到骆唯站起来,跟周慕辰非常得体的握了一下手。虽然骆唯也挂着和其他人一样的笑,但是知道他俩什么关系的就会明白那笑容是多么的膈应人。 周慕辰对骆唯也并没有表现出比其他人更亲热。他很得体的跟每个旧同事都握了一下,然后离开了会场。我在会场一角待到人都差不多散了,才悄悄准备从后门溜上周慕辰的办公室想给他个惊喜。 估计是这几天进进出出的媒体太多,前台一点没拦我。周慕辰的办公室在顶层一个安静的角落,我还没走到门口,里面忽然就传出巨大的“嘭”一声,紧接着从里面冲出一个人影。我下意识往旁边闪,但还是被重重的撞了一下肩膀,还好我及时扶住了墙壁,闷哼了一声之后险险站稳了。 “央晓?”撞我的骆唯抬眼看了我一眼,冷冷的说:“这么快就来庆功了?你还真是贴心的很。” 我被那眼神冻得抖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看见了没?”骆唯冲身后甩出一句,“人家这才是名正言顺,你在这儿算怎么回事?” 我莫名其妙朝他身后一望,对上了夏依璇那张惨白的脸。 夏依璇咬着嘴唇,说:“我只是有些事想找他问明白……” “那你继续问好了!”骆唯打断夏依璇的话,打开旁边的楼道门来就要走。夏依璇忽然冲了过来想抓住他,却被骆唯毫不留情的甩了开去。 夏依璇惊呼了一声,身子就要往后倒。我眼明手快一把上去扶住她,手触到她身子的瞬间才发现她全身都在颤抖。骆唯的脚步只稍稍停了一下,就头也不回的摔门走了。夏依璇忽然就像脱了力一般,我一个没扶稳,她已经软软的瘫坐在地上。 我压根不敢问她任何事,因为她满脸都是眼泪,毫无声息,却根本没有要止住的意思。却不知道这些泪水到底为谁流得比较多。 周慕辰已经听见动静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我抬头看见他眉头微皱,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已经走过来半跪在地上,轻声问夏依璇:“你没事吧?” 夏依璇默默摇了摇头,然后在脸上抹了一把,自己站起身来。她低低的说了声“谢谢”,然后也低头走了。剩下沉默的周慕辰和不知所措的我在那儿,早已经忘了我来是要做什么。 我从周慕辰的脸上看不出一点高兴的痕迹。现在灵星已经跟他当初建立的那个相距甚远,还有什么好庆祝的? 唯一让我觉得喜人的变化,是我们家财政赤字情况终于得到了扭转。周末他还专门抽了半天时间带我去商场,只要我眼睛瞟过的东西第二天都整整齐齐的码在了我们家小客厅里。人生第一次得到这样的待遇,以至于在我看见那些东西之后不停的掐周慕辰的胳膊以确认我是不是在做梦。在成功的把他的胳膊掐青两块之后,我终于证实我是醒着的。 只是有点担心再这么下去我们这三间小房会被塞得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我跟周慕辰诚恳的描述了一下我的担忧,目的是让他不要再这么瞎买了,谁知道他直接来了一句:“那就换个大点的房子吧,明天咱们就去看。” 我并没有修炼到视钱财如粪土或者有情饮水饱的那个境界。从本质上来讲,我可能比一般人更热爱物质那么一点,所以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我在很不安的同时还是顺理成章的欢喜了。 但其实还有一件让我更担心的事,而且这事还说不出口:他已经回归成了灵星科技的掌权人,可我还是那个下个月连工作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的小职员,连灵星一个普通的小员工都赶不上。这样的差距,别人不说,也大得足以让我觉得惴惴。 “幸福”前一段时间那么大张旗鼓的改革方案并没有收到良好的效果,倒是连累经理打进去不少宣传费。对比一下《二十四时空》那阵势,我不得不感慨:宣传这东西就得要么不做要么大做,卡在中间就是浪费钱。 也不知哪儿空穴来风的消息,说某家知名婚介公司开上“幸福”这一亩三分地了,想花点钱买过去做个社区服务网点什么的。连婚介行业都开始流行收购兼并,不得不说时代的发展真是迅猛。虽然经理那儿并没有什么直接的消息露出来,但现在所里其他四个人已经有了浓浓的危机感。 我很想跟周慕辰探讨一下我到底是不是应该开始找下一份工作了。但是他总是很忙,好不容易找到个空,但每次要开口的时候,又觉得他现在一秒钟几十万上下,我却要用一个月两三千的问题去占着他半小时或者更久,这是在不是一个懂事的女人该干的事。越是这么想,越是连其它的事也不敢拿去烦他,我们本来就不多的交流时间,在莫名其妙之中被压缩得更少。 每次早晨他出门的时候还是会像以前一样,告诉我晚上想吃什么,使劲抱我一下再出门。但现在多了一个流程,就是通常在下午我就会接到他电话说晚上回来不了了,要不就是灵星有事,要么就是游戏有事。我在难以习惯中努力的习惯着。 && 小四最近忽然往C大跑得很勤。家里还多了基本生物学方面的书。打死我也不相信她是忽然觉得解剖青蛙很有意思,那么唯一剩下的可能性就是解剖青蛙的那人比较有意思。但小四只愿意承认她对着青蛙的尸体有一种难以言状的兴奋感。我觉得把她都把她逼到承认自己是变态的地步实在有点不人道,便不好意思继续拆穿她。 “我觉得我有点误解汤教授了。”这是小四唯一对我提起解剖青蛙那人的话:“他其实只是有点认死理,并不是喜欢跟我抬杠。学者嘛,都这么具有坚持真理的精神。”我很惊讶汤雅治在小四那儿什么时候由“那混蛋”变成了“汤教授”,我更惊讶汤雅治那万恶的“抬杠”竟然在短短半个月里就变成了“坚持真理”。看来病糊涂的不止夏永盛一个人。 我跟她说起换工作的事情,小四惊讶的说:“央晓,现在这样你还工作什么?” 我说:“不工作那要怎么办?” “赶紧跟周慕辰结婚然后享福啊!”小四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我:“你不会告诉我你还没想过结婚的事吧?” 我脑子懵了一下,讪讪的说不出话。我确实好像从来没想过结婚这事,我几乎把这种平静得相处当成了一辈子。 “央晓您想什么呢!”小四忽然就怒了,“你现在还不赶紧绑着他给自己留个后路,等他那天忽然烦了这种生活,你还不得亏死?” “为什么会烦呢?”我愣愣的说,也不知道是在问小四,还是在问我自己。 “为什么?谁知道会是为什么?”小四冷哼了一声,“男人什么时候好哪口谁知道啊。之前他倒霉,能在你那儿有个落脚的地方就不错了。但现在人家翻身了,哪天见的不是金碧辉煌山珍海味,你以为你那小屋能留得住他几天。” 我没说话。这个问题我也没有想过,我这脑子,整天都想什么去了? “苟富贵,就相忘啊!”小四语重心长的叹了口气,“这社会的男人,不就这么回事么。央晓,你一定要把握住最后的机会,赶紧给自己挣个名分先。当然我并不是诅咒你们分手,不过还是找个保障比较好嘛。听话,今晚回去就跟他谈谈。” 或许我是应该跟周慕辰好好谈谈,但是老天没有给我这个机会。晚上在我正走到家楼下思忖应该怎么开始这段对话时,突然间跳出来一个黑影,身形硕大,脚不沾地的就突然朝我冲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我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抢钱啊!然后死死的掐住了手包。刚要转头就跑,那人已经冲到我眼前,不知道从哪儿拔出一台相机,对着我“喀喀喀”一阵猛拍。 “变态啊!”我尖叫了一声,在意识到他不是抢劫的时候,脑子一抽抡着包就挥舞了上去。 等周慕辰从楼上冲下来拉住我的时候,我已经杀红了眼,那男的被我抽的缩在花台一角连声求饶。周慕辰抓着我的手臂低吼:“央晓,别打了!” 我一顿住,那男的就慌忙从地上爬起来,屁滚尿流的要去捡他的相机,却被周慕辰抢先一步拿在了手里。他打开照片查看了一下,然后回头对那男的冷冷问了句:“你哪家杂志的?” 我这才知道这不是变态,而是神通广大见缝插针的媒体同志。眼角瞥见照片上那些形态各异的我们家门,已经周慕辰早晨出门时和我拥抱的样子,这才知道我俩已经被人盯上了。 那人年纪看起来很轻,被周慕辰一问吓得话都不敢说,直接站起来跑了。 把我牵回屋里,周慕辰的第一句话就是:“央晓,看来咱们得搬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四的问题,咱们番外里见吧,正文因为字数原因就不过多说了哈。放心,这样的奇女子,俺们怎么舍得让她不幸福~~~ 第53章 从周慕辰出现在我面前时才觉得麻痹掉的手,到现在已经变成了不可抑制的颤抖。刚才果然不应该抽的那么用力,没见得把那人抽得怎么样,我这胳膊疼上个一两天那肯定没跑。 周慕辰紧紧的捏着我的手,皱眉问:“怎么抖得那么厉害?被刚才那人吓到了?” 我想跟他说其实只是抽脱力了,却不知道为什么喉咙一干,没有发出声音来。 见我不说话,他打开衣柜开始往外拿衣服:“要是你觉得不安稳,我们今晚就先出去住一晚,明天就找地方搬。” 他从衣柜里拽出几件我们经常穿的衣服,又去小屋里拿过来一个旅行包把一些日常用的东西放到里面。在他收拾东西的过程中,我只是愣愣的看着,脑子里却不知道为什么响起小四那句话:你以为你那小屋留得住他几天? “我不想搬。”我终于找回了声音。如果有的事情躲不过,让它早点来也许对我们都比较好。 周慕辰停下手里的动作。他的眼睛从手里的袋子挪回到我身上,轻声说:“今天这种情况以后可能经常都会发生,你不害怕?” 我想了想,说:“害怕。但是这儿是我家。” 周慕辰没有说话,他缓缓把包放到一边,又顺手把我拉到他旁边坐着,轻轻的在我手臂上揉捏。 不过这儿不是他的家,他的家应该是另外一个样子,至少窗明几净宽敞舒服,被记者拍出来也不至于那么掉价。但马上有另外一个莫名其妙的声音跟我说:央晓,多好的时机,趁热打铁跟他提结婚啊!那他的家不也是你的家了么! 但这样一番美好愿望在我脑子里过完一圈,冲到嘴边的时候已经变成:“如果你觉得那些记者太烦,可以自己搬出去。我,我没有关系的……” “你都没关系,我又有什么关系?”周慕辰低低的说了句,把我那些不着调的话都打断。也还好他打断了,不然还不知道我会说出什么没头脑的话来。 脑子里全部都是结婚那事,我一时找不到话题来把那年头岔开,气氛有点尴尬。最后我终于想到了一件新鲜事,说:“我今天看报纸,说《二十四时空》参加韩国那个什么游戏展,得奖呼声很高嘛。” 周慕辰笑了笑,说:“得不得奖我倒不怎么在意,不过这雷子他们对这个倒看重得很。也好,这个游戏展影响力很大,就算得不了奖也是一个宣传途径。灵星今年也有一款游戏参展,如果也能得个奖,我的压力也就没那么大了。” 我笑着打趣他:“周CEO,你也有压力大的时候?” 周慕辰挑眉斜睨了我一眼,然后嘴角含笑,“大得很啊。那你是不是应该帮我舒缓一下压力呢?” 我问:“怎么舒?足疗我可不会……” 话音还没落,人已经被周慕辰压到了我新换的被子上。这一晚,婚没结成,倒是又洞了几次房,怎么想怎么觉得他压力大是假的,气力大是真的。 接下来的几天,一股不知从哪儿吹来的寒流非常强悍,原本只是有些寒意的初冬突然冷得让人有点招架不住。我都还没来得及把羽绒服从箱底翻出来,天空里就开始飘起了雪花。 今年C市的冬天来得真早。 但是没想到来得早不止是冬天,还有失业。幸福在丰厚的收购价格以及业绩惨淡的压力之下,终于还是没顶住强烈压力。在下雪的那天,经理把我叫到办公室,给我的唯一一条活路是:“多一个月的薪水,你再去找找看其它的工作吧。” 我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发现小妹和前台的眼睛都红红的。大家听到的话估计都差不多,而且她们都比我来的时间长,所虽小但是大家的感情还算蛮好,一时间谁心里都有点难受。 在经理把保洁大妈也打发走了之后,回头看见一众期期艾艾的小姑娘,估计也觉得有点伤感,她忽然高呼了一声:“今天咱们把手里所有的资料整理完,然后开个派对吧。那谁,去多买些饮料红酒零食什么的回来,找我报销。” 前台小妹哽咽着答应了一声去了。我则埋头扎入那一堆不知道已经放了多少年的客户资料之中。幸福规模不大,但在社区这片也算历史悠久了,以前那些资料都堆在柜子里没人管,现在接手的公司要求整理成册,才发现好多资料都不全了。印象里小妹他们每次包东西没纸用都会随手从柜子里扯一张……这导致整理工作进行得极其缓慢,一直到下午正常快下班的点,所有的东西才算勉勉强强整出个能见人的摸样,其中不乏我们集体智慧的杜撰。不过反正也不是再给我自己干活了,人生头一次弄虚作假得如此理直气壮。 随便吃了点东西垫肚子,大家就把桌上的东西一扫,然后堆上了前台买回来的各种软饮酒水和零食,开始名副其实最后的狂欢。 也不知道这样混吃混喝的弄了多久,我晕晕乎乎之中看见大家眼里又泛起了一阵朦胧的水汽。 经理使劲的拍着我们每一个人的肩膀,拍的我只想龇牙咧嘴的躲开,但一种无形的力量拉扯着我动弹不得,这就是传说中的氛围吧。 “我知道你们一个个都能干得很。”经理喝得舌头有点大,但还在坚持不懈的表扬着她的团队:“又机灵又懂事,办事还勤快。特别是央晓,C大毕业还能来我们这儿将就着,把所的档次往上拉高了一大截。” 我心虚的说:“啊,那什么,我这就是C大的次货……” 经理不管我,继续夸着我们每一个人的好。然后也不知怎么的,说着说着就转到她自己身上,断断续续的说着她小孩今年高中,那成绩在国内考个好大学是没戏了,只能直接送出去读个预科什么的,但现在光英语补习费一个月都得好几千,学校还没申呢中介费先交了几万,以后那些学费生活费就跟个无底洞似地,要不是为了孩子的前途谁舍得把全副身家都砸进去…… 话没说完所里另一个上点年纪的大姐忽然“哇”一声哭出来,嚎着说“经理你别说了我们都理解你”,然后也开始控诉万恶的教育体系,说现在要上个好点的小学比他妈贫困儿童念个希望小学都困难,找关系托熟人送了十来万,最后还只能得一句“名额都满了我们尽量想办法”,这他妈是上学还是上/访啊! 前台也开始抽,说你们都是本地人,怎么说都比我好多了。我现在才刚开始供着房,现在工作没了也不知道再能找到个什么样的,供不起月供我连婚都结不了…… 平日跟我一块盯场的小妹忽然一声嘶吼杀出重围:“你们那都算什么!我妈刚住院了,他妈的那些医生老开那些保险报不了的药,每天光打个营养针都得上千啊!再这么下去我都不知道哪天她会不会被医院赶出来。” 众人忽然统统沉默,然后又猛地抱成一团失声痛哭。我从来不知道平日里那些没心没肺的笑容背后竟然藏着这么多的辛酸苦楚,一时间有点发怔,直到小妹推着我说:“央晓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也吼出来吧,吼出来了就能痛快些。” 我觉得眼睛发酸,但相比起她们,我那点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小纠结算什么?我没有小孩要养,没有房子要供,父母不但身体倍儿棒得不行还非常能自给自足。别说周慕辰还没有叛变的迹象,就算他今晚就头也不回的搬出我家,我也饿不死冻不着。大不了明天眼泪一擦重头来过,跟哪个男人过不是一辈子呢? 哪个心理学家说得好啊,安慰别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告诉别人你比她们还惨。我陡然看见这么些个比我惨烈太多的,心理上立刻得到了难以估量的宽慰,我甚至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勇气,能立马回家跟周慕辰说:你要么娶我,要么赶紧走人,别再拖着消磨我的大好青春。后来想想,能有这个心态那大半瓶红酒应该帮了不少忙。 最后我们集体决定不收拾乱得跟凶杀案现场一样的办公室了,让那财大气粗的婚介公司情人收拾去吧。我们几个人亲密无间的手挽手肩并肩蹦蹦跳跳走出“幸福”的大门,再也没回头看那牌子一眼。 和一帮醉醺醺的女人们告了别,我慢慢悠悠的往家的方向走。路过一个粥铺的时候还兴冲冲的跑进去带了一碗周慕辰最爱吃的鱼片粥给他做宵夜。我想,是时候了,央晓今晚就要牛一回——不结婚,就成仁! 第54章 但我只记得要一鼓作气的“逼婚”,却忘了我和周慕辰那股与生俱来的搅屎棍体质。我们的生活里基本不可能有那么一个祥和宁静的时段让我把这婚稳稳当当逼出来。刚晃荡着粥走到门口,就撞上了从屋里快步疾走出来的周慕辰。 那碗粥在一个剧烈的冲撞之后,洒了一塑料带。在我情不自禁有些惋惜的同时,周慕辰沉声说:“我得马上去趟医院……夏永盛好像快不行了。” 我从来也没想过夏永盛会真走不出那间医院。所以立马愣在了原地。 “你在家好好休息会,我很快就回来。”周慕辰简短的留下一句话,就要继续往外走。但我却一把扯住了他的袖子,稍稍有些混沌的脑子里只来得及冒出一句话:“我跟你去。” 周慕辰回头看了我一眼,我很怕他问我为什么我也要去。因为我自己都想不出来,我连周慕辰为什么要过去都不是很明白,该不会他只是想过去看看把他们一家弄得支离破碎那人是怎么不得善终的吧?但怎么他脸上全是凝重,连一点幸灾乐祸也看不见? 还好,他没问,只是在沉默了两秒钟之后,抓起我的走疾走到楼下跳上了一辆出租。 酒精在我的血液里流动得很欢快,连我自己都觉得手上的血管在突突的往外跳,但是周慕辰好像浑然不觉,他的眼睛静静的定在车窗外,思绪飘在另一个时空。 也不知道喝了酒嗅觉是不是比平时更灵敏一些,那些消毒水的味道通过鼻腔刺激着我有些发昏的脑子,有点想吐。但我还是打起精神跟在周慕辰身后,兜兜转转的来到急救室外面。夏依璇正面色惨白的坐在长椅上,放在腿上的双手死死的攥在一起,那幅画面的确很忧伤,因为画面里那个人此刻的柔弱和孤单。 夏依璇好像根本没注意到有人来了,直到周慕辰走过去坐到她旁边,低声问了句:“你爸爸怎么样?”她才呜咽了一声,猛的捂住嘴,身子在抖着的同时有眼泪不断从指间缝隙里滴出来。 这种时刻,男人会顺其自然把女人搂进怀里,女人会顺其自然在男人怀里失声痛哭,我看过很多电视剧里的顺其自然,但是不知道原来亲眼看见这种顺其自然还是让人有点不那么自然。我觉得呼吸更困难了一些,难道连医院的空气都觉得我不应该呆在这儿? 终于,我觉得有点不对劲了,这种不对劲来自于我身体的最深处……我捂着嘴拔腿就跑,冲到厕所一阵昏天暗地的吐。直到我觉得昨天早饭差不多都吐出来了,才觉得浑身舒坦,缓缓靠在墙上喘着大气。 “央晓,你没事吧?”我听见周慕辰的声音从门外飘进来,赶忙应了声“没事”,冲到水槽前面使劲把水拍到脸上想让自己清醒些。镜子里那个人脸上泛着一种渗人的菜青色,一点也没有喝了酒的红润,我想我就是传说中那种不上脸只伤肝的倒霉蛋。 走出厕所去,周慕辰还在门口等着我。他把我拉过去细细的看了两眼,皱眉问:“怎么回事?话都不说一声就跑了。” 我说:“没什么事,胃有点不舒服,吐出来就好了?” “怎么会胃不舒服?”他眉头皱得更深。 我看着那张好看的脸,又想起刚才这张脸旁边枕的另外那张好看的脸,忽然就生出一股从火星飘过来的不是滋味,“如果我告诉你其实我怀孕了呢?”我冲着他傻乐。 周慕辰一愣,忽然一把薅住我的肩膀,声音是从来没有过的急促:“你也……什么时候的事!” 我也?谁真怀上了?我还没来得及把这个问题想明白,他捏在我手上的力道又大些了:“你确定吗?要不我们现在去做个检查?” 我吐后余生还有些恍惚的脑子里猛的意识到:这个玩笑开大了。其实我跟他都是没什么幽默感的人,连想开个小玩笑都选了个这么让人尴尬的话题。赶忙说:“啊,那什么……我开玩笑的……” 周慕辰面上一沉,我忍不住抖了一下。沉默了半分钟,周慕辰无奈又严肃的说:“央晓,不要拿这事来开玩笑!” 他死死的盯着我看了一阵儿,只盯得我想往地里钻。接着凑近我旁边闻了闻,这才有些不高兴的问:“你喝酒了?” 看来刚刚那一吐还是留了些味道在身上。我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啊,跟同事聊得高兴,就喝了一点……” “你马上打车回家休息!”周慕辰打断我的话头,抓起我的手说:“我送你去门口上车。” 我有些慌乱的想要挣开他的手。我知道在这个当口他是不会跟我一块儿走的,但是我也不知道哪股别扭劲儿冲了上来,心里一个倔强的声音在吼着:不回去,打死也不回去,死也要赖在这儿看着他!(看请读四声)“我想在这儿多待会儿,就一会儿。”我躲着他的目光,好像不看他我就有勇气在这儿死皮赖脸的多磨蹭一会儿。 “央晓,你别这么……”周慕辰无奈的声音刚说了一半,走廊那头就传来一阵尖利的叫声:“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是夏依璇的声音。 周慕辰脸色变了一下,放开我的手往夏依璇那边跑了过去。我吐完之后也觉得神思清明了许多,一个箭步跟在他后面,一转角就看见夏依璇对着两个文质彬彬的青年怒目而视,其中一个手里还拿这个相机。这场面我太熟悉了,前几天刚遭遇过一回,不用说又是倒霉催的记者。 那两人好像还欲对着夏依璇喋喋不休,周慕辰二话不说走上去,一把把手里拿相机的那个按到了墙上,那瘦弱的小青年连叫都没来得及,只在喉咙里闷闷的哽了一声,手里的相机就被周慕辰缴械了。 另外那个稍微高点的小青年愤愤不平的叫了声:“你怎么打……”周慕辰回头冷眼看着他,他后面的狠话就生生的咽了回去,半晌才支支吾吾的来了句:“周先生,我,我们只是想,想关心一下夏董事长……” 周慕辰利索的删掉了照片,把相机朝说话那人一扔打断他的话头,只说了一个字:“滚!” 两个小青年屁滚尿流的跑了,夏依璇坐在那儿身子剧烈的抖着,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气的。周慕辰说:“央晓你陪她一会儿,我离开一下。” 夏依璇忽然就想回过神来一样抓住了周慕辰的袖子,柔弱无比的问:“你要去哪儿?” 周慕辰眼里都是柔和:“叫些人过来在门口看着,这些记者老这么肆无忌惮的夜不是个事儿。” 夏依璇这才依依不舍的放开了他的袖子。 如果你要问我刚才那场景我什么感受,我会告诉你:鬼才会觉得舒服!但周慕辰说完那话眼睛就落到我身上,我觉得他是有话想跟我说的,但最终只是揉了我脑袋一下,丢下句“好好呆在这儿”就转头离开了我的视线范围。 剩下我和夏依璇两个人的时候,气氛还是不可避免有点尴尬。夏依璇的身子还在抖,我正想着要找点什么话跟她说,她忽然站起身来,跌跌撞撞的就往洗手间方向跑。我吓了一跳,赶紧也跟过去,发现她趴在洗手池边上干呕,呕了半天却什么也没吐出来。 我脑子有点懵,难不成今天晚上喝了酒的不止我一个?但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很不对劲儿,想了半天,终于想起刚才周慕辰在听见我说怀孕时那反应。他说了“你也”,再看看眼前这人,我忽然觉得心里一凉。 “夏小姐你没事吧?”我的身子明显比脑子快了很多,在看到她直起身子的时候已经冲上去想要扶她一把。但夏依璇的反应让我十分手足无措,她冷冷的推开我,说:“你别碰我。” 我愣在那里,手伸了一半,也不知道是该继续伸出去还是该收回来。半晌之后,我看着她说:“夏小姐你是不是不舒服?”怀孕难道能让人脑子也变坏了? “央晓,就算我一再跟自己说弄成这样不怪任何人,”她继续冷冷的说,我们俩仅仅说的这几句话好像都不在一个焦点上。“但如果不是因为你半当中杀出来,周慕辰也不会我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我肯定不会……”她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飘,从控诉我变成了几乎在自言自语。 我不知道她走到了哪一步,我只是无奈的告诉她:“我没有半当中杀出来,对我来说杀出来的是你们。”天地良心,是周慕辰先杀出来租了我的房子,夏依璇和骆唯再杀出来满世界找他兼纠缠不清,最后夏永胜杀出来承认他差点当了周慕辰的后爹,大家一块儿乱得一塌糊涂,你们乱你们的,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了? “我刚知道跟他在一起的人是你的时候,我还试着去想那是因为你比我早很多年遇上他,肯定比我更懂他,所以我认了,”她咬嘴唇看着我,声音应该是因为愤怒所有带着点抖,“但事实呢?事实是你根本不懂周慕辰。你不懂他的才华,你也不懂他原本应该站在一个怎么样的高度,你甚至,甚至都不懂他的理想!” 她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不过熟悉套路的女性肯定都明白她最终想表达的意思是什么了:你哪儿一点配得起那个人?我虽然只处过周慕辰这一个对象,但我也有童年,我也看言情来着,这场景真是烂俗。看来她内心深处终究不怎么喜欢我,因为不管她到底爱不爱周慕辰,我都是她女性尊严史上的一个伤害。 但是,我也有女性的尊严! 我今晚还喝了点酒! 所以我平静的看着她,慢慢的说:“可他不需要我懂。如果他需要这种的,有大把让他选。” 我不是一个毒舌的人,但我毒舌起来也可以很不是人的。 我成功的看着夏依璇的脸白得跟死灰一样,心里却并没有那种占了上风之后的快/感。我知道我戳到了她心里最难受的地方,我惊讶于自己这种冷酷的天赋,同时也觉得这种冷酷很吓人。我其实应该体谅一下她啊,她对我的态度一直都很友善,现在她爸躺在手术室里,我在这儿跟她置什么气? 作者有话要说:上周没更新……因为这两周遇到太多伤心事了,人生头一次在办公室被领导骂哭起来,实在丢人得很,导致一周人都是恍惚着(其实五一之后好像都在恍惚TT)。其实我很少哭的,真的,但工作之后觉得人生都变得陌生了,我失去了很多得心应手,多了很多不知所措。我虽然没觉得这是坏事,其实在一定程度上来说是好事,但是我还是会觉得艰难。这奏是人生啊! 下章应该就会大结局了,我不能骗大家说跟出版结局一模一样,但其实主线是一样的,只是出版结局多了点字数而已,不会像南墙的网络版偏差那么大。(话说现在网络上的南墙铺天盖地都是那个雷死人的网络版结局,每每看见我自己都内牛满面。我吸取教训了,真的,那时候年轻不懂事啊……) 还有一个消息:回头草应该能跟巧取豪夺一块儿上市,因为之前《巧取豪夺》的结局我自己写得太纠结,导致出版一拖再拖,回头草我很编辑都决定速战速决,这次真的不用等很久了!(但愿……) 第55章 “夏永盛的家里人在吗?夏永盛的家里人!”一个不耐烦的女人声音从外面传进来,还没等重复第二遍,夏依璇已经身子一立,然后飞奔了出去,一点也瞧不出刚才还是那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我无奈的想着今晚上的人怎么都冲进冲出的,打开门跟上,看见一个护士正在喋喋不休的抱怨:“……推出手术室都找不到人,你这家里人怎么当的啊……”夏依璇咬着唇一句话也不回。然后就看见了那张传说中的手术推车,正缓缓的从手术室里推出来。 今晚上唯一能称得上还算好的消息是:还好那白毯子不是盖在脸上的…… 她冲上去抓着夏永盛的手,眼泪的量和速都吓死人。夏永盛微微有点转醒的趋势,但显然虚弱的很,只是有点艰难而虚弱的抖动着眼皮。这场面让我也觉得有点忧伤,原来人不管有钱没钱最后那模样其实都差不多,他现在这样子还不抵我那每月退休工资一千五的老爸神气。 正在唏嘘,手背忽然一暖。我侧目,周慕辰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我旁边,抿着嘴没有说话。他的目光看向病床上的那个人时一点温度也没有,活像在看一出丝毫不打动人的话剧。这就是我熟悉的周慕辰,爱憎分明,一点不混淆。 我想问他关于夏依璇怀孕的事情,不过碍于这个气氛实在有点不好开口。但没想到立马就杀出来一个人帮助我答疑解惑了。 骆维站在另外一端的走廊上,与周慕辰的冷漠截然相反,他走上去就将夏依璇狠狠的搂在怀里。无论什么时候,这俩都像在演绎虐恋,从长相到气质都是。我偷偷瞄了瞄周慕辰的脸色,在看见他还是那副冷淡的表情之后,心里莫名其妙松了口气。 夏依璇在骆维怀里挣扎,低吼了声:“放开我!” 骆维却说:“孩子的事我知道了。” 夏依璇好像愣了一下,其实我觉得她完全没有必要出乎意料,连我都看出来了,这么聪明又那么在她身上花心思的骆维怎么可能不知道。 四下里寂静无声了一片刻,夏依璇拧着眉低低的说了声:“现在不要说这个!”她向医护人员点了下头,示意可以送夏永盛回病房了。却没想到原本半昏迷状的夏永盛忽然抓住了夏依璇的手腕,虽然谈不上力道,但是确实是有意识的抓住了。 夏依璇紧张得立刻俯□去,颤着声却克制着尽量轻柔的问:“爸爸你醒了?我送你回病房休息好吗?” 夏永盛皱着眉,氧气罩里的嘴唇在微微的张合。夏依璇好不容易红回来的脸色又有些发白,她好像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摘下了夏永盛的氧气罩,凑到他耳边去听他说什么。抬起头来的时候嘴唇紧闭,却有些发抖。 我们都不知道夏永盛跟夏依璇说了什么,夏依璇惨白着脸在那儿就像要石化了一样,半晌之后,才憋出一句:“您别问了,休息好再说。” 我明白了,夏永盛也在问那孩子。 夏永盛疲倦虚弱的脸上却全是坚持。他没有松开夏依璇的手,只是轻轻的喘着气,用一种病态却不容拒绝的目光看着她。 旁边的骆维似乎也屏住了呼吸没有说话,他应该也是再等夏依璇的答案。 夏依璇痛苦的低下头去:“爸爸,不要逼我了,我会疯的。” “依璇,为什么不告诉你父亲?”骆维在旁边淡淡的说,“他早晚都要知道。” 夏依璇痛苦的皱着眉,没有接话。 看来,孩子确实是骆维的。我那口气更松了一些。 “夏董事长,我会好好照顾依璇的。”骆维转而对着病床上的夏永盛说:“不管您以前怎么看我,怎么对我,我对依璇的心从来没有变过。” “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夏依璇忽然开口打断骆维的话,“如果你是来看望我父亲的,那他现在没事,你也可以走了。如果你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来报复我父亲对你做的那些事,那就大可不必了。”她冷笑了一声,斜眼看着他,眼里带着嘲讽:“你怎么就知道这个孩子是你的?” 这句话一出来,首先震惊的绝对不是骆维,而是我。因为我清楚的听见周慕辰低声说了句:“央晓你轻点,我胳膊都要被你抓青了。”我有点发窘,忙把刚才捏着他的手放了下去。但这孩子不是骆维的,那还能是谁的…… 骆维显然也有点意外,但很快他就勾起嘴角,无奈的笑着:“依璇,不要拿这个事情来闹脾气。” 夏依璇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闹脾气?”她忽然把目光转向周慕辰,微笑着说:“你准备让他误会到什么时候?” 我脑子里“嗡”一下,已经完全处于懵了的状态。这是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转了一圈,怎么又跟周慕辰扯上了! 周慕辰微微皱了下眉,没有说话,骆维已经低吼出声:“不可能!这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你这两个月见过我几次?”夏依璇冷笑更深,“我跟着慕辰熬通宵做测试的时候你在哪儿?我跟他一块儿设计游戏参展方案的时候,你又在哪儿?他陪着我做了两次产检了,凭你对周慕辰的了解,如果不是他的孩子,他会这么上心吗?” 当然不会!我心里几乎是反射性的就冒出了答案,周慕辰没那么博爱,他的情感和精力只够分配在那么几件事上,一个不爱的女人跟陌生的小孩绝对不在分配的范围之列。但如果这个孩子跟他有关系那就另当别论了,他或许情感很吝啬,但责任感却很强,是他的责任他就会背到底。但如果是这样,那我算什么?情感还是责任? “周慕辰,你告诉我这是不是真的?”骆维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周慕辰死死的抓着我的手,我连挣脱的机会都没有。不过一直沉默的他终于说话了,他说:“我不否认我做过的所有事。” 我知道我不该泪奔的,这样的情形下我再泪奔实在是太没出息了。我应该上去狠狠的甩夏依璇一个耳光,然后告诉她:其实我也一直不怎么喜欢你来着!这是我能想到最狠的话……但我为什么就这么想泪奔呢?周慕辰的手就像一块烙铁,烫得我只想甩开,要不然它会沿着指尖一直把我的心脏都烫烂了去。“我,我想回……” 周慕辰根本不管我说什么,他只是面对着对面那三人,淡淡又说了一句:“但是你们都听好,夏依璇我不要,她肚子里的孩子,我也不要。” 夏永盛的手抖得厉害,夏依璇赶紧让护工把他退回病房去。骆维已经冲上来抓住了周慕辰的衣领,二话不说就一拳挥了下来。 周慕辰终于放开了我的手。电光火石之间,他竟然后发而先至,一手挌开骆维挥过来的拳头,另一手狠狠一拳揍在骆维肚子上。“我说过毕业那次我是让你的,以后都再不会了。”周慕辰推开蜷成一团的骆维,又过来想抓我的手。但是这次骆维更快,一拳结结实实的打在周慕辰的脸上,把他揍了个趔趄。 两个人瞬间就打在了一起,你一拳我一脚,引来了无数医生和病人的围观,却没一个人上去拉架。因为周慕辰找来的那些人没拦着记者,倒是把围观秩序维持得很好,一个苍蝇也没办法飞进去打扰他们的战斗。 我看着不远处的夏依璇抄着手站在那里,脸上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既没有羞愤难难当,也一点都没要上来劝着的意思。心里忽然对这帮人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厌恶:这才是有钱人的本性吧!他们有资本,够冷漠,玩得起,放得下,我是哪根筋搭错了地方才认为自己能和他们参合在一起的?我根本就不是他们那一路的啊,活该我现在这么像个傻瓜,要走要留都丢人得要死! 但还是要走的啊,留在这里算是怎么个事呢?没了周慕辰,我跟这里发生的任何事都一点关系没有。我这么想着,眼里冒出来的东西却让我没法看清应该从哪儿撤出这不靠谱的地方。恍惚之中一转身,狠狠的撞翻了墙边一个垃圾桶。 周慕辰望过来,手上稍微一顿,就立刻被骆维狠揍了一拳,这是我离开之前看见的最后一个场景。很难形容那一刻的心情,我惯性心疼着他一定很痛,但同时竟然也有些变态的希望他再被揍上几拳。这种扭曲的心态,可能就是我跟他们这帮人长期厮混的后遗症。 周慕辰没有出来,他可能已经把骆维揍翻在地,也可能被揍翻在地,但不管战斗的结果是什么,他都没有追出来。我在医院的门口发了一阵呆,抹了一把脸然后觉得有点好笑,却又莫名的觉得轻快。其实从小四告诉我要“逼婚”以来,我的心理就起了一种微妙的变化,我不能再什么都不想只轻快的做着饭,不能再没头没脑的铺好床等着他熬完几个通宵回来还开心的哄着他睡觉,更不能在想到他已经飞黄腾达还住在我拿小破屋里时而继续心安理得…… 企图心这种东西,就是一旦被撩拨起来,就再也打压不回去。它膨得越来越大,把我压得结结实实喘不过气。虽然我努力克制不去想,但可能潜意识里那种恐慌感早就把我折腾得气血两虚了。现在听到他承认和夏依璇的事,我反而觉得压在我身上让我沉重的东西瞬间消失了去。 或许我内心深处也很赞同夏依璇的话,我也是受着传统教育成长起来的,也在根深蒂固的认为王子就要配公主,女仆还是从了马夫比较合适。我根本没想过周慕辰有东山再起的那天,所以那时候我理所当然的把他当成了不如鸡的落魄凤凰,也没太觉得不能凑对这问题。但时间不止是把杀猪刀,还是把两极分化的杀猪刀,王子复国了,女仆失业了,终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这就是生活,不是童话,更不是YY小说。 忽然仰天长啸了一声,成功的将一个正要进大门的伤患人士吓得立在门口半分钟愣是没敢再往里走,我想他肯定是在确认这儿到底是医院还是精神病院。吓人的感觉真好,嗯。我满意的想着,伸手打车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啊,一章竟然还没写完!下章一定完,一定完。周末就贴~ PS这孩子不是周公子的,你们懂的~~~ 56 结局 小破屋里充斥着一种好久都没有过的俺静。我觉得此时的我很应该去遁个空门什么的,倒不是想不通求解脱什么的,而是忽然发觉心境很适合参禅,看门不是门,看屋不是屋,都是安静,我甚至能听到蟑螂在厨房垃圾桶里上串下跳的声音。      这种安静能把人活活给憋死。      我冲进厨房狠狠一脚跺死了那只蟑螂(别说还真有),然后又冲回屋里拉开衣柜,把周慕辰的东西翻出来没头没脑的往纸箱里塞。他要是回来拿就立马都给他,要不回来……我就拿去捐了献爱心,反正现在的他是不缺这点钱的。      到底意难平。我终于知道这句话是什么个味儿了,就是不杀个把人我真想不出来还有什么方法能让心里那口越来越拦不住的恶气平息下来。      “你在干什么?”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在这安静的时空里好像炸了一道雷,劈得我手一抖,差点没拿稳衣架。      我没回头去看周慕辰。刚才那声儿又嘶哑又疲惫,我想我一回头看见那张脸肯定就再也没动力继续收东西,说不定还会没出息的去打盆水来给他洗把脸什么的……不,我不能那样!他手上沾着我的清白,他还该死的跟夏依璇不清不楚,杀出个小孩来都不知道是谁的,这哪儿是坑爹分啊明就是坑我!      “收了东西你好拿走。”我手上继续。      一只大手忽然按在我面前的衣服上,关节破了好多处,褐色的血渍沾在上面分外戳眼。“谁说我要拿走了?”      我忽然怒从心头起,转身就想冲他吼一句:“你不拿走就自己去买新的好了!”但是话还没有出口,却先听见他说了一句:“央晓,我们结婚吧。”      在这样一个混乱的夜晚,我正大张旗鼓心意已决准备彻底断了我人生唯一的执念时,他却这么云淡风轻的继续勾/引我,还勾/引得这么彻底……      我转过身来,从他回来以后我第一次看清楚那张脸。嘴角破了,眉骨也破了,左脸颧骨处淤青了一块,足见医院那一架的惨烈。但就是变成了这样,那张脸还是好看得很,再多看两眼,我都要觉得就算他有个孩子我也可以原谅他了。所以我闭上了眼睛,咬牙把他往门外推,嘴里拼死抵抗着:“你走吧,都这样了,你不要再说这些诓我……”      他忽然也不知道怎么一闪身,就把我抵在了卧室门口。就算刚才跟人火拼了一场,但对付我好像还是跟刀切豆腐似地。“都怎么样了?”他问我,脸上居然还带着笑!      我觉得眼睛又开始酸了。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这么无赖来着?      “央晓,你喜欢礼服还是旗袍?”他勾着嘴角,继续轻声跟我念叨,“婚纱是一定要有的,敬酒的时候穿什么呢?我觉得长辈应该会比较喜欢旗袍……”      “周慕辰……”我企图打断他的畅想,未成功。他接着说:“如果你要是喜欢礼服,咱们就做一套去你们家宴客的时候穿……”      “周慕辰……”我强压住心里已经快要喷薄而出的怒火,想要维持住最后的体面。可惜他还是不给我机会,“你说是年前办事比较好还是年后再办?或者等到稍微暖和点,穿婚纱更漂亮……”      “你有完没完!”我猛地一拳抽在门框上,然后自己先抽了口冷气……太他妈疼了!      “央晓你干什么?”周慕辰要抓我的手。      “我干什么?”我仅有的一点理智终于溃堤了,这人怎么能这么可恶!怎么能这么可恶!“我也不知道我自己要干什么!我也不知道你到底要干什么!现在这样你竟然跟我说结婚?怎么结?让夏依璇大着肚子来跟我们说‘新婚快乐’,再让我看着她的肚子跟所有人说‘我愿意’?”一脑补到这样的场景,我更加悲从中来,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央晓,你冷静点。”周慕辰说。      “怎么冷静?”我无力的看着他,“周慕辰,我只是个正常人,就算我比你们差了很多,但我也知道高兴会笑生气会怒,我永远也修炼不到你那个样子。”      “哦?”他轻挑了一下眉,平静的问:“我是什么样子?”      我简直要恨死了他这宠辱不惊的模样,咬牙冲着他吼:“还不就是现在这个样子!我永远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永远都要小心翼翼的猜你是喜欢还是不喜欢。我猜了六年你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我,我以为我自己猜着了来着,但是……但是……”我的声音难以抑制的带了些哽咽,“到今天我才知道,我根本还是猜不着。”      周慕辰没说话,一双清亮的眼睛静静的看着我,我呜咽更重:“我以为你喜欢我来着,我真以为你六年前就喜欢我来着。”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喜欢你?”周慕辰轻声问。      我两眼含泪望着他:“你要是喜欢我,又怎么会跟夏依璇……那样?”发现真的没办法看着他的脸去形容他跟夏依璇的关系,所以又把头低下去,“六年前你说那些伤人的话,刚搬来那会你对我那么冷漠,我可以理解是因为误会,后来在一起时基本没什么时间见着,我可以理解是因为你忙,你从来没有像正常处对象那样对我说一些好听的话,我可以理解是因为你不习惯那种相处,但是这个……这个你叫我怎么理解?谁的人心不是肉长的啊!”      周慕辰看着我的目光依然平静,他沉默了片刻,淡淡的“哦”了一声,“我从来不知道你想了这么多理由来帮我开脱。你还想什么了?”      我就像被打了酒精一般,混沌的脑子里开始源源不断涌出一些乱七八糟的话头,“你为什么要搬到这个家里来呢?我花了六年时间,好不容易才觉得我应该没那么喜欢你了,你又突然蹦出来,还把我拉进你那些乱七八糟的生活里面。我或许是有点管不住自己不去喜欢你,但是我也从来没有硬缠着你啊,你为什么又要让我真觉得自己有戏呢?其实如果没有在一起,你怎么对我我都不会生气的,你甚至可以不交伙食费和房租,可以整天不跟我说一句话,可以对我冷嘲热讽,我都没关系。但现在不行了,我真会生你气的,你怎么能这样……”      “听你这么说,我也真觉得自己是个混蛋。”周慕辰忽然说,然后一把把我死死的抱在怀里,在成功的把我的控诉憋死在他的胸口之后,他在我耳朵边说了一句:“所有的罪状我都认,不过,我跟夏依璇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愣在那儿,连哽咽都忘了。呆呆的愣了好一阵,才觉得不对劲:“不可能,你明明自己在医院都承认了……”      “我承认什么了?”周慕辰的声音里带着一股浓浓的笑意:“她说我跟她一块儿熬夜做测试,设计参展方案,还陪她产检,这些我确实都做过了,我一样也不否认。但是其它的事儿我一件也没做过,我当然也不会认。所以夏依璇和孩子我都不要,我说错什么了?”      我觉得自己的眼睛越睁越大,大得眼珠子都要从框里蹦出去。“你……你……”      “我刚回灵星的时候,有一天发现依璇在办公室里晕了,就送她去医院,结果就检查出来她怀孕了。”周慕辰眼里带着揶揄的笑:“央小姐,我发誓除了送她上医院时抱了她一下,我可连她一根指头都没碰过,这样还能造人,难度实在大了点。”      我一下涨红了脸,不知道要说什么好。“那,那你怎么没告诉我?”      “我没有问她孩子是谁的,但她叫我不要告诉任何人。医生说她情绪不稳定,身体底子也不好,不注意有可能出意外,所以我就答应她谁都不说。我很理解你八卦若渴的心情,但是你也不希望你未来老公是个不守承诺的人吧?”      “可你在医院的时候也没把话说清楚啊。”我忽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他确实什么都没承认,但也什么都没否认啊!要不是他那种搞得跟真的一样的态度,夏永盛能被气得立刻被抬回病房?“而且夏依璇干嘛突然就说孩子是你的?”      “还不都是因为今晚差点被气死的那只老狐狸。”周慕辰轻哼了一声,“要是他今晚被气死,也只能怪他太喜欢把自己当回事了。那时候他煽动骆唯一起对付我,一方面是想看看我有多大 能耐,另一方面也是想试试骆唯的为人。后来骆唯果真跟他统一战线了,他就开始提防骆唯了。我原本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想法,所以那次带你去参加那个宴会,其实是想用股份挑拨一下这两人,结果没想到根本就用不着我多此一举,夏老头根本把自己当上帝,谁都只配被他耍着玩。”      “可惜他不是真上帝,还是会得点老人病。那时候夏永盛已经防着骆唯,不但要防他抢公司,还要防他抢女儿,所以他一定要把我拽回公司,恨不得把女儿和公司打个包都塞给我。骆唯当然更恨他,连带对依璇都冷嘲热讽,弄得依璇连怀孕都不想告诉她他。刚才依璇在医院确实是想气气骆唯,不过她唯一没想到的事,我跟她爸也不怎么对付。”      “她不知道你跟夏永盛的关系?”我惊讶的问。      “她什么都不知道。”周慕辰说,“我也只是浑水再搅一下而已,算是骆唯对我做那些事的教训。”      我好像终于捋顺了线条关系。骆唯为了跟夏永盛示威,特意跑到医院再刺激一把夏永盛;夏依璇不知道周慕辰跟她爸的过节,为了气走骆唯顺便安抚手术后的夏永盛,就半真半假的示意孩子是周慕辰的;周慕辰为了小小报复一下对不起他的两个人,一个顺水推舟果然把局搅得昏天黑地……有钱人生活咋这乱呢?      “你……”我被他弄得一个字也挤不出来。但很没出息的是,五分钟之前还觉得他是混蛋的那口恶气,竟然不知道去了哪儿。半晌之后,我终于觉得还是不能这么便宜了他:“我受不了你们这些互相折腾报复的把戏了,像这么闹下去,什么时候算个完?”我只想日子过得清净平顺些啊,他们的阵仗都太大,随便一跺脚我的生活就要抖几抖,我受不了,真的受不了。      “没了,再没有了。”周慕辰耸耸肩。“我已经跟夏永盛递了辞职信,从此以后,我跟灵星,跟夏永盛他们再也没有一点关系了。”      这次我呆得更严重,完全没想到刚翻身做主人的周慕辰自己又把自己给打成了贫农。男人不都放不下自己的事业吗?更何况灵星是周慕辰一手一脚弄出来的,绝对是亲儿子。“你,你舍得灵星?”      “有什么舍不得的?”周慕辰满不在乎的笑了笑,“我以前最想做的事已经做完了,所以灵星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现在我有更想做的事。”      我好奇:“什么?”      周慕辰看着我,忽然扬起嘴角一笑:“周太太,我要扭转你心里那个混蛋形象,当个彻头彻尾的好丈夫,不知道你肯不肯赏脸给次机会呢呢?”      **      以上就是发生在那混乱一晚的最后场景。哦不,最后的场景其 实是央晓莫名其妙发了最后一个问,后来她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有多么的找抽。      她问周慕辰:“你和骆唯最后谁打赢了?”      周慕辰挑了挑眉:“那还用说?”      她更加找抽的补了一句:“但是我出来的时候还是觉得你挨打的次数要多点……”      周慕辰忽然把她打横抱起来:“其实刚才那一架我根本没怎么用力,现在就可以给你证明一下我保存了多少实力。”      央晓想挣扎:“还是不用了……”      周慕辰把她箍回怀里:“我想好丈夫第一步应该从床开始,你觉得呢?” ━━━━━━━━━━━━━━━━━━━━━━━━━━━━━━ 小说下载尽在八零电子书网www.txt80.com--本书由【夭桃仙仙】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