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gase99】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好险鸡飞蛋打》 作者:刍不回 文案: 结婚一年魏筹才发现老婆是尤物。 尤文溪一直以为魏筹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却没想到他是个深藏不露的衣冠禽兽。 男主前期不渣!!!(为男主正名╭∩╮)后期忠犬!!! 女主内里尤物表面道貌岸然冷清禁欲,男主亦然?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甜文 爱情战争 主角:尤文溪 ┃ 配角:魏筹 ================ 第1章 路遇 1、路遇 下午四点,魏筹的车被堵在了青柏路上。 封闭的车厢里有极淡的古龙水味,柔软皮椅光洁锃亮,冷空气从风口逸散到车子的角角落落。视线穿过挡风玻璃能看到前面堵得水泄不通的两条长龙。阳光从正前方照进来,虽然车里开了空调,所过之处还是被其热情感染。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松松搭在后座那一片阳光里,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剔透得好像带着柔光。 过了一会,那手动了动,慢慢收到腿上。 坐在开着冷气的车里都能感受到太阳的灼热,魏筹眉头微拧。 司机被太阳直射,脸上有些灼痛感。他焦躁地敲了敲方向盘,抬着眼睛看向长龙前方,队伍还是停滞不前。 在青柏路堵了一个多小时,后座一点动静也没有,司机焦灼之余忍不住瞄了一眼后视镜。 本来坐在后座正中的男人避开阳光坐到了左边,司机只看到了半张精致白皙的面孔。只那半边脸,咖啡色的头发整齐地梳到脑后,额头饱满,眼睛深邃略带沉思,鼻梁高挺,唇薄不肉,下巴上有美人沟,面部线条流畅深刻,皮肤虽白,却与亚洲人温润如玉的白不太一样,他白得更为凌厉,凛冽如雪。 这是个混血儿。 魏筹察觉到有人在看他,抬起头刚好和后视镜里司机的视线对上。 司机被那双不带半点人情味的眼睛一扫,脸上的灼热感凉了一半,连忙撇开眼。 魏筹缓缓收回视线:“还要堵多久?” 和许多外国人一样,魏筹普通话说得虽好,却过于字正腔圆,本就不苟言笑,这下更显得他严肃而刻板。半年时间已经足够司机适应他的说话风格,回道:“得看前面什么时候疏通了。” 司机略有点心虚,他仗着魏筹回国不久,对桐城并不了解,偷懒抄了小路,本以为这边能快点,谁知道遇上了堵车。 好在魏筹并不急,他闲闲看向窗外。 青柏路两旁是桐城老居民区,房子低矮破旧,亟待拆迁。路边绿化带灰尘足有一寸厚,地上全是小摊小贩留下的黑色油印。空气里好像全是土黄色灰尘,这么停一会,都快看不出车子原来的颜色。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前面的车辆终于缓缓挪动。 魏筹正襟危坐,正想将头扭回来,却无意中扫到街上一对男女。 女人被一个男人背着,长发一部分披散下来,一部分被撩到耳后,隔着这距离看过去只觉得她脸小。阳光落在她身上,将那张本就漂亮的脸更衬得明艳昳丽。她将手搭在男人身上,不知道听到什么,突然笑了起来,那张本来略显严肃的脸瞬间如冰雪消融。 男人也微微笑起来,眉眼间温柔的神色一览无余。 道路疏通,车子渐渐开得快起来,魏筹只看了一会就回了头。 晚上还有应酬,但魏筹看了眼时间,道:“回祁山。” 司机应了声好。 没多久,青柏路走完,t字路口左边那条路封了,立了个东倒西歪的牌子:前方施工请绕行。右边是一条小吃街,临近饭点摊贩纷纷开张,三轮车堵到了马路中间。人来人往,多是十来岁穿着校服的学生,因为没有车辆能从小吃摊中挤过,他们过马路时肆无忌惮,好像在学校操场散步。 魏筹皱了皱眉。 司机心虚地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人,小声嘀咕了一句:“这边怎么突然施工了。”说着顺着车流往回开。 本想抄近路,结果反而绕了远路。 回去的路上魏筹坐如钟,没再往窗外看。 、 尤文溪将车停在青柏路附近一家超市的地下停车场,就近买了些水果,提着走了很长一段路后迷路了。 青柏路这一块单从外面看除了破壁残垣似乎没什么好说的,但一旦进到里面四通八达的巷弄,能转得人头晕脑胀,好似进了实体障碍迷宫。脚下杂物成堆,头顶电线错综复杂,两旁居民楼残破不堪,窗户与窗户之间横拉铁丝,晾满衣物,窗台上晒着鞋,有些还不停滴水。尤文溪中了两次,差点以为是鸟屎,一抬头看到一条破抹布般的泛黄内裤。 尤文溪心里一阵恶心,连忙离开这里,一边走还一边掏纸巾擦头发,力道之大恨不得将那一块头皮揭下来。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一路上一个活人也没遇见,周围寂静得连空气里的尘埃都好像静止了。大太阳底下,尤文溪心里都有些发毛。 到巷口,她闷头转弯,却一头撞进一个人怀里。尤文溪条件反射后退一步,说了一声对不起。 “尤老师?”被撞的人惊讶地喊道。 尤文溪道完歉就已经看清来人了,是他们学校的另一个老师,高二六班的班主任,教语文,叫徐漆,五十来岁,没什么能力,工作二十几年还只能混个普通班的班主任,拍了这么多年校长的马屁还越混越差。 尤文溪诧异他也出现在了这里,刚想问,却听他已经先道:“我来这家访,尤老师怎么也在这?” 尤文溪一抿唇:“我也家访。” 尤文溪话不多,徐漆虽然是个语文老师,这时候却显得有些局促,在尤文溪说完话后一时竟有些无言。 尤文溪抬头打量了一下四周,问徐漆:“徐老师哪个学生也在这住?” 徐漆忙接话道:“廖晴,那个有点叛逆的女学生,染了一头黄头发,在学校好像还挺有名的。” 尤文溪对他这个学生有印象,她笑了笑道:“你谦虚了,何止有名,那是大名鼎鼎。” 徐漆有些尴尬,干笑道:“尤老师就别挖苦我了,学生不听话,我也黔驴技穷了,口水说干不管用,叫了三次家长没一次来的。” 尤文溪点点头:“所以这次来家访了?” 徐漆叹气:“山不就我我就山,这姑娘昨天没来上课,假也没请,家长电话也打不通,问她朋友没一个知道怎么回事,我只好过来跑一趟。要真出事了肯定要说我这个班主任不负责任。” 没想到他还算尽职,尤文溪发自内心道:“确实。” 话说开了徐漆好像也没那么拘谨了,问尤文溪:“尤老师又是为了什么事家访?” 尤文溪道:“马上要高考了,有个学生病了。” 徐漆惊讶道:“这么关键的时候病了?” 尤文溪也有些愁:“前两天下雨,这两天又热成这样,冷热交替,自己还不注意,压力又大,病了也正常。只希望他能快点好起来。” 徐漆看尤文溪很关心这个学生,不免多问两句:“尤老师这么上心,这学生成绩还不错吧?” 尤文溪轻飘飘看了徐漆一眼,语气平淡:“一般。” 徐漆再次感觉到了无形的尴尬,干笑一声,正想说什么转移话题,却听尤文溪又道:“时间不早了,既然要家访咱们就不聊了,在这别过吧。” 徐漆也暗松了一口气,他面对尤文溪的冷淡竟觉得有些紧张,忙道:“好,那再见。” 尤文溪略一点头:“再见。”她说完便绕过徐漆走了。 徐漆却在原地目送她。 尤文溪一脚捅穿一块横在地上的木板受了伤,脚踝处血珠汩汩冒出来,就跟金鱼往外吐的一个个泡泡。祸不单行,她忍着疼跨过那块木板,还没站稳又崴了脚,而且还是那只刚受了伤的脚。 摔倒时苹果滚了一地,她站起来试着走了走,脚钻心的疼。无奈之下她坐到一处尚算干净的台阶上,脱了高跟鞋。白皙的脚丫子踩在脏乱的地上,就像从污水池里开出的一朵睡莲。她一蹦一跳地去捡苹果,捡到第三个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尤文溪。” 尤文溪松了口气,扶着墙要站起来,不再乱跳着去捡苹果了。 来人力气很大,走过来一把扶起尤文溪:“你脚怎么了?” 尤文溪撑着他胳膊,扭头看他:“扭伤了,还被划了。井西你昨天为什么不去上课?” 叫井西的男生身材高大,留了一头板寸,五官端正帅气。他是单眼皮,眼尾很长,看人时挑高眉,乜斜着眼,显得有几分玩味与不屑。 “想去就去了不想去就不去。” 尤文溪瞪着他:“你成绩本来就不好,考个三本都困难,还想去就去不去就不去,这是想复读是吗,复读有多难你心里有数吗?” 井西向前一步,满不在乎道:“有数啊,可考不上为什么非要复读?” 距离太近,尤文溪下意识想往后退,却努力克制住了,她站稳身体,直视井西的双眼,一句你有数个屁堵在嗓子眼转了一圈又下去了,最后道:“你对高考就这么儿戏吗井……” 然而她话没说完,井西手从她膝弯穿过,一用力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尤文溪大惊失色,差点咬到舌头,教育的话也来不及说了,挣扎着要下来:“井西你干什么?” 井西神色淡漠,不为所动地抱着尤文溪往巷外走:“带你去附近诊所看看。” 虽然一路走来并没有遇到什么人,但要去诊所怎么也不该是这个姿势,更何况她还是他的老师,班主任,成何体统! 尤文溪压着怒火一巴掌扇在井西脑袋上,冷静下来后声音凉凉:“放我下来。” 井西停了下来,低头看怀里的尤文溪。这么折腾一通,尤文溪头发凌乱,其中有一缕像蛇般身躯柔韧地钻进她嘴里。她红润的唇微微张着,露出欲说还休的一点白牙。那双紧盯着他的凤眼却冷静又凌厉。 井西手微微一紧,在尤文溪挑高了柳眉时将她放了下来。 尤文溪站稳,倒是没有拒绝井西扶他,执着地想要问出答案:“你昨天为什么不来上课?” 井西对天翻了个白眼,舌头轻舔了一下唇,看着尤文溪笑了笑,既无赖又混帐:“不告诉你。” 尤文溪手又痒了,但她忍了下来:“行,你可以不说,先带我去你家。” 井西勾了勾唇:“先带你去诊所,脚不要了?” 尤文溪冷道:“我脚不要紧,你高考才是大事,不要废话,先去你家。” 井西一耸肩,松开尤文溪,抱臂靠到一边,懒懒摊开一只手:“请。” 尤文溪瞪着他:“带路。” 井西笑笑:“你来这不知道我家在哪吗?” 迷路这种事当然不能在学生面前说,尤文溪淡定自若:“给老师带路不是应该的吗?” 井西揶揄地看着她,敷衍地点点头:“应该应该,不过我也忘了。” 这混帐,尤文溪克制不住地想敲他。她强行压下心头怒火,声音低沉:“井西!” 井西却完全不惧她,无畏地和她对视,但坚持不过一会他就移开了视线,妥协道:“好吧。”他转身在尤文溪面前蹲下。 尤文溪不解:“你干什么?” 井西道:“背你,你这样怎么过去?” 尤文溪:“我自己可以走。” 井西有些不耐:“很远。” 尤文溪犹豫,左脚试着用力,虽然好了一点但依旧很疼,担心脚伤到了韧带,她权衡了一下,趴了上去:“背一段放我下来,缓缓应该就好了。” 井西背着她起身,敷衍地嗯了一声,看起来明显没听进去。 尤文溪手里拿着高跟鞋提着苹果,扫了一眼周围问道:“这附近有人住吗,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话音一落,旁边楼里突然传来一阵吆喝声伴随着门响。 “廖大爷,廖晴老师来了。” 尤文溪微微诧异,她和徐漆分开的时候明明背道而驰,她怎么会在廖晴家后面?难道她走了那么长一段路又绕回来了? “你们这路况还挺复杂的。”尤文溪心里有点窘迫。 井西不知道她迷路了或者猜到也懒得拆穿,哼了一声算作回答。 俩人从廖家后面巷子离开。 徐漆走进廖家,无意中瞥到窗户处两道身影一闪而过,他再想细看,却被廖晴爷爷不安的询问声拉回了注意力。 第2章 见面 2、见面 井西背着尤文溪先找着了家诊所治脚伤。 医生给尤文溪的脚上药,告诉她:“不是很严重,但还是尽量不要乱动,注意休息。” 清理伤口时,尤文溪疼得额头冒汗却一声不吭,这里听到医生的嘱咐,也只是抿嘴点了点头。 井西靠着柜台看着她,嘴角微微勾了勾,却又很快恢复面无表情。 等伤口处理好,尤文溪缓了一会,觉得没那么痛了,扭头对井西道:“走,去你家,我见见你爸妈。” 井西找了一张病床坐下,手摸了摸口袋,看一眼对面专注地盯着他的人,到底没把烟掏出来:“你要说什么在这说吧,我懒得再背你去我家……” 尤文溪只觉得伤口更疼了,气呼呼地打断他:“我自己走,不需要你背。” 井西不耐地啧了一声,偏头扫了眼外面,收回视线又是那副百无聊赖的模样:“那你去吧,请。” 他不带路尤文溪怎么可能知道怎么去,尤文溪瞪着他,深吸口气,过了会后居然没有生气:“那好,不去也行,你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昨天为什么不去上课,还不请假,家长电话还是空号,”如果不是昨天井西一整天都旷了课,尤文溪还不知道他家长电话号码已经成了空号,“你是不是太不把高考放在眼里了?” 井西懒懒抬眼睨着尤文溪:“班里不管学习成绩好的不好的,好像没谁不把高考当回事吧,那少我一个不少多我一个不多,你管我那么多干什么?” 尤文溪觉得再和他聊下去自己会心肌梗死,努力不跟着他思路走,不被他挑动情绪,冷静道:“你是我学生,不管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既然你在我的班,那你就是我学生。成绩好也好坏也罢,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对待学习的态度。你要是每天认认真真老老实实待在教室里,我也没那么多多余的心思来管你是想考个好大学,还是想复读。”她这话说得十分公事公办,对这个正处青春期的学生来说甚至有几分冷面无私,“这是我的工作,请你配合我的工作,这样说可以吗?” 井西目光沉沉看着尤文溪,没有说话,眉眼间多了点或许连他自己也不曾察觉的戾气。 尤文溪叹了口气,这才开始正式的说教:“我当班主任的时间不过两年,第一年带了高一的一个重点班,是代理班主任,第二年学校让我带高三九班,一个普通班,也是现在这个班级。说实话我没什么经验,全靠你们配合。要是能把你们顺利地送到高三毕业,我也算功德圆满,对你们来说也是一桩好事。这样两全其美的事你为什么看不明白?”尤文溪看一眼井西,一顿又道,“我这样说,是不是很符合你们这些学生的心理?我要是在这长篇大论高考对你有多重要,想必你心里会更加抵触。我也不说那些虚的,毕竟你要是不把高考当回事,那高考确实什么用也没有,最多给你复读履历上添上光彩的一笔,当然了你也可以选择不复读,但这么多人呕心沥血挤破头也要过高考这座独木桥,难道在大家心里它就真一点用也没有?只剩下一个月了,你回学校,不需要你违背自己本意好好学习,我也不追究你昨天无缘无故旷课的事,你只要端正态度,每天上课的时候在教室里坐着就好,这不难吧?” 井西嘲讽地看着她,嗤笑了一声:“配合你工作可以,不难。” 尤文溪就像没看到他眼里的讽刺:“我本来也不想找你,但你越来越过分。以前旷一两节课,而且九班经常有学生旷课,我要管也管不过来,但昨天居然旷了一整天的课。以后如果有事,一定要记得请假。”她站起来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将一边桌上的水果递给他,“既然你不愿意带我去你家,那我就不去了。答应的事记得言出必行。” 井西没有拒绝尤文溪的水果,伸手接了过来。 尤文溪看一眼外面:“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去吧。” 井西一根手指勾着苹果袋子,起身往外走:“先送你。” 她一番话肯定将人说得不痛快了,难得他没发作。尤文溪好笑,也不在意地板干不干净,扶着周围的摆设一瘸一拐地跟了出去。 虽然尤文溪说话不留情面,但其实句句在理。井西虽然心里不舒服,但还是尊师重道地把脚扭伤的尤文溪送到路边打车。 尤文溪艰难地坐进车里,示意前面司机等一等。手扶着门,她看向井西,眼神一改之前的严肃与冷漠,多了几分郑重与期待:“井西,老师工作六年,当班主任的经历寥寥。重点班的学生自觉好说话,给不了我管普通班的经验。我从去年走到今年,对你们态度的转变想必你也看在眼里。我对你们松懈,不代表我对你们失望,你们特立独行自由自在,每一个人都独一无二。我只是很多时候感到有心无力罢了。”她要是真的如她前面所说只是希望能顺利送他们毕业不给彼此难看,今天她就不会站在这里。她要知道井西的情况,问问同学一样可以,她来了只是觉得一切还没有结束,“没到最后一步,谁也不知道你们会成为什么样的人,我一直觉得有句话很对,成绩只能决定你们上什么学校,不能决定你们的人生。” 井西摸裤袋的手再次收了回来,他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尤文溪,替她关上了门。 尤文溪不知道井西有没有听进她最后这番话,但到这份上她已经尽力了,以后什么样,全看这人悟性。她扭头对司机道:“去祁山。” 车子只能先放在这边停车场,等回去后再让司机来开回去。 回去后可能还要买个拐杖,最后一个月怎么也不能请假了,不然刚教育了学生马上又打自己的脸,以后哪还有威信。 、 到家后已经天黑了,祁山的路灯是暖黄色,造型各异又不减奢华与艺术感的别墅像一座座城堡。开发之初,祁山别墅群就打着梦幻王国的旗号,建成之后其冷清与荒凉将梦幻二字掩盖,变得更像王子与公主的墓葬区,徒有华丽其表,没有半点人气。 出租车开到大门处进不去,尤文溪在之前就打了电话给管家,让他出来接人。但最后来的人有点出乎尤文溪的预料。 下车后看到尤文溪不顾形象的赤着双脚踩在地上,一只脚还包着纱布,魏筹露出了诧异的目光:“你怎么了?” 他不像井西会冒冒失失地冲上去扶尤文溪,而是绅士地站在一旁,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与怜惜,等着尤文溪说明情况,并向他求助。 魏筹这人做派其实十分西氏,但来中国之后他一直标榜自己是半个中国人,取中文名字、坚持说话不夹杂英文、吃中餐用筷子……有时候甚至还练毛笔字。但尤文溪并不觉得他这些行为难能可贵,只觉得这人造作过头,装逼成瘾。 她冲魏筹笑了笑:“怎么是你来接我?” 魏筹也露出一个不咸不淡的笑来:“我刚好在家,来接你不是我身为一个丈夫应该做的事吗,所以我来了。” 结婚三个月尤文溪也不爱与这人打交道,原因就是这人太虚伪。但她有自己的相处之道,面对虚伪的人她只会更虚伪。 其实对于看不惯的人,尤文溪会把他们分为三类,一类是视若无睹,一类是可以一聊,一类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之前的徐漆属于第二类,魏筹在这里是最后一类,最高级。 尤文溪笑道:“辛苦你了,白天工作那么忙,晚上我还给你添麻烦。” “你是我妻子,为你效劳是应该的,怎么能说是麻烦。”魏筹微笑道。 尤文溪牙酸道:“我只是心疼你。” 魏筹露出一个感动的表情,终于走近,在尤文溪额头上亲了一口:“谢谢体谅亲爱的。” 尤文溪瞪大眼:“!” 魏筹又退开一步,仿佛没看到尤文溪一脸难以下咽的表情,伸手笑问道:“需要我帮忙吗亲爱的?” 尤文溪露出一个笑来,殊不知难看地像要吃人:“是的,可以请你扶我一下吗?” 魏筹笑意不变:“我觉得可能我抱你会更好一点,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尤文溪心里冷笑,面上笑容却纯真如同少女,仿佛真的在心疼丈夫:“不必了,我比较重,你工作一天辛苦了,我不想给你增添负担,你扶我也是一样的。” 魏筹对此倒是没多作纠缠,耸了耸肩,道:“那好吧,虽然我觉得白天的工作并不算累,但我尊重你的选择。” 他扶住尤文溪,俩人一起走了两步。尤文溪脚上不得劲,不由自主地往魏筹身上倒。 魏筹显然回来挺久了,头发温顺地遮住额头,西装换成了休闲装,身上有极淡的香水味。 死骚包!尤文溪努力迈稳步子。 魏筹突然停了下来。 尤文溪差点以为他听到了自己的心声,抬头看过去时,眼里除了茫然还有点心虚。 魏筹略觉奇怪,只当作没发现,他郑重道:“不然我背你吧,你这样走很容易再伤到脚。” 尤文溪看一眼停在不远处的车,心里觉得很无力:“没关系,只有一点点远了,你扶着我走过去就可以了。” 他妈还不如管家来呢,浪费这么多时间虚与委蛇。 魏筹略有点遗憾地叹了口气:“那好吧,我们慢点。”他说着伸出手直接揽住了尤文溪的肩,“这样你可以走的更稳一点,不介意吧?” 尤文溪将嘴角扯到十五度,露出一个浅笑,像一个即将爆炸的机器人般机械地摇了摇头。 魏筹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半抱着尤文溪上了车。 第3章 前因 3、前因 魏筹是她丈夫,嫁给他,是为了应付尤文溪说一不二的铁腕母亲。尤文溪28岁这年,以前只是偶尔催一催婚事的尤母突然急了起来,相亲这个话题成了餐桌上的必添佐料。尤文溪每次回家都要惨遭荼毒。 尤母全名朱华,女强人,娘家背景强大。嫁给尤文溪父亲尤宝钢的第二年白手起家开了家木业公司,专做家具,五年后成功将公司经营上市。尤文溪出生那年朱华接手娘家的时信集团,并将华城木业并入时信旗下的另一家木业公司。而时信集团是桐城数一数二的企业,涉及商业地产、服务业、木业等等领域。 有着这样强大的家业,朱华并不需要尤文溪为家庭作出任何牺牲,因此不存在联姻一说。朱华催女儿婚事,单纯是担心尤文溪将不婚主义践行到底。 她不反对女儿特立独行地去当老师,反正有她和尤宝钢罩着,怎么也吃不了亏,纯当她是闹着玩的。但婚姻大事怎么能像工作一样儿戏。工作不好随时可以换,爱情与婚姻却是关乎一生幸福的事。家里可以给尤文溪提供优越的物质条件,却没办法帮她避开这个世界对于未婚女人的恶意。 催得多了朱华这么精明的人自然看出了女儿的不耐烦,但她不过歇了三天就直接给女儿找了个男人回来。 这个男人就是魏筹。 朱华对尤文溪介绍魏筹时是这样说的。 父母都是医生,家庭背景简单,常年生活在国外,魏筹这次回国,打算定居国内,尤文溪嫁过去,不用担心婆媳矛盾。魏筹本人,青年才俊,万中挑一,曾在华尔街开风投公司、成立对冲基金,他投资公司时曾与朱华有过交手,朱华对他手段赞不绝口。而对冲基金收取2.5%的年费和25%的年度净利润等大胆之举,让他在华尔街有小尹坎之称。魏筹这次来中国,除了祖籍在这也是受一家连续三年亏损的上市服装公司邀约,担当首席执行官,临危受命。朱华也不要求一定得门当户对,毕竟既要家世匹配又要年龄相当的对象,估计翻遍桐城也找不出来几个。只要有能力有才干,最重要的是对尤文溪有心,家世背景也没那么重要。 尤文溪对此不置一词,很长时间她都觉得魏筹不过是个凤凰男。 来尤家的时候魏筹西装革履道貌岸然,和尤文溪相对而坐,彼此都严阵以待,西餐礼仪精细到将牛排切块的大小、端酒杯时手指弯曲的弧度,说话时跟要举重一样卯足了劲——比谁更虚情假意,正襟危坐的模样像两座精致的蜡像。 尤文溪初见魏筹,对他感官差到极点。这就是个虚伪的人,冷漠、自大、道貌岸然……没有优点。 但尤文溪自以为聪明地没有马上和母亲说明自己的感受,在母亲问起时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她本意拖母亲一时半刻,自己好得个清净,事实上她也成功了。朱华没再催婚,也没有找别的男人回来给女儿相亲,但除此之外事情远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朱华觉得女儿的欲说还休是害羞了,喜不自胜,深觉女儿婚姻大事有望,鼓励尤文溪和魏筹接触,时常让魏筹接尤文溪下班,督促俩人一起吃饭。 尤文溪那段时间头大如斗,知道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一时懊悔不已。又因为某天被母亲撞见她和魏筹抱在一起,更加骑虎难下。但其实那天尤文溪也很懵,当时俩人刚吃完饭往酒店外走,魏筹突然凑过来抱住她,在她错愕不解的眼神下居然用平地崴脚的借口混了过去。 后来有一天尤文溪和魏筹去一家餐厅吃饭,尤文溪受不了躲到中庭一座盆栽后给远在法国的闺蜜打电话,说自己真心不想结婚,询问现在这种情况要怎么办。闺蜜一通瞎扯,一句建设性的意见都没有,气得尤文溪差点摔电话。挂了电话后她转身,又被身后那个偷听电话还笑得坦坦荡荡的人给气了个倒仰,要不是后来他及时坐了个蹿天猴,尤文溪被震得措手不及,差点绷不住那张严肃冷酷的脸。 魏筹站在她身后微微笑道:“你不想结婚,好巧,我也不想。”他没给尤文溪炸毛的机会,说完这句话很快又道,“既然这样,那不如我们结婚吧。” 尤文溪被这里面强大的逻辑给震晕了,这他妈都什么鬼,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懂,凑到一起就像天书。 好在魏筹很快解释:“协议结婚,只是为了躲清静而已,婚后我们互不干涉。” 我的妈,尤文溪听到最后这句话,只想送他一个字,你怎么不上天呢。 谁能保证你是真想协议结婚还是蒙她的权宜之举。谁又能准确规避婚后风险,万一出了人命还怎么各玩各的,结了婚还能各玩各的,exm?以及,要怎么不被朱华那双火眼金睛看出端倪,难道以后在她面前都要演戏,他们又不是影帝影后。最重要的是,为什么一定要和你协议结婚,另觅良人不行吗? 尽他妈鬼扯,尤文溪心里白眼要翻到天上去,面上却只是冷笑,并且义正言辞地拒绝了,理由是,骗人不好。 这回魏筹倒是没有和她你来我往地假客套,他只是笑了笑,吃完饭就送她回去了。 然而一个多月后尤文溪却对这个提议动心了。因为魏筹主动和朱华说了两人不合适,朱华虽觉遗憾但并没有勉强,只是回来后又开始了催婚大业。并且这次给尤文溪介绍了一个家里企业涉及互联网领域的海归富二代。 这位富二代,肥头大耳,满脸痘印,膀大腰圆……尤文溪被这前后天堂与地狱的差距整得眼前一黑。 魏筹再不济也是个赏心悦目的帅哥啊,虽然她并不想承认。 尤文溪服了。硬着头皮和这位富得流油的二代吃过一顿饭后回去向母亲妥协,以后一定结婚,让她慢慢物色,请一定不要急。 朱华对她这反应还颇算满意,因此很好说话,给了她三个月时间,先找到一个男朋友。 尤文溪那几天被逼得上火,痘痘和燎泡齐飞,头发和春雪一色。 她真的不懂母亲为什么非要逼着她结婚。搞得她这只不想配种的单身狗没头苍蝇一样。 后来就这么拖了一个月,一次酒会上,她又遇到了魏筹。 她心里灵光一闪,本想上前打个招呼,却没想到魏筹身前身后美女环绕,成群结队。 她要能打上招呼,估计要使出吃奶的劲,只好放弃了。 但她也没想到魏筹注意到了她,打发了那些名媛淑女后主动找到了她,开口就是仿佛胜券在握的一句话,你想通了? 尤文溪有些不爽,昂着细腻脆弱的天鹅颈冷冷哼了一声。 魏筹丝毫没在意她态度傲慢,笑了笑道:“你刚刚也看到了,我初来乍到,要应付的人很多。但我来这不是来处理这些……私事,我还有工作。如果我们在一起,你可以成为我最好的挡箭牌。”他在尤文溪开口之前将话截住,“当然,我也是你拦下你铁娘子母亲的盾牌。这场婚姻,我们只是双赢而已。” 尤文溪不满他将自己看作挡箭牌,却又觉得这不满毫无由来。在即将成行的这场婚姻里,两个人都不过是互相利用而已。 尤文溪要求他拟个合同,虽然这样的合同毫无意义,但有白纸黑字作为证明还是能让她安心一些。 协议拟好,自然就要开始演戏了。 魏筹一个月前才说了和尤文溪不合适的话,一个月后又和尤文溪走到了一起,朱华问起来自然要有个合理的说法。 最合理的,莫过于他们吵架了。 朱华将信将疑,但那几天俩人演技爆发,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竟成功打消了朱华的疑虑,甚至还让她相信短短一个月时间俩人已经爱得浓情蜜意。 为了配合演出,尤文溪那段时间被占了不少便宜,但想想结婚以后的清静与自由,她咬牙忍了。 好在魏筹这人分寸把握得极好,将装模作样践行到底,没有真把尤文溪怎么样。 协议交往两个月,魏筹父母回国提亲,和尤家坐在一起吃了一顿见面饭。没过两天,尤文溪和魏筹领证结婚,请亲戚朋友办了一个简单的婚礼。 朱华大手笔送了祁山别墅、跑车以及时信木业5%的股份。不过全记在尤文溪名下。 魏筹对此倒是毫不在意,除了不是真的结婚这个原因外,他看起来对尤家的家业并没有什么感兴趣的地方。 结婚后俩人就搬进了祁山,这边离魏筹和尤文溪工作的地方近,离尤家本宅远。最重要的是后者,没有父母在面前看着,尤文溪大松口气,但婚后倒没有马上搬出去,毕竟家里还有朱华的眼线,比如管家先生。这导致尤文溪和魏筹到现在都不得不每天晚上挤在一间房。 结婚到现在,尤文溪每天回家的想法就是,怎么把管家找个理由赶回尤宅。每天生活在父母的眼线下跟生活在父母眼皮子底下有什么区别?一直这样下去这场协议婚姻除了困住一对虚情假意的男女还有什么其他的意义?完全违背了他们结婚的初衷! 第4章 回校 4、回校 昨天走了一下午,第二天早上醒来尤文溪小腿又酸又胀,这就是每天坐办公室不运动的后果。 房间里窗帘严严实实拉着,光线昏暗,也看不出到底什么时候了。尤文溪躺得难受,翻身爬起来,刚踩到地上就觉得脚踝一疼,她晃了一下,站稳了。情况比昨天好太多了,她本来以为得备根拐杖,但她试着走了两步,受伤的脚虽然还是不太能着力,但已经可以自己走路。虽然一瘸一拐的依旧不够雅观。 她小心走到茶几边,忍不住往沙发那看了一眼。 这一眼差点把她吓了一个踉跄,魏筹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睁着眼平静地看她。 “你醒了?”尤文溪语气有点冲,但在魏筹有些漠然的笑容里很快意识到自己态度问题,她清咳一声,扬了扬脖子,用居高临下的眼神看向对面,笑容标准到用显微镜都找不出差错:“早安。” “早安。”魏筹笑容好像真挚了几分,眼里也带了一抹懒懒的温柔,仿佛真的在看自己的妻子,如果不是他躺在沙发上,与尤文溪分床而睡。 尤文溪心里冷哼一声,漠然地进了洗手间。 她上了个厕所,坐在马桶上有点犯愁——亲戚没有按时造访,都已经推迟到快来第二次了。 虽然她一直以来都不怎么关注亲戚,很多时候被折腾的宁愿她永远不造访,但真的不来还是让她牵肠挂肚。 这世上怎么能有这么矛盾的事?找时间还是去买个验孕棒吧。除了大姨妈推迟,她也没有其他早孕反应,应该不会的。 尤文溪愁绪万千地在心里安慰自己。 她心不在焉地上厕所,又心不在焉地洗漱,等她将洗面奶在脸上搓了一圈又一圈后一个声音突然从她耳畔冒出来。 “亲爱的,你好了吗?” 那声音伴着呼吸,又热又湿,尤文溪浑身一抖,手指差点戳进嘴里。她心里暗骂,僵硬地站了片刻,稳下心绪后扯出一个苍白的笑,瓮声瓮气道:“还没有,可能需要你再等一会,不介意吧?” 魏筹侧头看向仰着头搓脸的尤文溪,面上是温文尔雅的浅笑,他眨了下眼,眼神却显得有些漠然。他站直身体,声音温柔:“不介意,你随意。” 等尤文溪洗完出来才发现,她上厕所忘记锁门了,魏筹进去时居然门也不敲。果然平时不过是个装模作样的小人,这种时候就能看出其本质毫无风度可言。 可能尤文溪洗漱花的时间太长,魏筹已经不在房间里了,沙发上的被子枕头都收了起来。 尤文溪站在房子中间看过去,脑海中某些画面一闪而过,她摇了摇头,将那些不好的回忆甩开。 不在也好,省得还要费劲心思针锋相对。 说实话这场协议婚姻走到现在,尤文溪悔得想撞墙而死,她到底为什么要给自己找个这样的冤家每天、朝夕相处。这三个月过得就像高二时刷奥数试卷一样,时时刻刻都想着怎么解决魏筹这道补充题,她真的想离婚了。 坐到梳妆台前,尤文溪开始梳理自己一头柔顺的长发,可能是昨天吃的不多,她肚子开始咕咕叫。按住肚子,手又不住下移,最后在小腹处停下来。 要是真的怀了怎么办? 尤文溪下楼的时候早餐已经做好了,魏筹显然在别的房间洗漱完了,已经换上了正装,他身高腿长,模样俊朗,逆光站在落地窗边,一派怡然自得,风度翩翩。 尤文溪只扫了他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倒是魏筹看到她露出一个真挚的笑来,演起戏来比私下里认真多了:“文溪你站那别动。”他在打电话,跟那边说了一句晚点回给你就挂了电话,向尤文溪走过来。 尤文溪茫然地看着他:“怎么了?” 魏筹穿了一件白色衬衫,他边走边扎好袖子,走到尤文溪下面那级台阶时突然弯腰伸手,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怎么不等我抱你?”魏筹抱着尤文溪转了个身,目光温柔,“昨天晚上还知道乖乖等我抱你上去。” 尤文溪:“……” 她一眼扫到楼下管家正用慈爱又欣慰的眼神看着这边,连忙端正表情:“我忘了,脚也不怎么疼了。” “可我心疼,”说到这他可能也有点受不了,改了口,“是我的错,下次一定记得及时抱你下来。” 还下次,下次换你吧好吗?尤文溪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柔情似水:“不用,我自己可以的,真的。”她行为也与嘴上的拒绝不同,亲密地搭在魏筹肩膀上,在管家看来就像是口嫌体正直。 好不容易吃完早饭,魏筹去上班,尤文溪一瘸一拐地自己上楼,剥离柔情的伪装以后身心俱疲地开始备课。 下午还要上课,高三与其他年级不同,别的年级周末两天都有假,高三从星期天下午就要开始上课,晚上还要考试。学生没法放松,老师也不能懈怠。 中午管家上来告诉尤文溪,魏筹中午有应酬不回来吃了。 尤文溪松了口气,但面上还在坚持演戏,她语气略带遗憾地让管家嘱咐厨房照常准备午饭。 其实俩人要是没有因为一开始演过头,现在也不会这么累。魏筹要经常不回来才好,她也好抓住机会闹掰,以后也不用这么费劲地磨练演技,毕竟她并不想进军娱乐圈抢影后饭碗。 、 午饭后尤文溪简单清理了一下,去衣帽间换衣服。 她有一间和卧室同样大小的衣帽间,衣服、鞋款式颜色虽多,却万变不离其宗,简单大方为主。 找了一条黑色直筒长裤和一件撞色格子衬衫,尤文溪脱下身上宽松的家居服,一件件换上。等她化好妆站到镜子前,里面赫然是一位窈窕冷艳的御姐。她习惯性将衬衫扣子系到最上面那一颗。袖子刚好到手肘处,露出细白的手腕。衬衫下摆收进裤腰,展露不盈一握的纤腰,也更衬得腿长。长裤挡住脚上的伤,又因为足够宽松,不会捂住。 上班时间她一贯不会化浓妆,本来今天这身打扮适合配上一只明艳系的红色口红,但她改用了裸色唇膏。她唇薄,多数时候不爱笑,微微上挑的笑唇让她减少几分冷淡的气质,但看人的眼神依旧让人觉得不够亲和。这是她当九班班主任这一年锻炼出来的,这个普通班的学生没一个省心的,让她本来就冷艳疏离的气质又多了几分严肃。 等她收拾好下楼,司机早已等在别墅门口,管家要扶她上车,被她挥挥手拒绝了。 虽然一瘸一拐有损形象,但能自己走何必要人扶。背背抱抱那都是形势所逼。 尤文溪没让司机把车开到学校,隔了两条街让他停了车。她工作的学校只是一家普通公立高中,她坐着保时捷这样的车出场实在太显眼了,容易惹嫌话。虽然她平时的穿着打扮已经足够有噱头了,但还可以解释为她家境还不错,豪车接送就太夸张了。有时候魏筹来接她,她也让他停在这里。 尤文溪拒绝了司机扶她的好意,自己一瘸一拐地去了学校。好在这附近有地下通道,穿过去不至于绕远路。 她穿着平底鞋,头一次走出了高跟鞋的辛苦感觉,到学校教学楼下,她扶着栏杆歇气,觉得脚上的伤好像严重了一点。她弯腰摸了下脚踝,觉得好像又肿到昨天晚上的程度了。 她心里叹一声真不走运,刚抬起头就一眼扫到不远处返校的井西。倒是信守承诺,尤文溪勾了下嘴角。 井西显然也注意到尤文溪了,但他没马上过来,反而扭头看了一眼身后。 尤文溪顺着他视线看过去,看到他身后的廖晴。 廖晴这种女生应该是每个学校都不可避免的会有的那种风云人物,特立独行无视法纪,随心所欲为所欲为。 尤文溪想起昨天徐漆说的话,廖晴也有一天没来学校上课。她家访的时候井西在廖晴家附近,这看起来明显是认识,俩人同时不来上课,有什么联系吗? 她还没想明白,井西已经和廖晴分开,走到了她身边。 尤文溪鼻子很灵,井西刚走近她就闻到了他身上的烟味。 “你抽烟了?”尤文溪皱眉。 井西双手插兜,踢了踢台阶,低着头,满不在乎地俯视尤文溪:“是啊,怎么,老师要批评我吗?” 这副无赖老油条的模样把尤文溪气笑了:“你别当着我的面抽,高考完了你想怎么抽怎么抽。” 井西似有若无的哼了一声,问道:“老师等在这是等我来背你上去?” 来学校了倒是知道一声声的喊老师了,只是那语气总是带着点无形的讽刺。 尤文溪只当听不出,恰好有几个她任课的班级的学生经过喊她,她便偏头应付他们的问好去了,回头才招了招手示意井西跟上:“你和廖晴认识?” 九班也是个普通班,高三之前也很乱,但上了高三之后这些学生多少有些紧张感,该收敛的都差不多收敛了。廖晴在的高二六班却无所顾忌,无法无天的名头闹到了校外,学校在的这片市区几乎无人不晓,其中领头羊廖晴更是声名远播。说实话,虽然不待见徐漆,但尤文溪还是很同情他,接了这么个刺头班。 井西和廖晴认识,这是她最不想看到的。这个班上,要说哪个学生和尤文溪关系最好,除了井西别无二选。他们之间其实也没发生什么,但仅从井西谁的话都不听,她的话还听个一半来看,尤文溪已经很满意了。给她面子她当然也会给井西面子,慢慢的俩人关系也就维持住了一个奇异的平衡。这一年来,尤文溪对井西学习鲜少有期待,但她作为一个老师,到底还是希望学生能学好的。看到他和廖晴关系好,她不由自主就有些紧张。 马上要高考了,其实不管是她班里的谁,她都不希望出现任何意外。 但廖晴,她就是个移动的定时炸、弹,还不知道定时时间。 井西跟在尤文溪身后,低了一级台阶也依旧看起来比她高。他盯着尤文溪后脑勺,随口道:“认识,怎么了?” 被他这一问,尤文溪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说实话,她只是个班主任,又不是父母,就算是父母,也没有权利干涉孩子的交友情况。她有些词穷,半晌才干巴巴道:“你马上要高考了,好好学习。” 井西哼笑一声:“你昨天不是还说我只要来学校坐着配合你工作就好了吗?” 尤文溪被他笑怒了,冷道:“难道你好好学习就不是配合我工作了?” 俩人已经上到二楼,这个时间点已经有不少高三学生返校,也能看到一两个老师的身影。井西靠着栏杆,注视着尤文溪那张略带薄怒的俏脸,懒懒哦了一声。 尤文溪懒得再和他搅和下去,挥挥手:“你去教室,再喊个人来搬上个星期考的卷子。” 井西却没动:“我一个人去不行吗?” 尤文溪:“还有作业,让你去你就去,哪这么多废话。” 井西挑了下眉,略显不耐地啧了一声,走了。 尤文溪目送他进了教室,心里鄙夷地哼了一声,好好一个学生,偏懒懒散散的没个正形。 第5章 尤宅 5、尤宅 尤文溪工作的这所学校,桐城十五中,是普通的公立高中,在桐城属于不上不下的水平,升学率几十年如一日。现在这个校长姓付,十年前是隔壁初中的教导主任,调来后工作到今天,一直主张无为而治。只要不出大乱子,他就能老神在在地在他办公室里逗鸟喂鱼。反正到明年年初,他就退休了。 桐城是国内一线城市,gdp在国内名列前茅,消费水平也是首屈一指。多数家长舍得花钱,比起把孩子送到公立学校,他们更愿意相信学费高昂的私立高中。桐城升学率最高的那几个学校,没一所公立的。公立里最好的那所市南二中,也就是青柏路附近的那所高中,也有私人投资,根本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公立。 不管学校整体水平怎么样,尤文溪都只能保证自己不是个庸庸碌碌的老师。也许她管理班级的能力有所欠缺,但她作为一个任课老师的业务水平是绝对过关的。她来这所学校六年,第二年就开始带重点班的课,同年带领学生参加生物奥赛,取得不错的成绩后连着几年三个年级的参赛学生都跟着她补习训练。这几年本校学生在生物奥赛中所向披靡,桐城其他几所在这方面历来占优势的学校竟都没能在尤文溪调、教过的学生手里讨到好。学校去年还特地设了生物奥赛提高班,由她全权负责。除了这些看得见的绩效,桐城优秀教师、十佳老师这样的荣誉称号她也同样拿过不少次。别校抛来的橄榄枝也不知凡几,校长担心她另谋高就短短两年内都不知道和她谈了几次心。 其实尤文溪根本没想过离开桐城十五中,这所学校虽然不算顶级,教学氛围却很让她喜欢,老师领导大多都不是急功近利的人,不会为了升学率把学生当成只知道学习的机器。但校长不知道她心里所想,所以遇到优秀的老师,难免紧张她的去留。 尤文溪也没那个闲情逸致去安抚一个老校长的心,反正他明年也退了,管她是去是留?该上的课尤文溪还是好好的上,该过的生活还是好好过,别人怎样总归不关她的事。 下午连着有两节课,一节本班,一节是她任课的其中一个重点班。内容都是重复的,她既没删减也没偏袒,只是自己班会忍不住啰嗦两句纪律。 同时带重点班和普通班就会有这样的差距,再加上又是关键时候,区别就更加明显。 普通班一开始课业就没跟上,后期学得无比吃力,有些人到最后索性自暴自弃,尤文溪再不管他们看到这种情况也会恨铁不成钢,心里难免与努力上进又基础扎实的重点班作对比。学生敏感,她从不把比较的话宣之余口,但失望还是实实在在地流露了出来。 已经习惯了一天连轴转地上课,尤文溪没觉得有多累,只是吃饭的时候忍不住困惑脚怎么越来越疼。 晚上学生要考理综,尤文溪担心脚伤变得严重,托办公室一个任课老师帮忙监考,自己请了假去了校门口。 走到校门口的公交车站牌那她就走不动了,在广告牌下的长椅上坐了下来,等家里司机来接她。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什么避嫌不避嫌的了,身体才是大事。 桐城地理位置偏南,离海很近,四月份白天已经上了三十度高温,晚上倒是依旧凉快。 尤文溪垂着头,一手扶额,手指插、进头发里,防止头发滑落,一手放在脚踝上,隔着衣服触了触,真的越来越肿了。 她轻叹一声,抱住有些凉的手臂,抬头。 “你怎么来了?”这是第二次了,短短一天时间,魏筹就跟中蛊了一样,赶着出现在她面前。 车窗摇了下来,魏筹坐在后座,从他那边吹来的风带着淡淡酒味。他明显喝了酒,眼角泛红,路灯落在他脸上,柔和了他凌厉的面容,但他说出来的话却冷淡至极:“上车。” 司机下来给尤文溪开了门,尤文溪却一时没动。 这个点学生都在上自习,只有一两个路人在站牌处等车,这么一辆豪车大喇喇停在这十分引人注目。 魏筹缓了缓语气:“文溪,上车。” 尤文溪慢慢站起来,瞥了一眼魏筹,打开副驾的门坐了进去。 魏筹手搭在车门上,被车外的凉风一吹好像清醒了一点。 司机凑过来道:“魏先生,要关门吗?” 魏筹揉揉额,收回了手。 司机阖上门回到驾驶座开车。 徐漆跟着一个男生从学校里匆匆出来,不经意一扫,看到尤文溪上了一辆车。 跟着他的那个男生也看到了,关注点却全在车上:“靠,宾利!” 徐漆虽然不懂车,但是这牌子的车大名鼎鼎,没见过也听过,心里不免升起了些好奇。 那个男生也回过味来了:“老徐我刚刚没看错吧,上车的是咱们学校的美女老师尤文溪?” 徐漆道:“没看错,行了,别在这耽误时间,赶紧带我去找廖晴。” 、 车子一路开到了医院。 医生检查过尤文溪的脚之后冷着脸道:“那个诊所大夫没让你好好休息?” 尤文溪略有点心虚:“让了,但是我还有工作。” 医生道:“工作很要紧吗,休息一两天再去上班会死人?” 尤文溪:“……” 从诊室出来,魏筹伸手将尤文溪抱了起来。 尤文溪皱着眉,一副难以忍受的模样,但没有挣扎。 魏筹道:“晚上和学校请假,明天休息一天。” 尤文溪没理他,虽然在他怀里,却矫情地要和他保持距离,脑袋僵硬地杵着,怎么也不肯靠在他胸前。 魏筹一边走一边低头看她,对上她毫不遮掩的嫌弃甚至是嫌恶的眼神后,眸光又冷了几分。抱着尤文溪出了医院,被凉风一吹,他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又笑起来:“不想演了?” 尤文溪眼神咬着他下巴,还没说话,又听他道:“暂时可能不行。” 将尤文溪放进车里,他没急着离开,反而掐着尤文溪下巴,突然在她鼻尖上亲了亲。 尤文溪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过,却努力将手握紧,克制住自己不要一巴掌扇过去。 魏筹露出一个堪称风情万种的笑:“因为我还没演够。” 尼玛!尤文溪怒上心头,突然伸手压住他脖颈,另一只手伸进他西装外套里,隔着衬衫想掐他……然而她失算了。 魏筹笑容不变,甚至更多了几分愉悦,他心情颇好的将尤文溪的手捉出来:“别急,回去想怎么摸就怎么摸。” 尤文溪恨不得一口咬死这人,尼玛为什么肌肉那么紧,你是块砖吗!!! 魏筹站起身,不再看尤文溪时,表情又恢复了漠然,这次换他坐到了副驾驶。 司机见小夫妻悄悄话说完了,也回到了车上,一路开往尤宅。 “妈让我们回去吃顿晚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魏筹突然开口。 尤文溪反应了一会才明白他口中的妈是她的亲娘朱华。 现在有了女婿,吃饭这种事根本不会通知她,每次可能都是让魏筹回家吃饭的时候顺带捎上她吧。 尤文溪心口堵着一口气,闷声道:“不去,回祁山。” 魏筹要改变她的决定只用了六个字:“回去摸肌肉吗?” 尼玛,你要不要脸,你平时面对其他女性的风度翩翩都他妈喂狗了吗? 尤文溪心里咬牙切齿,嘴上却很冷静道:“算了,还是去尤宅。” 司机就没换过路线,只当夫妻俩在打情骂俏,偷偷抿着嘴笑。 尤文溪只觉得心里更怄得慌。 尤宅尤宅,喊得跟什么世家大族一样,其实就一栋两层高的小别墅。小区安保严苛,巡查的保安隔不了十分钟就能转一趟。 可能因为临江,风有点大。 尤文溪下车,抱臂立在那没动。 朱华出来接人,却和魏筹在那嘘寒问暖,超然物外,早忘了她女儿还在冷风中站着。 尤文溪简直想重新坐回车里,让司机带她离开这个鬼地方,这难道不是魏筹的家吗,她来干什么? 她憋着气自己往别墅走,没两步,还是魏筹先开口喊她。 其实魏筹眼角余光一直在她身上,当然不是关心她,而是觉得她生闷气的样子很好玩。 见她动了,魏筹也不能没什么表示,当即快步过来扶住她:“我抱你进去。” 尤文溪没说话,看向一旁站着的母亲。 朱华一脸笑意,欣慰地看着这边。 尤文溪却突然生出一点反骨,她一巴掌扇在魏筹脸上:“滚。” 朱华脸色一变:“文溪,你干什么?” 尤文溪不吭声,闷头一个人往家里走。 朱华要跟上去,魏筹拦住她:“没事,吵架了,让她冷静一下。” 朱华皱眉道:“怎么回事。” 魏筹苦笑:“应该是我这两天工作太忙疏忽了她。她脚崴伤了,结果下午还去上课,刚才来的时候去医院检查,比昨天还严重。” 朱华道:“怪不得看她走路不对劲,这丫头也是,自己不休息,伤变重了,还要对别人发脾气。” 魏筹笑了笑:“我去看她。” 朱华道:“她打你那巴掌没事吧。” 魏筹摇摇头:“没事,她才多大的力道。” 尤文溪进屋后就直接往房间走。尤宝钢戴着眼镜在看一份时政报,听到动静,抬头看到尤文溪,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尤文溪就拽着伤腿一阵风一样上楼了。 尤宝钢站起来,走到楼梯边,不明所以,回头刚好朱华和魏筹进来,便指了指楼上:“这是怎么了?” 魏筹惭愧道:“吵架了。” 尤宝钢平静地点点头:“夫妻俩没有不吵架的,你们之前关系那么好,连拌嘴都没有,我都觉得不正常了。吵吵也好,还增进感情。” 魏筹苦笑:“我上去看看她。” 尤宝钢慢悠悠道:“看什么,想通了自己就下来了。” 魏筹道:“她脚受伤了,估计很难受,我还是上去看看吧。” 尤宝钢诧道:“脚受伤了,脚受伤了还跑那么快?”他重新坐到沙发上,“可见也没多严重。”话虽如此,对魏筹坚持上去看尤文溪的提议他却没什么表示。 魏筹向朱华点头示意了一下,上楼了。 第6章 隐瞒 6、隐瞒 结婚以后俩人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毕竟他们俩没有人喜欢在父母面前装如胶似漆。演戏这个事不是专业人员还是很难不出差错的。更何况朱华和尤宝钢都不是吃素的。 房间里一如既往的干净整洁,尤文溪躺在床上,有些后悔刚刚那么冲动。她不想再演,想发作,完全可以找个更合适的机会,最好是那种可以一击即溃的。现在这种情况,只会显得她无理取闹,吃个哑巴亏还有苦说不出。 想明白后她从床上爬起来,刚取了衣服想要洗个澡,就听到开门声。 尤文溪怒道:“怎么不敲门?” 魏筹关上门走进来:“我进自己的房间还要敲门吗?” 尤文溪冷道:“你先出去,我要洗澡。” 魏筹道:“我出去可以,但等我把话说完。” 尤文溪将衣服放下,又在床上坐下来:“想说什么说吧。” 魏筹摸摸还有点麻的左脸,面无表情地和尤文溪对视。 尤文溪撇开头:“是你自己太过分了。” 魏筹笑道:“我哪里过分了,我不懂你今天怎么突然脾气这么大,经期到了?” 尤文溪被他笑得那刚压下去的火气又涌了一点上来:“你明知道是在演戏,你还讨好我母亲,你没有别的目的你觉得我会信吗,适可而止吧魏筹。” 魏筹靠进沙发里,眼里的笑意没有半点温度:“我只是觉得演戏要演全套而已,你觉得我有求于你母亲?我需要吗?” 尤文溪道:“你需不需要我不知道,但是我希望你能看清事实,记住我们是随时可以掰的假夫妻,不要太过分。” 魏筹轻笑道:“我哪里过分了,我假戏真做了?” 他那声轻笑带着两分让人有气撒不出的讽刺,仿佛在讥笑尤文溪太看得起自己,他魏筹心里什么都清楚,绝不可能假戏真做、爱上她。 但尤文溪明明不是这个意思,现在被他这么一说,她再解释就显得有几分胡搅蛮缠欲盖弥彰。 这回是真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尤文溪憋屈的恨不得用眼神将对面的人碎尸万段。 她没有马上回击,冷静了一会后才对对面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的人道:“这场婚姻,我们的目的是为了挡住外界那些不必要的干扰,是为了维护彼此的自由。如果它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那就没有必要继续。如果我们要一直这样演下去,束手束脚,反而脱离了我们的初衷。要是长时间没法改变这种状态,我看我们还是离婚吧。” 魏筹看向尤文溪的目光瞬间变得有些玩味与意外,他缓缓收了笑:“你倒是很理智。” 尤文溪以牙还牙,回以他一个讽刺的笑:“我当然理智,还是你觉得我会对你假戏真做?” 魏筹久久看着尤文溪,在她骄傲地扬起细长的天鹅颈后微微笑了出来,他起身:“嘴仗功夫不错。” 尤文溪一击得胜,心满意足,做了个请的手势:“废话说完了吧,说完了滚吧。” 魏筹本来脚尖朝外就要走了,闻言反而不急了,他看向对面,尤文溪就像一只刚刚旗开得胜的斗鸡,意气风发得都有点忘乎所以了。 “我突然想起还有一件事。”魏筹看不惯她这么得意的模样,慢慢向她走过去。 尤文溪警惕道:“什么?” 魏筹腿长,两步站定在尤文溪面前。 尤文溪费劲地仰头看他,手不由自主握紧了一点。她觉得自己气势瞬间被他压了一头,大觉不快,正要发话让魏筹滚到一边去,别挨这么近,魏筹已经在她开口之前得寸进尺地凑了过来。 “你干什么……唔”尤文溪一句话没说完就被魏筹身上混着酒味和香水味的奇怪味道给熏得反胃,她猛地捂住嘴,往洗手间冲。 魏筹还保持着弯腰的姿势,皱眉:“我这么恶心?” 尤文溪根本没时间跟他解释,她早上刚心想自己没有早孕反应,现在就气势汹汹地来了。到这份上,连验孕棒都没有用的必要了。她在洗手间吐了个天昏地暗,却只吐出了点酸水。 她晚上还没吃饭。 魏筹走到洗手间门口沉默地看了一会,觉得吐到这程度明显不能是被他给恶心的,更大的可能是肠胃不适,但如果是肠胃不适之前他抱她的时候她除了嫌恶也没有这么大的反应,总不能这么短的时间就突然得胃病了吧。他没想明白,但还是开了金口关心道:“怎么样?” 尤文溪无力地挥了挥手:“你以后别在喝酒的时候喷香水,不,别喝酒也别喷香水。” 魏筹看她面色苍白,楚楚可怜,好心的答应了一半:“你胃不舒服?好吧,香水可以暂时不喷,但喝酒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咱们中国人应酬不都爱喝酒吗,我可能不好拒绝。” 尤文溪没解释,也没继续缠着他让他别这个别那个,她起身漱口,想了想道:“其实我也管不了你喷不喷香水喝不喝酒,你只要离我远一点就行。” 魏筹挑了下眉,像是有点生气了,但尤文溪从镜子里看过来的眼神氤氲着几分雾气,显得她有点脆弱又有点疲惫,那些冷嘲热讽的话他突然就有些说不出口了。 魏筹点点头,一边往外走一边拖长了音道:“yes,yourmajesty.” 这是尤文溪第一次听到他说英文。说的是“好的,我的女王陛下”,却听不出半点敬意,反而有浓浓的敷衍讽刺之感。 、 尤文溪没敢下楼吃饭,魏筹一个大男人看不出什么很正常,可朱华生过孩子,性格多疑谨慎,不可能看不出来。在朱华面前暴露她怀孕的事,无疑是给自己再上一套枷锁,她更加没可能和魏筹离婚。 这个孩子是魏筹的,但是她并不打算告诉魏筹,甚至一心想和他离婚。 这孩子就是个意外,她宁愿他永远不知道自己父亲是谁。 如果可能,她也同样希望这个孩子不要来到这个世界上。 尤文溪洗完澡,浑身酸软地爬**。之前那么久一点反应也没有,这突然一吐,就像开了闸,其他所有早孕期间的症状都汹涌而至。 她又累又困又饿,在床上躺了没一会就睡着了。 梦里有米粥的香味,尤文溪不由抱怨,怎么做梦都梦不到好的? 她耸着鼻子好好闻了一下,觉得更饿了。 魏筹端着粥坐在床边,看到尤文溪跟一只饥肠辘辘的小米老鼠一样,睡着都能探头探脑地追寻香味。 他伸手捏了捏尤文溪鼻子,觉得睡着的她比醒着的她可爱多了。 尤文溪呼吸不畅,撇了撇头,还是没醒过来。 朱华轻敲了下门走进来:“怎么样?” 魏筹扭头看向朱华,表情有些无奈:“没醒。” 朱华走过来,伸手拍了拍尤文溪的脸,全然没有魏筹那般温柔:“这还能舍不得叫她?” 魏筹没说话,因为尤文溪已经被她母亲给扇醒了。 尤文溪一脸茫然,入眼先看到魏筹,她想也没想伸手扇过去:“滚。” 然而这一掌软绵绵的没什么力道,因为睡意朦胧声音也中气不足,说是赶人,其实更像是撒娇。 朱华果然误会了,屈指弹了弹尤文溪额头:“还不起来吃饭,一回来就睡觉招呼也不打,像什么话。” 尤文溪终于清醒了,看到朱华之后哀嚎一声捂住头:“妈。” 朱华:“行了,别撒娇了,知道你们感情好,也不用在你妈面前秀恩爱吧。” 尤文溪艰难地爬起来,揉着头发往浴室走。等她洗漱完出来,魏筹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他人呢?”尤文溪坐到沙发上,挪过桌子上的白粥,先小心闻了一下,确定没问题后才慢慢开始喝。 朱华坐在一边看着她,道:“和你爸看新闻去了。” 尤文溪“哦”了一声,没再多问。 朱华四处打量了一遍房间,又继续盯着女儿喝粥:“胃不舒服?脚伤好点了吗?” 尤文溪撇撇嘴:“我当你心里只有女婿呢。” 朱华好笑:“你还吃他的醋,妈对他好,你不应该高兴吗?” 尤文溪似有若无地哼了一声,没反驳朱华的话。 朱华一手扶额,偏头看女儿,笑容带着暖意:“你不用担心,妈妈这辈子就你一个孩子,以后不管发生什么,就算你也生了孩子,妈妈所有的资产也都只会留给你。” 这其实是尤文溪头一次听到母亲提到家里的财产安排,但她一点兴趣也没有:“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我又没有管理企业的能力,留那么多玩意给我做什么,我有现在这些就够了。” “愚蠢,”朱华瞬间笑意全无,“你有今天的生活,你当是靠你手里那点股份和房子就能得到的吗?妈当然知道你没那个能力,不然为什么一心撮合你和魏筹。妈把财产都交给你,把管理权都交给他,只要他爱你,他就能为你打一辈子工。” 问题是他并不爱我。尤文溪没把这句话说出来,低着头只当自己被白粥的色相给勾引了。 “以你的性格,只要不动摇根本,你能不给他半点好处?就算将来魏筹生了异心,他站到那个位置,也会有所顾忌,大家都是普通人,尤家家大业大,就算好处不多也够他吃的了,你要学会的就是怎么笼络他。”朱华误以为尤文溪无话可说,语气又缓和了几分,“你不用担心,你妈还年轻,一时半会出不了什么问题,起码还能为你保驾护航十几年,这么长时间,就算魏筹不靠谱,我也能把你自己培养出来了。” 尤文溪一听要培养她接管家业就头大,当即把头埋得更低。 朱华还能不了解女儿,见她开始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就不再说了,换了个话题:“明天就留在家里休息吧,我让厨房给你……” 尤文溪在她说了一半的时候突然捂嘴冲进了浴室,朱华连忙站起来,不解地问:“你怎么了?” 尤文溪没想到白粥的味道那么大,她一开始离粥还有点距离,刚才脑袋猛然埋到粥碗里,一股腥味直冲口鼻,熏得她胃中翻滚。 她在浴室里把之前喝下的粥全吐了出来。 朱华站在门口,担心地道:“怎么吐成这样,妈妈让许医生来给你看看吧。” 许医生是尤家的家庭医生。 尤文溪摆摆手:“就是有点感冒了,中午吃过药。” 她漱了口,故意捂住胃慢慢走出去。 朱华闻言有些不高兴地看着她:“那时候就身体不舒服了?那你还去学校上课,心里怎么没个数。” 尤文溪没接茬,重新在沙发上坐下,她用勺子搅了搅剩下的粥,这时候才注意到这粥的汤是浓白色,不似一般白粥汤汁剔透,她困惑道:“这里面加了什么?” 朱华道:“加了牛奶。” 尤文溪:“……” 好好的粥加什么牛奶! 朱华也坐了下来,观察了一下女儿面色,突然道:“文溪,你月经多久没来了?” 尤文溪暗道来了来了,忙打起精神好好答题:“离上次来二十多天吧,不对么?” 朱华好笑:“对不对你还问我么?” 尤文溪道:“我以为你问我经期准不准呢,这第二次还没到来的时候我怎么知道。之前倒是挺准的。” 尤文溪面色坦然,朱华没起疑,闻言只道:“我怕你是怀孕了不知道,既然经期没问题那应该不是。” 知道这关勉强算过了,尤文溪笑道:“我好歹是个生物老师,虽然比不上医生,基本的常识还是知道的,要是怀孕了我肯定比你先反应过来。” 朱华点点头:“你心里有数就行。” 朱华对外孙的追求没那么狂热,俩人又聊了一会她就出去了。 尤文溪送她出门,合上门后不由吁出口气。 怀孕这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但要告诉父母,也得等她和魏筹离婚之后。 再说,这孩子能不能来到这世上还不一定呢。 第7章 孕检 7、孕检 尤文溪一觉睡到了十点多,魏筹已经上班去了,朱华和尤宝钢也要忙于工作,都不在家。 冷冷清清的房子里就她和一个佣人,吃了早餐她打电话让司机开她平时上班开的那辆桑塔纳来接她。 佣人听说她要走,忙不迭劝她:“尤小姐,夫人让您在这边休息,她吩咐了厨房中午给您做好吃的,还说等您醒来让许医生过来给您看看。” 现在情况特殊,尤文溪哪里还敢在家吃饭,更别说还要找许医生给她看病,她跑都怕来不及。 “你告诉我妈,我已经没事了。教案电脑都在学校,我得回去拿东西,祁山近,我晕车就不来这边了。” 佣人一脸为难,还想劝,却见尤文溪有些不耐,当即识趣地闭了嘴。 尤文溪的司机来得很慢,她足足等了两个小时才看到她那辆小白桑塔纳的影子。 压下心里的不高兴,尤文溪冷着脸上车。 司机不停跟尤文溪道歉,说是堵车堵得严重。尤文溪满心不爽,始终一言不发。 司机只能胆战心惊地去前面开车。 路上连遇到两个红灯,尤文溪心口的暴躁终于压抑不住了,沉着声音问:“昨天怎么回事?” 司机没明白,有些战战兢兢道:“咳,对不起尤小姐,我没太听懂。” 尤文溪:“昨天我给你打电话让你来接我,你人呢?” 司机忐忑道:“魏先生说他去接你,他……没去吗?” 尤文溪道:“你是我的司机还是他的司机,你这么听他的话以后跟着他混吧怎么样?” 司机总算明白尤文溪大上午跟吞了火药一样是怎么回事了,心里暗自叹声倒霉,夫妻吵架殃及池鱼。他不敢争辩,忙表衷心道:“尤小姐,我以后再也不会了,一定以您的要求为先。” 尤文溪平时也不是为难下属的人,她不是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娇小姐,不知人间冷暖。她也工作,知道为人打工的不易,很多时候她体谅他们。但昨天晚上她是真的被气到了,他不来就算了,居然连个电话都不打。她一个人坐在街头,落魄得像个街头乞讨的流浪儿,魏筹来接她,还用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她又是气愤司机不把她放在眼里,又是厌恶最后在魏筹面前示弱的自己。今天司机来接她还迟到,新仇旧怨她难免忍不住发作一番。 “你以后记得就行了,”尤文溪不欲喋喋不休,显得她这人刻薄不讲理,“现在去学校吧,取了东西去……还是去祁山。” 祁山有管家在,她现在哪也去不了。当初为了工作方便,她在学校附近租了一套两居室,如今成了个摆设。 离婚这事如今已经是迫在眉睫。 尤文溪靠着椅背,轻轻抚着小腹,一股疲惫又厌倦的情绪慢慢涌上心头。 、 休息了一天,又连着上了几天课,尤文溪的脚始终半好不好,走路倒没什么影响了,只是站久了或者磕到碰到还是隐隐作痛。伤口倒是结痂了。 周六学校放假,尤文溪自己开着车去了一趟医院。 做完血hcg测试,尤文溪又在医生的建议下做了b超检查。 “看这里,孩子应该六周大了,发育得不错。”医生印了图出来让尤文溪看,“这一圈是妊娠环,这里是羊水,在这里可以看到胎心搏动,但现在是静止的图看不到……” 尤文溪盯着那圈黑糊糊的玩意面无表情。 医生看她一眼,见她情绪不高,以为她在担心,笑道:“放心,你身体没问题,各项指标都正常,只要平时劳逸结合,注意饮食,不会有太大问题。你是第一次当妈妈吧?” 尤文溪点点头,过了会她轻声道:“我一次也不想当。” 医生张张嘴,但很快将诧异压下,平静道:“你要想清楚,有些人费尽心思备孕、烧香拜佛都求不来一个孩子,你轻易怀上了,说明你和这孩子有缘。” 尤文溪摸摸小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手里的薄纸,露出一个淡漠的笑:“医生你对每个来做检查的孕妇都这么苦口婆心吗?” 医生一愣,随即笑着摇了摇头:“救死扶伤是医生的天性。你不想要这个孩子,我作为一个医生劝两句也没什么吧?” “没什么,很好。”尤文溪为他的恪尽职守点了一个赞,将检查报告随手塞进包里出了门。 这次检查结果并没有让她意外。那一晚后,她虽然吃了紧急避孕药,却过了二十四小时,当时她就有些不放心。最近的一系列症状也无不表明,她怀孕了。 只是这么长时间,她始终没有做好迎接这个孩子的准备。她和他的父亲不是基于感情结婚,所有的恩爱都是为了瞒天过海。她不确定他这个时候出现在她肚子里是否合适,只知道如果他生下来,不,仅是被身边的人知道他已经出现,都会给她带来无尽的麻烦。 她不是个迎难而上无所畏惧的人,讨厌一切不可控因素扰乱她的生活。她想要放弃这个孩子,宁愿他从未来过这个世界。 医生满怀爱意地让她看那张b超图,她只看到了一团长得像麻烦的黑浆糊,升不起半点温柔与慈爱。听着医生不走心的祝福,她却只觉得心灰意冷。 你投错胎了。你母亲不想要你,也不会让你爸爸知道你,你会在还只是一只小蓝莓大的时候离开你妈妈的肚子,连看一眼这个世界的机会都不会有。 尤文溪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拳,走了一段路后她戴上墨镜,猛地抓住路过的一个护士:“你知道做人流往哪走吗? 她穿了一条醒目又喜庆的红色改良旗袍,长长的裙摆垂到她脚踝,黑色浅口高跟鞋足有十厘米高。她本就高挑,这样的打扮让她站在过往的人流里,无异于鹤立鸡群,就像在一丛素雅的白花中耸然直立的一株海棠,艳到极致,高贵到极致。 路人频频扭头看她,她扬起头,下拉的嘴角和苍白的脸色都让她看起来格外冷酷决绝。 护士指了个方向:“一直走,左拐。” 尤文溪道了谢,无视护士和路人满是探究的眼神,高跟鞋磕在地上,无比坚定的往护士指的方向走了过去。 做人流的地方人竟然还挺多,年龄层不一,性别不一,尤文溪走过去的时候不少人扭头看她。她面无表情地扶了扶墨镜,鼻孔朝天。 众人见她一个人,长得漂亮,打扮亮眼精致,态度又这么傲慢冷酷,看她的眼神更八卦了几分,全然没有被她的气势吓到。 尤文溪不耐地皱了皱眉,想着要不要晚点再来,或者预约一个专家号。但直到最后轮到她,她也没想明白。 准确的说,她根本没去仔细想怎么尽快人流这件事,她一直在走神,只是凭着感觉随着队伍前进。 队伍一侧空了一条走道出来,一个面无血色的女生扶着墙慢慢走过来,她低着头,看不清脸,但能感受到萦绕着她的灰暗气息。 尤文溪一直目送她消失在拐角,隐隐觉得背脊发凉,她心里蓦然升起了一些恐慌,觉得肚子好像有点疼。 害怕的情绪一点点滋生出来,越长越大,最后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其中。 “进来呀,你杵门口干什么?” 有人喊她,尤文溪循声望去,一个中年女医生一脸不耐烦地看着她,说话时脸上的法令纹一拱一拱,就像两条搏动的青筋。 尤文溪猛地退了一步。 她身后一个女生被她踩到,痛得嘶了一声,正要怒气冲冲找她算账,却被她恐怖的脸色吓得悻悻然闭了嘴。 算了,现在不是时候,没多久就高考了,做人流要好好休养,她根本没时间调理身体。还不如等到高考以后,到时候老师也有长假,只要她找个合理的借口搬到学校附近的房子去,找个阿姨照顾她,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一切办妥。 尤文溪又退了一步,直接离开了队伍。 医生不快地睨了她一眼,喊道:“下一个。” 尤文溪捂着肚子在车里坐了好一会,她将脑袋磕在方向盘上,许久后才坐直身体,将黑长的头发撩到脑后,开动车子。 回到祁山,尤文溪让管家帮忙停车,一个人走到庭院里,魏筹居然在家,隔着客厅的落地窗,能看到魏筹正坐在窗户边开着电脑,像是在处理工作。他侧脸比起正面更有雕塑的感觉,立体深邃,下颌线完美。他将袖子扎了起来,露出一小节结实的手腕,手指干净修长,犹如竹枝。 没人时,他看起来比其他时候冰冷许多。 尤文溪想,这应该才是他的本来面目,何苦要装得道貌岸然绅士风度,就算自己不累,看戏的人也累。 魏筹可能是察觉到有人在看她,扭过头来精准地捕捉到了尤文溪的身影。他本来凌厉的视线蓦然变得温柔,却隐隐包含着些许玩味和揶揄。 尤文溪心里悄然涌起了一些怨恨,这情绪来得如此之迅速,却隐晦,像一条滑不溜秋的壁虎,倏忽从缝隙里钻进了她胸腔。 第8章 搬离 8、搬离 尤文溪进别墅,让佣人给她倒杯白水,然后走到魏筹面前坐下。 她平素总是避魏筹如蛇蝎,实在没办法才和他亲近。这还是她头一次主动凑到魏筹面前。 左右没人,魏筹露出一个受宠若惊的表情:“怎么?” 尤文溪一看到他演得这么浮夸就恶心,不由撇开眼:“我有事跟你说。” 魏筹“哦”了一声:“我也有事和你说。” 尤文溪道:“你先说。” 魏筹:“不,还是你先说吧,女士优先。” 尤文溪深吸口气,想着该怎么措辞才更好一点,还没想好佣人就送了水过来,她端起来,刚放到唇边就觉得不对。 她将水杯重重砸在桌子上,水花四溅。 佣人被吓了一跳:“怎……怎么了尤小姐。” 尤文溪漂亮的眼睛泛着寒意:“我说白水你听不懂是吗,这是什么玩意?” 佣人连声道歉:“对不起尤小姐,我不知道你不喝柠檬水,我马上给你换新的。” 佣人小心凑过来,取过桌上的杯子小跑着离开了。 魏筹目送佣人消失在拐角,眼睛里始终含着一点看好戏的笑意:“你跟一个佣人计较什么?” 尤文溪没说话,扭头看向他,眼睛里没有一丝温度,嘴角弯起的弧度也带着满满的嘲讽。 魏筹却自若地抽出纸巾,慢慢将桌上的水擦干净:“今天怎么了,这么暴躁?” 尤文溪冷哼了一声:“只是今天格外看不过你这个伪君子真小人,当初嫁给你,是我看走了眼。” 魏筹笑道:“那真是委屈你了。” 碰了软钉子,尤文溪心里又堵又没劲,决定迅速解决这场对话,于是道:“我还没想好怎么说,你先说你有什么事。” 魏筹处理完事将电脑屏幕压下来:“我明天要出差,为期一个月。” 出差?还是一个月?尤文溪眼睛一亮,这样一来她就不用绞尽脑汁想搬出去的理由了。 魏筹看着她,笑了笑道:“看来我出差你很高兴?” 尤文溪道:“你知道就好,我没什么可说的了,先上去了,午饭不用叫我。” 尤文溪起身往楼上走,一边走一边盘算,等魏筹出差,她就可以用高考马上就来了搬到学校附近方便工作的理由搬出去。反正魏筹不在家,不用装恩爱,管家也就没什么可跟朱华通风报信的。 一切是如此完美。尤文溪心情又慢慢好起来。 她到书房批昨天考的生物卷子。连批两张,刚刚恢复的心情又跌到了谷底。 这套卷子并不难,但两个重点班居然没一个学生上九十的,更别说她自己那个普通班了,直接没一个及格的。 她气得想摔笔。 书房门被敲响,尤文溪去开门。 佣人端着一杯水站在门外。 尤文溪接过来,刚要回去,突然又想起一事:“那个,刚才实在不好意思。” 佣人受宠若惊道:“不不不,是我疏忽了,尤小姐不必道歉。” 尤文溪抿了一口水,想了想道:“你让厨房给我准备一份白粥,什么都不要加,只要白粥,可以吗?” 佣人忙道:“好的。尤小姐还有什么吩咐吗?” 尤文溪:“如果他们问起来,你就说我被学生考的试卷气到了,不想吃饭。” 佣人:“好的。” 尤文溪挥挥手让她离开。 重新回到座位上,尤文溪也不想批卷子了,靠着椅背闭目养神,只是交叠在腿上的手慢慢移到了小腹。 六周,胎儿还只是一颗小蓝莓大,b超拍出来还只是一团混沌,尚未成形。她的小腹依旧一片平坦,连小肚子都没有。她一点也感受不到他的存在,只有容易疲倦、日渐敏感的身体不断提醒她,你怀孕了,你肚子里有个孩子。 一点真实感也没有,她怎么就怀孕了,他怎么就突然出现在了她肚子里。 生命好像突然就变得神奇莫测起来。 尤文溪的手一圈圈划过小腹,轻声低喃:“你别怪妈妈,你来的太不是时候了。” “什么来的太不是时候了?” 尤文溪吓得浑身一僵,她慢慢睁开眼睛,魏筹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他将粥放在桌上,抱臂看着她,微皱着眉,看起来确实是很困惑。 将手从小腹撤离,尤文溪出了一背冷汗,她慢慢坐直身体,缓了一口气,一字一顿道:“滚出去。” 魏筹本来还悠闲的神态随着她话音落地尽数收了回去,他双手插兜站直身体:“我发现你好像对我有什么误解。” 尤文溪:“滚出去。” 魏筹面色变得难看,他点点头:“好,不过,”他突然俯身下来,蓦地擒住尤文溪的手将她从座位上拎了起来,将她堵在桌沿上,“你把我当什么了,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尤文溪被他压在书桌上,后腰抵着桌沿,双手被他困住。他冷冽的气息扑面而来,逼得她只能努力后仰,将头撇开:“魏筹你让开。” 魏筹脸色不善地腾出一只手掐住尤文溪下巴,强迫她面对自己:“让开之前我觉得有必要把一些话说清楚。” 尤文溪瞪着他,恨不得用眼神刮了他:“你让开,你想说什么一样可以说。” 魏筹露出一个冷笑:“我觉得这样说很好,”他低下头,在离尤文溪不过两三厘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声音低沉暧昧如同情人间的呢喃,说的话却全不是那么回事,“演戏不是我们的共识,我们同房三个月我是对你做什么了吗?你一口一个滚,甚至连我是伪君子真小人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我真的很意外啊,尤文溪。你想利用我挡下你母亲不断的催婚,这段时间却总是拒不配合,甚至对我表现出了厌恶和恶心。咱们都是在互相利用,你告诉我,你的优越感在哪里?” 尤文溪面色青白,却仍然逞强,细长的柳叶眉轻挑了一下,那双漂亮的凤眼带着轻蔑:“终于沉不住气了吗,暴露本性了?你不是伪君子是什么?” 魏筹:“我可能中文不太好,你告诉我你说我是伪君子,判断的依据是什么?” 尤文溪撇开头。 魏筹眼里黑沉沉的就像有一片浓重的阴霾,他久久凝视着尤文溪,像是要重新认识她一般仔细打量她的脸。 她明明很气弱,却仍然扬起脖子,像一只骄傲的孔雀,红唇紧抿,下巴微扬,精致又脆弱,然而倔强的眼神却让人生不出半点怜惜之情。 魏筹想,如果能征服她一定很有趣。 他退开一步,整了整拉扯间弄乱的衣服。 尤文溪趁机远离他,避瘟疫般一连跨出好几步,最后恨恨瞪了他一眼,快步出了书房。 、 魏筹走的第三天,尤文溪如愿以偿搬出了祁山。 她拒绝了朱华派佣人照顾她的建议,自己联系家政公司找了个钟点工,每天中午和晚上给她做饭,打扫卫生。 离高考正正好一个月的时候,学校自己组织了一次高三联考。时间特地安排在了全市第三次统考之前。 生物分数再次刷新低,理综整体平均分却比上一次统考高了十分有余。 尤文溪看到分数的时候心里那个堵,这是故意和她过不去吗? 两个重点班她只是对成绩下滑的情况简单总结了一下,还反思了自己,倒是没责备他们。关键时候,学生心里其实都清楚自己的情况,说太多只会给他们增加更多压力。 但轮到九班,一盘散沙一样的班级,学生一个个没心没肺,尤文溪发试卷的时候还在下面走神、睡觉、说悄悄话……气得她本来从不报学生分数也破了例。 她站在一旁,让课代表把理综卷发下去,不报总分,只报生物的分数。 “陶冶,23分。” “李毅,15分。” “孙子钦,12分。” …… “井西,1分。” 课代表报到这,班里哄堂大笑。 井西倒是满脸无所谓,摇摇晃晃地上来取卷子。 底下有学生喊:“井哥好样的。” 井西露出一个痞笑,正要从课代表手里将卷子抽走,却被尤文溪抢了过去。 底下有人哦了一声,但尤文溪脸色实在太难看,终于有人慢慢意识到这个看起来严肃,实际上心很软的年轻女老师真的生气了。 起哄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 学校对这次考试很重视,都是密封看卷,各个任课老师交错班级批阅,在分数下来之前尤文溪也不知道他们考得怎么样。卷子从其他任课老师那到她手里时,她已经来不及仔细看他们答题情况了。她将那张卷子翻过来看了一眼,发现井西只填对了一个填空题,隐形遗传,其他要么不写要么全错。连选择题居然都完美避开所有正确答案。尤文溪将那张试卷慢慢折起来:“我收藏了,我教书这么多年头一次遇到考得这么好的学生,值得纪念。” 底下有学生笑,井西耸了耸肩,无所谓地下去了。 尤文溪又道:“这张卷子,只有在接下来的统考里拿零分的同学才能来换回去。” 教室里这会倒是没人说话了。 尤文溪冲课代表点点头:“继续发,发完自习。” 说完她快步走了出去。 教室里五十多个人面面相觑。 井西同桌凑到井西耳边,挤了挤眼:“冷美人真生气了。” 井西将他脑袋推开。 同桌锲而不舍地挤过来:“去哄哄吧,你这次真太过分了。” 附近有人听到井西同桌的话,开玩笑道:“老鼠你是让井哥去哄女朋友吗?” 老鼠不爽道:“滚,瞎凑什么热闹。” 老师一走,教室里又乱哄哄成一团。课代表敲了两次桌子没人理,试卷也发不下去,最后索性让他们自己上来找卷子。 有人不甘心自己分数被念出来丢人,非要凑上去看剩下的那些人的分数。一时间教室里乱得就跟菜市场一样。 井西视线投向窗外,看了一会突然起身往外跑。老鼠试卷已经发了下来,也没去凑热闹,见井西突然站起来连忙问道:“你干嘛去啊?” 但是井西没理他,眨眼人就消失在了拐角。 第9章 廖晴 9、廖晴 井西从二楼办公室门口匆匆跑过。尤文溪背对着他喝水没看到,还是一个老师提醒她:“那你们班井西吧?” 尤文溪:“什么?” 那老师道:“他刚刚跑过去了,这上课时间去哪呢。” 尤文溪反应过来,连忙追出去,然而走道上已经看不到他身影了,倒是教导主任愤怒的声音从她班上传了过来。 “你们老师呢,这节课是哪个老师的课?” 、 井西在楼上的时候一眼看到了廖晴那头黄得泛白的头发。 太阳有些大,他花了一点时间追上去,额头上冒了汗。 廖晴叼着根棒棒糖,上身印着蜡笔小新的t恤,下、身破洞牛仔裤,脚上是一双人字拖。背了一个黑色铆钉包。 这放在平时并无不妥的装束,在学校里就是离经叛道。 不穿校服、染发、衣冠不整奇装异服,哪一条都足以让喷火的霸王龙一样的教导主任大发雷霆。 井西在她停下来等他后,反而慢慢走到她面前:“你去哪?” 廖晴唇角有一颗褐色的痣,笑起来时就像一颗被嘴角挑起的小球,有几分娇俏。然而看她眼睛,就会发现她并不是什么善茬。她眼睛瞳孔的颜色和她痣的颜色很像,泛着冰冷的光,就像雪山顶上孤独的星星。 “找渣男算账啊,你不会像狗腿子一样和老徐通风报信吧?上次要不是老徐来,我能把他蛋掏了。” 廖晴说这话时就像在讨论,我要去掏我家母鸡下的蛋。 井西轻咳了一声,没有和廖晴对视,他勾了勾手指:“过来,包给我。” 廖晴撇嘴:“你要我包干嘛,担心我藏凶器啊?” 话虽这么说,她还是听话地过来了,将包递给井西的动作也很乖巧,和她打扮不符得格外像个成绩优异的好学生,而井西像她哥哥。 拿到包后井西颠了颠,不重,没有叮铃哐啷的声音,但他并没有将包还回去,而是领头向偏僻的地方走去。 这个时候正是上课的点,校园里几乎没人,偶尔有老师经过,就算认识他俩也会因为不是自己班学生而漠然路过。 俩人找了一个墙角,井西点了一根烟,吸了一口后要踩灭,被廖晴抢了过去。 “啧,你现在连烟也抽得这么憋屈。” 井西扫了一眼廖晴身后的柏树,站起来靠着墙,施施然道:“你能等你爷爷归西了再去找死吗,我不想帮你爷爷养老送终。” 廖晴叼着烟,自缭绕烟雾中眯眼睨着井西,确定他是认真的后,她笑了笑,声音含糊道:“行,那你替我去死,我给爷爷养老送终。” 井西皱眉。 廖晴笑出声,模样烂漫:“谁死还不一定呢。” 井西看着她,舔了下唇,刚想再说点什么,突然见她露出一个哀求的表情:“你不去我当然会死了,但是你去了我一定不会有事,拜托拜托,井西~小西西~” 井西:“……” 廖晴表情收放自如,变脸犹如川剧:“婆婆妈妈,我走了。” 廖晴说走就走,也不在乎包在井西手里。 眼见她走远,在太阳底下变得越来越小,渐渐变得就像一抹遥远星际的光点,井西没来由的觉得心慌,他追了两步,但包里突然有什么闷闷地响了一声,他打开一看,那包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把带了刀鞘的水果刀。 、 尤文溪被教导主任恩威并重的好好训了一顿,连做了保证以后不再这么放任学生才被放回去上班。 教导主任训她,她当然不能放过那些害她挨训的学生。 每人把这次生物卷正确答案版抄三遍,一个星期后她来一个个提问,题目答不出来的将试卷背下来。 她从来没有用过这么拙劣的办法管理学生,这次是真的被气大发了。 “反正你们没有好好学的,这段时间先把这事解决了,说不定等高考的时候就遇到类似的题了。” 而对于井西上课时间突然跑出教室甚至一直没回来的事,她只字未提。 下午晚饭时间,尤文溪回附近的房子吃饭。 她现在已经不敢在学校吃了,她早孕反应严重,在家吃都要阿姨做得清淡点。 她刚出校门,正要往小区拐,就听到身后一阵喧哗声。她好奇地回头一撇,看到徐漆正带着两个学生匆匆往校外赶,一边小跑一边训话。 “不拦着,我让你们不拦着,出事了吧。” 徐漆满脸紧张,声音颤抖,那两个学生一声不吭,埋着头被训。 三人和尤文溪擦肩而过,目不斜视,匆匆拦了辆车扬长而去。 尤文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悠悠闲闲地继续往家走。结果一拐弯,差点撞上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皱着眉,眼皮沉着,整个人看起来又焦虑又急躁。 他拦在尤文溪回家的路上。 尤文溪穿了一条阔腿九分裤,她将手插、进裤袋里,看起来有几分雌雄莫辨的帅气。她仰头看他:“干嘛,现在不但不上课还要改行当劫匪了是吧。” 拦人的正是井西,他紧盯着尤文溪,过了会却又扭开头,视线绞着地面,看起来很是为难。 尤文溪笑笑,洞悉道:“有事求我?” 井西蠕动双唇,却一句话也没说。 尤文溪脾气突然上来:“不说就滚。” 井西看着她,也不知这样对视了多久,最后终于在尤文溪冷漠的注视下退缩了。 他往一旁挪了一步。 尤文溪双手插兜往前走。 “对不起。” 尤文溪脚步一顿。她想可能真的是班主任当出毛病来了,她竟然控制不住地想训话。 她想骂,道你妹的歉,你不好好学习跟我道什么歉,我又不是你妈。但是她忍了。 也不知道走出多远,尤文溪还是忍不住回头了。 井西今年刚满十八岁,个子已经蹿到了一米八多,尤文溪想,他站到魏筹面前可能也不会吃亏。他年轻,气性大,整天摆了一张流氓地痞的脸,做什么事都一副懒得上心的模样。 但现在他驼着背,手也不插兜了,垂在身侧握成拳,看起来不像要找谁算账,更像一个哭泣的小孩,攥着拳头用力。虽然以他的性格并不会哭出来,但他突然这样孤独无助,还是让尤文溪心软了。 她唇动了动,喊了出来。 “井西。” 、 尤文溪给井西取钱,只是将包打开,直接从里面抽钞票,问他:“要多少?” 井西低着头道:“两万。” 尤文溪:“你怎么不去抢?” 井西没说话,那模样前所未有的温顺,只是撇开头的动作还是暴露了他的乖张。 尤文溪又将钱包收起来:“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井西道:“你能别问吗?” 尤文溪:“那我不借了。” 知道现在被人控制住了命门,井西只能无奈妥协:“给朋友动手术。” 尤文溪追根究底:“谁?” 井西不肯说。 尤文溪冷笑一声:“行,那咱们就在这耽误着吧,现在的医生聪明得很,一般他先给你做了手术,但你交不起钱就不会给你用药。不知道你朋友的身体重要,还是不让别人知道他名字重要。” “廖晴,我说了你还会借吗?” 尤文溪闻言手一顿,但对上井西焦急又不减戾气的双眼,她还是道:“借,我当然借,但是前提是,我和你一起去医院。你们俩我一个都不放心,我怕我的钱被你们借去不知道用来干什么。” 井西没有拒绝尤文溪一起去的提议。 尤文溪打了个电话给隔壁班的老师,让她帮忙看下九班纪律,才和井西动身。她开了自己的车。 车上尤文溪想起之前徐漆匆匆忙忙的不知道去做什么,这会突然反应过来他很有可能早知道廖晴出事了。 尤文溪其实很想把事情问得更清楚一点,但明白井西不会愿意说,自己也不愿一再以恩挟人,最后只能放弃了。 到医院后井西直接带尤文溪去缴费,但护士却说费用已经结了。 井西意外道:“结了?” 尤文溪道:“徐老师是不是知道这件事,可能是他结的。” 井西道:“我通知过廖晴的同班朋友。” 两万块钱不多,但对于一个普通中学老师来说也不少。说交就交,这徐老师的行为颇让尤文溪意外,竟有点颠覆她心里那个马屁精老师的形象。她抚掌道:“那就对了,走吧,上去看看。” 进了电梯,因为徐漆,尤文溪突然想起上次家访的事,想了想问道:“你那次为什么在廖晴家附近,旷课是因为她吗?” 井西靠着墙,低着头也不知道听没听到尤文溪问他的话。 尤文溪看了他一眼,以为他不想说,一会后却听他慢慢道:“她爷爷病了,我帮她照顾她爷爷,她一个女生,很多事做不动。” 尤文溪瞥他:“她是你女朋友,你对她的事这么上心?” 这句话井西没再回答。 尤文溪当他默认了,电梯停下之后先一步走了出去:“你们这些小孩,多大年纪就开始谈情说爱。” 俩人并肩而行,闻言井西忍不住瞥了她一眼。 尤文溪笑道:“怎么,我就这么轻飘飘一句,你不满意啊?” 井西沉默地摇了摇头。 尤文溪自顾道:“反正我现在也管不了你们,多说无益,懒得浪费口水。” 这话井西听了也不知道什么心情,反正一直到病房他都没开口。 俩人上病房扑了个空,廖晴已经从icu转到了普通病房。 俩人只好又去普通病房看廖晴。 到门口的时候尤文溪刚要敲门,却听到里面徐漆恨铁不成钢的叹气声,不由手下一顿。 “你说你好好的学生不做,为什么非要做个地痞流氓杀人犯,现在花这个冤枉钱在这躺着,有意思吗? 我也不求你们别的了,给我省点心吧,行吗?” 门是半开的,尤文溪一直不推门,井西不解地看了她一眼,自己将门推开进去了。 转到普通病房的廖晴依旧很脆弱,带着呼吸机,眼睛微眯着,面色惨白,身上的被子根本看不出什么起伏,她应该很瘦。 两个男生站在角落里,一脸忧色,徐漆在一旁絮絮叨叨:“我教书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你这么能折腾的学生。我马上就要退休了,临退休遇到你这样的学生,我这是要折寿啊…… 你三番五次闯祸,我给你擦了多少次屁股,每次都是我到校长那求爷爷告奶奶,不然你早八辈子就被学校给开除了你心里明白吗……” 尤文溪站了足足三分钟徐漆都没发现后面来了人。 两个男生倒是看到了他们,但刚要打招呼就被尤文溪给阻止了。 她想听听徐漆这样的老教师能说出多少金玉良言。 床上躺着的廖晴刚动完手术就惨遭说教,眼睫不停地翻动,脸上竟还能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井西显然也有些受不了,喊了一声徐老师。 徐漆这才发现尤、井二人,井西和廖晴关系好他显然很清楚,所以只对尤文溪的到来表示了惊讶之情:“尤老师,你怎么来了?” 尤文溪耸耸肩:“来送钱,但是没想到徐老师已经先把费用给交了。” 徐漆叹气:“我听他们说廖晴出事了,要动手术,直接带着银、行卡来的。尤老师白走一趟了。” 尤文溪道:“没事,学生求到头上了怎么也得过来一趟看看。” 徐漆点点头,又到处找凳子:“尤老师要坐吗?” 尤文溪退后一步:“不坐了,晚上要看着学生上自习。” 徐漆忙又道:“那尤老师慢走。” 这就赶人了,尤文溪不好再留,扭头出门,临走扫了一眼井西。 井西注意力却全在廖晴身上,根本没看到她眼风。 “我去送送尤老师。”倒是徐漆留下这句话后跟了出来。 完全白跑一趟,尤文溪心情倒没因此变得糟糕。她出病房门没几步,被徐漆喊住。 “尤老师,我们聊聊吧。” 第10章 徐漆 10、徐漆 俩人下楼后找到一处长椅坐下,徐漆双手放在腿上,开篇先郑重地叹了口气。 “我想求尤老师一件事。” 尤文溪对徐漆的印象已经大为改观,和气道:“你说。” 徐漆道:“希望尤老师不要把廖晴这事宣扬出去。” 尤文溪笑笑道:“我其实并不知道内情,井西什么也没跟我说。” 徐漆严肃地点了点头:“不知道好。总而言之麻烦尤老师保密了。” 尤文溪偏头看他,徐漆应该有五十六七了,如他所说,的确要退休了。到这个年纪的老师,应该没有不在乎名誉的。徐漆执教几十年,桃李满天下不敢说,桃李争妍还是有的,那到最后,不应该再博个好听的名头,让教学生涯没有遗憾吗,他这么为廖晴,真的值得吗? “我想问徐老师一个问题?” “你问,我知道的,能说的,一定言无不尽。” 尤文溪一笑:“我想知道徐老师为什么对一个这样的学生尽心尽力。” 徐漆又叹了一声:“这个倒是可以告诉你。学校里不少老师知道,我妻子死得早,我单身了近三十年,说难听点,我就是个鳏夫。我妻子生前留了一只猫,那猫后来老死了,但还生了几个小的,我留下了和猫妈妈最像的那只,一直养到现在。廖晴进高中的那个暑假,因为我一时疏忽,没关门,猫走丢了,后来是她救了我的猫。你们不养猫,肯定不能理解,我独居这么多年,没有老伴没有孩子,猫就是我的孩子,它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对我来说是个很大的打击。我把廖晴当成我孩子的救命恩人,从她进校起就一直关注她。这姑娘看起来无法无天狼心狗肺,其实她心里比谁都敏感比谁都倔,还喜欢讲什么江湖规矩、江湖义气。 我实话和你说吧,这次她受这伤,就是为了一个朋友,她那朋友被一个社会上的二流子给搞大了肚子,做了人流。那二流子不闻不问,最后连人也找不着。廖晴托了人满桐城打听他,才知道他缩在一个地下赌场。她上次其实已经去找过那男的一次,被我及时拦住了。这次因为我有事,一会没在学校,她又趁机翘课去找人算账,结果就被人失手捅了肺。 也是她命大,井西去的及时,那么重的伤硬是被抢救回来了。” 徐漆说着说着动了感情,竟忍不住红了眼眶。 尤文溪其实有点没法理解徐漆对待猫、对待廖晴的心情,但她体贴地没有表露出来。 徐漆轻咳一声,叹道:“我失控了,尤老师见笑。” 尤文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表达了一下自己对廖晴这事的担忧:“我怕这事瞒不住,廖晴在校外和人持械斗殴闹到进医院抢救不是小事,万一有人报警,或者有人看到了传出去,这事没法善了。廖晴前科累累,学校很有可能直接开除她。” 尤文溪指出的也是徐漆担心的,然而当事人在病床上躺着,对自己的将来没有半分打算,只图一时痛快。旁人再担心,也像在多管闲事,连一句感谢都得不到。 徐漆苦口婆心劝过多少回,也没能将那一条道走到黑的傻姑娘给拉回到正道上来。 、 尤文溪和徐漆的担忧在两天后果然应验了。 那二流子因为被廖晴给废了命根子,他父母闹到了学校里,要学校给个说法。 徐漆那两天焦头烂额,先是去市南二中找廖晴的朋友,让她站出来作证,拿去医院流产的证明给那对父母看。另外徐漆还带着廖晴进医院抢救的证明、医药费单全都一一摊开在二流子父母面前。 但那对父母并不承认这位市南二中的女生是为他们儿子流产的,对廖晴抢救的事也是视若无睹,只一口咬死廖晴无缘无故断了他儿子的子孙根,并且拉了几米长的横幅大哭冤屈。市井小民的泼妇嘴脸就跟饥肠辘辘的鬣狗遇到死尸的吃相一样难看。 那两天不仅仅学校不得安生,桐城也是流言蜚语满天飞。 朱华为这事打了两个电话给尤文溪,确定跟她没什么事后才放心,但仍忍不住劝了一句让她换个学校。 “咱们去博雅怎么样,博雅不是咱们桐城最好的高中吗,以你的能力去博雅肯定没问题。” 尤文溪没直接拒绝:“再说吧,这边马上要高考了,我要走也不能现在走。” 朱华知道这是尤文溪的托词,但也只说了“你想清楚”就挂了。 学校关于廖晴的处置很快下来,由于廖晴行径恶劣,予以开除处分。 朱华那天去校长办公室有事,快到的时候,看到徐漆从校长办公室出来,佝偻着腰,面容憔悴,好像瞬间老了十几岁。 他没走多远,校长追出来,语重心长道:“徐漆啊,这事你别拎不清,廖晴已经不是一次两次闹出这样的事了,当然了,之前没严重到这份上。但这次人家家长都闹到学校里来了,我要再包庇那就说不过去了。” 徐漆挥挥手,连说两句我知道,但依旧神色消沉。 校长还想说什么,却一眼瞥到尤文溪,他连忙招招手:“尤老师来啦,来来来,和你说个事。” 其实也没多大事,有人要给学校赞助,但因为廖晴的事情影响太大太恶劣,他怕赞助的事黄了,想拉尤文溪去和那个赞助商一起吃饭。 “现在社会上,还就年轻人吃得开,我们一帮老头老太太过去,人家肯定不能买账啊。尤老师你年轻漂亮,又是我们学校最优秀的生物老师,为学校教育事业鞠躬尽瘁,相信你也不愿意看到这次的赞助不了了之。有了这批赞助,咱们学校各项条件肯定能更上一层楼,尤老师就是大功臣,好处还能少了你的?” 尤文溪还是头一次碰到这样的事,她怎么也没想到一个本来只需要教书育人的老师也要走到台前,给人陪酒陪饭,心里觉得颇为讽刺。 她很长时间不说话,校长以为她不愿意,正要接着劝,却听尤文溪道:“行啊,我也希望学校越办越好,有什么事我作为学校的老师当然义不容辞。” 她答应只是单纯想看这位付校长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校长瞬间眉开眼笑:“好好好,尤老师思想觉悟就是高,不愧是名校毕业的优秀教师,尤老师在咱们学校,是咱们十五中之福啊。” 尤文溪心中冷笑,面无表情。 校长也不在意她态度冷淡,又跟她东拉西扯了一顿,最后嘱咐她那天穿得正式点就放她走了。 尤文溪走到门口,却又回头,忍不住问了一个问题:“徐老师以前跟学校请求过换班吗?” 校长不解:“换班?” 尤文溪:“就是换个班当班主任,他不觉得现在这个班很乱吗?” 校长唉了一声:“乱也没办法,乱他也得带,学校就没哪个老师愿意接那个乱摊子。现在廖晴被开除了,他那班可能会好点。廖晴那学生就是个社会毒瘤学校蛀虫,去哪都不会有学校愿意要她。” 尤文溪没问出想要的,但有些事她也能理解了,于是点点头出了门。 拉横幅的那对父母已经被校长报警请来的警察给带走了。横幅也摘得很快。这大概是这位付校长上任以来做得最雷厉风行的一件事。 尤文溪从办公楼出来,徐漆竟然还没走,在一棵雪松下站着,仰着头久久望着树冠,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尤文溪脚步顿了顿,走了过去:“徐老师还没走?” 徐漆回头看她:“我在等你,尤老师。” 俩人走到操场,在台阶上坐下来。 宽阔的操场上人不少,有班级正在上体育课,但看台上却没什么人,也算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徐漆像是不知道该怎么措辞,沉吟许久才颇有些沉重地开口。 “有些话,我也不知道该和谁说,尤老师已经了解了这件事的始末,应该能理解我的心情。”他一顿,又续道,“我最开始关注廖晴,确实是因为她救了我的猫,但为她操心操肺到今天,感情已经不一样了。她在我心里一直是个好孩子,只是她为人处事的方式和普通人太不一样,她偏激、极端,做事冲动不顾后果,外人看来她有无数的缺点。但她其实也有数不清的优点,我可以和你说上三天三夜。但一个人要是对另一个人有偏见,旁人说得天花乱坠也没用。所以我不怪付校长做出开除廖晴的决定,也不怪你们总是用看臭虫的眼神看我的学生。归根到底,都是她咎由自取,我只是替她痛心而已…… 这次我也不求别的,只希望她能吃一堑长一智,以后改改脾气……” 徐漆看起来并不需要尤文溪开导,他只是憋久了需要找人倾诉,不需要那个人和他高谈阔论或者温言细语,只要一股脑将满心忧抑倾泻而出,他就能继续奋斗在拯救廖晴的路上。 廖晴救了他的猫,而他也一直在全心全意地帮助廖晴,帮她从越来越凶险的漩涡里脱身而出。 徐漆最后沧桑无比地总结道:“我也就帮她这最后一次了,她以后要干嘛要去哪,我都管不着。只希望她以后的生活,能芝麻开花节节高,不要再这么稀里糊涂浑浑噩噩。” 第11章 校长 11、校长 全市统考之后,尤文溪拿着薄薄一张成绩单走进教室。 自上次被教导主任训了个狗血淋头后,班里学生收敛了不少。 尤文溪站到讲台上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说话,虽然还是有人走神。 她将成绩单整齐地压在桌子上,冷冷扫了他们一眼,问:“还有人记得我上次留给你们的任务吗?” 没人说话。 尤文溪笑笑:“不记得啊?不记得那就……第一排第一个。” 第一排第一个是个女生,倒是乖乖坐着听课,听到尤文溪喊她,忐忑地站了起来。 尤文溪对女生态度要好很多,她笑道:“还记得我留的任务吗?” 女生点了点头。 尤文溪走下去,站到她身边:“把你抄的卷子交上来。” 女生连忙翻桌子找出来一个本子。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纷纷开始翻箱倒柜。 尤文溪随手翻了几页,问她:“一般情况下,生物体的主要能源物质、直接能源物质、储备能源物质依次是?” 女生想了一会,不确定道:“蛋白质、atp、脂肪?” 尤文溪挑了下眉:“你问我?” 女生后桌的男生趴在桌子上,两只手埋在桌下,一边肩膀一颤一颤,不知道在干什么。 女生舔了下唇,飞快扫了一眼尤文溪,改了口:“糖类,第一个是糖类。” 尤文溪点点头让她坐下,路过她后桌时却没停下脚步,直接越过他提问第三个学生。 尤文溪听到身后的男生靠了一声。 一路提问到第一列倒数第二个学生,都没有人能真正回答出她的问题,即使是像摩尔根研究基因在染色体上用了什么方法这样简单的问题都回答得磕磕绊绊。 这在尤文溪看来跟一加一等于二一样白痴的问题,对他们来说居然像奥数题一样困难。 她最后对上井西无畏的双眼突然就来了脾气,心想,也不知道你是无知者无畏还是因为自信而无畏!她直接问了试卷最后一个大题,想着你要是回答不出来,那就全班接着抄星期天晚上的模拟卷。 她有百分百的把握井西答不出来,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井西答得十分顺利,尤文溪问他理由他也能逻辑通顺地回答出来。 教室里随着井西答题的声音而起的是一阵阵惊讶又佩服的起哄。 尤文溪:“……” 她心里更气了,合着你都知道,考试的时候故意考个一分气我? 她差点想摔手里收的本子,但生生忍住了,扭头回到讲台上。 “你们要感谢井西救了你们,我本来打算你们要是一个都答不出,那就接着抄星期天的模拟卷,但现在看来没必要了。” 教室里又是一阵起哄,还有人喊:“井哥威武。” 尤文溪敲敲桌子冷笑:“他威武那你们呢?我没想到你们这么自甘堕落当小弟,不好好努力小心以后抱别人大腿都要被嫌文盲。你们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班里又安静下来,尤文溪久久盯着他们,最后颇有些无力的轻叹一声,又将那份成绩单收了起来:“我不知道你们对未来有什么打算,你们心里把高考当成什么?我相信你们中很多人也想努力,却因为种种原因难以收心。你们从未直面过人生的苦难,没有经历过人与人之间差距过大带来的屈辱与压迫。有人帮你们把这些都揽在了自己身上,你们只需要做无忧无虑鲜衣怒马的少年。责任、负担、家庭,这些都遥不可及,零食、游戏、朋友,这些都唾手可得。什么能给你们带来快乐你们追求什么,却忘了这是个物质守恒的世界,你得到什么将来就要失去什么。你们今天挥霍掉的时间,在未来你们将要用别人两倍甚至更多的力气去弥补。就像跑步,一开始你就落下了,冲刺的时候别人能笑看风云,你们要挥汗如雨,还不一定能赢。毕竟,运动员的黄金年龄只有那么几年,就像学生最佳的学习时间,也只有那么一段。”说到这她顿了顿,“我今年唯一一次说教,也会是最后一次说教,离高考还有22天,你们现在的情况我是没办法祝你们凯旋了,只能祝你们好运。” 因为她之前一番折腾,底下已经没有人开小差,她这番话捧场的人还挺多,话音落地之后教室里安静了许久。有些学生低着头、捂着脸,像是在沉思。 但尤文溪知道这都是暂时的,她说的这些道理这些小孩哪个不明白,只是生活的教训还没有欺身而上,他们还没有危机感。他们能理解,但不能感同身受,所以再多的触动都只是昙花一现。 但到这份上,不管他们将来如何,她作为一个老师,一个班主任,都已经仁至义尽了。 统考试卷不会发下来,尤文溪只能凭记忆给他们大致讲了下重点,然后让他们拿出学校发的试卷开始讲题。 、 午饭时间,尤文溪又一次被井西拦在了回去的路上。 她好奇地抬头问他:“你到底怎么知道我住哪的?” 井西被她看得不自在,眼神躲闪了一下:“我那次考试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做。” 尤文溪意外地挑眉:“你是来跟我解释的?” 井西点点头,扭头就走。 尤文溪冷下脸:“站住。” 井西停下脚步。 尤文溪绕到他面前:“你到底怎么知道我住这的?” 井西揉了下眉心:“班里都知道你住这,不信你可以去问他们。” 尤文溪怀疑地看着他。 井西道:“你是觉得我跟踪你吗?我还没那么变态。” 尤文溪内心呵呵,你们这些学生我可一个都看不懂。 “行了,我会去求证的,你可以走了。” 井西绕过她离开。 尤文溪又想起一事,喊住他:“廖晴怎么样了?” 井西头也没回,只挥了挥手,拽得二五八万。 尤文溪撇撇嘴,回去了。 下午课代表来办公室搬试卷,尤文溪假装不经意问了一句:“你平时有没有什么不明白的问题,如果学校里找不到老师又不好意思问其他老师,可以去我家找我,你知道老师住哪吧?” 课代表是个女生,面对尤文溪时说话总是细声细气的,闻言她只是点了点头。 尤文溪心想,难道真是全班都知道她住处,可他们怎么知道的,难道是通校的学生路过看到了说出去的? “你知道就行,有问题放心找老师,不要怕。” 女生点了点头,又补充:“好。” 尤文溪问完便让课代表回去上课了。 抱着试卷从办公室出来,课代表一拐进教室就被人吓了一跳。 井西抱臂坐在第一排的座位上,长腿懒懒伸出去,幽幽地问她:“她问了吗?” 课代表颤颤地点点头。 井西啧了一声:“那你怎么答的?” 课代表:“我说我们都知道。” 井西满意了,偏偏头示意她发卷子:“去吧。” 、 眨眼到了与校长约定和赞助商吃饭的日子。 不知道吃个饭而已为什么校长要她穿得正式点,尤文溪也没特地打扮,只是将平时爱穿的长裤换成了裙子。 她没坐校长的车,而是打电话让司机送她过去,到的时候让司机在酒店前门下车,并嘱咐他。 “我要是中途给你发短信你就上去,两个小时为限,一直没给你发你就自己回去,今天的事不许往外说。” 防备到这一步已经足够了,校领导应该不会糊涂到直接来强的,如果灌她酒,她自然会提前发短信给司机。嘱咐完她自己开了车去了停车场。 她到的时候校长等人也到了,一行还有副校长和教导主任,除了尤文溪全是五十出头的中年男人。到底为人师表,几个领导都很礼貌地没有多看尤文溪,也没有对她评头论足。 付校长挺着大肚子走在尤文溪身边,道:“你等下别急着凑上去,坐我旁边就行了。” 不是应该让她表现积极点吗?尤文溪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 在包间里坐了好一会赞助商的人才到,先进来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紧接着是一个助理模样的年轻人。 这俩人一进来校长一行人就唰地站了起来。 那男人挨个握手。 校长笑眯眯道:“李总你好你好。” 李总:“付校长你好,我来晚了。” 付校长:“不晚不晚,我们也刚来不久。” 尤文溪坐在校长左手边,按理这位李总应该先和副校长等人握手,副校长也伸了手过去,但这李总却完全无视那只手,眯着眼打量尤文溪:“这位美女是?” 校长介绍道:“这是我们学校最优秀的生物老师,尤文溪。” “哦,”李总恍然点头,“尤老师真是年轻有为,还长得这么漂亮,是不是?” 他说完哈哈哈笑出来。 付校长等人只好跟着笑。 他笑完向尤文溪伸手:“尤老师,咱们握个手吧,认识认识?” 他喊尤老师的语调说不出的油腻,尤文溪听着极不舒服,就跟中午往胃里猛塞了一顿红烧肉一样。但她忍住了,皮笑肉不笑地伸手:“你好。” 姓李的握着尤文溪的手不撒手,来回地晃,眼睛还赤、裸裸地盯着她的脸。 尤文溪暗地里使劲抽了两次没抽出来。 付校长看向门口,突然喊:“服务员呢,人来齐了怎么还不上菜。” 第12章 恐慌 12、 他喊完又过来拽李总胳臂:“来来来,李总您坐这,这好,主位。” 那李总不得不撒手。 尤文溪连忙将手放到桌子下面,另一只手翻袋子,还没翻到想要的东西,坐在身旁的教导主任悄悄递给她一张纸:“找这个?” 尤文溪手顿了一瞬,接了过来,她其实是想找湿巾,但纸巾勉强也行。 她将右手擦了一遍又一遍,太专注以至于李总问她话也没听到。 付校长咳了一声,提醒:“尤老师?” 尤文溪茫然抬头。 李总笑眯眯看着她,又问了一遍问题:“尤老师是桐城本地人吗?” 尤文溪道:“是啊。” “我就说,”他扭头看助理,“口音就像嘛是吧?” 他助理点头:“是的。” 那李总得到应和心满意足,又接连问了几个毫无营养的问题,关注点全在尤文溪身上。 付校长有些坐不下去了,暗示了一下赞助的事,那李总立马道:“来来来,咱们先走着,吃饱喝足才能聊正事。” 于是一顿吃吃喝喝。那李总和尤文溪过不去一样,动不动找各种无聊的借口灌她,碰杯的时候还要来握她的手。 一次被付校长挡下,一次自己闪开,再后来尤文溪就学乖了,每次只是遥遥示意一下。 姓李的没得到便宜,又借口和这边的人敬酒直接走了过来。 “来来来,付校长,我敬你,为教育事业奉献自己值得我等庸人佩服啊。” 这姓李的从头到尾看不出有半点文化,教导主任在一旁暗地里不住摇头。 付校长强忍不快,起身时将凳子推出去挡住那姓李的,笑容勉强:“哪里哪里,比不上李总为金融事业奉献自己的一片丹心啊。” 李总哈哈笑道:“付校长说笑了,我还真没啥可担心的。” 几个名校毕业的老师纷纷嘴角抽搐。 姓李的见过不去,端着酒杯又回去了。 酒过三巡,在座的除了那个年轻助理差不多都已半醉。 桌上一片残羹冷炙,这场筵席也算到了尾声,付校长神志尚算清醒,起了个势正要提赞助的事,就见姓李的扫了一眼他助理。 助理立刻扶着李总站起来,微笑道:“多谢各位款待,李总醉了,我们就不久留了。” 李总歪在助理身上,一边摇摇晃晃往外走,一边打着酒嗝:“多谢款待多谢多谢,咱们后会有期。” 付校长哎呀一声忙道:“李总咱们赞助的事还没说呢。” 李总停下,像是被提醒了,他思索了一会,突然瞪眼:“你还跟我提赞助,你看看你学校都培养了些什么东西出来,一个女学生,连别人命根子都能说摘就摘。”他说着做了个拧的手势,而后啧啧摇头,竟像是说不出的痛心疾首,“这样的学校啊,我可不敢随便投钱,免得到时候培养出来,尽是这样的学生,”他扬手虚晃了一下,看起来竟像是指着尤文溪的方向,“这样的学生。付校长您还是另请高人吧。” 他转身挥挥手,仿佛觉得自己说得极好,将最后狗屁不通的几个字还重复了一遍,才被助理扶着摇头晃脑地走了。 被留在包间的几人面面相觑,最后不知道谁冷笑了一声。 这人来白吃一顿根本就没打算给赞助,临到头还反过来把他们羞辱了一顿,真是打的好主意啊! 付校长目送那二人离开,过了一会才扶着椅子又坐下来。 尤文溪看他一眼,刚想道声抱歉,没帮上忙,就见付校长端起一杯酒转过头来:“来,文溪啊,这杯敬你,今天晚上委屈你了。” 尤文溪和他轻轻碰了一下杯。 他又道:“我本想着来个女老师能好说话点,没想到这姓李的是这么个德性,还戴眼镜,简直有辱斯文!这赞助没拿到就没拿到吧,无所谓了。说实话,我还怕这姓李的污了咱们学校的名声!” 几个领导都纷纷附和,言辞间对这李总颇为不齿。 被这姓李的明里暗里诋毁学校侮辱人,兼之没拿到赞助,又在尤文溪这位美女老师面前被落了面子,几个从小老师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领导都又觉屈辱又觉不忿。 尤其是付校长,出了门一路愤愤不平,又兼喝多了,嘴上没把门,机关枪一样将李总祖宗八代礼貌地问候了一遍。 几人坐出租车回学校,尤文溪先下车,校长还在絮絮叨叨:“还好老子早有防备,不然咱们娇花一样的尤老师被头猪占了便宜上哪说理去……” 旁边还有人给他捧哏。 尤文溪扶着柱子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她肚子在车上的时候就开始隐隐作痛。她一直没吭声,看着校长和另两个领导演小品一样讽刺那个李总还跟着笑,现在下了车怎么也装不下去了。 她从来没这么真实地感受到她肚子里那个小玩意的存在。他就像只小猴子,在她肚子里拜师学艺,师傅教给他七十二般变化,他便忍不住都要演示一番。 你是来报复妈妈的吗,报复妈妈不爱惜你不想要你? 尤文溪痛得面色苍白,酒全醒了,坚持走了几步路,觉得大腿好像有什么东西慢慢滑落下来,她惊恐地低头,在自己白皙的大腿上看到一抹艳红,她裙子是米色的,那抹红是什么? 怎么回事,为什么流血了,是流产吗? 尤文溪心里的恐慌像一片辽阔无际的荒原上倾刻间掀起足以翻天覆地的尘暴。 她颤着手掏手机,却因为太紧张出了一手心汗,手机刚拿出来就滑落到了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尤文溪一个唯物主义者这一刻居然相信这是上天的安排。 难道这个孩子真的就这样保不住了? 可是保不住不好吗,她本来就不想要他,要不是有高考在前面挡着她早就流掉他了呀,她现在在不舍什么? 然而不管她内心如何纠结,肚子里一阵阵的疼痛都在提醒她,再不快点去医院可能就来不及了。 尤文溪矮身,伸手去捡地上的手机,然而有一双手横空插、进来,飞快帮她把手机捡了起来,又动作利落地塞进了她的包里,在她还一脸茫然的时候将她突然抱了起来。 尤文溪惊魂不定:“井西。” 井西冷道:“别说话,带你去医院。” 他抱着尤文溪小跑两步,喊了辆出租车。 尤文溪肚子还在痛,她却突然抽空想到一个问题:“井西你又翘课了?” 井西没理她,抱着她上车。 尤文溪肚子虽然痛,但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但流血了,这让她没法安心。她一直忧心忡忡地将手轻放在肚子上,井西没回答她的问题她也没心情再理会了。 井西坐在前排,回头看蜷缩在后座的尤文溪,眼神复杂,双手不觉间紧紧握成了拳。 打保胎针的时候,医生在知道尤文溪喝了不少白酒后气得直骂她。 “你知不知道孕妇不能喝酒,这个孩子你还想不想要?酒精传到胎儿大脑中很容易造成脑细胞破坏,罹患胎儿酒精综合症都有可能。你既然怀孕了就要担起做母亲的责任……” 尤文溪被她的话吓得心里惶惶,自责与内疚涌上来,冲得鼻子发酸,这时候才猛然醒悟自己对待这个孩子的心情。 她询问医生什么是胎儿酒精综合症。 医生见把她吓得够呛,先解释了一下这个病症,又道:“你要是喝得不多,其实也还好,这事没个定论,也看体质。实在不放心可以十六周以后来医院做检查。” 尤文溪还是忧心忡忡的模样。 打完针后她忍住心里的恐慌问医生:“孩子能保住吗?” 医生牛逼哄哄地瞪她一眼:“你想保住吗?” 尤文溪心虚地缩了缩头。 医生冷冰冰道:“你要是想保住这个孩子,最好不要再碰这些刺激性的食物,卧床休息,休息十天半个月,阴、道不流血了,再来医院做个b超检查,那个时候确定没事了才是真没事了知道吗?” 休息十天半个月就直接高考了,虽然她现在被吓得看清内心,舍不得这个孩子,但就这么休息,放任那些要高考的学生不闻不问,她还是很难做到。但这医生气势太强悍,尤文溪不敢硬回嘴,只乖乖点了点头。 井西等她打完针才进房间,靠着墙,一直目色沉沉地看着尤文溪,既不上前也不说话。 最后医生让拿药的时候他才开了口:“我去,你在这坐着。” 尤文溪完全没察觉到他情绪不对,只知道打完针之后自己肚子竟然神奇的不痛了,不由安心了点。 这医院就是廖晴住院的那家,井西回来后尤文溪问他:“廖晴出院了吗?” 井西冷淡道:“出院了。” 尤文溪点点头,又问他:“你怎么了,不开心,谁惹你了?” 井西心想你啊,但并没说话。 啧,小孩的心思真难懂。尤文溪站起来,但一眼瞄到大腿处的血迹,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她用包遮了遮,尴尬道:“我去趟洗手间。” 井西道:“要我陪你去吗?” 尤文溪摇摇头:“不用了,今天谢谢你了。” 井西再次靠回去,没说话,目送尤文溪走远,他忍不住掏了根烟出来,但在护士的监视下,没能抽成。 第13章 离婚 13、离婚 回去的路都是尤文溪自己走的,井西一直把她送到了楼下,最后将药递给她。 “你会跟学校请假吗?” 尤文溪不解看他:“请什么假?” 井西一副我明白了的表情,转身要走,尤文溪喊住他:“别把我怀孕的事说出去。” 井西略略皱眉,似是有话想问但又有点踌躇。 尤文溪问道:“你是不是想问孩子他爸?” 井西低低沉沉地嗯了一声。 尤文溪:“他出差了,而且我还没告诉他这个喜讯。”暂时并不打算告诉他,对他来说这可能是个噩梦。 井西得到想要的答案,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扭头走了。 尤文溪没有请假,虽然偶尔肚子会痛,但血量慢慢减少。她坚持吃药保胎,饮食也很健康,觉得不会有太大问题。就是医生说的那个胎儿酒精综合症总是像尾随着她的影子,时不时让她难受一下。 到最后几天,学校已经不再安排考试,让学生自己查漏补缺,尤文溪搬了个凳子每天坐在教室里守着,学生可能终于有点危机感了,连平时最坐不住的都在翻书。 下课却是又突然回到了一年前尤文溪刚接手的状态,一个个活泼得跟放出笼的哈士奇一样。 原因无他,班里几乎每个人都买了那种活页同学录,一张张发下去,跟传单一样满天飞,搞得教室乌烟瘴气,邪教聚集地一样。 尤文溪也收到了好几张,对这事她保持了纵容的态度,只是要求他们不要上课填。 她认真把给她的都填得满满当当,填到什么星座啊,爱好啊,性取向啊,不免感叹现在的商家花样多,懂得把握年青人的心理。 每个人她都写了真诚的祝语,写到愿你前途似锦差点伤感地掉眼泪,这些小兔崽子可算要走了,她又高兴又不舍。 同办公室的老师送了好几届学生了,见尤文溪红眼眶,笑道:“尤老师还是年轻啊,等你再送几届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尤文溪其实也不是难受,只是觉得心情复杂。她以前总不待见这些小孩,但细想想他们之间其实已经有了不少密不可分的联系。无论是关于教学还是生活,他们从一开始互相不屑到最后互相依赖,彼此尊敬,都是肉眼可见的改变。她感到可贵,也希望能将这份从他们身上得到的成就感好好收藏。 临考前三天,学校要放假,最后一节课,尤文溪拿出一张被她压在课本下的薄纸,和同学录一起,带进教室。 教室里很安静,每个人都在仰头看她,都前所未有的专注。 尤文溪将那沓填好的同学录放到一旁,将那张薄纸整齐地压在讲台上。 “我记得大概一个月前,我对你们发了脾气,头一次用那种蠢笨的办法惩罚你们,在此之前我只会努力改进我的教学方法,找你们了解情况,根据你们的基础与偏好,努力做到因材施教。但是那天我着急了,因为离高考只有一个月了,我怕我的努力毁于一旦,更怕你们因为生物而遗憾出局。布置下任务后,你们也上心了,其实大多数同学都完成得很好,只是我只提问了第一组的同学。这对你们来说是不公平的,对那些认真准备的同学来说更不公平,在这里我向你们道歉。还有一件事,你们最后一次统考成绩是不是一直不知道?” 下面学生齐齐喊是。 尤文溪道:“我依旧不报成绩,这是我的传统,下面我喊名字,你们上来看,只看自己分数,尊重别人也尊重自己,好吗?” 学生齐声道好。 尤文溪按学号一个个喊名字,让他们上来看。 每个人只看她手指点到的地方,看完就下去,一节课快完的时候,尤文溪对他们笑道:“你们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统考成绩吗?” 底下有学生开始小声议论。 尤文溪微微笑道:“我都记得,不信你们可以上来一个个问我。” 有学生不信,果然上来,问完一脸震惊地下去了。 尤文溪道:“你们的第一次统考成绩,一直都压在我枕头底下,我偶尔睡不着,会拿着你们的成绩看,一个个分析,你们到底为什么只考了这么点分数,到底是你们不够聪明,还是你们太懒惰不愿意学习,或者是老师教得不够好……不管哪种原因我都想到了。后来分析成绩不够,我还找你们一个个谈过话,相信你们都有印象。再后来,我从一开始一味地教训你们变成了各个击破。你们人很多,我很难一一兼顾到,很多时候你们会觉得我对学习好的同学花费了很大精力,偶尔还开小灶。但其实我没有放弃过任何一个人,有些人我喊你们到办公室,只是说一些假大空的废话,其实是因为你们比起知识,更需要动力。毕竟我之前找你们谈话不是白谈的,在决定怎么教好你们之前我是做了功课的。” 尤文溪说得有点累,喝了口水,又续道:“你们可以对比第一次、第二次以及第三次统考成绩,学校做了数据比较,咱们班的方差是最大的,平均分的差幅也是最大的,你们学了数学,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所以你们从来不是不可以,而是没试过,没努力,没有找到正确的学习方法。离高考还有三天,我为什么要说这么多?除了是对这一年我工作的总结,也是对你们学习的总结,我想告诉你们一句话,愿海阔天空,乘风破浪,高考的胜利不是在前方等待,而是在你们手里。” 她说完,底下一片鼓掌声,震耳欲聋。 尤文溪好笑,摇摇头,又道:“行了,你们加油吧,下课。 哦,对了,你们谁的同学录,自己来讲台上拿,老师走了,后会有期。” 她将那张成绩单收起来,正要离开,结果被追上来的学生哗啦啦围拢。 “尤老师,帮我们也填个同学录吧。” “尤老师,高考后聚餐你来吗?” …… “尤老师我们爱你。” 尤文溪差点被那一嗓子喊红了眼眶,故作嫌弃道:“你们好肉麻。” 有敏感的女生已经哭了,尤文溪那个课代表哭得涕泗横流,头一次大声跟尤文溪说话:“尤老师谢谢你呜呜呜……” 估计没有老师不喜欢乖巧的学生,尤文溪走之前摸摸她脑袋:“加油,老师还等着吃你的谢师宴呢。” 那小姑娘连连点头。 等尤文溪好不容易脱身出来,走道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其他班都走得差不多了。她捏了捏后脖颈,走进办公室。 “你怎么来了?” 尤文溪惊讶地看着坐在她座位上的高大男人。 办公室还有老师没走,冲尤文溪挤眉弄眼,小声问:“你老公啊?” 尤文溪没理会,淡定下来后走到他身边,推他:“起来。” 魏筹昨天出差回来,结果到祁山后尤文溪却不在,问了佣人才知道她搬出去了,他又是好笑又莫名有点不痛快。今天上午一个人开车出门乱晃,居然不知不觉开到了十五中附近,他想着既然来了那就上去看看吧,他进学校后找一个老师模样的人问了尤文溪的班级,上去后没想到刚好看到尤文溪在讲台上慷慨激昂地发表演讲,他笑着看完,对这女人又有了新的认知。 认真工作,努力讲大道理的女人也很有魅力。 但是也仅此而已了。 趁着尤文溪被学生围拢,他进了办公室,问了其他老师她的座位,然后便坐在她位置上等她。 好不容易等到人,一进来就对他不客气,魏筹倒也没生气,站了起来,只是嘴里还要调侃道:“好的,女王陛下。” 尤文溪站久了肚子微微有点疼,她刚坐下就被魏筹这句话给逗红了脸,要是没人她还能厚着脸皮演,但现在还有个女老师在一旁看热闹,看就算了,还咯咯笑,生怕没人知道她在场。 尤文溪踢了他一脚:“滚。” 魏筹没躲,他今天休息,穿得比较休闲,裤子是白色,很容易脏,看着小腿上的鞋印子,他:“啧。” 尤文溪懒得理他,开始收拾东西。 魏筹帮她一起收:“今天搬回去吗?” 尤文溪打开他的手:“我在这住得挺好的。” “还在为那天的事生气,”魏筹靠着桌子,长腿伸出去,“可难道不是你太过分了吗,我什么都没做,你为什么突然一口一个滚,还说我……好吧,我为我后面对你的不尊重道歉。” 那天的确是他失态了,他平时明明极为克制自持。也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只能说的确是尤文溪说话太过分了。 尤文溪面无表情道:“那件事我已经忘了,你不需要和我道歉。” 魏筹道:“那为什么不愿意搬回去,这样你母亲会误会我们吵架了。” 尤文溪看他,奇道:“难道我们不是在吵架,还是你觉得我们连吵架都是在演戏,哦不对,我们确实都是在演戏。” 魏筹看着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突然有些心浮气躁。他觉得自己在生气,那无名火涌上来,让他有些没头没脑。明明尤文溪说得半点没错,他不明白自己在执着什么,夫妻之间吵架不是很正常吗,就算尤文溪母亲觉得他们在吵架对他们接下去的合作也并没有什么影响。但他突然升起了一点危机感。 “你是不是不想演了?” 第14章 误会 14、误会 尤文溪没说话。 魏筹印证了心里的想法,一时竟有些焦躁,他还想说什么,却被尤文溪打断:“行了。” 尤文溪注意到那个没走的老师一直留神着这边,不愿魏筹再说下去,给了他一个眼风。 魏筹终于注意到办公室还有人。 无奈,他抱着手臂装作无聊的样子四处扫视了一遍,像是对国内的高中办公室很感兴趣,但很有素养的没有乱翻东西,最后找了把凳子坐了下来。 对面那个女老师终于走了,尤文溪收拾桌子的手一顿,开口道:“我们离婚吧魏筹。”她早就想把离婚提上议程,之前顺口说过也不是说着玩的,算是给魏筹留个心理准备。选择现在认真是因为她马上有个长假,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她都有时间应战。 魏筹扭头看她,目光冷下来:“你认真的?” 尤文溪点点头,她低着头,又开始整理桌上的书:“我有件事一直没告诉你。” “什么?” “我怀孕了。”说完后尤文溪有点忐忑,她其实一直不确定魏筹到底是真不记得那天晚上的事了还是装的。但不管怎么样,她既然选择留下这个孩子,再不乐意,这件事都有必要让他知道。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等到显怀了他来问,还不如现在她主动说。 魏筹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你说什么?” 尤文溪深吸一口气,扭头看他:“我说我怀孕了。” 魏筹一时竟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他冷着脸不确定道:“孩子是我的?可我从来没碰过你,不可能。” 尤文溪没说话,心想,真不记得了? 魏筹在房间里转了两圈,竟颇显得有点烦躁。 尤文溪没理他,依旧慢慢收拾东西。 魏筹突然想起什么,又过来,但他还没说话,又听尤文溪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个孩子是你的?” 魏筹一口气噎住,他本想问孩子几个月,这下也问不出口了。 尤文溪也只是突然心生一计,利用魏筹忘了的漏洞,把话说得模棱两可,让他误会。 她成功了,魏筹果然误会了,久久注视着尤文溪,最后竟离奇的淡定了,他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你很好尤文溪,”他站直身体,“我就说我根本没碰过你,你孩子从哪来的,现在清楚了。顺便,怪不得你不愿意维持这份婚姻了,你这是找到真爱了?” 尤文溪俯身将收拾好的书塞进书柜,嗯了一声。 魏筹:“我该夸你吗,承认得挺坦然嘛。” 尤文溪:“……” 她只是塞书的时候用了一下力而已…… 魏筹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一副气不顺的模样,尤文溪猜可能是他演戏演得太投入,“妻子的出轨”让他出离愤怒了。 魏筹整理了一下袖子,人模人样:“很好,婚前我们已经说好了,各玩各的互不干涉,既然你已经找到真爱还有了孩子,那我们和离就好,我会和父母说,离婚是我的问题,和你无关。” 尤文溪:“……” 这种情况你要怎么和父母说是你的问题,现在“出轨的证据”不是在我肚子里吗? 这人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的虚伪,假仁假义,啧…… “离婚协议三天后会送到你手里。”魏筹摔袖走了。 尤文溪怎么也没想到这关过得这么轻易,从提离婚开始,她好像只说了两句话,一个字?那个字还是个气音。 真是一点成就感都没有,好歹让她出点汗啊。 不过事情往这个方向发展其实也没偏,他们本来就是没什么感情也没什么经济纠葛的协议夫妻,不想玩了那就分呗。没什么可挽留可遗憾的。 马上要恢复单身、放长假的尤文溪心情舒畅地伸了个懒腰。 “啊!” 乐极生悲,尤文溪捂住肚子,轻柔地抚摸,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明天得去医院看看,希望小家伙不要有事。 那次流血事件让尤文溪刻骨铭心,也让她头一次看清了自己的内心,她舍不得这个还没成个样子的小家伙,如果可以,她希望他能出来陪她。 至于生下来后那独特的混血血种会不会暴露孩子身份,以及朱华知道她怀了魏筹孩子却还和魏筹离婚后的反应,都不是她离婚之前会考虑的问题。 、 尤文溪怀孕十一周又二天,去医院后又是抽血又是尿检又是做b超…… 她去的医院是她第一次去做b超的那家,还是原来那个医生,再次见到尤文溪他居然还记得她。 医生一如既往地头顶圣父光环,告诉她:“你可以买个胎心仪,听听你孩子的心跳,咚咚咚咚,击鼓一样,很有力。就是胎位不太正,你平时多注意点,一定要有足够的休息时间,工作再重要也没有孩子重要……” 血检显示尤文溪孕酮有点低,医生给她开了药,让她按时吃。孕酮低容易流产,医生又苦口婆心一顿嘱咐,让她一定要注意休息,并且记得满十二周一定要来建卡然后再做其他检查。 其实刚开始做检查时医生就建议过她预约建档,但她那个时候根本没想要这个孩子,也就没上心,这次特地多问了一些细节,在知道怎么建档后不免发愁。 建档要准生证、夫妻双方身份证还有结婚证等等一大堆证件。她和魏筹又不是真夫妻,虽然领了证,但是并没有办准生证。她和魏筹关系本来就不亲密,现在还要和他离婚,也没告诉他孩子是他的,身份证这种既*又重要的东西,该怎么拿到是个很棘手的问题。结婚证就在祁山别墅的书房里,倒是很容易取来。 其实如果去自家的私人医院就没有这么多事了,但随之而来会是很多其他的麻烦。她去了自家的私人医院,许医生肯定会发现她怀孕的事情并且告诉朱华,到时候在朱华的逼问下这个孩子身份肯定瞒不住,她和魏筹假结婚的事也极有可能暴露。她简直不敢想象朱华大发雷霆的样子。 但不管怎么样,她都要先和魏筹把婚离了,然后去找朱华主动认罪。朱华看在她肚子里的孩子的份上应该能网开一面。 小医院她不放心,大医院建档要求严格,在外面的医院建档是不可能了。只有在和朱华坦白之后去自己家医院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才最实际。 也不知道是不是孕期太敏感,一想到要到朱华面前坦白某些事她就每天睡觉都不能安心。 虽然朱华爱她,并不会把她怎么样,但她发脾气的样子也很恐怖啊。 尤文溪想想都要叹气。 、 高考开始那天学校附近拉了警戒线,甚至还有特警站岗,颇有如临大敌的感觉。 每年都要这么来一次,但今年尤文溪的心情还是有点不一样,这是她带的第一批高三,他们在这两天就要上阵杀敌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她回祁山的路上遇到两个在本校考的学生还鼓励了他们一番,让他们别紧张。 她开着车进了祁山,很快到了别墅门口。 管家来帮她停车,和她擦肩而过时低声说了一句话:“朱董也在。” 尤文溪心里咯噔一声。 为什么她母亲也在,魏筹让她来签离婚协议为什么把朱华也叫了过来,他不会把她“出轨”还有了孩子的事告诉朱华了吧,他不是说了罪过都揽在自己身上吗,他到底在做什么? 尤文溪心惊胆战地往屋里走,到玄关处换鞋时,听到朱华愤怒的斥责声。 “魏筹,你太令我失望了!” 然后是魏筹含糊的声音:“所以为了不耽误您女儿的幸福,我今天已经找她过来准备离婚了。” 随着他话音落地,尤文溪走到了客厅。 魏筹一眼看到了她,但依旧懒洋洋躺在沙发上,衣衫不整,面色熏红,看起来像是喝醉了。 尤文溪头一次看到他这幅不修边幅邋邋遢遢的模样。就算是那晚他也没像今天这样这么不顾形象。 魏筹看到她挑了下眉,偏过身子,先不耐烦地松了松领带,才将桌上的离婚协议弹过来:“来,签吧。” 尤文溪看了一眼朱华。 朱华一脸担忧地看她,刚想快步过来,却听尤文溪一脸平静道:“妈,你什么都别说了,等我签完离婚协议咱们再说。” 朱华:“你……” 尤文溪冲她安抚地笑了一下,走到桌边,仔细翻看那份协议。 朱华冷静下来,问:“文溪,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尤文溪道:“不知道,但是无所谓,只要他愿意离婚就可以了。” 朱华皱眉:“你们不是……” 尤文溪在离婚协议最后一页补上自己的名字:“请你出去吧。” 这句话是对魏筹说的。 魏筹像是酒喝多了反应有点慢,等好不容易读完条,他深深看了一眼尤文溪,慢慢站了起来,只是刚直起身子就晃了一下。 他去捡桌子上的离婚协议,捡了两次才捡起来,向尤家母女俩挥了挥,晃晃悠悠走了。 朱华嫌恶地目送魏筹离开,冷道:“不把这小子刮层皮你妈就不姓朱!” 尤文溪没说话,过了会她深吸口气,道:“妈,我想跟你说件事。” 朱华不解道:“怎么了,你要说什么?” 尤文溪拿着离婚协议起身:“咱们去书房说吧。” 第15章 坦白 15、坦白 “你说什么,”朱华难以置信道,“你再说一遍?” 尤文溪不敢看母亲,只敢盯着地板,削尖的手指不自觉掐进手心。 “我和魏筹是假结婚,我怀了他的孩子,但是他不知道,以为这个孩子是别人的。” 朱华手一直在抖,看起来像是控制不住要打尤文溪,她面色极为难看:“你能说得更明白一点吗,你们年轻人越来越会玩了,妈已经跟不上你们的节奏了。” 尤文溪听出朱华声音里压抑的怒火,不由有些瑟缩,手轻放在肚子上才敢继续说下去。 “结婚之前,你一直催婚,我受不了,而魏筹需要我帮他挡其他家族的各种变相相亲,所以和我协议结婚。如果我们有一方想终止婚约,都可以随时终止。结婚以后发生了一次意外,魏筹喝醉了,我那个时候没什么防备,在沙发上看电视睡着了,就……他醒来后断片了,记不得那晚发生了什么……”发生了那件事后当晚她便离开了祁山。冷静了好几天她再回来,魏筹没事人一样还能和她演戏。她试探了好几次,百分之八十的把握确定魏筹什么都不记得。而那天在学校办公室,她彻底确定,魏筹什么都忘了。 “魏筹以为孩子不是他的,还以为我有了喜欢的人,我提离婚他答应了,”说到这,尤文溪一顿,“还说,他会跟父母说离婚是他的问题。” 尤文溪并不打算领魏筹的好意,她不是没有担当的人,离婚是她提的,也是她故意误导他想偏孩子的身份,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朱华听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气得眼前发黑。她猛地扬手一巴掌扇在尤文溪脸上,愤怒得声音都有些抖:“尤文溪你长进了,这招瞒天过海把你妈骗得好苦,我养你这么大,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尤文溪被打得头偏过去,耳朵嗡嗡作响,肚子也隐隐抽搐,但她没敢动,连眼泪都不敢往下掉。 朱华在椅子上坐下来,她久居上位,有些气势浑然天成,虽然是仰视尤文溪,眼神却能让人胆寒:“你知道魏筹今天做了什么吗?” 尤文溪摇摇头,虽然不知道但根据母亲的反应也能猜到。 “我今天在酒店和人吃饭,遇到他和习家的女儿搂搂抱抱,我以为他出轨了,怒气冲冲追来这里。如今看来,他是为了保你在演戏了。他这人倒是伟大,把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把你给摘出去。”朱华语气满含讽刺,“现在你又来跟我解释,给他洗白,这让我忍不住想,你们俩闹离婚是不是又是合起伙来耍我了?” 尤文溪道歉:“这次不是,我……是真的想和他离婚。” 朱华冷笑:“理由呢,你们合作不愉快了吗?” 尤文溪:“协议结婚本来就……不对。” 朱华打断她:“我倒是没看出哪里不对,不是挺好吗,利己利彼,你能白得一个孩子,再坚持坚持,耗到我退下来或者我死了,他还能白得一份家业,这样低成本低风险拿暴利的买卖连我都想做。” 朱华不留情面的讽刺就像一把细细的针,一根一根扎进尤文溪心脏,让她受尽煎熬,之前辛苦忍住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朱华恢复冷静后浑身竖满刺,连对自己的女儿都不愿手下留情。尤文溪的眼泪丝毫没有打动她,反而让她抓住了破绽般借此再补一刀:“哭有什么用,哭能解决问题,哭能让你孩子生出来不被魏筹认出来?哭能让魏筹知道真相后依旧对你笑脸相迎?还是哭能让你妈心软留你一条小命?” 尤文溪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高三报考志愿的时候,那个时候母亲也是坐在她对面这样教训她。她埋着头掉眼泪,越哭越委屈,觉得自己不是亲生的,有史以来第一次学会了离经叛道——离家出走了一个星期。而朱华一直没派人找她,最后还是她自己回来的。 她现在的心情就和那时一模一样,心里说不出的委屈痛苦,却又比那时多了一分希望,因为她知道,等朱华训够了,她还是那个心疼女儿的母亲。就像那年她回去后才知道,朱华还是按她的心愿给她填报了师范。 尤文溪不说话,只不停地掉眼泪,手捂住肚子,身体踉跄。 朱华面色终于变了,但眨眼又恢复如常,依旧讥讽她:“怎么,哭不行又装可怜了?尤文溪我还真没想到你演技这么好,这么多月和魏筹演戏演得不恶心吗?你说你当什么老师,怎么不去娱乐圈拿影后呢……” 她话还没说完,尤文溪身体慢慢软了下去。 朱华大惊失色,忙扑上去抱住尤文溪:“文溪!” 尤文溪面色发青,一动不动。 朱华失声大喊:“管家!管家!” 、 尤文溪在去医院的路上醒了过来,朱华没发现,抱着尤文溪的头,手指颤抖地摸着她头发:“你这孩子这么不懂事,妈妈多说了你两句就要吓妈妈。妈妈还说不得了吗,你看看自己都做了些什么蠢事。你要真不想嫁,妈妈还能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着你嫁吗?你现在弄成这样,我看你到时候怎么收场。魏筹那个小畜生欺负你,妈妈肯定不会放过他,借酒就能行凶了吗……” 朱华显然很紧张,一直喋喋不休。这是尤文溪从未见过的母亲,温暖亲切,让她安心。她一动不动,希望还能在母亲怀里多待一刻。 但医院很快到了。 尤文溪被抱上单架,中途假装被颠醒了。朱华一直追在后面,自然看到尤文溪睁眼了,当即将满脸焦急担忧尽数收了回去,又做回了那个不近人情的母亲。 尤文溪偷偷抿嘴,心里的大石落地,知道算是逃过一劫了。 医生检查过后确认没有大事,只是因为低血糖又加上情绪激动才突然晕倒。就是孩子有点麻烦,有先兆流产的症状,需要住院观察,静养,并且保持心情愉快。 医生特地强调了心情愉快四个字。 尤文溪不敢看母亲脸色,只向医生诺诺点头。 医生往外走,朱华抱着胳膊俯视她:“现在是不是觉得可以放心了,有依靠了,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你的免死金牌……” 医生又折返回来:“注意保持心情愉快,学会过滤身边那些故意挑拨你情绪的声音,知道吗?” 朱华:“……” 尤文溪不敢点头,只敢心里偷笑。 医生胆大包天地冲他的顶头上司冷漠地点了点头,出去了。 朱华:“开心了?” 尤文溪小心地看向母亲,确认她眼里并没有怒意后大着胆子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朱华轻敲了她脑袋一下,撇开头:“死丫头。” 尤文溪感受到母亲这一下与之前打她不同,带着嗔怪,更亲昵。她抿嘴,努力不笑出来。只是心下渐暖。 朱华还是余怒难消,在这坐了一会就离开了,只留了佣人和管家在这看着尤文溪。 晚上尤宝钢下了班,带着秘书穿着正装就匆匆赶了过来。他显然已经听朱华把什么都说了,来了后顾忌着尤文溪肚子里的孩子没敢说重话,看到她脸上许久没消的巴掌印还叹了口气,暴露了他内心心疼与生气交织的复杂情绪。 尤文溪对付父亲很有一招,撒娇就行了。这招她不常用,只在关键时候用,能收到奇效。 她软绵绵喊了一声爸,尤宝钢瞬间溃不成军。 “行了行了,闭嘴。我脑仁疼。”尤宝钢愁死人地摆摆手。 尤文溪爬起身:“那我给你叫医生吧。” 尤宝钢生气道:“你别得寸进尺。” 尤文溪微微一笑,又躺回去。 尤宝钢坐了有一会,颇官腔地和尤文溪讨论她的教育大业,最后临走才道:“你想要这个孩子吗?” 尤文溪点点头。 尤宝钢沉吟片刻:“你想要这个孩子,爸爸有个建议,你把事情真相告诉魏筹,然后和他走法律程序决定孩子的归属……” 尤文溪想也没想就打断了尤宝钢:“不可能,爸,我不可能走法律程序。我不想我辛辛苦苦把孩子生下来最后便宜了别人,那样我不是成了生育机器了吗?” 她从来就没想过把孩子生下来送给魏筹,她还没那么伟大。她会杜绝把孩子拱手让人的任何一种可能,这个孩子只能是她的。 尤宝钢啧了一声:“不开窍,你怎么不想想自己的家庭背景,法院上拿得起惊堂木的哪个不是见风使舵的人?你通过法律程序争取到孩子的抚养权,名正言顺,完全可以绝了以后魏筹纠缠你的可能啊。” 尤文溪恍然大悟,却并没有拨云见日的感觉,但还是称赞父亲:“爸,你太厉害了。” 她完全没想到还可以这样做,她爹这一招堪称釜底抽薪,快刀斩乱麻。 尤宝钢自若笑道:“你啊,白吃了这么多年米饭,还嫩着呢。” 但尤文溪并不想这么做,不是她心软不想对魏筹做得这么决绝,而是她不想因为自己一点小事到最后成了她父亲引火烧身的关键。现在形势紧张,身居要位的哪个不是人人自危。 尤文溪没有马上回应,只说了一句“考虑考虑”。 尤宝钢其实也只是提个建议,这个家里做主的从来都是朱华,除了朱华才是他,如果朱华没让尤文溪这么做,他的提议就是个装灰的摆设。 尤宝钢晚上还有个饭局,又匆匆走了。 朱华第二次来的时候也提了提尤宝钢的建议,还补充了一句:“你不用担心,这事肯定不能放到明面上做。是那些人攀附你爸爸的权势,和你爸有什么关系?” 但尤文溪始终觉得这计策让她说不出的别扭,一直没有松口。 当事人不乐意,旁人再着急也没用,再者说,就算不走法律程序,尤家要从一个毫无根基的外来小年轻手里抢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朱华没有劝她,只是最后走的时候点了点她额头:“你是在象牙塔里待久了,一身匠气,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第16章 聚餐 16、聚餐 朱华这次来给尤文溪带了手机,另还有两本书,一本《围城》一本mba教材《管理学》。 尤文溪只让朱华帮她把手机和《围城》拿过来,结果还有带二送一,勉强算是意外之喜了。她把那本《管理学》压在床头,睡前看一看,全当胎教。 她住院的这几天高考已经结束了,朱华前脚刚走,课代表就给她打了电话,又紧张又礼貌地问她晚上能不能参加他们的聚餐。 尤文溪不太想去,借口有事让他们玩得开心点,但课代表一副要哭的样子,让她一定要去。 “老师你不来,他们说要灌我酒,我答应了爸爸不喝的,不然回去会被他骂的。” 尤文溪:“……” 没听到尤文溪回应,课代表再接再厉:“老师,你就过来坐会吧,你今天如果不来,以后咱们可能就没有见面机会了。还有,我们很多同学的同学录还在老师那,想让你给带过来呢。” 都说到这份上了,尤文溪无奈,只好道:“老师不去是怕你们不自在,老师去了你们玩得畏手畏脚的何苦呢?” 课代表:“老师,我们不玩,井西说你身体不舒服要静养,我们只吃饭,吃自助。” 尤文溪闻言微微诧异,心想井西还挺贴心,她道:“既然这样那好吧,希望老师去了,不会给你们扫兴。” 课代表忙道没事没事,挂电话的时候还耶了一声。 尤文溪好笑,心想果然是高考完了开始释放本性了吗? 尤文溪住院并没有干躺着,之前没做成的检查都做了一遍,孩子状态很好,她这几天心情也不错,问了医生能不能出去,医生给的建议是最好不要。 最好不要那就是可以,尤文溪全当他同意了,开车去了聚餐地点。她没打算多待,走个过场看看就好,她要是一直在那,那些学生肯定玩不开。 她本来不想去,但确实想出门散散心。其实如果不是肚子里这个孩子,她可能会出国找闺蜜,在欧洲玩几天再回来。 现在什么计划都被肚子里的小家伙给打乱了,可是只要一想到他尤文溪心里都是满满的柔软。 她到的时候,井西和课代表在外面接她,俩人站得有多远离多远。 尤文溪好笑,上前拍了拍小姑娘的脑袋,又挥手示意井西往里走:“你们俩怎么站这么远,同班这么久还不认识?” 课代表现在胆子大了不少,会告状了:“老师他凶我了,不让我出来接您,我不搭理他,只好和他站远一点。” 尤文溪莞尔:“怕他打你啊,他可能是怕你被冷风吹感冒了。” 课代表:“现在都六月了,晚上温度二十多度,怎么可能感冒。” 井西跟在俩人身后,目光一直落在尤文溪身上,眼神看起来专注又温暖。 尤文溪背对他,全没看到。 班上学生差不多全来了,包了两个包间,尤文溪到的时候还没有开始吃,大家都堵在门口,看到尤文溪了先是乖巧地喊老师,然后才欢呼雀跃地跑回到座位上。 “老师你来了终于可以吃了,我为了这一顿连午饭都没吃。” 说话的是井西的同桌,外号叫老鼠,尤文溪被他逗笑:“怎么,晚上要吃回本吗?” 老鼠道是啊,其他人七嘴八舌地调侃他。 尤文溪来这动都不需要动,右手边是井西,左手边是课代表,俩人都比赛似的给尤文溪弄吃的,一个煎,一个煮。尤文溪根本吃不过来,只挑着吃了些,有些东西她还得忌口。好在她现在孕吐基本已经停止了,倒不用担心吃一半跑厕所呕吐,吓到学生。 尤文溪中途借口上洗手间起身去了一趟收银台,回来又坐了一会,临走的时候把他们放假前塞给她的同学录拿出来,让课代表发下去,然后又说了一番祝福的话,起身出去了。 几十个学生哗啦啦把她送到门口,蔚为壮观。尤文溪挥挥手让他们回去,自己一个人去取车。 这一片是桐城最大也最实惠的饮食街,各种餐厅水吧超市,附近有地下停车场。但大多数人都把车停在大马路上,车子开不进来,她来的时候走了很长一段路。 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尤文溪从路边一辆车的后视镜里突然发现后面有人跟着她,那身影很熟悉,不远不近地走在她右后方。 尤文溪揉了揉额,回头。 井西像是没料到她会突然回头,愣了一瞬,但很快反应过来,长腿一迈,没几步到了她面前。 尤文溪问他:“为什么跟着我?” 井西声音沉沉的:“想和你说件事。” 尤文溪笑着摇摇头:“我以为你要说怕我有危险。你这样不行啊井西,这么实诚以后怎么脱单?” 井西拧着眉没说话,看起来竟然有点不高兴。 尤文溪拍拍他胳膊:“走吧,别在这站着。你晚上都没吃什么吧,既然跟来了老师带你去吃点好的。” 俩人并肩去取车,井西扭头看她:“你孩子没事吧?” 他还记得医生让尤文溪半个月后再检查的事。 尤文溪无事一身轻地点点头:“很好啊,我昨天还听他的心跳了,轰隆轰隆跟开火车一样。” 井西眼神微微黯下来:“那他爸爸呢,陪你了吗?” 尤文溪不想和学生讨论家事,便没把孩子爸还不知道真相,而且她和孩子爸马上就要离婚的事说出来,只是道:“他忙啊,不过我父母照顾着我,也是一样的。” 井西收回视线,低下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没再说话。 尤文溪开车带井西去了以前和魏筹刚开始合作的时候经常去的一家餐厅,那家餐厅做的中餐很合她和朱华的口味,所以每次演戏他们都来这,因为朱华应酬也喜欢来这。为了顺利协议结婚,那段时间她和魏筹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现在想来只觉得可笑。 高档中餐厅对衣着同样有要求,但尤文溪的白金vip卡不是摆设,门童和服务员都必须将持这些卡的客人记下来,无论什么情况,都绝不能闹出把白金vip客人拦下来的乌龙。 所以当尤文溪带着一身地摊货的井西走到门口的时候,没人拦着,门童还主动迎上来恭敬道:“尤小姐您来了。” 尤文溪给他塞了小费,将车钥匙递给他,“帮忙泊车,谢谢。” 她开的依旧是她的小桑塔纳,但门童就像在开千万跑车一样小心翼翼。 从自动门进去,首先是富丽堂皇的大厅,可以看到里面高挑奢华的穹顶,流光溢彩的水晶灯。中国红和龙袍黄的结合给整个装修渲染上庄严与厚重的色彩。时有雕花工艺、屏风等古风装饰点缀其中,又添几分恬雅古韵。 有服务员穿着织锦红色旗袍迎上来。 “尤小姐,这次还是坐靠窗的位置吗?” 二楼有个靠窗的位置离包间区出口很近,只要从包间区出来就能看到那个位置。那是尤文溪和魏筹以前常坐的位置,但现在没必要坐那。 “换个吧,不靠窗也行。” 服务员带尤文溪坐了一个视野极好的卡座,右面有屏风遮挡外人的视线,左面是一个身着旗袍,带玉簪,作古典打扮的女人在表演茶道。 尤文溪把菜单递给井西:“你随便点吧,想吃什么点什么。” 井西没接,他自进来这里后就变得格外沉默。 尤文溪菜单递了半天只对上井西小狼崽子一样莫名暗含凶狠的眼神。 她挑挑眉,自若地把菜单收了回来:“上几道我来这常吃的菜,一份米饭一份你们这的自制果酒。” 服务员收了菜单下去了。 尤文溪冲井西笑了笑,道:“我常吃的菜是他们这做得最好的几道菜,你可以尝尝合不合口味。” 井西依旧没说话,也没再盯着她,扭头看向左边。 尤文溪顺着他视线看过去,笑道:“这位茶道大师是这家酒店花重金请来的,每个月哪天来不定,哪个时间段来也不定,能遇上全看运气。你要是感兴趣,等她分壶后可以去找她讨杯茶来尝尝。” 井西看了一会,终于开口了:“你为什么带我来这?” 尤文溪道:“带你来吃饭啊,你不用多想。” 井西再次闭了嘴。 又坐了一会,茶道大师开始分壶,等了等,尤文溪道:“去吧。” 井西扭头看她。 尤文溪用眼神鼓励他。 井西起身过去。 茶道大师双手奉茶,小指微翘,身姿优雅,对上来讨茶的人都是同一个眼神,漠视。 井西没有在她的眼神里看到任何对他的蔑视与轻辱,她微低头的模样就像眼里只有她手中的那杯茶。就像他踏进这里,所有的人都像看不到他,服务生和门童的眼里都只有尤文溪一样。 他学其他客人双手将茶接过来,回到座位上。 他端起茶要喝,却被尤文溪拦住。 “先闻香,”尤文溪教他,“端起来,轻嗅,表现得陶醉一点,这是对茶道的尊敬,对大师的赞美。” 井西端茶的手微微一顿,看了一眼尤文溪。 尤文溪微笑看他,眼神中始终是鼓励和温和的笑意。 井西笨拙地嗅了嗅茶,最后轻抿了一口,倒是没有暴殄天物,一通牛饮。 开始上菜的时候茶道大师收拾东西也要走了。 尤文溪问井西:“你以前喝过茶吗?” 井西点点头,又摇摇头。 尤文溪没问他什么意思,她大概能猜到:“喝过今天这杯茶,以前的茶都不能称作茶。这家酒店,不管是茶道大师,还是茶,都是最顶级的。” 尤文溪又指指桌上的菜:“尝尝。” 第一道是凉菜,果蔬藕片,藕片浸过汁水,呈橙黄色,井西吃了一口就放下了勺子。 尤文溪道:“怎么样?” 井西点点头,总算开了金口:“很好吃。” 这道果蔬藕片在外面其实也很常见,但无论是卖相还是口感,外面的普通小餐厅都远不及这里。 后面又陆续上了几道菜,饭也上来了。 连米饭都与众不同,剔透如玉,颗粒可数,入口软糯,唇齿留香。 尤文溪一口没吃,一直在给井西夹菜:“多吃点吧,下次再要吃这样的酒店,可能就是多年后你自己来了。” 井西夹菜的手一顿,眼眶竟瞬间红了,他抬起头牢牢盯着尤文溪,那眼神像是要吃了她,却又满含了其他难以言述的复杂情绪,他一开口,声音沙哑:“你凭什么……”说到这,他却说不下去了。 尤文溪面色平静:“我凭什么知道你以后能自己来这样的餐厅?或者换句话说我凭什么断定你不会碌碌无为?”她微微一顿,夹了点鱼肉,却又不吃,只道,“其实如果你今天不追过来,我不会带你来这里。如果之前没有发生廖晴那件事,你不会因为感激我而努力去理解那份你只考了一分的卷子。你告诉我你考一分是真的不懂,之后却能在那么短时间弄明白一道对你来说并不容易的题目,那道题还是我随便抽的,可见你之前确实做了很多准备。我要是抽其他的题,你未必答不出来。一整套卷子,题目量虽然不大,可是知识的涵盖面却是整个高中,你只有一个星期的时间,却能做到不但回答了答案还知道理由。井西,你有天赋,而我不想你就这么浪费了你的天赋。 我之前说过,没有切身体会永远感受不到人与人之间难以逾越的鸿沟。我不提别人,就用我自己举例。我为什么能带着你坐在这里,因为我有一位家大业大的母亲,一位有权有势的父亲。我从出生就赢在了起跑线上,这是很多人耗尽毕生精力都做不到的。但努力了只是追不上,不努力却会被践踏。你愿意一辈子龟缩在青柏路的小区里,当一个一事无成的小混混,还是愿意坐在这里,做一个受人尊敬享受生活的成功人士?” 第17章 醒悟 17、醒悟 井西很久没说话,握着筷子的手慢慢收紧,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垂着头,问了一个完全不是重点的问题:“如果我没追上来,你是不是不会带我来这?” 尤文溪笑道:“你没追上来我要怎么带你来这,以后如果有其他的机会可能会吧。” 这顿饭吃到这里,井西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尤文溪为了让他好好消化她之前说的话,也没再开过口。 只有走的时候,尤文溪才道:“你这顿饭吃了两万多。” 井西放筷子的手微微抖了一下,筷子顺着桌面滚到了地上。他弯腰要捡,尤文溪拦住他:“等等,这个不需要你亲自动手。”说完她微微抬高了音量喊道:“服务员,这位先生筷子掉了。” 候在屏风后的服务员进来,先微微鞠躬:“这位先生,请让我为您换新的餐具。” 尤文溪摇摇手:“不用了,我们已经吃完了,你把筷子捡起来就行。” 服务员道:“好的。”说完她弯腰捡起筷子,却并没有放到桌子上,而是微微弯腰退了出去。 尤文溪见井西一直望着服务员,解释道:“他们不会在客人还没离桌的时候收拾桌子,确定我们结束用餐并且离开餐桌去结账时才会收拾,全程不用一分钟,并且能收拾得干净整洁,如同你坐下之前。” 井西已经努力表现得很克制,但他微微紧绷的手臂肌肉和难得无措的眼神还是暴露了他来到这里后内心复杂的情绪。 下楼时井西接电话落在了后面。 老鼠在电话那边嚎:“井哥你知道尤老师把账给结了吗,五十个人四千多啊,说结就结……” 尤文溪走在他前面一两步,当他心神重新回到她身上,才发现他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直到这一刻才发现,尤文溪去参加他们自助餐厅聚餐的打扮,放在这里竟然也毫不违和。 上身带刺绣图案的短袖衬衫,下身七分长的藏蓝色a字裙,看起来材质上佳,虽然款式简单,但绝对大方得体。 她体态优雅端庄,腰背挺直,亭亭玉立,站在豪华的旋转楼梯上往下看,就像睥睨臣民的公主,不,女王。 俩人沿着长而宽阔的楼梯下到一楼,迎面撞上一行西装革履衣冠楚楚的男女。 魏筹被众人围在其中,一马当先。 俩人漠然对视,那一瞬间暗潮涌动,气氛竟显得有些凝滞。 有人认出尤文溪,刚想喊,却被人拉了拉袖子,一个尤字冒了个头又咽了下去。 魏筹终于笑了笑,只盯着尤文溪,道:“和朋友来吃饭?” 尤文溪不答反问:“你也是?” 魏筹点点头,扬扬手示意身边的人:“都是合作伙伴。” 尤文溪哦了一声:“那祝你们合作愉快,生意兴隆。” 魏筹低低沉沉地嗯了一声,道:“承你吉言。”说完他退开一步,旁边的人也识相让路。 魏筹伸手示意:“你有事先走。” 尤文溪向魏筹的那几个合作伙伴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最后扬起下巴,带着井西接受臣民朝拜般抬头挺胸地走了过去。 魏筹盯着走在后面的井西,面色冰冷,眼神阴晴不定。 一对看热闹的情侣和井西擦肩而过,声音不大不小:“他们俩真离婚了吧,这么客气,之前多恩爱啊。尤文溪这次还带了小姘头,就这么撞上不嫌尴尬吗?” 井西回头,那群和他仿佛两个世界的人已经走到了楼梯拐角处,那个领头的男人像是察觉到什么蓦地转头和他对视,视线冰冷又莫名透着些许悠然,就像一只吃饱喝足的豹子,漠然又无趣地看着脚下努力往陡坡上爬的蚂蚁。 上车后尤文溪微不可察地吁了口气。 井西扭头看她:“他是谁,为什么你看到他那么紧张?” 尤文溪不可思议地看向井西:“我紧张?开什么玩笑。” 井西没说话,脑海里回想起尤文溪在和魏筹对视时,不由自主攥紧手袋的动作。 尤文溪说完这句话不知道是不是觉得有点心虚,开着车一路没说话。 到了青柏路后井西下车,道了再见,刚要走,尤文溪又降下车窗喊住他:“你要跟我说什么来着?” 井西脚步一顿,回头看她。青柏路的路灯低矮昏暗,好像连灯光都蒙着油垢灰尘,阴影里井西的脸模糊不清,尤文溪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但突然觉得心口被刺了一下,因为她感受到了他身上浓得化不开的失望与无助。 他像一头暴露了弱点被击溃在地的小狼崽,仿佛要示弱求助,几经挣扎却仍然坚强地自己站了起来。 “没什么。” 说完这句话后他就消失在了夜幕里。 尤文溪确定望不到他的身影后才慢慢将车窗升了上来,有点担忧地想,会不会过犹不及? 、 青柏路里面的老居民区因为这么多年不合理的城市规划,路况变得越来越复杂。纵横交错如同迷宫。 但井西闭着眼都能摸到自己家。 左拐、右拐、直走……10米、20米、50米……他像一颗置身棋盘的卒,按照预定的轨迹,起到预定的作用。 他以为这辈子的意外到父母去世的那一刻为止。接下去的日子他会过得古井无波了然无趣。他只需要让自己活得像个人,不需要太有人样。反正他们临死也是这样说,所有人都是这样说,井西,你不用太努力,你只要好好的过日子就行,照顾好廖晴,照顾好廖晴爷爷。 他以为自己活下去的使命就是照顾廖晴,照顾廖晴爷爷。谁让他们最后把他托付给了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带着拖油瓶的老人。 他有的时候也会想,如果没有那场车祸,他和廖晴会是永远互相看不顺眼的邻居,他不会和这样离经叛道的女生有任何交集,他依旧是贫民窟里最与众不同的天之骄子。他可以在父母的庇佑下一辈子骄傲、自得、眼高于顶,他可以在多年后功成名就之时,将父母接出这里,在所有人艳羡崇拜的视线里扬长而去。 如果青柏路老居民区永远都在,那他会成为他们口口相传的励志典范,即使不相熟,他们提起来井西这个人也会觉得自豪骄傲。 因为他是青柏路老居民区出去的,他们与有荣焉。 他曾经妄想做一个被人仰望的人,做一个改变自身甚至改变环境的人,最后他成了一个被环境同化的人。 他像一座泥塑,被人打磨雕刻得光滑而完美,高高矗立在人的视线上空。被人膜拜久了,他真的以为自己是大理石构造,镶金嵌玉。却忘了,他身处泥坛,一个刚开始浸没他脚踝的泥坛,当有一天他的骄傲自满达到了顶峰,泥坛日积月累的冲刷终于将他的双脚磨成了泥浆,他轰然倒下。从此再没起来。 他以为他会永远成为泥坛的一份子。 井西喘着粗气,终于爬上附近一座废弃的高楼。 城市的灯火像一条巨龙盘旋而去,钢筋森林里尽是世间炎凉。 世界像一只巨大的眼睛,满带着对外界的好奇与无知无畏,那些纸酔金迷火树银花,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尽数走马灯一般在他瞳孔上留下绚丽的色彩,最终如奔腾的江水,伴着璀璨繁星与婆娑夜影汇入浩瀚四野。 他不过是渺茫天地间的一只蝼蚁,可谁不是蝼蚁。他站在高楼上俯视这个世界,每个人都不过是他手心大小,谁又比谁来得更高贵。 他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意外,让他从泥坛里慢慢站起来,剥落*的泥塑外壳,长出一颗磐石般坚定的心。 他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意外,让他明白,活着不是为了别人,即使是父母,活着是为了更好的自己。 …… 廖晴烟瘾上来了,从抽屉里翻出一枚口香糖,刚要剥开放进嘴里,井西推开了她的门。 老居民区的灯光十几年没换过,始终是那种钨丝灯,惨黄惨黄,照久了好像能发热,暖洋洋的。 廖晴有点出汗,仰头看杵在门口的人,只是刚挑起眉,就听他道:“我打算复读。” 井西的声音很低很沉,就像嗓子眼压了点什么东西。 廖晴没有把眉毛放下去,她维持着那个有点不耐的表情:“好啊,别打扰我吃糖。” 井西看着她,扶着门的手动了动:“你父母应该不会同意。” 廖晴撇撇嘴:“天高皇帝远,他们管得着嘛。” 廖晴的父母一直在新加坡打工,偶尔会打电话或者寄钱回来。 井西父母留给他的钱,都在他们手里。 他们确实管不着,但最重要的东西却被他们掌握着。 “我只是通知你一声,可以和他们说说。” 廖晴眼里闪过了然,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你想要他们把钱给你,还不如求我。” 井西皱眉,想说什么,却听廖晴道:“我跟他们说,我不读了,反正都被学校开除了,应该也没哪个学校愿意收留我。我以为这是个很有爆炸性的新闻,他们应该能被炸得跳起来。”廖晴坐到床上,面色变得很平静,“但是他们反应却很奇怪,说,好吧,晴晴你早点**也好。这算怎么回事?” 井西无言以对。 “我觉得他们在新加坡可能又有自己的新家庭了吧,”廖晴慢悠悠道,“所以你求他们还不如求我,我找个工作,供你上学呗。你初中成绩那么好,要不是……我可不想我们家成为耽误你的罪人。 只是,我不太明白,你怎么想通的?” 井西无法直视廖晴过于平静的双眼,他突然发现他们其实是一样的人,一个父母双亡,一个有也等于无。他有时候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廖晴诸多关注,但这一刻突然发现,他们内心的坚持与孤独都是一样的。 当年他父母也在新加坡,初三的时候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回来看他,最后却死在了家门口的车祸里,他放学回来,目睹了他们躺在血泊里的惨状。他听到的最后一句双亲的话,是他父亲告诉他。 “不要有太大压力,一辈子过得安稳幸福就好,爸爸妈妈爱你。” 如果真的希望他只是安稳幸福,为什么一去十几年不回来。他从出生几乎就被托付给了廖晴爷爷,即使一直以来住在自己家里,他也觉得自己像别人家的小孩。 他以为他只要努力他们就能回来陪他,最后却发现他们从不曾期待这些。 就像廖晴以为她只要叛逆不羁,做一个兢兢业业的小太妹,就能吸引他们注意力,最后却发现他们根本不在乎。 他们都一样幼稚可笑。 廖晴等不到井西的回答,还收到了同情与怜悯的目光,不由有些暴躁,拽过一只枕头刚要扔他,就听到床头手机响起来。 是短消息。 廖晴看了一眼井西,迟疑地伸手。 井西知道她为什么迟疑,她给父母设置了不一样的通知铃声。 廖晴看完消息手一直在抖,她眼圈慢慢变得通红,晶莹的水光在她眼眶边闪烁,她突然大发雷霆,将手机砸在井西身上:“滚出去。” 井西将手机捡起来,关上门出去了。 “晴晴,井西父母的二十万已经打到了你爷爷的户头上,今年他已经成年了,钱是时候还给他了。他想做什么都可以,但是你最好劝劝他,不要做歪门邪道的事,你自己也一样。另外还有二十万,是爸爸妈妈给你的。有一件事妈妈一直没告诉你,一个多月前我和你爸回过桐城,离了婚,这事只有你爷爷知道。他可能没有告诉你。我们去学校看过你,知道你过得很好,我们就放心了。至于为什么现在打钱给你们,是怕你们在上学会耽误你们的学习。井西高考结束了,读不读大学都随他,只要好好做人就行,这也是他父母对他的要求。你……妈妈还是希望你能找个学校好好学习,如果不愿意那也随你,你只要过得开心高兴就好,记得要做一个好女孩。爸爸妈妈在国外很好,勿念。” 井西睁着眼,盯着天花板,干躺到了深夜。 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听到敲门声,井西轻声道:“没关。” 廖晴像一根飘移的竹竿来到他床边,慢慢爬到他床上。 井西拉开被子将她抱进怀里,许久没有说话。 他想起几年前,他彻夜不眠,廖晴陪他在那座废弃的高楼上坐了一个晚上。 现在终于也轮到他安慰她了。 快天亮的时候廖爷爷起床烧水,哼着小调。 井西怀里突然冒出一个微哑的声音,带着几分平静与醒悟:“终于知道爷爷那天晚上为什么突然晕倒了。” 井西和廖晴是通校,尤文溪来家访的前两天晚上,他们俩从学校回来,老头儿无知无觉地倒在地上,把他们吓得差点魂飞魄散,以为出事了,好在最后虚惊一场。老头儿清醒后本就沉默寡言的人变得越发不爱说话,廖晴原以为老头晕倒只是年纪大了的正常现象,去医院医生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怎么都没想到竟然另有隐情。 如果爷爷有事,廖晴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她的父母。 第18章 魏家 18、魏家 自那天在酒楼遇见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尤文溪始终没接到魏筹电话。 那人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去民政局拿离婚证? 她出了院,回了尤宅。朱华知道她那天晚上跑出去参加学生的聚餐很不高兴,当然,最不高兴的还是尤文溪带着一个小鲜肉出入高档会所,被人传闲言碎语传到了她耳朵里。 尤文溪对外面传她带“姘头”的事完全不上心,但朱华问起来时还是简单解释了一下。 朱华很不能理解尤文溪的做法:“你没事带他去那种地方做什么?那是他一个普通人能去的地方吗?别人不会当你在教育你的学生,他们只会觉得你不守妇道,朝秦暮楚。你知道那些人都是怎么传的,传的有多难听吗?” 尤文溪和魏筹要离婚的事只是刚传出风声,魏筹洁身自好的名声在外是出了名的,虽然后来被朱华亲眼抓到和别人拉拉扯扯,也被传成了是被尤文溪出轨给气的。 明明两件事的发展顺序都不一样,她作为一个人民教师难道又不洁身自好了?传流言蜚语的为什么不说她带“姘头”去酒楼是被魏筹出轨给气的! 尤文溪真是:“……” 被朱华训了一通之后她气不过,打电话给魏筹,然而那边许久没接。 、 津城六月份的阳光澄澈而明媚,洒在一望无际的高尔夫球场上,就像一幅干净又清新的日系漫画。 魏筹打完最后一杆,看了眼时间,收了杆往回走,球车上坐着一个戴黑框眼镜的瘦高男人,他眯着眼点点身边。 “你手机,响了很久。” 魏筹一边脱手套一边坐下来,拨过手机看了一眼。 “不用管。” 那青年笑道:“是嫂子吧?” 魏筹面色漠然,打开矿泉水瓶喝了口水,慢条斯理道:“马上就不是了。” 青年道:“听说你们闹离婚,没想到是真的。” 魏筹道:“不要加上我,我做事从来不敢和闹相提并论。” 青年笑容温和,说话也温吞,他望向远处:“爷爷本来还想让你带嫂子去京城给他看看呢,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魏筹把别在胸口的墨镜取下来,勾在手里,转了转:“就算没离婚也不会带她到爷爷面前去,她还不够格。” 青年意外:“她家世不是还不错吗,家里企业在桐城一家独大,父亲还是市长,这样的都不够格?”他看向魏筹,“也差不多了吧,要求还那么高,小心离婚后遇不到这么合适的。” 魏筹微蹙眉,起身戴上墨镜,在青年脑袋上撸了一把:“我看你才要担心遇不到合适的,科学家。” 他说完拍拍前方,让球童开车:“走吧,结束了。” 回到更衣室,魏筹将身上打高尔夫专门换的衣服脱下来,穿上衬衫西裤。 魏筹的身材很好,结实而有力,不是健身房里练出来的那种健美的肌肉。他经常锻炼,不论是像高尔夫这样悠闲的运动,还是跳伞蹦极那样的极限运动,他都没有不擅长的。后者更是称得上喜爱,常年要约三五好友出门,可能玩上一个月,或者更久。平时也经常跑步。 他虽然是半个中国人,身量却是标准的西方人,高大,倒三角。这种身材穿西装最是挺拔硬朗。 而他气质虽然从容礼貌,却因为过于端正的涵养,总让人难以亲近。 就这么站在那,他会给你一种难以直视的感觉,除了他的外貌,还有他的气质。很难有人想象他气急败坏的样子。 但他很难在尤文溪面前保持镇定自若。这是他这段时间发现的。 那天签离婚协议之前,他醉得烂醉如泥,要不是回到自己别墅后把什么都忘了,他大概会被尤文溪气个半死。 他虽然想不起尤文溪说了什么,为什么他会那么快从祁山离开,但他还记得自己酒醒后的心情。非常难以言述。 尤文溪在他刚出差回来就跟他提离婚,还怀了别人的孩子。 虽然这场婚姻是假的,他也依旧气不顺到现在。倒没有怒火中烧,就是觉得,好像每次都被尤文溪捏在了手心,感觉很不爽。这次离婚,他打算晾尤文溪几天。 魏筹换好衣服开着车出停车场的时候,手机终于不再一遍又一遍的响了。 表弟魏长青坐在他旁边,道:“等下送我直接回去就行了。” 魏筹道:“你陪我打高尔夫,我陪你看电影,不是说好了吗?” 魏长青好笑道:“你是认真的吗,两个大男人去看电影?” 魏筹耸耸肩:“有什么不行,做人要言出必行。” 魏长青:“算了吧,我不介意你对我偶尔失信,直接送我回去吧。” 魏长青坚持,魏筹也没再多说什么,把人送到小区里。 “对了,”魏长青突然想起一事,“你终于回国,以后恐怕难再来津城,要不要去看看长乐?你自从投了钱就不闻不问,也不怕赔得血本无归。” 长乐是魏筹投钱建的一处别墅村,去年落成剪彩魏筹都没去。 “不去了,有你在没什么不放心的,我要先回一趟京城,倒是你什么时候回京?”魏筹问。 魏长青解着安全带:“等我爸不每天念叨让我进部队的时候。” 魏筹失笑:“我会替你转达这句话。” 魏长青看他一眼:“你要回京看爷爷?” 魏筹敲敲方向盘:“对,很久没看望过他了。” 魏长青下车:“你确实应该回去看他,回来也有半年多了,他应该很想你。” 那个小老头,魏筹笑着点点头:“我也很想他。” 、 上次到京城,好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他从小在国内上学,到初中的时候才被父亲接去国外,一直到高中毕业的那个暑假才回来看望老爷子,但后来没待两天,因为一些文化思维上的差异,老爷子对他大为不满,把他赶了出去。他那个时候还知道难过,在家门口徘徊两天,被警卫员告诉了老爷子。第三天下午他就接到父亲的越洋电话,用朋友约他爬雪山的借口委婉地让他回美国。 他回去后站在阿尔卑斯山的顶上拍了一张照片,回到山脚发给那个时候也在上高中的魏长青,让他拿给老爷子看。 老爷子板着脸不肯看,魏长青却是个识趣的,装作玩电脑忘记关了,故意将邮件图片页面大喇喇留在那。 魏长青上大学的时候才想起跟魏筹反馈这件事的结果,老爷子趁着家人午睡的时候偷偷摸摸进书房待了许久,那天魏长青没关电脑老爷子竟也没骂他,因为要是骂了,岂不说明他看到了那张照片? 其实在这之前魏筹就已经知道老爷子看了,因为他大学开学的时候老爷子打了个电话给儿子,告诉他,男孩子有点野性是好事,男儿志在四方,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老祖宗的话何时错过。 也因为这事,魏筹从不觉得老爷子不喜欢他,他不喜欢的仅仅只是西方人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从来不是他这个人。 他从小在中国长大,在老爷子身边长大,就算当中相隔浩浩时光,血缘上的亲近总归不随时间减淡。他后来再回来,也时常听人提起他年幼的事,他小时候最是受老爷子喜欢,从不抱小孩的老爷子在他三岁那一年抱了他不下五次。小时候的他比现在看着更像个外国人,头发是浅黄色,眼睛带着点幽蓝,皮肤雪白。 在老爷子身边五岁时,魏筹没被送去幼儿园,由老爷子亲自带,教他写钢笔字、拿毛笔,教他首先认的两个字是中国,教他唱国歌……后来大了老爷子也没那个精力再教,但字一直监督他练,无论是钢笔字还是毛笔字。 出国那几年没老爷子督促他还觉得不习惯,但还是已经学会了自律,每个下午练字成了根深蒂固的习惯。就像每天都要吃饭睡觉一样寻常。直到一两年前,因为工作太忙,他才没练得那么勤快,但偶尔心情不好,或者赋闲在家,他全当消遣的雅致。 其实很多东西他都没忘,老爷子要考他小时候学的历史典故成语故事他都能如数家珍。他身体里的确流了一半外国人的血,却因为在这片土地出生,在这片土地长大,受这片土地的文化熏陶,变成了一个有着中国魂的西方人。 其实这么说并不准确,他是中国籍,只是长得比较像外国人。 中国的发展速度有目共睹,如果用相机拍下来估计会形成一片重影。 魏筹每次来中国都能有一日千里的感觉。 来京城就更觉得这个世界日新月异了。 他开着导航绕了半天路,在西二环堵了三个小时才开出来,快到的时候居然还迷路了,跟着导航走不知道绕了多少冤枉路,他不愿再开车乱跑,只能凭感觉走,好在最后看到了值勤的士兵。 家里的警卫员不知道等了他多久,虽然多年不见,或者根本就没见过,但只要看到他那张混血儿脸,就能知道他是要接的人。 警卫员看起来很年轻,眉眼显得很青涩,坐到副驾驶位上很有些拘谨,他本来不肯上来,非要跟车跑。 魏筹对这种人没什么脾气,但态度也不能说亲切。 “你是新调过来的?” “是的,今年年初刚来魏司令身边报道。” 魏筹又问他:“爷爷身体怎么样?” 魏筹小学时魏老爷子还是现任,后来没两年退了下来。那个时候他身体已不太好,早年把参加抗美援朝、越南战争留下的伤疤当成勋章,后来就真是遗留问题,折磨得老人骨瘦如柴。 老爷子今年已经八十一岁高龄,如果不好好将养,就怕哪一天突然仙逝。 魏筹来见他,也是知道老爷子到这个年龄,见一天少一天。 之前不是被桐城的事绊住,他会来得更早。 警卫员答不出个所以然,魏筹也没期待他能有什么高见,最后没再问。 到魏家别墅的时候,大伯一身笔挺军装站在门外。除了肤色,魏筹和这个大伯身高、眉眼都有相似之处。魏家的基因还是强大的,竟没被白种人霸道的基因压下去。看到车魏大伯虎目一亮,正要上前,就见魏筹下来,副座只有一个警卫员。 警卫员向魏大伯敬了个礼,喊了声魏将军,进去向老爷子复命去了。 魏筹和大伯拥抱了一下。 魏大伯铁掌拍在魏筹背上:“你小子,这么多年都不回来看一眼,回来了先往桐城跑,老爷子得好好教训你。” 魏筹苦笑:“爷爷怎么样?” 他未必不了解老爷子身体,时常往这边通着电话,美国那边也会跟他说情况。但来了主动问一句更显得他关心老爷子。 魏大伯带他进屋:“还不错,昨天还和老朋友爬山去了。魏长青那小子怎么没来?” 魏筹知道他要问,笑道:“他把车留给我开,说等你不让他进军队的时候他再回来。” 魏大伯气道:“这小兔崽子。” 警卫员早把魏筹到的消息报告给领导了,只是领导愿意摆谱,一直没下来。 客厅没人,魏大伯让魏筹上楼,只是临走拉着他问道:“你结婚是怎么回事?” 第19章 迷路 19、迷路 魏筹结婚没跟这边说,因为那场婚姻本来就只是权宜之计,无奈之举,没必要说了扰老爷子清静,但现在看来,事情有点麻烦了。 魏大伯道:“你爷爷把你老婆的家世查了个底儿掉,你做好心理准备。” 魏筹点点头,感谢他提醒。 京城变化很大,魏筹从小长大的这处别墅却好像还是他高三回来时的样子,陈旧又崭新,庄重又优雅,楼梯扶手和走道的书法,还是原来的样子。 他从楼下一步步走上去,就好像回到了高三的那个暑假,推开书房门…… 他依旧年青,是个少年,老人还没有拄一根暗红雕花拐棍,用严肃而怒其不争的眼神看着他。 久别重逢的第一句话是老爷子的气话。 “你还知道回来?” 老爷子没什么好话,但也没提他结婚的事,就一个劲责备他不孝,回了国也不回来,挑眉瞪眼的样子像个老小孩。 魏筹主动坦白了自己和尤文溪的事。知道什么也瞒不过,还把孩子的事也说了。还说明是因为不是真的结婚,所以才没通知这边。 在老爷子这坦白不能从宽,他就等着你坦白,好借机教训你。 魏筹差点被魏老爷子一拐棍挥到。 “小畜生,这种事都做得出来,你这不是骗婚是什么?简直丢尽我魏家人的脸……” 魏老爷子动了真怒,最后见魏筹毫无悔改的模样,甚至扬声让他跪下。 在国外也生活了那么多年,西方思想也深入骨髓,魏筹怎么可能跪。只是向老头儿鞠了个躬道了个歉。 魏老爷子更气了,连声说现在连孙子也不听话了,都是儿子教出来的好孙子云云。 魏筹听了当真哭笑不得。 他被老爷子从书房赶出来时魏大伯已经走了。楼下坐了个少年,十五六岁模样,翘着二郎腿一边用牙签挑水果吃一边看电视。 电视上是个刑侦纪录片,画面正转到死人身上,少年看得目不转睛。 魏筹在他隔壁的沙发上坐下,道:“我给你带了礼物。” 少年眼睛都没抬一下:“谢谢。” 魏筹不打扰他看电视剧,扭头和他一起看。 没一会进入广告时间,少年终于抬头看他:“魏二哥?” 魏筹在魏家孙子辈里排行第二,老大是大伯的女儿,老三是魏长青;眼前这个少年应该是他小叔的小儿子魏靖,今年十五,魏小叔大儿子已经十八了,在上大学。 魏家三个儿子,大儿子进了部队,一直当到陆军中将,二儿子学医去了美国,小儿子按照老爷子的意思政治联姻,娶了一位政佬的女儿。虽然离不开家里的扶持,魏筹婶婶的自身能力同样不可小觑,一届女流,如今已是正部级职位。魏筹叔叔职位比妻子略低一级,但再往后升迁比妻子更容易。 可能是小叔夫妻俩因为工作原因不在一起,不好照顾这个孩子,就把他送到了老爷子身边。魏筹上次回来并没有看到过魏靖,但听说过他。按年龄推测,这少年也只能是魏靖。 魏筹点点头:“放学了?” 魏靖翻个白眼:“我初三,放暑假了好吗。” 魏筹摆手:“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上初三。” 魏筹当年出国和魏靖一般大小。 魏靖摆着腿,学他挥了挥手:“爷爷是不是骂你了?” 魏筹微微笑了一下。 魏靖啧了一声,不满道:“这有什么好遮掩的,他谁不骂,我天天被他骂。” 魏筹笑道:“他都骂你什么?” 魏靖:“他骂我早恋,这年头谁不早恋,我爸我妈都不管我,就他事多。” 魏筹见他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知道他这个年纪正处青春叛逆期,正要劝说两句就听楼上有人沉声道:“谁事多?你要嫌我管得多,你就滚回你爸妈那去,留在我这碍眼做什么?” 魏筹见少年翻了个白眼,冲着楼上一抱拳:“好嘞爷爷我这就滚。” 不等老爷子火冒三丈,魏靖撑着沙发翻过去,飞快跑出了门,还一蹦一跳地哼着歌。 这不就是个小孩吗,魏筹笑了,扭头问魏老爷子:“不用拦着他?” 魏老爷子挥挥手:“一会就回来了。” 看来这是常态了。 魏老爷子走到沙发上坐下,拿着遥控器换台,换了一会又唰地关了。 俩人坐了一会,魏老爷子慢慢开口:“我让你大姐调查了那个尤文溪。” 老爷子口中的大姐就是魏大伯的大女儿,也在部队工作。 魏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看着老爷子等他后续。 老爷子道:“我本来以为你这小兔崽子是认真的,谁想你是和人家协议结婚,把婚姻大事当儿戏,真是胡闹。” 魏筹这次不敢反驳老爷子的胡闹二字。 老爷子颤悠悠要去倒水,魏筹连忙给他倒好。 “我年纪大了,管不了你们那么多,医生也让我不要轻易动怒,这事要放以前我身体还好的时候,你以为你能轻易蒙混过关?”老爷子抿了口茶。 魏筹道:“这次的事是我不对。”他当时找尤文溪其实抱着一劳永逸的想法,一边免了父母对他婚事不动声色的打探,一边让那些动不动往他身边塞女人的合作商知难而退,毕竟尤文溪的身份摆在那,要是被朱华知道他们往她女婿身边塞人,只会吃不了兜着走。 魏筹顿了顿又补充道:“这次过去就离婚了。” 然而老爷子心绪不在这上面,他扭头看魏筹:“那孩子真不是你的,我让你大姐查了查,那个尤文溪身边也没有其他男人,而且孩子三个月大,正是婚内怀上的……” 魏筹脑海里闪过一张年轻的面孔,无奈打断老头,笃定道:“我从没碰过她。” 魏老爷子面色却倏然变了。 魏筹一惊,忙解释道:“不,我功能完好。我只是和她协议结婚,婚前答应过绝不碰她。” 魏老爷子暗松一口气:“小兔崽子。” 但老爷子有点想不明白:“难道长宁那姑娘查错了?” 利用军队情报系统查出来的东西出错的概率很低,但也不是没有,魏筹没放在心上。魏老爷子没想明白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和魏筹聊了聊他工作上的事。再晚点老爷子累了,起身去午休。 魏筹在魏家待了两天,有时候陪老爷子出门散心,有时候和老爷子下棋……后来接到公司电话,不得不回去了,也尽心尽力陪到最后走的那刻。 老爷子其实很舍不得魏筹,这家里年纪大的都出去工作了,回来了也不会像魏筹这样有耐心,陪他做这做那走这走那,小的成天飘着,时常野得连个人影都找不到,比有工作的还忙。 但无奈魏筹也有正事,只能允诺以后常回来看看。 魏筹去书房和老爷子告完别出来,拎着包下楼的时候,魏靖坐在沙发上,膝上摆了一只包。 魏筹问他:“你去你父母那?” 魏靖点点头。 魏筹道:“你几点的飞机?要一起走吗?” 魏靖还是点头,魏筹也没当回事,让他跟上。 老爷子派了车送他俩,魏长青的车则留在了魏家。 车子开到半路的时候魏筹接了个电话。 “那小兔崽子是不是在车上?” 魏筹看了一眼身边的魏靖:“对,怎么了爷爷。” 老爷子:“兔崽子,他让他朋友买了去桐城的票,他跟你去桐城做什么?你让他接电话。” 魏筹将手机递给魏靖。 魏靖没接,对着手机喊:“爷爷,我就跟魏二哥出去玩两天,你在家好好的啊,千万别生气啊,我挂了啊。” 喊完他就真的挂了。 魏筹失笑:“你想跟我去桐城玩?” 魏靖翘着腿,哼了一声:“我十五了,想去哪玩去哪玩,用得着跟你吗?” 魏筹揶揄一笑:“不错,有志气。” 魏靖不爽地哼了声。 上飞机后魏靖和魏筹位置不在一起,但也没离多远,魏筹扫一眼前面歪着脑袋玩游戏的少年,笑着摇了摇头。 下飞机后,魏筹司机来接他,魏靖远远跟在他身后,魏筹没管他,自顾自上了车,然后车子扬长而去。 靠靠靠,魏靖再也不摆谱了,连忙追出去,然而车子早不见影子了。 魏靖:“……” 桐城的机场在郊区,魏筹走了魏靖也没在怕的,找了一辆出租车自己坐到了市里。 他让司机随便找个卖吃的地方放他下来,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只知道满大街都是吃的东西,虽然卫生条件有待商榷,但远远飘来的味道确实不错。魏靖已经有点饿了,找了一家卖木桶饭的,这也点那也点,小贩见他一个学生样,提醒道:“这么买很贵的,你可以只点其中一种菜,就够你吃了。” 魏靖仰脸一脸天真懵懂地看他:“多贵?” 小贩听他外地口音,倒也没欺生,算了算道:“二十多吧。” 魏靖翻了个白眼:“我当多少,你尽管给小爷往上加就行了。” 小贩听他这么一说,知道他有钱,当即笑道一声好嘞,为他什么都加上,加不上还另外用盒子。 魏靖皱着眉看着:“你怎么那么实在,每样一点就行了,小爷又不是饭桶。” 头一次听到有人说小贩实在的,旁边有排队的忍不住笑了一声。 魏靖从不关心别人,要笑就笑呗,他接过小贩装好的木桶饭坐到一旁。 味道闻着可以,吃起来一般,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人排队。 魏小爷皱着眉痛苦的一口一口往下咽。 旁边有人道:“吃不下就别吃了。” 魏小爷抬头看他:“不行,粒粒皆辛苦。” 劝的人:“……” 好不容易将那顿饭吃完,魏靖再也不敢大街上随便买吃的了,太难吃,对胃来说也很辛苦。 深夜里小贩都一个个离开了,这一片被小贩堵得没出租车过,他沿着黑漆漆的马路往亮光的地方走。晚上十点半,迷路的魏靖成了凄风苦雨小白菜。 附近有条路在施工,另一条路因为总是被小贩堵着通不了车。他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马路上居然一辆车也没有。 他有点想爷爷了,真他妈操蛋。 他愁苦地用如厕的姿势蹲在路边。 有点想拉肚子。 未免真的拉出来,魏靖又痛苦地站了起来。他正要将行李袋也提起来,就听身边一个人问他:“找不到路了吗?” 第20章 怀疑 20、怀疑 魏靖扭头,一个齐耳短发的女生嚼着口香糖看着他,在他看过来时吹了一个老大的泡泡,然后又自如地收了回去。 他身后还站了一个高个子青年,头发短得紧贴头皮,歪歪斜斜站着,看起来有点不耐烦。 魏靖:“谁说小爷找不到路了,小爷只是在沉思。” 那女生切了一声,翻了个漂亮的白眼,骂了句神经病,转身走了。 你才神经病。魏靖没骂出来,又喊住她:“你知道哪有厕所吗?” 魏靖一脸菜色地从厕所出来,开了走道上的水龙头哗哗洗手。 他走到屋里的时候,那一男一女正在吃饭,另还有一个小老头,摇摇着扇子听收音机。 收音机里唱:“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小老头跟着也唱,声音沙哑,摇头晃脑,唱着唱着还掉眼泪。 桌子上吃饭的两个看起来已然习以为常,一人正常吃饭,一人抽纸递给魏靖:“喏。” 魏靖将纸接过来,递给小老头。 他听不懂,魏老爷子从不听这个,他就喜欢下棋,下不过就悔棋,还不许人说,说了就吹鼻子瞪眼掀桌子,棋品十分不好。大院里就没几个人乐意和他下棋,但可惜基本都敢怒不敢言。 好在老爷子也就棋品差了点,人品却是没得说,有军人的铮铮铁骨。那些老爷子们基本也就忍了他这不多的缺点。 见小老头将眼泪擦了,又继续掉,他也莫名有点红眼眶。 他又想老爷子了,早知道出来过得这么惨,就不出来了。 魏筹那混蛋二哥还真放心他一个人在外面乱逛。 饭桌上廖晴见那小屁孩眼眶红了,问他:“你听得懂啊?” 魏靖在一旁坐下:“听不懂。” 廖晴不解:“听不懂你跟着哭什么?” 魏靖:“谁说小爷哭了,小爷只是有感而发。” 廖晴懒得理他。 一旁的井西根本就没理过他。 魏靖寂寞地坐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一曲《牡丹亭》唱到一半突然停了,换成了一首英文歌。 魏靖在出神。 廖晴又想翻白眼,最后捅了魏靖一爪子:“你手机。” 魏靖猛地回神,原来那首英文歌是他的手机铃声。 他连忙翻包。 老头子不再听曲子,抱着收音机晃进屋里,只是嘴上还在唱:“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魏筹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过来:“魏靖你在哪?” 魏靖:“关你屁事。” “你说什么?”魏筹声音沉下来。 魏靖一字一顿,吐词清晰:“我说,关!你!屁!事!”说完他就痛快地把电话挂了。 廖晴笑问:“谁啊?” 魏靖眼珠子一转:“我爸。” 廖晴点点头,刚想说点什么,却听有人敲门。她扭头看一眼井西。 井西没说话,起身去开门。 这一开门就开了许久,井西站在门口迟迟没动。 廖晴站起来:“怎么了?” 门外,西装革履的魏筹将屏幕上闪烁着红点的手机收起来,微微一笑:“你好,魏靖在这里吗?” 井西看一眼魏筹,缓缓让开路。 屋里魏靖瞪大眼看着从天而降的魏筹,嚎道:“你跟踪我?” 魏筹笑笑:“你应该感谢大姐以及高科技。好了,回去吧。” 魏靖压根没听到他后面那句话,开始着急忙慌地拆手机:“装在哪,跟踪器装在哪,小爷拆了还不行吗?” 魏筹有点不耐:“别闹了,你已经给大家添了很多麻烦了。” 魏靖扬着头:“你们给我装跟踪器我还没嫌你们给我添麻烦呢!还小爷的人权!” 魏筹揉揉眉心,上前一步。 魏靖警惕地后退。 魏筹无奈哄道:“跟我回去,我让人陪着你,你想怎么玩怎么玩,不要在外面乱跑。” 魏靖冷哼一声:“是我要乱跑的吗,不是你不管我坐了车绝尘而去的吗?” 魏筹立马道:“那我道歉。” 魏靖:“我不接受。” 魏筹上前,不由分说拽住退无可退的魏靖,掐着他脖子将他带出了门。 魏靖大喊大叫:“魏筹你个王八蛋。” 魏筹一手刀砍在他脖子上,世界安静了。 将魏靖扛起来,魏筹看向井西:“可以麻烦你帮我把他的东西提到外面吗?” 井西没有拒绝。 廖晴啧了一声:“扰人清静。” 老居民区晚上的路况更加复杂,魏筹来的时候只走错了一次,离开的时候熟门熟路地就像走在自家小区,完全不需要井西带路。 魏筹一手扛着魏靖一手打电话。 “人找到了。” 他派的人在这块跟丢,打了电话给他,他担心出事,告诉了老爷子,老爷子倒是不担心,让大姐那边发送了魏靖位置信息给他。他跟过来,这才找到。 魏老爷子等了这么一会已经开始犯困了,道:“找到就行,好好教训他一顿,成天乱跑,没法没天。” 这次也有魏筹的责任,他应付似的嗯了一声,劝老爷子去睡,结束了通话。 井西提着魏靖的包跟在他身后,眼神阴晴不定。 青柏路上停了一辆宾利。 魏筹毫不温柔地将魏靖塞进去,起身接过井西手里的包:“多谢,我弟弟给你们添麻烦了。” 井西没说话,撇开头要走,却又听魏筹在他身后问:“你是我妻子的学生吧?” 井西回头,看了魏筹一眼,冷冷道:“不是。” 他毕业了,当然已经不是了。 魏筹笑笑:“我妻子今年带高三,你毕业了,想来也不是了。” 他没再多说,也没再看井西,坐进车里,开车离开。 井西在原地站了许久才回去。 青柏路离魏筹公寓有点远,魏筹开了点窗,吹了一会担心后面魏靖感冒,又将车窗升上去。 夜渐深了,青柏路要开出去竟要废点油,马路上一辆车也没有,可能被那次堵车堵出教训了,知道这边不通车再也没车肯开过来。 魏筹不经意往外一瞥,脑海里不由自主闪过那天看到的一幕。 是因为脚崴了才让学生背着? 他们聊了什么,为什么笑得那么开心,这么久了还记得自己聊了什么吗? 他那天在酒楼看到那个男生,一时竟没认出来,今天晚上开车来这边才想起来。 那男生多大,十八有了吗? 尤文溪会做这样的事,养自己的学生做小白脸? 就算养了,让他住在贫民窟里,穿地摊货去酒楼吃饭?还故意去他们常去的那家? 如果这个男生不是尤文溪喜欢的人,尤文溪肚子里的孩子从哪来的?难道她还有其他男人? 可是魏老爷子的调查却说尤文溪外面没有男人,到底是调查出错了,还是那个孩子真的是…… dains,howeverimprobable,mustbethet**th. 所以不管他相不相信,最不可能的才是真相? 还有一段路到家的时候,魏靖醒了,醒来一言不发翻箱倒柜脱衣服。 “你们到底把跟踪器装在哪!!!” 魏筹面色平静道:“是一个软件,在你手机里,你估计找不到。” 魏靖将手机抓起来,格式化,折断sim卡,降下车窗扔出去,一气呵成。 魏筹瞥了一眼后视镜:“不喜欢别人监控你?” 魏靖小狼崽一般瞪他:“你喜欢?” 魏筹没说话,其实他心里也觉得魏家的做法不对,但如果不是有这个软件,这次他也找不到魏靖。虽然找不到也不见得他会有危险。魏家人这么做也是担心小孙子,毕竟魏家情况不一样,这么一想也算情有可原。 魏靖将东西又收好,转转有点疼的脖子:“在魏家一点人权都没有。” 魏筹还是为魏老爷子辩护了一句:“你没危险的时候这个软件也碍不到你什么事。” 魏靖撇撇嘴:“算了吧。” 他赤着上半身有点凉,又去升高车窗,扭到脖子不由生气道:“二哥你也太用力了吧,疼死我了。” 魏二哥一点也不心疼道:“回去给你看看。” 魏筹一个人住,房子不大,复式公寓。装修简单,没什么人气。 魏靖没在房间里找到女人的蛛丝马迹,追着魏筹问:“嫂子呢?大家都说你结婚了,爷爷还生气你没通知他,合着你都没和嫂子一起住?还是你单独把我带这来了,我见不得人吗?” 魏筹找了个苹果削皮,他工作到很晚,后来又去接魏靖,什么也没吃。大晚上不想做了,只好找个苹果随便填填肚子。 魏靖一连串问题问下来,魏筹只答了一个:“我最近在和她离婚,你安分点,我让助理陪着你,他是本地人,给你当向导,你想去哪去哪,按时回来这里就行,可以吗?” 他削皮很快,魏靖见他削完伸手去拿,却只接到一把刀。 “想吃自己削。” 魏靖无聊地将刀放下:“一点也不体贴,难怪嫂子要和你离婚。” 魏筹失笑:“你又知道是她要和我离婚了,另外你要是去泰国变个性我可以体贴你。” 魏靖送了他一个标准的白眼。 魏筹吃完苹果带小孩去房间,让他先洗澡,然后给他看看脖子。 小屁孩娇气,屁事没有,除了有点青。 魏筹等他洗完澡找云南白药给他喷了喷。 味道有点大,魏靖鼻子眼睛满心不爽地挤作一块:“我没钱了。” 魏筹:“我也没钱。” 魏靖心想鬼才信你,他道:“我就想买个手机,你借我,等我以后有钱了还你。” 以后你要是找我还钱我就看不起你。 魏筹将云南白药收起来:“你找助理给你买单,他会找我报销。” 魏靖不高兴地跟在他屁股后面:“你一个外国人还用云南白药啊。我可不可以拒绝你的助理,我不想有人跟着我。” 魏筹问他:“你怎么不拒绝我的钱?” 魏靖在魏筹身后比中指。 魏筹回头,魏靖突然一个兔子跳扑上来:“哥,魏二哥,你最好了,给钱吧,别给人,我消受不起啊,求你了……” 魏筹本来半蹲着,被扑得一屁股坐在地毯上,啼笑皆非,很想学老爷子骂一句小兔崽子,他拍拍魏靖的背:“起来。” 魏靖穿着睡衣,露出细胳膊细腿,头埋在他胸前:“你答应我我就起来。” 魏筹头一次遇到这样的小孩,一时竟不知道哪才是他的软肋,想了想他将手放到魏靖脖子上方,挥了挥。 一阵凉风袭来,脖子上的瘀青未消,魏靖以为他又要砍自己一手刀,吓得一蹦而起,一溜烟往客卧跑:“靠靠靠,魏筹你王八蛋,我伤没好呢!” 魏筹莞尔,站了起来。 第21章 漏洞 21、漏洞 魏靖一大早就跟出门,闹着要去买手机。 魏筹开车送他到附近的广场,告诉他家里地址,又给他留了自己的私人名片。名片上有他的私人手机号和公司地址。另外还给了他一张卡。 “刷多少我这会有消息提示,等下次回去我会给老爷子看。” 魏靖就像出笼的鸟,扑闪着翅膀往外飞,多少话都当耳旁风。 魏筹能交代的都交代了也懒得管他,开车上班。 十点多的时候公司接到一封邮件,魏筹召集股东,午饭时间开了个简短的会,刚提到如何应对时信集团的熊抱策略,秘书就敲门打断。 秘书快步进来,在魏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魏筹眉头一皱,但随即又松开,他挥挥手示意秘书先出去:“你让她在休息室等我。” 秘书出去后,魏筹站起来道:“相信你们并不想和时信合并,他们也仅仅只是发个邮件通知。接下来我们大概是要进行一场恶战了。公司刚刚反亏为盈,又要面临恶意收购。针对恶意收购有不少反收购手段,毒丸计划驱鲨剂等等,但都很被动,在我看来,主动出击就是最好的防御。”他抬手看了看时间,“今天时间不早了,我只是在这提个醒,其他的下次找时间开个详细的会议。就到这吧,散会。” 他说完就走,几个股东刚刚看过邮件,面面相觑,都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天降横祸。 有人小声提醒:“会不会是魏总和时信那位公主真掰了。” 众人恍然,不免忧心忡忡,有人道:“这下可怎么办,咱们能斗得过时信,还不如和他们好好谈,魏总怎么就一口咬定我们不愿意合并?” “要真是私人恩怨,你当合并能有咱们好果子吃?还不如看下次会议魏总怎么说。” …… 休息室大门是玻璃制,里外都是透明,没有半点*。 尤文溪穿了一条波西米亚风格的长裙,双腿并拢优雅而文静地坐在圆形椅上,托腮搅着面前的咖啡,她不喝,但还是让那个秘书给她泡了。 她头一次来魏筹的公司,没有半点新奇,只莫名有点紧张。 她是来找魏筹去离婚的,万一魏筹不愿意怎么办,他拖这么几天是不是表示他已经反悔了? 可是离婚协议都签了,尤文溪真不想和他闹上法庭,太难看。 魏筹走到休息室门口,进去之前已经先看到尤文溪百无聊赖的模样。 尤文溪长得很精致,不妖不俗的精致,她的风情大概是短短几个形容词难以描述的。但每次看到她,都能让他想到那首诗来。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那头瀑布般长发被她烫卷了,垂落肩头,像山间与石块相撞的清冽水流,蜿蜒而下。她侧着脸,模样安静又疏远。 魏筹在门口站了一会,在她若有所觉般看过来时推门进去。 “你什么时候有空?”尤文溪终于等到魏筹了。 魏筹坐下来:“最近都没空,至于原因你可能要问你妈妈。” 尤文溪皱眉:“什么意思?” 魏筹端过她面前的那杯咖啡,示意外面的助理:“你不知道?你母亲要收购我这家小公司。” 助理进来,问道:“魏总有什么吩咐吗?” 魏筹道:“给我太太换一杯温水,她现在怀着孕,不能喝咖啡。” 助理忙道:“好的魏总,我这就去。” 尤文溪不满道:“我们已经签了离婚协议了。” 魏筹笑笑,喝了一口早已经凉了的咖啡,微微皱眉:“放这么甜?” 尤文溪不高兴道:“你听我说话了吗?” 魏筹将咖啡又放下来:“当然听了,但是在真正离婚之前,一份离婚协议代表不了什么,最多算是财产分割?”他没有给尤文溪开口说话的机会,又道,“咱们好像没有什么财产纠纷,毕竟什么都在婚前协议里说清了。但是我发现这两份协议都有不足之处。” 尤文溪:“什么不足之处?” 助理送了水进来。 魏筹没再说话,等助理出去后,他缓缓道:“我们先去吃饭,然后慢慢谈。” 这么几天,已经足够魏筹在面临尤文溪带来的一切未知时保持冷静了,但他还是需要一处能保护*的空间,未免发生争执太过难看。给尤文溪留面子也是给他自己留面子。 尤文溪也觉得公司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出于礼貌她还是问了句:“不耽误你工作吧?” 魏筹帮她拎包,带她往楼下走:“我们不去太远,简单说两句。” 俩人走到电梯门口,魏筹刚要进去,却被尤文溪拉住。 尤文溪拉住了她的包带:“我不坐电梯,走路下去。” 魏筹像是有点不解,但很快释然:“因为怀孕?” 尤文溪受不了电梯里封闭的味道,倒确实是因为怀孕,她往楼梯间走:“我走下去,麻烦你在下面等我一会。” 魏筹怎么可能让她一个人走楼梯。虽然他公司位置不高但也足有□□层,楼梯间一般没什么人,她一个孕妇走到一半万一出什么问题求救都困难。 尤文溪来的时候也是走楼梯,他们这楼梯间倒算宽敞,就是比较陡,她很久没爬过楼,上来很辛苦,但是比起坐电梯反胃,她宁愿累一点。 下楼到一半,尤文溪对魏筹那点隐晦的恨意又滋生出来。 如果他愿意接电话她至于大老远跑来他公司吗,这个贱人! 如果他没……她至于现在这么辛辛苦苦地爬楼梯,累得双腿打颤吗,这个王八蛋! 尤文溪心里咬牙切齿,但还是坚持扶着楼梯往下走。 魏筹一直走在她身边,看到她那张清汤挂面的俏脸上沁出细密的汗来,眼神却倔强又带点狠意,突然笑道:“在心里骂我?” 他伸手去拉尤文溪,被她毫不客气地甩开。 他倒没生气,快步走到尤文溪前面,半蹲下来:“我背你。” 尤文溪想一脚踹过去,但作为一位有素质有涵养的淑女,她忍住了,她扬着脖子,冷声拒绝:“不用。” 说完她绕过魏筹往楼下走。 魏筹直起身,跟在她身后,只是没一会,他突然上前直接把尤文溪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尤文溪瞪着凤眼,色厉内荏,“你信不信我告你性骚扰?” 魏筹冷笑一声:“许别人背你不许我背,离婚之前我还是你丈夫吧,你要告性骚扰可以啊,去吧,要我抱你去吗?” 尤文溪一巴掌扇在魏筹脸上。 魏筹目光冰冷,但收紧胳膊,抱着她稳稳下楼。 尤文溪撇开头,突然觉得心里有些闷闷的,那情绪不知从何而起,来得莫名其妙。 快到一楼时尤文溪挣扎了一下:“行了,放我下来。” “你别乱动,”魏筹有点紧张,他慢慢把尤文溪放下来,起身时瞥到她裙子里若隐若现的小腹,突然笑了下,“怪不得重了,有三个多月了吧?” 尤文溪心里一惊,这也能看出来,她明明穿了宽松的裙子,而且肚子也并不明显。这回轮到她紧张了,不由仰头看魏筹。 魏筹揉揉手臂,没注意到她打探的视线,绕过她往外走:“我去开车,你在门口等我。” 尤文溪慢慢往外走,心想他应该没想起来那天的事吧,她肚子真的有这么大了吗,隔着这么宽松的裙子都能看出来? 她有些魂不守舍地走到门口,站定没一会,魏筹开了车过来。 尤文溪去拉副驾的门,被魏筹拦住:“你坐后面。” 尤文溪疑惑地瞥一眼魏筹,坐到了后面。 “魏总副坐什么时候成专属座位了?”车子开动的时候,尤文溪脱口而出。 说完她就觉得这语气不太对,刚想说点什么挽回,却又觉得会越描越黑,她本以为魏筹会趁机讥讽她,谁知他只是往后面看了她一眼,解释道:“后座比较安全。” 尤文溪:“……” 什么时候转性的? 他对她这么照顾是几个意思? 车厢里莫名安静下来,直到进餐厅俩人都没有任何交流。 魏筹找了一家儿童餐厅,要了一个小包间,告诉服务生要清淡的孕妇餐。 服务生拿了菜单给尤文溪,询问她几个月,给她推荐套餐,让她点一个喜欢的。 尤文溪总觉得今天的魏筹怪怪的,却又说不出哪里奇怪。这人出门在外对女士一贯如此照顾,秉持着他的绅士风度。她还怀了孕,更体贴一点好像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 尤文溪随便点了一个套餐,魏筹点了一份披萨和一杯橙汁。 “那两份协议哪里不足?”服务生一走,尤文溪就问道。 魏筹看了眼手表:“吃完再说。” 尤文溪一脸无聊,知道魏筹不肯说的话追根究底也没用,只能等餐上来。 尤文溪胃口不好,那份孕妇套餐又过于寡淡,她吃了两口就不吃了。 魏筹那份披萨的香味倒是一直飘过来,又勾起她一点食欲。 魏筹悠闲地吃了一会,见尤文溪不动,抬头看她:“怎么不吃,不好吃?” 尤文溪莫名有点赌气,不理他。 魏筹笑笑,在自己没动的地方切了一份下来,又割成小块,拿过她面前的叉子,叉了一块,递到她面前:“你尝尝,好吃给你点这个。” 尤文溪跟不认识魏筹一样,瞪他:“我不需要,你到底在装什么?你忘了我们马上就要离婚了吗?” 魏筹和她对视,看出她眼里毫不掩饰的嫌弃,于是又把叉子放下来,笑容慢慢收回来:“你一定要现在提这个?” 尤文溪反而笑起来:“哦,你没吃饱是吧,那你吃吧,吃完我再提。” 魏筹将餐刀放下,用餐布擦了擦嘴:“好吧,既然你这么急,那我们现在把话说清楚,关于两份协议的漏洞……” 第22章 真相 22、真相 尤文溪洗耳恭听,结果魏筹又停下来,喝了口橙汁。 尤文溪:“……” 你要是什么都说不出,信不信我把橙汁泼你脸上! 魏筹道:“孩子的归属问题,我忘记加上了。” 尤文溪眼里飞快闪过一丝惶恐,他知道了,他什么时候知道的,他怎么知道的?她想也不想否认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孩子根本……” “根本不是我的?”魏筹微微一笑,“我什么时候说孩子是我的了?” “那你还……”尤文溪暗松口气,但很快反应过来,她上当了。她瞬间怒上心头,连声音都尖锐了几分,“你诈我?” 魏筹皮笑肉不笑:“你不是还骗我吗?” 尤文溪眼冒火光:“那又如何,这个孩子是个意外……” 魏筹打断她:“意外就是你骗我的理由,尤文溪,我说你最近怎么时刻想着离婚,为了离婚还纡尊降贵来公司找我,你是想独吞这个孩子?” 尤文溪已经很快冷静下来:“我想独吞他怎么了,还是你想我上法院告你婚内□□然后打掉他?” 魏筹竟然被堵得一句话说不出来。他不是个泼皮无赖,说不出谁看到我强迫你了这样的话。虽然连他自己都忘了什么时候和尤文溪同过床,但孩子确实已经在她肚子里。种种迹象,包括尤文溪自己,都证实了孩子就是他的。他想否认都不行。 尤文溪斗战胜佛一样神气活现:“没话说了吧,你何苦呢魏筹,是你自己违约在先,借酒行凶,我愿意留下这个孩子你应该感恩戴德才对,还敢和我抢他,你是来搞笑的吗?” 提到酒,魏筹想起来了,但只是想起三个多月前他确实酩酊大醉过一次。那时公司刚刚摆脱sst股的阴影,几大股东,公司高层员工都对他感激涕零,轮流灌他的酒。他酒量不是太好,又是红白掺杂,没喝多少就醉了,被司机送回去后,只记得自己在沙发上一觉睡到了天亮,连个春、梦都没做。他醒来时尤文溪不在房间,被子铺得整整齐齐,他当时以为尤文溪上班去了,也没放在心上。现在想来,事情应该就是那天发生的。 他一贯自持,很少喝醉,外国人谈生意,喝酒总是点到即止,来中国才知道,喝酒要喝到畅快淋漓,灌醉了才好下手。他来中国自从醉过那一次之后就有所防备,后来除了签离婚协议那天因为不小心被那个姓习的小姐灌醉一次就没再醉过。因为第一次他什么印象也没有,以为什么都没发生,所以喝酒断片的事是上次签离婚协议的时候发现的。 现在看来,那天是他喝断片了。 尤文溪见他一直没说话,又得意几分:“怎么样,你还想要这个孩子吗?” “我当然要这个孩子,他身体里流着我一半的血,我为什么不要他?” 尤文溪很生气:“你……” 魏筹打断她:“我有一个很好的主意,你可以听听。” 尤文溪冷笑:“你能有什么好主意。”这人从来就没说出过什么好话,她之前还信他协议真的有漏洞,现在觉得自己像个傻子,就这么被他把真相套了出来。虽然她会把真相告诉他,但也应该等到离婚以后,那样才稳妥。 魏筹双手交叉,放在身前,背靠椅背,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我们不离婚,孩子是你的,也是我的,对孩子来说这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他会有一个健全的家庭。” 尤文溪想也没想将那杯之前想泼没泼的橙汁泼到了他脸上:“想得美,我们法庭见吧,我不想和你再废话了。” 她说完转身就走。 魏筹用餐布擦了擦脸,在她推开门之前慢条斯理道:“我知道你不怕,你有一个市长父亲,但是你为什么觉得有了他就一定能赢我。你母亲调查过我,但她调查出什么了吗?” 尤文溪脚步一顿。 魏筹站起来:“我父母是医生,背景简单,她是不是这么和你说的?” 是这么说的。 尤文溪忍不住攥紧双手。 魏筹走到她身后:“我并不想和你上法庭,那样太难看。我要是一定要得到这个孩子,无论是你还是你父亲又或者你母亲,都绝无反抗之力。” 随着他话音落地,尤文溪背挺得越发笔直,她道:“那又如何,我相信法院自有公道。” 魏筹笑出声来,一只手搭在尤文溪肩上:“你生活在那样的家庭,是怎么保持今天这份天真的?” 尤文溪突然转身,将包摔到他身上。 魏筹擒住尤文溪的手,将她猛地压在门板上,在她抬腿踢过来时趁机挤进她腿间,却顾忌着她肚子并没有贴身压上去。 尤文溪恨自己没穿高跟鞋,冷着脸地将头撇到一边。 魏筹低头看她,声音低沉,还有点沙哑:“我不懂,你为什么非要离婚,我们合作得不好吗?” 尤文溪咬牙:“谁要和你合作。” 魏筹又凑得更近了一点,看到她眼睫轻颤,眼眶微微泛红,也不知道是恨得还是委屈得,竟显得有些楚楚可怜,他也不知道是脑子进水了还是怎么了,竟然脱口而出:“那就不合作了,做真正的夫妻也可以。” 尤文溪怒道:“你做梦。”说完她又开始挣扎。 魏筹轻而易举擒住她双手,压在头顶,将她两条不安分的腿也压得结结实实:“你不用担心,我就随口一说,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 他腾出一只手,掐住尤文溪下巴,看到她本来只是眼眶泛红,这会居然有了泪光。 他刚想说什么,外面有服务生敲门:“先生女士,你们在里面吗,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魏筹将门反锁,淡然道:“没有,你们离远一点。” 尤文溪又开始挣扎,大喊:“有,救我……唔!” 魏筹低头堵住尤文溪的唇。 他本来只是不想她大喊大叫,最后却发现了意外之喜,这个吻是甜的,带着淡淡的奶香,却像抹了□□,让他在贴上之后就欲罢不能。他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些画面,两具纠缠翻滚的身体就像两条*之蛇,上演着让人血脉贲张,活色生香的一幕。 嘴里有极淡的腥咸味道,外面有人不停敲门。 “两位客人可以开门吗,我们餐厅最近推出新品酬宾活动,每日第十三位客人可以免费品尝主厨亲手调制的饮品,两位很幸运的正好是今日的第十三位客人……” 魏筹替尤文溪擦掉她眼角的眼泪,舔了舔被咬破的唇,抱着她挪开一点,打开门。 开门的那一瞬间,尤文溪猛地推开魏筹,夺门而出,两个服务生被撞到一边,刚站稳,又差点被另一个人撞飞。 尤文溪跑得太快,魏筹担心她这么跑出去有危险,更何况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 尤文溪肚子一阵抽搐,并不痛,却让她无法忽视,她捂着肚子,心里那点恨意变得浓烈起来。 你还来这个世界上干什么,死了算了吧。没有你也不会有这么多事,想离婚就离了,至于最后这么纠缠不休吗! 尤文溪越跑越快,不知道撞到多少人,她好不容易跑到路边,一辆送外卖的电瓶车猛地一个刹车,堪堪停在她脚边,明明没有撞到,尤文溪却突然软下了身子。 魏筹只差两步就能追到,吓得差点魂飞魄散,不由大喊了一声文溪,下一刻已经扑上去将人抱住了。 送外卖的被吓了一跳,愣愣坐在车上一动不动。 魏筹抱住浑身瘫软的尤文溪,扶过她脑袋一看,才发现她面色青白,看过来的眼睛茫然无助,眼泪倒是没了,眼睫却还是湿的。 “没事没事,”魏筹将她紧紧抱住,“他没撞到你宝贝,不要害怕。” 尤文溪被小腹下坠的痛感唤回神志,她紧紧抓住魏筹的手:“去医院。” 去医院,这个孩子要是保不住了怎么办? 保不住了不是刚好,刚好不用再抢他,不用再演戏,不用再合作,也不用再保持这份满是虚情假意的婚姻了…… 魏筹闻言猛然回过神来,对,还有孩子,她刚刚跑这么快肯定伤到孩子了。他将尤文溪抱起来,着急忙慌地找车。 外卖小哥也反应过来,扔了电瓶车跑到路边:“我给你们叫出租车。” 然而这路段出租车却跟销声匿迹了一样,一辆也没看到,好不容易找到一辆还是载人的。 魏筹嘴里一边安慰尤文溪“没事,别怕,车马上来了”,一边抱着她往停车场跑。 尤文溪肚子痛得厉害也只是一阵功夫,这一会又慢慢好一些,她知道可能又只是先兆流产虚惊一场,但是她望着魏筹紧张的模样,却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什么时候这么紧张这么失态过,都是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他原来这么在乎这个孩子吗? 这个孩子是个意外啊,有必要这么在乎吗,这个没了,再找女人生一个不就行了吗,又不缺女人。当初找她结婚不就是为了挡桃花吗,既然喜欢孩子那就随便放一个过来,想生多少生多少啊。 尤文溪脑海里一团浆糊一样,被太阳烤得翻滚起来。她难受地闭上眼,抓住魏筹肩膀的手不自觉地用力。 魏筹察觉到那一点微弱的力量,低头看到尤文溪面白如纸,以为她肚子难受,竟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亲:“没事的,马上就有车去医院了。” 尤文溪重新睁开眼,眼里却是一片凉意。 魏筹眼底闪过一丝茫然,刚要说什么,却听有人喊:“二哥,这!” 第23章 &24 23、心意 他抬头看过去,马路对面魏靖正从一辆出租车里探出头来,冲他大力挥手。 刚好马路上没什么车,魏筹来不及多想直接横穿马路。 魏靖从后座出来:“二哥怎么了,这是二嫂吗?” 魏筹不说话,将尤文溪小心放进车里,自己也坐了进去。 魏靖坐到前面:“要去医院吗?” 魏筹:“去最近的妇幼医院。” 司机回头看了一眼,明白是怎么回事后一边开动车子一边道:“我送你们去最近的医院,妇幼太远啦。” 魏筹将尤文溪的头抱起来,让她枕在自己膝上,道:“好。” 尤文溪又闭上了眼,手轻轻放在肚子上。她刚想动一下,被魏筹捉住了手,听到他恢复沉稳的声音:“不会有事的,他不会有事的,别担心。” 尤文溪心想,担心的是你吧? 魏靖一直拧着头看他们,这时候又问:“是二嫂吗,二嫂咋了,怀孕了?” 魏筹轻吁出口气:“闭嘴。” 魏靖不高兴道:“我帮了你忙呢,你还让我闭嘴。” 少年声音清脆,咋咋呼呼,尤文溪有点好奇地看过去。 结婚的时候尤文溪只见过魏筹父母,这小孩一口一个二哥,但又不是混血,显然只是魏筹普通亲戚。 魏靖见尤文溪看他,又高兴了:“二嫂,你是二嫂吗?” 尤文溪动动唇:“不是。”她刚说完就察觉到手被握得更紧一点。 魏靖哦了一声,全然不以为意,满嘴跑火车:“那你肯定就是我二哥在外面包养的二奶了,二哥配二奶,怪不得我二嫂要闹离婚。” 魏筹额头青筋一跳一跳:“你闭嘴。” 魏靖撇撇嘴:“我说的不对吗,你不洁身自好在外面连孩子都有了,还不许人说了?” 魏筹气道:“你再多说一句信不信我把你从窗口扔出去。” 魏靖顶嘴本事一流:“你有本事扔啊,我要有个三长两短,看爷爷不让你杀人偿命。” 魏筹冷笑:“你是不是又忘了昨天晚上你是怎么上车的了?” 魏靖:“你看吧,我就说你不敢扔,最多也就一手刀劈晕我。” 魏筹真是又气又好笑,要不是顾忌着尤文溪,他能把魏靖抓过来好好揍一顿。想到这他低头,却看到尤文溪在无声偷笑。怪不得那小屁孩越说越来劲,显然是注意到了。 魏靖:“你看二嫂多开心。” 这小子,魏筹猛地伸手,作势要打他。 魏靖啊啊啊大叫,连忙往一边缩,脸上却看不出有一点畏惧。 尤文溪被魏筹突然一动带得差点掉下去,她正想扶住椅背,却被魏筹又稳稳抱了回去。 “怎么样?”魏筹有点紧张低头看向尤文溪。 尤文溪不理他,想起身,还没抬起头,又被魏筹按住。 “你别犟。”他说。 尤文溪心里翻了个白眼,又躺回去。 好在这煎熬不过一会,车子终于到医院了。 魏筹抱尤文溪下车,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我没有在医院建卡,不知道医生愿不愿意为我检查?” 魏筹脚步只是短暂停了一下,又继续往医院走:“没关系,我会让他们给你检查。” 魏靖跟在他们俩身边:“那二嫂你平时在哪检查,孩子多大了呀?” 尤文溪并不讨厌这个小孩,道:“我自己家的医院,孩子三个多月吧。” 魏靖哦了一声,想了想:“那离生出来还有挺长时间啊,我还想看看二哥孩子长什么样呢,肯定跟二嫂一样好看。” 尤文溪笑了笑。 医生并没有拒绝检查,给尤文溪做了b超,确定又是虚惊一场后开了药,建议她不要剧烈运动,最好卧床。 做b超时一大一小两个没见过世面的男人都是一脸新奇,尤其是魏靖,听到胎儿心跳时还夸张地哇哇大叫,差点被医生赶出去。 魏筹好点,但看到超声波屏上的画面和听到心跳时也忍不住手心出汗,心跳加快。 这是他的孩子,他本以为自己三十五岁之前不会有孩子,他提前出现了,他却并没有半点排斥,甚至还觉得满心欢喜。 他的心跳搏动有力,比他的更快,像密集的鼓点,让他心情倏然间更明朗起来,对自己为什么想要他也有了更明确的定义。 之前是因为这个孩子是他的,那就是他的责任,现在却觉得,这个孩子不仅是他的责任,也是他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这次来的居然还是尤文溪第一次来的医院,终于见到孩子父亲,做b超的医生总算逮到机会骂人了。 “你前两次去哪了?你这个当爸爸的这么不负责任,怪不得当妈的想打掉孩子,要不是后来我把她劝下来,你现在哪还能看到孩子的影子呀……” 医生语速太快,很有些义愤填膺,魏筹知道尤文溪不想要孩子,先是觉得有些生气,后来又觉得她这样的反应应该也算正常。 她一定很恨他,恨他强迫她,一觉起来还什么都忘了。魏筹难以想象她当时知道自己怀孕了的心情,难以置信、难以接受,做出打掉孩子这个决定时的痛苦,对他作为祸根一无所知的恨……所有艰难都要她一个人承担。 她那个时候一定也只愿意一个人承担,不愿意把怀孕的事告诉任何一个人。他们不是真的结婚,而且那场意外也不是她自愿,她的骄傲不会允许她说出实情。 尤文溪被送到病房,她太累了,沾床就睡。 魏筹想到她之前说的建卡,找医生了解情况,听医生说了一长串终于明白过来,又问孕期要注意什么,医生能说的就更多了。 要定期孕检、忌烟忌酒、不要接触电子产品,会有辐射、要经常去散步,呼吸新鲜空气、不要去人多的地方、不要穿高跟鞋、要注意饮食,忌辛辣生冷……最后医生建议道:“可以买相关书籍仔细了解。” 魏筹回到病房,尤文溪还在睡,魏靖坐在她身边玩新买的手机。 魏筹走过去把小孩拎开:“有辐射,别打扰你二嫂睡觉。” 魏靖翘着腿坐到靠门的位置,看了一眼魏筹:“二哥,你真要和二嫂离婚啊?” 魏筹道:“不离。” 魏靖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我看你们也离不了,你明显很爱她,你都不知道自己抱着二嫂在大街上乱跑的样子有多紧张。” 魏筹就像被人兜头一棒敲下来,他难以置信道:“我爱她?” 魏靖玩手机游戏,音效叱咤病房:“你不爱她吗,你不爱她你干嘛娶她。” 魏筹头痛不已,赶他:“算了,你滚出去吧,别在这闹心。” 魏靖啧了一声,站起来:“过河拆桥。” 等魏靖走了,魏筹坐到床边。尤文溪还睡着,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眉头紧紧皱着,那张平时总是冷冰冰的脸倒是柔和不少,唇微微张着,乖巧的模样有点像个小孩。 孩子生出来如果像她一定很好看。 这个想法突然从魏筹脑海里冒出来,他微微一愣,但随即又笑了,孩子像她也没什么奇怪。 他在床边坐下,又看了一会,手抬起来,过了一会后轻轻放在尤文溪的肚子上。他手虚悬着,只触到她轻薄的衣料,但她身体的暖意已经顺着他手慢慢汇入他的血液里,带着无穷般的生命力,让他的心又更软了几分。 尤文溪一醒来就看到这么一幕,魏筹低头紧盯着她的肚子,模样又温柔又专注。她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但她胃里传来的饥饿感告诉她,这不是。 她是饿了,但她不太想吃,闹了一中午她累得不行,但一想到没法跟魏筹离婚她心里就闹得慌。 魏筹抬头,看到尤文溪偏着头已经醒了,眼神放空,有点没精打采。 “醒了,我让医生来给你看看?” 尤文溪不想理他。 魏筹知道她不想理自己,也不在意,坐近了些,又问她:“饿吗,你睡了……”他看一眼手表,“睡了三个小时,你中午才喝了一碗小米粥。” 尤文溪还是不理他,还一脸抗拒地闭上了眼睛。 魏筹本来已经伸手要替她将挡住视线的头发撩开,最后又收了回来。 “医生说你只在这家医院检查过两次,你又说经常在自己家私人医院孕检,你把真相告诉你母亲了吗?”魏筹顿了顿,“你能在自己家医院检查,想必你母亲应该什么都知道了。虽然我之前故意让她误会了我出轨,但她要收购我公司,这样看来应该是有更深层次的原因了。她要为你出气也是正常的。你是怎么跟她说的,只是说我……让你有了孩子,还是把什么都说了?” 尤文溪漠然地躺在床上。 魏筹道:“你告诉她也没关系,反正纸包不住火,迟早有一天她都会知道的。强迫你的事是我不对,但公司不是我一个人的,我大概是不能让步了。” 尤文溪终于睁眼看他:“不需要你让步。” 魏筹笑笑:“没关系,我会在其他方面补偿你……” 尤文溪道:“我不需要,你只要和我离婚就行,还有,孩子是我的。” 魏筹终于伸手替她拨开头发,动作温柔:“除了这两个要求,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这是我欠你的。” 尤文溪冷道:“那你现在去阉了你自己吧,怎么样?” 魏筹一愣,但随即笑起来,慢悠悠道:“你真狠。” 他站起来往外走。 尤文溪:“……” 真去阉了自己,这么听话? 魏筹走出病房,接通一个电话。 “魏总,出事了……” 魏筹接完秘书的电话,看了一眼病房,眼神显得比之前深邃,也冷淡,他收好手机,往楼下走。 24、伊坎 尤文溪在床上躺了不知道多久,有点难受,起身正要拿包离开,魏筹推开门又进来了,手里提着酒楼的外卖餐盒。 尤文溪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来。 魏筹就像没看到,走到床边打开餐盒:“我不知道你的口味,随便点了一些。” 尤文溪冷着脸:“我不吃。” 魏筹也不勉强她:“那好吧,你看我吃。” 尤文溪:“……” 魏筹将餐盒里的炼奶燕窝端出来放到一旁,又端出一份酸菜鲜目鱼和一份西湖酥藕,配着白米饭,拿出筷子开始用餐。 尤文溪拿起包往外走,魏筹一把抓住她的手。 尤文溪冷冷看向他:“干什么,不愿意看你吃饭走也不行吗?” 魏筹道:“我等下送你回去。” 尤文溪:“谢谢你了,我自己有腿,可以自己回去。” 魏筹有些无奈:“我们俩一定要这么剑拔弩张吗?” 尤文溪仰脸看他,露出一个不冷不淡的笑:“我也可以对你心平气和一点,但前提是我们俩毫无瓜葛,毕竟我对陌生人都很客气。” 魏筹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总而言之很不好受,具体怎么不好受,他却又觉得很难说清,那种随着她话音落地心也跟着慢慢沉下去的感觉让他有些莫名。 “一定要离婚吗?” 尤文溪用理所当然的眼神看着他。 魏筹终于松口:“那你把这份晚餐吃了。” 尤文溪怀疑地看着他。 魏筹:“你要是不信那你走吧。” 尤文溪扭头往外走。 魏筹在她身后道:“过了今天我大概不会再和你聊离婚这件事了。” 尤文溪气冲冲又走回来,将那份燕窝端到面前。 然而她尝了一口一点食欲都没有,闻到对面酸菜的酸味,嘴里倒忍不住分泌唾液。 魏筹注意到她隐晦的眼神,将自己一口没动的米饭和菜都推到她面前,面带笑意地调侃了一句:“酸儿辣女,也不知道准不准。” 尤文溪握着筷子看他:“你答应的不许食言。” 魏筹将那份燕窝端过来,闻了闻,放弃了吃掉它的想法,平静道:“我基本的信誉还是有的。” 尤文溪心想,鬼才信你。 然而她还是坐在这把饭吃完了,实在是太饿了,她担心自己和魏筹理论到一半会饿晕过去。 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只有尤文溪吃饭时发出的极轻微的声音。 她看起来明明已经很饿了,却只是略微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始终是一小口一小口,不发出咀嚼的声音,姿态优雅矜持,家教极好。 她头发时不时会掉下去,魏筹坐在一旁看了一会,伸手替她将头发轻轻握住。 尤文溪咽下一口饭,瞪了他一眼:“你别总是动手动脚。” 魏筹道:“你就当我伺候你可以吗,我的女王陛下。” 尤文溪轻哼一声,又低下头继续吃。 好不容易吃完,尤文溪满足地发出一声轻叹,将筷子放下来,抽纸巾擦了擦嘴,正要扭头说什么,就见魏靖冲进来:“二哥,完了完了……” 魏筹皱眉:“你大喊大叫什么?” 魏靖:“我舅舅他要来桐城啊。” 魏筹冷笑:“那刚好,把你接回去。” 魏靖挤进尤文溪和魏筹中间,抱住魏筹:“别这样二哥,我要是被舅舅逮回去会死人的。” 魏筹皱眉将狗皮膏药扯开:“你舅舅电话号码多少?” 魏靖下死劲抱住他二哥:“不告诉你,你不能把我送走啊二哥!” 魏筹扬手。 魏靖吓一跳,连忙转头扑向尤文溪的怀抱:“二嫂,啊啊啊!!!” 他那一下扑得太好,竟然直接扑到了胸前。 尤文溪一脸尴尬,刚要推开魏靖,魏靖已经满脸通红,自己跳开了。 魏筹额头青筋直跳:“魏靖!” 魏靖跑到门边,面上红晕未消:“对不起二哥,我不是故意占二嫂便宜的。” 他撂下这句话就跑了。 病房里,尤文溪和魏筹都是一脸尴尬。 魏筹气道:“小孩不懂事。” 尤文溪呵呵:“没事。” 安静一会,尤文溪看了魏筹一眼,却发现对方正一直盯着她看,不由困惑道:“看我干什么?” 魏筹尴尬地撇开眼:“没什么。” 尤文溪莫名其妙,想着该怎么措辞进入正题,魏筹已经站了起来:“走吧,送你回家。” 尤文溪仰头看他,表情变得有些严肃:“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魏筹道:“没忘,明天下午三点,带上哪些东西你查一下,如你所愿,去离婚吧。” 尤文溪不解地看着他:“你怎么突然想通了?” 魏筹帮她提包,道:“我没时间陪你耗,如果你一直想离婚。还有就是孩子可以给你养,但是我是他父亲,有抚养他的义务,这一点你不能否认,也不能拒绝。” 说出这句话后魏筹的心里就像有什么掉了下来,那感觉和松了口气不太一样,可和难受不舍又并不沾边,只觉得,掉下来的东西好像恰好堵在了一个地方,直闷得慌。 魏筹一路没说话,尤文溪脚步也没见得有多轻快。 到停车场,魏筹的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了过来。 魏筹为尤文溪拉开后座车门,又用手挡在她头顶,服务周到。 车子开出一段路后,尤文溪突然道:“再等两天吧。” 魏筹面无表情:“要离婚就尽快,我没有时间陪你玩。” 尤文溪满心不爽:“我只是希望离婚协议能更完善一点,加上孩子的内容。” 魏筹没对她的话发表任何意见,而是直接打了个电话给秘书:“星期三的下午空出来。” 秘书在那边道:“好的魏总,但是现在股东们都在会议室里等你。” 魏筹道:“我知道,告诉他们我会尽快赶过去。” 打完电话魏筹又道:“这很简单,新的离婚协议交给你处理,两天后下午民政局上班直接带过去,我会在现场签好。” 魏筹突然变得这么公事公办,尤文溪挑不出任何错,也没因为终于如愿以偿要离婚了而感到一丁点欢欣与如释重负。 明明之前提出离婚的时候她还很开心,真的到了这一天反而觉得心里滋味莫辨。难不成假结婚也能结出感情来,她对魏筹只会是恨吧。可能只是因为魏筹答应得太爽快,让她没有享受到报复的快感。 但魏筹对这份婚姻又没有什么留恋,离婚怎么可能报复到他? 尤文溪陷入消沉的情绪里有点出不来。 没得到回复,魏筹扫了一眼后视镜,本来还一脸严肃,突然面色又缓和了些:“文溪,你大概不知道,你母亲派人秘密在二级市场多次购入陌栗服饰的股份,已经持续近半个月时间。算算应该是那天我们签了离婚协议以后,你母亲为了你也算是用心良苦了。现在你终于要恢复自由了,不感到开心吗?” 尤文溪道:“我当然开心。不过你是因为这个才答应和我离婚的?” 魏筹道:“我只是突然被提醒了,如果我不和你离婚,以后可能会有数不尽的麻烦,而且都是源于你的母亲。我并不在意这家上市不到五年亏损三年的小破公司,但那么多人身家性命交予我手上,无论如何我也不能不管他们的死活。” 尤文溪轻哼一声:“你能清楚最好。” 魏筹又道:“我在国外时,曾经接受一个杂志的采访,他们在封面上称我为小伊坎。你知道伊坎有一个‘企业掠夺者’的称号吗?” 尤文溪并不太了解商业上的事,但还是配合道:“是吗?” 魏筹听出她语气里的迟疑,自嘲一笑:“也是,你是个教生物课的高中老师,不知道也正常。伊坎这个称号的由来源于他对环球航空公司漂亮的恶意收购。我虽然不喜欢别人叫我小伊坎,但既然叫了,我也不能辜负这个名头。你母亲自以为凭着这次出其不意的恶意收购,能够整垮我的公司,但事实上,她可能也无法预料到,我已经先下手为强。” 尤文溪略有些吃惊道:“你还能在我妈之前动手?你做了什么?” 魏筹淡然道:“你可能不知道,但你妈是亲眼看到的,我和习家的小女儿当众举止亲密。我在演这场戏之前,已经预料到你母亲会因为这件事对我公司下手,虽然情况有变,但她为了给你出气并没有放弃恶意收购的计划,我也算没白准备一番了。 你不用太过担心,我只是找时信木业的几位董事一起吃了个饭而已。” 当然不可能是吃饭这么简单,尤文溪不可能这么白痴,她想问点什么,却发现自己对金融一窍不通。但她看向前排,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那天我去那个酒楼,那些人都是……” 尤文溪虽然都认识那些人,但只是到面熟的程度,要她一个个叫名字她还真叫不上来,也并不确定他们就都是时信木业的董事。当时魏筹和那些人在一起,她还以为他们只是一般意义上的合作,没想到早就图谋不轨。 其实仔细想想也是,魏筹一个服装公司能和木业公司有什么合作,但无奈她对那些董事并不熟悉。 魏筹也是胆大,竟然就那样大喇喇走在酒店里,也不怕和朱华迎面撞上,碰到她还那么坦然。 魏筹停车等红灯,淡然肯定道:“那已经是第二次吃饭了,庆祝合作愉快。” 尤文溪想起自己在酒楼遇到魏筹时说的那些客套话,再细想想那些董事听到这些话后的想法,表情瞬间变得比万花筒还精彩。那些人心里是不是都在骂她白痴蠢货,居然还祝他们合作愉快,坑自己的母亲。这人心里是不是也在嘲笑她不过是个骄奢**逸的花瓶,对商业上的事一无所知,没有她妈妈她就什么都不是?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尤文溪有种被愚弄的愤怒,却有苦难言,因为明显是她自己愚昧无知才酿出笑话,她要是发火,反而显得她不可理喻。 魏筹也想起那天和尤文溪打招呼的场景了,听到尤文溪语气这么生硬,知道她也想起来了,但没有趁机出言嘲讽火上浇油,而是道:“未免两败俱伤,我也答应了你和你离婚,你回去告诉你母亲,我这个前女婿,打算请她吃顿便饭。” 尤文溪闻言若有所思地打量魏筹一眼:“你说这样的话,是不是意味着你还没有拿下时信木业,想找我妈求和。” 魏筹坦然笑道:“我确实还差一点,你母亲合并原时信木业和原华城木业时,对原华城木业的偏袒引发原时信木业董事的不满,我现在手里已经拿到百分之五点零六的股份,明天就能举牌时信木业。你母亲明天针对这件事必然要有所行动,但在这之前我已经取得几个共占股百分之三十九的董事的支持,不管你母亲明天如何动作,只要有摇摆不定或者弃权的董事,你母亲想要反收购的举措就很难推行下去。当然了,我想收购和她反收购一样困难。所以,我是在真诚地求和。” 尤文溪面色有些凝重:“我会和她说的。” 原时信木业是尤文溪外公的心血,原华城木业是她母亲的心血,合并后朱华在这上面更是耗费了不知多少精力。要是就这么被人用不甚光明的手段抢走,心里不知该有多不甘心。 她同样也不希望母亲因为她而把一家维系着几百人衣食身家的公司当成出气筒。不管怎么样,她希望这其中可以找到握手言和的平衡点,所以她愿意为魏筹带话。 魏筹将尤文溪送到尤宅小区门口就开车走了。他一会还有个会议,针对朱华举牌他的服装公司一事制定毒丸计划,他之前并不认可这样的反收购举措,更倾向于正在推进的帕克曼防御术,但有些事是做给人看的。 第25章 &26 25、反转 朱华很晚才回来,回来时心情看起来还不错。她明显喝了酒,走路都有些飘。尤文溪上去扶她,她笑着掐掐女儿的脸:“今天下午魏筹公司开股东大会,要改公司章程,制定反收购计划,结果投票时有股东临时反水,惨遭失败。魏筹那个表情,据说精彩得很,哈哈哈。” 尤文溪扶着母亲上楼,怀着心事,问她:“那个股东是被你收买了吗?” 朱华笑笑,犹还口齿清晰:“当然,不然他们那个计划就能通过了。通过对妈妈其实也没什么影响,战线拖得更长罢了。” 尤文溪心里轻叹:“妈,一定要这样收购魏筹的公司吗,不能好好谈吗?” 朱华摇头:“你懂什么,好好谈你觉得魏筹能把公司卖给我?而且妈妈不是在帮你出气吗,你怎么还胳膊肘往外拐,你舍不得他了?” 尤文溪心想怎么可能,她换了个方向劝道:“可是我听说魏筹也在收购时信木业的股份啊?” 朱华皱眉:“你听谁说的?” 尤文溪诧异道:“你不知道吗?” 朱华道:“我当然知道,只是你平时不是从不关心这个吗?大家都不会在你面前提这些,你从哪听说的?” 尤文溪被母亲锐利的目光一扫,浑身不自在,无奈只好把今天魏筹跟她说的简单向母亲转达了一遍。 朱华听完了冷笑:“没想到求救求到了你这里,还真有出息。你妈还没给你出完气呢,现在放过他岂不是便宜了他。” 尤文溪担忧道:“可是……” 朱华挥挥手打断她:“妈妈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别忘了你当初结婚时妈妈转到你名下的那百分之五的股份,另外还有几个原华城木业的董事,对妈妈堪称忠心耿耿,魏筹那点见不得光的雕虫小技翻不出什么浪来,你尽管放心好了。” 尤文溪知道母亲不做无把握之事,可她总有点担心,想提醒母亲不要轻敌,可母亲完全不想再听了,取了衣服进浴室:“明天还要早起,不和你聊了,你也早点睡吧。” 尤文溪无奈,转身出门,只是刚走到门口,浴室门又被打开,朱华戴着浴帽探出个头来:“对了,你刚刚是不是说魏筹让你准备离婚协议,这事你别管,交给家里的律师就行。” 尤文溪点点头,等母亲又回到浴室才出了父母的卧室。 尤文溪在家休息了两天,星期三早上一大清早被母亲从被窝里揪出来。 “你不是要和魏筹离婚吗,离婚协议已经拟好了,在公司里,你跟妈妈去拿。” “你为什么不让人送来,或者发到我邮箱里我自己打印啊?”尤文溪根本不想起,怀孕之后整个人无比嗜睡,每天早上要睡到十点整,比她大学里还堕落。 “少说废话,妈妈让你去拿,是还有件事想让你做。行了,别偷懒了,赶紧起啊。” 朱华说完出去了。 尤文溪睡眼朦胧地爬起来,幽魂一样飘进浴室洗漱,最后坐到梳妆台前,看了眼自己。 脸好像圆润了些,她摸摸自己脸蛋,在家吃胖了吗? 魏筹抱她的时候还说她重了。 她看一眼桌上的瓶瓶罐罐,要化妆吗,医生说化妆不好,可是要去公司,算了,还是化吧。 下午还要见魏筹,怎么也不能输人输阵。 尤文溪穿了一件一字肩的白色带印花的连衣裙,没有收腰,因此也看不出她小腹已经微微鼓了起来。 朱华看到她这身打扮很满意:“不错,不化妆也行,医生不是不让你化妆吗?” 尤文溪道:“去公司那种正式的地方不化妆不好吧?” 这个理由没什么可辩驳的,朱华本来也只是随口一说,闻言便拍拍女儿的背,俩人一起出门。 时信集团位于桐城寸土寸金的金融中心,这一片高楼大厦林立,来来往往的都是衣冠楚楚行色匆匆的业界精英。 尤文溪跟着母亲上楼,听到母亲说:“今天有股东大会,叫你来,是因为你也是股东之一。” 尤文溪问朱华:“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为什么股份转让了这么久没让她来过一次,这次倒让她来了。 朱华目光冰冷又锐利:“魏筹现在已经拿到了百分之十七的股份,你刘叔开始紧张了,发请求,要求召开董事会,想通过毒丸议案,等魏筹股份到百分之十八,成为公司最大股东,其他股东可低价购买公司增发的股票,稀释他的股份占额。他要想继续增大股份占额,就必须花更多的钱在二级市场继续购买股票。” 这是硬碰硬了,魏筹那个小服装公司刚刚开始盈利,哪有那么多钱花在买股票上。到时候时信股票被炒到天价他就更买不起了。 但朱华还是意外魏筹走到了这一步,竟逼得她不得不临时放下收购他那个服装公司的计划,回头扑救时信木业。 尤文溪想起那次酒楼闹的笑话,实在不想进会议室,但朱华不知道,见她不愿意进去还以为她上不得台面,本来就心情不好,这下更是忍不住把她教训了一通。 尤文溪被母亲逼进去,真到了里面反而无所畏惧了,依旧昂头挺胸像只高贵的孔雀,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女王,不,公主。朱华在这,她只能退居一步。 假装忘了上次的事,在母亲的介绍下,尤文溪笑着和几位董事打了招呼,在母亲身边坐了下来。 几位董事的心思显然都不在尤文溪身上,见朱华来了,开始断断续续地讨论毒丸议案,但因为人没来齐,会议一直没有正式开始。 又等了一会,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男人匆匆忙忙进来:“不好意思,我来迟了我来迟了。” 朱华伸手示意:“刘董请坐吧,我们马上就开始。” 那刘董笑眯眯道:“好好好,不过我路上遇到个人,想着他也是咱们公司股东之一了,就把他也请了过来。” 说着那位刘董让开一步。 会议室大门高大宽敞,男人阔步走进来,身后跟着秘书,面带微笑点头示意:“各位董事,朱董。” 朱华脸色剧变,她猛地站起来,推开的凳子发出刺耳的嗞呀声:“刘董你……” 刘董挥挥手:“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咱们坐下慢慢说。” 魏筹扫了会议室一圈,看到尤文溪,像是有点意外,但表现得并不热切,只是略微点了点头就坐到了刘董身边。 朱华冷静下来,坐回去:“那开始吧,刘董看了毒丸议案了吗?” 刘董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咱们今天不讨论毒丸议案,咱们先看看这个。”说完他让助理过来,递给她几张薄纸,“来,发下去。” 那是一份股权转让书面通知以及一份是否放弃优先购买权的声明,刘锡也就是刘董,要将手中百分之五的股份转让给魏筹。 朱华一目十行扫完,冷道:“刘董什么意思?” 刘董笑眯眯道:“朱董别着急,有了这百分之五的股份,魏总虽然会成为咱们公司的第一大股东,但是根据公司章程,要超半数股份支持才能拿到公司的控制权。魏总一个外人,怎么也比不过您这个创始人啊。” 时信木业创始人并非朱华,但是并过来的华城木业确实是她。刘董这话实际上是在讽刺朱华对自己原公司的人的偏袒。 朱华脸色很不好看,笑容尽数收了回去,连冷笑都欠奉:“那刘董又凭什么认为会有董事支持你转让股权给一个外人?” “我当然不敢胡乱认为,”刘董笑笑,他看向周围,“大家都签好了吧?” 周围有董事将通知函交给身边的秘书。 刘董笑道:“来来,你先数数有几个同意的?” 秘书是刘董带来的,全程不看其他人脸色,她数完后道:“超十个股东同意,三个股东未表决,一个不同意。优先购买权,一个股东未放弃。” 不同意转让和不放弃优先购买权的那个人都是朱华。 让人意外的是尤文溪的态度,她未表决。 尤文溪的未表决,比原华城董事的背叛都更让朱华震怒,她难以置信地抢过秘书手里的通知函,一张张翻过去。 尤文溪在一旁紧张道:“妈……” “你还敢叫我妈!”朱华将那张通知函抽出来,猛地甩到尤文溪脸上,“你就是这么对你妈的?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妈,你……”她想说你冷静点,可朱华那毫不留情地一巴掌已经狠狠扇了过来,让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朱董。”好几个董事都站了起来。 魏筹直接走了过来,挡在朱华和尤文溪之间:“朱董你冷静点。” 朱华冷道:“你滚开,我在教训我女儿轮不到你一个外人多嘴。” 魏筹回头看了尤文溪一眼,尤文溪撇开头,他笑笑:“在正式离婚之前,文溪还是我妻子。”他微微一顿,看向各大董事,“其实我今天来,无意掺合你们的董事会,也并不想成为你们中的最大股东。我来只有一件事,办完就走。”他将桌上的通知函一张张收起来,叠整齐,扫了一眼秘书。 秘书拿出一份文件,魏筹将手里的那一叠通知函毫不留恋的撕成两半,接过秘书手里的文件。 26、爱恨 “我手里百分之十七的时信木业股,都是以我个人名义买入,花的也不多,两亿吧。”他将文件递给朱华。 是一份股份转让协议,转让人是魏筹,受让人是尤文溪,转让股份百分之十七。 朱华震惊地抬眼看向魏筹。 魏筹笑笑:“我把股份转让给尤文溪,只有两个目的,其一,是想告诉朱董,不是只有你懂恶意收购,如果可以,你坐的这个位置也许已经易主了。但收购时信木业对我个人的资本扩张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益处。另外比起朱董收购我公司的速度,我也就快了百分之十的股份吧。” 快了百分之十,相当于快了一个天堑,听起来不多,却很难赶上。没有拿下别人的公司,反而被对方趁机一举攻破城池,这个脸丢得不可谓不大。 在朱华青白的脸色里,魏筹平静道:“其二,花两亿弥补我的妻儿,在我看来也算一笔划算的买卖。朱董,怎么盘算,你都没有任何损失吧?” 魏筹说完又将那份协议轻轻抽了出来,放到桌上,推到了尤文溪面前。 魏筹最后这一举其实是在主动示弱,但从头到尾他的所有行动对叱咤商界多年的朱华来说都无异于一次彻头彻尾的羞辱。 魏筹的确示弱了,但他不是因为被朱华逼到了绝地示弱的,而是因为他不屑于收购时信木业。他真正的示弱对象是他亏欠的尤文溪和其肚子里尚未出生的孩子。 遭遇败得这么难看的滑铁卢,是朱华从商以来头一次,她不能忍受这样的屈辱,却毫无办法。接下来,她将不得不撤回收购魏筹公司的计划,外界看来的确是她赢了,因为魏筹向她示弱了,可事实上全不是这么回事。她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朱华将笔砸在桌子上,毫无风度地夺门而出。 几个董事互相看了一眼,微微摇头。 魏筹一笑,和几位要离开的董事一一握手,道:“多谢各位配合。” 刘董走在最后,看了一眼尤文溪,对魏筹笑道:“魏总好魄力啊,后生可畏。” 魏筹笑笑,目送他出门。 秘书也出去了,会议室里只剩下两个人。 魏筹将笔放到尤文溪面前:“签吧,这些都是你的。” 尤文溪抬眼看他。 魏筹注意到她左脸上一道红痕带着一点血迹,不由伸手,轻轻揩掉:“你妈下手真狠。” 尤文溪道:“我不会签的。” 魏筹嗯了一声:“你之前的表现真让我意外。” 尤文溪冷道:“不是为了你。” “我知道。”魏筹点点头。 尤文溪和魏筹对视一会,最后终于受不了他专注的眼神,撇开了头。 她的确不是为了魏筹才不表决,而是她不明白自己表决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同样也觉得自己表不表决并不重要,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母亲最后竟然会孤立无援。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她会把自己的名字签上去,和母亲站在同一边。 “你和那些董事约定了什么,为什么他们都听你的?”尤文溪问道。 魏筹撑着额,玩着桌上的笔,懒散道:“不过是演了场戏,他们不满你母亲独断专行已久,而我要对抗你母亲的恶意收购。一边给了你母亲一个教训,一边我虽然很难拿到那百分之五的股份,但是我可以保住我的服装公司。双赢的合作而已。” 魏筹说完,又在尤文溪眼波流转的注视下笑道:“你母亲肯放弃,除了我付出了代价外,也是因为她确实赢不了我了。刘董是原时信木业的董事,本就对你母亲不满,对时信也没有原来那份用心。我要拿下他手里百分之五的股份只需要付出一点代价就行。比如,我拿国外那家对冲基金百分之零点六的股份和他换,他绝对会同意,因为两者的价值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时信木业是暮年老马,对冲基金是初生幼虎,是个人都知道应该选什么。但既然这是连普通人都知道的道理,我为什么要为了一匹老马放弃前途无限的猛虎。不过……” 魏筹又停下来。 尤文溪看着他:“怎么?” 魏筹道:“你先签,签完了告诉你。” 尤文溪不想签,也不想知道他后面要说的内容,但在魏筹执着地注视下,又有些动摇。 她不自在地撇开头:“你别这样看着我。” 魏筹笑笑,并没有收回视线:“我只是想起来,我们结婚这么久,我都没有好好看过你,你真好看,文溪。”他突然把凑近了些,眼里满是揶揄的笑意,让最后那句夸赞变得有些说不出的轻浮与暧昧。 尤文溪受不了地推开他:“下午还要去离婚,你别又反悔。” 魏筹坐直身体,笑道:“我不反悔,你把协议签了我就不反悔。” 尤文溪心里骂他贱人,居然敢威胁她。 她夺过魏筹手里的笔,刷刷签上名字:“这算你的离婚赡养费吗?” 魏筹道:“你说是就是吧。” 尤文溪张张嘴刚想嘲讽他,就听有人敲门,魏筹喊了声请进。 秘书走进来,先向魏筹点了点头,然后道:“尤小姐,吕律师已经把离婚协议打印出来了,您看看有没有要改的地方。” 尤文溪扬扬下巴:“给他。” 魏筹已经从秘书手里接过文件。 等秘书出去,魏筹已经三行两行地看完了。他一言不发,只是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 尤文溪见他这么干脆,又莫名觉得有点不快,等他签完拿过来也签了。 魏筹拿起自己的那一份,起身:“签完了那我走了。” 尤文溪收拾东西,既不起来也不看他:“你走吧。” 魏筹却笑起来:“文溪你这样很像在闹别扭,我又有点不想离婚了。” 尤文溪皱眉,抱着文件站起来,难以忍受地绕开他:“你越来越恶心了。” 果然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结婚的时候装得那么好,要离婚了反而原形暴露了。 魏筹跟在她身后:“尤小姐,可以请你吃顿散伙饭吗?” 尤文溪:“排队去。” 魏筹失笑:“原来这么多人请尤小姐吃散伙饭。” 尤文溪转身举着文件要打魏筹,却差点撞到往办公室送茶水的助理。俩人都吓了一跳,茶水也洒了出来。 尤文溪尚没反应过来,腰上已经穿过一只手,将她抱到了一旁。 “对不起对不起。”助理好不容易稳住,水已经烫红了手。尤文溪脚下也是一滩水渍。 “尤小姐你没事吧?”助理完全顾不上自己的手,手足无措地看着尤文溪。 公司里都在传朱董的女儿来了。这么年轻漂亮,长得和朱董还这么像的女人,除了时信集团的公主不会是其他人。助理猜到了,自然一脸惶恐,生怕被问责。 尤文溪没事,连裙子上都没沾到水,她道:“没事,你以后小心点就行,手烫伤了赶紧处理一下。” 助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听到尤文溪说没事,大松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办公室里听到动静,朱华沉着脸出来:“怎么了?” 她话音刚落,看到尤文溪和魏筹抱在一起,本就余怒未消,现在更是怒上心头:“尤文溪,你过来。” 尤文溪也注意到自己和魏筹姿势亲密了,她连忙退开一步,却不敢去触母亲霉头,悻悻然道:“我有点饿了妈,我先去吃饭了。” 她说完就快步往外走。 魏筹将手里的文件交给等候在外面的秘书,让她先回公司,扭头对朱华微微一笑:“朱董,我也该去吃饭了,先走一步。” 被女儿接连两次落面子,还被外魏筹“小人得志”的模样恶心了一把,朱华气得脑袋冒烟,将办公室门砰得关上。 外面工作间的秘书助理们都忐忑地对视了一眼,纷纷自求多福,不要被这时候喊去做事。 尤文溪还是坐到了魏筹的车上,她坐在后座靠窗的位置,折腾了这么久有些累了,想到接下来没这么多事,可以松快一点,不免有些犯困。 魏筹等红灯的间隙扭头看了她一眼,将车开得平缓许多。 到了吃饭的地方,魏筹下车给魏靖打了个电话:“见到你舅舅了吗?” 魏靖舅舅在京里的部门工作,这次过来是公务,也顺便把外甥拎回京。 魏靖在那边嚎道:“二哥救我,我不回去,我不回去……魏筹你就是个背信弃义的王八蛋,你怎么能主动联系我舅舅呢,我要把二嫂怀孕的事告诉爷爷,你结婚不请他就算了,你连二嫂怀孕都不和家里说,你……” 魏筹忍无可忍挂了电话。这小子这么抓狂,显然已经被他舅舅逮住了。 挂了电话他又站了一会,回到车上,回头,尤文溪缩在后座,身上盖着他的西装外套,头发披散下来,挡住大半张脸,娇俏的模样若隐若现,他忍不住伸手将她嘴边的头发拨开,却不小心碰到她唇。那柔软的触感像藤蔓一般攀附上来,温热的呼吸沾湿他的手,带着无声的蛊惑。 魏筹手动了动,想收回来,却没想到尤文溪突然往前凑了凑……他手指直接探进了她幽唇里。 湿热,柔软,像沐浴在温泉里。 魏筹只觉得血气下涌,燥热感从指尖飞快席卷全身。 尤文溪眼睫颤了颤,魏筹触电一般把手收回来,然而尤文溪只是嘤咛一声开始翻身。 车后座已经足够宽敞了,尤文溪一个翻身却仍是差点摔下来,魏筹险险伸手拦住。 他躬着高大的身子,挤进两个前座之间,有些费劲地将尤文溪往里抱了抱。 尤文溪被这么一折腾有些醒了,一睁眼就看到魏筹凑在她小腹前,心里突然就涌起一些不痛快:“你就这么喜欢这个孩子。” 魏筹见她醒了,回到前座,扭头看她:“你不喜欢?” 他没等尤文溪回答又道:“你确实应该不怎么喜欢他。毕竟这不是你自愿的。” 魏筹靠回到座位上,直视前方,突然轻叹一声:“文溪你是不是很恨我,恨我强迫你,恨我给你带来这么个麻烦?” 尤文溪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这么有感而发,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魏筹笑容有些苦涩:“你一直不喜欢我,我还强迫你,你恨我是应该的。” 尤文溪瞪着他肩膀:“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魏筹没再说话,过了会,尤文溪道:“到哪了,到餐厅了吗,我饿了,下车吧。” 魏筹没动。 尤文溪有些困惑,心想这人怎么了这是。她凑过去趴在前座的靠背上,戳戳魏筹的肩,没好气道:“喂!” 魏筹突然扭头,完全没有伤感之态,眼里还有戏谑的笑意。 尤文溪火大,死劲拍了一下他肩膀。 魏筹笑出来,按住尤文溪脑袋揉了一把。 尤文溪愤怒道:“你干什么?” 魏筹松开她:“走,下车吃饭,不能把你们母子俩给饿着了。” 尤文溪还在为魏筹弄乱她头发而生气,不肯靠近魏筹三步内,魏筹却只要看到她就是满脸笑意,弄得她莫名无比。 第27章 &28 27、暧昧 只一顿饭魏筹就摸清了尤文溪孕期的口味,往酸的点,但也配合着其他菜,尽量营养均衡。 尤文溪没发现,只觉得这一顿吃得前所未有的畅快。 吃饱喝足,尤文溪忍不住摸了摸肚子:“好撑。” 摸完了她又略有点惊奇道:“好像大了。” 魏筹看过来的眼神有点渴望。 尤文溪横他一眼:“想都别想。” 魏筹耸肩,表示他什么也没说。 尤文溪心里轻哼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想摸。 吃过饭没事做了,魏筹又给尤文溪点了份奶香蓝莓山药。 现在去民政局好像有点早,回去又浪费时间。 魏筹问她:“你东西带了吗?” 尤文溪用勺子舀了一点蓝莓酱,点点头,她本来打算去母亲公司待到中午,和母亲吃过饭再去民政局和魏筹离婚,没想过中途回家,所以东西都带着。 魏筹道:“我没带,你可能需要陪我回去一趟。” 尤文溪挑眉:“去你家?” 魏筹点点头:“不然你回你母亲的公司,等我取了东西去接你也行。” 尤文溪想想母亲恐怖的脸色,摇摇头拒绝了:“算了,我和你一起去。” 魏筹又露出之前在车上的那种笑,带着点得逞与揶揄。 尤文溪有点想用包砸他,最后忍住了。 因为太撑,尤文溪那份点心吃了很长时间,魏筹也没催她,用手机处理邮件。低着头的模样看起来又认真又严肃,暖光下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又显得有几分从容不迫。 尤文溪想起他上午的表现,又想起那天下午,明明他那时候还是一副弱者嘴脸,还要找她求助,她母亲晚上回来也很得意,说魏筹公司股东大会的毒丸议案没有通过,为什么他这么短时间就能扭转乾坤? 她打量魏筹的目光又带了几分深究,还有几分暗隐其中的欣赏。 母亲曾经说过他很优秀,她却从没有过那种感觉,只觉得他空有一副皮相,说话做事总不对她胃口。今天终于发现他完全不一样的一面,让她控制不住地将视线落在他身上,忍不住深思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看我做什么,吃完了?”魏筹就像额头上长了眼睛,头也不抬地道。 尤文溪撇开脸,托腮想了想,问道:“你那天明明说自己只有百分之五点多的股份,什么时候这么多了?” 魏筹将手机放下来,抬头看向尤文溪:“有钱什么不可以办到,你手里那百分之十七,一部分是我高价收来的,否则怎么会有两亿之多。” 尤文溪轻哼一声:“你还真舍得。” 魏筹笑笑:“中国有句话,不是叫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吗?” 尤文溪好奇:“可我没从这其中看出有什么是你势在必得的。”连股份都可以拱手让人。 魏筹注视着她:“一定要有的话,你肚子里那个吧。” 尤文溪将手放到肚子上,低着头不再问了。 魏筹借着酒店的灯光打量对面,眼睛里一丝困惑一闪而过,许久后他站起来:“吃完了那就走吧。” 尤文溪起身跟在他身后。 魏筹走到包间门口,开门让她先出去。 魏筹家离他的公司不远,上班很方便。房子也不大,但是干净整洁,看得出有轻微强迫症和洁癖。 进屋后魏筹让尤文溪随便坐,尤文溪注意到沙发上还有psp,想起那个咋咋呼呼的少年,问道:“你弟弟呢?” 魏筹给尤文溪倒水,道:“他跟他舅舅回去了。” 尤文溪哦了一声。 魏筹笑道:“怎么看起来还有点遗憾,你很喜欢他?” 尤文溪答非所问:“他挺活泼的。” 魏筹摇摇头:“太活泼了我没时间管他。” 他将水放到尤文溪面前:“小心烫。” 尤文溪碰了碰水杯,果然是烫的,她道:“谢谢。” 魏筹笑笑:“跟我这么客气。” 不跟你客气跟谁客气,咱们又不熟。尤文溪悄悄撇嘴。 魏筹没看到,一边往书房走一边道:“无聊的话你可以随便逛,我这没什么可以让你消遣的东西。” 尤文溪也没觉得无聊,捧着水杯应了一声,等魏筹上楼了在客厅里转了转。 果然是单身男人,家里连点摆设都没有,唯一看得出喜好的是放在电视柜上的一张照片,他穿了一身滑雪服,全身上上下下裹得严严实实,背着滑雪杖的模样还有些少年意气,比现在的他更阳光,也总算让她看出魏靖和他的相似之处。 因为背景虚化,尤文溪没看出来这是哪,但猜测应该不是在国内。 她看完那张图片,刚想转身离开,却看到底下柜子里露出花花绿绿的一角,上面有个胎字。 她挣扎了一下,还是将那本书从抽屉里抽了出来。 《准爸爸胎教故事大全》,她抽出一本下面还有一本《准妈妈必备:孕期食谱大全》。她没往下翻,看着明显还有。 尤文溪:“……” 她都没买这些书,想想魏筹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每天像研究学术问题一样看这些东西不免有些好笑。 她在地毯上坐下来,翻开那本故事大全,发现里面居然还做了笔记,什么这个故事这里不合逻辑,那里人名不好听影响孩子审美,还有什么这明明是辛德瑞拉的故事为什么要把主角改成小兔子和小狐狸,并且打了个大大的问号在旁边……尤文溪一边看一边笑,看到后面肚子隐隐抽搐,当即不敢再翻下去了。 她将其他东西收拾好,把那本故事大全拿在手里,在屋里又转了一圈后没见魏筹下来,觉得有点累,便半躺在了沙发上接着看那本故事书。 魏筹回国后,户口本这东西一直在他这,他收拾东西一向很有条理,没一会就找到了,结婚证却忘了到底放在哪,或者因为走得太匆忙根本就没从祁山那边带过来。 魏筹找了一会没找到,喊了一声文溪,没人应,他出门,刚走到楼梯处,已经看到楼下沙发上尤文溪盖着薄毯睡在那。 魏筹下楼走到她身边,在沙发边坐下来。 这是今天第二次,她在他面前睡着了。 他想起查资料看到的,孕妇都嗜睡,心里又柔软了一些。 将薄毯拉好,魏筹看了一眼手表,下午两点二十多,离民政局下班还有一段时间,不知道她带了他的结婚证没有,要不要叫醒她? 魏筹有些犹豫不决,但手刚放到她脸蛋上方,又停了下来。 之前还不太明显,现在能看到朱华打尤文溪那一巴掌已经肿了起来,尤其是那一条被指甲划的红印,看着竟有点怵目惊心。 魏筹用手机查了下怎么消巴掌印,起身去了厨房。 他不怎么会做中餐,但偶尔会在家里做顿西餐当早饭,所以冰箱里有食材,刚好有鸡蛋。 煮鸡蛋很快就好,魏筹取出来放在凉水里浸了一会,确定不烫才将壳剥了。 他回到客厅时尤文溪还没醒,将鸡蛋放到她脸上轻揉,她也只是眼睫颤了颤。 真是难得这么乖巧。魏筹笑了笑,手底下动作十分轻柔。 直到下午四点尤文溪都没醒,公司那边打电话问他有没有时间出去吃饭,朱华下午三点正式对外宣布撤回收购计划,好不容易渡过难关,几个董事表示要给最大功臣庆祝一下。 魏筹在知道朱华开始收购他的公司的时候都没这么为难过,尤文溪一直没醒,他们还没去离婚。 其实现在已经来不及了,政府部门都是朝九晚五的工作点,等他叫醒尤文溪,开车到地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庆功宴倒是可去可不去,对他来说这只是很寻常的一件事,没什么可庆祝的。 魏筹拖到下午五点,尤文溪没醒,他也不叫了,去电视柜下找书。 少了一本书? 魏筹仔细翻了翻,还是少了一本,他扭头看向尤文溪,想了想,最后还是没去打扰她睡觉。 那天在医院包括今天在酒店,魏筹看出尤文溪喜欢吃酸的东西,晚上照着食谱做饭的时候便挑了一道酸的做。 因为食材不多,只做了一道西红柿鸡蛋汤。 做好后他尝了一下,太咸了,魏筹大皱眉头,倒进了厕所。 尤文溪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坐在餐厅里,等魏筹端着锅从厕所出来,托腮问道:“太难吃了?” “醒了?”魏筹一时竟有些无所适从,他系着一条买书送的红太狼围裙,手里提着锅铲,模样显得有些滑稽。 尤文溪看着他,手指插、进发间,低头笑出来,顾盼间的风流,让这间冷冰冰的餐厅像是有暖流涌过。那模样让魏筹想起时常会回顾的红楼里的一句,届笑春桃兮,云堆翠髻;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 魏筹怔在那里。 尤文溪挥挥手,站起来往外走:“算了,别再做了,我回去了。” 魏筹忙去厨房把锅放下:“我送你。” 尤文溪收拾东西的时候将那本故事大全放进了包里:“留在你这也没用,我带走了。” 魏筹当然没意见。 俩人一路沉默着出门,又沉默着到尤宅小区门口。 尤文溪坐在后座恍恍惚惚的,也不知道到了,直到魏筹提醒才反应过来,忙道:“那我走了。” 说着她去开门。 魏筹想起一事,忙喊住她:“文溪。” 尤文溪动作一顿,手指按在门把上,指甲因为用力而泛白。 魏筹扭头看着她,过了一会缓缓道:“我今天有段话被你母亲的秘书打断了。我想说的是,等股权转让的后续手续完成,你就有百分之二十二的股份了。” 尤文溪手指微微一松,问道:“然后呢?” 魏筹续道:“百分之二十二,你母亲是百分之十八的股份,意味着你将代替你的母亲成为最大股东,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还气不过,或者还恨我,这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你应该明白。也许你不懂这些,但是你母亲肯定十分愿意帮你。而帕克曼防御术,我却不可能再用第二次了。” 尤文溪扭头看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魏筹没有说话。 尤文溪最后深深看了他一眼,下车离开了。 28、明了 如果到这一步他还不能明白自己的心意,大概这近三十年是白活了。 这感情是从何时冒出头的,他自己也并不清楚。 他最初准备收购时信木业股份,是防患于未然,一切都进行得很低调。如果朱华不对他公司下手,手握这些股票对他也没有坏处。而他和时信木业几位董事见面的事不管朱华对不对陌栗下手都可以找理由搪塞过去。 他没想到朱华收购他公司股票的时候也并不声张,以至于他在京城的时候才接到股东电话,朱华要收购陌栗,并且股票占额已经快举牌了。但一切并不晚。 收到朱华发来的邮件之后,魏筹加快了收购时信木业股的进程。并且当天下午,他首先通过尤文溪向朱华示弱,使她放松警惕,后又临时召开了一个会议,让那个秘密和朱华接触过的股东假装反水,并且让他把公司未能通过毒丸议案的消息放出去。 朱华果然上当了。他们这场博弈就像龟兔赛跑,朱华自认为资金雄厚,要买入股票比魏筹容易得多,她想打一场持久战,以最小的成本完成这场恶意收购。她想消磨陌栗的意志,最好能使陌栗人心涣散,最后再逐个突破。但她轻敌了。 魏筹两天时间完成百分之十几的股份收购,并在这之前成功说服几个原时信木业董事的支持,让他们配合自己演一出戏。股东大会最后收到的效果也让他有些意外,但足以证明现在的时信木业已远没有从前的凝聚力。合并之后的这家木业公司存在着太多问题,是时信最适合作为反收购突破口的公司。 在谈合作时他并没有想过要将手里的股票转给谁,也并没有想过真正成为时信木业的最大股东,他只想让朱华知难而退。 但从京城回来之后,他在确定尤文溪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之后,他想法有些改变了。那个时候他以为自己是为了孩子,让尤文溪签转让协议的时候他也逞强地在心里告诉自己,他是为了孩子。他在会议上把话说得冠冕堂皇,说是为了妻儿,其实在他心里,他执着地认为自己是为了那个未出生的孩子,最多还有一点弥补尤文溪的心理。 可有些事,有些感情,却在这些天的相处中慢慢现出原形,不管他承不承认,从今天会议开始,那些从他粉饰得完美无缺的平静下冒出头的情绪波动,都将他所有的心思暴露无遗。即使明知道尤文溪不是为他放弃表决权,他也有过一瞬间的欣喜;看到尤文溪可能会被茶水烫到,他想也没想把她抱开;因为一句似是在否认她恨他的嗔怪,也觉得心口回甘;吃饭点菜时会照顾她的口味,她一顿饭吃上许久他也没觉出丝毫不耐烦;最重要的是,他一点也不想去离婚,他们一起去他的公寓,找不到结婚证时他心里窃喜,她一直沉沉睡着时他无比忐忑,怕她突然醒来一脸冷漠地告诉他,结婚证在她那,又怕她睡到很晚醒来错过时间,怪他不叫醒她…… 其实细想想,可能早在很久之前,这感情已经酿得五味俱全。 他出差回来忍不住找她,在她第一次提离婚的时候满心暴躁;误以为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时,愤怒与焦虑交织;她到他公司找他离婚,吃饭时对他冷言冷语,让他灰心丧气;她跑出去后他又担心她出事,行动快过大脑地追出去,看到她被吓得面色青白只觉得又心疼又焦急,找车去医院的时候竟像只没头苍蝇一样……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感情,总是找各种理由遮掩真相,把有些情绪牢牢埋在心里,为什么他出差后会不由自主寻找她的身影,他想,也许正是最不明显的时候,感情已经埋下伏笔。 他还没有一个小孩看得清,魏靖对他喊出那句你明显很爱她的时候他还深深怀疑,怀疑自己,怀疑魏靖的眼神,怀疑这份感情。 他为什么从那么多女人中挑中她协议结婚,也许是看她最为顺眼,但说到底是缘分,从相见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今天,他没能征服她,却被她征服。而她似乎什么也没做,只是一个简单的眼神,就已经让他思绪万千,牵肠挂肚,还不愿意承认,还在死撑。 魏筹回到家里,坐到沙发上,总觉得沙发和薄毯都还有她馨香的余温。餐厅桌上那本食谱以及尚未洗刷的锅铲、随意搁置的围裙,都证明了他已经无意识地在关心她。 她只来过几个小时,魏筹却觉得整个房间里都是她的影子,到处都沾满她的味道。 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啤酒,打开后一个人坐到露台上。 城市像一位娉婷的美人,届笑春桃兮,云堆翠髻;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 魏筹闭上眼,将冰凉的啤酒灌进嘴里,妄图冷却心口的火热。 、 尤文溪到家很久朱华才回来,她明显地心情不好,身上又是一身酒气。 尤文溪本来坐在爸爸身边陪他看电视,见朱华状态不佳不敢撞枪口上,悄悄摸摸要上楼,结果刚到楼梯口就被喊住了。 “你下午不是去离婚了吗,怎么样,离成了吗?” 之前尤宝钢也问过,尤文溪含含糊糊地糊弄了过去,尤宝钢人精一样,当然看出了她的小九九,但他素来不怎么管这个女儿,只说了一句等你妈回来再说。 现在当妈的回来了,尤文溪心跳如鼓,不敢回头,只低声道:“没有。” 朱华没听清,慢慢走过来:“你说什么?” 尤文溪小步往楼上移:“没有离。” 朱华终于听清了,厉声问:“为什么不离?” 尤文溪硬着头皮往下说:“我睡过头了。” 朱华扭头看向佣人:“小姐中午回来睡觉了?” 尤文溪听到声音不由攥紧了楼梯扶手。 佣人低声道:“小姐应该没有回来,我没有看到她。” 随着佣人话音落地,朱华的眼神就像刀子一样一下下割着尤文溪后背:“你转过来,告诉妈妈,你今天中午在哪睡的?” 尤文溪不敢转过去,微一抬眼却见楼上有人在转角处向她偷偷使眼色。 尤宝钢不知道什么时候上去了。 尤文溪一咬牙,埋头往楼上跑。 朱华喝了酒反应有点迟钝,但不过延迟了一两秒,她很快暴怒,跟着追了两步:“尤文溪你敢跑,你敢跑你有本事一辈子缩在你房间里别出来。” 尤文溪哪里敢留,没听她的,直往房间里钻。 暴躁龙一样的母亲太可怕了。 她跑进房间反锁门,没一会听到朱华追上来嘭嘭嘭地敲门。 “尤文溪你出不出来,你告诉我,你今天下午是不是在魏筹那个兔崽子那里睡的,你们做什么了?你们不是要离婚吗,怎么不离了?你不是说你们之前是协议结婚吗,我看你就是在胡说八道,糊弄你妈,合起伙来把你妈耍得团团转。你们要是协议结婚,百分之十九的股份他能说给就给?” 朱华明显是醉了,魏筹股份都没记清。 “你就是个白眼狼,为了一个臭男人胳膊肘往外拐。你妈都是为了谁,最后要被你们这么联合起来玩弄,你怎么不玩死你妈呢……” “你放开,别碰我……”朱华在外面挣扎的声音响起,没一会后又重新开始未完的痛责,只是声音小了点。 “尤文溪,我算是看透你了。你以后别喊我妈,找你男人去,让他……” 朱华沙哑悲愤又带哽咽的声音渐渐远了,她最后喊了什么尤文溪没有听清。 在床上放空地躺了一会,尤文溪爬起来找包,从包里抽出那本故事大全,她翻看了两页,却又有些泄气,忍不住将书甩出去。 故事大全无辜地躺在房间里的地板上。 尤文溪烦躁地啊了一声,又把自己摔回了床上。 好一会后她抬起手,慢慢放在肚子上,心想,我倒要看看你生出来有多讨人喜欢! 尤文溪好不容易调整好被母亲扰乱的心情,门又被敲响,她没敢去开门,直到尤宝钢的声音响起:“文溪,是爸爸。” 尤文溪这才把门打开。 尤宝钢进来,又把门带上,他找了个位置坐下,看向开了门又缩回被子里的闺女:“你妈她喝醉了,有些话说得很难听,你别放在心上。” 尤文溪点点头。 尤宝钢叹口气又道:“我听说公司的事了,你和魏筹都有些过分。” 尤文溪不假思索反驳道:“是妈先恶意收购魏筹公司的,魏筹他只是……” 她在尤宝钢了然于心的眼神里说不下去了,顿了下又辩解道:“我没有维护魏筹的意思,不过是在陈述事实罢了。” 尤宝钢笑笑道:“你当爸爸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你妈为什么收购魏筹公司你还不清楚吗,你现在反倒怪你妈了?” 尤文溪当然知道朱华恶意收购魏筹公司是为她出气,可是…… “可是为什么要牵连那么多人,魏筹是太过分了,但是他公司的其他人并没有得罪我啊。” 尤宝钢问她:“这话你是听谁说的,你妈收购陌栗牵连他们公司谁了?” 尤文溪想起那天魏筹跟她说的话。 “……但那么多人身家性命交予我手上,无论如何我也不能不管他们的死活。” 尤文溪坐起来,认真看着她爸爸:“有什么不对吗?” 尤宝钢冷笑:“有什么不对?哪里都不对。你妈收购陌栗只是为了给你出气,其他人又没有对不起你,你妈为什么要动他们,不知道合并公司最忌大动干戈吗。你妈管理公司这么多年,还能没有你这个高中生物老师看得明白? 她要是收购成功,最多也就是把魏筹赶下台,让他成为丧家之犬,为你出口恶气。现在可好,你和魏筹在股东大会上合起伙来让你妈难堪。你把你妈置于何地?” 尤文溪:“……” 尤宝钢趁热打铁还想说,尤文溪却伸手喊停:“等等,你别说了,你们各执一词,我对金融一窍不通,你们说什么都对,等我找别人了解情况再说。” 尤宝钢道:“也行,难得你有这么清醒的认知。要爸爸给你介绍人吗?” 尤文溪心想算了吧。 “不用了,我找董鸣悦。” 董鸣悦是她闺蜜,在法国开中餐厅,虽然对金融也不甚感兴趣,但大学学的相关专业,比起尤文溪七窍通六窍——一窍不通要好太多。 尤宝钢自然知道董鸣悦,两家算是世交,董家做珠宝生意。两家生意上没什么纠纷,长辈之间关系也好,到尤文溪这一辈,两个小孩一起上学一起旅游,形影不离,关系更是又近了一层。 “你找谁都是这样的说法。”尤宝钢笃定地道。 尤文溪被父亲这一通说,心里又有了事,一时怏怏不乐。 尤宝钢只当她把话都听进去了,对母亲感到愧疚,又安慰道:“没事,你妈不是记仇的人,等她明天酒醒了,你跟她道个歉,就说你被魏筹那小子诓了就行了。” 他说完,尤文溪还是打不起精神,尤宝钢也没再多劝,让她别太自责,又道:“你要离婚就干脆点离,拖拖拉拉像个什么样子。” 尤文溪抱着被子,一脸生无可恋。 尤宝钢关上门出去。 尤文溪连翻了两个身,睡意全无。 第29章 &30 29、茫然 董鸣悦在那边语气懒散地问:“他长得帅吗?” 尤文溪随口道:“一般般吧,你问这个干嘛?” 董鸣悦:“排除你爱他的可能啊,既然他长得一般,那你就是真心想求得真相了,那我告诉你吧,你爸说的话并没有什么问题……” 尤文溪敏感地打断她:“什么叫排除我爱他的可能,我怎么可能爱他,根本不用排除。” 董鸣悦沉默下来,过了会道:“我觉得我有必要换一种说法。” 尤文溪不满道:“你到底靠不靠谱?” 董鸣悦:“我哪里不靠谱了,要给你见识一下我的学位证书吗?” “行了,”尤文溪心烦道,“你好好说吧,别兜圈子了。” 董鸣悦沉吟片刻:“客观地说,你爸的话其实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他把一切都大而化之了。你妈也许不会对公司其他人下手,但很难排除目标公司顽抗到底,到时候合并后的管理问题会给公司正常运作造成很大阻碍。这个问题不是把目标公司执行官赶走就能解决的。其他董事估计不会有谁乐意公司被人恶意收购。华城木业是你妈的心血,合并后你妈还知道偏袒,目标公司同样是这些董事的心血,他们又怎么能容忍不请自来的入侵者肆意破坏他们公司原有的结构。到时候拼个鱼死网破,整垮都很有可能,关乎身家性命这种说法也就并不夸张了。”她说完一顿,“但这只是其中一种可能而已,如果目标公司董事们没有这种气节,那公司经此一劫再慢慢步上正轨也不无可能,前提是你妈真的有心经营这家公司。但以我对你妈的了解,这个可能性比前面那个还要低。说不定你妈会把陌栗旗下的服装店全都改成家具店,哈哈哈哈……” 董鸣悦说完好像觉得很好笑,尤文溪却半天没说话。 董鸣悦喂喂好几声,问她:“你还在吗,不会被打击到连话都说不出吧?” 尤文溪回神:“不,没有,我只是在想我是不是应该好好学学金融。” 董鸣悦:“学什么呀,你跟着你妈实战一年就什么都会了。” 这种被糊弄的感觉让她太不舒服了,尤文溪把从魏筹那拿来的故事书压箱底,又把母亲给她的《管理学》重新翻了出来。 自那天朱华喝醉,母女俩有很多天没说过话,尤文溪这几天也一直没出门,有些消息都是尤宝钢带给她。 比如朱华出门和人应酬被人戳到痛处,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里还知道娘家的路怎么走。 又比如魏筹经此一役,风头大振,因为在桐城铁娘子手里讨到便宜的人一只手能数过来,魏筹还这么年轻,后生可畏。 尤宝钢说完,还幽幽加了一句,各家有女儿的,听说魏筹要离婚,对他这个香馍馍都是趋之若鹜。 捡老娘破鞋有什么可炫耀的,尤文溪差点将手里的《管理学》也给扔出去。 联系过一次后忙得打电话的时间都没有的董鸣悦突然闲得长草,天天给尤文溪发微信打电话。 尤文溪不胜其扰,差点想把她拉黑,董鸣悦骚扰她好几天,终于跟她说了一点有用的事,她马上要回国了,除了要参加他亲爸的六十寿宴,还想在桐城开一家西式甜点店。 真是好有想法,在国外开中国快餐店,回国开西式甜点店,尤文溪还能说什么,只能支持她。 董鸣悦问她:“你要入股吗?” 尤文溪随口道:“好啊,我投个两百万你随便折腾吧,不够再找我要。” 董鸣悦:“你现在挺财大气粗嘛。” 尤文溪想到那天在公司签的股份转让协议,轻哼:“当然。” 董鸣悦用艳羡的语气道:“有男人罩着就是不一样啊。” 尤文溪皱眉:“什么男人罩着,会不会说话?” 董鸣悦:“我说你爸,你想哪去了。” 尤文溪呛她:“你没爸,那你有什么可羡慕的?” 董鸣悦:“我爸他不爱我啊,有什么办法。” 董鸣悦是独生女,她爸爸怎么可能不爱她。当初她奶奶让她爸爸续弦,她爸爸怕她受委屈都没有答应。但是董鸣悦奶奶确实不爱她,老人家重男轻女,对她态度总是不冷不热,还时不时跟人遗憾地叹息董鸣悦怎么不是个儿子。 董鸣悦出国和她奶奶多少有点关系。她大学毕业的时候,她爸让她进公司帮忙,结果遭到奶奶强烈反对,还一直劝她爸赶紧续弦,生个儿子培养。那段时间董奶奶不知道给儿子安排多少相亲,董鸣悦气得时常不着家。她爸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一边要孝顺母亲,一边要安慰女儿,还要操持工作,那段时间整个人看起来又累又沧桑。 董鸣悦心疼她爸爸,主动让步,去了法国学西餐,后来毕业了又在那边开了家中餐馆。董奶奶两年前去世,董鸣悦爸爸一直想要女儿回来,董鸣悦心却玩野了,直到她爸用自己年龄大了逼她,跟她卖可怜,这才打算等爸爸六十大寿回国。 董鸣悦爸爸比尤宝钢大三岁,尤文溪得叫伯父。这次董伯父的六十寿宴办成了大型酒会,尤家三人自然全都请了。 只是不知道请没请魏筹,尤文溪有点想问,但刚和朱华和好,再问这种问题简直是不要命了,只好装作漠不关心。 倒是尤宝钢不经意提了一句:“你董伯伯可能没有邀请魏筹。” 魏筹虽然一战成名,但也因此得罪了朱华,董伯父和朱华是同一战线上的,寿宴名单把魏筹的名字剔除在外也并不让人意外。 魏筹得罪朱华的事肯定传出去了,倒是有可能被时信对家拉拢。 尤宝钢说这话时尤文溪捧着杯子喝热水,闻言就像没听到,慢悠悠从客厅晃过,又回了自己房间。 寿宴那天尤宝钢没去,他身份敏感,不太好出席,只会出现在之后的私人寿宴上。 车上的时候朱华一直在打电话。 尤文溪百无聊赖地坐在母亲身边,和董鸣悦发微信。 “累死了我的妈,根本不想回来,我就知道回来会这样。” 董鸣悦爸爸把寿宴办成这样,其实是想向外界宣布一件事,以后公司要交给董鸣悦。现在拉董鸣悦出来认认人,同时也是向大家介绍她。 尤文溪穿了一件银灰色v领双肩小礼服,细长的脖颈和漂亮锁骨都大方露在外面,配上红色系带微跟凉鞋,整个打扮优雅又高贵,却又因为清新的妆容显出几分纯稚,站在打扮成熟稳重的母亲身边,还像个刚刚大学毕业的学生。 董鸣悦穿了一件藏蓝色木耳边的丝绸长裙,站在门口像个迎宾小姐。看到尤文溪直接忽略朱华扑了上来。 “呜呜呜,小没良心想死我了。” 确实是很久不见了,她结婚董鸣悦都没回来,只是送了大礼。但尤文溪还是不客气地把她推开。 董鸣悦完全不在意闺蜜冷淡,又笑着和朱华拥抱:“朱姨,你怎么保养的,越来越年轻漂亮了。” 朱华也笑道:“鸣悦嘴巴也越来越甜了,不像我家那个不争气的,不上台面。” 尤文溪无辜躺枪。 董鸣悦向尤文溪眨眨眼。 尤文溪笑笑,却突然注意到她头发,油亮光滑,像假的一样。 董鸣悦跟她爸爸转了一圈,终于逮到空和尤文溪说悄悄话。 “这就是假的啊。”董鸣悦一把将头发扯下来,露出更油光滑亮的脑袋。 尤文溪:“……” 董鸣悦脑袋圆,小尖脸,五官漂亮,剃了光头倒也不难看,就是她这行为有点一言难尽。 董鸣悦没把头发当回事:“有人投诉我做的辣子鸡里面有长头发,我就把头发剃了。” 真狠,尤文溪怜爱地摸摸她脑袋,有些想笑。董鸣悦睨着她:“想笑就笑呗。” 尤文溪白她一眼:“你快戴上吧,被你爸看到他得气成什么样。” 董鸣悦戴好假发:“我回国的时候就光着个脑袋,他早就知道了,虽然有些不高兴,但是没骂我。” 他哪舍得骂你,不像我妈,三句话有两句是在数落我。 尤文溪和董鸣悦边说边走,刚聊得兴起,就见一个中年男人迎面走来,看到尤文溪惊喜道:“在这,尤小姐朱董正在找你呢。” 尤文溪微笑:“好的,我知道了,谢谢提醒。” 那中年男人带完话,一边回头一边走了。 董鸣悦戳戳尤文溪的脸:“真假。” 尤文溪轻哼。 俩人坐到酒店草坪附近的长凳上,尤文溪拉了拉裙子。 她已经四个月了,已经显怀,身上这件礼服是改过的,站起来看不出,坐下了裙子贴到身体上就有些明显。 董鸣悦看到,震惊道:“文溪你胖了,都有小肚子了!” 尤文溪翻了个白眼。 董鸣悦看向她:“不对啊,你怎么可能忍受自己又胖又丑,那你肚子……” 尤文溪点点头,无比平静:“对啊,我怀孕了。但是我就算胖了也不可能丑,我谢谢你了。” 董鸣悦受到了冲击,表情呆滞了一瞬,但反应过来后差点高兴得蹦起来:“啊啊啊,我要当干妈了!” 她说着要趴到尤文溪肚子上:“我要听听,近距离感受感受。” 尤文溪没拦她,只漠然地低头看着她:“你这么喜欢他吗?” 董鸣悦半蹲在那,摸摸尤文溪肚子,仰头看她:“当然了,他可是我干宝贝儿。” 尤文溪没说话。 董鸣悦突然反应过来,尤文溪要和她丈夫离婚,这个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她可能并不喜欢这个孩子。 冷静下来后,董鸣悦坐回去:“你不喜欢他吗?不想要他?” 其实尤文溪也不知道,不知道她心里突然的抗拒是从何而来,确定要把孩子生下来后她也对这个孩子充满期待,每每想起他心里都是说不出的欢喜。后来心情怎么又变了,她也很茫然。 “当然要生下来。”尤文溪虽然觉得心里莫名的堵,但并没有再想过打掉孩子的事。 董鸣悦却并没有松口气,她担忧地看着尤文溪:“你怎么了,怎么这么消沉,因为孩子他爸吗?” 尤文溪毫不犹豫地否认:“我怎么可能因为他……” 她在董鸣悦平静的注视下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 董鸣悦问她:“孩子他爸不喜欢这个孩子?” 尤文溪摇摇头:“不,他很喜欢。”喜欢到为他一掷千金,为他准备故事书,为他洗手作羹汤…… 董鸣悦凑到尤文溪面前:“那你因为什么不高兴,你想离婚,他因为孩子不愿意离婚?” 尤文溪想起那天下午,慢慢攥紧手。他的确不想离婚,否则为什么不喊醒她,可是她醒过来,却丝毫没有因此生气,看到他在厨房笨拙地做菜,还突然心生欢喜,只是后来想到他可能只是为了孩子,她又没了等他做好的心情。 “还是你不想离婚,他想离婚还想要孩子,你在烦恼。说实话你们结婚太突然了,你爱他吗文溪?” 30、邀约 董鸣悦在之前的电话里也问过,尤文溪回答得很快,怎么可能爱。 其实在她刚结婚时,董鸣悦第一次问过这个问题,她那个时候是怎么回答的,冷漠,淡然,不紧不慢。 爱啊,不爱怎么可能和他结婚。 董鸣悦却一下听出来她说的是反话,直接问她为什么不爱他还要和他结婚。 尤文溪没说实话,只说是时候找个人结婚了,否则她妈妈得一直催她。 她回答这个问题三次,一次和一次差异巨大,第一次她还能用自嘲的语气说着反话,第二次她急于否认,第三次,她却突然不确定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许久后尤文溪才慢慢道:“就算我对他的感情变了,应该也不至于就到爱的地步了。” 董鸣悦明白了,知道她在做最后的挣扎,也不揭穿她,笑道:“爱就勇敢上吧,别让孩子出来成了单亲家庭。” 说得简单!尤文溪横了董鸣悦一眼,不想再聊,想起母亲在找自己,也是时候出现了,于是起身离开。 董鸣悦忙追上,问道:“你老公到底长得怎么样,你这样搞得我很好奇。” 尤文溪对老公这个词有点适应不良,但为了不让她继续纠缠,满足她的好奇心:“很帅,混血。” 董鸣悦哇了一声:“更好奇了。” 尤文溪翻了个白眼。 她这个白眼翻得刚好,那男人神兵天降般站在通往后院的台阶拐角处和人说话,西装革履,风度翩翩,在那两个又矮又胖的中年男人里帅得自带背景音,鲜花特效。 他也看到尤文溪了,不知道和那两个上来搭讪的男人说了什么,那俩人也扭头看过来,笑得一脸暧昧,没一会三人道别,那俩人往大厅去了,魏筹却一步步向尤文溪走过来。 尤文溪突然有些紧张,扬着下巴撇开头,却发现一心好奇她男人的某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销声匿迹了。 “怪不得来了后没见到你,原来和董小姐在这后面。”魏筹走过来,笑道。 尤文溪看他一眼,竟觉得脸有些烫:“你怎么来了?” 魏筹低头看她,眼神专注:“董家邀请我了,我本来让人送个礼就好,但想到你可能会来我就亲自来了。” 尤文溪想问他什么意思,什么叫我可能会来你就来了,但张张唇,最后却有些口拙。 魏筹看出她有点紧张,将手轻轻搭到她背上:“外面凉,我们找个休息室。” 尤文溪木然地跟着他走,过了一会却突然想起一件事:“我妈在找我。” 魏筹道:“那现在要去找你母亲吗?” 尤文溪点头,退开一步,和他拉开距离:“魏先生你自己玩吧。” “魏先生?”魏筹好像听到什么好笑的话,却表现得又像是有点生气,“尤文溪,在离婚之前我还是你丈夫,你叫我魏先生?” 尤文溪毫不畏惧地和他对视:“我们签了离婚协议,和离了婚有什么区别?” 魏筹冷道:“离婚协议我撕了。” 俩人之间有一瞬间的安静,尤文溪抿抿唇,片刻后露出一抹嘲讽的笑:“你对离婚协议有哪里不满吗,既然不满之前为什么要签?” 魏筹看着尤文溪,眼里有些不解,他上前一步,像是想摸摸她的脸:“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这么冷淡,我以为你也并不想离婚。” 尤文溪撇开头:“你误会了,我一直都很想离婚,那天下午是个意外,孕妇总是嗜睡一点。这样吧,我们明天去离婚好了,离婚协议撕了也没关系,你告诉我你哪里不满我们再做一……” 尤文溪话没说完就被魏筹一个动作打断了。 这是第二次,魏筹这么简单粗暴地用吻堵住她的唇,不让她说话。她被一双有力的臂膀半抱起来,贴上一具火热又结实的躯体。 尤文溪被迫仰头,一脑袋乱麻,心想你这是什么意思,说亲就亲,说不过就耍流氓? 怀里的身体温软,像一段蚕丝织就的锦缎,只能温顺地紧贴在他身上,而唇间的馨香无孔不入,让魏筹像着了魔,只能不断地沉沦。 尤文溪不停推他,却怎么也推不开,他箍在她背上的双手就像一对铁钳。 这个时候还能顾忌着她的肚子,不搂她腰。她以为他已经色令智昏了,看来还没有? 尤文溪恨恨地想要咬下去,却听一道熟悉的声音含着怒意斥道:“你们在干什么?” 搂着尤文溪的手微微一松,但那人还是在她唇上轻咬一下才放开她。 尤文溪狠狠擦了下唇,扭头,在看到那边朱华董伯父一行足有十几人后差点羞愤欲死。 “文溪你过来。”朱华显然已经震怒,脸色比锅底还好看。 尤文溪刚脚下一动,魏筹已经拉住她的手。 朱华看向魏筹:“魏先生,请你记得你已经和我女儿签了离婚协议了,你们没有关系了。” 魏筹从容不迫地笑道:“是的妈,但是我和文溪不打算离婚了。” 朱华气得咬牙,怒视尤文溪:“尤文溪!” 尤文溪又是尴尬又是恼怒,想甩开魏筹的手却又甩不开,还被他用执着的眼神盯着。 这么僵持着显然不像话,董伯父出来打圆场:“魏先生,请你看在董某的面子上让文溪过来吧,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 魏筹没看朱华那边,但还是缓缓松开了手。 然而尤文溪狠狠瞪一眼魏筹,却向着远离所有人的方向快步离开了。 朱华被气得想把那丫头揪住狠狠抽一顿,魏筹目送尤文溪走远,却倏然笑出来,向朱华等人漠然地点点头,与他们擦肩而过。 董家别墅,董鸣悦的房间里,俩人并肩躺在床上,都换上了睡衣。 董鸣悦:“啧啧啧,好火热哦,送上一张床你们是不是能就地来一炮。” 尤文溪一巴掌扇在她光头上:“你跑哪去了?” 董鸣悦捉住尤文溪的手:“我偷拍去了。” 尤文溪瞪她。 “真的,不骗你,”董鸣悦下床翻出手机,她调出一张照片在尤文溪面前一晃,“我当时在你们左手边的楼上,二楼走道。” 尤文溪伸手去抢,董鸣悦却躲开了。 “抢什么呀先让我欣赏一下。” 尤文溪懒得理她,翻了个身背对她。 董鸣悦趴到尤文溪身上,啧舌感叹道:“你真的不看?你男人接吻的时候真的好性感。离那么远,拍得那么糊,还是帅得一塌糊涂,底子好就是不一样啊。” 尤文溪不爽道:“你够了。” 董鸣悦笑道:“我夸你男人你吃醋啦?” 尤文溪闭嘴。 董鸣悦笑着将手机放到尤文溪面前,晃了晃。 “看吗宝贝儿?” 尤文溪一动不动。 董鸣悦又晃了晃:“不看我收回去了哦。”她说完真的开始缩手。 尤文溪终于微微睁开眼,却只一眼就怔在那里。 那张照片其实并不怎么糊,因为连魏筹的眼睫都看得清。 他紧闭着眼,神色沉迷,搂在她身上的手牢牢禁锢着她,仿佛抱着什么无可比拟的珍宝。 董鸣悦道:“他要是不爱你,我名字倒着写。” 尤文溪心想,也要你爸同意啊。 她迷迷糊糊地,过了一会将手放在唇上。 那炽热而霸道的深吻,仿佛还有印记残留。 楼下茶室里,董伯父给朱华倒了一杯茶:“别气了,孩子有孩子的姻缘,早听说要离婚了,折腾这么久没离,说明根本就割舍不下。” 朱华冷哼一声:“什么割舍不下,他们俩就是在合起伙来戏弄我。” 董伯父笑着摇摇头:“他们年轻人的事让他们年轻人自己解决,你非要掺合,吃力不讨好。” 朱华看起来有点受伤:“我都是为了谁?尤文溪我算是看透了,那就是一头小白眼狼。” 董伯父理解道:“养孩子谁说不是呢,你为她掏心掏肺,她跟你玩没心没肺。你要是认真了,你就等着被气死吧。” 朱华扶额,扭头看向一边,叹了口气:“随她吧,她以后干什么都行,别在我面前丢人现眼我就心满意足了。” 董伯父道:“我看你不管也好,魏筹这人年轻气盛本事不小,你要为文溪打算,他其实是最好的人选。刚刚你也看到了,他对文溪明显情根深种,以后至少可以保证他对文溪忠心不二。” 朱华冷笑一声:“有几个男人能像你和尤宝钢一样对妻子忠心不二,尤宝钢还是我看得紧。” 董伯父略尴尬地咳了一声:“你未免把男人想得太弱了,大部分男人还是能控制住自己的。” 朱华不置可否,站起来道:“我看,还是培养她自己最靠谱。女人这辈子,也只有自己能放心托付。” 她说完扭头走了。 董伯父摇摇头,又继续泡茶。 第二天早上尤文溪在董鸣悦的床上被手机铃声吵醒。 她看也没看,直接接了。 “在做什么?”魏筹的声音像晨钟敲响,悠悠扬扬,暴露了主人愉悦的心情。 尤文溪缩进被子里,有点想挂电话:“睡觉。” 魏筹笑出来:“听说孕妇嗜睡,原来是真的。那天你在我家也睡了一个下午……” 尤文溪打断他:“你想说什么?” 魏筹顿了一下:“中午有空吗,请你吃饭。” 第27章 微酸 31、微酸 尤文溪拒绝:“没空,我要去学校。” 桐城高考成绩出得晚,差不多一个月了才出来。尤文溪得去学校看看,有些学生可能不好查成绩,她得去把成绩打出来,另外关于这次高考,学校领导可能也有话说。 魏筹丝毫不介意她直白的拒绝,笑道:“那好吧,只能等下次了。” 尤文溪心里轻哼,将电话挂了。 董鸣悦和她爸都去公司了,整个董家除了佣人居然就她一个人。 厨房得了董鸣悦的嘱咐,做的早餐营养清淡。 尤文溪吃得没意思,找佣人要了点泡菜,总算把粥和鸡蛋吃完了。 董家派司机送尤文溪回去。尤宅也没人,朱华尤宝钢都要上班。尤文溪暗松口气,回房间洗澡换衣服。 她不再穿裙子,换了白板鞋和木耳边泡泡袖的宽松上衣,下身是一件质地柔软的短牛仔,素面朝天,头发扎起来,还像个学生。 开车到学校,门口已经拉了横幅,庆祝十五中今年谁谁谁考上了人大,多少人上了重本。公告栏那也围满了人。高一高二的还没放假,但也开始准备期末了,混在穿校服的学生堆里,尤文溪一身低调的打扮还是显得格外瞩目。那双白腿又长又细,太阳底下仿佛发着光,男生女生都忍不住回头看她。 尤文溪暗叹失策,快步往教学楼走。 办公室里有不少人,尤文溪进去的时候有老师和学生发现她,纷纷和她打招呼,老师还冲她挤眉弄眼,搞得她莫名其妙。 “尤老师来啦。” “尤老师好。” …… 她座位那不知道为什么围了一堆人,她过去的时候陆续有人发现她,纷纷喊老师好,让开了位置。 最里面的人终于听到了动静,站了起来。 尤文溪:“……” 魏筹身高腿长,鹤立鸡群地站在学生堆里,手里还捏了一张纸。 “来了,”魏筹走过来,搂住尤文溪的肩把她带到座位上,“你在这坐着就好,我已经帮你完成不少任务了,要感谢那些帮忙的老师。”他说着转向对面笑着点点头。 对面几个女老师瞬间脸红了,连连摆手:“没事没事,尤老师这不是怀孕了吗,我们帮忙分担是应该的,再说大部分事情都是你在做。” 能有什么事,不过是查个成绩发个志愿填报指南而已,尤文溪瞪魏筹一眼,伸手让他把成绩单给她。 尤文溪一伸手魏筹就理解了她的意思,把成绩单递给她:“你看看就好,要查成绩的同学找我。”后面这句话他是对身后的学生说的。 那些学生多数是好奇的女生,魏筹一看过去就羞红了脸,连话也说不出只能点头。 尤文溪心头涌起无名火,冷冷道:“你不要上班吗?” 魏筹在她身边坐下来,道:“偶尔旷一天班无伤大雅,而且,他们应该都能理解我。” 尤文溪看他:“理解你什么?” 魏筹摊开手:“你确定要我在这说?” 尤文溪横他一眼,扭头淡定自若地看成绩单。 学校有机房,高三学生可以上机房查成绩,但老师也会在办公室里候着,愿意上老师这查的可以来办公室。 一般往年办公室不会有这么多人,结果今天来了一批又一批,大部分是好奇来看尤老师的老公的。 尤文溪本来以为确实有这么多学生要查成绩,最后几个老师小声的议论,以及那些学生女生居多的情况让她看出点苗头来了,忍不住赶魏筹:“我饿了,你去买点吃的吧,买完了在车里等我。”别在这招蜂引蝶。 魏筹看出尤文溪有点吃醋,心情又好了几分,他点点头:“别太累,想吃什么我都给你买。” 尤文溪挥挥手,赶蚊子一样:“随便。” 等魏筹离开,陆续果然没那么多人了,有学生在门口探探头就走了,可能是没看到想看到的。 老师们终于有时间闲聊。 高考前三天最后走的那个常老师已经见过魏筹,对尤文溪笑道:“尤老师好福气啊。” 尤文溪笑而不语。 又有老师道:“尤老师怀孕了怎么都看不出来,几个月大了?” 尤文溪道:“四个月。” “哇,尤老师你瞒得真紧。” “我们没看到你戴戒指都以为你没结婚呢,没想到都怀孕四个月了。” “老公还这么帅,看得出对你也好。” 几个老师又是惊叹又是艳羡。 尤文溪看看自己空荡荡的左手,笑笑道:“工作带戒指不方便。” 她当初就是用这借口把戒指摘下来的,至今没再戴,魏筹倒是一直戴着,但好像也只是戴到她正式提离婚那天。 在办公室里话题尽围绕着尤文溪,到最后她也不知道自己班相较其他班考得怎么样,直到中午校长找上她才知道她带的班级是学校近两年考得最好的普通班。 十一个上重本,学习委员和课代表都超重本线四十多分。但两极分化有点严重,二本只有九个人,大部分人成绩在三百分左右,连三本都不够格。 付校长打下板子给个甜枣,还想忽悠她下个学期继续带普通班。 尤文溪不想和他废话,道:“我怀孕了,下个学期可能没办法做班主任。” 校长一愣:“哎呀怀孕啦,那恭喜恭喜。几个月了?” “四个月了。” 校长皱眉,像是想起什么,过了会他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哎呀你这姑娘,你怀孕了怎么不说呢,那次你还喝了那么多酒,你说了我们还能带你去吗。怎么样,孩子没事吧?” 尤文溪:“没事,只是我下个学期确实是当不了班主任了。” 付校长这回变得很好说话,估算了一下尤文溪的预产期,一挥手:“你不用担心,学校会给你安排好,会给你留足够的休息时间。你要生了也会给你安排代课老师。” 尤文溪怀孕在付校长的预料之外,但也没办法,总不能逼着人家大着肚子给你管理班级,要累出什么事学校也担待不起。 从校长办公室出来,尤文溪往学校停车的地方走去。走到一半想起不对,魏筹哪里知道她车停在哪,肯定等在他自己车里,于是只好又往校外走,给魏筹打电话。 “你在哪,我过去找你。” 魏筹车子肯定不低调,尤文溪不愿意让他开过来,打算自己走过去,却没想到魏筹道:“我在校门口一家咖啡店等你,过来吧。” 学校门口的咖啡店并不高档,装饰也偏少女风,里面一般多情侣或者小女生。 咖啡店不大,尤文溪进去后里面竟然一个人也没有,魏筹坐在一张长桌后,那桌子有点矮,显得他身材更加高大。看到尤文溪进来,他站起来接过她的包,只轻轻揽了一下她的肩让她坐到沙发上:“不知道你想吃什么,给你随便买了点。” 尤文溪早餐吃得挺晚,其实不是很饿,闻言道:“没事,我不太饿。” 说是随便买的,餐盒打开却是满满一桌。 鲍鱼海参燕窝没有,但尤文溪爱吃的口味却照顾到了。 糖醋小排、雪耳津梨煲老鸡、三丝素叠……也算是浓淡相宜荤素结合。 魏筹给尤文溪抽筷子,又给她摆饭夹菜:“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但看你平时不太喜欢吃太清淡的,但是味道太重可能又不太好,就这么点了。” 尤文溪只低低嗯了一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但本来只打算随便吃点填填肚子,最后却把米饭吃得一干二净,还能抱着碗喝汤。 魏筹才是没吃什么,一直忙着伺候尤文溪,俩人之间那种熟稔默契的氛围,能让不知情的人以为他们已经结婚很久。 尤文溪吃到后面仿佛才觉出那丝若有似无的暧昧,她将垂落的头发拨到脑后,给魏筹夹了一点鱼肉。 “你也吃。” 这是尤文溪头一次给魏筹夹菜,是以前演戏时都没有过的行为。魏筹受宠若惊地笑笑,将那点鱼肉吃得一干二净。 “下午还要继续待在学校吗?”魏筹问她。 尤文溪点点头:“待到下午三点。” 魏筹遗憾道:“下午我可能不能陪你,公司有点事。” “没让你陪。”尤文溪掩下心底的那点失落,埋头喝汤。 魏筹又道:“什么时候产检,记得跟我说一声。” 尤文溪轻轻嗯了一声。 到这好像也没什么话可说的,魏筹看着对面不肯抬头的尤文溪,过了会突然伸手。 尤文溪被他抬起下巴,微微一愣后戏谑道:“怎么,要给我擦嘴啊。” 魏筹笑道:“只是想看看你。” 这一下让人措手不及,尤文溪第一反应是扭开头,但紧接着意识到自己这样示弱了,又抬眼回望过去,眼神里却仍是带了点不自觉的软意,只是似乎又与软弱不同。 魏筹毫不掩饰眼底的温柔,与尤文溪在这安静舒适的时光里对视,好像要将她的样子刻进脑海里。 尤文溪率先撑不住,扭开头:“吃完了吗,没吃完还不赶紧吃。”看什么看。 魏筹笑笑,又低头夹菜。 这家咖啡店被魏筹包了下来,连员工都在尤文溪进来后被赶走,外面也放上了休息中的牌子。 吃完饭后魏筹借这里的机器给尤文溪榨了一杯苹果汁,本来想加糖,却被尤文溪拦住。 她端起来尝了一口,道:“刚好。” 魏筹微微皱眉,低下头来。 尤文溪瞪他,将杯子让开:“干嘛?” 魏筹皱着眉似乎有些困惑:“我尝尝,看是不是刚好。” 尤文溪转身要走:“不给你尝。” 魏筹拉住她,头低下来,在尤文溪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和她呼吸相缠,但是那个吻并没有落下来。他只是微微垂着眼,静静看着她。 这么近的距离,尤文溪可以看到他浅蓝色的眼眸,像一块水晶,又像干净的琉璃,晕着试探,期待以及克制。 尤文溪怔怔站在那,差点拿不住杯子,过了会她终于回神,推开魏筹。 尤文溪不敢抬头和魏筹对视,空气里虽是平静的,却好像暗藏着让人局促不安的因子。 尤文溪放下杯子,转身出去了。 第28章 踟蹰 32、踟蹰 咖啡店有一面贴满信封的墙,被文艺地称为时光隧道,客人在信封里写下想对未来的自己说的话,不需要署真实的名字,留下能收到信的地址,等若干年后咖啡店会帮忙寄出去。 尤文溪仰头在那看了一会,只看到满墙奇奇怪怪的名字。多数应该是女生留的,笔迹清秀工整,写完署名后会在后面画一个爱心。 魏筹站在她身后,开口就是商人思维:“这家店能活到几年后?倒闭了谁给他们寄。” 尤文溪暗暗白他一眼:“你不是财大气粗吗,把店买下来你给他们寄啊。” 魏筹走近她,笑道:“你想要这家店吗,想要给你买下来,平时工作累了可以来这休息,不用营业,给你当私人水吧。不过真要这么做,可能装修设备员工都得大换血,恐怕得关门几个月好好整修。最好请个设计师出个图,灯光色调,桌椅材质,吧台摆放角度等等所有细节都要独一无二,一切都要按照你的喜好来。” “你真是……”尤文溪听他说得一套一套,完全的土豪作风,忍不住摇摇头,“谢谢你的好意,我并不需要这么大排场。” 魏筹又凑近了一些,靠在她耳边,声音轻柔,像是想要蛊惑她:“那就只把楼上买下来,好好装修,怎么舒适怎么来,以后可以过一个安静又好眠的下午,不会有人打扰你。” 尤文溪耳根有些痒痒,想拉开距离,却被一只手虚虚环住了肩,那只手并不用力,却又不容抗拒。 “小心点,那边有台阶。” “你去楼上了?”尤文溪有些焦躁,没话找话。 魏筹看了她一眼,又将手收回来:“楼上有一个很大的沙发,你可以去睡一觉。” 尤文溪松了口气,往楼上走。 楼上也是咖啡店的一部分,光线有些昏暗,但装修很好,看起来的确很舒适,那张圆弧状的沙发一看就让人很想躺进去。 尤文溪在沙发上坐下来,又试着躺下,没一会居然真的有些犯困。 魏筹将西装外套脱下来盖到她身上,在另一张小沙发上坐下来静静看着她。 尤文溪有些受不了他的眼神,嗔道:“别看了。” 魏筹道:“你可以闭上眼睛。” 尤文溪哼了一声,闭上眼,过了会轻声道:“你要说个故事吗?” 魏筹意外道:“你要听睡前故事?” 尤文溪不满道:“就不能是你孩子要听?” 魏筹反应过来,失笑:“好,我给你们说一个故事。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小猪,他从小在爷爷身边长大,他爷爷教了他很多东西,知识、权势、修养等等,但有一天他的父母终于想起他了,于是把他从一个猪圈接到了另一个猪圈……” 尤文溪睡意全无,噗嗤一声笑出来。想起他特意指出那本故事书把辛德瑞拉改成小兔子,现在他自己也在乱改,尤文溪真没见过把自己比喻成猪的人。 魏筹也笑道:“很好笑吗,很多故事书的开头都喜欢这样说,从前有一只小猪,不对吗?” 尤文溪心想,难道说的不是他自己?但猪圈还是让她很出戏,于是道:“你换个小动物吧。” 魏筹道:“好吧,换成小狐狸可以吗?” 为什么不换成小兔子,尤文溪搞不懂他的脑回路,但还是轻轻答应了一声。 于是魏筹继续:“……小狐狸到了父母家以后变得很不开心,因为他想念狐狸爷爷。但狐狸爸爸和狐狸妈妈都没有时间关心他的心情,他难过他们也不知道,小狐狸只好自己调节情绪。在父母家待了两年后他终于见到了单身了大半辈子的狐狸舅舅,舅舅想把他地盘上的鸡都送给小狐狸,但是首先小狐狸要有这个本事,能够抓到鸡,于是他开始培养小狐狸抓鸡的本领……” 尤文溪已经睡着了,魏筹也慢慢停了下来。 尤文溪恬静的睡颜近在咫尺,魏筹忍不住慢慢伸手,最后却只是停在她红润的脸蛋上方。 他闭上眼,手指从空气中轻轻划过,仿佛已经感受到了那温软细腻的肌肤,那让他心驰神荡的红唇。 片刻后,魏筹下了楼。 尤文溪没睡多久被魏筹喊醒,她有轻微的起床气,伸手要推开魏筹,却因为睡得手脚无力,这动作反而显得无比亲密。 魏筹笑了笑,低头凑到她面:“再不醒,我亲你了。” 她呼吸很近,带着极淡的香,说不出是哪种香,但却有蛊惑人的魔力,魏筹深深看着依旧闭着双眼的尤文溪,心想我数三秒你不睁眼我就真的亲了。 “一,二……” 尤文溪没睁眼,但是用手捂住了他的嘴,不高兴道:“你烦死了。” 魏筹略略遗憾,没办法,捉住她的手:“我要去公司,刚刚你同事也打了电话问你还去不去学校。” 尤文溪抱着魏筹的外套翻了个身,全然不知宽松的上衣睡得堆了上去,露出一截柔软细腻的腰。 魏筹眼神又深邃了几分。 尤文溪终于醒了,坐起来揉眼睛,还有些睡意朦胧。 “你衣服,”尤文溪拢了下头发,将皱巴巴的外套还给魏筹,“皱成这样。” 她一脸嫌弃地看着那件衣服,在魏筹伸手的时候有些尴尬地想缩回来。 魏筹倒是丝毫不介意,接过衣服搭在手上,问她:“口干吗,要不要喝点水,先去洗漱一下?” 尤文溪唔了一声,起身,却因为没站稳,晃了一下。 魏筹眼疾手快地将她抱住,笑道:“你这算投怀送抱吗?” 尤文溪心里翻个白眼,我倒的是另一边,对地板投怀送抱吗? 臭流氓! 她推开魏筹,站稳催他:“你怎么还不走。” 一清醒就没那么可爱了,但是这样娇嗔的模样还是别有味道,魏筹心满意足地跟在尤文溪身后下楼。 咖啡店还是没人,尤文溪去洗手间捧水简单清理了一下,将睡得乱糟糟的头发放了下来,扒拉整齐。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有些出神。 她果然是和魏筹一起生活久了,平时早起这样乱糟糟的形象不知道被他看过几回,到现在竟然已经习以为常。 还有那些亲密而不防备的动作,除了接吻,其他的以前演戏基本做过,现在他再这样真心实意地来一番,竟让她难以警惕。 还是不想警惕? 他们曾经……后来魏筹全忘了,可也不代表什么都没发生过,那天晚上的事就像有人拿着刻刀,一下一下凿进她心里。那个时候她没办法和别人说,没办法要求分房,无奈之下在枕头底下藏防狼喷雾,藏水果刀,从此自己的床都是自己收拾,不敢让佣人发现。到如今好不容易可以离婚,可以摆脱那件事的阴影,她到底在犹豫什么。还有,那天晚上,也许一开始是魏筹…… 现在她在他面前毫无防备地睡觉,已经不止一次,她为什么对他这么放心?明知道他这个人表里不一。 尤文溪脑海里又晃过董鸣悦拍的那张照片。 如果他爱她,那她呢? 为什么他突然改变了心意,以前可从没发现他对她有任何爱意,那些亲密都不过是逢场作戏。 所以现在呢,因为孩子不想离婚,继续逢场作戏? 可他也演得太好了,尤文溪轻叹一声,真的演得太好了,她总是不由自主沉溺其中,这样太危险了。 “文溪?”魏筹在外面喊道,“水已经给你倒好了。” “好,我马上出来。”尤文溪捧水扑了扑脸,让自己清醒一点。 有一家信托基金想要投资陌栗,派来协商的代表已经到公司,魏筹必须马上回去。 尤文溪出来后态度有些微妙的变化,不管他说什么,都突然又有了从前演戏时的那种隔阂感。 魏筹等她喝完水,打了个电话给副总,让他先拖着那个代表,他晚点再到。 尤文溪喝了一小杯温水,淡淡道:“你去公司吧,守着我干什么?” 魏筹坐在她对面,谈判桌上口若悬河舌灿莲花,这时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尤文溪见他一脸迟疑,挑挑眉:“想说什么就说吧。” 魏筹还是沉默,片刻后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等我想想,晚上我来接你,一定要等我。” 尤文溪不解,但好奇他故弄什么玄虚,还是点了点头。 魏筹却又摇了摇头:“不,还是等我想久一点,想清楚。” 尤文溪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魏筹却反问尤文溪:“你在想什么?” 尤文溪撇开头,一脸鄙夷:“我能想什么。” 这态度转变太过突然,魏筹只知道一觉醒来她又竖起了身上的刺,他想不通哪个环节出了错,问她:“你是不是还想离婚?” 尤文溪扫他一眼:“我一直都想离婚,你有什么误解。” 魏筹闻言,眼神阴晴不定,过了会他突然起身,竟然答应了:“好,那我们离婚。” 尤文溪抬头看他,心里划过一丝凉意。 魏筹没再看她,撇开头:“我本来想着是不是应该考虑清楚一点,但是既然你坚持要离婚,那就离吧。这本来就不是为爱结合的婚姻,也没有保持的必要了。离了也好。” 他站起来往外走:“晚点你自己回去,注意开车安全,明天是周末,星期一下午我们去离婚,未免有什么意外,直接在民政局见面吧。” 魏筹推门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尤文溪,那一眼带着几分沉思,一些莫名的决绝,还有浓烈到完全不去遮掩的期待。 尤文溪满头雾水,他在期待什么,离婚有什么可期待的? 魏筹走了,尤文溪静坐片刻,慢慢将脸埋入手心。 所以,这次是真的要离了? 第29章 爱恨 33、爱恨 尤文溪回到尤宅的时候,朱华竟然到家了。 这些天发生太多事,尤文溪都没脸面对朱华,吃饭的时候一直沉默不语。 朱华倒是很坦然地一直在和尤宝钢聊天。 “你还记得我介绍的那个it行业的李公子吗?” 尤宝钢道:“记得,你给文溪介绍的相亲对象嘛。” 朱华道:“他家那个网络公司拿到了福克斯五亿的投资,这就算了,福克斯本来就对it行业情有独钟。魏筹那个小兔崽子不知道为什么也得了福克斯的青眼,白捡了两亿。福克斯对李家长达网络公司指手画脚,对陌栗就跟特地给他送钱的一样,也就只有个业绩要求,还明显是做给大家看的。”而且投资数目未免太过微妙,魏筹刚抛出两亿收了时信木业的股票,马上就有人给他填缺,还不多不少。 说实话,朱华心里不太好受,感觉又被打了一巴掌。 尤宝钢摇头:“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只怕有什么阴谋。” “虽然奇怪,但目前还没看出来。”朱华瞥了一眼尤文溪,“你那本管理学看完了吗?” 这话题转得太快了,一直走神的尤文溪完全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 朱华不快道:“魂飞哪去了,我问你管理学看完了吗?” 尤文溪点点头:“看完了。” 她当消遣,看了个一知半解。 朱华道:“你慢慢看仔细琢磨,看完了去书房拿其他的,我那金融学相关书籍多的是。” 尤文溪不知道她为什么又开始揪着她学金融了,但还是好说话地道:“好,我知道了。” 朱华放下筷子,有些费解地看着她:“你怎么了,我怎么觉得你这么不在状态呢,想什么呢?” 尤文溪也不再吃了,道:“我在想怎么和你道歉,对不起,妈。” 朱华看起来有点不信,但还是皮笑肉不笑道:“没关系,妈还能记你的仇?不过下次要再和别人合起伙来坑你妈,记得先跟你妈打个招呼,别让你妈输得太难看,知道吗?” 知道她怎么解释她没有和魏筹联手朱华都不会信,尤文溪欲言又止,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朱华又略带探究地看了她一眼,没再咄咄逼人。 董家在自己家别墅办私人寿宴,董鸣悦打电话问尤文溪:“要不要请魏筹啊,你们俩和好了吗?” 本来就没好哪来的和好,尤文溪没好气道:“不用请他。” 董鸣悦居然难得顺着她意思没有纠缠不休:“哦,那好吧,我明白了。” 尤文溪总觉得她最后那几个字意味不明,想问又憋着不问。 寿宴当晚,尤文溪被董鸣悦拉到二楼走道,往楼下大厅看。 魏筹和几个长辈站在一起,谈笑风生,说什么听不太清,但看嘴型,对着朱华、尤宝钢、董伯父三人时明显是随尤文溪称呼的。 “啧啧,这男人简直又帅又多金又脸皮厚,人间极品。” 尤文溪:“……为什么你把他请过来了?” 董鸣悦托腮:“你的不用现在难道不是用吗,我是这样理解的。” 尤文溪气得用力把她假发拽了下来,转身就走。 董鸣悦大喊一声:“哎呀。” 楼下亲朋好友都看过来。 董鸣悦浮夸道:“文溪,你别生气了,我的假发随便扯,气坏了身子有人该心疼了。” 尤文溪深觉交友不慎,走得更快,只希望没人知道她认识那个神经病。 董伯父尴尬咳嗽一声:“鸣悦,你在干什么呢?” 董鸣悦:“爸,我在看偶像剧呢,不用管我。” 朱华呵呵笑道:“鸣悦还是这么活泼可爱啊。” 董伯父叹气:“快三十了还这么不懂事。” 尤宝钢笑着正要接上一句,却有人比他更快。 魏筹视线一直落在楼上,端着酒杯道了声失陪就快步走了。看那样子明显是追着尤文溪去了。 朱华不高兴地哼了一声。 董伯父倒是满脸欣慰。 尤宝钢则是笑得一脸海晏河清,表情完全看不出满意还是不满意。 前厅开始放音乐,长辈把空间留给了小年轻,去了会客室。 后花园里也能听到音乐声,尤文溪找了个角落坐着,谁来都爱理不理。 来这的都互相熟悉,深知彼此背景,知道尤文溪不好招惹,自然也都不去招惹。 只有一个人是个例外,不顾尤文溪冷脸,端着酒杯在她身边坐下。 “怎么不高兴?” 尤文溪笑笑:“我哪里不高兴了?” 笑容这么牵强,魏筹有些伤脑筋,他这辈子真的没有哄女人的经验。现在这个坐在他身边的,还是他开始决心要珍惜的,自然更为郑重。他苦恼于该怎么让尤文溪开心起来,一时竟沉默了下来。 尤文溪无聊地坐了一会,见他什么话也不说,还以为他无话可说,站起来道:“魏先生要没什么事我就先失陪了。” 又开始叫魏先生了。魏先生表示真的捉摸不透眼前这个明显在生闷气的女人,却又被她一嗔一怒的可爱劲给勾得心里微痒。他放下酒杯站起来,堵在尤文溪身前,却又摆出一个极绅士的姿势。 他微微躬身,伸出手,将邀请的动作做到极致:“可以请你跳支舞吗尤小姐?” 尤小姐凤眼像含着一眼清泉,倒映着漫天繁星,瞪眼时那星光大盛,将对面人的心照得越发敞亮:“对不起,我不想……” 魏筹已经不由分说牵起她的手,另一只手搭在她柔软的腰上。 她现在有了身孕,不好再用不盈一握来形容她的腰,但那纤细脆弱的感觉还在,仿佛只要魏筹再用力一点,就能轻轻掐断。 尤文溪僵硬地跟着他的步子:“你这绅士当得可真不费劲。” 她早看穿他本性,以前还跟她装! 魏筹笑而不答,手慢慢从她腰间划过,最后收紧,争取做一个更不费劲的绅士。 尤文溪被他搂得脚下一乱,直接踩到了魏筹锃亮的皮鞋上。 魏筹就像没感觉,抱着尤文溪转圈。 尤文溪根本没听音乐,心神全用来和魏筹较劲了,猝不及防被这么抱着一转,吓得啊了一声抱住了魏筹脖子。 太丢人了!尤文溪迁怒地甩了魏筹一巴掌。 魏筹被打了还能笑出来,趁机抓住尤文溪的手,不让她缩回去,舞也不跳了,带着她躲进一处偏僻拐角。 “第几次了?”魏筹低头,抵着尤文溪鼻尖。 尤文溪挣扎了一下,冷道:“什么第几次?” 魏筹道:“第几次扇我巴掌?” 尤文溪冷哼:“我怎么知道,高兴了就扇。” 魏筹道:“那你现在高兴吗?要再扇吗?” 神经病吗?尤文溪瞪魏筹。 魏筹被她眼神勾得心驰神荡,头又低了一点。 尤文溪一见他眼神变得深邃就知道危险,连忙撇开头。 然而这个吻并没有落下来。 魏筹低低笑了一声。 尤文溪心头火起,转手又想给他一巴掌,却被他捉住了手。 “你到底想干什么?”尤文溪抽了两次才将手抽出来,她抵住他肩膀,后退一步,离开他的怀抱。 魏筹没有勉强她,只是伸手护着她的腰:“你小心点。” 尤文溪不耐道:“不用这么小心翼翼,不会把你孩子怎么样的。” “把我孩子?”魏筹皱眉,“难道不是我们的孩子?” 他没能察觉到尤文溪话里微妙的醋味,见尤文溪甩手要走,忙跟在她后面:“小心一点总没错,又不只是为了孩子,你摔了怎么办?” 他误打误撞解了尤文溪心里的郁结,但尤文溪揉揉额,依旧没给他好脸色。 “你以后还是离我远一点吧,”尤文溪道,“你要是不动手动脚,我和孩子不存在任何摔倒的可能。” 这句话让俩人一场舞奠定下的暧昧氛围化作过眼云烟,关系一时僵化下来,好像又有回到最开始的感觉。 魏筹本来走在尤文溪身后,最后又停了下来,等尤文溪下完最后一层台阶,走到别墅中庭的玉兰树下,他还站在那一动不动,眉头紧紧蹙着,收在裤袋里的手指不由自主收紧。 尤文溪走到大厅后门处,往后看了一眼,走道外有柏树挡着,已经见不到人了。 她轻嗤一声,走进别墅。 晚宴很晚才能开始,尤文溪吃了一块董鸣悦做的蛋糕,去了楼上休息。 魏筹回到大厅的时候没有见到尤文溪,但也没去找她,被一个董家的朋友拉着聊天,眼角余光却又留意着大厅。 来这私人寿宴的都彼此熟悉,看出魏筹心不在焉,心领神会地笑道:“我刚刚好像看到尤小姐上楼了。” 魏筹冲他笑笑:“是吗,等下晚宴就开始了,我去看看她。” 魏筹放下酒杯,和那人别过,往楼上走。 董家别墅不大,平时冷清空旷的房子因为办寿宴而显得拥挤起来。魏筹不紧不慢地沿着旋转楼梯往上走,转过一处盆栽,开放式的活动室里,尤文溪正弯腰伏在一张台球桌前。 她不像那天酒会时穿得正式,这次是一条红色宽松款带荷叶边的连衣裙。从魏筹的角度看过去,刚好可以看到她垂落的领口下雪白柔软的一片肌肤,裙子装饰扣恰好落在事业线将露未露的地方,配以她不苟言笑的表情,诱惑又禁欲。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清了自己的内心,魏筹总觉得尤文溪对他的吸引力越来越大,让他忍不住将视线落到她身上,找不到人时会不由自主搜寻她,就在她身边时会控制不住围着她转。 尤文溪和几个世家子弟玩斯诺克,她握着球杆的模样有些漫不经心,周围两男一女盯着桌面,笑容看起来有些僵。 最后一球落袋,对手连碰球杆的机会都没有。 第30章 平分 1、新警察小李,抓了一个小偷,到派出所所长面前邀功。 小李:“所长,我今天抓了个小偷,掼犯!” 所长看了一眼小偷,然后对小李说:“放了吧!” 小李:“领导,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抓到的!” 所长:“废什么话,我让你放你就放!” 小李:“为什么?” 所长:“知道上一任所长怎么下台的吗,就是抓了他,出去的时候,他把咱所的黑账本偷出去了……” 2、中年男人带着儿子走进医生办公室,医生让中年男人坐下 医生:“面色发黑,肝脏不好,应该查一下肝功!” 中年男人:“大夫,我……” 医生:“不要说话,你口臭,我怀疑,消化系统也有问题,做个胃镜!” 中年男人:“装你妹的神医,老子是来给儿子看病的” 3、两小学生相互吹牛, 小明:“我爸爸,会七十二般变化!” 小东:“吹牛吧?” 小明:“吹牛?你去打听打听,邻居们都是怎么说他的! 小东:“怎么说的?” 小明:“有人说他是色狼,有人说他是王八,有人说他是龟孙,有人说他是畜生,有人说他。。。” 4、小美和小丽是闺蜜,两人聊起了婚姻 小美:“男人,真可恨!” 小丽:“怎么可恨?” 小美:“他睡了一个女人,却不娶她!” 小丽:“你没见过更可恨的!” 小美:“更可恨的男人什么样?” 小丽:“娶了她,却不睡她!” 5、宋江坐在聚义厅,众好汉个个面色难看。 宋江:“朝廷招安圣旨已经下达,众兄弟意下如何?” 李逵:“哥哥,降了吧,听说,朝廷的高速路收费,比我们抢劫还赚钱!” 白胜:“对,哥哥,降了吧,听说朝廷命官平时在一起聚赌,花的都是公款,多爽啊!” 鲁智深:“对,降了,现在官府办的寺庙,光门票收入一年就好几个亿!” 吴用仰天长叹:“哎!不降有什么办法,没有户口,孩子将来怎么参加高考?” 6、云南王吴三桂,在南方称霸一方,想起兵造反,于是和世子吴应熊商议 吴三桂:“父王想起兵,灭了这群满清狗杂碎,孩儿怎么看?” 吴应熊:“父王不可,我们应该学学司马懿,他是怎么对付诸葛亮的,活活把诸葛给耗死了!!” 吴三桂:“蠢货,康熙今年才12岁,老子今年都68了,谁耗谁呀!” 7、甲:“知道吗,我也是特种兵出身,百步穿杨,指哪打哪,百发百中!” 乙:“你还有两枪机会……” 甲:“知道吗,射击的准确性与射击者的心里状态,位置还有风速有关,今天风有些大……” 乙:“大哥,你快点,我要收摊了,玩具枪打个气球,你都能给我讲上两个小时的大道理,我服了……” 8、作为一个大胸妹子,我深知大胸的烦恼,先说穿衣,衣服基本上都买不到合身的,袖子长短合适了,就是扣不上扣子。 还有,运动起来也费劲,上下起伏很是难受的。 再有就是用电脑也不方便,有一次我打字怎么也打不出来,以为键盘坏了,就换了个键盘,结果还是打不出字来,最后发现原来是胸压住键盘了。 再有就是,我工作不好他们会说我胸大无脑,我升职快他们会说我借胸上位。。。 哎,大胸的苦恼真不是你们这些平胸妹子能体会到的! 9、两女聊天 甲女:“哎!现在,学历贬值越来越厉害!” 乙女:“是呀,原来专科生能干的活,现在只要本科!” 甲女:“我不是指的工作,我指的是女人!” 乙女:“学历和女人什么关系?” 甲女:“我高中同学小丽,高中毕业后辍学,家里给介绍对象,要了对方10万彩礼。我大学同学琪琪,本科毕业,自己谈的对象,要了彩礼5万,才肯出嫁。我研究生同学慧慧,读研期间认识的男朋友,毕业后一分钱没要就结婚了。到了我,博士马上毕业了,现在我老爸出10万,才肯有人娶我!” 10、女人对于啪啪 结婚之前,就像敌人,处处防备,处处小心。 结婚一年,就像看电视,偶尔看看可以解解闷 结婚三年,就像抽大烟,哪一顿没有,就浑身难受! 男人对于啪啪 结婚之前,就像张飞,生猛无比,战斗力十足。 结婚一年,就像刘备,有些战斗力,但有些软。 结婚三年,就像刘婵,表面光鲜,但怎么扶都起不来! 11、昨天老婆生日,我买了条丝巾,和儿子在家一起等她下班回来,吃蛋糕 儿子:“老爸,我感觉买一条丝巾,礼物太轻了,老妈会不高兴的!” 我:“我22岁和你妈认识,现在我44岁了,目前,我生命中的一半时光都和她在一起,依我看,她会喜欢的!” 儿子:“我16岁,目前我生命中的全部时光,都和这个女人在一起,依我看,她不喜欢丝巾!” 我:“那好吧,我再去买条金链子!” 12、英国首相退休后,做起了全国巡回演讲,每场收入几十万英镑。 美国总统退休后,在家里写书,爆料执政时的各种□□,稿费赚的盘满钵盈。 朝鲜领袖退休后,当了喜剧演员,不用表演,只要舞台上一站,观众就已经笑的人仰马翻。呦呦ta爹 13、逛街中,老婆:老公,我发现有人在挑衅我,你该怎么办? 老公一听立马撸起衣袖:谁,谁他妈敢挑衅我老婆?老子必须把它拿下! 老婆一指路边商场橱窗里的那件衣服:就它! 老公:卧槽…… 老婆啪就是一巴掌:怎么了男子汉大丈夫,说出的话还想赖?赶紧去拿下! 老公很不情愿的拿下衣服:老婆,你穿名牌,用名牌,这样日子怎么过? 老婆:我也用劣质产品啊? 老公:你会用劣质产品,鬼才信呢! 老婆:你这个无钱、无貌、无才的三无产品我不是一直用了十几年了? 老公:尼玛……往事如风 14、老婆:快六一了,你送我个礼物呗! 我:别闹,你又不是小孩子。 老婆:可我肚子里有一个啊! 我。。。ialdan 15、老婆兴奋道:“我的金项链,失而复得了。” 老公问:“在哪里捡到的?” 老婆说:“老王的车上,一定是巅的太厉害才会掉的。” 老公一脸疑惑:车子是走着巅还是停下巅的?! 老婆。。。 16、老师叫小明做事,登记谁没有做作业。 小明非常认真,每次都登记。可是后来,老师偶然发现,大明的作业没有交,小明却没有登记。 老师以为是小明漏了,就没说什么。可是后来,大明就不交作业了,小明也没有登记。 老师就找到了小明:“大明没交作业,你怎么不登记呢?” 小明:“他叫我不要登记的,他会买冰棍给我吃,他还说帮了他的忙有冰棍吃,帮了老师的忙屁也没有。” 老师:“你们两个都出去……”李绍旺 17、鼓上蚤时迁是个神偷,为此十分自得。 宋江为了打击他,说:“你是不是什么都偷得了?” 时迁:“那是自然!” 宋江笑道:“有样东西我老婆偷得了,你却偷不了!” 时迁:“偷什么?” 宋江:“偷汉子!” 时迁:......因风化龙 18、微信上,老婆:“老公,我想要一个包,你能帮我买一个吗?” 老公:“什么包?” 老婆:“lv。” 老公:“这个不好买吧?怕买不到真材实料的!” 老婆:“不嘛!我就要就要嘛!” 老公过了很久才回来。 老婆:“老公,我的包呢?买了没?” 老公:“买了?” 老婆:“在哪?我怎么没看见?” 看着老婆迫不及待的眼神,老公马上从包里掏出一个包子递了过去,说道:“你说你吃啥包子不好,非要吃驴肉包,这玩意儿可不好买,我跑了几条街呢?你尝尝,不知道是真是假......” 老婆:“滚!”o521ge 19、高中时候,我们学校分快慢班,学霸一个班,学渣一个班。 快班的班主任,为了激励学生学习,故意安排男女同桌,而且谈恋爱的也都安排同桌,一个月后,原来谈恋爱的有所收敛,班里成绩突飞猛进。 楼主所在慢班,班主任受其影响,也故意把我们男女调成同桌,两个月后,我们班又多出十来对情侣,原来谈恋爱的都去开房了,有一位女生竟然怀了孕了…… 20、甲:“今天市长来我们村检查了,派头可大了,村长低头哈腰的!!” 乙:“市长比村长还大吗?” 甲:“当然了!” 乙:“别扯淡了,市长能随便卖地吗,市长能随便睡村东头的王寡妇吗,市长能贪污好几千万不被查吗!” 甲:…… 第35章 &36 35、家和 俩人下楼,餐厅已经开始上菜,朱华身边留了两个位置,显然是给他们留的。 魏筹自然地坐下,尤文溪则有些不情不愿。开饭的时候要给寿星敬酒,尤家和董家关系极近,朱华让尤文溪积极点,尤文溪挤出个笑答应了,那笑容太牵强,惹得朱华多看了她两眼。最后魏筹主动站起来,拉着尤文溪过去。不好当众甩脸,砸了董伯父的寿宴,尤文溪暗地里挣了两下,没挣开便由他去了。俩人一起敬,祝董伯父长命百岁。 董伯父喜上眉梢,红光满面:“也祝你们俩长相厮守百年好合。虽然这话你们结婚的时候我已经说过了,但我觉得有必要再说一次。夫妻间没有不吵架的,但有句俗话说得好,床头吵架床尾和,以后不要轻易提离婚,伤感情。现在孩子也有了,说话做事就要更加慎重,毕竟马上也是要当父母的人了。文溪好好养身体,魏筹你要好好照顾她,将来孩子生下来,不管男孩女孩都好,朱华宝钢都等着抱外孙呢。”他说完又爽朗笑出来。 在座亲朋自然附和,朱华尤宝钢没说什么,但还是端出了笑脸。 本来两只手只是牵着,在魏筹的强势下变成了十指相扣。魏筹紧了紧手,从容不迫地笑道:“多谢伯父,晚辈记住了,以后一定和文溪好好过。”说完还回头看了一眼尤文溪。 尤文溪木偶式的捧场一笑。 董伯父笑着摇摇头:“家和万事兴,记住这句话就行。过去吃吧。” 食不甘味,这顿饭尤文溪只动了一点点,魏筹两次给她夹菜,她都没动过。 朱华频频看过来,终于忍不住问:“怎么了?” 尤文溪摇摇头:“胃口不好。” 朱华道:“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别任性。” 尤文溪点点头,觉得越发心浮气躁。 一顿饭好不容易吃完,董鸣悦见尤文溪没吃什么,又去厨房给她做点心。 尤文溪靠着门口看她打鸡蛋,目光不由地就走远了。 活动室里魏筹那几句似是而非的话一直在她脑海里回荡。 她看不懂魏筹到底要做什么,突然把姿态放得这么低,真的只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他就这么喜欢孩子?可如果不只是这样,那又是为了什么,突然之间缺她不可?会不会太可笑了。 厨房里叮叮当当的声音让尤文溪回神,她没精打采地扔下一句“别做了”走了出去。 董鸣悦放下打蛋器,诶了一声想喊住她,最后看到她游魂一样不在状态,又住了嘴。 这是吵架了?饭前不还好好的嘛。 朱华尤宝钢竟然先行回去了,尤文溪走到前院的时候魏筹开着车在门口等她。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走了过去。 回家的路突然变得格外漫长,俩人一路无话,沉浸在各自的世界里,直到最后到家门口,除了尤文溪下车时魏筹那句“小心”,也别无他言。 尤文溪攥着包往回走,一直忍着没回头,进屋后转弯的那一下,才借眼角余光看了看身后。 魏筹还站在灯下,修长的身影被灯光修剪得越发挺拔,看起来形单影只。 你到底要做什么,是不是我想的那样,我要不要信你? 尤文溪将门关上,躬身换鞋,轻叹了口气。 第二天民政局见面,尤文溪车子堵在了半路,长龙排过去一眼望不到头,魏筹隔半个小时打一个电话过来,三个电话后尤文溪还差一段路才能到。 最后一个电话,尤文溪解释了路况后那边沉默下来。 尤文溪知道他在想什么,手指扣着方向盘,一时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好的,早不堵晚不堵,这个时候堵,昨天不堵,前天不堵,今天堵。 连尤文溪都觉得是自己在找借口。 好一会魏筹道:“你今天是不是还要孕检?” 尤文溪“嗯”了一声,“你怎么知道?” “我问了许医生。” 又是一阵沉默,魏筹试探道:“你离医院有多远,不如先去孕检?” 孕检是一时半会能完事的吗,尤文溪下意识想反驳,可想起他既然问过许医生,自然清楚孕检流程,于是出口的话便改了改:“不用,还有十来分钟应该能到。” 车流已经慢慢散开。 耳机里连那边的呼吸声都听不到,魏筹片刻后缓缓道:“好,我在这等你。” 尤文溪到民政局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两点出门,在路上耽误了足有两个多小时。 魏筹也已经在离婚登记处坐了很长一段时间。 人很多,很乱,这是尤文溪到登记处的第一感受。 人生百态,生活里的酸甜苦辣尽数展露在了这些人的脸上。爱恨情仇在这一刻也仿佛具象化,或沉寂似荒原,一眼望不到未来;或柔软像海绵,挤出无尽的水;或化作尖锐的武器,攻击曾经攻击现在,攻击对方攻击自己。 尤文溪没找到魏筹,路过一对吵架的夫妻,差点被情绪激动的妻子用包挥到肚子。 她险险避开,穿过排成长队的人流,终于找到坐在角落里的魏筹,他被一个身形似山的男人挡了大半身体,只有长腿伸在外面。 他低着头,轻揉额头,看起来像是有点疲惫。 过了一会他掏手机打电话,随即又站了起来。 手机响起来,尤文溪没接,往那边走了两步,魏筹扭头,也看到了她。 魏筹没什么反应,走过来指了指他坐的位置,对尤文溪道:“东西给我,你坐那,我去排队,等轮到我们了叫你。” 尤文溪没客气,来离婚的人很多,大概要排上很长一段时间了,她怀着孩子,站太久容易累。 “东西都在包里。”尤文溪将证件、文件拿出来递给魏筹。 魏筹接过去,一边翻看一边问:“我的结婚证是不是在你那?” 尤文溪看他一眼,轻轻嗯了一声。 确认证件没有遗漏,魏筹轻拍了一下尤文溪的肩:“好了,过去吧。” 魏筹去了队伍最后,尤文溪坐到座位上。 队伍很长,魏筹不知道排到了哪里,找不到魏筹的身影,尤文溪有些无聊。 队伍里偶尔传来吵闹声,偶尔有夫妻反悔离队,多数是像陌生人一样僵硬地站在那里,多余的一句话也没有。 也不知过了多久,队伍总算挪动了一点,一个女人面带苦色,牵着一个两岁多的孩子,站在离尤文溪两米远的地方。 那孩子一直眼巴巴望着一米开外的一个年轻男人,也不出声,只是静静掉眼泪,哭得身子一抽一抽,本来就瘦弱的身躯,越发显得可怜。 男人明显是看到了,却狠心地将头撇到一边。 而女人双目无神地看着前方,竟也没意识到去安慰一下孩子。 尤文溪怔怔看着那个小孩,手不由自主抚上小腹。 不会的,尤文溪在心里告诉自己,不会的,他不会这样的。魏筹不会不理他的孩子,他也不会那么可怜,伤心难过的时候都没有人心疼安慰。就算她和魏筹离婚,她的孩子也会比别的孩子幸福,比那些有完整家庭的孩子更美满快乐。 时间慢慢流逝,人走了一批又一批,终于轮到魏筹,尤文溪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柜台前。 登记员查验证件和证明材料,例行公事地讲明婚姻法和离婚条件,又问他们的意愿。 魏筹没有看尤文溪,只是沉默了一两秒,答道:“没问题。” 尤文溪手搭在柜台上,手指微凉:“我也没问题。” 登记员整理了一下手里的文件,递出来:“没问题就把离婚协议签好。” 离婚协议只差魏筹的名字了。 魏筹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签上了名字。 登记员又把声明书和处理表递出来:“都填好,哪里不明白的问我。” 许是见多了悲欢离合,登记员对两人的苦大仇深视若无睹,漠然地像在为自己的晚餐准备一条咸鱼。 尤文溪低着头填表,从头到尾不曾抬一下眼,头发垂落下来挡住大半张脸,她签字的手有些飘,她想了很多,然而脑海里好像又只是一片空白。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魏筹的场景。 他在母亲的带领下向她走过来,对她风度翩翩的微微一笑,喊她:“尤小姐,你好。” 她站在高高的旋转楼梯上睥睨他,神情冷漠,没有答话。 她觉得他的眼睛就像神秘幽微的山谷,泛着清冷的光,不易接触,却又勾人心魄。 对她无礼的态度,他丝毫不以为意,后来在餐桌上还能继续和她闲聊,即使她的态度不咸不淡。 他其实说话很有意思,他去过很多地方,见多识广,他只要给她看到他微不足道的一面,就足够吸引她。不是她去的地方不够多,而是那是一种生活在高岭之上的人对凡间的向往。 然而从一开始尤文溪就竖起了心防。那是一种属于软体动物下意识的自我保护,在有了危机感后会不由自主缩进自己的躯壳,又或者竖起满身的刺,将柔软的地方遮挡起来。 魏筹初来中国好像没有半点不适,有朱华的带路在桐城混得风声水起。朱华看好他,尤宝刚看好他,外界都看好他。他就像一尊金佛,人人都想把他请回家。然而他有什么好,尤文溪总觉得自己看不出来。 华尔街不是那么好混的,穷途末路的陌栗不是那么好扭转乾坤的……她不懂也不感兴趣,就只当听不见。 她觉得他找她假结婚是居心叵测,他演戏演得那么真情实感是图谋不轨,他的风度翩翩是矫揉造作,他的彬彬有礼是装腔作势……她觉得自己不可能爱他,那便无论如何都不会有意外。她跟自己说,你不爱他。说久了,旁观的人信了,她自己也信了,信得比什么都死心塌地,连那一晚那么诚实的反应都可以熟视无睹。一边庆幸他什么都忘了,一边恨他凭什么可以什么都不记得。 凭什么她已经沦陷了,他还在岸上,泰然自若,观望她,像观望一只落水的猫。 尤文溪狠狠划下最后一笔,差点将纸张捅出洞来。 对面登记员冷静的声音从她的脑海里冒出来:“你怎么不填,不想离了?” 她没有不填,她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迫切地想和他离婚,离了婚一切都解脱了,不管爱还是不爱,那都是以前的事了,都会随着这段似是而非的婚姻化作尘土,剥离出她的世界,让她从浑浑噩噩中恢复清明。 一滴温热的水珠打在她手背上,让她狠狠一个激灵,握着笔的手不断用力,仿佛要将那支笔拦腰截断。 “不填了,”一个低沉的声音道,“不离了,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随着话音落地,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像抚弄一朵娇嫩的花,慢慢将尤文溪握笔的手揉开,让笔掉下来,让她纤白的手指绽放在他的手心里。 魏筹道:“我们去医院。” 36、成全 医院离民政局不算太远,尤文溪没开自己的车,魂不守舍地就跟在魏筹身后到了医院,好像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 魏筹下车替她打开车门。 尤文溪坐在车里好一会没动,出神地看着他。 魏筹始终耐心地等她。 尤文溪手动了动,最后又收了回去:“我自己来。” 魏筹掩去眼里的失落,笑了笑,退到一边。 医院的走道很长,时有挺着大肚子或者抱着孩子的母亲经过,他们身边不是有爱人就是有亲人,总不会一个人。而不管是谁,脸上的笑容总是不变的,幸福、简单、满怀期待。 魏筹和尤文溪并肩而行。 尤文溪仰头看他,他轻声问:“你一个人来过医院几次?” 尤文溪想了想:“两次吧。”有一次她喝酒,是井西送她去的医院。 想到这她有点心虚,想起医生跟她说的那个病症,那种忐忑的感觉又一次如影随形。 要是孩子有什么事,大概魏筹会因为觉得亏欠她而原谅她,她自己却没办法原谅自己。 见她情绪突然低落,魏筹以为她想起一个人来医院的感受,忙道:“以后我们都一起来。” 尤文溪点点头,心里轻叹一声,努力不去想那件事。 自家医院,自从尤文溪来过一次之后,医院就组成了随时待命的专家组,连给尤文溪打针抽血的都是医院里最权威的妇科医生。 做唐筛的时候,尤文溪忍不住问领头的那个妇科主任。 “现在是不是可以检查孩子是否患有胎儿酒精综合症了?” 主任很惊讶道:“你喝过酒?” 魏筹也忍不住看向尤文溪。 尤文溪避开魏筹的视线,只面向医生:“喝过一次,大概十周的时候喝的,那个时候因为喝酒还出现了先兆流产的症状。” 主任面色变得沉重:“那你这很危险啊,孕妇喝一点点酒都有可能损害到胎儿身体,你都喝得差点流产了。” 尤文溪瞬间面色苍白:“现在可以检查出来吗?” 魏筹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尤文溪,也询问地看向医生。 医生凝重道:“现在也可以检查,但是可能不会那么准确。就是做唐筛,也不能百分之百确定孩子不会患有唐氏综合症。做唐筛是为了避免生出先天愚型的唐氏胎儿,要检查fasd,都是做这个。医院会尽力帮你,如果这次唐筛结果不好,后面再做羊水穿刺。不过……” 医生这一顿,尤文溪的心不由高高提起,抓着手包的力气都不由大了几分。 医生道:“羊水穿刺不是很安全,有百分之十的可能会流产,要做这个,你们要想清楚。”这风险其实并不算大,但这位孕妇不是一般人,主任说这话时自然就更慎重一些。 尤文溪被医生一番话说得心里更加难受,越发后悔那个时候的自己任性妄为。她有些泄气的垂下头,将脸埋入手心。 从民政局到这听到这些消息,她只觉得身心俱疲,第一次听到孩子可能患fasd的时候她都没觉得这么绝望痛恨过。 无论是感情上的茫然还是对孩子的内疚,甚至是对魏筹的内疚,各种情绪交织错杂着,足以摧毁她从民政局出来就脆弱不堪的壁垒。 心脏像系着一口巨石,牵扯着她不断下坠,她眼前一片黑,鼻子酸涩,眼眶发胀,眼泪却一滴也掉不出来。 魏筹坐在尤文溪身边,手指收拢又张开,过了一会他扭头看向主任,使了个眼色让他出去。 主任识趣地出了门。 魏筹抬起手,在尤文溪背上轻轻拍了拍:“文溪。” 尤文溪深深呼吸,摇了摇头,站起来:“走吧,我不想待在这了。” 孕检也差不多做完了,魏筹没有废话,站起来和她一起离开。 出了医院,尤文溪整理好情绪,上车,对魏筹道:“四处逛逛吧。” 魏筹回头看了一眼尤文溪,没说话,只是发动了车子。 他看出尤文溪现在心里很乱,估计更想一个人静静,他说再多她也不见得能松快一点。 从医院出来已经是黄昏时分,魏筹开着车绕江而行,江风吹得波光粼粼的水面碎金烁烁,远处的夕阳慢慢沉寂,像一个流浪者,踽踽独行,漂泊于壮丽美妙的天际。 后来开到一处码头,尤文溪让魏筹停车,俩人便沿着江岸散步,江面上有货轮停泊,工人的身影被夕阳拉得无限长。尤文溪靠着花岗岩围栏,一手拢住头发,突然开口:“今天在民政局遇到一个小孩。我不知道为什么那对夫妻离婚要带着孩子一起去。他看起来很难过,一直哭,对孩子来说,父母离异是不是一件很惨的事?” 魏筹微微一愣,随即斟酌道:“大概吧。” 尤文溪笑笑:“都说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你不是孩子,估计也难以体会他们的心情。也许我们觉得离婚对他来说没什么,爸妈都在,都始终爱他,可是他大概会比我们敏感更多。一个家里,有爸爸,有妈妈,有他,那才是完整的家庭。因为等他长大以后,他遇到的都是这样的家庭,他的与众不同不会让他觉得开心,他说不定会想,为什么我的父母从来不住在一起,他们是不是不爱我。孩子以后可能患有fasd,他会不会又想,是不是爸爸嫌弃我……也许现在你还能给他足够的爱,还能安慰他,但等你结了婚有了自己的家庭,又有了其他的孩子,可能我也有了新的家庭,给他生了弟弟妹妹。他在这其中又会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他的地位还能始终不变吗,我们对他的爱还能丝毫不打折扣?” 魏筹意识到尤文溪在说什么,瞬间觉得心情复杂。 她在妥协,为了孩子妥协。 过程出了点意外,但最终结果也算是得偿所愿,魏筹却没有半点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唤道:“文溪……” 尤文溪看着江面,打断他,声音越发轻:“孩子的事,我一直觉得对不起他,也觉得对不起你,因为我的任性,最后可能造成一些难以挽回的恶果。我不该喝酒,但是那个时候……我真的没有料到今天。” 魏筹心底涌起一些烦躁:“你不要再说了。” 尤文溪难受地撇开头。 江风有些大,魏筹踱了踱步子,看一眼身形单薄的尤文溪,吐出一口浊气,将外套披到她肩上:“要说不该喝酒,最不该喝的难道不是我吗?” 尤文溪没有说话,只是看起来有些无助地抱紧了身上的衣服。 魏筹道:“自责也没用,文溪,更何况谁都不知道孩子具体是什么情况。” 尤文溪轻轻“嗯”了一声。 魏筹揉了揉额,靠近一点,抬手扶住尤文溪肩膀,让她转过身来,将她抱进怀里。 “担心他没有完整的家庭,那我们就给他一个完整的家庭。”魏筹按住怀里人的头,让她埋在自己颈窝,“我不管你现在想什么,在你说完前面那段话后你就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他微微一顿:“在你放下笔跟我出民政局的时候就已经没有反悔的机会了。我不会再和你离婚。” 尤文溪声音很闷:“你那天在董家说过的话还算数吗?” 不过半秒,魏筹反应过来:“一直都算数。” “我现在很累,”尤文溪的声音有些飘,“我真的太累了,我不想再去分辨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我就当是真的。魏筹,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一辈子都没有爱上你,你也不可以背叛我。你答应我。” 她抬起眼,看向魏筹。 魏筹低头和她对视,声音沉闷微哑:“我答应你。” 尤文溪眼眶一热,她轻轻笑出来,像是放下了什么重担,眼睛里的光都仿佛轻盈起来。 她踮起脚主动揽住魏筹的脖颈,抱住他:“我很自私对不对。谢谢你成全我。” 魏筹抱紧她,也觉得心脏不再那么沉甸甸的:“也谢谢你成全我。” 在路灯亮起的时候,魏筹开车带尤文溪去了附近的酒店,俩人相安无事地吃了一顿晚饭。 饭后魏筹送尤文溪回家,夜幕像给城市蒙上了神秘面纱,尤文溪靠在后座,昏昏然注视着前面认真开车的魏筹。 他将外套脱下来给她当毯子盖,身上唯一的衬衫穿得整整齐齐,从后面看,领子拉得一丝不苟,一整个下午,他头发也没怎么乱,侧脸安静,轮廓稳重深刻。 尤文溪轻轻吐出一口气,脑子里乱七八糟地转着许多东西,像是一台塞满衣服高速运转的洗衣机。轰隆隆的,要炸开一般。 她还是选择和魏筹在一起了,回忆起从前的纠结,不免觉得可笑。她像陷在沼泽里,拒绝抓住他递来的树枝,却忘了她总归是要爬上去面对他的。 她希望他们之间的感情不掺杂任何其他的因素,却忘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不可避免地会横在他们之间,也忘了这个孩子也是他们感情的一部分。 直到现在,她仍然不敢放下心防去一心一意地相信他,但她愿意给他机会,给自己机会,用未来漫长的时光去判断这是不是一场更为浩大的好戏。 她怕错过,以后连戏也演不成了。 就算给孩子,给她,塑造一幕幸福美满的假象,如果这幕假象到她临死的那一天也不会被戳破,那就算是假的,又有什么关系。 到尤宅后,魏筹并没有进屋,借着院子里微弱的灯光帮尤文溪理了理头发:“早点休息,不要胡思乱想。” 尤文溪点点头,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道了声晚安便往回走。 但没两步,魏筹又喊住她。 “文溪。” 尤文溪回头。 被她清澈的双眼注视着,魏筹扬了扬手,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往前走了一步,堪堪停在她面前。 夜色极好,月光落在她脸上,面容柔和,唇色红润。 魏筹克制住亲她的冲动,再次抱了抱她。 “晚安。” 第32章 血拼 不要着急,会看到哒~ 这顿饭吃到这里,井西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尤文溪为了让他好好消化她之前说的话,也没再开过口。 只有走的时候,尤文溪才道:“你这顿饭吃了两万多。” 井西放筷子的手微微抖了一下,筷子顺着桌面滚到了地上。他弯腰要捡,尤文溪拦住他:“等等,这个不需要你亲自动手。”说完她微微抬高了音量喊道:“服务员,这位先生筷子掉了。” 候在屏风后的服务员进来,先微微鞠躬:“这位先生,请让我为您换新的餐具。” 尤文溪摇摇手:“不用了,我们已经吃完了,你把筷子捡起来就行。” 服务员道:“好的。”说完她弯腰捡起筷子,却并没有放到桌子上,而是微微弯腰退了出去。 尤文溪见井西一直望着服务员,解释道:“他们不会在客人还没离桌的时候收拾桌子,确定我们结束用餐并且离开餐桌去结账时才会收拾,全程不用一分钟,并且能收拾得干净整洁,如同你坐下之前。” 井西已经努力表现得很克制,但他微微紧绷的手臂肌肉和难得无措的眼神还是暴露了他来到这里后内心复杂的情绪。 下楼时井西接电话落在了后面。 老鼠在电话那边嚎:“井哥你知道尤老师把账给结了吗,五十个人四千多啊,说结就结……” 尤文溪走在他前面一两步,当他心神重新回到她身上,才发现他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直到这一刻才发现,尤文溪去参加他们自助餐厅聚餐的打扮,放在这里竟然也毫不违和。 上身带刺绣图案的短袖衬衫,下身七分长的藏蓝色a字裙,看起来材质上佳,虽然款式简单,但绝对大方得体。 她体态优雅端庄,腰背挺直,亭亭玉立,站在豪华的旋转楼梯上往下看,就像睥睨臣民的公主,不,女王。 俩人沿着长而宽阔的楼梯下到一楼,迎面撞上一行西装革履衣冠楚楚的男女。 魏筹被众人围在其中,一马当先。 俩人漠然对视,那一瞬间暗潮涌动,气氛竟显得有些凝滞。 有人认出尤文溪,刚想喊,却被人拉了拉袖子,一个尤字冒了个头又咽了下去。 魏筹终于笑了笑,只盯着尤文溪,道:“和朋友来吃饭?” 尤文溪不答反问:“你也是?” 魏筹点点头,扬扬手示意身边的人:“都是合作伙伴。” 尤文溪哦了一声:“那祝你们合作愉快,生意兴隆。” 魏筹低低沉沉地嗯了一声,道:“承你吉言。”说完他退开一步,旁边的人也识相让路。 魏筹伸手示意:“你有事先走。” 尤文溪向魏筹的那几个合作伙伴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最后扬起下巴,带着井西接受臣民朝拜般抬头挺胸地走了过去。 魏筹盯着走在后面的井西,面色冰冷,眼神阴晴不定。 一对看热闹的情侣和井西擦肩而过,声音不大不小:“他们俩真离婚了吧,这么客气,之前多恩爱啊。尤文溪这次还带了小姘头,就这么撞上不嫌尴尬吗?” 井西回头,那群和他仿佛两个世界的人已经走到了楼梯拐角处,那个领头的男人像是察觉到什么蓦地转头和他对视,视线冰冷又莫名透着些许悠然,就像一只吃饱喝足的豹子,漠然又无趣地看着脚下努力往陡坡上爬的蚂蚁。 上车后尤文溪微不可察地吁了口气。 井西扭头看她:“他是谁,为什么你看到他那么紧张?” 尤文溪不可思议地看向井西:“我紧张?开什么玩笑。” 井西没说话,脑海里回想起尤文溪在和魏筹对视时,不由自主攥紧手袋的动作。 尤文溪说完这句话不知道是不是觉得有点心虚,开着车一路没说话。 到了青柏路后井西下车,道了再见,刚要走,尤文溪又降下车窗喊住他:“你要跟我说什么来着?” 井西脚步一顿,回头看她。青柏路的路灯低矮昏暗,好像连灯光都蒙着油垢灰尘,阴影里井西的脸模糊不清,尤文溪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但突然觉得心口被刺了一下,因为她感受到了他身上浓得化不开的失望与无助。 他像一头暴露了弱点被击溃在地的小狼崽,仿佛要示弱求助,几经挣扎却仍然坚强地自己站了起来。 “没什么。” 说完这句话后他就消失在了夜幕里。 尤文溪确定望不到他的身影后才慢慢将车窗升了上来,有点担忧地想,会不会过犹不及? 、 青柏路里面的老居民区因为这么多年不合理的城市规划,路况变得越来越复杂。纵横交错如同迷宫。 但井西闭着眼都能摸到自己家。 左拐、右拐、直走……10米、20米、50米……他像一颗置身棋盘的卒,按照预定的轨迹,起到预定的作用。 他以为这辈子的意外到父母去世的那一刻为止。接下去的日子他会过得古井无波了然无趣。他只需要让自己活得像个人,不需要太有人样。反正他们临死也是这样说,所有人都是这样说,井西,你不用太努力,你只要好好的过日子就行,照顾好廖晴,照顾好廖晴爷爷。 他以为自己活下去的使命就是照顾廖晴,照顾廖晴爷爷。谁让他们最后把他托付给了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带着拖油瓶的老人。 他有的时候也会想,如果没有那场车祸,他和廖晴会是永远互相看不顺眼的邻居,他不会和这样离经叛道的女生有任何交集,他依旧是贫民窟里最与众不同的天之骄子。他可以在父母的庇佑下一辈子骄傲、自得、眼高于顶,他可以在多年后功成名就之时,将父母接出这里,在所有人艳羡崇拜的视线里扬长而去。 如果青柏路老居民区永远都在,那他会成为他们口口相传的励志典范,即使不相熟,他们提起来井西这个人也会觉得自豪骄傲。 因为他是青柏路老居民区出去的,他们与有荣焉。 他曾经妄想做一个被人仰望的人,做一个改变自身甚至改变环境的人,最后他成了一个被环境同化的人。 他像一座泥塑,被人打磨雕刻得光滑而完美,高高矗立在人的视线上空。被人膜拜久了,他真的以为自己是大理石构造,镶金嵌玉。却忘了,他身处泥坛,一个刚开始浸没他脚踝的泥坛,当有一天他的骄傲自满达到了顶峰,泥坛日积月累的冲刷终于将他的双脚磨成了泥浆,他轰然倒下。从此再没起来。 他以为他会永远成为泥坛的一份子。 井西喘着粗气,终于爬上附近一座废弃的高楼。 城市的灯火像一条巨龙盘旋而去,钢筋森林里尽是世间炎凉。 世界像一只巨大的眼睛,满带着对外界的好奇与无知无畏,那些纸酔金迷火树银花,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尽数走马灯一般在他瞳孔上留下绚丽的色彩,最终如奔腾的江水,伴着璀璨繁星与婆娑夜影汇入浩瀚四野。 他不过是渺茫天地间的一只蝼蚁,可谁不是蝼蚁。他站在高楼上俯视这个世界,每个人都不过是他手心大小,谁又比谁来得更高贵。 他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意外,让他从泥坛里慢慢站起来,剥落*的泥塑外壳,长出一颗磐石般坚定的心。 他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意外,让他明白,活着不是为了别人,即使是父母,活着是为了更好的自己。 …… 廖晴烟瘾上来了,从抽屉里翻出一枚口香糖,刚要剥开放进嘴里,井西推开了她的门。 老居民区的灯光十几年没换过,始终是那种钨丝灯,惨黄惨黄,照久了好像能发热,暖洋洋的。 廖晴有点出汗,仰头看杵在门口的人,只是刚挑起眉,就听他道:“我打算复读。” 井西的声音很低很沉,就像嗓子眼压了点什么东西。 廖晴没有把眉毛放下去,她维持着那个有点不耐的表情:“好啊,别打扰我吃糖。” 井西看着她,扶着门的手动了动:“你父母应该不会同意。” 廖晴撇撇嘴:“天高皇帝远,他们管得着嘛。” 廖晴的父母一直在新加坡打工,偶尔会打电话或者寄钱回来。 井西父母留给他的钱,都在他们手里。 他们确实管不着,但最重要的东西却被他们掌握着。 “我只是通知你一声,可以和他们说说。” 廖晴眼里闪过了然,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你想要他们把钱给你,还不如求我。” 井西皱眉,想说什么,却听廖晴道:“我跟他们说,我不读了,反正都被学校开除了,应该也没哪个学校愿意收留我。我以为这是个很有爆炸性的新闻,他们应该能被炸得跳起来。”廖晴坐到床上,面色变得很平静,“但是他们反应却很奇怪,说,好吧,晴晴你早点**也好。这算怎么回事?” 井西无言以对。 “我觉得他们在新加坡可能又有自己的新家庭了吧,”廖晴慢悠悠道,“所以你求他们还不如求我,我找个工作,供你上学呗。你初中成绩那么好,要不是……我可不想我们家成为耽误你的罪人。 只是,我不太明白,你怎么想通的?” 井西无法直视廖晴过于平静的双眼,他突然发现他们其实是一样的人,一个父母双亡,一个有也等于无。他有时候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廖晴诸多关注,但这一刻突然发现,他们内心的坚持与孤独都是一样的。 当年他父母也在新加坡,初三的时候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回来看他,最后却死在了家门口的车祸里,他放学回来,目睹了他们躺在血泊里的惨状。他听到的最后一句双亲的话,是他父亲告诉他。 第33章 小猪 38、小猪 情人之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俩人刚确定关系,正是热恋当中,更是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能相对傻笑。但魏筹有工作,不可能总是在家陪着闲得长草的老婆,连接电话可能都要挤时间。 但尤文溪没给魏筹打过电话,怕耽误他工作,倒是魏筹每天三个电话,担心手机辐射还总是打家里的座机。早上怕打扰尤文溪睡觉,一般到半个上午才打,半个小时挂,中午打得时间长一点,有说不完的话,晚上更甚,如果不加班,魏筹还会来尤宅吃晚饭,陪尤文溪散步,偶尔也会歇在尤宅。 尤文溪上次购物去男装店买的领带也终于找到机会送给魏筹,倒让魏筹颇为惊喜。 有天朱华下午出差,午饭时间在家收拾东西,实在受不了俩人的黏糊程度,道:“你搬出去吧,天天缩在娘家像什么样子。” 惨遭嫌弃,但尤文溪还是厚着脸皮蹲在尤宅,因为魏筹都没开口让她去他那,她就更不可能自己跑过去了。 朱华出差走了,尤文溪要去医院拿唐筛结果,魏筹来尤宅接她,却先带她去了机场。 这个时候尤文溪才知道,魏筹爸妈以及那个妇科医生都来了。 以前不是没见过魏筹父母,但那个时候根本没把他父母当公公婆婆看,还能装得气质端庄优雅,从容不迫,现在虽然也能装,但还没见到人已经一手心的汗。 魏筹几次要去牵她都被她避开了,弄得魏筹十分不解,过了会见尤文溪偷偷擦手心才反应过来,不由笑出来。 尤文溪横他:“不许笑,为什么不提前和我说?”毫无准备就要见面。 魏筹这次终于牵到了媳妇的小手,淡然道:“你不用怕,他们只是来随便看看。” 这能是来随便看看吗,明显是因为她怀孕了还喝酒了才来的好吗,她之前怎么就没想到魏筹通过他父母找医生,他父母也会知道她怀孕还任性的事,顿时觉得自己一怀孕好像就变傻了,连这么简单的事都没想到。 尤文溪印象里公公魏秦是个很严肃的人,婆婆朱莉倒是爽朗大方,但爽朗大方应该也会教训人啊,虽然可能不会那么严厉,但越宽和反而越能让人有内疚感。 尤文溪气不过地踩了魏筹一脚。 被老婆踩,魏筹只能当成甜蜜的负担,笑纳了。 “你真的不用紧张,他们只是来帮我们想办法检查这个孩子的问题的。” 尤文溪轻哼:“谁紧张了。” 嘴硬又傲娇,魏筹笑而不语,只掐掐她手心。 三人到达机场,都是轻装简从,从出口出来,朱莉看到魏筹和尤文溪张开大大的怀抱,将俩人抱了个满怀。 “哦,握的宝贝们。”朱莉说中文很别扭,但她和魏筹一样,坚持来了中国就说中国话。 至于魏秦,尤文溪只是随着魏筹喊了一声爸,并不热络。 那个妇科医生琳达是个六十出头的小老太了,但看起来精神矍铄,虽然一头花白头发,但并不会让人觉得她年纪大了。 尤文溪和魏筹都和她拥抱了一下。 到机场外,魏筹去取车,尤文溪陪着他父母以及琳达聊天。 朱莉冲尤文溪眨眨眼:“你现在害省握蛾子的气吗?” 尤文溪反应了一秒钟,忙答:“我没有生他的气啊。” 朱莉瞬间眉开眼笑:“那就太好了。” 这句话倒是说得很标准。 尤文溪不解道:“我为什么要生他的气?” 朱莉费劲地解释:“饮为,我蛾子说,他让你不开心了,所以你才去喝酒……” 尤文溪明白了,张张嘴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倒是一直没开口的魏秦道:“魏筹我已经在电话里骂过他了,夫妻之间有什么事,不要拿孩子开玩笑。” 虽然具体情况不是这样,但被公公这么教训也不算错,尤文溪愧疚道:“以后再也不会了。” 朱莉在一旁摆手:“不不不,是握蛾子的错,他不应该惹你省气。” 尤文溪就知道会这样,虽然她只见过魏筹父母一次,但已经足够她了解他们的脾气,闻言只好笑而不语。 朱莉还想说什么,比划了两下,却被魏秦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亲爱的,车来了。” 板着脸喊亲爱的,竟有种莫名的萌感。 尤文溪不禁笑了一下。 朱莉招呼尤文溪:“商彻。” 这两个字不需要尤文溪反应,魏筹请琳达上车后已经过来牵尤文溪了。 尤文溪感觉自己像个小孩,被魏筹牵来牵去。放暑假以来,她头一次坐到了魏筹的车子的副座,还有点不习惯,回头问长辈:“爸妈,琳达女士你们还好吗,挤不挤?” 琳达说no,朱莉说卜挤,魏秦摆手。 真是三个有趣的人。 到医院后,专家组一行人听说了琳达的大名后倒并不震惊,但还是对这位世界妇产科界的大牛表达了热烈的欢迎,纷纷握手,甚至拥抱。 尤文溪所有的检查单子都交到了这位琳达女士手上。 尤文溪的唐筛结果不太好,但琳达只说了一句话:“don'tbeafraid.” 尤文溪瞬间心便安定下来了,猜测这应该就是大牛的自信,让人油然而生一种信任感。 但是她紧接着又道:“不管这个孩子是否患有疾病,如果你们选择留下他,那就用爱去包围他,上帝知道了,一样会用爱回馈你们,你们以后一定能生出健康的孩子。” 虽然琳达说的是英语,语速又快又带口音,但尤文溪都听懂了:“……” 在场的几个医生倒没有露出什么意外的表情。 主任还解释了一下:“尤小姐,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们只能在产前检查出孩子是否患有唐氏或者fasd,但不能避免出现这种情况。实在没办法,如果你不想生下这个孩子,我们可以找最好的医生为你引产。” 尤文溪听到引产只觉得眼前发黑,靠着魏筹问道:“你说什么?” 主任怕她被吓出事来,忙又道:“尤小姐现在大可不必担心,后期我们还可以做羊水穿刺。” 可是羊水穿刺检验染色体是否异常也只是排除了孩子没有罹患唐氏的可能,那fasd呢,现在唐筛结果不好,是不是意味着她孩子可能已经患上了fasd? 尤文溪终于回过神来,眼圈瞬间红了。 魏筹早反应过来,心里也不好受,向众人点点头,半抱着尤文溪出了门。 他牵着尤文溪,和她十指相扣,带着她出门,往医院的人工湖边走,在长凳上坐下来。 尤文溪靠着魏筹,也不知道是不是眼泪流干了,竟然只是怔怔出神,一滴眼泪也掉不下来。 湖边有生病的小孩在喂鱼,有临产的孕妇在爱人的陪伴下遛圈,还有其他穿着病号服的病人。 尤文溪觉得心里一片凄凉,悔恨的情绪能把她烧成灰烬,抚摸着肚子,一想到这个孩子生出来也许不是个健康的孩子,不能像其他孩子那样正常地生活,就觉得自己实在是十恶不赦。 就像魏筹父亲说的,对别人有再多不满,为什么要拿孩子开玩笑呢。最后悔恨的还不是自己。 “文溪,”魏筹抱着尤文溪,打断她的自怨自艾,“我带你去个地方好不好?” 尤文溪哪也不想去,但在魏筹期待的眼神下还是点了点头。 见尤文溪答应,魏筹先打了个电话,然后回医院见魏秦等人。 他要带尤文溪去一趟津城,先将琳达女士和父母安顿好,然后带尤文溪去尤宅取出行衣物、用品。 魏筹也有衣服在尤宅,倒不用再回公司附近的公寓一趟了。 收拾好出门,尤文溪嘱咐了佣人,让她通知尤宝钢一声,便把自己全心全意交给了魏筹,任他带自己去任何一个地方,只要能让她暂时忘了一些烦恼。 高铁到达津城后,尤文溪见到了来接人的魏长青。 魏筹结婚虽然没有通知魏家,但后来魏长青从老爷子那知道,还是补了礼。只不过这礼收在了魏筹手里,尤家没一个人知道。 尤文溪自见过魏靖后就知道魏筹家世至少在家庭成员上就没有她母亲调查的那么简单。但她一直没问,现在魏筹带她来见他的亲人,她也不动声色,就看魏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魏长青不知道魏筹和尤文溪是协议夫妻,老爷子说起时,也只是发火魏筹结婚不通知他这个老头子,是不是不把他放在眼里云云。 尤文溪和魏筹过来,他在电话里知道俩人和好了,信以为真,还很高兴,见到俩人自然热络地喊二哥二嫂。 魏筹正式地和尤文溪介绍了魏长青。 “这是我大伯的小儿子魏长青,比我小两岁,上次那个小孩叫魏靖,是我小叔的独子。” 魏长青听到魏靖的名字,笑道:“那小子在桐城玩得怎么样?我打电话给老爷子,他在电话里跟我说,回去后就天天告状,说你不但欺负怀孕的二嫂还欺负他,砍他手刀,最重要的是总欺负他,还迫不及待地把他送走。” 魏筹笑笑道:“他太闹了。” 尤文溪道:“我倒觉得挺好。” 魏长青在前面开车,回头看了一眼俩人,笑道:“二哥,我还给魏靖打了个电话。” 魏筹嗯了一声,问:“说了什么?” 魏长青笑道:“他说他不小心戳中了你的痛脚,所以你迫不及待要把他送走,他哪戳你痛脚了?” 魏筹想起魏靖在病房里那不经意的一句话,似笑非笑:“你觉得我能告诉你?” 魏长青完全不惧他,笑着问尤文溪道:“二嫂,你不好奇吗,二哥这种无坚不摧的人还能有什么痛脚,还被魏靖那小孩戳中了。” 魏长青语气不紧不慢,说话不显得咄咄逼人,让人十分舒服,尤文溪笑道:“好奇啊,但既然是痛脚他能说吗。” 魏长青开玩笑道:“那到地方后,他要是不答你就让他跪搓衣板好了。” 尤文溪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差点笑出泪来,扭头看魏筹:“你跪吗?” 魏筹摸摸她眼角,眼神温柔:“你高兴我就跪。” 仗着魏长青要专心开车看不见,尤文溪笑着倒在他怀里。 要去的地方有些远,魏长青开了一辆宽敞的路虎,尤文溪累了就缩在魏筹怀里睡觉,不累就趴在车窗上看风景。 他们走的路很偏,出了城后都是碧波**的田野,旷野的风都带着稻香。 出高铁站后,尤文溪心情已经不像之前那么糟糕。 她靠着车门,被风吹得头发飞扬起来,她问魏长青:“你累吗,要不要换你二哥开?” 魏长青不累,笑道:“没关系,这点距离还用不上二哥。” 尤文溪轻轻嗯了一声:“累了你说,让他开就好。” 这语气俨然已经把魏筹划分到自己的阵营,使唤起来无须客气。 魏筹手心里轻放着她柔若无骨的手,像捧掌上明珠,轻抚一下都怕留下痕迹,闻言不禁笑了,又珍惜地握得更紧。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一处村庄,在津城郊区,地处偏远,开了许久方见到漫山的竹林,越往里开,环境越是清幽安静。 夜渐渐深,再开车窗有些凉,尤文溪靠在魏筹怀里,用极低的声音问他:“还有多久?” 魏筹打开行李袋,找了一条薄毯裹住她:“可能还有半个小时,饿不饿?” 尤文溪摇摇头,扯着毯子将魏筹也裹住。 魏筹火力壮,一点也不热,和尤文溪握在一起的手甚至出了点薄汗。他低下头亲亲尤文溪的发顶:“那无不无聊?” 尤文溪笑:“无聊的话你给我讲故事,我记得你上次的睡前故事我只听了一半吧。” 魏筹失笑:“睡前故事当然只能睡前听。” 尤文溪也没勉强,想了想问道:“那是真实的故事吗?” “是,有兴趣的话,以后有机会再接着跟你说,或许你还可以见见小狐狸的家人。” 尤文溪笑出来,掐掐魏筹手心,调侃他:“不是小猪?” 第34章 长乐 39、长乐 再开一段,却穿过一处山谷,到了海边。这地方就像世外桃源,从秘径穿过,豁然开朗,就像古诗里写的,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车子停在山顶上,星空汇成长河,波光粼粼,山下民居的暖黄灯光像空灵剔透的水晶,被随手洒下,骨碌碌滚落,嵌在山石之间。 远处有海浪的低语,像情人间的低喃,空气与风都是干净的,有些潮湿,像婴儿带着奶香的呼吸。 黑暗是造物主挥洒画笔的底布,演绎精彩绝伦之余,又给人留下无限遐思。 魏筹取了件外套裹住尤文溪,牵着她沿着小径下山。 小径并不陡峭,水泥砌成豆腐状的石阶,十分好走。周围有竹竿一般又细又长的灯柱,路灯幽幽的,像一轮从天下掉下来被不小心挂在这的月亮。 这地方梦幻的像画里的景色,尤文溪被这天地吸引,每走两步都要停下来看一看。 魏长青走在前面,魏筹走在她身边,俩人都很有耐心,半点也不催她。她停下来看风景,魏筹看她,魏长青看他们俩。 走走停停总算到了要去的地方,那是一间两层高的白色小别墅,建在半山腰上。 魏长青去敲门,尤文溪总觉得里面会出来一个梳着大背头,彬彬有礼的英国管家,但最后出来的是一个头发花白,坐着轮椅的老太太,她端坐在轮椅上,模样郑重地像在会议室里开一场至关重要的会议。她腿上搭着薄毯,细瘦的手搭在腿上,看过来的眼神像孩童一般清澈。 开门的是她身后推轮椅的人,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但看打扮,却略显得成熟,妆化得很精致,一条大v领高开叉的紧身裙裹得身材凹凸有致,低语浅笑都别有风情。 魏长青向老太太打招呼:“师母,近来身体可好?” 老太太微微仰头看他,像是在搜索着脑海中有关面前这人的数据,半晌后她笑道:“好,长青来了。”她看到魏长青身后的人,又笑道:“还带朋友来了,好。” 老太太身后的女孩笑道:“奶奶等你们很久了,进来吧。” 别墅内与外面简单的纯白又不太一样,暖色调为主,蓝色点缀其中,一眼看过去很有居家气息。在别墅里随处可见的是水彩画,各种各样的水彩画,除了悬挂在墙上的,立在客厅作装饰的,甚至还有直接以墙为画板的。 这么一看,似乎有些乱,却又很有艺术感。 而尤文溪看到画作上的署名,也被震撼到了。 古氓之,声名赫赫的水彩画艺术家。 老太太姓古,魏长青介绍时让尤文溪和魏筹喊古女士就好。而那个女孩姓乐,名止苦,是古女士的孙女,魏长青没有过多介绍她。 尤文溪三人到这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乐止苦做了晚餐,让几人吃完早点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尤文溪本来也困了,虽然后来被风景震撼到,但一到房间里,放松下来,就觉得困意又不断涌上来。 古女士因为等他们,强撑了一段时间,在他们吃饭的时候终于困得睁不开眼,被乐止苦送去房间休息了。 吃完饭回房,魏筹将洗漱用品取出来,让尤文溪先去洗漱,确定不用自己守着,他下楼去找魏长青。 魏长青在厨房帮忙洗碗,乐止苦坐在凳子上叼着根女士烟玩手机,俩人聊天。 乐止苦语气讽刺:“我真当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魏长青脸上表情平淡:“我不是来见你的,遇见了我也很意外。” 乐止苦嗤笑一声,收好手机站起来,走到魏长青身边,斜靠在大理石做的料理台上,露出胸前欲说还休的风景,悠悠吐了他一脸烟圈:“两年前我一毕业就把佣人辞退了,你和我奶奶通过电话,你别告诉我你真不知道。” 魏长青连眉也不皱,从头到尾表情都没有变过,他将洗好的餐盘擦干放进消毒柜,道:“我知道又如何,难道我连随便遇见一个人的权利都没有了,大街上和谁擦肩而过,那不是我能控制的。” 乐止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魏长青道:“别再抽烟了,一个老人一个孕妇,注意一点。” 乐止苦低头,拈着烟又轻吐一口烟圈,表情被这灰蒙蒙的烟雾遮掩得有些不真实:“你想关心我就直说啊,非要拐弯抹角,我有那么没数吗?” 魏长青放好东西往厨房外走:“除了别在老人孕妇以及我面前抽,其他时间随你。”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打破乐止苦最后一点妄想:“我不想吸二手烟。” 留在厨房的乐止苦目送他离开,片刻后将烟放到水龙头下,让滴落的水滴打湿烟头,嘲讽一笑:“科学家。” 魏长青走到别墅二楼,露台上魏筹正端坐在沙发里,眺望远方。 他走过去:“怎么没在房间里陪嫂子?” 魏筹扭头看他一眼:“她在洗漱,应该已经歇下了。” 魏长青坐到他身边,静了一会道:“找我的?” 魏筹没说话,海浪声低吟,片刻后他道:“这次麻烦你了。” 魏长青笑笑:“你是我二哥,和我说这种客气话。” 魏筹露出一个带着暖意的笑来。 魏长青又道:“希望这次嫂子能看开吧,你也不容易,谁都不想孩子生出来……”身体不好。 魏长青没再说,房间里传来的声响打断了他的话。 魏筹回头看了一眼,急忙站起来:“文溪?” 房间里尤文溪打碎了一只杯子,正躬身在捡地上的碎片。 魏筹快步过去抓住她的手:“别捡了,怎么出来了,渴了吗?” 尤文溪起身,看起来不太高兴,她只是点了点头,反握着魏筹的手没有松开。 魏长青过来道:“我来收拾吧,二哥你带嫂子回房。” 魏筹将尤文溪抱起来,对魏长青道:“麻烦你了。” “没事。” 魏筹送尤文溪回房,把人轻放到床上,单膝跪在床沿吻她眉心:“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倒水。”他说完起身,尤文溪却揪着他衣服不愿放开。 “怎么了?”魏筹温言问她。 尤文溪轻声道:“陪我躺一会好不好?” 魏筹猜她可能又难受起来,有点后悔让她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不禁安抚地摸摸她头发,道:“好。” 他给尤文溪盖好被子,在她身边躺下,连人带被子一起抱住:“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心里不舒服,尤文溪将头靠在他肩头,沉默地躺了好一会。 房间门被敲响,魏筹亲亲尤文溪的头发:“我去看看。” 门外,魏长青很贴心地送了温水过来。 “嫂子没事吧?” 魏筹道了谢,道:“看起来情绪不高,你早点休息吧,不用担心。” 魏长青:“你好好安慰她,孕妇心思都比较敏感。” 魏筹道了声“我知道”,合上门回到床边。 喂尤文溪喝了水,魏筹收拾衣服去洗澡,回来才进被子里将尤文溪抱了个满怀。 尤文溪靠在他胸前,轻声道:“他刚刚动了,我吓了一跳,手一滑打碎了杯子。” 魏筹将手覆上尤文溪的肚子,笑道:“他淘气了?” 尤文溪仰头看他,借着朦胧的夜色打量他的眉眼。 黑暗里魏筹才更像个黄种人,看不清面容,但能听到他字正腔圆,吐词清晰的声音,低沉微哑:“睡不着吗?” 尤文溪道:“你难过吗魏筹,如果孩子生出来,智力低下,畸形,你难过吗?” 魏筹低头和尤文溪对视,没说话。尤文溪却看到他眼里压抑的怅惘。 “你也难过对不对,”尤文溪伸手抱住他的脖颈,“可是你总是想尽办法安慰我。你带我来这,是不是想让我见见古女士,她是不是也患有fasd?” 古女士其实不是患有fasd,但确实生下来时就有身体畸形,个子十分瘦小,成年后的身高和一个十二岁孩子差不多。整个小学都没能学会最简单的加减乘除,说话口齿不清,不能完整地表达自己的意思,这种情况到她十三岁第一次接触水彩画才有所改善。 水彩画给了古女士新生,她像在一片黑暗中窥到了一个五彩斑斓的世界,十三岁以后她终于拥有了不一样的人生。 她不能用语言表达的,她能用各种天马行空的绘画记录下来,她学不会加减乘除,却能轻而易举找到画作里的黄金分割线。 成年后她嫁给了教魏长青生物学的乐教授,并且在他们四十岁那年收养了乐止苦,后来乐教授离世,乐止苦帮奶奶构建了这片她梦中的乐园。 这个村庄,之前存在于古女士送给乐教授五十岁生日的画作里,古女士希望能在乐教授退休那年,拥有一个这样的村庄,和丈夫颐养天年,但乐教授因为肺癌,于花甲之年辞世。那个时候,村庄连个雏形都没有。 古女士今年六十四岁,她与乐教授同岁,乐教授辞世四年,村庄建成两年。古女士如愿以偿住进梦中乐园,想要分享快乐的人却已经与世长辞。 “这是她的画,”储画室里,乐止苦换了一身简单的牛仔t恤,但依然挡不住火辣的身材,“偏抽象,这是早期的,看着应该还好,我爷爷死后她的画你可能就看不明白了。” 古女士的画被挂在一面很高的墙上,揭开防尘布,里面是一幅名为长乐的抽象水彩画,黄白深蓝三色相间的视觉冲击,让尤文溪明确感受到了昨天晚上看到村庄时的震撼。 “我一点点抽丝剥茧,将那些扭曲的线条拉直还原,才总算找到长乐雏形,后来又经过奶奶修改补充,又请设计师根据奶奶的画设计别墅村的建筑,才有长乐今天的模样。” 尤文溪赞叹道:“这个工作一定很复杂,而且后期要将一幅画变成现实也并不容易。” 乐止苦笑笑,又将防尘布遮上:“没费多大劲,这块地靠魏长青轻而易举就拿下了,承建公司也是他帮忙找的,至于钱,三分之二是你老公出的。” 尤文溪哑然。 乐止苦又带她看其他的画:“你老公帮忙建成这座村庄,等老太太逝世,这座村庄里所有空置的别墅都将打着古氓之女士与乐帏教授旷古奇恋的名头卖出去,价格会是你想象不到的高。而且这里也同样可以开发成旅游区,你现在站的这座别墅将成为古女士与乐教授的故居。商人从来不吃半点亏。” 她的话揪不出半点错来,但听着就是有一种说不出的讽刺。 生意上的事,尤文溪不懂,她不随便置评,也不会为了一时的情怀,仗着魏筹现在对自己好,去要求他做这做那。 所以对于乐止苦的话,她只是一笑置之。 乐止苦也不在意,带着她看了好几幅画,又给她讲解。 “这是奶奶第一幅画,爷爷帮她办画展的时候,她不愿意将这幅画拿出去,但后来有一个和爷爷玩得很好的收藏家来家里做客,看到这幅画,愿意用两百万收藏,他说这幅画可以让他看到孩子的纯真,是通往童年的窗口。” 那是一幅由红黄蓝绿渲染而成的画,像夕阳下的田野,倒映在水中,被一只脏兮兮的小手调皮地搅混。 “奶奶没有答应,这不是奶奶被人出价最高的一幅画,却绝对是她自己最喜欢的一幅。” 乐止苦靠在门上,笑着看向尤文溪:“你站的这间房子,里面的画抵得上整个村庄,但奶奶不会愿意卖掉,等她离世后,这些也会被送去博物馆珍藏,再值钱,也只能当成摆设了。” 尤文溪不了解绘画艺术,但不妨碍她欣赏。而她也如愿感受到了魏筹的良苦用心。 老人虽然身体有碍,但她的人生却没有因此一蹶不振,她找到了生活的意义,所以才能在多年以后,以残疾之躯绘出这样的丹青妙笔。 乐止苦又带尤文溪去古女士的画室。 古女士的画室就像一间儿童娱乐室,里面有各种娃娃和卡通车,靠窗的圆桌上还有一套迷你餐具,餐具旁是散落的画笔,再旁边是一张摊开的画纸,用两只小猪存钱罐压着,上面是一幅未完成的画,看不出画了什么,但色彩一如既往的热烈,鲜艳。 “奶奶身体越来越不好,这幅画每天下午画一点,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画完,”乐止苦拉开鹅黄色的窗帘,打开一扇小窗,蹲下身,看向远处的大海:“她每次画完会在这里坐很久,不知道在想什么。她现在的画也越来越难懂,如今连我也看不出她画了什么。以前她每画完一幅,都要拿给爷爷看,画里表达了什么情绪,爷爷都知道,还会给画起名字,起完名字,奶奶会变得很高兴,饭都能多吃一点。” 乐止苦身前是一扇迷你的四格窗,推开出去,用钩子稳稳地勾住,海风吹过来,扑得它吱呀作响。 楼下一个瘦小的身影去花园里摘了一朵玫瑰,走了两步又回到轮椅上,一个瘦高的年轻人为她搭好薄毯,推着她迎向大海。 他们身后的男人高大挺拔,回过头,正对上尤文溪静静看着他的眼神。 乐止苦轻哼似的笑了一声,让开一步:“昨天你们来之前,魏长青打电话给长乐的管理室,让这边把所有空置的别墅的灯都打开,就为了让你看着高兴一点。” 谁吩咐的不言而喻。 第35章 想通 40、想通 尤文溪到花园时魏筹已经等在了一架秋千下,她走过去,魏筹将她搂进怀里,摸了摸她手,确定不凉,才带她沿着小路往海边走。 临海的风有些大,吹得尤文溪的裙子猎猎作响,衣料紧贴身体,终于也能看出圆圆鼓鼓的肚子。 魏长青推着古女士沿着海边栈桥已不知走出多远,只留下一道细长如同火柴般的身影。 魏筹揽着尤文溪,带她与他们背道而驰,也只是慢慢走着,纯当散步。 尤文溪心里前所未有的安宁,那些忧心惶恐都似乎只是曾经一场噩梦,如今醒来,侵袭脑海的惊惧不安都成了虚影,慢慢淡去。 也许她的孩子生下来后不会像普通孩子那么健康,可能他以后会面临各种各样的挫折,遭遇各种各样的困难。可只要他来到了这个世界上,他就有看到这个世界的权利,有享受生活的义务,他也不会成为一个一无是处的人,因为这一生这么长,这个世界总有一隅,能为他展露美妙的风景。而她和魏筹,也会为他保驾护航。 更何况,这一切还只是最坏的打算,孩子就一定会得fasd吗? 栈桥走到尽头,有一条临海的长椅,一把白色遮阳伞。 尤文溪在凳子上坐下来,魏筹靠着栏杆看她,双手插兜,问她:“这里怎么样?” 尤文溪扶着椅背,被风吹得微眯着眼:“还不错啊。” 魏筹道:“我们也在这留一栋别墅怎么样,以后有时间可以过来度假,等孩子出生了,也可以带他一起来。” 尤文溪笑得眼睛弯成月牙,没有说话。 海风都吹不灭魏筹心里的火热,他将手抽出来,向后压在栏杆上。他头发剪短了一些,任风也吹不乱,他倒不担心造型,只笑道:“不好吗?” 尤文溪撑着椅背扶额,将凌乱的头发撩到脑后,露出饱满白皙的额头,笑容又更甜了几分:“好啊,房子是不是可以随便挑?” 那张脸不施粉黛,丝毫不减明艳,笑起来时那双凤眼像深夜的湖泊,闪烁着水光,比平时的温柔又多了几分说不出的味道,撩头发的动作,也不知有意无意,竟显出几分诱人。 魏筹凝视着她,说话已有些心不在焉,他确定她心态已经完全调整过来了。 “对,随便挑。”他一边说一边走过来。 尤文溪仰头看他,那模样有少女的清纯,又有少妇的妩媚,她看过来的眼神,有对他接下来的行为了然于胸的自信。 魏筹心里一片滚烫的热意,将人一把抱了起来,转个身俩人以一个极其亲密的姿势坐到了一起。 尤文溪跨坐在魏筹身上,在他将手指收进自己发间时低头吻下去。 尤文溪头一次吻得这么热烈,不需要魏筹有太多回应,像给自己的骑士一个奖励,只有越丰厚才能越让他死心塌地。 俩人许久后分开,尤文溪软下身子靠进魏筹怀里,轻轻**。她只要稍微一动,就被魏筹按住,不由红了耳根,靠在他胸前轻笑。 魏筹有些无奈,揉揉她腰:“暂时放过你,反正在这里也待不了几天。” 尤文溪一脸无辜地看他:“你能忍几天?” 魏筹恨得咬牙,咬住她的唇,细细碾了一下,抓着她的手放到某个地方:“你觉得我能忍几天?” 热得烫手,尤文溪抽了两下没抽动,最后恶作剧般反而按揉了一下。 魏筹紧跟着低喘了一声,忍无可忍按住尤文溪乱躲的脑袋,狠狠吻住她,毫不留情地攻城略地。 尤文溪被他吻得神智全飞,在他怀里瘫软得像化成了水。 回去的时候乐止苦总是用似笑非笑的眼风扫过尤文溪,在同辈漂亮女人面前尤文溪不肯示弱,依旧昂首挺胸,还对她微微一笑。 乐止苦轻哼一声,倒不再看她。 在长乐待了两天,在桐城等俩人回来的魏筹父母因为工作要去美国了。 上飞机之前魏秦打了个电话给魏筹:“这次认真了,那就带给你爷爷看看,你爷爷一直气你结婚不通知他。” 当初魏筹结婚,协议结婚的事也只告诉了魏秦,否则魏秦绝不会允许儿子结婚不通知魏家。对于协议结婚本身,魏秦倒没发表过意见。 魏筹做事素来有条不紊,魏秦没嘱咐,该做的事情他都已经想到,也已经列入日程表:“我知道,近期会带她去京城见爷爷的。” 知道魏筹做事有数,魏秦也只是例行公事般提醒一下。 挂了电话后,没等魏筹和尤文溪回桐城,他就和朱莉上了飞机,倒是琳达女士留在了桐城,要一直待到尤文溪生产。 魏筹和尤文溪回到桐城的时候朱华出差还没回来,俩人通知了一声尤宝钢,收拾收拾东西搬出了尤宅,又回到了祁山。 佣人都还没遣散,管家也依旧在,每天尽职尽责掌管着别墅里大大小小的事,知道两个主人要回来,提前大扫除,卧室里的沙发套被单地毯,该洗的洗该晒的晒该换的换,开窗通风,还在茶几上摆了新鲜的红色郁金香。 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时,尤文溪嗅到极淡熏香,十分贴合心意,暗赞一声要给管家涨工资,却忘了早前是谁一心想着要把管家赶出去。 魏筹工作欠了几天,回来后就一直加班,公司里事做不完晚上还要带回家做,但时常会先把尤文溪给哄睡了才去书房。 而白天尤文溪一个人在家倒也不无聊,尤宅做孕妇餐的厨师跟了过来,时常给她做点心、饮料,她便坐在窗前看书听cd,偶尔兴致来了弹弹钢琴,定做的台球桌送来后她也会偶尔玩玩台球,一个人可以玩一下午的九球或者斯诺克。 这般称心如意地过了几天,尤文溪终于觉得无聊了,打电话给董鸣悦:“你的西点店什么时候开?” 董鸣悦在电话那边半死不活道:“别提了,我快被我爸榨干了,西点店以后再说吧。” 尤文溪:“……你被你爸榨干?” 董鸣悦一副难以置信的语气:“天呐,文溪你变了,你怎么这么污了?” 尤文溪轻咳一声:“我没说什么呀,大惊小怪。” 董鸣悦置若罔闻:“啧啧啧,肯定是被魏筹给带坏了,老实交代,你们解锁了几种姿势,八十八式有没有?” 尤文溪:“……” 一式都没有。 董鸣悦要工作,魏筹也要工作,尤文溪长假漫漫,满心无聊,在家宅了几天终于受不了,接到课代表打来的电话顿时觉得解放了。 其实同一天学习委员也给尤文溪打过电话,她给婉拒了。一天也吃不了那么多谢师宴,只好挑亲近的去了。 她打了个电话通知了魏筹一声,把地址告诉他,就一个人开车去了谢师宴。 课代表是个很清秀的女生,脱下校服换上裙子,模样又俊俏几分。果然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 等到尤文溪后课代表细声细气地喊了声老师,毕业快两个月好像还很敬畏她。 课代表这次考得还不错,志愿填了本地一个一本大学,专业也选得很适合她。 尤文溪深感欣慰,觉得自己高三这一年的努力也算没白费,有一个学生能在她的带领下奋发图强她都觉得值了。 课代表家境一般,谢师宴办在一家平价酒店,人均可能还不到两百。但学生一番心意,尤文溪并不会介意太多。 来的人有点多,除了尤文溪,还有一个也帮过课代表很多的数学老师,以及课代表家林林总总二十余人。 尤文溪和数学老师坐在一起,受到了这些人热情似火的欢迎,课代表父亲甚至要给俩人敬酒,尤文溪忙拒绝了。 “我怀孕不能喝酒。” “哦,那没办法了,怀孕确实不能喝酒。”课代表父亲略遗憾,但笑意洋溢地和数学老师喝了两杯。 尤文溪用饮料代酒和课代表父亲喝了一杯。 课代表家三姑六婆早注意到尤文溪肚子,这会听她一说怀孕了都觉果然如此,纷纷八卦道:“尤老师几个月了?” “男孩女孩?” “尤老师老公是做什么的?” …… 这热情实在让人难以招架,尤文溪脸都笑僵了,好不容易挨到快散席,忙和数学老师提前一会告辞。 课代表父母提着礼包牛奶追出来,课代表跟在后面。 “两位老师,实在太感谢你们对囡囡的栽培了,我们都担心她考不上大学。这姑娘看着乖,初中可淘气了,还早恋。本来不抱希望的事,这没想到硬是被你们给拉回到正道上来,高考还考了这么好的学校。大恩不言谢,这点心意希望两位老师都能收下。” 尤文溪和数学老师忙推拒。 课代表一家又执意塞过来,真心实意地劝他们拿下。 实在盛情难却,尤文溪无奈地接了下来。 数学老师告辞,叫了辆出租车先走了。尤文溪自己有车,和课代表又聊了两句才转身离开,只是没两步,一辆熟悉的豪车滑过来,停在她身边,司机下来开门时先喊了声尤小姐,魏筹下车后走到尤文溪身边,接过她手里的东西:“这是什么?” 尤文溪略尴尬:“吃的。” 魏筹微一蹙眉,但没说什么,将东西交给司机:“放好。” 东西交代好,魏筹看了尤文溪身后一眼,问她:“可以走了吗?” 尤文溪点了点头:“可以。” 只是她话音刚落,身后还没走的课代表一家又凑了上来,课代表父亲笑得一脸憨厚:“尤老师,这是你丈夫吗,真是一表人才啊,和尤老师郎才女貌般配得很。” 尤文溪笑了笑,没回话,魏筹直接冷着脸,还抬手看时间。 课代表父亲推了推一脸不情愿的课代表:“尤老师,你看,你帮了我家囡囡这么多,我们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不如咱们认个亲,让囡囡认你做干妈,尤老师你看怎么样?” 尤文溪:“……” 遇到这样的情况实属意料之外,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二十八岁就要收一个十七岁的女生做干女儿。这场景实在太过滑稽了。 课代表似乎颇觉难堪,看都不敢看一眼尤文溪,焦急地喊了一声爸。 然而她父亲根本不理会她,凑上来又道:“尤老师,你看这事咱们……” 他话还没说完,魏筹已经看不下去了,不耐道:“不好意思,我们赶时间,有什么事下次再说吧。” 他说完揽着尤文溪转身,扶她上车。 课代表父母还有点不死心,追在后面又连喊两声尤老师,然而魏筹关上门,彻底隔绝了他们的视线。 司机上车,车子扬长而去。 “我车子还停在附近。”尤文溪有点不高兴道。 魏筹道:“等下让司机开回去就好。” 尤文溪收到课代表的短信,上面只有短短五个字,对不起老师。 尤文溪轻叹口气,靠在魏筹身上。 魏筹把她手机拿开:“小心辐射。你就不应该来这。” 尤文溪抱着他胳膊,不开心道:“我知道。” 魏筹大手捧住她脸,安抚地摸摸她脸颊。 尤文溪轻声道:“我就是太无聊了,我本来以为没这么糟糕的,”她说着说着拍了魏筹一下,开玩笑道,“都怪你,没事跑出来招摇过市。” 魏筹安慰般亲了她一口:“我的错,那接下来交给你个任务,让你不那么无聊好不好?” 尤文溪抬眼看他:“什么?” “先陪我吃饭,吃完再告诉你。” 尤文溪还饿着,欣然同意。餐桌上课代表家亲戚的几个孩子一点也不讲卫生,动不动上手,她除了喝了几口饮料,几乎没动筷子。 第36章 习钰   41、习钰      俩人去酒店饱餐了一顿, 然后魏筹便让司机开车回了公司。      “下午你先在公司玩一会,晚点我们再出门,晚上有个酒会,你陪我参加。”      参加酒会而已,尤文溪没有拒绝。她从小到大不知道参加过多少酒会, 但挺着大肚子还是头一回。      魏筹依旧要工作,尤文溪便坐在一旁看书。      魏筹办公室里不少书, 除了金融相关,还有一些服装设计插图。   尤文溪便翻着这些书看。      陌栗走的是电商路子, 虽然线下也有实体店, 但不多, 而且这一块正在开辟阶段。尤文溪不爱上网买东西,所以陌栗的衣服见得还真的不多。      单看魏筹给她的这本图册, 陌栗抓的应该是十六到二十出头这一块的女性消费者, 服饰风格活泼,用色鲜艳不沉闷, 但设计冗杂太多,比如好好一件带卡通少女的T恤, 非要在上面加口袋, 袖子上还要绣上蕾丝。不知道设计者怎么想的, 如果是尤文溪, 她连看都不会看一眼这件衣服。      图册槽点太多,尤文溪老师做久了,犯了做批阅的职业病, 每个系列后面写点总结,但也不指手画脚,只是从消费者角度提点意见。      魏筹几次抬头看到尤文溪在那很认真地做批注,最后一次终于没忍住,笑道:“宝贝,这本插图已经被废弃了。”      尤文溪握着笔,闻言挑眉:“你拿本废弃的给我看?”      明明是你自己挑的,魏筹失笑,起身走到架子旁,拿出一份文件:“这里面都是最新一个系列的设计图,我还没时间看,你先帮我过滤一遍?”      尤文溪接过来,扬着下巴:“你这是把我当你秘书了?”      魏筹逗猫一般摸摸尤文溪下巴,在她发火之前捏着香了一口唇:“好好工作,给你涨工资。”      尤文溪眯眼笑道:“你就是这么交代秘书工作的?”      魏筹一噎,顿了下道:“不敢,只和老婆这么交待。”      尤文溪笑着瞪了他一眼,低头翻看新的图册。      晚上酒会,尤文溪穿了一条酒红色礼服裙,圆圆的肚子根本挡不住。      魏筹是一身黑色西装,领带和尤文溪裙子一个色,最近流行的正装情侣款穿法。      这酒会居然是朱华给尤文溪介绍的那个海龟富二代家办的,魏筹喊她来,让尤文溪不免怀疑魏筹的用心。      但魏筹表现得十分坦然,甚至还给尤文溪介绍那位李少爷。      “这是盛天集团的李总。”这么简单一句,说完又向那位李总介绍尤文溪,“这是我太太尤文溪。”      李总形象依旧没有什么太大变化,但比起刚回国时显得意气风发不少。他当然认识尤文溪,但表现冷淡,闻言和尤文溪握了一下手:“欢迎魏夫人。”      尤文溪也是一脸漠然:“谢谢。”      那小李总还要应酬,和魏筹聊了两句就走开了。      尤文溪盯着他背影,被魏筹掐着下巴扭回头来:“看什么?”      尤文溪没看什么,只是略有点感慨,那个时候她要不是见了小李总,不愿和魏筹假结婚的想法应该也不会动摇。      “吃醋了?”尤文溪笑道,“我妈之前还给我介绍过他呢。”      魏筹似笑非笑:“是吗,那你觉得他怎么样?”      尤文溪故意拖长音:“和你比的话……”      魏筹冷哼一声:“他能和我比?”      尤文溪笑着瞥他一眼:“怎么不能,家里家业与我家虽然不能比,但是在桐城也算数一数二,他个人能力也不错,至少学业有成,现在不也在自己公司做总经理吗?”她说完,满眼揶揄:“你呢,陌栗一个小破电商?”      魏筹:“……”      他佯怒:“他既然这么优秀,那你怎么不选他,现在给你机会,去吧,尤小姐?”说完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还显得很风度翩翩。      尤文溪扬起下巴,去就去。她看也不看魏筹一眼,提着裙子就往小李总的方向走去。      魏筹居然也真的不拉她。      尤文溪挺直背,心里冷哼,回去慢慢跟你算账。      大厅的路也不远,尤文溪没走两步就要赶上前面和人说话的小李总,但一个人突然闪到面前,一样提着一条酒红色裙子,冲她微微一笑:“尤小姐。”      尤文溪皱眉:“你是?”      来人笑脸一僵:“我是习钰。”      尤文溪作恍然大悟状:“哦,原来是习小姐。”      习钰又露出温婉贤淑的笑容。      尤文溪笑容微微收了点:“你是那个……习家的大小姐?”      合着这是根本没把人认出来,习钰这回却是淡定许多:“我是最小的那个,两个月前从国外回来。”      尤文溪微一点头:“哦,这倒是对上了,我印象里习大小姐魅力四射漂亮惊人,确实是不长你这样。”      习钰匆匆撑起来的从容又有点支离破碎的迹象。      “你有事吗?”尤文溪保持着端庄得体的笑容,问话的语气像在问一个waitress。      习钰慢慢收了笑:“没事。”      尤文溪嗯了一声,用温和却高高在上的眼神看着她,意为,你可以走了,别挡路。      习钰被她这么看着,竟真的退开了一步。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脸色不太好看:“尤小姐实在没有必要这么敌意满满,我没有来叫板的意思。”      尤文溪笑容微冷:“是吗?”      习钰笑笑道:“听说尤小姐要和魏先生离婚?”      尤文溪笑容不变:“是啊,怎么,你要捡破鞋吗?”      习钰脸色难看:“尤小姐,做人不要太逞一时口舌之快。”      尤文溪将笑脸收了,淡然道:“我说的实话,逞什么口舌之快了,倒是习小姐一直在这纠缠不休让我很看不明白,你还说不是来叫板的,可我怎么还是看到了一只母鸡在努力学凤凰叫呢?”      习钰那点维持场面的笑终于彻底粉碎,她气得俊脸通红:“尤小姐,你好歹是一家闺秀,说话这么没教养吗?还自比凤凰?”      尤文溪又笑了笑:“习小姐,你也勉强算小家碧玉,怎么还像市井小民一样,妄自菲薄自比母鸡?”      习钰气得面色铁青:“谁妄自菲薄,谁自比母鸡?我简直不敢相信你是名门闺秀,这么尖酸刻薄!”      尤文溪始终淡然地笑看着她,就像在看卖力表演的小丑。      习钰气急败坏的表现在尤文溪这看戏一般的眼神注视下瞬间落于下风,她再纠缠下去就的确和撒泼的市井小民无异了。      她憋着一口气,又退开一步。      尤文溪微微一笑,从她身边走过,姿态从容,笑容恬雅,好像只是和人讨论了一下下午的spa效果还不错。      习钰眼见她慢慢走远,深吸口气,突然又冷声道:“尤小姐,其实我今天找上你,不过是想提醒你,管好自己的男人,不要让他轻易在外人面前喝醉。你看我连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魏筹的,你们要离婚这样的事都知道了,谁知道他喝醉了还能吐露多少有趣的东西。哦,对了,外人最好替换成女人。”      尤文溪背脊挺直地停在那。      习钰勉强掰回一局,笑容又变得得意起来:“你应该庆幸,我没有当小三的兴致。你更应该羞愧,你之前对我那么出言不逊我还能好心提醒你。”      尤文溪皮笑肉不笑:“是吗,不当小三难道不是一个女人最基本的底线,这也能有优越感,很值得骄傲?”      她说完转身往酒店外走,在这多待一秒钟的心情都没了。      “文溪,”魏筹被一个合作商拦下,没来得及拉住尤文溪,见她在这边说话似乎也没发生什么也就没过来。直到尤文溪往酒店外走他才反应过来情况不对。他快步过来拉住她,“怎么了,现在要离开吗?”      尤文溪没说话,手抵在他肩头,用力将他推开。      魏筹莫名道:“怎么了,你们说什么了?”      尤文溪不肯理他,魏筹扭头去看那边看好戏的习钰。      习钰耸耸肩:“学长,我可什么都没说。”      魏筹无奈地跟上尤文溪,猜测道:“你是因为我和习钰的事生气了,我可以和你解释那天的事?”      尤文溪冷淡道:“没什么可解释的,无非是旧人相逢不小心喝醉了,多说了几句不该说的。哦,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喝酒断片,可能也不记得自己和这位习小姐说了什么,不如你们再详细聊聊对对口风。”      习钰喊魏筹学长,还是刚从国外回来不久,俩人很可能之前就认识,结合朱华和她说的,魏筹在酒店和习家小姐拉拉扯扯,后来魏筹回祁山让她签离婚协议时又醉成那样,再加上习钰自己说的内容,发生了什么也不难猜测。      尤文溪提着裙子,谁也不看,径直往酒店大门走去。      魏筹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毫不犹豫追上去:“文溪。”      习钰在后面火上浇油地娇滴滴地又喊了一声学长。      尤文溪心瞬间堵得厉害。      她发现自己眼里果然容不得一点沙子,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之前她就已经对习钰满怀敌意,也许有魏筹醉酒的前车之鉴让她心生警惕,但不可否认,她不能容忍魏筹有一丁点背叛她的迹象。她是有点草木皆兵了,但现在让她对着魏筹笑脸相迎当成什么也没发生,自然也不可能。      尤文溪走到大门口处又遇到一个人,还是个熟人,那人居然也记得她,看到她眼前一亮,甩开女伴的手快步过来。 第37章 坦白 42、坦白 “这不是尤老师吗,怎么也过来了?”来人正是那次要赞助十五中的那个李总。 尤文溪看到他那张油光满面的脸,想起前阵他不停灌酒占便宜的猥琐模样,目光又冷了几分,都快能把人冻成冰雕。 尤文溪冷笑道:“我怎么不能在这?” 李总只当她是个冷美人,没得到好脸色反而更觉得尤文溪带劲,他又凑上前一点:“尤老师这是跟了哪个金主一起进来的吗?” 他伸手,刚要碰到尤文溪的手就被一个人挡住。 “李家是什么人都放进来?”魏筹一直跟在尤文溪身后,听到这人说话不像话,还要占尤文溪便宜,怎么可能忍得下去。将尤文溪挡到身后,他上前一步喊保安,“你们怎么办事的,怎么什么地痞流氓都放进来?” 保安在旁一脸为难,因为李总是有邀请函的。 “你这人又是怎么回事,在我李家的地盘大呼小叫?”那李总瞪眼居然也有几分气势。 魏筹冷冷看着他:“你是李家的人?” 李总扬头:“我不是李家的人难道你是?” 魏筹不知道想到什么,竟又微微笑道:“不知道你是李家哪位前辈?” 李总以为他示弱了,神气十足道:“怎么,怕了?小子我告诉你……” 那李总话没说完两个人快步过来:“对不起对不起,尤小姐魏先生,这次真是对不起,是我们没有对嘉宾名单把关到位,让闲杂人等也混了进来,尤小姐没事吧?” 来人是李家当家的秘书和那个小李总。 秘书全程无视那个所谓的李总,一上来就一脸诚恳地和尤文溪道歉。 小李总更是对旁边的保安道:“你们怎么办事的,邀请函也不辨辨真假,把这人给我赶出去。”他说着指向李总。 李总瞪大眼,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李楠你个兔崽子你说把谁赶出去,我可是你舅舅,你这么做是大逆不道。” 保安架着李总往外走,李总一边挣扎一边大喊:“李楠你个小兔崽子,让你爸出来见我!” 李楠一脸尴尬地对尤文溪和魏筹道:“抱歉,这次是我们安保不力,尤小姐没事吧?” 魏筹笑笑,不冷不淡道:“这位真不是你们李家的人?你要庆幸他没真碰到尤文溪。” 李楠越加尴尬,脸胀成了猪肝色,好像觉得十分羞耻,对魏筹的话既没承认也没有否认,只道歉:“尤小姐没事就好。” 这场闹剧没想到还能一波三折,尤文溪站在凉风里等车,拒绝了魏筹的外套,话也不肯和他说。 那边被赶出来的李总恶狠狠瞪了这边一眼,骂了声□□,抬脚要上车。 魏筹强硬地把外套披到尤文溪身上,沉默地卷起袖子,两步上前,在车门关上的那一刻伸手挡住。 “你干什么?”李总被魏筹凶狠的眼神吓得肥肉一颤。 魏筹漠然地揪住那李总的后领竟直接将人拖待宰的猪一样拖了出来,把人扔到地上,左右开弓直接将他揍成了猪头。 李总在地上嗷嗷大叫,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魏筹揍了两拳,又不过瘾般补了一拳,起身:“滚。” 酒店里李楠听到动静满头大汗地又跑了出来,指挥保安将李总架上车。 李总的司机忙带着人屁滚尿流地跑了,连李总的女伴都没顾上。 李楠转身要找魏筹,魏筹冷着脸跟在尤文溪身后上车,根本看都不看他一眼。 司机开出很远,车后俩人都没说话。 快到家门的时候魏筹道:“还在生气吗?” 尤文溪冷哼一声,还是不说话,但好歹有回应了。 魏筹问她:“那个人是李家的什么人,你怎么认识他的?” 尤文溪笑笑:“你这是在盘问我的人际关系吗?” 那个李总对尤文溪态度轻浮举止随意,明显不清楚她的身份背景,却又叫她尤老师,看来认识是认识,但可能也只是见过面而已。 尤文溪不肯说,魏筹也没再问,到家后他下车,回身要伸手牵尤文溪下来,尤文溪已经从另一边下了车。 这明显是还在怄气,魏筹有些苦恼,跟在尤文溪身后,一起进屋。 俩人都心情不好,也没怎么吃,管家让厨房准备了吃的,尤文溪吃了两口摔了筷子,起身上楼。 这下魏筹也吃不下去了,但他坐在餐厅里静了一会,起身去了厨房。 尤文溪回房后等了许久没等到人来哄她,气哼哼地从衣柜里翻出魏筹以前睡的被褥枕头,找来佣人:“搬下去,让他今天晚上睡楼下沙发。” 这是连房都不让进了。 佣人不敢不听,抱着被子枕头下楼。 魏筹端着一碗面上楼,迎面撞上佣人:“……” 佣人怯怯道:“是夫人让我抱到楼下的。” 魏筹又好笑又好气,主动给佣人让路:“你去吧,别弄脏了。” 佣人不敢抢主人的道,站在一边没动,魏筹也不再管她,端着碗上楼。 尤文溪去浴室洗了个澡,刚抹上沐浴露就听浴室门咔嗒一声响。 尤文溪回头,某个乘虚而入的人一边脱衣服一边关门。 全身上下早已经被看光了,尤文溪还是不免觉得羞愤无措,也不顾身上还有泡沫,扯过浴巾裹住自己,怒道:“你进来干什么?” 魏筹坦然道:“你没吃晚餐,怕你低血糖晕过去。” 无耻之徒,找理由找的这么冠冕堂皇。 尤文溪冷着脸:“滚出去。” 魏筹已经把全身脱光了,一步步走到她面前,试了试水温,又调热了点:“要洗就赶快洗吧,我给你做了面,等下要凉了。” 他说着上手扯尤文溪浴巾。 尤文溪毫不留情地拍开他的手:“出去。” 魏筹无奈:“这是要我跪搓衣板吗?” 尤文溪:“那你倒是去跪啊,看我能不能原谅你。” 尤文溪整个人都被水淋湿了,看起来有些狼狈,故作冷漠的眼神也没有之前对上习钰的气势。 魏筹看到她微红的眼眶,心里一动:“文溪。” 尤文溪伸手推他,声音已有些哑:“快出去。” 魏筹不退反进,将她紧紧抱进怀里:“对不起。” 尤文溪心道晚了,她不停推拒魏筹:“你出去,你先出去……” 魏筹抱着她却纹丝不动,镇压住她两只手:“好了,有什么事洗完澡再说,再这样下去会感冒的。” 尤文溪被魏筹抱得整个人贴在他身上,浴巾早已经被蹭掉了,没把人赶出去不说,还把人折腾出一身邪火。 魏筹呼吸越来越重,热得灼人的某处直挺挺抵着尤文溪的大腿。 尤文溪又羞又气:“混蛋。” 魏筹已经将她抱起来,让她坐在了浴池边上,吻住她的唇,大手像带着火一样燎过她的身体。 尤文溪被吻得低喘,面颊被浴室的热气熏得潮红。 ………………这是和谐的分界线 孕期不能尽兴,魏筹吃了个半饱,将几近虚脱的尤文溪擦干抱回床上。用被子将人裹得严严实实,魏筹在她额上亲了一口,又忍不住游弋而下,吻住她甜软的唇。 尤文溪还强撑着几分意识:“明天不许偷跑。” 魏筹刚折腾了她一通,很好说话:“好,不走,明天你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不要生闷气,对身体不好,对孩子也不好,好不好?” 尤文溪昏昏沉沉道:“好。” 魏筹要起身,她又突然抓住他手臂:“面。” 还惦记着面,魏筹莞尔:“凉了,我给你再做一份,不许偷睡。” 尤文溪费劲的睁开眼,手指搭到魏筹唇上,眼底终于有了些笑意:“学我。” 魏筹满心柔软,轻轻咬了下尤文溪的手指,又将她□□在外的手臂珍惜地放进被子里:“等我。” 魏筹端着新的面进房间时尤文溪已经睡了,呼吸平缓,眉头却微微皱着。他狠心把人叫醒,抱在怀里喂她吃面,吃到一半总算把人弄醒了。 自己将剩下的面吃完,尤文溪又去刷了个牙。出来时魏筹在吃那碗凉了的面。 尤文溪心里剩下的那些不舒服也都烟消云散了。她走到魏筹身边坐下:“怎么不准备新的?” “我顺道热了一下。”魏筹对自己吃的倒没那么讲究。 尤文溪身体有些不适,坐在沙发上找了个抱枕垫着后腰:“今天你打的那个男人姓李,应该也是什么公司的老总。其实我也不认识他。他要给学校赞助,因为当时学校发生了一些事,校长怕赞助黄了,所以让我跟着一起去,觉得有女老师在对方可能会好说话点,但……喝酒也是那次,他一直灌酒,拦都拦不住,还一直想凑到我面前,最后赞助也没拿下。” 尤文溪说得很含蓄,魏筹却全听明白了,结合今天那个李总面对尤文溪的言行举止,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 魏筹放下碗,神情漠然:“打轻了。” 那个李总就是欠揍,尤文溪也觉得打轻了,但没说出来。其实当时那种情况,相当于在别人家门口揍人,如果那个李总真是李家的人,就显得很不给李家面子,毕竟当时李家已经把人赶了出去。 但打都打完了,又能怎么样。 尤文溪交代完了,自然轮到魏筹。 魏筹却道:“以后跟你无关的事不要去管。” 尤文溪知道他的意思,学校拉不拉得到赞助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她没必要去受那个委屈。尤文溪也没有为学校鞠躬尽瘁的想法,只是单纯好奇学校领导都是些什么样的人,以决定她到底要不要在这个学校长期留下去。她做了准备,司机当时就在下面候命,就算学校领导做出出格的事来,她也不会有事。但她知道,那次应酬她还是意气用事了。学校领导怎么样,影响不到她什么,她当时拒绝了,学校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魏筹没等到她回应,又换了个语气:“我是怕你受委屈,你没有必要去应付这种毫无意义的应酬。” 尤文溪随口道:“我知道。” 沉默了一会,魏筹终于将面吃完,抽纸擦嘴,又将纸叠好扔进垃圾桶里,缓缓道:“其实我和那位习小姐,和你之前说的差不多,她是我大学同院师妹,有过几面之缘。我那天,”他微微一顿,“心情不好,再加上酒量也不太好,不小心被她灌醉。具体说了什么我不太记得了,你知道的,我喝酒断片。那天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 魏筹说的不是假话,他这人正派的地方还是有的,但是尤文溪看着他一声不吭。 魏筹揉揉额,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把事情再说清楚一点,尤文溪突然道:“以后不许再喝酒了,知道自己酒量不好还敢随便喝多。话被人套光都不知道,就你这样以后还怎么在中国做生意。” 魏筹大松口气:“那天是意外,我回国自从被灌醉过一次以后就没再醉过,我找的助理秘书都很能喝。” “你助理秘书能一直陪在你身边给你挡酒吗,”尤文溪哼道,她站起来往床边走,又低声道,“你那个时候是不是就想着耍赖不和我真的离婚了?早就喜欢上了还要装……” 魏筹靠着沙发,看着尤文溪爬**,微微笑出来。 也许确实是那个时候就已经暴露了自己的心思,却因为一场宿醉又成了压箱底,否则怎么能折腾这么久才将你又拐回家。 第38章 甜蜜   43、甜蜜      魏筹做了一个梦, 醒来时他看了眼时间,早上六点。      尤文溪睡在他身旁,枕着他肩膀,呼吸平缓,睡颜恬静。      魏筹静静看了她一会, 伸手拨开她面上的头发。她唇微微张着,吐气如兰, 昏暗的光线下五官柔和不少,连轻颤的眼睫都似染着一抹温柔。生气时会挑起的眉毛, 现在乖顺得像一叶新生的嫩芽。      魏筹伸手触了触她又薄又软的眼皮, 梦里这双眼睛, 又倔强又脆弱,湿漉漉的, 眼泪掉得他心都拧到了一块, 他那个时候到底是怎么狠心做到视若无睹的。      想到那个梦,魏筹又不免有点躁动, 他伸手托住尤文溪的头,尽量小动作地翻了个身。她鼓鼓的肚子贴着他的腰侧, 暖呼呼的像一个小火炉。魏筹冒了个头的欲望又被他强行压下去一点。      昨天晚上才折腾了她一会, 肯定累了, 而且孕妇应该好好休息。      魏筹催眠一般在心里想着这番话, 手却不由自主地往怀里人的衣服里钻。      就摸一下。      梦里的场景又浮现在脑海里,昨天晚上蚀骨销魂的滋味也一直在心口里涤荡。      两相交融的,那酥麻又致命的感觉差点冲得魏筹理智全失, 他克制又克制地让手停在尤文溪后腰,轻轻按揉了一下,却像铁钉吸附在磁石上,怎么也挪不开了。      怀里安睡的人轻哼了一下,像是没什么安全感的小猫,一直往他怀里钻。      魏筹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尤文溪的反应,犹豫了一下,手慢慢抚到她背后。      嗯,没有bra带子。他们第一次一起睡的时候还有,尤文溪穿了质地柔软的胸衣,大概是第一次睡在一起怕尴尬。但第二天晚上就没了。      手心的肌肤紧致细腻,不干不柴,鸡蛋白一般的触感。      魏筹低头凑到尤文溪颈边,嗅到她身上牛奶的甜香,那味道蛊惑人心,让他在注意到尤文溪细白的脖颈时已经控制不住地贴了上去。      尤文溪被湿热□□的感觉唤醒,身体由内而外的沉溺感让她像躺在温水里,妥帖又忍不住渴望更多。      “魏筹,”尤文溪声音有些哑,被魏筹碰到敏感地带,导致声音又绵又软,“你大早上的……嗯……”      魏筹已经钻进被子里,尤文溪克制不住地呻、吟出声,手指软乎乎地插、进魏筹发间,不由自主仰起头,想要纾解自身下传来的快感。      “我想起一件事。”魏筹将吻落在尤文溪小巧的肚脐上,又轻轻舔了一下。      尤文溪上不上下不下地被吊着……她手脚无力地挣了一下,伸手想将魏筹又按下去。      魏筹却捉住她手,反而爬出了被窝,他深深吻住尤文溪,手撑在她身侧。      尤文溪轻喘:“魏筹……”      魏筹咬住她的唇,像要吃了她,不许她再说话。      好一会,混沌中挣扎的尤文溪听到三个字:“我爱你。”      听错了吗?      尤文溪迷茫地看着魏筹。      魏筹吻住尤文溪小猫般懵懂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我爱你文溪。”      尤文溪露出一个释然的笑,眼里却带了点嗔怪:“爱我还大早上闹我。”      魏筹也笑,亲密地啄吻她:“不喜欢?”      尤文溪不答话,漫不经心地回吻。      魏筹吻过尤文溪的唇,下巴,脖颈,又从胸前游弋而下。      尤文溪找到魏筹的手,无助地握紧他手腕,片刻后被他强硬地十指相扣。      被子里作乱的人一点也不留情,尤文溪发出难耐的低喘,就在快到的时候,魏筹突然又停了。      尤文溪瞬间想掐他。      魏筹又出来,亲了亲尤文溪唇,问她:“爱我吗?”      尤文溪恨恨道:“不爱。”      魏筹笑着又咬了咬她唇,声音性感低沉:“撒谎。”      尤文溪心痒,难耐地屈起腿:“别闹了,要就快点。”      魏筹也想快点,但是他刚想起那天晚上的事,他打算为自己那么多天的卑躬屈膝、提心吊胆讨个说法。      “你老实告诉我,爱不爱?”魏筹亲她眉眼,又抬起身子看她。      尤文溪瞪着他,片刻见他不为所动,于是故意冷下脸翻身,作势要起来。      然而魏筹大手一揽,拦住她,睡袍撩上去,就着她侧躺的姿势就推了进去。      他做了那么久的前戏,不上不下地吊着尤文溪,本来要进去轻而易举,然而还是差一点。      他笑得低沉,语带揶揄:“好紧。”      尤文溪恼羞成怒地掐了他手臂一下。      ……      “魏筹你轻……轻点,疼。”尤文溪努力扭过头,手伸过去,费劲地扇在他耳侧,心里忍不住泛起一些怒意,这也可以走神吗!      魏筹终于回神,动作放缓,他附过身来,吻在尤文溪耳侧:“对不起。”      尤文溪松口气,被他温柔下来的动作安抚了情绪,又渐渐适应了那时不时扑上心尖的快感。她将头埋在枕头里压抑着呻、吟,断断续续问他:“你走什么……神?”      魏筹让她自己撑起腿,大手抚上她肚子,声音温柔:“我刚刚说,我想起一件事。我喝醉酒的那天晚上……”      他明显感觉到尤文溪身体一僵,紧接着她脸色就真的冷了下来,只是配合着眉眼间情动的媚色,竟显得有几分矛盾的美感。      魏筹没有再说话,专心致志地服侍尤文溪,让她没空再去想其他的东西,只能一心一意沉溺在他带给她的极乐之中。      好不容易结束,尤文溪精疲力尽,手指都不愿再动一下。      “以后早上不许闹我。”      魏筹回想起那天晚上的事,知道她口是心非,将人抱起来,轻声回“好”。      尤文溪双眼放空,安心地靠在魏筹怀里,被抱进浴室后才又抬眼看魏筹。      魏筹将她放进热水里,抱着她,轻揉着她后腰,动作不带欲望。      尤文溪脸颊有些发烫,身子酥软,被魏筹看着,差点又恼羞成怒。      魏筹低笑,手又移到尤文溪小皮球一般的肚子上:“你妈说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爱你爸爸,你出来了可一定要把你妈那份一起补上。”      尤文溪:“……”      魏筹在尤文溪耳边亲一口:“你说他听不听得到?”      尤文溪没好气:“我怎么知道。”      魏筹始终笑,看起来确实是由身到心都很愉悦。      怎么也没料到这人还能突然有一天把什么都想起来,尤文溪本来还觉得有点尴尬有点气愤,后来又被他隐带期待的一句话打消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      她犹豫了一下,艰难地转身。      “别乱动。”魏筹被蹭得邪火又起,扶着她,不明白她要做什么。      尤文溪半坐在魏筹腿上,手撑在他耳侧的浴缸沿上,来了个缸咚。      “你……”尤文溪苦恼地停下来。      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人在床上跟他说了一句我爱你,那天晚上也是意乱情迷中说出那三个字,可信度一直有待商榷。她和他在一起,之所以有所保留,也是因为他的行为不够有诚意。那天在董家,他说的那番话也更像是一时意气。      这样赤诚相对,她说不出那样郑重的话来。      但有一点到今天已经可以确认了,魏筹是因为孩子跟她在一起的,但同样也是基于对她的感情。      也许他们都不知道,也不愿承认,感情在很早以前,就已经在彼此的心里生根发芽了。      在魏筹隐含期待与鼓励的眼神里,尤文溪最后选择主动亲了他一下,像是奖励。      不管怎么样,想起来就是好的。想不起来,也无所谓了。      “好了,不许再乱来。”      魏筹无奈一笑,大手按着她背,将她紧紧抱住,如同抱失而复得的珍宝。      俩人洗完澡出来,魏筹的手机响了很久。      接通了才发现是魏靖。      尤文溪换好衣服出了门,打算去厨房看看,让家里的厨师做点她想吃的东西。      等她端着餐盘出来,魏筹也换好衣服下来了。      “魏靖一个星期后生日,他想让你和我一起去给他过生。我答应他了,到时候我们主要去看望爷爷。”魏筹将餐盘接过来。      尤文溪问他:“好啊,在哪过?”      魏筹帮她切培根,道:“京城,具体地点去了你就知道了。”      尤文溪想了想,问他:“那天在你公司附近的那家餐厅,我记得你当时的语气,好像是说你家背景不容小觑吧,莫非还是京城的大官了?”      魏筹将早餐推过去给她,卖了个关子:“去了你就知道了。”      尤文溪哼了一声:“要是被我发现你诓我的回来等着跪搓衣板吧。”说完她扭头冲一边候着的管家道:“记得等下去买块好点的搓衣板,别轻易就能跪断的那种,有备无患。”      魏筹:“……”      管家憋笑:“好的夫人。”      现在家里佣人管家都在魏筹的□□下改叫尤文溪夫人了。      尤文溪听着虽然觉得有点别扭,但对管家的答复还算满意,也就不拘小节地继续享用早餐了。 第39章 生日   44、生日      朱华回桐城的时候, 尤文溪和魏筹回娘家吃饭。      饭后几人在客厅聊天看电视。      本来安安静静的,朱华突然问:“魏筹你是不是在和李家做生意?”      魏筹道:“对,最近和李楠的舅舅合作开发一款服装app。”      尤文溪闻言不由看向魏筹。      魏筹解释道:“就是那个李总。”      朱华道:“我听说你在李家的酒会门口揍了李楠的舅舅,扭头又和人家谈合作,怎么回事?”      尤文溪一直看着魏筹, 显然对他的行为也很不理解。      魏筹手搭在尤文溪身后,笑了笑道:“李楠舅舅也姓李, 叫李光民,来桐城没多久, 和李家本家的关系并不好, 因为他根本不是李楠的亲舅舅, 而是李楠弟弟的舅舅。李楠弟弟是李董事长的私生子,母亲已经去世了, 临死让李楠这位舅舅把孩子送来李家。李家认了孩子, 但是并不认这个私生子的舅舅。这层关系不知道你们知不知道?”      李家这层阴私还真没什么人知道。尤文溪摇了摇头。      朱华问他:“这跟你打他又跟他合作有什么关系?”      “打他是因为他在酒会上对文溪举止轻浮,还出言羞辱, 合作是因为打轻了,当然要再刮层皮下来, ”魏筹微微一顿, “他现在要帮他外甥拿到李家的股份, 但李家股份不是那么好拿的, 大概能趁机捣个乱吧。”魏筹说得随意,但显然经过了一番筹划,否则不会连李家那些阴私都打听得一清二楚。      尤文溪忍不住劝了一句:“别玩崩了。”      朱华戏谑一笑:“和李光民那样的小公司玩还能玩崩了。文溪你就是太小心谨慎了。”      魏筹笑道:“文溪是担心我。”      朱华冷哼一声:“这么多年也没见你担心过你妈, 小白眼狼。”她说完点了点尤文溪额头,起身往楼上走,“你们在下面等尤宝刚回来吧,我累了就先去休息了。”      尤宝刚很晚才回来,回来时身上有些酒气,佣人接过他的外套和公文包,看到客厅依偎的俩人道:“回来了?”      魏筹道:“回来了。妈上楼睡了。”      尤文溪等睡着了,又不肯上楼,便靠在魏筹怀里小憩,尤宝刚回来她就自动醒了。      “怎么这么晚?”      尤宝刚道:“今天事多了点,又有应酬。你妈她睡了?今天开会,雨山老居民区那片要重建,大概再过不久就要搞招标,你妈她一直想再建个购物广场,那片倒是个好位置。不过还是得按正规程序来,也不知道你妈有没有拿下的意向。”      佣人送了醒酒汤出来,尤宝刚一边喝一边说。      尤文溪道:“明天你可以和妈说说这件事。”      尤宝刚几口喝完了,又沉吟道:“这届市、委、书、记任满了,过段时间大概会新调来个市、委、书、记,目前调谁还不知道,但不管是谁,你妈要想要那块地,到时候都得费点事了。”      尤文溪道:“妈要真想要,新调来个市、委、书、记也不会妨碍她拿下那块地的。”      魏筹不知道想到什么,问道:“雨山老居民区是在哪个地方?”      尤宝刚道:“就是青柏路那一片。”      “青柏路?”尤文溪有点意外,但又觉得是情理之中,那片真的太破了。      魏筹闻言却看向尤文溪。      尤文溪不解:“看我干什么?”      魏筹笑着摇摇头:“没什么。”      尤文溪莫名其妙。      魏筹拉她起来:“好了,去睡吧,时间不早了。爸,我们先上去了。”      尤文溪没去深究他的眼神,也扭头和父亲道晚安,和他上楼睡觉去了。      一周时间眨眼就过,魏靖一大早打来电话把魏筹吵醒,兴奋地嚷嚷着问他们俩给他带了什么礼物。      魏筹接到电话的时候尚没完全清醒,直接一句“别吵,还没买”把人给打发了。      那边闻言果然清净了。      等魏筹反应过来,喂喂两声,小屁孩已经把电话挂了。      魏筹没放在心上,凑过来抱住还在酣睡的老婆又睡了一个回笼觉。闹钟七点响起来的时候才起床洗漱换衣服。      俩人十点的高铁,六个小时能到京城。      收拾东西的时候,魏筹让助理买的运动腕表已经送了过来,他回楼上后却在床上发现了一部高配笔记本电脑。      尤文溪不在房间,他提起来看了看,意外,什么时候买的,居然也没跟他说一声。      尤文溪去了洗手间,出来时道:“你没买礼物吧,就用床上这个笔记本好了,我昨天出门买的。”      魏筹挑眉:“那你的呢?”      尤文溪不解:“什么我的?”      魏筹要解释,尤文溪已经反应过来了:“难道不是一起吗?”      魏筹闻言一愣,随即笑出来,他明白尤文溪的意思了,这是夫妻俩一起送的意思。      “估计送一样魏靖不会满意,我还买了个腕表。”      尤文溪点点头,开玩笑道:“那好吧,便宜他了。”      这次去魏家要住上三四天,回来后尤文溪就要做羊水穿刺。火车上魏筹简单介绍了一下魏家的情况,也让尤文溪有个心理准备。      “没想到你还挺深藏不露。”尤文溪靠着他笑道。      魏筹也笑:“其实还不止这些,不过先不说,保持点神秘感。”      尤文溪掐掐他:“越来越会卖关子了。”      高铁到站后,来接人的是魏长青。      他开着上次魏筹留在京城的那辆车,等二哥二嫂上车后笑道:“二哥你什么时候惹魏靖了?他本来昨天晚上说好要来接你和嫂子的,结果我刚刚问他他又不愿意来了。”      魏筹冷笑:“他大清早打电话吵醒我睡觉我还没找他算账呢,小兔崽子还有脾气了。”      不但有脾气,脾气还很大,见了面后人也不喊,鼻孔朝天,魏筹把礼物递给他他还无比高贵冷艳地哼了一声,转手就交给了佣人。      尤文溪看得好笑,魏老爷子在一旁笑骂道:“别管他,不知道发什么神经。”      老爷子换了一身崭新唐装,坐在沙发上老神在在的,尤文溪进大院之前已经听魏筹提过老爷子身份,明白这位老人不一般,但没见到人觉得还好,打了个照面才不免觉得紧张。      好在她这么多年大场面经历得多了,丝毫没露怯,和老爷子一问一答,魏筹就在身边,还有魏靖插科打诨,慢慢就放松下来了。      魏老爷子身体不算太好,坐了一下午累了,最后上楼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魏筹,对尤文溪慢悠悠道:“这臭小子一把年纪了做事还没分寸,你作为妻子,要时常敲打他,他要是敢欺负你,尽管告诉我,只要我老爷子还在一天,都会给你出气。但是,你也要记得,夫妻俩举案齐眉安守本分才是长久之道。”      老爷子说得郑重其事,尤文溪只能也认真地应下。      魏筹倒是听出了老爷子的言外之意,来之前他给老爷子打过电话,把孩子的事说明白了,也说明自己的选择,会一直和尤文溪在一起,做真正的夫妻,虽然少不了责备,但老爷子在那个电话之后明显松了口气,感觉应该颇为欣慰。      最看好的孙子有了自己的幸福与归宿,老爷子能不高兴吗。      但敲打敲打还是必要的,折腾是相互的,除了要教训魏筹之外也得给尤文溪提个醒,只不过话不能说太重罢了。      魏靖生日,魏家几个大人几乎都赶不回来,魏靖父母托魏靖舅舅于期来送礼物,也没有到场。      晚上魏靖在家吃了两口饭就火急火燎往外跑,因为和朋友约好了。      剩下那个蛋糕没什么人动,切好后只有尤文溪吃了一块。      魏靖那个舅舅于期和老爷子聊政事,尤文溪不怎么能插上嘴,便只和魏长青聊了聊。也是这次聊天尤文溪才知道魏长青居然是海洋学家。      尤文溪对海洋的了解有限,对海洋学家的认知就更少了,她只知道海洋学家的日常工作实际上非常危险,清理污染海域,每天都可能面临中毒的风险。      “没什么危不危险的,”魏长青笑容温和,“兴趣使然,我做这个其实和你作为一个富二代去教书是一样的道理。”      但我教书并不需要担心自己的性命。但魏长青这样一举例,尤文溪还是能够理解他。      魏长青又说了一点工作时候的见闻,倒让尤文溪听得津津有味,大概对于神秘莫测的海洋,没有人不会升起好奇心。      等聊得差不多,魏老爷子突然道:“文溪啊,你父亲是不是桐城的市长?”      尤文溪道:“对,怎么了?”      魏老爷子笑着拍了拍于期肩膀:“巧了,魏靖舅舅下派,第一站就是桐城。”      确实很巧了,魏靖舅舅上次似乎还去过桐城,尤文溪笑道:“我爸才跟我说上面会来新的市、委、书、记,没想到就是于叔叔。”      于期面相宽厚,眼睛和魏靖颇像,年纪大概比尤文溪父亲还要小一点,闻言笑道:“以后还要请尤小姐父亲多多关照。”      尤文溪笑道:“不敢,应该是于叔叔多多指教才对,我爸爸可是于叔叔下级。”      魏老爷子说笑道:“官大一级压死人,于期看在尤文溪是我孙媳妇的份上也要手下留情啊。”      于期忙道:“老爷子你可别打趣我,论起基层的工作经验,我可远不如尤小姐父亲。”      魏老爷子又道:“不管怎么样,大家都是为国做事,一家人,工作上互相扶持可以,但原则问题不可随意妥协。都不必过于谦虚,在其位谋其政即可。”      于期附和:“老爷子说得在理。” 第40章 坦诚 45、坦诚 魏靖半夜才回来,乒乒乓乓地把认床的尤文溪给吵醒了。她小心翼翼从魏筹怀里出来,出门时刚好遇到魏靖抱着一堆生日礼物。 空气里还有酒精的熏人味道。 尤文溪皱了皱眉:“你喝酒了?” 魏靖将礼物放地上,喊了声“嫂子”。 墙边的壁灯开着,小孩唇红齿白的样子乖得不得了,哪里还有平时中二少年欢乐多的模样。 尤文溪随手捡了一个盒子,问道:“不喜欢你哥给你的礼物?” 魏靖晕乎乎地靠着墙,低着头:“他肯定随便买的,我早上打电话给他他说还没买,晚上就买了,这么快能买到什么好东西。”他想了想,又哼了一声。 尤文溪失笑:“那我的呢,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我也没问你哥,也是随便买的。” 魏靖嗫嚅道:“还行吧。” 尤文溪摸摸他头:“零点还没过,晚饭的时候还没跟你说生日快乐。” 魏靖反应迟钝地撇开头:“谢谢。” 他弯腰将礼物捡起来:“走了,你休息吧。” 尤文溪靠着门目送他回了房,等他身影消失,刚要转身,却被人从身后抱住。 “大晚上偷跑什么?”魏筹像是还没睡醒,声音含含糊糊,唇贴着尤文溪脖颈,说话时唇瓣若即若离。 尤文溪痒痒地缩缩脖子:“吵醒你了?” 魏筹轻嗯了一声,抱了一会突然俯身将尤文溪打横抱起,又用脚顺势带上了门。 尤文溪抱着魏筹脖颈,突然想起一事,笑着问道:“重不重?” 魏筹将她轻放到床上:“刚好。”话音落地,他低头吻住尤文溪的唇。 缠绵了一会,尤文溪想起魏靖刚刚那幅失落的模样,忍不住道:“你要不要去看看魏靖?” 魏筹又亲了一口尤文溪:“不专心,这个时候还想着别的男人。” 尤文溪:“……” 魏筹被自己逗笑:“好吧,我去看看他。” 顺便再跟小兔崽子说声生日快乐吧。 魏筹到魏靖门口时听到里面乒乒乓乓拆房子一样的声音。 他抬手敲了敲门,没人应,等了一会又用力连敲两声,魏靖终于来开门了。 魏靖脸上泛着酡红,看到魏筹像是有点意外,但很快摆出一脸不耐烦的表情:“大半夜不陪你老婆睡觉干嘛?” 魏筹扣着他脑袋走进去:“你嫂子说你难过的都快哭了,就因为我没有认真给你挑礼物。” 魏靖激动道:“靠,她这是污蔑,我什么时候因为你没认真给我挑礼物就难过得哭了?” 魏靖房间居然出乎意料地全是书,多数是刑侦相关的,还有珍藏版的福尔摩斯全套,都被他随手一扔。他在拆朋友送的礼物,已经拆出来的扔在桌上,有耳机还有车模……还有一串手链,随手扔在桌子上,看起来像是自己编的。 魏筹捡起来看了看,打趣道:“女朋友送的?” 魏靖走过来,一声不吭抢回来扔进抽屉里。 魏筹尴尬地收回手,又找了张凳子坐下:“真生我气了?我送你那个手表确实是今天早上让助理去买的,但实际上我在网上挑了几天才下决定的,这也值得生气?” 魏靖收拾桌子:“谁生你气了,没那闲工夫,你赶紧睡觉去吧。” 魏筹无奈,他还真没哄过魏靖这样的小孩,想想等以后自己孩子生出来,长大了也是这样,还挺让人头疼。 他往门外走,魏靖跟着去关门。 魏筹撑着门,叹口气:“行了,别不开心了,二哥跟你道歉,生日快乐。” 魏靖仰头看他,漠然地,“哦。” 小屁孩这么油盐不进,魏筹脾气也有点上来了,敲敲门板刚想再说点什么,就听魏靖一脸傻笑地“嘿嘿嘿”了两声。 小孩眼尾带着潮红,身上还有酒气,这哪是生气不开心,明显就是喝醉了。 魏筹:“……” 将小孩推进去,魏筹对自己这么郑重其事地赶来安慰他感到好笑,道:“好了,早点休息,才多大,喝成这样。” 魏筹回去时尤文溪居然还没睡,只是抱着他问了一句怎么样,等他要回答时却又开始打小呼噜。 魏筹知道她这是在等自己,笑了笑,在她头发上亲了亲,抱着她睡了。 第二天早上魏筹是被哐哐哐的敲门声吵醒的。 尤文溪前一天晚上睡得晚,这么吵居然也没醒,魏筹去开门,被一个直冲面门的骷髅头吓了一跳,他面无表情地僵立原地。 中二少年将那吓唬人的玩意收回去,观察一眼魏筹脸色,等魏筹深吸口气抬手要敲他的时候得逞的“哈哈哈”大笑着跑下楼去了。 魏筹:“……” 小兔崽子! 魏筹和尤文溪在魏家待了三天,魏长青回了津城,魏靖时常不着家,一般只有晚上尤文溪口渴魏筹出来接水才可能见到他。 小孩有个臭毛病,喜欢大半夜在客厅看纪录片。 要走的前一天晚上,魏筹去接水,魏靖突然悄没声息地跟到他身后,幽幽道:“二哥,我跟舅舅去桐城读书怎么样?” 魏筹按着饮水机按钮的动作顿了顿,扭头看他,阴森森道:“小兔崽子你敢再来这么一次信不信我揍你?” 魏靖一愣,反应过来后笑到肚子痛:“哈哈哈哈,二哥你也太不经吓了吧?” 魏筹脸色不善地敲了他一记:“别胡闹。” 魏靖笑完了,跟在他身后问:“嫂子不是高中老师吗,她那个高中怎么样?” 魏筹道:“你认真的,老爷子能让你去?” 魏靖:“我到时候和我妈说一声就行,我家她做主。” 魏筹道:“你要去也可以,不过你嫂子待的那个高中一般,你可以去桐城博雅,那所好像是桐城最好的高中。” 魏靖道:“那我先跟我妈商量商量。” 魏筹已经走到楼梯中段,闻言低头看他,魏靖俯身关了电视机,察觉到魏筹视线,不明所以地回望。 魏筹扶着楼梯,轻敲了敲:“你自己想好了就行。” 第二天收拾好东西赶高铁,魏老爷子头一次送人送到门口,对尤文溪道:“怀孕了要注意身体,我年纪大了,没法再东奔西跑,过段时间魏筹的大伯会代我去一趟桐城,与你父母见一面,既然决定好好在一起,那自然要坦诚相待。” 魏老爷子出乎意料的通情达理,对于他这番话尤文溪自然没有异议,嘱咐老爷子在家多多保重,才和魏筹相携离开。 要上车的时候,楼上飞来天外来物,正砸在魏筹怀里,是一只苹果。 几人抬头,魏靖趴在二楼窗口上喊:“二哥嫂子你们等我哈。” 魏老爷子愤怒道:“小兔崽子你又在搞什么?” 魏靖做了个鬼脸,将窗户砰的又关上了。 回到桐城后魏筹一边要忙工作一边要陪尤文溪做羊水穿刺。 朱华难得询问尤文溪的孕检情况就被告知尤文溪喝酒导致孩子可能患有fasd的事,女儿动手术那天她特地抽空来医院,看到尤文溪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突然又什么责备的话都说不出了。 责备得清吗,一切都发生了,怪谁都没用了。 手术很成功,尤文溪在病床上躺了一个星期,手术出来的结果也比较乐观,孩子并没有唐氏综合症,只是还是很难排除患有fasd的可能。 但尤文溪心态已经调整得很好,反而能反过来安慰朱华和尤宝刚。 尤文溪出院那天,即将上任的市、委、书、记带着外甥来访,同行的还有魏筹大伯魏明。三人来桐城的时候没有惊动任何人,属于私人行程,因此市里也没人知道市、委、书、记上任之前已经和市长见过面了,也更加没人知道京里权大势大的魏家和尤家是姻亲,魏老爷子还派了大儿子来和亲家见面。 最开始知道魏筹家里背景不凡,朱华确实吃了一惊,但后来想想又淡定下来,觉得正是要这样的人才能配得上她捧在手心里的女儿。 这几人见面少不了寒暄客气,闲话聊遍,魏靖舅舅终于提到魏靖的事。 “这小子想来桐城读书,他爸妈也答应了,就是不知道桐城哪所高中好一点,”于期看向尤文溪,“上次在魏老爷子那听说文溪是高中老师,不然就让这小子去文溪那个学校?” 魏靖在一旁吃螃蟹,闻言喊:“好!” 魏明敲他脑袋:“有你什么事。” 魏靖不高兴:“怎么没我事了,聊的不是我上学的事啊?” 尤文溪不解地问他:“你怎么突然要来桐城上学,京城的学校不好吗?” 魏靖不耐:“不是不好,我就是想换个地方。” 魏筹不满:“和你嫂子说话客气点。” 魏靖啧了一声,拖长音:“好勒我的哥。” 小孩不愿意说具体原因,尤文溪也没逼他,道:“十五中在桐城也就是一般的学校,但是老师实力还是不错的,就是纪律比较松,你要是自律,我可以找校长说说,让你插个班,刚好现在还没开学,名单还没有最终确定下来。不过你要是嫌十五中不够好,去博雅也可以。” 大家都放筷子了,魏靖还吃个不停,他夹起一只虾,掰掉头,道:“嫂子你就在十五中,我跟你走。” 朱华闻言笑道:“我还想劝你嫂子去博雅呢,博雅比十五中好多了,不然这样,你们一起去博雅?” 尤文溪连忙摇头:“我在十五中待得好好的,去什么博雅。” 魏靖也摇头:“嫂子去哪我去哪,有个照应。嫂子大着个肚子还要上课,以后需要我的地方肯定多着呢,你说是吧,二哥?” 魏靖不问尤文溪,反而问魏筹。 魏筹冷笑:“你别闹你嫂子我就谢天谢地。” 魏靖不开心道:“我是那么分不清轻重的人吗?” 于期笑着摇摇头:“既然你自己有主意,那去十五中也行。以后有什么问题,刚好可以问你嫂子。文溪现在教几年级?” 尤文溪道:“刚好高一,但我现在不当班主任,不过还是可以让魏靖去我任课的班级。今年学校就给我安排了一个班,刚好是个重点班。” 确定了魏靖学校问题,几人又聊了一会才起身各自道别。 魏明要连夜赶回京,于期带着魏靖去了酒店。魏筹开车,直接去尤宅。 朱华和尤宝刚都没开车,直接坐魏筹的车回去。 尤宝刚感慨地叹了一声,笑道:“魏筹啊,你可算是藏得深啊,之前居然半点没让我们摸清你底细。” 魏筹笑笑:“之前是我糊涂。” 尤宝刚摇摇头,心里哪里不知道他之前对家世绝口不提是什么原因,但现在能让他们知道他背景,还让两家见面,自然确实是对这份感情认真了。 尤文溪坐在副座,忍不住也扫了一眼魏筹,竟有点像是在幸灾乐祸。 魏筹开车认真,没注意到尤文溪眼神,笑道:“关于我家世,其实我还有一点没跟你们说。” 第41章 家世   46、家世      李家前段时间得了福克斯五亿的投资, 随后福克斯又曾追加投资金额,令长达风头大振,但万万没想到风光一个多月就遭遇董事层洗牌。      李家那个所谓的舅舅李光民的身份被爆了出来,此人耍手段拿到了李家百分之十一的股份。又因为李家这些阴私事闹得满城风雨,长达股价大跌, 另一个人趁机买入,以百分之十五的股份成功渗透长达董事层。      在长达的股东大会上, 李光民又做出了惊人一举,他竟提议让一个持股百分之十五的外人担任长达董事长。就在李家众人又觉愤怒又觉可笑, 并且集体否决之时, 一封邮件发送到各大股东邮箱, 远在美国的福克斯基金代理人要求视频参与股东大会。      福克斯基金掌握了公司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他的决定举足轻重, 但在这之前福克斯并不轻易参与公司股东决策。      众人心里纳罕之余不免警惕。      另外那份邮件也同样让人啼笑皆非, 陌栗要收购长达。这跟兔子放言要吞下一头狼有什么区别。简直天方夜谭,不自量力。      然而股东大会进行投票表决时, 那位持股百分之十五的外人居然顺利通过了。      长达没来得及推出反收购举措,这位外人凭借福克斯和李光民的支持, 股份成功过半, 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股东大会结束后, 所有人心里不解的是, 福克斯和李光民为什么会支持这人?      第二次股东大会,魏筹从长达出来,迎面遇上大批记者。      “魏总, 以后长达是不是要改姓魏了?”      “魏总,这两个月你接连恶意收购两家公司是有什么打算吗?”      “魏总是怎么说服福克斯支持你的?”      ……      记者问题很多,魏筹只挑了一个回答:“大家大概不知道,福克斯曾经是我一手创办的,只不过现在寄名在我舅舅的秘书名下。”      众记者面面相觑,有反应快的忙问道:“魏总口中的舅舅是指著名石油大亨德莱福克斯?”      魏筹笑了笑,没再回答。      将手里的文件递给助理,魏筹往停车场走:“你先回公司。”      助理忙道:“好的,魏总。”      停车场里,有人还在等着魏筹。      魏筹还没走到车旁,李光民已经凑了上来。      “魏总?”李光民满头大汗,“咱们是时候说说转让协议的事了吧。”      魏筹已经打开车门,正弯腰要进去,闻言动作微微一顿,又站直了身体,道:“当然,不过停车场不是个谈事的好地方,这样吧,咱们去附近的酒店,行吗?”      李光民忙道:“没问题没问题,一切按魏总说的来。”      魏筹坐进车里,笑了笑道:“不过我要先去接我夫人。到时候一起用饭,不介意吧?”      李光民点头哈腰:“没问题没问题。”      魏筹升高车窗,开车出停车场,顺手按了两个键,将电话拨到尤文溪手机上。      董鸣悦终于有空,和尤文溪去了时信购物广场看门面,打算就在步行街附近开一家西点店。      其实对她俩来说,看门面是其次,逛街聊天才是最重要的。      时信要有好的门面,董鸣悦只要跟她朱姨打声招呼就能拿下,完全不用费那功夫亲自去找。      尤文溪肚子涨得很快,眨眼间小皮球变成大皮球,裤子衣服的型号又得换。董鸣悦约她,她自然二话不说出来了。      只是大着肚子逛久了很容易累就是了。      俩人坐在步行街的水吧喝东西,尤文溪点了一杯牛奶,细斟慢酌的。      董鸣悦则不断咋舌,惊叹之情溢于言表:“不得了,本来以为是魏筹高攀你,结果是你高攀魏筹,他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尤文溪偏着头看着窗外,语气慢悠悠地:“我也没想到啊,他说的时候我以为我听错了。他爷爷是高干就算了,他舅舅居然还是石油大亨。之前我妈介绍过他,说他在美国时混得很好,开风投成立对冲基金,我以为也就是这样了。”      “对冲基金?他最近在收购长达,本来我以为他疯了,结果又冒出来个福克斯信托基金,怎么回事?”      尤文溪解释道“这家公司也是他的,只不过后来转到了他舅舅名下,他舅舅又交给了自己的秘书打理,所以大家才不知道他跟福克斯是有关系的。上次他跟我爸妈坦白家世的时候把什么都说了。”      董鸣悦哟了一声:“可以呀,够坦诚,看来是认真了。”      董鸣悦眼珠一转,想问什么,却被尤文溪手机铃声打断了。      “喂?”尤文溪接通电话,声音温柔了八个度。      董鸣悦坐在对面,笑得满脸戏谑。      尤文溪只当看不见,接完电话后道:“他在附近,来接我,走吗?”      董鸣悦附身提购物袋:“走吧,逛得也差不多了。”      俩人走到附近路口,魏筹果然等在那了,上车后董鸣悦笑道:“你们去哪,吃饭吗?”      魏筹道:“对,董小姐要一起吗?”      “我就不凑热闹了,前面路口放我下去吧。”      尤文溪劝道:“一起吧,你陪我逛一个下午了。”      董鸣悦瞪她:“当灯泡啊,照亮你们的美?”      尤文溪:“……”      董鸣悦不愿一起去,小两口也没强留。最重要的是魏筹还有事和尤文溪说,这顿饭也不单纯是找老婆一起吃,否则他也不会那么没趣,打断闺蜜俩的约会。      董鸣悦下车后魏筹才道:“等下要和上次那个李总一起用晚饭。”      尤文溪“嗯”了一声:“怎么突然要和他一起吃,你们那个合作怎么样了?”      魏筹道:“合作中断了,他助理背叛了他。”      尤文溪听得一头雾水:“什么?”      他那个助理尤文溪倒是有点印象,上次学校拉赞助的那一顿饭,所有人都喝得半醉,他那个助理却几乎滴酒未沾,看起来格外冷静。      魏筹笑笑道:“李光民其实没什么能力,他公司能开起来全靠这个助理,他能拿到长达的股份也是因为有这个助理在后面帮忙出谋划策。”他微微一顿,又道:“我和李光民公司合作开发那个app,本意是想坑他一把,但是后来无意中得知李光民助理在帮他收购长达的股份,这个计划就暂时搁浅了,我决定先收购长达——我大概没说过,我来桐城,其实陌栗只是跳板,我本意就是想收购长达,福克斯基金算是先行军,帮我探个路。      李光民没能力,野心却很大,他想做长达的董事长,但是股份却不够。我主动向他们透露福克斯基金是我的产业,他们自然而然会找上门来。只不过,后面出了点意外……”      魏筹说着说着不说了。      尤文溪好奇道:“什么意外?”      魏筹轻笑了声:“他那个靠他助理半年就在桐城站稳脚跟的公司被他助理挪用公款,给掏空了,还找银行贷款欠了一屁股债,全部用的是公司的名义。”他顿了顿,续道:“他助理也是个人才了。”      尤文溪有点无语,过了会道:“他这人,被坑成这样也不奇怪了。不过那些钱用来做什么去了?”      魏筹停车等红灯,漫不经心道:“大部分收购了长达的股份。还有一部分,他助理携款跑了。”      尤文溪:“……所以你将计就计,让李光民支持你成为长达的董事长,你再帮他渡过难关。”      魏筹笑着摇摇头:“他这关可不好过,公司就剩个空壳了,他把长达的股份转给我,我还能帮他先还了债再说。”      尤文溪:“所以今晚是去谈股份转让的事的?”      魏筹笑道:“差不多吧。”      说话间,酒店已经到了,魏筹为尤文溪打开门,牵着她手下车,李光民已经等在包厢里,等服务员领着魏筹尤文溪过去的时候,李光民露出明显错愕的表情。      “这,这不是尤老师吗?”      魏筹为尤文溪拉开椅子,微微一笑:“这是我太太,也是时信集团唯一的千金,尤文溪。”      李光民闻言满头大汗,眼镜滑到了鼻梁上,他扶着眼镜连道“失敬失敬”,又连忙伸出手来,见尤文溪不动,又尴尬地收回去。      “尤小……”他看一眼魏筹脸色,又改口,“上次是我有眼无珠,魏太太千万别介意。”      尤文溪坐到座位上,像看不到他,对魏筹笑道:“我饿了,什么时候点菜?”      魏筹闻言扭头要吩咐服务员上菜单,李光民已经先一步喊道:“怎么还不把菜单拿来让魏太太点菜?你们怎么服务的。”      服务员忙送了菜单上来。      点完菜,等菜的时间里李光民情绪很是激动,一直在咒骂他那个助理。      “我没想到啊,”李光民就差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诉了,“我万万没想到啊,他刚来的时候怎么跟我说的,简历投了好几家,工作找了快一年,我让他跟我做了半个月就给转正了,他现在这么对我?真他娘的……”      李光民说话粗俗,不堪入耳,尤文溪听得频频皱眉,魏筹淡笑着及时打断:“不用担心,你可以报警,警察会帮你处理这件事。”      李光民愤怒地拍桌:“我当然要报警,不然就让他这么把我坑了,我又不是冤大头,他娘的……”      尤文溪轻咳了一声,魏筹笑容也有些冷。      李光民艰难地打住,顿了顿后他笑得一脸谄媚地凑上来:“魏总,咱们这股份转让协议什么时候签,你多少钱买下来?你知道我现在这公司已经被掏空了,要不要无所谓了,但我还欠了一屁股债啊。我听那狗娘养的小畜生的话,以为拿到李家的股份就拿到了保障,钱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现在我看,果然是被这小兔崽子给骗了,能不能赚钱不知道,我他妈赔倒是赔了不少钱!”      魏筹与李光民激动的模样截然相反,一边悠闲惬意地倒水一边道:“股份确实能换钱,但是你要还债,套现或者等股东分红肯定来不及,转给我是最好的选择。当然你也可以转给别人。只不过价格未必谈得拢,而且别人也没法像我一样,能立马拿钱出来解你的燃眉之急。”      李光民眼珠子转得像上了发条,他看一眼淡然喝水的尤文溪,嘿嘿笑了两声:“魏总,我说实话,转给你我也不怎么放心,看到魏太太的时候我就明白了,她肯定把之前我冒犯她的事和你说了,再加上在李家酒会门口那一茬,你们今天坐在这没有别的目的,我还真的不信。魏总这是来给贵夫人找场子的吧?”      魏筹笑笑,道:“李总这么坦诚,我自然也应该以诚相待。说实话,本来我们确实是想兴师问罪的。只不过,李总这么惨,我们那点问题相较而言已经不值一提。所以,我们其实是来看李总笑话的。”      尤文溪闻言忍不住看了一眼魏筹。      李光民面容扭曲了一下,但他瞬间又哈哈哈笑出来:“魏总真爱说笑啊,哈哈哈哈。”      魏筹笑得无懈可击:“我并不爱说笑。”      李光民:“……”      尤文溪差点笑出来,借着喝水的动作掩住了。      说话间,服务员送了菜进来,魏筹又给尤文溪布菜,道:“李总来见我之前想必已经见过李家的人了吧,不知道李家给的价格李总还满意吗?”      李光民想说什么,却又被魏筹打断:“李家应该十分想拿到这些股份,家里家业由先辈辛苦打下,被人轻而易举取走,是个人心里都不好受。他们给你的价格应该十分可观,但你没马上答应,应该留了一手,想探探我的口风,以便利益最大化。而你答应在股东大会上支持我,也是在等今天吧。”      李光民闻言明显一愣,但紧接着竟笑得坦然起来:“魏总真是神了,什么都瞒不过你啊。”      魏筹为尤文溪剃鱼骨,笑而不语。      李光民倒酒,举杯:“来来来,魏总我敬你,你这样的人才,要没有一番大成就,那就是老天不开眼。”      魏筹遥遥举杯,示意了一下,却也没喝,又放回了桌上。      李光民也不介意,自己一饮而尽。      后面李光民没再聊股份转让的事,多数时候是在给魏筹敬酒,喝醉了就骂助理,言语低俗粗陋。      等到酒酣饭饱,李光民已经醉成一滩烂泥。      魏筹让服务员找了个代驾上来扶人,下到酒店一楼,竟恰好遇到李楠父子从酒店外进来。 第42章 失败 47、失败 严格来说,李家父子还是长达的主心骨,他们股份占额并不低,而且长达不过是盛天集团的子公司,这点损失对他们来说最多只是有点肉疼,还伤不到根本。 但肉疼也是疼,而且疼得缠绵悱恻,以至于这对父子迎面碰上魏筹等人,眼神恨不能化作刀子将他们剜了。 魏筹先行打招呼,还给尤文溪介绍:“这二位是盛天集团的董事长和总经理。” 尤文溪笑得十分客气:“李董李总,你们好。” 李楠冷着脸不说话,他爸倒是风度翩翩:“尤小姐你好,和魏总来吃饭?” 尤文溪笑笑:“对。” 魏筹握住尤文溪搭在他臂间的手,笑道:“两位还有事?” 李董道:“对,这边有个饭局。” 魏筹带着尤文溪让到一边:“既然有事那就不多叨扰了,以后有机会魏某再上门拜访,告辞。” 李董点点头,带着儿子往楼上走,只是没两步他又回头,看向被代驾和服务生搀着的李光民:“李总这是怎么了?” 魏筹简洁道:“喝醉了。” 李董事长又看了魏筹一眼,转身离开。 到酒店外,服务生将李光民送上车,代驾驾车离开。 终于只剩下两个人,尤文溪挽着魏筹胳臂,问他:“李光民会把股份转给你吗?” 魏筹替她拉开车门,道:“不知道。” 等魏筹也上车,尤文溪才道:“如果他把股份转给李家,那你刚拿到的董事长的位置不是岌岌可危。” 魏筹开车,闻言微微一顿,过了会像是有些无奈地笑道:“我让李光民支持我当董事长是想让他觉得我在他身上还有利可图,能让他更放心地将股份转给我。如果他能把股份转给我自然再好不过。不过,他要是不转给我,那我也没什么办法。” 闻言尤文溪有些担心,但也没再多说。 这一晚过去一个多星期,长达召开第三次股东大会,李光民办完一切手续,将股份转给了李家,用李家买股份的钱还了债,发了工资灰溜溜回了老家。 在第三次股东大会上董事长一职重新回到李家手上。 魏筹手里百分之十五的股份仅次于李董事长和福克斯,成为长达第三大股东。 这次收购案被桐城各大媒体财经版大肆报道,有媒体堵在时信门口采访朱华,问她魏筹输在李家手里却赢了她是什么感受。 朱华言简意赅:“我没什么感受。” 有媒体道:“朱董事长这是气得连话都不会说了。毕竟在桐城盛天论及实力远不及时信。” 朱华看到报道的时候嗤之以鼻,扭头却又问魏筹:“怎么回事?” 魏筹回尤宅取尤文溪落在这边的u盘,闻言笑道:“没钱了,李家拿下这些股份的决心很大。” 朱华闻言看他一眼,突然又笑出来,只是眼底却没什么笑意:“借口罢了。” 魏筹知道岳母看出来他本意,不以为意地笑笑,拿着东西准备回祁山,走到门口处又听朱华道:“你本事大得很,文溪不懂这些,她最多能分辨一个人是真心还是假意,还很多时候在这些事上也犯糊涂。你家大业大,是我尤家看轻了你,但别以为这样你就能为所欲为。别忘了一句话,强龙不压地头蛇,还有,为了孩子,鱼死网破的事我朱华未必做不出来。” 魏筹微微动容,停在门口,片刻后他转身:“我知道,对你来说,我最好的诚意大概就是我的也是文溪的,而她的,我绝不觊觎,甚至还要为她守护。” 朱华不看他,缓缓倒着桌上的水:“我知道这很过分,但请你体谅一个母亲的心。” 魏筹看着她,过了会后换鞋出门。 朱华倒好水,却并不喝,那杯水像是很重,被她轻轻放到了桌上。 尤文溪在祁山等魏筹回来,大概再等半个多月就要开学了,她打算提前一段时间准备新学期的课程。现在她肚子越来越大,每天能坐在书桌前的时间也越来越短,如果不提前一点制定新学期教学计划以及熟悉高一课程,等后面就会太匆忙了。 闲着没事,家里新到的报纸被她翻了三遍,财经版头条十分引人瞩目。 盛天集团掌门人李宇称:年轻人栽个跟头是好事。 魏总年轻气盛,刚打完胜仗,冒进一点很正常,栽个跟头吸取教训是好事。 尤文溪又看完一遍,心里那点躁意又涌了上来。她将报纸叠好,递给佣人:“扔了吧。”扭头又问管家:“他回来了吗?” 管家道:“我去看看。” “不用看了,”玄关处魏筹走出来,晃了晃手里的u盘,上面挂着吊饰,叮当作响,“晚饭吃了吗,一直在等我?” 尤文溪看到他眼底一亮,站起来笑道:“还没吃,”说着扭头看向管家,“开饭吧。” 管家答应后去了厨房。 尤文溪走向魏筹,将手放进他手心:“以为你还要一会。” 魏筹笑道:“赶着回来,开快了一点。” 尤文溪晃晃他手:“开车要注意安全。” “我知道,家里有你有孩子,自然会小心。” 俩人说话间进了餐厅,佣人上了菜,魏筹将人按在椅子上坐着,也不吃,像个佣人一样站在一旁布菜:“你先吃着,我等下洗个澡再吃。” 尤文溪瞬间没什么胃口了:“等下凉了。” 魏筹给她剃鸡骨:“没事,让厨房热热就好。” 尤文溪放下筷子扭头看他,一脸不高兴。 魏筹好笑,亲她一口:“这也值得生气?” 尤文溪瞪他:“吃新鲜的不好吗?” 魏筹却坚持:“那我等下让厨房给我重新做两道新鲜的菜?” 尤文溪闻言却还是不开心,但没再劝他,只是全程不跟他说话,给她布的菜倒是吃,好像真把魏筹当成佣人。 用过饭,魏筹连椅子带人虚抱住她,凑在她耳边,声音低哑蛊惑:“要不要和我一起上去?” 尤文溪摇摇头,瞥他一眼:“这么大人了还要我帮你洗吗?” 魏筹一愣,随即无奈地笑出来,亲亲尤文溪头发:“好好好,我错了,下次一定不洗澡,先陪你吃饭。” 尤文溪也憋不住有些想笑,但最后还是正色道:“为什么今天非要提前洗?” 魏筹直起身:“今天去了一趟车间,身上很多灰。” 尤文溪蹙眉:“那你快去吧,我让厨房给你热菜,重新做多浪费,随便吃吃就行了。” 魏筹宠溺道:“好,都听你的。” 等魏筹去了楼上,尤文溪跟随收拾碗筷的佣人进了厨房。 魏筹洗澡很快,没一会下来了,在楼下转了一圈没看到尤文溪,问佣人:“夫人呢?” 佣人大概也不知道,犹犹豫豫道:“大概在餐厅,夫人没出来过。” 魏筹进了餐厅,转了个弯看到管家站在厨房门外,疑惑道:“你站在这干什么,打算以后转行当厨子了?” 管家轻咳一声:“夫人在里面。” 魏筹微微意外,看了管家一眼,走了进去。 家里的厨子正指点尤文溪:“可以起锅了夫人。” “可以了吗?”尤文溪凑近看了看,“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厨子笑着道:“夫人做的肯定好吃。” 尤文溪撇撇嘴:“算了吧,还不如你来做呢。” 厨子道:“夫人可以尝尝。” 关了火,闻言尤文溪果断拒绝:“不要,万一不好吃我还得多漱两次口。你拿个碗来。” 她话音刚落,一只碗就从一旁递了过来。 尤文溪心想哪个佣人这么有眼色,正要看一眼,已经先看到那只修长的手。尤文溪扭头,正对上魏筹笑脸。 她微微尴尬道:“你怎么这么快?” 魏筹笑道:“饿了。”说着他从身后拥住尤文溪,接过她手里的铲子,将菜都盛到碗里。 “怎么菜一热就不一样了?”魏筹菜还没盛好,先拥着老婆打趣。 尤文溪被迫靠着他,脸微微发热:“我怎么知道,可能热过头了。” 魏筹一道菜盛半天,低着身子贴着尤文溪的脸,笑声低沉性感:“嗯,是热过头了。” 尤文溪不自在地偏开头,有恼羞成怒的迹象,声音却软得能滴出水来:“别闹了,还有佣人。” 魏筹闻言却突然又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大手揽住尤文溪,挡住她所有去路,吻住她:“都出去了。” 尤文溪想把他推开,忙里偷闲瞥了几眼周围,确定没人了才放心大胆地纵容魏筹亲她。 吻有些失控,尤文溪被抱到厨房唯一一张椅子上,又亲了好一会,魏筹险险收住,伏在老婆耳旁苦笑:“等下怎么出去?” 尤文溪气息不匀,抱着他脑袋,却道:“我看到今天的报道了。” 魏筹不解看她:“什么?” 第43章 搬家 48、搬家 看魏筹的表情确实是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尤文溪调整了下坐姿,被按住后又放弃了,道:“今天的报纸,说你对长达的收购失败了。” 魏筹微微一愣,看到尤文溪郑重的模样,有些了然地笑出来。 “你不用担心这些,他们怎么说是他们的事,如果说我没成为长达最大股东就是失败了也不算错。短时间内确实是没办法成为长达的最大股东了。但这件事,对我对李家,谁受到的影响更大还真不好说。” 尤文溪偏头看他:“我要是没听错,你的意思,是以后还会有机会?” 魏筹笑而不答,牵着尤文溪从椅子上下来,从碗柜里取出碗来,就这么站着夹菜吃饭。 尤文溪又回到座位上坐了,不住看他。 他换了居家的衣服,纯棉的质地看起来很舒服。头发还有些湿,他应该只是简单擦了一下,但看起来很清爽。浅色头发下那张脸一如既往的深刻好看,宛若精心雕琢过,嘴角极淡的笑看起来像是极为满足。 这样闲适的姿态摆明了他一点也没有因为外界的风风雨雨而烦恼。 尤文溪突然觉得自己那点担心与焦躁变得多余。 她想起在时信木业的会议室里,他意气风发的模样,觉得自己应该相信他的能力,没有他做不到的事,只分想做和不想做。 就算做不到,那又如何,她总是站在他这边,竭尽所能给他帮助。 魏筹收购长达一事暂告一段落,尤文溪要开始准备上课的事。 因为祁山还是相对较远,尤文溪打算搬去学校附近。到九月份她就进入孕期的第七个月,身体越发沉重,住学校附近肯定要更方便。 魏筹把她租的房子直接买了下来,重新简单装修了一下,窗户改成更结实的钢材和玻璃,装了新的防盗门和密码锁,打通了一扇非承重墙,让空间更宽敞一点。还换了更舒适的家具用品。 简单装修花不了多少时间,开学前一天魏筹开了一辆大型suv搬家,先把俩人要用的主要的生活用品送过来。以后缺什么回祁山取或者再买。 俩人关系今非昔比,尤文溪要搬过来魏筹自然得跟着,除了他还得带煮饭打扫卫生的佣人过来。 房子重新装修后看着舒适很多,佣人收拾好后去了楼下魏筹租给佣人住的地方。本来魏筹想把对面也买下来,这样更方便,空间也更大,但对面被人提前买了,兼之尤文溪拦着,说没必要,她还不知道会在这教几年书,等以后走了就荒废了,只好退而求其次。 一整个上午魏筹都没去公司,中午亲自做饭,做了两荤一素一汤。他现在厨艺大为长进,虽说不能和家里的厨子比,但色香味俱全,也算不错。和尤文溪用完餐魏筹才换衣服要走。 尤文溪送他到门口,帮他整理领带,又拉了拉衣领:“你现在去公司要开多久的车?” 魏筹低眸看她,笑道:“两个多小时,怎么了?” 尤文溪将手放在他颈侧轻拍了拍不存在的灰尘,道:“会不会太赶了,早上要早起,晚上要很晚才能回来,工作强度那么大,我怕你吃不消。” 魏筹知道她是担心,搬来之前她也犹疑不决,因为怀孕,也因为关系的转变,她现在内心变得越来越柔软,也越来越容易陷入低落的情绪里。 魏筹抱住她,安抚地亲吻她额头:“在家乖乖等我,别胡思乱想,”说到这又凑到她耳边轻声暧昧道,“吃不吃得消你以后会知道的,别担心,乖。” 尤文溪眸光似水地瞪他一眼,毫无威慑力。 魏筹心情颇好地笑出来,拉开门走了。 等魏筹离开,尤文溪去了书房。 这边房子不大,两室一厅,客卧很小,之前有个杂物间,被魏筹打通后和客卧相通,改成了俩人的书房。 尤文溪现在不当班主任,除了明天年级任课老师要开个会,只要等三天后的星期一直接去上课就好了。 明天的会议大概也没什么可说的,该说的都在前几天会议说了。尤文溪大着肚子,校长特地批准她不参加,有什么事在网上说,问年级主任,问同事就行,文件也可以传给她在家里打印和准备。但这次既然已经来学校这边了,不管有事没事还是得亲自去看看。 她刚在书桌前坐好,想把教案拿出来,就听到门铃声,不由疑惑,魏筹落东西了,他不是有钥匙吗? 她慢慢走过去开门,到门口看了看猫眼,看到来人后微微意外,伸手将门打开。 来人看到开门的是尤文溪毫不意外地笑出来:“果然是尤老师,我刚刚上楼遇到魏先生,他说你住这,我连忙过来打招呼了。太巧了。” 尤文溪笑道:“巧,常老师也住这?” 来人正是尤文溪当高三班主任时同一个办公室的老师,也是上次高考前见过魏筹的那个女老师。 常老师一头短发相当利落,也很年轻,和尤文溪一样教生物,这次尤文溪带高一生物,她仍旧带高三,还兼带了一个复读班。 常老师笑道:“对,我就住对门呀,所以才说巧嘛。尤老师今天搬来的?我前两天见这里在装修,还在猜会是谁搬过来。” 俩人杵在门口聊天,常老师看起来也没有离开的意向,尤文溪便笑道:“我之前就在这边住,这次重新装修了一下。常老师要不要进来坐坐?” 常老师随着尤文溪进来,抬眼四处看了看,道:“尤老师这装修不错啊?” 尤文溪给她倒水:“都是原来的装修。只是改了一下门窗。” 她租的就是新建的精装修房,重装也只是改得更安全一点,换了下家具而已。 常老师在沙发上坐下,见尤文溪倒水忙接过来:“你坐下吧,挺着这么大肚子累不累?” 尤文溪道:“还好。”说完她又去橱柜里取了些零食出来。 常老师笑着来拉她:“好了好了,快坐着吧,你不累孩子还累啊。”她把尤文溪拉着坐下来,也不去碰那些零食,摸摸沙发敲敲茶几,又道:“你这房子是一次付清的?” 尤文溪道:“对。” 常老师满眼羡慕:“唉,你比我好,有一个一看就能力不凡的老公,不像我,一把年纪了没人要,一套两室一厅的精装房还要分期付款。” 尤文溪听她这话越说越不对劲,瞬间后悔将她放进来,后面不管再聊什么都不像之前那样笑得真心实意了。 然而常老师对尤文溪的态度转变毫无察觉,又待了一会突然说到学生的事上去了。 “你们班那个叫井西的男生复读了你知道吗,我那天去学校开会听复读班老师在说。你知道的嘛,复读班开课早,基本都是知道成绩,确定要复读就去学校报名了。他们暑假就开始上课,到九月一号正式开学都要考第二次月考了。那个井西,我听复读班班主任说,其他成绩一般般,就生物最好,第一次月考还考了八十多分,总分才九十分。他们一直跟我夸尤老师教得好来着。” 尤文溪笑笑:“是他自己学得好。” 常老师哈哈笑道:“尤老师就是太谦虚了,你带领咱们学校学生拿的奖还少吗,专业能力毋庸置疑的啊。” 尤文溪笑而不语。 常老师笑了一会,终于觉出点不自在来,又坐了一小会,起身道:“那什么我还有事,就先过去了,尤老师一个人,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和我说。” 尤文溪道:“没事,那你回去吧,我就不留你了。” 她倒也没表现得太过分,将人送到了门口。 常老师又笑道:“对了,尤老师要不要来我这坐坐?” 尤文溪淡淡道:“下次吧。” 送走常老师,尤文溪舒口气,又扶着腰回了书房。 在书房工作到下午六点多,佣人上来做饭。 尤文溪怀孕以来,除了孕吐严重期间胃口不怎么好,其他时间食量都是平时的两倍。 吃过饭尤文溪打算下楼散散步,佣人怕不安全坚持要陪她,尤文溪脾气上来,一句“那你明天回祁山,换一个人过来”给堵了回去。 佣人年纪能当尤文溪的妈了,闻言明显有些受伤。 尤文溪看着又心软,放缓了语气解释:“我不可能一直让你陪着,我以后还要去学校上课,总不能让你陪着去教室吧。” 能得主人家一声解释也不容易,佣人只好道:“那尤小姐你自己注意安全。” 尤文溪也没打算走远,她本打算去学校看看,结果走到门口又觉得没必要进去,于是转身打算回去,但没两步却被人喊住。 “尤老师?” 尤文溪回头,一眼看到满头大汗的徐漆,他臂弯里抱着篮球,身边还站着两个男生,看起来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那两个男生也喊了一声“尤老师”。 尤文溪突然想起来,在廖晴的病房见过。 “这是打球去了?”尤文溪笑道。 “对,”徐漆笑着拍拍身边相对矮点的那个男生的肩,“他们几个来学校打球,我刚好经过就喊我当裁判了。” 尤文溪道:“这满头汗,徐老师也上场了吧?” 徐漆笑着摆摆手:“我不行了,就打了几分钟,一把老骨头差点散架。” 那两个男生还有事,见缝插针道别要走,跑出两步又被徐漆喊回来。 “罗天明,你球不要了?” 那个叫罗天明的矮个子男生忙又回来:“谢谢老师。” 徐漆笑道:“谢什么?” 等那两个男生走了,尤文溪和徐漆才慢慢往旁边的小区走,俩人边走边聊,聊着聊着没话说了,尤文溪突然想起廖晴来,不由问他:“徐老师还知道廖晴的事吗?” 徐漆道:“没想到尤老师还关心这件事。我也很久没见她了,上次她还钱,还是你们班那个叫井西的男生送来的。不过听她玩得好的同学说,她现在在一家咖啡厅里当侍应生,没读书了。” 尤文溪沉默一瞬,刚想问什么,又听徐漆沉重地叹口气:“我还是希望她能回学校读书啊,可惜……” 他言犹未尽,话里话外都是惋惜,但他既然没再去找廖晴,可见也是打算一切随缘,不再多管这些事了。 徐漆家里比较远,和尤文溪在小区门口别过就离开了,尤文溪继续往小区走,刚到楼下就看到了魏筹,西装搭在臂间,和常老师在那说话。 第44章 开学 49、开学 夜色渐深,小区的路灯光线偏暗,那俩人的神情看不太清,也不知道在聊什么。 尤文溪走到近前的时候还是常老师先发现她。 “哎呀,尤老师回来了?” 魏筹闻言看过来,看到尤文溪忙过来牵她:“怎么没让佣人陪你?” 尤文溪道:“我就在周围走了走,没让她陪,没事。你们在聊什么?” 魏筹道:“没聊什么。” 常老师在一旁笑道:“尤老师和魏先生看起来真是郎才女貌啊。” 尤文溪没什么表情,道:“我们先上去了。” 常老师道:“哦行,那你们先上去吧,我还有事。” 等进了楼梯,尤文溪又问了一遍:“你们在聊什么?” 魏筹道:“她问我家里的沙发在哪买的,说自己也想买一样的。”顿了顿,他又道:“这个常老师……” 他话没说完,但表情已经很能说明问题,尤文溪轻吐出口气:“你告诉她了吗?” 魏筹道:“这没什么不可说的。” 尤文溪闻言沉默一瞬,过了会又道:“没事,反正应该不会有什么过多的来往。” 魏筹不再聊这个常老师,问尤文溪:“吃晚饭了吗?” 尤文溪:“吃了,以为你要很晚才能回来我就没等你了。” 魏筹:“不用等我。” 说话间已经到门口,魏筹开门,牵着尤文溪进来,又取了拖鞋蹲下身给她换。 尤文溪靠着墙,看到自己有些浮肿的脚,颇为伤感地道:“胖了好多。” 魏筹捉住她白净如玉的脚放进拖鞋里,笑道:“哪里胖,你要给孩子提供营养,也不能委屈自己,这样才刚好。” 尤文溪换好鞋也没走,等魏筹也把鞋换了才和他一起去了卧室。 魏筹换衣服她在一旁坐着,看了一会又慢慢脸红,不由撇开眼。 魏筹自镜子里看到她温婉羞赧的模样,心里微微一跳,走过去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尤文溪猝不及防:“你干什么?” 魏筹道:“试试你重了多少。” 尤文溪好笑,抱着他脖颈,却又被他温柔地放到床上:“这也能试出来?” 魏筹:“应该能。” “那重了几斤?” 魏筹看着她,浅色的眼眸里像广袤无边的晴空,仿佛一无所有,又似乎包容着一切。他捉着尤文溪的手放到心口:“大概和这里一样重。” 果然是恋爱久了,情话技能也修到了满点。尤文溪又是想笑又是有点鼻酸,她主动抱住魏筹,话在嘴里转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只好大煞风景道:“你饿不饿啊?” 自然饿,工作不多,他特地早点赶回来和她一起用晚饭,只是没想到平时都会等他的人今天居然提前吃了。倒没有责怪的意思,反而觉得很欣慰,毕竟万一他要是有应酬,等他还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 俩人又去厨房,尤文溪不让魏筹自己下厨,打了电话让佣人过来。 热了晚上吃剩的菜,还做了两道新鲜的,尤文溪陪着魏筹又吃了点。 晚上临睡前魏靖打来电话,很兴奋地表示小爷明天要来哥哥嫂嫂的小窝视察,还说顺便去学校报道。 尤文溪被他欢快的语气逗乐,配合他说恭候他的视察,顺便还可以为领导的报道做引导。 魏靖见有人配合,越演越来劲,最后被他哥给怼回去,愤愤不平地挂了。 尤文溪道:“你怎么老对他疾言厉色的?” 魏筹抱住老婆:“惯得他臭毛病,以后和他说话不许超过三句。” 尤文溪知道他开玩笑的,打趣道:“这也能吃醋?” 魏筹抱紧她,坦然承认:“嗯。” 尤文溪好笑,往他怀里钻了钻,安心睡去,一夜好眠。 魏靖来得很早,魏筹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来了,进屋就“哇哦”了一声:“这才像夫妻俩住的地方嘛,上次去我哥公司附近的房子,那叫一个没人气。” 尤文溪问他喝什么。 他摆摆手:“小爷不喝。” 尤文溪要打他:“还小爷。” 魏靖笑嘻嘻地接住嫂子的枕头,凑到她面前问:“嫂子,这学校好玩吗?” 尤文溪问他:“你想怎么好玩?” 魏靖又坐直了:“也不用特别好玩吧,有没有拉帮结派啊,聚众斗殴啊,我了解一下行情。” 尤文溪这次是真想打他了:“你是来上学的还是来上黑、社、会的?” 魏靖翘着二郎腿:“我就开个玩笑,别当真嘛。” 尤文溪不信,起身道:“你这些话要是被你哥听到了他能上手打你。” 魏靖满不在乎道:“他怎么可能听得到,除非嫂子你告诉他。” 尤文溪去厨房取了个水果刀给魏靖削苹果:“你还是好好学习吧,不然指不定我什么时候就跟他说了。” 魏靖:“当然要好好学习。”尤文溪把苹果递给他的时候他又感动道,“还是嫂子最好,我在我哥那连个苹果都不给我削。” 他表演浮夸,尤文溪看着他又好笑又好气。 等魏靖吃完,也差不多是时候去开会了。俩人去了学校,尤文溪帮忙走了下后门,让他在学校的财会部门插了个队,直接把学费交了,然后又领着他见了他们班的班主任。 这个班主任正是上次一起喝课代表谢师宴的那个数学老师,人很踏实,能力也不错。带高三的时候也像尤文溪一样既带重点班又带普通班,这次还当了班主任。 魏靖进的这个班级是高一重点班之一,重点班分俩个班,两个班学生情况相差无几,而魏靖在二班。 尤文溪这次带的也是二班。 见了班主任后尤文溪告诉魏靖教室怎么走之后就去开会了。 会上倒的确没说什么,给老师发了新的教材、教辅资料以及教案本。 新的教材有改版,重点教学内容有所改动,年级主任和生物组组长让大家回去好好研读新教材,以便给学生提供更高质量的教学。 尤文溪之前备课都用老教材,扫了一遍新教材后发现重点内容还是八、九不离十,改得不多,也就放心了。 单是教科书和教案还不重,但教师用的教辅资料很厚一本,尤文溪抱着走到学校门口颇觉手酸。出了校门她又想起自己居然把魏靖给忘了,忙又掏手机打电话。 然而很久没人接,尤文溪抱着书很费劲,只好放弃了继续拨打的想法,决定回去后给他发个短信。 到楼下的时候又遇到常老师了。 “来来来,我帮你,这还挺厚的。”常老师说着就上手来帮尤文溪搬书。 尤文溪不太想让她搬,但没防备被她抢走了那本厚的,又不好再要回来,只好道了声谢。 常老师热情地笑道:“谢什么,我们是同事还住一块,互帮互助都是应该的。我以后难道就没有求尤老师帮忙的时候了?” 尤文溪笑了笑道:“也对。” 俩人往楼上走,常老师突然道:“尤老师,今天来你家那男生长得还挺俊的,是你家亲戚啊?” 常老师带高三,高三早已经开学了,早上早起估计看到了魏靖,尤文溪也没藏着掖着,道:“对,魏筹的弟弟。” “上几年级了?” “高一。” “成绩不错吧?” 尤文溪心里有点不耐:“还行。” 常老师撩了撩头发,笑道:“不错肯定就是很好了,尤老师这人就是谦虚。” 终于到了家门口,尤文溪没再接她这句话,又道了声谢,将她手里的书接了过来,进了屋。 常老师始终笑着,等尤文溪关了门才进了自己家门。 尤文溪给魏靖发的短信许久没见回,等她睡了一个午觉起来,才终于看到一条未读短信。 “和同学吃过了,晚上再去你那吃。” 这么快就和同学混熟了?尤文溪笑笑,也不再管他。 这边魏靖放下手机,敲敲桌子:“服务员。” 一个女生穿着咖啡厅的制服,从他身边经过,语气懒洋洋地:“又怎么了,有屁快放。” 魏靖端起咖啡轻抿一口,又放下来,眯眼看她:“你们这服务员都这态度?” 女生拿着个盘子,斜眼看他:“就这态度,怎么了,要投诉我吗?” 魏靖摇头:“不投诉,冲你以前借小爷厕所的事小爷都不能投诉你。” 他往咖啡里加糖:“这玩意太苦了。” 女生冷漠脸看着他:“不能喝别喝了。” 魏靖摇摇手指:“不可以,浪费可耻,小爷从小被这么教育到大,浪费一滴水都是罪过。” 女生翻了个白眼。 过了会她索性坐到了魏靖对面:“你到底怎么找到这的?” 魏靖继续加糖:“我现在在桐城上高中,上的是你以前上过的那个学校,开学遇到你哥了,那是你哥吧,他告诉我的。” “找我有事?” “没事,”魏靖笑道,“没想到你还是学校的风云人物,特来拜访一下。” 就在几个小时前。 魏靖双手插兜去了教室。 教室里已经坐满了人,基本没剩下几个位置,魏靖大喇喇从前门进去,竟没一个人抬头看他,全在低头看新发的书。 没得到关注魏靖也不在乎,去了后面的一排,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他来晚了,书发完了,但他完全不必担心书的问题,闲着没事只好睡个懒觉了。 好梦正酣,一肘子却从天而降,把他一下捣醒。 他同桌埋头在书里,看似认真看书,实则在小声说话:“老师。” 因为他是好心提醒,虽然没什么必要,魏靖还是没跟他生气。 班主任一路走过来,站到魏靖桌子边,敲了敲:“你去讲台上拿书吧,那还有剩,一共十三本,缺哪本跟我说。” 魏靖道了声“好”,上去拿书。 讲台一侧果然还有新书,魏靖一样一本,九门主课都拿齐了,但只有十二本,也不知道差了哪本,他闭上眼回忆了一下同桌架在桌子上的书,发现是本《心理与健康》,于是也就不当回事了。 回去后班主任问起,魏靖随口道:“都拿齐了。” 班主任道:“那就行。”说完他又走上讲台。 开学班主任例行讲话免不了,魏靖听得昏昏欲睡,但还是强撑着精神在听。 同桌:“听不下去别听了呗。” 魏靖摇摇头:“尊重。” 同桌像是难以理解这两个字,但也没再吵他。 好不容易挨到中午,一打铃同桌就站了起来:“走吧魏靖,去食堂吃饭去。” 魏靖犹豫了一下,答应了,刚开学,还是要先和同学混熟。 俩人随着人流往楼下走,之前在教室里已经互相了解了一点,男生之间容易自来熟,魏靖同桌爱好明显,最喜欢打lol,不停和魏靖说游戏的事,魏靖也玩,但不热衷,偶尔插两句已经能让同桌滔滔不绝,倒也没冷场。 等到了食堂打好饭,俩人找位置坐下,魏靖不经意一瞥,竟看到了一个略有点熟悉的身影。和电竞直播一样,还兼带解说。 第45章 廖叔 50、廖叔 同桌的两个女生,一个用眼神示意另一个:“看,那就是井西。” 女生甲:“他不是毕业了吗?” 女生乙:“他复读了你不知道吗?” 女生甲摇摇头。俩人安静地吃了会饭,女生乙又道:“听说他以前成绩特别好,估计高考没考好不甘心又复读了。” 女生甲看起来兴致不高,道:“是嘛?” 女生甲却似乎对井西很感兴趣,时不时往那边看一眼:“对呀,不过成绩好是他初中时候的事了。” 女生甲唔了一声,没再接话。 又过了会,女生乙:“你不觉得他很帅吗?” 女生甲点点头:“是挺帅的。” 女生乙神神秘秘道:“其实我报这个学校就是为了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很帅。” 女生甲:“……” 女生乙:“你知道我怎么听说他的吗?” 女生甲摇头。 女生乙:“我是听我一个表哥说的,说他打架特别厉害,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之前他那个女朋友廖晴,为了好闺密找渣男算账,被人暗刀捅伤了肺,差点一命呜呼,就是他去救下来的。那一架打得根本没人敢上前,最后才被井西把人救下来。听说他当时去的时候手里拿了根铁棍,根本没人能近身。特别不要命。他这一架以后就成名了,当时观战有两个女生,逢人就说他长得特别帅,就是很可惜有女朋友了。 对了,他那个女朋友没上学了,上次那件事影响太恶劣,被学校退学之后她好像就找了份工作。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女生甲:“他女朋友长得怎么样?” 女生乙摇摇头:“不清楚,据别人说是一般般了……” 魏靖突然站起来。 他同桌不解道:“你吃完了?” 魏靖拍拍同桌的肩,端起餐盘:“等下老师问我你就说我肚子痛请假了。” 同桌一脸茫然:“不是,你去哪啊?” 魏靖端着餐盘坐到井西对面。 井西刚吃完,端着餐盘要走,看到他动作微微一顿,皱了皱眉。 魏靖笑笑:“还认识我吧?” 井西言简意赅:“找我有事?” 魏靖笑道:“也没什么事,就想问问你妹妹在哪个学校。” “我妹妹?”井西一顿后恍然,“你想找廖晴?” 魏靖笑眯眯道:“她叫廖晴啊,不是你妹妹吗?” 井西漠然道:“她在城西路的咖啡厅,找她就找她,以后别来烦我。”说完他端着餐盘毫不留恋地走了。 魏靖一笑置之,慢悠悠将饭吃完才起身离开。 下午,廖晴换班,魏靖喝了不少咖啡,找咖啡店借了个厕所,出来的时候廖晴已经换好衣服要走了。 魏靖跟着她,道:“请你吃晚饭吧。” 廖晴嚼着口香糖:“不用了,谢谢。” 魏靖道:“就算我报答你借厕所的恩情也不行吗?我这人不太喜欢欠别人。” 廖晴撇撇嘴:“一个厕所而已,你要是尿大街上,你还要去感谢大马路吗?” 魏靖:“……那也应该感谢城建局啊。” 廖晴:“……” 廖晴不愿赏脸吃饭,魏靖也没勉强,他找过来本来就纯属无聊,等了一下午倒有点出乎他自己的意料。 俩人在公交车站分手,魏靖坐进出租车里,拍拍座位:“送你一程?” 廖晴吹了个大泡泡,漠然地扭开头。 魏靖好笑:“你和你哥还真像。”说完扭头对司机道:“开车吧。” 司机依言起步,只是还没开出去,就见一个人扑到窗口,忙又停车。 廖晴拉开车门,坐上来:“雨山小区606号。” 司机笑道:“雨山小区不开进去的,你们那就像个迷宫一样,开进去就出不来了。” 魏靖在后面道:“不会少你钱,开进去,她会指路,你再原路返回就行了。” 司机还是不乐意:“那里面哪记得住路。” 魏靖:“我记得住就行。” 司机一边开车一边道:“小伙子你也太自信了,你这没去过雨山小区吧?” 魏靖:“去过。” 司机又笑道:“那你肯定去过不少次吧?” 魏靖看向坐在前排的廖晴:“一次。” 司机:“啧啧,一次就记住路了,那你记性肯定……” “行了,闭嘴吧。”魏靖冷着脸缓缓道。 后视镜里廖晴面色苍白。 司机被他这句话像是给刺激到了,不满道:“你这小孩怎么说话的?” 然而根本没人理他,司机又说了两句,终于闭嘴了。 安静的车厢里,魏靖像感觉不到廖晴的存在,他紧盯着前面人的反应。过了会道:“你伤治好了吗?” 廖晴偏着头,闭着眼,像是没听到魏靖问她话。 魏靖也没觉得自己能得到回答,但过了会一个声音很轻地道:“好了呀,经常性的呼吸不畅而已。” 捅伤了肺,就算治好了也难免有后遗症,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只能靠后期自行调理。魏靖担心地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司机开到青柏路,死活不愿意再进去。 魏靖问廖晴:“你还好吗?” 开不开进去无所谓,就怕廖晴体虚身弱半路倒了。 廖晴没有回答,直接下了车。 魏靖也跟着下了车。 廖晴已经毫不留恋地走出一段路,魏靖付了钱追上去,道:“我送你回去。” 廖晴瞥他一眼:“又想借厕所?” 魏靖笑笑:“这次不用了。” 雨山小区里的路曲曲折折,天已经黑了,路灯昏暗,俩人没有说话,一路安静地走到了廖家附近。 廖晴在一扇敞开的,破财的铁门前停下,对魏靖道:“你回去吧,谢了。” 魏靖冷酷道:“不必。”他抬脚正要走,却突然又扭头道:“你就不担心我迷路了?” 廖晴冷冷看着他:“你不是认路吗?” 魏靖耸耸肩,往回走,只是没两步就听到身后一阵打砸的声响,紧接着是一个苍老的声音愤怒地吼道:“你,你滚,别认我这个爹!” 是那小老头?魏靖脚步一顿,犹豫间已经听到廖晴跑过去的脚步声。 片刻后,魏靖还是跟了过去。 老房子像一只懒洋洋趴着的黑猫,融入了夜色里,廖家住一楼,门前站着小老头,一身黑,如果没有房间里照出的灯,几乎看不见他的身影。 他前面五步远的地方站着一个中年男人,身边放着行李,他低下身,慢慢将地上还在嗞呀响的收音机捡起来。 老头道:“你别捡,走吧。” “爸。”中年男人沉重地喊了一声。 老头目色沉沉地看着这边,过了会后,他转身进屋,道:“晴晴让你朋友回去吧。天晚了,回来吃饭。” 中年男人追了一步,又停下来。 廖晴看也没看魏靖,往家里走,从男人身边路过时,男人喊住她:“晴晴。” 廖晴停了一下。 屋里老人厉声道:“还不进来?” 廖晴不再逗留,快步进了屋。 那男人在原地站了许久,提起行李走到了走廊底下的石凳上坐着。 看到魏靖,他笑了笑道:“你是晴晴的男朋友?” “不是。”魏靖道。 他点点头:“没事,我不怪你们,我现在没资格管她。” 魏靖没说话。 他摇摇头,苦笑道:“回去吧,天晚了不安全。” 的确是时候回去了,刚好手机响起来,魏靖没多留,转身一边接电话一边走了。 晚上温度有点低,男人见那小孩消失在了拐角,翻行李找出一件外套盖在身上,靠着墙闭上眼,重重叹了口气。 夜越发深,屋前又响起脚步声,男人没睡着,睁开眼,看到一个瘦高的男生站在他面前。 “井西?” 井西单手插兜,蹲下身:“廖叔?” 廖叔点点头:“是我是我,我回来了。”说着他拍拍旁边的石凳,“来来来,坐,叔叔有话问你。” 井西看他一眼,在旁边坐下来。 廖叔感慨道:“这么多年没回来,你都长这么高了,比你爸爸都高了。” 井西面无表情道:“你前段时间不是才回来过?” 廖叔尴尬地笑笑:“你们都知道了,那时候回来的太匆忙了。”他说着抽了根烟出来,递给井西,“试试?” 井西冷道:“廖晴身体不好,我很久没抽烟了。” 廖叔惊道:“廖晴怎么了,怎么身体不好了?” 井西:“被人捅了肺。” 廖叔拿着烟愣在那,过了会颤声问:“她没事吧,她怎么会被人捅了肺呢?” “没事,”井西看向他,“你只要知道她伤到了肺,你不要在她面前抽烟就行了。” 廖叔道:“好好好。”他一边说一边将手里的烟掰断:“我不抽我不抽。” 井西漠然地看着他,过了会问他:“爷爷不让你进去?” 廖叔叹了口气道:“他让我不要认他这个爹,只要我一天没和你路姨复婚,他一天不让我进这个家门。” 井西又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廖叔呼了呼又粗又短的头发,又用双手捂住脸,过了会放下来后疲惫地撑着腿:“她嫁给了一个比我有钱的人。” 他言尽于此,似乎不想多说。 井西看着他。 关于他的记忆寥寥无几,他们离开的时候他年纪尚小,只记得他们好像还很意气风发,在屋前放言去某某地方一定能赚大钱。 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总归值得人敬佩,后来再有人提起他们都用满含羡慕的目光。 他们的确赚到了一些钱,一年后打电话回来,又叫了一批人过去,那批人里就有井西的父母。 雨山小区里不少年轻夫妻去了新加坡,后来有人待不下去回来,告诉大家,什么做生意赚大钱,其实是做伺候人的事,男的就做有钱人家的司机,园丁,或者在后厨打杂,女的就打扫卫生,做保姆。 受尽有钱人家的屈辱。 第46章 吃饭 51、吃饭 星期一正式上课,尤文溪拿着书进教室,一眼看到坐在前排的魏靖。 小孩已经长得差不多了,身高腿长的坐在前排看起来颇为憋屈。 她上的是下午第一节课,第二节是体育课,下课后学生哗啦啦往外跑,尤文溪特意等到最后,等教室里就剩下魏靖的时候走过去:“你那天干什么去了,晚饭也没来吃,你班主任还跟我说你翘课了。” 魏靖桌前桌后的书都垒得像一座座小塔,就他空荡荡摆了一本教材一支笔,看起来坦荡得不像话。他本来在转笔,闻言随口道:“我出去随便逛了逛。” 尤文溪被他气笑了:“你连借口都不愿意找?” 魏靖无辜道:“我找了呀,我让同桌,哦,前同桌,现在换位置了,我让他帮我跟班主任请假,说我肚子痛,是你们不信的嘛。” 尤文溪用书敲敲他脑袋:“太不像话了。” 魏靖抱头,撒娇:“嫂子。” 半大个小子了,撒娇毫无违和感。尤文溪还真不忍心责备他,只道:“反正我管不了你,你要再这样,等着你哥或者你舅舅来教训你吧。” 魏靖:“别,我保证,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尤文溪笑笑:“勉强信你吧,行了,下去吧,该上体育课了。” 尤文溪抱着书回到办公室,整理了下下节课要讲的内容,收拾好东西打算回去。 有老师看她提着包要走,打趣道:“还是尤老师轻松啊,每天来待上一个小时任务就完成了。” 也有老师帮衬着说话:“要你挺着这么大肚子每天还来站一个小时我看你轻不轻松。没怀过孕的人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 尤文溪任他们说,从不回话,多数时候一笑置之。 高一教学楼临近操场,尤文溪沿着操场走过去,可以看到列队的高一(二)班。 魏靖站在最左边,身姿挺拔,和其他塌肩驼背的学生有很大不同。到底是军区大院出身的孩子。 一旦工作起来时间就会飞快,一眨眼尤文溪开学半个月了。魏靖上学也有两个星期了。 第二天是周末,尤文溪上完上午第四节课,收拾书走的时候道:“魏靖等下来我办公室一趟。” 上周尤文溪点魏靖答题的时候顺嘴让他当了课代表,她找魏靖大家都不会多想,只会以为她真找魏靖有事,但等魏靖晃进她办公室,她将桌子上的厚厚一踏作业往他怀里一塞:“帮我搬一下,等下中午去我那吃饭。” 办公室里老师基本都去吃饭了,走到门口才有下了课的老师回来,尤文溪走到门口,那老师见了笑道:“尤老师上完课了?”看到她身后跟着魏靖,手里捧着作业,又道:“尤老师这还让学生帮忙搬回去啊?” 尤文溪笑笑:“对,搬不动只好辛苦他了。” 等出了办公室,到了楼下,尤文溪才对魏靖道:“你哥上周让你去吃饭你也不去,学校的能比家里的好吃?” 魏靖道:“同学找我一起吃,我得合群啊。” 尤文溪笑道:“那以后周末来吃?” 魏靖:“周末我得回去陪我舅舅,他孤家寡人,老可怜了。” 魏靖舅舅离婚了,孩子跟了母亲,的确是孤家寡人的,平时最是心疼这个外甥。 尤文溪闻言不说话了。 魏靖两步追上她,碰碰她肩膀:“不高兴啦?” 尤文溪道:“有什么不高兴的,你爱来不来。” 魏靖好笑:“我这不是来了嘛。” 尤文溪觉得自己幼稚,和一个小孩较真,憋了会笑出来:“你嫂子不是没在学校吃过,知道学校伙食怎么样,担心你娇生惯养的吃不惯,所以总喊你去我那吃,你倒好,还老不领情。” 魏靖一脸诚恳:“我知道你最好了,我没不领情,真的,嫂子,你就是我最亲最亲的嫂子。” 尤文溪这次真心实意笑出来:“行了,少说话多吃饭。” 回去后佣人已经将午饭备好了,尤文溪给魏靖夹菜,道:“多吃点吧,你哥哥晚上才回来吃,我一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 魏靖点头:“你也吃。” 佣人做饭还算合口味,魏靖吃了不少,吃完了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上课的点到了才哼着歌心满意足地走了。 尤文溪午睡起来后一个人在房子里转了两圈,一头雾水,想不起自己到底要干嘛。 后来好不容易看到魏靖放在一张小桌上的作业本才想起自己要批改作业来着。 果然怀孕怀傻了。一孕傻三年,傻兮兮的日子还长着呢。尤文溪自己笑自己。 刚开学,还是高一,作业难度不大,也不多,没多久五十来本作业就改完了。按着名册点数的时候却发现有人没交。 到底是没交还是落了?尤文溪强迫症上来,抱着本子拿了钥匙出门,打算去办公室看看。 办公室里只有一个老师,尤文溪进去后打了声招呼,将自己桌子上下翻了一遍,总算找到那本落下的本子。 还好回来看过了,不然上课的时候得冤枉那个本子被落下的学生。 尤文溪坐在那将作业看完了,又将东西收拾好,看眼时间,竟已经到下午四点多了。 她揉揉酸软的后腰,跟陆续回来的几个老师道了别又往回走。 晚上本来要回尤宅吃饭,结果朱华和尤宝刚都忙着雨山小区招标的事,没功夫招待他俩。本来魏筹能因此早点回来,这下估计又要忙到很晚了。 尤文溪轻叹口气,觉得自己越来越粘人,很不好。 她心不在焉地往校门口走,走得好好的,突然被人一把拽住了胳膊,她吓了一跳,扭头一看,一个阔别多日的熟人面色不善地看着她:“撞柱子了,想什么?” 尤文溪扭头看了一眼,学校的大理石柱果然近在咫尺,她吁出口气:“没被柱子吓到被你吓到了。下课了?” 来人看着她:“没有。” 尤文溪往校外走:“没有?那就是又逃课了。” 来人跟着她:“考试,我提前交卷了。” 尤文溪又扭头看他:“提前交卷?看来现在很厉害了。不过我要没记错,你以前也喜欢提前交卷。” 来人沉默了一瞬:“和以前不一样。” 尤文溪点点头:“我信你,能来复读你一定是下了决心的,相信你不会再把这次机会当成儿戏。有些事没有多少能重来的机会,就算有,也未必有长盛不衰的好远。你说对不对,井西。” 下楼梯的时候,尤文溪虚晃了一下,以至于声音都停顿了一下,井西下意识伸手扶她,只是她站稳了他手还没碰到她。听她说完,井西难得直视她眼睛,认真地道:“对。一直以来,你对我说的话,都很有道理。” 到小区门口,尤文溪问他:“你回去了?” 井西道:“嗯,明天放假。” 尤文溪挥挥手:“那你走吧,青柏路挺远的,早点回去。” 井西沉沉“嗯”了一声,看着她,退着走了两步才转身快步离开。 尤文溪往回走,走到一半突然想到雨山小区招标的事。井西是不是雨山小区的?上次去他好像是说他家离雨山小区挺远的吧。尤文溪记不太清了,但没再接着想下去,抬脚往楼上走,过了一会,却听到身后有熟悉的脚步声。 她惊喜地回头,魏筹果然在她身后两步远的地方。 “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魏筹见她停下来看他,也笑着停了下来,道:“工作提前处理完了。” 尤文溪扶着扶手,明知故问:“为什么急着提前处理完?” 魏筹长腿两步迈上来,在她唇上轻啄一口,低头笑着看她:“你说呢。” 尤文溪要退开:“还在外面啊,随时有人来。”不要太过分了。 魏筹伸手抱住她的腰:“在外面怎么了,我亲我老婆犯法了吗?” 尤文溪笑容甜蜜,偷偷掐他。 俩人回到公寓,魏筹给尤文溪削苹果:“先吃点,半个小时后做饭。” 尤文溪问他:“今天还是你做吗?” 魏筹:“对,我做。” 尤文溪觉得心里像灌了蜜一样,笑着看他削苹果。 魏筹又道:“我刚回来的时候看到你和一个男生在说话,那是你学生?” 尤文溪道:“以前的学生,你大概见过他,之前我带他去过我们合作时经常去的那家酒店。你回来了怎么不叫我?” 魏筹道:“我在车上,下来的时候你学生已经走了。”他将苹果递给尤文溪。 尤文溪接过来,却先放到他唇边:“你要不要先尝一口?” 魏筹道“好啊”,说着张嘴,尤文溪却突然将手收回来,将苹果送进自己嘴里,咬了一大口,吃完还挑衅地看着他,眼里满是狡黠。 魏筹忍俊不禁,擦了下她湿润的唇,目光幽深。 第47章 心软 52、心软 中秋节连着国庆,学校放了八天假,尤文溪和魏筹回去过节。 中秋晚上,朱华心情颇好,因为雨山小区的项目已经十拿九稳。 时信地产从暑假就开始筹备这次政府招标,准备了一个多月。朱华大会小会开了不少,可谓尽心尽力,连对手公司对她这次投标方案都无话可说。 饭桌上朱华多喝了两杯酒,闹着要听乖孙喊外婆。 尤文溪哭笑不得地搀着她:“你乖孙还没出生呢。” 尤宝钢扶着另一边,要送她去楼上休息,朱华靠着他,冲尤文溪笑道:“我知道,妈知道,妈能不知道吗,他要是出来了,妈就得,就得送你去国外,给我念个mba回来。” 尤文溪闻言一愣。 没想这次朱华反应极快:“不乐意啊,不乐意也得去,妈妈这是为你好。” 尤文溪见她瞪眼,忙点头:“没不乐意,去去去。” 朱华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这还差不多。”说完终于顺心遂意地跟着尤宝钢上楼了。 尤文溪回到座位上,没一会,魏筹从洗手间出来,见座位空了,问她:“爸妈呢?” 尤文溪道:“爸扶妈上楼了。” 魏筹道:“妈喝醉了吧?” 尤文溪点点头,给魏筹夹了点菜,笑道:“吃吧,今天中秋,我是不是还没和你说中秋快乐?” 魏筹笑道:“敬酒的时候不是说了吗?” 尤文溪道:“那是和大家说的。” “所以要特地再和我说一次?”魏筹笑看着她。 尤文溪哼道:“高兴吧。”说完瞪了他一眼,才扭过头去夹菜。 魏筹失笑,摸摸她柔软黑亮的长发。 晚上回房,魏筹去洗澡了,尤文溪洗完了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月亮。 是难得的晴空,月亮又大又圆,明如白玉。 她轻轻摸着肚子,心里一片柔软。 宝贝,中秋快乐,平平安安的,爸爸妈妈等你出来。 魏筹这个澡的时间有点长,尤文溪先**睡了,只是没人在身边好一会没睡着。 等她迷迷糊糊时魏筹终于过来了,长臂一抱住她,她却又醒了,忍不住问:“怎么洗这么久?” 魏筹离她极近:“未雨绸缪了一下。” 尤文溪没听明白:“什么?” 魏筹笑道:“没什么,睡吧宝贝。” 尤文溪哼唧:“你是不是忘了什么?”我都跟你说中秋快乐了。 魏筹当然明白她的意思,笑出来:“我没忘,我爱你文溪。” “不是这个。”尤文溪踢踢他,但也没再执着那句中秋快乐了。 我也爱你,她心想。 国庆眨眼而逝,朱华是雷厉风行的性格,项目拿下便要准备实施,首先便是施工问题。雨山小区施工有一定困难,先是旁边有一条马路施工了好几个月都没完工,造成交通堵塞,再就是拆迁问题。 历来拆迁就是压在地产商头上的一座大山,往年因为拆迁事故闹上媒体头条的不知凡几。但好在参与这个项目的公司员工以及领头人都是该方面的老油条了。项目不能搁置,国庆假上来后,在朱华的催促下公司正式开始筹备当地居民的拆迁事宜。 而尤文溪也回到了学校。她每天的课不多,差不多是每天一节课,而且基本安排在下午。 这天上完课已经是晚饭时间,尤文溪回到小区楼下的时候遇到了常老师。 她走在前面,听到脚步声回头看了尤文溪一眼,却难得的没打招呼。 除了这不同寻常的反应外尤文溪还发现了一点异样。 常老师看起来特别憔悴。面色苍白,双眼无神,扶着楼梯时身体无意识弓起,显得有气无力。 尤文溪张张嘴,还是关心了一句:“常老师怎么了?” 常老师又回头看她,眼神犹豫,似是想说什么,最后又没说。 尤文溪微微狐疑,但没再和她说话。 俩人安静地各回了各家。 第二天尤文溪再去上课的时候遇到徐漆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原来常老师家里出事了,她妈妈年纪大了,国庆假的时候不小心晕倒,送去医院后检查出了好几种病,每天卧床休养,事事需要人亲力亲为 常老师现在正跟学校请假,想请半个月,要回去照顾母亲。 但她现在带高三,还带了三个班,课程安排得特别紧,代课老师很难找,学校不太想给那么长的假。 “还在跟学校磨。”徐漆道。 尤文溪想起校长为人,忍不住道:“不应该啊,校长人不是还不错吗,这特殊情况也不能请长假吗?” 徐漆摇摇头:“你不明白内情,不是学校不愿意给假,是给不起。常老师带的三个班,两个班有代课老师接下了,可复读班却没人接。” 尤文溪不解:“为什么?” “这个,说起来其实有点尴尬,原因一吧,是复读班上午的课比较多,大部分老师上午课都排得很满,接不下了。再就是,大家都说复读班鱼龙混杂,水平参差不齐,不了解进度不好去。” 尤文溪听完了,想问这有什么可尴尬的,就听徐漆又道:“其实后面那条是借口,常老师这个人……咳,可能人缘不太好。” 尤文溪沉默下来,人缘不好她倒是能理解,常老师这人有时候说话做事确实一言难尽。但一个人愿意到病床前侍奉生病的母亲,又能坏到哪去? 和徐漆别过,尤文溪回到家里,魏筹还在公司上班,家里总是她一个人。 作业批改完了,高一也没什么考试,期中考还要过两天,尤文溪有些无所事事,她开了电视想着要不要看部电影,就听门铃响了起来。 尤文溪过去开门,拉开门常老师站在门外,满眼恳求地看着她。 尤文溪心里瞬间猜到了她的来意,扶着门的手动了动。 常老师抢上来一步:“尤老师。” 尤文溪没说话,她哀求道:“尤老师,这次真的只有你能帮我了。” 她模样哀切,尤文溪心里不忍,犹豫了下,道:“你进来说吧。” 常老师第二次来对面,却完全没了第一次四处打量的心情,她端坐在客厅沙发上,弯过腰来似乎想要握尤文溪的手,但最后又无助地停在了半空中,尴尬地收回到了腿上。 尤文溪端起水,问她:“你妈妈的病怎么样了?” 常老师苦笑道:“你都听说了吧,还那样,不知道能不能治好了。” 尤文溪也替她难过,换位想一下她都不能接受,亲身经历必定更加折磨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好干巴巴道:“一定能治好的。” 常老师叹口气道:“希望吧。” 话音落地后,俩人之间安静了一会,常老师盯着地板,又开口:“尤老师,我知道你大着肚子不方便,过不了多久你就休产假了。但是我真的一点办法也没了。 我爸很早就去世了,我和我妈相依为命到今天,我要是不管我妈,就没人管她了。” 她说着将脸埋入手心:“我知道我这个人情商低,不会说话做事,在学校得罪很多人,大家都不愿意帮我。可我现在……” 她声音哽咽,沙哑,明显说不下去了。 眼泪从她手指间溢出,看得尤文溪总觉得自己不帮她就罪孽深重。 她上午课不多,要帮,也可以,只是……她孕期睡眠足,很难起早啊。 她了解过复读班的课程,也带过高三,生物是有早读的,而且有时候早读还会用来考试或者答疑,早上临近六点就要起床,她很担心自己起不来,虽然只有一天。 常老师擦干眼泪,再看向尤文溪,看出她有松口的迹象,趁机再接再厉:“尤老师,我求你,就帮我这一次吧。我请半个月,就是希望能看到我妈病好,要是病好不了,半个月时间,她可能,可能也就……” 尤文溪又是心酸又是心软:“好吧好吧我答应你,你别说这种话了,你妈肯定能治好的。” 她话音落地,常老师又哭又笑,感激地看着尤文溪:“真的,真的太感谢尤老师了。” “好了,”尤文溪不擅长说安慰人的话,别别扭扭道,“别哭了,没事的。” 常老师点点头,只是眼泪还是不住掉。 尤文溪心里轻叹了口气。 晚上睡觉的时候,尤文溪跟魏筹说起这件事,魏筹一开始没吭声,只是抱着尤文溪亲了两口。 尤文溪靠在他怀里,感慨道:“这都什么事啊。” 魏筹摸摸她肚子:“能吃得消吗?” 尤文溪道:“不知道啊。你说我是不是不应该答应?” “从一个丈夫的角度来说,你确实不应该答应。毕竟在我这,你身体比什么都重要,早起睡眠不足影响你也影响孩子。但是她说得可怜,你心软答应了,我也不能责怪你。”其实尤文溪会心软有点出乎魏筹意料,当初他追她的时候,姿态放的那么低,她也半点没心软。但想想最近尤文溪越来越温顺,抚摸肚子时眼里满是母性的光辉,又觉得是情理之中。 尤文溪踢他:“说了跟没说一样,要你何用。” 魏筹莞尔,抱着她为她按摩腰背:“只是每周早起一天,一共才两天,影响应该不大,等代完这次课,咱们提前请产假,回祁山休养,或者直接去医院。” 尤文溪“唔”了一声:“校长不让提前请怎么办,之前说好了要上两个月课的。” 魏筹霸道道:“不让也得让,我老婆儿子没他学生重要?” 尤文溪失笑:“当然没有,又不是他老婆孩子。” 第48章 杂七 53、杂七 井西抬头看到尤文溪的时候很意外,他知道带他们的生物老师家里有事请假了,但没想到代课老师是尤文溪。 他清楚地听到同桌骂了句脏话,道:“这不是那个尤老师吗?” 除了他同桌,教室里其他人的反应也很热烈,几乎是在尤文溪进来的那一瞬间就喊出了声,都在起哄。 班主任就站在门外,笑道:“我知道你们看到美女老师很激动,但记得看看她肚子冷静一下啊,人家已经结婚了,孩子都在她肚子里八个月大了。” 全班哄笑。 井西看向讲台,她在翻书,笑容温和,气质与从前有了很大差别。他记得一年多以前尤文溪带他们课的时候,第一次走进高三九班的教室,大家也在起哄,心里有对于高颜值老师的期待,也有对她能力的怀疑。那些起哄里有多少善意,有多少讽刺,没人分得清,大概只有各自心里清楚。 而她一招未接,只专注于上她的课,多数时候不苟言笑,他们在下面闹她就一脸冷漠地看着他们。 不像现在,无论这些起哄有多少意味,无论学生的提问有多刻意刁难,她都笑着一一化解。突然之间,让人如沐春风。 井西知道她变成现在这样的原因,他经常从那个小区门口路过,也经常看到那个男人,开一辆随时都崭新的黑色汽车,与她亲密无间。 那是她丈夫。 井西在走神,尤文溪往他那个角落看了三次,连他同桌都察觉到不对,坐得端端正正一脸紧张。 上课投入了,一节课会很快过去。 尤文溪最后看了一眼井西,收拾好书本去了办公室。她找到井西现在的班主任,让他把成绩单给她看看。 班主任一眼看穿她来意,笑道:“你是想看井西的成绩吧?” 尤文溪坦然地点点头:“对,他是我以前的学生,很有天赋。” 班主任从抽屉里把几次月考的成绩找出来,闻言赞同道:“确实有天赋,第一次月考考成那个鬼样,除了生物几乎没有及格的,第二次月考就能门门上七十,我差点怀疑他作弊。” 尤文溪道:“他不会作弊的,我带了他这么久,还算了解他。” 班主任道:“我听说尤老师带学生有一手,尽职尽责,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尤文溪笑笑,接过他递来的成绩单,大致扫了一遍。 复读班迄今考了三次月考,井西的成绩算不上多出色,但是进步却是最大的,但偏科也很严重,理科很均衡,生物拔尖,语文和英语成绩三次月考的变化都不大,特别是英语,第一次考二十多分,第二次四十多分,第三次三十多分。 班主任见尤文溪将目光落在井西的英语成绩上,摇摇头道:“井西这个英语呀,不恶补可能行不通。” 尤文溪却没说什么,又将成绩单还给班主任:“都看他自己,他现在已经不是我学生了,我也管不了他那么多。只是看他是个读书的苗子,要是被耽误了有点可惜。” 班主任点点头:“这倒是,哪个老师不盼学生好,看到聪明的学生都生怕他不学好。” 上完复读班的课,尤文溪回办公室改了会作业,中午回去吃饭的时候却看到魏靖和井西站在小区门口说话。 尤文溪过去的时候,井西看了一眼尤文溪,转身要走。 “等等。”尤文溪喊住他。 “怎么了?”井西看起来有些不耐。 魏靖则好奇道:“你们认识啊?” 尤文溪没理魏靖,问井西:“你今天上课走什么神?” 井西闻言微微一愣,他顿了顿道:“没睡好。” 尤文溪知道是借口,但没深究,不管他说什么理由,她不过是想敲打他一番罢了:“以后上课要认真点。虽然你生物还可以,但不可以掉以轻心。” 井西“嗯”了一声,问道:“还有事吗?” 尤文溪摆摆手:“没事了,你走吧。” 魏靖知道尤文溪现在在带复读班,井西在复读,听俩人语气十分熟稔,等井西走了便问道:“他是你以前的学生吗?” “嗯,”尤文溪看他,“我刚刚看你和他在说话,你也认识他?” 魏靖点点头,道:“认识啊,不过不熟。我第一次来桐城的时候迷路了,遇到他和一个叫廖晴的女生,去他们家借了个厕所就认识了。” “他们家?”尤文溪重复了一遍,皱眉,“他和廖晴的家?” 尤文溪说到廖晴时,语气并不意外,魏靖随口道:“你认识廖晴啊,我听说她是咱们学校以前的学生。我不知道是不是他和廖晴的家,反正我去了之后他们在一起吃晚饭,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一起睡了。”魏靖最后开了个玩笑。 尤文溪乜他一眼,走到前面去。 魏靖追上她:“当时二哥也去了,他去找我,我不愿意回去他还把我打伤了,不信你看我脖子,现在还歪着呢就是被他打的。” 尤文溪闻言却是一愣:“魏筹也去了那,他见到了井西?” 魏靖道:“对啊,感觉当时气氛怪怪的。二哥看那个井西的眼神,就像看情敌一样,不会是我太敏感吧?” 尤文溪这时候却想起那天下午魏筹问她的话,他问井西是不是她的学生。他在想什么? 尤文溪又想起那次去过酒店之后关于她和井西的谣言,她能听到,魏筹未必听不到,所以这是误会了? 魏靖又在一旁问了一次:“嫂子,不会是我太敏感吧?” 尤文溪拍他脑袋:“别闹。” 魏靖连忙闪开,不满:“我闹什么了,就算月黑风高的我看错二哥的眼神了,我也不至于看错刚刚那个井西的眼神。” 尤文溪心不在焉,问他:“什么?” 魏靖却不说了,笑道:“没什么。” 吃了午饭,尤文溪去午睡,魏靖出了门,出小区的时候,走的却是与学校相反的方向。 到青柏路的时候,可以看到雨山小区外围拉了黄线,一座老屋上用红漆喷了硕大的一个拆字。 进到雨山小区里面,杂七杂八的东西堆了一地,本来冷冷清清的小区这几天突然多了人气。 拆迁队来了之后,原住居民也从四面八方赶回了小区。 有愿意拆的,也有不愿意拆的,闹得乌烟瘴气。 拆迁队秉着能拆一户是一户的原则,迁走了大半居民,剩下那些只能耐着性子慢慢磨。 廖家前面空地上全是拆迁队留下的烟头,烟熏火燎的气味还挥之不去,几条长凳横在那,还有几户人家坐在这没走,正当中的是廖晴父亲。 有人道:“不然……” “不然什么?”一个苍老的声音愤怒地道,“你们要走你们走,我不走。” 廖晴父亲看了一眼后面,垂着头没有说话。 老头又道:“廖兴业,你要是敢让他们把这房子拆了,你就永远别认我这个爹。” 顿了会,声音又响起:“上次我晕倒在你面前你说我装的,这次我死在你面前我看你还敢不敢说我装的!” 其他住户听了吓了一跳,忙七嘴八舌地劝道:“廖晴爷爷,你可千万别这么说,什么死不死的,晦气啊。” 廖兴业大呼冤枉:“爸,我什么时候说过你是装的,我只说了我不知道啊。你看你说这话不是诛我心吗?” …… 魏靖在门口站了一会,转身……差点一头撞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他身后的廖晴。 他还没说话,廖晴已经一脸漠然道:“等我一下。” “喂……”他喊了一声,廖晴却已经头也不回地回家去了。 魏靖在外面无聊地等着,听里面有人和廖晴打招呼,没一会又听到老头儿着急的声音:“你干什么呀,晴晴你拿爷爷收音机干什么?” 廖晴道:“以后给你买个新的,这个是别人的。” 廖晴出来后,魏靖忙站直了身体,看看她手里的收音机,笑了笑道:“老头儿不是用的挺好的吗?” 廖晴却不接他话茬,只道:“最近家里事多,我没办法给你送过去,只好让你来拿了。”她睁着眼睛说瞎话,“爷爷不喜欢。但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了吧。” 这声谢谢说得多不甘愿。魏靖笑笑,将收音机接过来。 廖晴转身要走。 魏靖喊住她:“我猜,你这种人大概不喜欢别人随便介入你的生活,是我逾越了。不过,嗯,我就随便再说最后一句好了。关于拆迁的事,我大概知道一些,这是政府的项目,最好不要闹到最后强制拆迁的地步,好好劝劝老头儿。” 廖晴没什么反应,直接抬腿走了。 魏靖无奈地抛了抛手里的收音机,转身离开。 走到小区外,魏靖最后看了一眼小区老房子上的拆字,扭头将收音机扔进了垃圾桶里。 第54章 &55 54、杂八 给复读班上了差不多一周的课,尤文溪又有点找回之前当高三班主任的感觉。 复读班的压力看起来比应届班的更大,又因为桐城不是每个学校都有复读班,桐城十五中复读班办得还不错,因此来这的还有不少别的学校的学生。 复读班的学生也不都是高考没考好的,也有只是对填报学校不满意但成绩还不错的。因此悬殊过大也容易给那些成绩不好的学生造成很大压力,即使分班的时候考虑到了这种情况,也没有多少减压效果。 不是曾经学过就能十拿九稳,同样也有复读了考不上的情况,因此大部分学生都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 有时候尤文溪作为一个老师,都替他们喘不过气来。 好几次尤文溪想找井西聊聊,结果井西却似乎一直在避着她。 后来尤文溪索性下课了走到他桌子边敲敲他桌子:“放学来我办公室找我。” 井西看着她,像是有点意外,张张嘴想说什么,尤文溪却不给他机会,直接走开了。 尤文溪办公室在高一那边,井西不知道她找自己有什么事,但确实不想去见她。 不管她是不是已经结婚,他都应该和她保持距离。 井西在高一楼下徘徊了两圈,最后还是在几个女生打量探究的眼神里上楼了。 门没关,但他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因为已经放学了,办公室里只有两三个老师,他看到尤文溪站在窗边和一个女老师说话,笑容沐浴在秋阳里,明媚得让人不敢直视。 那个女老师先看他,笑道:“诶,来了,是井西吧?” 尤文溪扭头看到他,招招手:“快过来。” 井西过去,进高中以来头一次毕恭毕敬地像一个三好小学生一样喊了老师好。 尤文溪道:“这位是秦老师,她目前带高一的英语,课程不多,周末也有时间。我上次去你班主任那了解了下你的成绩,英语实在太差了。你要是愿意,可以留下秦老师的联系方式,以后去她那补一补。” 秦老师笑道:“我还带了两个初中生,他们都是周六来,你要是想补习,可以周天找我。你周天有空吗?” 井西缓缓磨了磨后槽牙,看了眼尤文溪,沉默了一会,道:“抱歉,我不打算补英语。谢谢尤老师好意。” 尤文溪一愣:“井西……” 井西却转身离开,头也不回。 秦老师干笑两声:“这学生脾气还挺大。” 尤文溪看着他身影消失在门口,皱了皱眉,没说话。 收拾好东西,尤文溪回了小区,刚走到楼梯口,却突然被人喊住。 “尤文溪。” 这声音耳熟,大概几个月前,他也是这样喊她,直呼其名,从来没有对老师的半点敬意。 尤文溪没回头,脚步也没停,兀自往楼上走。 没几步,手腕突然被人拽住。 尤文溪停下脚步,将手抽出来。 井西顺势松手,单手插兜,慢慢走到她前面。他本来个子就高,站到更高一级台阶不但要低头还要微微弯腰才能直视尤文溪的眼睛。 “你找班主任了解我的成绩,为什么?” 不知道是他站得更高了,还是成熟了,他压低的视线,竟也隐隐带了压迫感。 尤文溪道:“我想知道你学得怎么样了,有什么问题?毕竟你也是我带着去过五星级酒店,十分看好的学生。” 尤文溪将十分看好四个字咬得格外重。 井西目光沉了沉,笑了下:“就这样?” 尤文溪坦然道:“不是这样是哪样?” 井西笑容变大,笑意却未达眼底:“那我谢谢你为我这么尽心尽力。你的尽职尽责让我佩服。” 尤文溪听出他话里的讽刺,不自在地撇开头。 井西深深看她一眼,绕过她要离开,尤文溪喊住他:“为什么要骗我?” 井西脚步一顿,又扭头看她:“我骗你什么了?” 尤文溪道:“你家和廖晴家是不是在一起?” “你怎么知道……”井西微诧,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我忘了,你男人的弟弟去过那。他告诉你的?” 尤文溪没说话。 井西又道:“我家在哪很重要?” 不重要,尤文溪心想,无非是有点气不过,好心帮你,凭什么你还来质问我。 井西见她不说话,插在兜里的手指不由自主动了动,他低头瞥到她肚子,突然一种冲动涌上心头。 “因为我父母去世了,我一直被寄养在廖晴家里。” 尤文溪蓦地抬眼看他:“你……” “尤老师,自那次家访之后,我一直很感激你。但是也仅此而已了。不需要你帮我太多,因为我还不起,我也怕,”井西打断她,说到这又微微一顿,眼睛里慢慢涌上许多尤文溪看不懂的东西,“我也怕我会做错事。” 尤文溪心脏像被人重重捶了一拳,她张张嘴,却欲言又止。头一次,她在自己学生面前,竟有点说不出话的感觉。 面前的人竟然暴露出了难得的无措,眼睛里不是同情可怜,而是茫然内疚,像一只做了错事迷了方向的小鹿。井西突然将手从口袋里抽了出来,但他最后深深看了尤文溪一眼,还是快步离开了。 尤文溪在楼梯间站了好一会,直到觉得腰累才往楼上走。 她开门的时候听到后面也有开门的声音,回头果然看到常老师,她笑了笑,刚想打招呼,就见常老师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对。 鄙夷,不齿,还有一些莫名的乱七八糟的内容。 尤文溪满头雾水,这是怎么了? 常老师被她一直看着,尴尬地笑了笑道:“尤老师,这一周辛苦你了,我妈病好得差不多了,过两天我把她接过来,就可以自己去上课了。” 尤文溪点点头:“啊,没事,你妈病好了就好。” 常老师又冲尤文溪疏离地笑了笑,下楼离开了。 尤文溪没有过于纠结常老师的反常,回屋后看眼时间,见还早,便打算先吃个苹果等魏筹回来。 削苹果的时候却因为走神削到了手指。尤文溪轻叹一声,洗了手找了个创口贴贴上,也没心情吃苹果了。 井西那些话是什么意思,还不起?做错事?做什么错事? 尤文溪开了电视,心思却全不在电视节目上,怀里抱着抱枕,过了好一会,她心里涌起一些担忧,一些不可思议。 有些事不是想不清楚,而是,不愿意往那个匪夷所思的方向去想。 魏筹回来得颇早,进屋看到尤文溪坐在沙发上一脸懵懂的模样,不由笑出来:“在想什么?” 尤文溪也没想什么,只是脑袋放空了好一会,看到他回来由身到心都松懈下来,想也没想伸手要拥抱。 魏筹却一眼看到他手指上的创口贴,走过去抱住她,握住她柔软的手:“怎么回事?” 尤文溪示意他看桌子上那只削了一半的苹果:“不小心削到了。” 魏筹亲亲她额头:“以后小心点,不然让佣人给你削也行。” 尤文溪全心全意靠着他,笑道:“一个苹果而已。” 这天之后尤文溪没有再去找井西,甚至没有问秦老师井西有没有联系过她。还是某天秦老师主动和她说起,说井西路上遇到她,跟她说想到她那去补习。 除此之外,秦老师还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看她一眼,就像在试探什么一样补充了一句:“我当时看着井西好像有点不对劲,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这高四压力比高三还大,别到时候把身体给累坏了。” 尤文溪翻着教案,没注意到秦老师的眼神,闻言想也没想抬头看她:“他怎么了?” 秦老师又笑了笑:“好像身体不太好,应该是病了。” 尤文溪皱了皱眉,终于察觉到她眼神里的那一点不对劲,她不明所以,低下头,没再继续问井西的情况。 秦老师却又咦了一声,道:“尤老师,你结婚没有婚戒吗?” 尤文溪一直没戴婚戒,是因为之前那个婚戒没有多大意义,再加上确实是没戴习惯。魏筹对此好像也没什么反应,而且自己也没戴。 “我都放在家里,工作不方便。” 秦老师端起水杯,左手扶住杯身,戒指上的钻石折射着窗□□进来的阳光:“你不戴我还以为是你老公对你不好,原来是工作不方便。我就说尤老师嫁得这么好,怎么可能会缺一个戒指的钱哈哈哈哈。” 突然兜头砸到脸上的阴阳怪气让尤文溪心里很不舒服,她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接话,又低头工作。 秦老师被看得悻悻然,放下杯子,也不再说话了。 也是在这个下午,尤文溪叫上魏靖去家里吃晚饭,经过操场,遇到两个学生,其中一个还很眼熟,就是上次在廖晴病房里见过的其中一个男生,徐漆叫他罗天明。罗天明对身边的同学道:“传言肯定没错,我上次就看到她上了一辆豪车,她自己开桑塔纳,要不是攀上高枝她能坐那么好的车?这事准没错,你要不相信,你问徐老师,他也看到了。” 另一个摇头:“没想到那个尤老师是这种人,攀上高枝,做你的豪门贵太太不行吗,还来勾搭学生。” “你不知道有些人就好这口啊,不然都是豪门贵太太了,还来学校当什么老师。” “也是。真恶心,和学生去酒店开房,这老师还真没有廉耻。” …… 尤文溪慢慢有些走不动,停下来问魏靖:“他们说的尤老师是我吗?” 魏靖脸色难看,没说话。 尤文溪沉下脸:“是不是我?” 魏靖顾左右而言他:“你知道是谁传的吗,这都传的什么乱气八糟的?我去找他,小爷弄不死他!” 尤文溪却不放过他,想到下午秦老师看她的嘴脸,厉声道:“传了多久了?” 魏靖无奈道:“也没传多久,我早上来就在听他们说,一传十十传百的,问了不知道多少人也没人知道是谁传出来的。后来越传越难听。” 而且因为主角是学校备受瞩目的年轻女老师,再加上这样那样的主观因素,谣言不翼而飞,从魏靖听到到下午放学,差不多他周围的人都在讨论这个事。 关键时候魏靖反而沉住了气,没有和人动怒,也没急着告诉尤文溪,本打算自己调查清楚,但工程量明显有些大。 魏靖道:“肯定是你身边熟悉的人传出去的,你想想哪个老师和咱们比较熟。” 尤文溪道:“我知道是谁。” 那天常老师对她突然改变态度,说明了一切。她一定听到她和井西的那番话了,再添油加醋说出去,被听到的人一传,众口铄金,不是这么回事都成这么回事了。 55、举报 回去的路上,魏靖看看尤文溪,试探地问道:“嫂子,你和那个井西到底怎么回事?” 尤文溪回视他道:“你信我吗?” 魏靖毫不犹豫道:“我当然信你了,我要是不信你,听到谣言的当时我就来问你了好吗。” 尤文溪笑了笑道:“你不用紧张。” 魏靖撇撇嘴:“我这还不是怕你不高兴。” 尤文溪道:“我没有不高兴,闹情绪没用,我会把事情解决的。” 魏靖道:“你要怎么解决?” 尤文溪:“这事对我的影响还没有那么大,当老师当到现在,我也没之前那么热血澎湃了。但井西还是个学生,他明年要考高考,这件事情如果不解决,对他的影响才是最大的。至于怎么解决,你就先不要问了。” 其实是,她也没想好,大概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回家以后,俩人吃晚饭。魏靖还要上晚自习,吃完就又去学校了。 然而没一会,尤文溪接到班主任电话,说魏靖在学校打架。 尤文溪只好匆匆忙忙出门。 打架地点在高三教学楼和高一教学楼之间,两拨人对峙,一拨以魏靖为首,都是高一男生,一拨以罗天明为首,是几个人高马大的高三男生。 双方伤亡程度一致,都是鼻青脸肿。 尤文溪到的时候两拨人已经被保安拦住了,各自班主任都在。 尤文溪老远听到徐漆愤怒的声音:“谣言止于智者谣言止于智者,我平时教你们的都被你们喂猪了是吧!一群混账玩意儿!” 尤文溪走到人群边的时候有学生看到她,认识的都主动给她让开位置。 魏靖先看到她,喊了声“嫂……”又收了音。 尤文溪笑笑,接道:“嫂子看看你伤到哪了?” 随着她话音落地,人群里发出嗡嗡的议论声。 魏靖看到她就一脸委屈:“疼死了。” 尤文溪拍拍他受伤的脸:“这么大人还撒娇。”说完她看了一眼周围,问道:“具体怎么回事?” 她气势慑人,说话的语气就像上面下来视察的领导,闻言班主任和徐漆同时开始说话。 尤文溪抬手示意了一下班主任,意思是让徐漆说。 徐漆恨铁不成钢道:“是我学生做的不对,在背后没凭没据地议论他人是非。只是,打架确实是这位同学先动的手。俩人都有不对。” 徐漆说得中肯,尤文溪笑道:“他议论什么是非了,为什么我弟弟会打他?” 徐漆难以启齿。 尤文溪却笑着坦然道:“说我和学生苟且,攀权附贵,不配为人师表?” 周围唏嘘声瞬间拨高了几个分贝。 罗天明看一眼尤文溪,刚想说话,却被尤文溪打断:“你是不是想说,难道不是这样?” 罗天明明显被说中心思,在尤文溪抢白后一脸不服气地闭了嘴。 尤文溪扫一眼周围:“大家是不是都这么觉得?” 周围没人说话。 尤文溪笑道:“很可惜,我没有证据证明我不是个和学生苟且,攀权附贵,不配为人师表的老师。我只能像徐老师说的那样,告诉大家,谣言止于智者。 我没有证据证明我自己的清白,但私心还是希望大家,在没有证据的时候也能为自己的言行负责。毕竟,大家上高中了,都有判断是非的能力了。 不过,嘴长在你们自己身上,你们要实在想说我也拦不住。” 一番话说得周围彻底安静下来。 一道沉稳的声音这时候才□□来:“行了,都散了吧,你们是来学校上课的,不是来学校学习怎么做长舌妇的。尤老师是什么人,我们这些和她共事的同事最清楚。至于传谣言的人,学校会依律处理的。” 来人说到这,停了停,见周围没人动,不由瞪眼:“怎么,还不走?” 周围学生这才三三两两散去。 一片嘈杂里来人又喊住打架的两拨人:“都来我办公室。” 去校长办公室的路上,徐漆走过来,一脸惭愧道:“尤老师对不住,是我没把学生管好。” 尤文溪笑道:“徐老师大概也只能管住自己上课要讲多少内容吧,学生都是有**思想的人,你想管住他们乱说也不容易。” 徐老师满脸无奈,摇摇头:“我跟他们不管讲多少,他们都能还多少。” 进了办公室以后,校长首先了解了一下情况。 事情是由罗天明等人引起的。这几人饭前还没说够,饭后还要继续讨论。恰巧又碰上了魏靖,而魏靖在校门口遇到了几个同班同学,又刚好都对尤文溪这个生物老师比较维护,一时听不下去,怒气上头就冲了上去。 战局就是这么开始的,后来被巡逻的保安拉住,又有学生通知班主任,这架才没打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校长先批评了罗天明,又吓唬了魏靖,最后道:“其实你们这个情况是要记过的。” 他说到这停下来左右看看。 魏靖一脸无所谓。 罗天明梗着个脖子,但神情看起来还是有些勉强,明显心里并不是像面上表现的那么不在意。 校长咳嗽一声清清痰:“但我这个人,最不赞同什么记过不记过。一个人要犯错,记个过就有用?以后要犯还不是照样犯。” 他又看看俩人,突然画风一转,语气平和道:“罗天明是吧,其实我听说过你。” 罗天明不明所以地看向校长。 校长道:“你知道我怎么听说你的吗?” 罗天明犹豫道:“不知道。” “我和你的初中班主任认识,他跟我提过你。之前我还没想起来,今天听到你名字想起来了。”校长慢悠悠沏茶,“我听你以前那个班主任说啊,你以前总是性骚扰女同学,后来有女生受不了转学了,学校因为这个事还要劝退你……” 罗天明没能听完,涨红了脸愤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根本没做过这些事,你他妈有证据吗?” 他显然怒火中烧,已然顾不上要尊敬学校领导了。 徐漆在一旁慌忙斥道:“放肆,有你这么跟校长说话的吗?” 校长却慢悠悠笑道:“诶,别着急。他这是气大发了,情有可原。” 校长将茶杯放下来,笑道:“这段话是我瞎编的,我根本不认识他什么初中班主任。” 众人都是一愣。 尤文溪反应过来后真是,彻底服了这位付校长。 罗天明气得脸通红,撇开头。 徐漆明白过来,叹口气,道:“罗天明,跟尤老师道歉,还有你们几个。” 他指指罗天明为首的几个男生。 半大小子们没一个干脆的,磨磨蹭蹭地过来,罗天明带头说了对不起,最后看了尤文溪一眼,又飞快说了一句对不起,撇开了头。 尤文溪笑了笑道:“其实我挺不高兴的,但是给徐老师和付校长面子,原谅你们了。以后说话做事,可记得先想明白了。” 罗天明胡乱点点头,又和几个男生退了回去。 校长最后总结了几句,让大家回去上自习,只是众人临走又留下了尤文溪。 校长让尤文溪坐,也没多说废话,从抽屉里取出一封信来。 “有学生向我举报,有老师散播谣言,恶意中伤,严重影响到了学生学习。” 他将信封推到尤文溪面前。 尤文溪看他一眼。 他示意尤文溪拆开来看。 将信倒出来后展开,里面是一张a4纸,笔迹龙飞凤舞,恣意洒脱。 信里说得很含糊,简单提了一下最近的谣言,从一个学生的角度,说明最近一些谣言甚嚣尘上,严重影响到了学生学习,恳请学校查明情况,及时止损,处分造谣老师。 而信件里也提到了造谣老师的名字。 信件最后的署名坦坦荡荡两个大字,井西。 尤文溪看完之后心想,这大概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校长等尤文溪看完,将信又收回来,感慨道:“你这个学生,不错啊。” 尤文溪笑笑,没有接话。 校长又道:“你怎么看?” 尤文溪要等魏靖下课了和他一起回小区。 魏靖发了短信给她,说是脸上挂彩了不敢回去被舅舅看到。 尤文溪进办公室的时候大家都看她,但都表现如常,照例跟她打招呼,笑问她,今天晚上没有她的晚自习怎么还来。 尤文溪便也坦然说等魏靖一起回去。 大家显然都知道了魏靖是她小叔子,没人多问。 魏筹已经到家了,打电话过来,尤文溪以往接他电话都要回避,这次却坦坦荡荡在办公室里接。 “等魏靖下课了一起回去,对,他今天在家里睡,你给他腾个沙发就好了。为什么?等他回去让他告诉你好了。先打个预防针,你别跟他生气……” 尤文溪和魏筹接电话那声音都不一样,等她挂了电话又有老师打趣:“果然传言都不可信,尤老师和老公不是恩爱着吗?” 尤文溪笑而不语。 秦老师也笑而不语,只是笑容带了点不以为然。 第56章 &57 56、误会 魏筹回来时间已经不早,打开门家里却一个人也没有。他有尤文溪的课程表,而且牢记于心,知道今天没有她的晚自习。既然不是上晚自习,那人去了哪? 打电话问佣人,佣人却说不知道,魏筹只好将电话直接打给了尤文溪。 尤文溪在等魏靖放学一起回来。 听她语气魏靖好像在学校闯了祸,魏筹按尤文溪说的抱了被子枕头出来放到沙发上,在家里等了一会,到底不放心,换了衣服打算去学校接那俩人。 他刚走到门口,却听有人按门铃,本来以为尤文溪可能没带钥匙回来了,拉开门还喊了声文溪,结果却见常老师站在门外。 常老师看到他,又看似不着痕迹地往他身后看了看:“魏先生,尤老师没回来吧,我听说她被喊到校长办公室去了。” 魏筹不太想和这个常老师说话,但事关尤文溪,他还是皱眉问道:“被喊到校长办公室?怎么回事?” 常老师笑着道:“唉,这事说来话长。魏先生,你是个事业有成的人,为人也好。我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实在不愿意你蒙在鼓里,所以趁着尤文溪没回来,我觉得我有必要把真相告诉你。” 魏筹眉头越皱越深,这个女人看起来明显是来拨弄是非的,他没心思再听下去,退后一步要关门。 常老师却连忙挡了一下,道:“魏先生,你真的不想知道吗,你老婆可在学校和学生牵扯不清啊。” 下了晚自习,尤文溪和魏靖往回走,路上尤文溪问他:“伤口疼不疼?” 魏靖摸了摸嘴角:“还好,不是很疼。” 尤文溪笑道:“回去让你二哥给你擦点药吧。” 魏靖道:“二哥他不会揍我吧?” 尤文溪沉默一瞬道:“你跟他说实话,他不会揍你。” 魏靖看一眼尤文溪道:“说实话二哥肯定很生气。” 尤文溪没说话,过了会才道:“别跟他说吧。” 魏靖不解:“为什么?” 尤文溪道:“这是我的事,他要插手事情就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了。” 魏靖还是不明白:“让他给你找回场子不好吗?” 尤文溪摇摇头,看向前面,一眼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后笑道:“你怎么出来了?” 那身影正是魏筹,就在小区门口,尤文溪看到他时他也看到这边了,忙走过来道:“我来接你们。魏靖怎么回事?” 学校附近路灯还算亮,魏靖脸上的伤一览无余,鼻青脸肿的比画出来的还好看。 魏靖嗫嚅两声没说出个所以然。 尤文溪猜这小孩被魏老爷子带得正气,不会撒谎,便抢答道:“和一个高三的男生起了冲突,被喊到校长办公室去教训了一顿。” 魏筹道:“记过了?” 尤文溪道:“没有。” 付校长确实不爱给学生记过,除非影响实在恶劣。 魏筹道:“回去给你上药,这才开学多久就打架。” 魏靖垂着脑袋悻悻然。 尤文溪挽住魏筹胳膊,笑道:“好了,回去再说。” 魏筹顺势握紧尤文溪的手,没再趁机教训魏靖。 回家后尤文溪找出药箱,让魏筹给魏靖上药。 魏筹让她不用管,先去洗澡。 尤文溪看了魏靖一眼,不放心地对魏筹道:“你别骂他。” 魏筹牵着她的手送她进浴室,又帮她拿衣服,抱着她亲一口:“乖乖洗澡,等下我来检查。” 尤文溪抱着他脖颈,笑道:“什么啊,别闹了,魏靖还在。” 魏筹看着她,又亲了亲她,这次亲的时间久了一些,贴着她的唇留恋不去。 尤文溪推他:“快去给魏靖擦药吧。” 魏筹将头埋在她颈窝,深吸口气,松开她出了门。 尤文溪打开花洒开始洗澡。 魏筹回到客厅,看一眼正研究擦伤药的魏靖:“你跟我说实话,学校里到底是什么情况。”他找了魏靖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他久居上位,气势十足,严肃起来让魏靖有一种见到自己老爸的感觉,但魏靖和魏老爷子混久了,从没怕过自己的爹,自然也不会被魏筹吓到。 他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魏筹一直看着他,最后道:“你嫂子不让你告诉我?” 魏靖点点头。 魏筹道:“学校里是不是在传什么流言蜚语,跟你嫂子有关?” 魏靖诧异地抬头看他:“你知道了?” 魏筹不答反问:“你嫂子怀着身孕,你觉得她现在有这个能力有这个心情自己去解决这些事?你不如把具体情况都告诉我。” 尤文溪在浴室洗了好一会才出来,水有些烫,洗得她整个人都红通通的,脑袋也有些晕。魏筹不在卧室,显然应该还在客厅。 她换好睡衣,一边擦头发一边出门,打算去看看那俩人在做什么,然而刚走到拐角处,尤文溪便听到魏靖不高兴的声音。 “二哥,你不信任她吗,这种事你为什么要问我。” 魏筹没有说话。 魏靖这次的声音小了些:“我不知道她和那个叫井西的男生是什么关系,但是嫂子不可能这么拎不清,她绝不会和自己的学生做出传言说的事情。” 魏筹还是没有说话,但是也有可能被突然喧哗起来的电视节目的声音盖了过去。 尤文溪在拐角处站了一会,回了卧室。 魏筹关了电视,将话又说了一遍:“我没有不信她。我只是……” 他靠着沙发,没能将话说完。 他的确相信尤文溪,常老师跟他说尤文溪和学校学生牵扯不清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荒唐,也没有再听常老师继续说下去。 只是那个常老师锲而不舍,在他关门的时候还要接着说。 “现在学校里大家都知道了……” 门关上他才得以清净。 他没有不相信尤文溪,他只是不相信那个叫井西的男生。也许尤文溪什么也没做过,但不代表那个男生对尤文溪没有企图。他看人的眼光不会有错。但这些想法也不好说出来给魏靖听。 等魏靖躺下,关了客厅的灯,魏筹没回卧室,先去了书房。 他把电话打给朱华。 朱华还没睡,接到他电话还很意外:“怎么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 魏筹道:“可能要借您的名义做点事。” 魏筹回到卧室的时候尤文溪背朝着他已经躺下了,灯还没关。魏筹躺到她身边,将灯关了,抱住她。 “睡了?” 黑暗里没人回应,魏筹在她头发上亲了亲:“晚安宝贝。” 尤文溪睁着眼,许久没有困意。 周六尤文溪和魏靖去了科技馆,逛了一整天才回家,周天又去了董鸣悦的西点店。 董鸣悦接到她电话立马撂下公司的事赶了过来,魏靖在下面吃东西,闺蜜俩上楼说话。 董鸣悦这个西点店开了没两周,生意还不错。尤文溪投了一点钱,也没去管,事事都是董鸣悦操心。 尤文溪用叉子插点心,又不吃,看起来竟有些忧郁。 董鸣悦关心道:“你这是怎么了,和魏筹吵架了?” 尤文溪来之前确实很有倾诉欲,来了之后被甜点腻得心口疼,又什么都不想说了。她这几晚一直没睡好,周末魏筹都是把工作带回家处理,她特地找借口跑出来玩。魏筹有事,没法跟着她,只能嘱咐魏靖照顾好她。而晚上回去也只有一点点时间要应付他,却也让她觉得心烦意乱。 他是怎么做到怀疑她的同时还和她心无芥蒂地亲密的? 尤文溪在董鸣悦这又待了一整天,魏靖早受不了,接到同学电话出去玩去了。 晚上魏靖来接她回家,尤文溪却道:“你自己回去吧,今天晚上我就在鸣悦这了。” “你怎么了?”魏靖其实早察觉到尤文溪情绪不对,本以为她是在为学校的事烦,现在她都不愿回家了才觉得可能没那么简单。 尤文溪想说没什么,只是还没开口手机就响了起来。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打来的,尤文溪没接,对魏靖道:“你回去吧,顺便给你哥回个电话,就说我想在这和鸣悦说说话,她失恋了很难受,就不回去了。” 魏靖敏感道:“你跟二哥吵架了?” 尤文溪撇开头:“小孩别管这么多,你听话就行了。” 魏靖无奈,只好一个人回了小区。 他脸上伤还没好,不敢回去,回去了舅舅肯定要小题大做,只是没想到在二哥这待得也并不是那么痛快。 魏靖到家后魏筹没有再问他什么,之前他在电话里转述了一遍尤文溪的话,魏筹听完之后沉默片刻说那就随她。 魏靖心想俩人果然出事了,这眼皮子底下看着的,没头没脑的,怎么突然就冷战了。 魏靖想问,奈何二哥冷着脸生人勿近,只好放弃了。 早上起床,魏靖洗漱完,出来的时候客厅里还是一片冷冷清清,他疑惑,二哥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起床上班了吗,今天睡懒觉了。 反正二嫂没在家,魏靖直接去敲了卧室门,然而门一敲就开,床整整齐齐,卧室里哪还有人。 57、辞职 天色还早,启明星已经出现在天空中,弦月如钩,在朦胧的天色里只留下了一抹残影。 进入十月以后,天亮得越来越晚,日子也渐渐变短,每天好像什么也没做就过去了。想起和尤文溪针锋相对的日子,那好像都是上辈子的事,模模糊糊,还有一个影子,倔强,执拗,沉默……只剩下这样的轮廓。她一颦一笑都变得遥远,总是会不由自主与她最近某个瞬间对他露出的笑容重叠,让他分不清,到底什么是过去,什么是现在。 她慢慢变得越来越温顺,笑容恬静、甜蜜、依赖,骨子里的固执与骄傲却与生俱来,无论时间怎样演化,他们大概都不会退化。 魏筹在车里坐了很长时间,他不爱抽烟,尤文溪怀孕之后他更加不会碰那些玩意,但此刻枯燥又漫长的等待里,他很想点根烟尝尝,想试试是什么味道,想知道为什么可称之为慢性毒、药的东西也有那么多人沉迷,无法自拔。 他也想知道,为什么他要长久地等在这,等到心里慢慢上火,等到最后那火也被这寂静的夜给吞噬。这样枯燥漫长的等待没有半点意义,他想要等来的只是那道如今显得沉重的身影,又或者,他想要等的是此后漫长岁月温暖的同行,没有芥蒂,彼此相偎的守护。 是人都害怕孤独,所以才会在幢幢人影里努力辨认出自己的另一半,抓紧她。 直到弦月残影只剩下虚幻般的一抹时,店门终于开了,他等的人被人搀扶着慢慢走出来,夜色里看不清模样,但她低头抬手,一举一动,都始终如一地吸引他,即使现在身态浮肿的她,称不上有多漂亮。 但温柔,温柔到了他的心坎里,让他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她的笑容。 尤文溪被董鸣悦扶出来,还有些没睡醒。 董鸣悦道:“我送你去学校。你们那学校也真是,突然要求所有老师学生都要参加早操,抽风吗。” 董鸣悦已经不是吐槽第一遍了,尤文溪还是开解道:“可能有事吧。” 董鸣悦道:“你在这等我,我去取车。” 尤文溪点点头。早起有点冷,她抱住双臂,想在原地转转,活动活动身体,但不过随意一瞥,她看到了一道眼熟的身影从车里出来。 尤文溪喊住走开没多远的董鸣悦:“你不用送我了。” 董鸣悦回头也看到了魏筹,哟了一声,道:“没问题?” 尤文溪没看她,道:“放心。” 魏筹走到近前,和董鸣悦打了声招呼:“董小姐。” 董鸣悦回应了一句魏先生,然后扭头对尤文溪道:“那我上楼了?” 尤文溪这才看她:“你去吧,昨天麻烦你了。” 董鸣悦不快地扔下一句“什么麻烦不麻烦”,进了店。 冷清的大街上只剩下俩人,魏筹站在离尤文溪一两步远的地方,问她:“昨天和董小姐聊得开心吗?” 没聊过去,倒是展望了一下未来,还算开心,也可以让魏筹开心开心。 尤文溪张张嘴,刚想说什么,魏筹却敏锐地从她眼睛里读到了自己不想知道的内容,及时打断:“去车上说吧,外面冷。” 尤文溪闭嘴。 车里明显开了暖气,而且味道很闷,尤文溪上车之后那些想说的话又都被她吞了回去,滋味难辨地道:“你等了多久?” 魏筹开车,神色如常:“没多久。” 没多久是多久?尤文溪没再问,也没再说其他的。 车厢里一度寂静得像没人存在,黑色汽车像和晨曦相融,无声地推进。 尤文溪很难受,在上车之前她还好好的,这一刻却克制不住地眼睛发酸,心里像堵了一团棉花。 她将车窗打开。 魏筹看了她一眼,过了会,忍不住道:“别开窗,早上风凉,你受不住……” “不用你管。”尤文溪声音又慢又缓,像是在压抑什么。 魏筹沉默下来。 过了会,他强制关了窗。 尤文溪撇开头,给他留了个后脑勺。 魏筹道:“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一定要和我说。有什么事,我们一起承担,文溪,我们是夫妻,不是陌生人。” 尤文溪轻哼了一声,不同以往带点撒娇的意味,这次能听得出她语气里极淡的讽刺。 魏筹握紧方向盘,没再开口。 他又有追她时那种束手无策的感觉。 到学校后,魏筹将尤文溪送到了操场,他们来得不算早,学生已经列好队,反而是老师们散漫地站在一边。在嘹亮的义勇军进行曲中,在攘攘人群里,魏筹给她披上自己的西装,当着学生老师的面亲她的额头:“我有点事,等下过来接你。” 尤文溪猜到他要做什么,点了点头。 魏筹不太放心她一个人站在这,四处看了看,操场太大,人太多,学生一穿上校服基本都一个样,他很难找到魏靖的身影。 “魏靖哪一队?” 晨光熹微,尤文溪也看不出来,摇了摇头。 魏筹索性给魏靖打了电话。 魏靖跟班主任说明情况,很快就过来了,高兴地喊了一声哥哥嫂嫂,然后问:“二哥你接嫂子去了啊,怪不得早上起来没见你。” 魏筹道:“你陪你嫂子在这站着,等过一会我来接她。” 魏靖道:“好。” 魏筹又抱了抱尤文溪,转身走了。 剩下俩人在一棵树下站着,有老师晃过来晃过去,不住看这边。 义勇军进行曲很快停了,开始升旗仪式。 升旗仪式结束,惯例是领导讲话,其他领导站在一旁,簇拥着的还有几个面生的人,都是西装革履的打扮。付校长拿了个话筒,站在主席台上,扬声道:“本次升旗仪式,学校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宣布。 本市时信集团于四天前联系本校,希望拨一笔款赞助十五中发展教育事业,成立时信奖学金,以资鼓励那些成绩格外优异的同学……” 时信集团在桐城炙手可热,底下响起掌声,同时响起的还有不少人不可置信的讨论声。 声音传到尤文溪这,就只有嗡嗡嗡的蚊鸣般的效果了。 校长抬手压了压,示意安静,又继续道:“在此,学校非常感谢时信集团的慷慨解囊。下面有请时信集团董事长秘书娄秘书致辞。” 娄秘书接过话筒,笑道:“大家其实应该感谢朱董事长,她的女儿在本校当了好几年的生物老师,还当过一届高三班主任,对十五中有很深刻的感情。出于这样的原因,这次朱董事长自掏腰包以时信集团的名义,为大家成立奖学金,鼓励大家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时信在此也对各位优秀的十五中学子表示欢迎,以后大学毕业了,只要你曾经拿过时信奖学金,就可以获得一次进入时信工作的复试机会。请注意,不是面试机会,是复试机会,大家知道的,时信到现在为止,复试可还没刷过人……” 魏筹在娄秘书演讲到一半的时候过来接尤文溪。 尤文溪上午有课,让他直接送自己去办公室。 魏筹答应了。 俩人除此之外没有多余的交流。 尤文溪没有问他这次升旗仪式是不是他设计的,也没问他学校的事朱华是不是知道了。她只是陷在自己的思绪里,都没注意到魏筹一直在看她。 俩人走得很慢,魏靖受不了先去了教室,快到教学楼下的时候那些学生也陆陆续续追了上来。 少年人总是活力四射,走路也不好好走,都是连跑带跳的,只是到尤文溪身边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放慢脚步,多看她两眼,也多看她身边的魏筹两眼。 到楼梯间的时候俩人索性是和一堆学生挤上去的,魏筹一直小心翼翼撑开手护着尤文溪,上到三楼后就不愿再和那些学生挤,拉着尤文溪退到一边走廊上,等人渐渐少了再陪她上楼。 直到尤文溪开始上课,魏筹才离开。 一进教室尤文溪就感受到了与往常不一样的气氛,每个人看她的眼神里都带着好奇与探究。 以前那些恶意的眼神少了不少。 尤文溪泰然自若地上完课,回到办公室打开电脑开始写东西。 秦老师进来后好几次看向她,最后都没能开口,实在是尤文溪挺直背打字的模样冷漠得像一座缭绕着沉郁雾气的冰山。 等尤文溪将文件拷进u盘,收拾好东西要走的时候秦老师终于鼓起勇气说话:“尤老师,之前真是……” 真是什么,严格来说她也没说什么,但懂的人都懂。 秦老师开了个头却说不下去,瞬间无比尴尬。 尤文溪看也没看她,脚不打盹,直接走了。 办公楼里没什么人,尤文溪进了油印室,对那个从早到晚都在忙着印高三考试卷的老师道:“麻烦帮我印一下这份文件。” 学校老师基本互相认识,那老师人还不错,给尤文溪的文件插了个队,无意中瞥到内容,惊讶道:“尤老师你要辞职?” 尤文溪只“嗯”了一声。 俩人不熟,那老师也没有过多探究。 打印好辞职信,尤文溪去了教务处,老师都不在,她出门直接去了校长办公室。然而付校长也没在,可能还在应付时信的人,又或者是魏筹。尤文溪没管那么多,将辞职信从门缝里推了进去,转身离开了。 短时间内肯定还辞不了,离她请产假的时间还有一个星期,付校长大概会想办法再拖一拖。但辞职信早晚都要送到他面前。 第58章 &59 58、温水 中午尤文溪回去吃饭,魏筹不在家,她心里安定一点。 这两天有些尿频,尤文溪连上了三次厕所,确定没有尿意了才回房睡午觉,起来后看到手机上有一个未接电话,是付校长办公室的。 尤文溪再次来到校长办公室。 付校长翻看着辞职信,一脸严肃,问:“尤老师,你是认真的?” 尤文溪道:“对,我觉得我可能不太适合当老师。” 付校长笑出来:“你当了这么多年的老师了今天跟我说不适合?” 尤文溪没说话。 付校长道:“就这样的程度,也能让你丧失斗志?” 尤文溪还是沉默不语。 付校长喝了口茶,酝酿了一下道:“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尤老师家境显赫,你生活在那样的家庭里,能来教书,我觉得很不可思议。如果不是热爱这门职业,我想不出其他的驱使你这么做的理由。” 尤文溪撇开头看着窗外:“曾经我上高中的时候有一个老教师在班上说过这样一段话。她说,教书是无奈之举,她本来不想当老师,但奈何考了师范又没找到理想的工作,只好服从分配再次进了学校这个象牙塔。她硬着头皮教了一年书,最后却发现,老师这个职业让她越做越轻松,别的老师都是从一杯滚烫的沸水慢慢变成一杯温水,最后变成一杯冷水,每天上课像是在完成一项任务,她却完全反过来。她用了一年的时间,让一杯冰水变成一杯沸水,又用了近半生时间,让这杯水保持恒温。我当老师,是受她影响,我也想看看,我能让一杯水保持在什么样的温度。” 付校长看着她:“那你现在这杯水,是什么温度?” 尤文溪笑了笑,站起来:“不重要了,因为我已经倒了。” 付校长张口结舌:“你真是,你让我说什么好!” 尤文溪往门外走:“请校长及时安排老师和我交接课程,我最多再上三天课。” 付校长忙站起来,喊她:“尤老师啊……” 尤文溪停下来。 付校长期待地看着她,像是还想再劝,尤文溪却慢慢道:“别担心,倒在地上之前,还是温的。” 这天晚上,朱华打了电话过来,显然还是知道了学校的事。 尤文溪用一句话堵了她的滔滔不绝:“我辞职了,您别担心了。” 朱华顿了一瞬,魏筹坐在她身边,抬眼看她。 反应过来后朱华道:“辞得好,肯辞职说明你还没糊涂。学校现在成这个样了,你再待下去还不知道他们要用什么样的眼神看你。那以后呢,以后什么打算,是继续当老师还是……” 尤文溪打断她:“上次中秋的时候你不是说让我考mba吗,我想好了,现在开始准备,等孩子生下来,为了把握大点,参加明年的初试。” 朱华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道:“没想到我醉话你也听进去了,早这么听话不就好了。行,你有打算就行。想考mba妈妈肯定支持你,也不用担心考不上,你来公司实习一年,至少实战经验没人能比得上你。” 尤文溪道:“好,等孩子生下来我会进公司帮你的。” 挂了电话,尤文溪起身要去洗澡,魏筹蓦地拉住她手腕:“文溪。” 尤文溪顿了一瞬,又坐下来,温言道:“我想起来,我还没和你商量。你同意我辞职回去进时信工作考mba吗?” 魏筹道:“我当然没有意见,只是……” 尤文溪打断他:“没意见就行,我累了,先去休息了。” 魏筹再想伸手拉她,手却停在半空,最后无力地垂了下来。 付校长还是拖到了三天后才找老师来接尤文溪的班,开学没多久,交接也没多复杂。尤文溪交代了自己的上课进度、作业、考试情况、以及班里学生情况,最后去办公楼办离职手续。 教务处的办公室里,冤家路窄,尤文溪遇到了常老师。 常老师比国庆假上来时看起来还要憔悴,看到尤文溪,双唇嗫嚅了一会,最后没有说话,还将头撇到了一边,她也是来办离职手续的。 尤文溪笑笑,收好自己的各种证件,转身出了门。 魏筹没在家,尤文溪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打电话给闲了许久的司机,让他来接自己去尤宅。 到尤宅的时候没想到朱华尤宝刚都在,俩人大半个下午了在吃午饭。 尤文溪提着行李进门,俩人听到动静出来看到,都是一愣:“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尤文溪让佣人把行李提上楼:“辞职了当然就回来了。” 朱华和尤宝刚对视一眼。 尤文溪问:“你们怎么这个时候吃饭?” 朱华道:“你和魏筹吵架了?” 尤文溪道:“没有。”说完她要往楼上走。朱华喊住她:“站住,怎么回事?” 尤文溪只留了背影给她,疲惫道:“没事,妈。” 朱华:“你一个人跑回来还没事,你觉得我会信,你给我……” 尤宝刚拉了拉朱华:“行了,这是他们夫妻俩的事,你这么盘问算怎么回事?” 朱华不高兴地挣开他的手:“你懂什么!” “好好好我不懂。”尤宝钢说,又对尤文溪道,“还杵在这干什么,上楼好好想想怎么回你妈的话。” 尤文溪回神,忙往楼上走。 朱华则瞪了一眼尤宝钢。 回房间后尤文溪将行李箱里的东西拿出来,一一放进衣柜,她带的基本是衣服,但是因为走得匆忙,再加上心里有事,她竟然忘了带内裤。 她现在码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不可能将就着穿以前的,至于去买,买回来也不能马上穿,还要先洗,让她暂时不换更加不可能。 尤文溪看了眼时间,见离魏筹下班的点还早,便打算再回去一趟。她又打了个电话给司机。 下楼的时候好在朱华尤宝钢已经不在楼下了,尤文溪做贼心虚般往餐厅看看,偷溜出门。 魏筹回来的时候朱华正在和尤宝钢说起雨山小区拆迁的事,刚说到有户人家死了个老人,赔了钱总算搬走了就见他气势汹汹地进来,不由诧道:“怎么了这是,一个个的?” 魏筹眼睛里压抑着怒火,缓了缓道:“爸妈,文溪回来了吗?” 朱华挡住要说实话的尤宝钢,道:“她去哪没跟你说?” 魏筹道:“没有,我上楼看看。” 他显然等不下去了,走路都像带着火星。 朱华不安道:“他怎么生这么大气,不会是要家暴文溪吧,俩人到底怎么了这是?” 尤宝钢道:“不会的,他们不愿说你就别插手了。” 朱华瞪他:“你就知道说这句话。” 尤宝钢无奈:“那不然呢,他们夫妻俩的事,插手你插得过来吗?” 朱华起身在楼梯口转转,不放心道:“我还是上去看看。” 尤宝钢挥挥手:“去吧去吧,教训还没吸取够。” 朱华刚到尤文溪房间附近,就见魏筹又风风火火出来,俩人迎面撞上,朱华问:“见到了吧,到底怎么回事?” 魏筹神色一乱:“她没在房间里。” 朱华一愣:“不可能啊,她才拖着行李回来没多久。” 魏筹快步下楼,声音都在抖:“她去哪了?” 朱华听得心颤,跟在他身后:“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 魏筹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朱华拔高了声音,“你开什么玩笑?” 俩人下楼,尤宝钢见他们火急火燎地,终于也意识到不对劲了,站起来问道:“怎么了?” 魏筹已经没心思应付岳父岳母了,揪着一个佣人问道:“看到尤小姐出门了吗?” 佣人战战兢兢道:“看,看到了,她坐司机车出门的。” 魏筹瞬间松口气,又掏手机打电话,扭头对岳父岳母道:“我去找她。”说完边打电话边快步往门外走。 尤宝钢目光追着他背影,不放心道:“你别急,有话好好说。” 司机电话响了很多声才通,那边喊了一声魏先生,但紧接着一道冷静的声音道:“挂了。” “你敢挂!”这句话魏筹几乎是咆哮出来的,他一脚踩在油门上,差点撞上小区的花坛,险险转弯之后他像得了心脏病一样,整颗心都揪在一起,呼吸粗重。 司机在那边为难道:“魏先生?” 魏筹努力平复呼吸,道:“你不用接,开外放,让尤文溪听着。” 司机一个好字刚出来,那边一个声音又□□来:“我让你挂了!” 魏筹马上道:“别听她的,告诉她,我在开车,如果她敢不听……你就这么告诉她!” 司机十分为难地转述。 片刻后,电话那边换了个人,尤文溪冷冰冰的声音传过来:“你想说什么?” 魏筹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发抖:“告诉我,你在哪,或者你要去哪?” 电话里沉默了一阵,尤文溪道:“学校公寓。” 听到这四个字,魏筹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他只是放缓了语气,近乎诱哄道:“那在那等我,我有话和你说。” 尤文溪没回话,直接挂了。 魏筹靠回座椅,一摸额头全是细汗,只觉得精疲力尽。 车子驶进车流里,魏筹呼吸慢慢平复。 几个小时前,他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见了长达的某个董事,有股东终于答应交换条件,转让股份给他,他马上要成为长达的最大股东,然而他全程心不在焉,想到尤文溪这几天无视他的态度,心里只觉得又堵又乱。 他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撂下那位董事开车回公寓的时候他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就算心脏是铁铸的,石头做的,这么久也该捂热了吧。 他从未怀疑过尤文溪会背叛他,因为她是一个老师,她有自己的坚持,有师德师风,还要为人师表。但是他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尤文溪到底爱他吗,还是和他在一起,真的只是无奈之下的妥协,为了孩子不得不和他在一起。 他想着,不然一次性把所有困惑都解决吧,不要再这么憋下去了。他这辈子,真的没有遇到过比尤文溪还不痛快的人,没在一起时,时不时往他心脏捅一刀,不抽出来,慢慢地磨。他痛苦不已,却像瘾君子,看到她那张脸又难以自拔,她偶尔对他露出个笑,他恨不得用尽一切代价挽留。 他以为同居这么久,他们在一起甜蜜这么久,没有什么矛盾了,不会有什么隐瞒了,然而直到最近,他又被她扇了一巴掌,烙印刻到了心脏上,你还是不够了解她! 他神思不属地回到家,然而打开门并没有见到人,今天没有她的课,他又打了个电话给魏靖,魏靖说她没在学校。 他想着她会去哪,这时候才想到把电话打给她本人。 果然没人接。 他最开始不打给她,就像隐隐预料到她不会接他的电话。 他像没头苍蝇一样在房间里转了两圈,终于发现床上有些乱,衣柜门没拉好,他打开柜门,她衣服少了。 魏筹如遭晴天霹雳。 59、结局 尤文溪回到公寓后直奔卧室,找了几条内裤,用收纳袋装好。 魏筹短时间肯定来不了,她有些无聊,在房间里转了转,最后坐到沙发上。 打开电视,电视节目更无聊,尤文溪又关了。 她有些无所适从,竟不知道该做什么,以前等魏筹下班也没事做,她却可以那么惬意。明明时间才过去没多久,这转变却让她难以适应。 那人到底要跟她说什么,竟然用性命来威胁她,疯了吗? 看到摆在桌子上的苹果,尤文溪不由伸手去拿,只是刚碰到,又想起那天晚上,她伸出手去要抱,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她手上的伤口。 这样的人,为什么会不信任自己? 他们相处了这么久,她是什么样的人他难道还不清楚吗? 尤文溪想得心口疼,肚子里的孩子也像有些躁动,她躺到沙发上,翻了两次身都觉得不对劲。 是最近情绪波动太大,影响到他了? 尤文溪摸摸肚子,心想,你快别给妈妈添乱了,妈妈现在快烦死了,你爸怎么还不来? 她在沙发上辗转反侧,又因为身体沉重翻身困难,最后忍无可忍又坐起来。 可坐起来更难受,肚子的不适感越来越明显。 尤文溪有些担忧地心想,该不会要早产了吧,现在才三十四周,还没到预产期,宝宝你可不要吓我啊! 她不敢再等下去了,取了钱包打算去医院,锁完门她又想起应该给魏筹打个电话,连忙一边下楼一边掏手机。 她把魏筹拉了黑名单,关键时候才后悔莫及,她手有些发抖,一边看手机一边看路,好不容易找到魏筹号码拉出黑名单,却突然一脚踩空。 尤文溪倒下去的时候脑海里一片空白,心脏骤停,眼前却划过一道瘦弱的身影。 有人喊她:“尤老师!” 尤文溪被人险险抱住,俩人连着跨下好几级台阶,抱着她的人一头砸在楼梯间的墙上。 尤文溪肚子下坠感越来越清晰,她抓住来人的手臂,刚想说送我去医院,却看到墙上一片刺眼的血迹。 尤文溪张了张嘴,一个字没能说出来。 就在这时,身后一个熟记于心的声音慌乱地喊道:“文溪!” 尤文溪松了口气。 医院产房外,或站或坐着几个人,都在焦急地等着。 魏筹靠着墙,整个人像被阴云笼罩着。 朱华转了好几圈,眼眶都急红了:“怎么会突然早产呢,到底怎么回事?魏筹你是不是没把她照顾好?” 魏筹沉默不语。 尤宝钢叹气道:“行了,别念叨了,你坐下来吧!” 朱华火大道:“你闭嘴,你女儿早产你就一点都不担心?” 尤宝钢道:“我怎么可能不担心,可这样吵吵闹闹也没用啊,你还不如在心里为她祈祷祈祷呢。” 话虽有理,朱华却静不下来,她又转了几圈,说:“不行,我打电话让自家医院那边的医生过来。” 朱华说着匆匆忙忙去打电话了。 然而她走了没多久,产房终于开门了,医生走出来,冲连忙凑上来的尤宝钢魏筹道:“恭喜,母女平安。” 俩人瞬间松了口气。 魏筹紧接着问道:“可以进去看看吗?” 医生道:“可以先看望大人,孩子已经送进保温箱了。” 尤宝钢忙问:“孩子没事吧?” 医生耐心解答:“没事,只是不足月的孩子的通病,放在保温箱养一周,视情况送出来。” 确定大人孩子确实都没事,魏筹尤宝钢才真的松口气。 到病房后魏筹和尤宝钢进门看尤文溪。 尤文溪很虚弱,面色苍白,生完孩子好像一下就瘦了下来,眼睛里满是疲惫和困倦。 魏筹坐到她身边,伸手想碰她,最后却又害怕地缩回手来。 尤文溪一见他进来,眼睛就没离开过他,生孩子时疼得她恨不得死在产房里她都没掉过一滴眼泪,这时候眼睛却湿润了。 她极轻地道:“好疼。” 魏筹垂下头,眼眶也跟着红了,他笑了笑:“嗯,以后不生了。” 尤文溪也笑,还是极轻地道:“对不起。” 魏筹终于将手放到她脸上,轻轻擦了擦她眼角的眼泪:“不要跟我道歉,以后只要别再吓我就好,文溪,你好好的,我求你。” 尤文溪眨眨眼,眼泪汹涌而出。 朱华带着医生匆匆赶过来才知道尤文溪已经生了,而且母女平安,她又惊又喜,想冲进病房去看看,却被尤宝钢拦住。 尤宝钢深沉地摇摇头。 朱华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魏筹在里面?” 尤宝钢点点头。 病房里,尤文溪睡了。 魏筹又静静守了她一会才出门,门外岳父岳母一见他出来便凑了上来。 魏筹道:“她没事,已经睡了。” 朱华点点头:“我能进去看她吗?” 魏筹让开一步,朱华忙进去了。 魏筹往医院楼梯口走去,尤宝钢喊住他:“去哪你这是?” 魏筹道:“去看一个人。” 然而魏筹去了那间病房后却并没有见到人,护士告诉他,那位常女士磕得不是很严重,退房了。 魏筹只好又回了尤文溪的病房。 尤文溪直到见到孩子才开始下地活动。 孩子发育得很好,刚生出来时四十五厘米,两公斤左右,是很标准的八个月宝宝,在保温箱待了一周后体重也是在正常范围内增加,而且抵抗力增强,已经可以自己保持体温,也就是说可以出保温箱了。 孩子皮肤还有些发红,头毛又软又稀,五官结合了母亲和父亲的优点,一双浅蓝色眼眸如同一汪明媚的湖泊,懵懂天真,十分漂亮。被护士送到尤文溪怀里时她整颗心都软成水了,忙不迭和魏筹分享心情。 “我好开心魏筹。” 魏筹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高兴,孩子一切发育正常,会哭会闹,四肢有力,眼睛像会说话,这证明孩子没有罹患胎儿酒精综合症。 尤文溪高兴得语无伦次:“还要看看,还要再看看,她一定会越长越好的。” 魏筹抱住她,也抱住孩子,笑道:“会的。” 孩子还没有名字,魏筹是父亲,大家都让他起,他摸摸孩子柔嫩的脑袋,取名魏清欢。 人间有味是清欢,奈何软语故梦来。 孩子出生半个月的时候,尤文溪和孩子才出院,孩子被先一步送回家了,尤文溪和魏筹随后。 俩人走到医院一楼大厅,却意外遇到罗天明。 罗天明迎面撞上俩人,分外尴尬,眼神躲躲闪闪,尤文溪本不想管他,但最后还是没忍住问了句:“你怎么来医院了,不舒服?” 罗天明道:“不是我,是徐老师。” “徐老师怎么了?” “脑部肿瘤,晚期。” 尤文溪吃了一惊,这真的毫无预兆啊。 罗天明显然看出尤文溪在想什么了,道:“老师其实一直头疼,但他不愿意来医院检查,前几天晕倒在教室里才被我们送来医院检查出来的。” 尤文溪心情复杂,扭头看一眼魏筹。 魏筹了然:“买点东西去看看?” 尤文溪买了一点水果,跟着罗天明上楼看望徐漆。 罗天明见尤文溪面对他时毫无芥蒂,反而越发心怀愧疚,又跟尤文溪郑重地道了一声抱歉。 尤文溪笑道:“事情都过去了。” 罗天明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 到病房的时候门半开着,罗天明直接推门进去,尤魏俩人跟在他身后,还没看到人,先听到病房里有人说话。 “我这个人,从小到大学习成绩都不好,所有老师都不喜欢我。就因为救了你一只猫得你另眼相看,说实话我很受宠若惊。” 女生坐在床边,歪着头削一只苹果,削得磕磕绊绊。 “我长这么大,真心对我好的人一只手能数过来,现在,已经少了一个。你吧……你那么呕心沥血地教,我也没学会别的,只学会了一句话,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正文完。 第52章 番外1.魏靖   番外、魏靖      KTV里一片鬼哭狼嚎, 灯光闪瞎人眼,一眼看过去全是魑魅魍魉,面目可憎。      魏靖翘着二郎腿,推开一张被灯光照得绿油油的脸:“别凑这么近。”      绿脸人道:“寿星怎么看起来不开心啊,high起来啊?”他手里有一个话筒, 声音震天动地。      这句话出场效果堪比领导下乡,瞬间让各级部门都震了一震。      KTV里静了一瞬, 有人关了声音。房间正中握着麦克风的某个风骚打扮的男生道:“怎么回事,谁惹魏小爷不高兴了?”      没人回答。      过了会魏靖站起来:“你们玩吧, 礼物给我, 我回去了。”      几个一同出来玩的七嘴八舌道:“别啊。”      “这才出来玩多久, 不是说好了要通宵的嘛?”      “怎么回事,谁他妈那么不识趣惹魏爷不高兴?”      ……      魏靖抢过绿脸人的话筒:“行了, 闭嘴。”      房间里又静了下来。      拿麦克风的又道:“还没吃蛋糕。”      魏靖道:“不用吃了, 你们吃吧,来, 礼物给我,我抱回去。”      绿脸人道:“抱回去, 这不妥吧, 有损魏爷风采。”      魏靖睨他。      绿脸人立马话风一转, 指指那边的礼物堆:“我, 我给你拿。”      绿脸人一动其他人立马也动了起来,很快魏靖怀里抱满了礼物,堆成小山。      拿麦克风的问他:“你真这么走啊?”      魏靖没理他, 直接往门口走去,靠近门边的小伙很有眼色,立马给他开了门。      出门的时候,房间里的音乐还没开,魏靖听到有人自以为小声地问:“是不是胡翩翩没来?”      魏靖一路走过去,很多人看他,有服务生主动问他要不要帮忙,魏靖直接无视他走了过去。      他走的时候其实也不早了,晚上十一点多,大院有门禁,他要进去得给家里警卫员电话,让他联系门卫处给他开门。      魏老爷子每年也就纵容他这么一次。      但是他现在不想回去。      坐电梯下楼的时候礼物被人撞掉了两份,有人帮他捡起来一份,另一份在角落里,魏靖也没管,电梯门开了之后直接走了出去。      那份礼物是什么,某某政员的儿子送给他的价值几千的网球拍,还有某某网球明星签名。      她送的什么鬼玩意,一条手编手链,还跟他说,你生日我就不去了。什么鬼!!!      魏靖快被她气死了,送的礼物毫无诚意就算了,连他生日派对都不来,想死吗?      出了KTV大楼,魏靖上了一辆出租车,将礼物往后座一扔,掏手机打电话,嘟嘟嘟三声后果断挂断。      好一会,都快到大院门口了,那边电话还是没有回过来。      魏靖:“……”      她可能睡了。      他这么安慰自己,努力忽略某个人说过自己每天晚上都要学习到十二点。      作为一个在生日这天晚上无比失意的都市夜归人,魏靖完美演绎出了彷徨和忧伤这两个词的含义。      他让出租车司机开到某条烧烤街去,然后大方地给了司机一百块:“先付一半,等我吃完再给你一百。”      晚上拉客不容易,司机自然兴高采烈地答应了这个冤大头。      魏靖双手空空地下了车,将礼物留在车上。      他选了一家干净的店,点了鸡鸭牛羊猪串,摆了满满一桌子,还要了一打啤酒。      他酒量还算可以,喝空了六罐,吃光几乎所有烤串。      他略有点酒意上头的时候,司机大叔拿着一个眼熟的手机找过来:“小伙你手机响很久了。”      魏靖接过来,看到上面两个字,翩翩。      他手抖了抖,按了两次才按到挂断键。      他道了声谢,低头又喝了口酒,但很快手机又响起来。      魏靖挂了三次,手机响的次数总比他多一次,执着不休。      他好像看到手机那边有个人,一脸认真地捧着手机,执拗地非要拨通。      第四次,魏靖接了。      那边有一道轻柔的声音响起,像风吹响空竹的鸣奏。      “魏靖,我在KTV门口,你在哪啊?”      魏靖一愣:“你在那干什么?”      “你生日啊,你不是打电话给我了吗,抱歉我没接到。我偷偷跑出来的,我妈不让我太晚出门,你在哪啊或者你告诉我房间号吧,我自己上去找你。”      “你在那等我。”魏靖扔了一张钞票在桌上,拉着司机飞快往车边跑,“快,回那家KTV。”      魏靖在车上一直催促司机快点。      司机乐呵呵道:“再快就飞起来了。”      好不容易到了,魏靖将钱往司机肩上一拍:“在这等我。”      司机笑眯眯道:“好勒。”      魏靖下车,本来火急火燎地,走到KTV门口的时候又放慢了脚步。      已经半夜了,折腾了这么久,都快要到第二天了。      KTV门口的灯光也满是风尘味,搔首弄姿地像要将腰扭断,她站在罗马柱旁,穿着浅蓝色的连衣裙,露出细长光滑的小腿,像满树绚烂的木芙蓉中静静绽放的百合。      没到近前魏靖已经嗅到她沁人心脾的清香。      酒醒了大半,魏靖双手插兜走到她身边,闷声道:“你来干什么?”      她明显没看到魏靖,吓了一跳,傻乎乎地啊了一声才道:“我,我,你生日啊,你不是打电话给我了吗?”      她嘴角处有一颗痣,让她微张着嘴的模样更加带点呆气。      魏靖道:“我打错了。”      “哦,”她眼神明显黯下来,“那,那我回去了。”      “回去干什么,来都来了。”      魏靖直接伸手揽住她脖子,扣着她往车边走。      她踉踉跄跄:“魏靖你放开我,我自己会走。”      魏靖没管她,将她塞进车里。      “去xxxxx。”魏靖报了一个地址。      她整理了一下被魏靖弄乱的头发,不解:“去我家干什么,不去过生日了吗?”      “过完了,”魏靖拿手机给她看,“零点一分,你来的意义是什么?”      她嗫嚅一下:“我零点跟你说过生日快乐了。”      魏靖不明所以,看着她。      她往后缩了缩:“所以,过了也没关系啊,我已经跟你说过生日快乐了。”      魏靖:“……”      发短信也能叫说吗,他有些无力地想,但看看她瘦瘦小小的模样,又不忍心再说狠一点的话,只好扭头哼了一声。      但不用指望她会来哄他。      俩人就这么僵持到了下车。      魏靖又送了一百给司机:“等着。”      下车后魏靖拽着她的手走得飞快,到了楼下后,冷漠道:“回去吧,以后别大晚上的跑出门找男生了,可没那个男生有我这么正人君子,当然了,你长得安全也功不可没。”      她却抬头看着他,没动。      魏靖撇开头:“看什么,还不走。”      她认真道:“其实我也不是真的完全来给你过生日的,魏靖,我想借这个机会,和你说一件事。”      魏靖心想,难道要和我表白。      “我要出国了。”      魏靖:“……”      你出国跟我有什么关系。      魏靖扭头就走:“你上楼吧。”      她站在他身后,目光追随他瘦高的背影:“魏靖,我,其实一直有人跟我说,你,你喜欢我。但是我觉得,不能这么早谈恋爱,至少要等到成年才行。”      魏靖忍无可忍回头:“你都要出国了还管我喜不喜欢你。谁他妈造谣小爷现在就剁了他。”      他突然暴跳如雷,她吓了一跳。      魏靖有些喘不过气,他其实早就听说她要出国,只是没想到有一天她会亲口和他证实。      她担忧道:“魏靖。”      魏靖平复呼吸,继续往外走:“喊什么,你以为就你要走吗,我也要走,大家都要走。”      她追上去道:“那你去哪?”      魏靖道:“我去……去桐城。”      她“哦”了一声,停了下来。      魏靖走出一段路,又忍不住回头。      他没有担心她,不过是出于对同学的关心罢了,她毕竟是个女生,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她还站在原地,站在一棵枫树旁,伴着浅白色的灯光,无助又执着地看着他。      心口像被人重重捶了一拳,魏靖心想完了。      “胡翩翩,你上去吧。”他声音里已经透露出妥协的味道,如果他不回头,她会站多久,她有没有想过安全问题,半夜偷偷跑出来会不会有危险,她想过吗?      他每次都拗不过她。      胡翩翩道:“魏靖,你很优秀,无论是什么方面,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女生。如果,我要追你,是不是应该变得更好。”      魏靖愣在那:“你说什么?”      胡翩翩道:“我只是说如果。“      魏靖:“……”      胡翩翩又道:“我不会让你等我,你大概也不会等我,我相信缘分,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们会在一起的,对吧?”      魏靖勉强扯出个笑,嘴硬道:“谁会和你在一起?”      胡翩翩笑了笑,道:“没事,你知道我这个名字怎么来的吗?”      魏靖无聊道:“怎么来的?”      “檐前鹊噪正翩翩,忧虑全消喜自然,一人进了一人退,下梢还有好姻缘。这是我妈遇到我爸之前求的签,后来取了两个字给我做名字。”      胡翩翩的笑容里带了点狡黠:“我走了。”      说完她真的往楼上跑,像一只翩然的蝴蝶。      魏靖琢磨了两秒,反应过来,怒不可遏:“胡翩翩!”      然而那抹浅蓝身影,已然消失在光线昏暗的楼道里。 第53章 番外2.井西   番外、井西      “井先生, 井先生?”      对面那个桐城名媛喊了两声井西才回神,他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看到一个熟人。”      名媛打扮精致贵气,闻言笑得无懈可击:“不会是看到旧爱了吧,井先生看得眼睛都直了。”      井西笑而不语。      名媛抿了口酒, 又道:“井先生参加酒会怎么不带女伴?”      井西道:“一个人不能参加?”      “哦,不, 我是说,大家都带。”      井西道:“没有玩得好的女性朋友。”      名媛笑道:“那你可以带女朋友啊。”      名媛心思昭然若揭, 井西无心应付, 冲她点点头, 转身去了另一个地方。      名媛不甘心地诶了一声,没能把人挽留住。      井西一走, 周围几个穿着昂贵礼服的女人瞬间围了过来:“怎么样?”      “不怎么样, 这也太难拿下了吧。再极品这么不近人情也没用啊。”      不近人情的井西走到后院的时候被一个软呼呼的小家伙撞得脚步一顿。      小家伙有一头咖啡色的头发,在阳光下柔顺发亮, 抬起头看他时,可以看到那张小脸白皙漂亮, 肉嘟嘟的。      那双眼睛尤其出色, 有其母亲的神采, 只是更多了几分天真懵懂。      井西刚想说“你在做什么”就听她软乎乎道:“叔叔, 你踩着我的发卡了。”      井西一愣,移开腿,果然, 他脚下有一只躺平的熊猫发卡。      小家伙蹲在他脚边,很忧伤地道:“碎了。”      “叔叔赔你,好不好?”井西也蹲下来。      小家伙将发卡捡起来,红唇嘟起:“不用了,谢谢叔叔。”      她模样可爱,小小一只,好像能被人轻而易举捧在手心里,说话声音柔软娇嫩,能让人心软到要化成水。      她起来时踉跄了一下,井西忙伸手要扶她,却听一道声音喊道:“Panda。”      “妈咪。”小孩脆生生地喊了一声,避开井西的手,摔到地上后不哭不闹,迫不及待地爬起来扑进了喊她的人怀里。      “摔疼了吗?”来人蹲下身拍了拍小孩身上的灰。      “没有妈咪。”小孩伸手要抱。      来人却只牵住了她的手,直起身对一直看着这边的井西道:“好久不见井西。”      井西笑笑:“好久不见,尤老师。”      来人正是尤文溪,她牵着的小孩今年已经有五岁,五年不见,尤文溪看起来并没有太大的变化,眉眼温柔一些,身材丰腴一些,其他的,好像都在她身上停滞了。      尤文溪问他:“回桐城多久了?”      井西高考考在京城,大一出了国,最后留在了美国,毕业后回国,他已经成为某个著名软件公司的全能工程师。五年时间而已,他的身份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次酒会是长达办的,请了不少行业内的青年才俊,其中就有井西。      井西的情况,尤文溪还是从魏筹那得知的。      井西道:“没多久,这次来出差,过段时间还要去美国。”      尤文溪道:“以后是打算定居美国了?”      井西道:“还不确定。”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也不知道要聊到什么时候,Panda耐不住寂寞,摇了摇尤文溪手臂:“妈咪,我要去找爹地。”      尤文溪安抚她道:“你爹地有事,我们不能去打扰他知道吗?”      Panda撇撇嘴不说话了。      尤文溪摸摸她脑袋,冲井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之前我在英国,她爸爸带她比较多,导致现在比较黏他爸。”      提起魏筹,尤文溪眼里仿佛有一道异样的光彩闪过,夺目,迷人。井西本以为自己会介意,最后却似乎只有一些没有意义的感慨,一切到底是过去了。他刚想问问魏筹,就听Panda喊道:“老爸。”      喊完之后Panda就跑了出去,然后紧紧抱住了一个人的大腿。      “说曹操曹操到,你女儿刚还说要去找你。”      井西眼睁睁看着尤文溪也快步走了过去。      魏筹一只手将女儿抱起来,另一只手牵住尤文溪,笑道:“在叙旧?”      尤文溪点点头。      井西走过去:“魏先生你好。”      魏筹似乎保养得也不错,他身上有着一半的白人血统,但可能因为被另一半黄种人血统中和,不像一般白种人老得快。      俩人客气地握了握手,魏筹道:“井先生有回国发展的计划吗?”      井西道:“还在观望。”      魏筹笑道:“如果想回国,随时欢迎你来长达。”      井西也笑:“只怕井某的能力不能胜任长达的工作。”      魏筹摇摇头:“你太谦虚了。”说完他看向尤文溪,“回去吗?”      尤文溪笑道:“好,肚子饿了。”      夫妻俩客气地和井西道别,只有Panda软乎乎道:“叔叔再见,欢迎叔叔来我家做客。”      井西竟觉得被一个五岁的小孩给安慰到了。      后来再见面,在井西去美国的前一天,地点在曾经尤文溪带他去过的那家酒店。      他约了廖晴。      廖晴就在这家酒店附近工作,现在是某家咖啡店的店长。      多年不见,彼此都有很大变化,脱下校服,井西换上了西装,廖晴换上了长裙,走在酒店里,也能被人用尊敬的态度对待,而曾经的困窘煎熬,都已被时光打磨成一道勋章,而不是耻辱。      俩人相对而坐,点了几个菜。      廖晴笑道:“现在也人模人样了。”      井西没什么表情:“彼此彼此。”      廖晴道:“你谦虚了,我还是比不上你。”      井西不理她,给她布菜:“吃吧。”      吃还堵不上你的嘴。      也许时间还是在彼此之间留下了痕迹,俩人吃饭时几乎没有过多的交流,直到酒足饭饱,廖晴才问他:“真的不打算回国?”      “不回了,”他一顿,“如果你想来美国……”      廖晴扬手打断他,歪头笑道:“我英语不好。”      这都是借口。廖晴只是不愿意和他走得太近,不希望他们之间的关系打破那个只能相拥取暖的平衡。      自老头儿去世,除了廖兴业,他就是她唯一的亲人,一旦关系变质,就会变得很危险,她怕她最后,会越来越孤独。      “人都害怕孤独。”廖晴道,“你在美国也可以找个女朋友了。说实话,这么多年我一直觉得你心里有人,但奈何朝夕相处我都没看出来那个人是谁。”      饭吃完,俩人也没心思一直坐下去,取了外套往楼下走,好像正是当年他站的那个位置,只不过这一次尤文溪和魏筹一起站到了他的对面。      Panda被魏筹抱在怀里。      尤文溪看到他们意外道:“这是廖晴?”      廖晴也认出了尤文溪:“尤老师,好久不见。”      尤文溪笑着,有些感慨道:“好久不见,真是没想到啊。”      廖晴道:“没想到什么?”      没想到这么多年你们还没分手,但仔细想想尤文溪又觉得可能是自己误会了。她没话找话,道:“没什么,你们也来吃饭?”      “不来吃饭来做什么?”廖晴说话风格多年如一日,工作久了略有改进,但时不时还是会说顺嘴。      井西只在一旁看着,没说话。      尤文溪略尴尬。      魏筹笑着给老婆递台阶:“文溪,Panda饿了。”      尤文溪忙道:“那我们先走了。”      两边道别,廖晴回头看去,趴在魏筹肩膀上的Panda也在扭头看他们,俩人视线对上,Panda脆生生道:“阿姨再见,欢迎阿姨以后来我家做客。”      井西突然笑出来。      廖晴不解地看他:“笑什么?”      井西摇摇头:“没笑什么。”      一切都过去了。 第54章 番外3.情人节   番外, 情人节      尤文溪出国的第一年,完成前四个月的课程之后,学校放了两个月的寒假。她没急着回国,等到董鸣悦这个单身狗后,和她一起去了荷兰。      两个人在欧洲玩了半个月, 期间魏筹打来电话无数,问她回不回家, 还让Panda接电话借此引诱她。      然而尤文溪铁了心,就是不肯回家, 把欧洲角角落落玩够了又去了北美、非洲、澳洲, 玩到元宵节过了, 都快到情人节了,俩人还不见有回来的想法。甚至到最后都联系不上人。      Panda很忧伤地问老爸:“粑粑, 麻麻去哪里了呀?”      老爸比她更忧伤:“粑粑也不知道。”并且略有点咬牙切齿。      果然没法没天了, 过年不回来就算了,情人节也不回家!      情人节前一天, 魏筹给尤文溪打电话,没打通, 只有每天晚上接到固定的一条报平安彩信。      内容是这样的:“魏筹, 我在外面玩得很开心!辛苦你在家带孩子了。”另附身体某个部位的照片一张, 当然背景虚化。      每天内容都别无二致, 重点强调她玩得很开心,如果不是彩信不能定时,照片每天换, 魏筹都怀疑她出事了。      他气得胃疼,把孩子扔给父母,也收拾行李出了门。      美国,魏筹父母接到只有一个人的魏筹都不可思议道:“你怎么一个人这个时候来了?”      魏筹道:“回来看看。”      魏筹麻麻:“科室握们也要出门。”      魏筹:“你们去哪?”      魏筹粑粑:“去过情人节。”      魏筹:“……”      情人节那个晚上,魏筹无比蛋疼地早早上了床,躺在床上孤枕难眠,翻来覆去睡不着,好不容易等到短信,瞬间跳起来抢过手机。      然而没有让他失望,还是一条一个标点符号没变的彩信。      图片上是尤文溪纤白的手指。她一年多没有拿粉笔,手指比以前细嫩许多,触感温暖柔软贴服,轻轻划过皮肤便能引起人一阵战栗。      上次做、爱已经是好几个月之前的事了。      魏筹越想越是燥热难耐,大冷天跑去冲凉水。      冷水顺着他身体划下,心里那让他几乎快沸腾的温度终于慢慢降了下去。他关了水龙头,拉开浴室门。      他没开灯,黑暗里他敏锐地听到了一点微小的动静自门口传来。      谁?      魏筹没动,放枪的柜子就在他脚边。他看到一道身影已经小心翼翼摸了进来。      室内窗帘拉得很紧,只有微弱的光线透了进来,那道身影瘦小,形态纤柔曼妙,看起来像一个女人。      朱莉回来了?可是朱莉绝不会这样偷偷摸摸进他房间。      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猜测,然后听到一个声音,极轻地道:“睡了吗,还想给他一个惊喜。”      是他许久不见的老婆!      魏筹在黑暗里咬牙切齿。      尤文溪一边往床上爬一边脱衣服,很快只剩下里面单薄的衬衫和一条内裤。      她摸到鼓起的被子,刚要钻进去,却觉得不对:“咦,空的,人呢?”      “在这。”      一道满含着幽怨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      “啊!”尤文溪吓了一跳,连忙爬起来往床后缩,“谁,谁在那?”      “谁?”连他声音都听不出来了,魏筹气得头冒青烟,“你男人。”      尤文溪努力瞪大眼要看清床边那个人。      魏筹只围了一条浴巾,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阴森森看着她。      尤文溪偏头:“魏筹?”      “你还问?”魏筹揭了浴巾踩上床,“你出去这么久连你老公都不认识了吗?”      尤文溪吓得往床里缩:“救命啊!”      魏筹捉住她脚踝狠狠拖到身下:“救命?嗯?尤文溪你长进了!”他一巴掌拍在尤文溪臀上。      尤文溪羞耻不已,被他恶狠狠的模样吓住,忙抱住他:“我错了,我错了老公。”      “晚了,”魏筹撕开她衬衫,将她牢牢压在身下,恶狠狠问她,“去哪了?”      他隔着薄薄一层布料顶她:“去哪了?一个月零十七天,去哪了?去干什么了?说!”      尤文溪一边想逃一边又想往他怀里钻,矛盾得快哭了:“去……”      她又被魏筹顶了一下,那凶狠的物事好像就要这么冲进她身体里,她又怕又期待,颤着声音道:“想……想你。”      魏筹冷笑了一声,手放到她身下,隔着内裤轻轻抚弄:“你觉得我会信?”      尤文溪难耐地扭腰:“真的,真的。”      魏筹磨了她一会,细细琢磨她难耐的表情,突然一笑,抽身离开:“那你在这慢慢想吧,我去客房睡。”      尤文溪瞬间一脸懵逼。      魏筹套上睡袍走到门口,正要拉开门离开,就听身后一个声音略带委屈地道:“今天情人节,你不知道吗?”      提到这个魏筹更气:“是你不知道吧。”说完他砸门而去。      真生气了?尤文溪茫然地在床上坐了一会,起身去浴室洗澡。      出来时,已经是半夜十一点三十分,连美国的情人节都要结束了。      尤文溪在床上躺了一会,难受得很。      跟她发什么火,他不也没跟她说情人节快乐吗,她从昨天等到今天,等到国内国外的情人节都要结束了。她既然能给他发彩信,他就不能给她发个短信吗!都这么久没见了,还说走就走?      那个混蛋!      尤文溪气得睡不着,爬起来出了门,她刚走到门口,旁边那间客房也打开了门,魏筹一身西装革履,看起来竟像要出门。      俩人面面相觑。      尤文溪冷哼。      魏筹直接扭头就走。      尤文溪也走,剁得楼板都在响。      魏筹穿得那么整齐到底要去哪?大晚上的他不会是要去幽会哪个白种女人吧?她这么久没回国他移情别恋了?情人节突然跑到美国来干什么,要和哪个小三一起过情人节?      尤文溪越想越不安,偷偷摸摸跟了上去。      她觉得自己很可悲,什么时候沦落到这个地步了,爱得这么卑微。      她跟到楼下,不见人影,四处转了转,却发现庭院里有灯光,她走出门,躲在一棵树后,魏筹竟然在外面点燃了一簇簇烟花。      那烟花竖在地上,迸发出一束束火花。      魏筹站在烟花前,大声喊:“尤文溪!”      尤文溪条件反射地诶了一声,诶完了立马捂嘴,唾弃自己怎么这么不小心。      魏筹发现了她,却像是松了口气,往这边走了两步,像是酝酿了一下,突然单膝跪了下来。      尤文溪睁大眼,心里猛地一跳,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      魏筹沉声道:“小混蛋,知道我要找你,故意只有发短信的短短时间里开机,你就那么不愿意看到我?”      尤文溪摇头。      魏筹没看到她的动作,也听不到回应,失落地叹了声:“小混蛋,过年不回来,情人节也不着家,不要我,女儿和爸妈也不要了吗?”      尤文溪捂着嘴,还是摇头。      魏筹道:“我找不到你,情人节马上要过完了,只好来美国等你,这边比国内晚十三个小时,我走之前特地通知了每一个人,告诉他们我去了哪,方便你能找到我。既然我找不到你,只好出此下策了。”      他一顿:“时间不早了,我要再说下去今天也过了。毕竟,求婚也要找个良辰吉日。”      又是一顿,他声音里带了点怒气,看着毫无动静的灌木丛:“连我求婚你也躲着吗,是不是不想和我过了尤文溪!”      尤文溪吓了一跳,连忙挪了出来。      她只是一下没反应过来。      魏筹看到她出来,松了口气:“你愿意一辈子和我在一起吗?”他顿了顿,“来不及了,条件艰苦,你体谅一下。”      尤文溪才要哭着说好,又被他后面那句逗笑:“你烦死了。”      她声音哽咽,魏筹却没时间怜惜了,催她道:“快说我愿意,不然时间过了。”      尤文溪哭笑不得,有种被逼上梁山的感觉:“好。”      不是我愿意,是好也可以,魏筹又怒道:“过来啊,给你戴戒指。”      “你好凶。”尤文溪感动的眼泪都掉不下来了,差点被凶回去。      她慢慢走过去,魏筹虽然凶她,给她套戒指的动作却很温柔。      “果然结了婚就没爱了,”尤文溪眼泪还是掉了下来,“求个婚这么敷衍。”      魏筹冷哼:“结婚之前哪里有爱?再说是谁这个时候才回来。”      尤文溪闷不吭声。      魏筹起身,看她。      片刻后,尤文溪伸出手去抱他,哽咽道:“好想你,好想你魏筹。”      魏筹吁出口气,气还未平,语气却已温柔:“想我还不早点回来。”      尤文溪道:“我也想,因为暴雨和冰雹航班停了,我等了好多天,后来是搭别人车到最近一个有机场的城市坐飞机回来的。”      魏筹想说为什么不联系他,后来一想再说也没用了,依她的性格肯定是不想他担心,改问她:“你在哪?”      “在拉萨,我想给你给Panda还有爸妈祈福。”      魏筹沉默下来。      尤文溪仰头看他:“魏筹。”      魏筹捂住她兔子般通红的眼睛,低下头:“再哭Panda要笑你了。”      和你在一起就爱哭了。      尤文溪依恋地抱紧他,等他吻落下来时热情地回应他。      魏筹抱她回房间的时候,烟花早燃完了。      异国他乡,尤文溪的心里却像是绽开了朵朵烟花,漂亮惊人。      水乳交融的时间里,他们抵死缠绵,魏筹说爱她的时候,她再也不愿意去在乎时机问题,去在乎是不是合适,她怕犹豫就会错过,所以也大胆说爱。      在拉萨时她真的好怕赶不回来,怕他不高兴,想念他,想待在他怀里。      那些风霜雨雪,哪得及上他指尖的温柔。 第55章 番外4.主角大杂烩   番外、主角      1、      魏清欢快三个月大的时候, 尤文溪和魏筹去京城魏老爷子那过年。      大年三十的下午,一群人围坐客厅看电视聊天吃东西,尤文溪和魏筹大姐魏长宁用婴儿车推着魏清欢逛了一圈回来,将人随手扔在客厅,自己去上洗手间了。      魏老爷子本来在和人说三国关羽, 结果瞟了一眼电视突然将话题扯到了魏清欢身上。      “你们看这孩子趴着的模样像不像电视里那只灰色的小熊猫,不然就给她取个英文名叫Panda?”      从洗手间出来的尤文溪:“……”      坐在婴儿车旁边照看女儿的魏筹:“……”      除了Panda的父母, 其他人:“好!老爷子果然饱读诗书。”      2、      董鸣悦知道干女儿有个这么洋气的英文名后笑疯,大呼有才, 从此喊魏清欢为国宝宝, 动不动就是我们家国宝宝。      3、      魏筹那个小猪的睡前故事, 终于在她闺女Panda面前补全了。      4、      Panda牙牙学语的时候,最开始喊的是爸爸, 口齿十分清晰, 让尤文溪羡慕嫉妒的,差点不愿意让魏筹上床。      当然不愿让魏筹上床的主要原因是, 魏筹经常让她下不来床……      提到上床,值得一提的是, 魏筹这人耐性真的极好, 尤文溪生完孩子半年他都没越界, 有的时候尤文溪都忍不了了魏筹还能忍。      那段时间尤文溪给魏筹取了个床上用名:忍者。睡觉的时候动不动用这个打趣他。      然而作死是要付出代价的, 一时的痛快很快换来了长久的折磨,半年之后,俩人终于再次开荤, 魏筹将尤文溪按在床上,让她深刻体会到了一名忍者爆发之后的力量。      从那以后,尤文溪每天的烦恼从照顾女儿、看经济学书变成了,怎么又到睡觉时间了!至于照顾女儿看书那都不是事。      并且,作为性生活的辅助品,床上用语。魏筹几乎每天都在推陈出新,并且语出惊人。比如某天,他深深埋在尤文溪身体里,在她耳边痛快地叹声道:“宝贝,你真是尤物。”      尤文溪:“……”      5、      Panda一岁的时候,尤文溪拿到了英国某个大学的offer。      大家都很为她高兴,尤其是朱华,信誓旦旦地让她放心去,一定帮她照顾好女儿。      和魏筹冷战的时候尤文溪谈起出国语气铿锵有力,和好之后她就有了骑虎难下的感觉。她是真的对经济学不感兴趣。      但是答应了没办法,尤文溪的性格注定了她答应了的事就会努力做到。      只是要离开的时候尤文溪格外舍不得,舍不得爸妈,舍不得女儿,舍不得魏筹……生完女儿后她头一次在床上格外黏人,被做哭了也不肯松开魏筹。      魏筹何尝舍得,见她这样要去撕了她的offer,又被她拦住。      “你敢,我辛辛苦苦考出来的。”      魏筹只能:“……”      真是老婆心海底针啊……      6、      尤文溪在英国留学期间,魏筹带着女儿去看过她很多次,常常一住就是十天半个月。      因为时间与空间的差距,俩人之间难免产生矛盾。      尤文溪还是喜欢冷战。      有一次把魏筹气得快疯了,直接带着她去玩高空蹦极。      站在某个高达上百米的建筑楼顶上,魏筹对她道:“要么我们一起跳,要么你看我跳,你选一个。”      就是站在这样的地方,尤文溪该嘴硬还是嘴硬:“你就只剩下这点招数了是吗,不知道就算是不认识的人用性命逼我我也得考虑要不要负法律责任吗?”      魏筹笑道:“对,我只有这一个办法了尤文溪,你总是可以逼得我穷途末路。你怎么选择?”      尤文溪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道:“我看你跳。”      魏筹点点头,张开手示意工作人员给他绑安全带。      尤文溪其实只是看似冷静罢了,只要摸到她手心,就可以知道她心里有多紧张。她手心里的冷汗都快可以滴下来了。      魏筹很快做好准备,站到了边缘处。      有一个白人教练扬手示意。      魏筹看向尤文溪。      尤文溪撇开头。      楼顶风一直在呼啸,片刻后,尤文溪听到他的声音,像从某个遥远的地方传来,旷远得不像在一个世界。      “尤文溪。”      他什么也没说,只在空中大声喊她的名字,声音发颤。      尤文溪被喊得心脏狂跳,忍不住扑到楼顶边缘,吓了所有人一跳。工作人员急忙上去拦住她,大声告诉她魏筹不会有事。      只一眼,尤文溪就觉头晕目眩,她对工作人员的话深表怀疑,被拖离危险的地方后只觉得双脚发软,仿佛蹦极的人是她。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一遍遍响起,如果魏筹有事,那她也从这跳下去。      最后被工作人员搀下楼,她都不知道再见到魏筹时自己的脸色有多难看。      在俱乐部开来的车上,尤文溪问魏筹:“你为什么要喊我名字。”      她声音比魏筹在空中喊的声音还要抖得厉害。      魏筹显然很适应这种极限运动,下来后声音还算沉稳:“因为可以给我勇气,以前我只能自己给自己勇气。”      尤文溪没有说话,只是将头扭到另一边,过了一会后,一只手伸过来,覆在她脸上,擦了擦她温热的眼泪,强硬地将她抱进了怀里。      “你以后不要再这样吓我。”尤文溪无比崩溃,揪着他衣服,哭得像自己两岁大的女儿。      魏筹紧紧抱住她,开始后悔这次计划,怀疑可能真的太过分了,但他还是趁机道:“那你答应我,以后有什么事,心里有什么话一定要和我明说,好不好,不要让我猜,我猜不出来。”      尤文溪捶他,不肯说话,将头埋在他胸前,还是有呜咽的声音。      魏筹不能这个时候放弃,不然只会前功尽弃,他强硬地握住她的手:“答应我文溪。”      “答应我文溪。”魏筹狠下心逼她,在终于听到她含糊不清的一声回应后松了口气。      魏筹心疼地抱紧她。      对不起宝贝,我只是希望我们能走得更远。      7、      尤文溪这辈子最庆幸的事之一,魏筹在结婚后,除了英国那次就没有碰过极限运动,她不用提心吊胆地,哪天在社会新闻头版头条上看到他不好的消息。      8、      Panda三岁时,尤文溪完成了英国的学业。      魏筹准备了一年多的婚礼在英国某个著名教堂举行,尤文溪穿着复古婚纱,化着精致的妆容,依旧像一位高高在上的女王,在父亲的搀扶下走向爱她的骑士,在所有人的见证下,郑重地说出那承载着一生责任的三个字,交换真正能代表这场甜蜜婚姻的戒指。      9、      女王和她的骑士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  魏筹:现在的忍耐是为了以后长久的性福,我做到了[握拳] Panda:喵喵喵??? 尤文溪:o(# ̄▽ ̄)==O)) ̄0 ̄")o 欢迎去微博勾搭我@刍不回 这篇文到这就真的完结了,谢谢大家长久以来的陪伴,谢谢给我灌营养液、砸雷的大佬,鞠躬。 ================ 本书由【gase99】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