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时刻莫谈情 作者:章句小儒 第一章 他还是那个人吗   简直是措手不及。   倪潇潇觉得自己一定是上辈子积德不够,才会在这样兵荒马乱的场合再见到林朔。   隔着地中海风格的整体花艺,他就站在新郎曾子宇边上。伴郎礼服合身极了,喧宾夺主地把相貌堂堂的新郎变做了陪衬,乍看竟然还和记忆里一样清俊挺拔。   此刻林朔站在花丛对面,视线落在她身上,而她只觉得无比尴尬。   她一手提着长裙摆,刚好露出满是泥土不成样子的高跟鞋。头发被吹得挣脱发卡一缕缕垂在肩上,早晨出门时所画的妆容也因为奔忙而糊掉了。   婚礼办在海埂公园的草地上,因为一些突发状况和特殊缘由,她一个伴娘只能沦为场务和监工。   ——和林朔相比自己的样子简直糟透了。   她脑海中只有两个念头,一是隐身,二是质问新娘为什么伴郎不是事先联系好的那位,第一个显然不可能,因为已经无所遁形。   林朔看她的神情像是在打量在思考。潇潇不得不承认,要是给她一面镜子,恐怕连她都不确定里面的人到底是不是自己,大概只能通过左手无名指上那个类似戒指的伤疤来辨认了。   “潇潇?”林朔的口气像是在确认。   还是那样亲昵的口吻,她险些就招架不住。时间隔得太久,让她有点恍惚。   算一算,原来已经四年了。   她撇嘴勉强笑笑:“好久不见。”双手隐匿在背后,食指下意识纠缠,好似她当下的心情一般纠结。   林朔双手插在裤兜里,挑着眉毛嘴角带着几分戏谑,他说:“没想到还能见到你。”似乎有点惊喜,这是他惯常的表情,过去她并不喜欢他这样,总觉得无比嘲弄,可自从分开以后,就再没人同她如此说话,也不知是幸或不幸。   “是啊,意料之外。”她不免心生感慨,分手那天她几乎是说尽了狠话,一点余地也不留;他痛极,简直想把她活活撕碎。如今两人却能笑着寒暄,真是造化弄人。   “潇潇,潇潇……”对讲机忽然开始叫嚣,她刹住思绪,按下通话键询问道:“什么情况?”   “新娘的耳环不见了,音响师吵着说电路烧了。”   什么破事都赶上了!她不暇思索便冲对讲机吩咐道:“你去解决音响师,我去看新娘,别跟人废话,速战速决。”   林朔亲眼目睹这一切,嘴角勾起一抹笑。她背后那满满一草地礼宾座椅像是千军万马,而她还是那个冲锋陷阵、无所顾忌的倪潇潇。   她朝林朔耸耸肩:“抱歉。”林朔会意伸出右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她转身穿过草地,胸口因为深呼吸而起伏。真没自己预想得那么尴尬,根本不需要视而不见或者势不两立,那是言情偶像剧才用的桥段,现实生活哪用博什么收视率?再见亦是平常心,好歹曾经也爱过。   有时候,她甚至会想,或许她根本就没有对不起他,一切只是场突如其来的幻觉,因为太真实,所以他们都信了。 第二章 往日如同伤疤   新娘房里早就人仰马翻,所有人帮新娘华湄找耳环,连地毯都掀起来了,潇潇站在门外瞧了瞧,稍后径直走进洗手间,果然在瘫软的毛巾下面找到了耳环。   等旁人都走了才说见到林朔的事,华湄长舒口气:“幸好没打起来。我都忙忘了,之前的伴郎突然生病来不了,恰好林朔从美国回来,跟子宇又是哥们儿,所以才临时找他救场。”潇潇忽然觉得很累,只是翻着手机查看明天的工作日程,在这个慵懒的城市里周末还要上班的人永远少得可怜,她却偏偏沦为其中一员。   华湄玩笑说:“要是你客户知道无往不利的相亲指导师竟然戒爱多年,不知道会怎么想?”   “谁说的?”潇潇试图用大嗓门来掩饰她的心虚,可怎么都瞒不过华湄的知根知底。   华湄不屑道:“难不成那大师也算?得了吧!”   潇潇也曾经试图去爱别人,好不容易遇上一个,那男人却在两个月后莫名其妙消失了。她不远千里跑到峨眉山求神问卜,或许是佛祖庇佑,当她累死累活爬上山后,果然在万年寺里见到了他,而他早已皈依佛门,灵台清明。他对她作揖,嘴里是难念的经,她哭笑不得,瞬间在佛前顿悟了,之所以会和他交往,皆因他痞气的神情像极了某个人。   潇潇忍不住自嘲起来:“等写回忆录的时候大可以记下这段‘我和高僧的二三事’,真是善哉,善哉!”说着取下发卡晃晃脑袋,头发披散下来,从头开始整理仪容。盘发化妆换鞋子,竟然只用了十五分钟,这四年她就像打仗一样,每天用最快的速度整装待发,却在临上战场的前一刻忽然发现原来根本就没有对手。   猛然瞥见无名指上的疤痕,真碍眼。见新娘房里闲置的白玫瑰便用橡皮筋绑一朵当戒指戴,举着手反复欣赏,刚刚好把什么都掩盖了。   婚礼开始,潇潇从托盘里取出戒指递给华湄,抬眼的一瞬竟然看见林朔久不露面的左手,顿生惊讶,林朔无名指上那圈刺青居然丝毫没有褪色,直戳得她眼睛生疼。整个人顿时僵在那儿,林朔跟着众人一同鼓掌,仿佛毫不关心她的存在。曾经她也有过这样一枚特别的戒指,可惜后来弄掉了,所以才会留下如此丑陋的疤。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座伤城。   分手之后林朔出了国,而潇潇却选择继续蜗居在这个城市的角落,大学文聘差点没混到,家里又发生变故,她一夕之间成了家庭支柱。曾经见到网上有人说昆明是个‘疗伤圣地’,所以他们喜欢跑到这里来避世,那么这里的人要逃到哪里去?   结论就是她无路可逃,于是,才会有今天的尴尬重逢。 第三章 一场游戏一场梦   喜宴上新人轮流到各桌敬酒,伴娘伴郎从来都是酒桌上的炮灰,一圈下来潇潇已经记不清替华湄挡了多少杯酒,只是庆幸自己酒量还不错,这几年全在应酬的场合练出来了。等宾客散去,真正的重头戏才开始,她本不想参与闹洞房,终究敌不过华湄的央求只好同意。也不知道是谁提出要新人和伴娘伴郎比赛玩‘五子登科’,这让潇潇深感时运不济。   游戏规则是把点燃的香烟拴在红线中间,一人咬一头,桌上插五根火柴,在不用手的情况下把火柴全部点燃。新人和伴娘伴郎形成对抗,输的那方要接受惩罚。   “我想没必要吧,光是默契这点我们已经输了。”潇潇想用如此说辞逃过一劫,哪知林朔故意唱起了反调,他挑衅道:“你该不会是玩不起吧?”   潇潇酒气上头,猛一把抓起红绳递给林朔,游戏正式开始。   红绳不长,迫使潇潇和林朔像傻子似的大眼瞪小眼。林朔在前面拉,潇潇在后面跟着慢慢移动,香烟的味道呛得潇潇很想咳嗽,她只能忍着。好不容易点燃第一根火柴,潇潇裸露的膝盖冷不丁被掉在地毯上的红酒开瓶器刺了一下,身子本能向前倾,红线因此被火柴烧断了,两人各咬着一截燃烧的红线谁也不松口,就那么对峙着。   这场和新人的比赛俨然成了潇潇跟林朔的博弈,眼看火苗就要烧到下巴,林朔赶紧吐掉红绳又飞快扯下潇潇嘴里那截,在桌上一巴掌重重地拍熄火苗。   “倪潇潇!”林朔的怒气比手上的力道更甚。   潇潇抹抹嘴站起来,膝盖的疼痛让她险些没站稳,她得意的看着林朔:“你输了。”   满屋子人怀着看好戏的心情盯着他们,潇潇却在此时选择以高傲的姿态离去,直到进了电梯她才显出几分颓丧,其实输的是她,原来林朔还是能让她乱了阵脚。   公寓保安见她一瘸一拐便帮她打电话叫车,她转头看到从安全通道里气喘吁吁出来的林朔,还没反应过来,林朔已经蹲下身去撩她的裙摆,潇潇吓得向后退几步,大声叫骂道:“流氓!”   保安闻声赶紧放下电话过来拉林朔,林朔拿出风度跟保安解释,保安将信将疑地放了他。他重新蹲在潇潇脚边,从西服口袋里掏出创可贴对她说:“小心发炎。”   “不要你管,你不是应该很讨厌我吗?”   林朔正在撕创可贴的手稍微停顿了,教训道:“啰嗦,这是他们那帮人对输家的惩罚。”他贴好创可贴便头也不回的乘电梯上去了。   潇潇不由觉得自己可笑,原来这从头到尾都只是游戏罢了。   回到新房,满屋子人还在闹腾,林朔站在阳台上,楼下就是大马路,潇潇早没了踪影。他叼着烟,机械地摆弄起打火机,一下两下,根本没有风,他还是把手掌拢得很紧,可无论如何就是打不着。一场徒劳,他终于放弃了。 第四章 初识林朔   的哥人不错,见潇潇脸色不好便请她吃糖,她匆匆看一眼,还是拒绝了,人都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上初中时在某堂历史课上偷吃水果硬糖,不小心卡在嗓子眼儿里,憋得满头大汗却只能隐忍,等到糖果在食道里慢慢变小才缓和胀痛,真真体会了什么叫甜到忧伤。自此之后,她再也不会那么傻,很少吃硬糖,就算吃也是嚼碎之后慢慢含着,她是真的怕了。   整个晚上旧梦缠身,她在梦里邂逅了林朔。很久以前她就不做这样彩色的梦了,梦里竟然置身香格里拉,和林朔沐浴在高原热情洋溢的阳光下,微风过处,遍地野花。她几乎是笑醒的,可完全认清现实之后,她就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了。他答应要和她徒步旅行,从昆明到香格里拉,他要带她去看消失的地平线,可谁料到,背包都还没打好,他们就毫无预兆的散伙了。   接下来,她花了后半夜的时间去回忆故事的开端,一直追溯到大三下学期的模拟招聘会,那天的混乱情形和几个小时前相比,真是不相上下。   潇潇头天晚上赶了个通宵报告,早上顶着对黑眼圈茫茫然去了现场,好不容易找到面试房间,却发现自己的号早就过了,她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不甘就这样离去,趴着门缝贼眉鼠眼往里瞧,刚看出点名堂就被门缝里突然出现的巨大明眸吓了一跳,随即大门被打开,里面有个男生正和她四目相接。那男生长得很好看,高个,挺拔,英伦风的休闲西装外套穿在他身上俊朗极了。男生离她很近,怪不得看着眼睛出奇大,像是春水,不染俗尘。   她毫不回避他满是探究的眼神,在火烧眉毛的时刻她居然还有空脸红。   “同学,里面正在进行面试,闲杂人等请暂时回避。”男生的语气丝毫不客气,潇潇赶忙解释道:“我不是闲杂人等,按面试安排,我是29号。”   “你是倪潇潇?”男生上下打量着她,“我就说怎么叫半天没人答应。”潇潇刚要解释,那男生不由分说果断回绝:“不管你有什么理由,总之错过了就不能打扰面试的节奏。”他说着欲要关门,潇潇眼疾手快,连忙把手掌塞到门缝里,男生被她傻气到有些无厘头的举动震住了,尽管有意识停止动作,可还是夹到了她的手指。钝痛袭来的时候她有几秒钟没反应过来,等她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也就不好意思叫出口了。于是强忍着剧痛,很厚脸皮地央求道:“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四周不断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男生皱皱眉头,或许是出于同情怜悯,或许是觉得亏欠,竟然答应了她的无理要求,把她编入下一组,因此,没多久,他们就在房间里再次相见。男生坐在面试官席位上,不苟言笑,两人之间就专业问题展开讨论,潇潇对答如流,应付自如,等到点评环节,男生的态度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脸上挂着笑容说:“你的专业素质还不错,可惜我们公司不会给予你任何职位。” 第五章 有一点动心   “为什么?”潇潇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明明刚才他还对自己的某些观点大加赞赏。男生一本正经道:“不守时是你的致命伤,你连自己的时间都把握不住,那么客户的时间谁来赔?人家只会告诉你,逾期,后—果—自—负。”   潇潇出来时脸都绿了,没见过如此斤斤计较的人,又不是没有合理解释,只不过晚了几分钟而已,被他说的好像世界末日一样,用昆明话说,他是见所未见的‘渣精’——难缠到了极点。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一个不相干的人动气,招聘会只不过是模拟的,没必要在意,可她好像已经进入状态,当真了。   “潇潇,你那边情况怎样?”同学小包贼兮兮地说:“听说整个招聘会最难搞的就是你那个面试官。”   “说起来我就火大,他什么来头?”潇潇知道小包那‘包打听’的江湖诨号不是浪得虚名,那男生在小包这里必定有档案。果不其然,小包卖弄起情报:“传说是工商管理学院的,叫林朔,跟咱们同届,因为在学生会和团委都吃得开,所以才破格成了面试官。”   潇潇一听到‘工管院’这三个字就有种难以言喻的情绪,那个学院的学生是全校最受宠的群体,什么好的硬件软件设施都是给他们先用,众星捧月似的。他们向来都是学校的品牌,尤其在校友会上更是突出,工管院的师兄师姐都是豪车代步,这就是品牌的力量。   学工管的就了不起么?潇潇满是不悦,对方明摆着是仗势欺人。   可等到招聘会结束之后,满腔怨气的倪潇潇同学接到个陌生电话,好听的男声问她在哪里,她想都没想就说了自己的位置,电话里的人叫她等着,自己一会儿就过去。潇潇看到那人的时候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被自己骂了千百遍的林朔。   “你怎么知道我电话?”   “简历上有写。”林朔不多赘述,直接说明来意:“今天夹到你的手,不好意思,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不用了。”潇潇摇着头,林朔的目光停留在她手上,她猛然发现指尖都是淤血,这才觉得疼,不由倒吸口凉气。林朔大步流星走在前面,没有回头,用不容拒绝的口气说道:“我不想欠谁。”   挂号、看病、拿药,整个过程两人并没有交谈,直到护士帮她上药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叫出声来。都说十指连心,当年观摩《还珠格格》的时候看到紫薇上夹棍之后差点香消玉殒,还觉得不靠谱,此时才知道真是锥心的疼。林朔站在一旁,皱着眉头,下巴绷得很紧,他也终于忍不住了,轻声对护士说:“我来吧。”接过护士手里的药,试探性地给潇潇涂抹,开始还不敢用力,后来就渐渐熟悉起潇潇手上的伤势,力道竟然惊人的契合,以至于他问潇潇疼不疼的时候,潇潇一下子不知道如何作答。   潇潇常会想,她是什么时候对林朔动心的呢?当时的林朔很可能只是单纯觉得良心不安,可自己却因着他那句饱含关切的询问彻底软化了。当他轻言软语地问她‘疼吗?’,她就已经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了。 第六章 执着也是件奢侈的事情   “怎么,还是看不上?”潇潇从屏风后面出来,看着远去的窈窕身影,这是她第三十七次幕后指导白云川的相亲活动。其实这个结果她在来之前就已经知道了,不管对方多么优秀,他照样不会接受,因此她才能长期保有他这位老主顾,当然,这也成了业内的笑话,几乎是她职业生涯里的败笔。以往不管多登不了台面的客户,在她的包装指导下总能在三次之内拍板定终生,只是白云川太过特殊。   她拾起只还没用过的茶杯自斟自饮,满脸是笑地打趣道:“其实人家也不错,你将就着把这婚结了吧,我也好回去交差了事。”白云川也是笑,这样的话潇潇说了不下一百次,他当做玩笑来听,算是调剂。她见他不说话,问道:“还执着呢?”   白云川看看表,用过来人的口气说:“你还年轻,等你到了我的年纪就知道执着也是件奢侈的事情。”话语间张扬着得意,潇潇不以为然咂咂嘴,余光瞥见于歆娉娉婷婷地进来了,忙起身给她让座,嘴巴似抹了蜜一样甜甜叫了声于姐,尽职尽责地说:“你放心,在我的监督下,川哥就是想再看看滚滚红尘,我也能让他老僧入定。”   两人并没有因她的话做出任何反应,依旧是我行我素,腻歪得要死,潇潇自然知情识趣不再打扰,连招呼都没打就出了厢房,却不想在会所大厅和林朔撞个正着,她简直怀疑最近老天爷正在苦心钻研琼瑶剧,尽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虽是公干,可潇潇今日的穿着并没有昨天婚礼上那样隆重。简单的T恤配牛仔,高高竖起的马尾随着脚步俏皮摆动,这身随意打扮先前差点让她被大堂经理拦下来,此时站在林朔面前,照样是低人一等。她觉得没必要打招呼,目不斜视地昂首走出去,林朔却好像故意和她卯上了,语调诡异地问:“没被大老婆打吗?”   “你说什么?”   潇潇有点糊涂,不得已停下脚步,回头却见他嘲讽至极的脸,嘴巴一张一合道:“没想到你还真狡猾,硬是和大老婆擦肩而过了,也对,要再不走就该被人揪着头发揍一顿了。”她越发不明白林朔胡言乱语些什么,他再次开了金口,“刚才进去那位难道不是你男朋友的老婆?我记得之前你差点被人抓花了脸。”   话说到这儿,潇潇已经很明白了,他指的是白云川和于歆。   那时白云川多次相亲失败损了不少同行的名气,因而上了业内黑名单,等委托到潇潇公司的时候,老鸟们都不愿接,就把这烫手山芋过渡给她,她刚入行不久,摸头不着脑,对着白云川这块硬骨头不知从何下口,着实费了番心思。正式相亲那天才真正领教到白云川的厉害,从没见过哪个客户像他这样彬彬有礼却时刻拒人于千里之外,最后弄得女方意兴阑珊,最可气的是女方刚走,白云川便表现得十分懊悔,搞得潇潇有气也没法出,只能说着安慰的客套话,私心里确实不想再接触这样不情不愿的人。白云川为了感谢潇潇,请她吃了顿饭,饭后两人刚出来,潇潇就被个不认识的女人猛地揪住了头发,那女人嘴里振振有词,说潇潇抢了她老公,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潇潇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女人推搡得站不住了,头发好像要被女人连根拔起似的,半个脑瓜子火烧火燎的疼,耳边全是辱骂的话语,什么‘狐狸精’、‘不要脸’之类的,让她激愤异常,卯足力气一把推开这‘飞来横祸’。凭她的判断,那女人也不是个能闹腾的主儿,果然禁不住向后连连退步,高跟鞋在广场中间的老昆明石刻地图上戳得哒哒响,刚才还在劝架的白云川不知何时出现在那女人身后,竟然一把稳稳接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而且十分急切地问:“于歆,你没事吧?” 第七章 变得肤浅了   戏演到这,潇潇惊讶不已,指着对面的两人丝毫不顾修养地骂道:“神经病!”她满脑子全是刚才遇袭的混乱画面,还莫名其妙被人扣了顶小三的帽子,周围群众指指点点,万分难堪。这个天大的乌龙事件最终被白云川摆平了,他硬拉着点火就着的潇潇和抽抽搭搭的于歆进了咖啡厅,把事情始末和盘托出。   事实上于歆是白云川的前妻,结婚四五年,却因为受婆家的气而离婚,哪里知道分开之后全都记挂着彼此,眼看老人阻挠,复婚无望,就很新潮地玩起了和前妻谈恋爱的游戏。   白云川的父母哪里肯让儿子打光棍,四处动用专业机构帮他找老婆,而白云川自己又放不下于歆,就这么耗着,如今耗成了业内的一朵奇葩。于歆也是到了今天才撞破白云川出来相亲,以为他禁不住潇潇的诱惑移情别恋,就把气都撒在潇潇头上。   偏就是这么狗血的故事最后还落得个大团圆结局,因着白云川的忠贞不渝,于歆越发对他死心塌地,潇潇也是古道热肠之人,冒着口碑不佳的风险为白云川出谋划策,时至今日,他凭借相亲次数跻身公司钻石VIP的行列,背地里却过着逍遥自在的日子。但真正感动潇潇的事情连于歆都不知道,白云川的父母之所以反对他们继续婚姻关系,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于歆不能生育,结婚几年毫无消息,拿到检查结果的时候白云川难受极了,于歆向来喜欢小孩子,要是知道自己当不了妈妈,不晓得会难受成什么样,他骗于歆说检查结果很好,二老却以此做要挟,白云川只能妥协,让于歆抱着希望离开那个没有温暖的大家庭。潇潇时常会想,中国人向来注重子嗣,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白云川虽然阳奉阴违,可也着实令人钦佩和动容,所以当她看到于歆的笑颜就决定替白云川保守这个秘密。   晃眼间这秘密已经埋了许久,原来两年前发生的事他全都看到了,于是,被他曲解成奚落她的资本。然而她不想解释,很多事情她当初没有澄清,现在就更没必要,当年的他唯恐她受到欺负,总是冲在前面替她遮风挡雨,而现在……说不难过全是假的。她只是从容一笑,转身朝门口走去。   “林朔,怎么突然出来了?害人家找半天!”身后传来娇嗔的语气,她不由回头去看,林朔身上正挂着个我见犹怜的小美人,尤其叫他名字时故意拖长的尾音连她都觉得骨头阵阵酥麻,饶是再有定力的人也禁不住要温香软玉抱满怀。不知怎么,她竟觉得林朔变得肤浅了,转念一想,又有点可笑,男人大抵如此吧。 第八章 半点留恋也无   身旁的美人正撒着娇,林朔却只是专注于她的背影,难道连半点留恋都没有吗?他转脸看看女人用粉黛堆砌的精致脸庞,十足庸脂俗粉,不由自嘲起来,这样的货色确实不够格让她妒忌,可自己却真真实实地恼了。他记得很清楚,离开的时候便发誓不再见她,连和她有关的事情都要隔离在外,怎奈暑假回国时正好在昆百大看见她当众和人厮打,起初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等她指着那对男女开骂的时候,那样的表情和口气让他确定无疑了。整个大脑瞬间被病毒感染,完全不受自己控制,慌慌张张冲下楼去,却遍寻不到她的踪迹。他在南屏街的人流里乱窜,最终听了围观者的描述,心凉透了,没想到在分开的日子里,她居然堕落到如此地步,痛极,怒极,继而从嘴里挤出两个字:“活该!”   最是昆明风大的季节,行道树被吹得沙沙作响。潇潇开着自己的二手QQ出了会所,正要右转就听见手机响了,一面盯着前路,一面在档杆附近摸索,终于摸到了叫嚣的手机,分神看了看,顿时僵住了。来电显示上分明写着‘小林子’,四肢百骸像是通了电,脑袋嗡嗡作响。   小林子,给哀家倒杯水!   小林子,给哀家捶捶腿!   小林子,给哀家挑鱼刺!   小林子,小林子……   潇潇怔住了,呆呆望着屏幕,脚上没什么力气,车子渐渐慢下来,而她却在此时像是害怕错过似的接起了电话:“喂。”   “你在哪里?”对方口气森冷,潇潇不由打了个寒颤。   还来不及问他要做什么,只听见边上有人大叫一声:“小心!”紧接着眼前突然坠落黑影,正正砸在她挡风玻璃上,巨响之后挡风玻璃应声碎成千百粒直直向她飞来,割得她吃痛叫喊,脚下慌乱起来,车子熄火的霎那猛地搡了她的身子,电话脱手而出。   “快出来。”车门被人从外面拽开,逆着光,她根本看不清来人是谁就被他连拖带拽弄了出来,惊魂甫定,她再看眼前已是一片狼藉,早就在广播里听见行道树被风吹断的事情,可还没听过灯箱砸人的新闻。七歪八扭的灯箱横在路上,高楼外墙上还挂着它锈迹斑斑的支架。同样遭殃的还有路边泊着的凯迪拉克,跟它比,自己的着实不够瞧。刚才拉她的男人仍旧淡定,正站在路边打电话,她这才想起自己的电话在车子里,犹豫着要不要去拿,最后还是打消了念头,反正接起来也不知道说什么,徒增尴尬而已。 第九章 还是放不下   正出神,先前那个男人打完电话过来了:“你还好吗?”   潇潇抿着嘴笑了两声:“没事。”那男人指指她的脸和手臂,神色担忧地说:“去医院看看吧,女孩子留下疤就不好了。”潇潇不甚在意,反而关切起他:“你的车连牌照都还没挂,真是可惜了。听口音你不是昆明人吧?”   “咱们今天能碰上这事也是缘分了。”男人笑着伸出手,自我介绍道:“我叫席旻棠,刚调职到昆明,人生地不熟,请多多关照。”   如此官样文章,潇潇这几年也听了不少,唯有今天的听着格外顺耳,或许是因为同病相怜的缘故。她热情地回握住席旻棠:“倪潇潇,土生土长昆明人。”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了许久,潇潇才知道这席旻棠是从上海派过来的,年纪轻轻就做了地区负责人,气度与大多数人自然不是一个档次,难怪车子被砸也还能语气淡然地和人在电话里说说笑笑,心里不由生出几分钦佩。   交警赶到之后做了简单的调查,临别时席旻棠很老道地告诉她三天之内必须定损,她笑着点点头,目送席旻棠远去。交警很负责任地把车子弄到路边,幸好地方偏僻,要是处在闹市区一定会被人拍下来,马上就会有电视台来采访,她可不想出这种名。   车里的手机叫个不停,扰得交警没办法做笔录,她只好俯身进去,在碎玻璃渣儿里淘出来,一看还是林朔,无奈地接起来,没等林朔开口,她先发制人道:“有事吗?我正忙着,没事的话就挂了吧。”林朔赶忙问:“你在哪里?刚才怎么了?”她向交警抱歉地笑笑,转过身捂着电话,仿佛不想让别人听见,小声说道:“我这真有事,不好意思。”   正要挂电话,旁边路过的行人惊呼起来:“看,这样能算车祸吗?”潇潇赶紧挂断,她才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此刻有多烦躁。   交警做完例行公事终于走了,潇潇站在树荫里,昆明的太阳向来灼人,天气渐热就越发难耐。浮生偷得半日闲,她不慌不忙地给保险公司打电话,果然像席旻棠说的那样,业务员告诉她定损地点和联系方式,她很顺利地联系到了修理厂,不多时就来了拖车。工人手法纯熟,把她的二手QQ挂在拖车后面,在签单的时候她瞥眼看见旁边慢慢减速的车子,林朔就坐在里面,他冷眼看着太阳底下略显潦倒的潇潇,随即毫不留情地升起车窗,加快车速开走了。   潇潇定在那里,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可那样的眼睛,那样的鼻子和下巴,的的确确就是林朔。   后视镜里的她越来越渺小,就快要看不到了,林朔却没有了先前的凌厉,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沮丧。在电话里听见她尖叫的时候不由心神不宁,听见她冷言冷语的时候越发着急,慌慌张张就开着车到处去找,好不容易找到了,却又饶不过自己的寸寸骄傲。他实在不明白,明明身边就有软媚妖娆的女人,该死的倪潇潇的到底是哪点好?竟让他如此放不下。 第十章 散在风里   “小姐,小姐。”   “嗯……怎么了?”潇潇回过神来,把签好的单子递给工作人员,跟着他们上了车,想想刚才自己的样子真是傻,和当年不相上下。   那天被林朔领着从医院出来,他没有像来时那样独自走在前面,而是配合潇潇的步调,脸上还带着些愧疚,最后搞得两个人都不自在。   “其实你也没错,说起来都是我的问题,你肯让我继续面试已经很有人情味儿了,而且刚才……”潇潇打住话头,没好意思说下去,他帮她弄伤口的动作实在太过温柔,和之前冷峻的面试官简直判若两人,直到现在,她还有点晕晕的。   “刚才什么?”林朔特意放慢步调,生怕走快了就被耳旁掠过的疾风拂走她的轻言细语。   冷不丁被林朔重新挑起话头,潇潇只觉得羞涩,林朔刚才离他那么近,想到他那句关切的话,不由耳根一阵灼热。自己也不是十六七岁的懵懂少女,可在那一刻,竟也生出砰然心动的错觉。   “没什么……没什么……”潇潇尴尬地笑笑,随便打了个马虎眼,“你应该还有很多事要忙吧,你可以先走的,没关系。”   林朔心领神会,看着她的满脸红霞有点玩味地说:“你们学院请我来客串,剩下的粗活自然有人做,严格来说,我现在无事可做。”   “这样啊。”没有把林朔这尊大神送走,潇潇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欢喜,忽然想起医药费,翻出钱包说道:“对了,刚才没顾上,害你垫付,不好意思。”   林朔垂眼看看她的钱包,随意地挥挥手:“不用了,错在我,再说,我要还跟你斤斤计较,你回去之后说不定会骂得更狠。”   “你怎么知道我骂过你?你有千里耳?”潇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和小包的谈话竟然能被他听见,林朔皱着眉头说:“我只是开玩笑,没想到真是这样。”   “玩笑……”潇潇话锋一转,堆着笑解释起来:“我就说怎么那么好笑,真好笑,我也是开玩笑的。”干笑到最后,连自己都觉得十分多余。   没想到林朔却用看怪物的眼神打量她,评论起来:“你的笑点……真诡异。”   潇潇把这个当夸奖,渐渐地也就不觉得手上有多疼,反而暗暗多了几分雀跃,从没见过哪个男生愿意大气地和别人探讨自己的风评,还能在最后四两拨千斤用幽默化解。   三月的昆明,太阳还不算毒,穿过滇朴树叶,洒下密密麻麻的光斑,一粒粒披在身上,跳跃明快。   那天,到最后潇潇也没能把欠下的药费还了,几年之后,她忽然明白了,或许那是林朔的计策,两个人始终要有些什么牵扯,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见面,而那笔不值一提的药费正好成了不错的借口。   清风掠过,把回忆也吹散了。 第十一章 不期而遇   “听说你撞车了,严不严重?”华湄在电话里很是焦急,潇潇不以为然地嗯了两声,说道:“没事,正在小屯立交桥这边定损,大不了就不开了呗。”忽然想起刚才林朔的事情,忙问,“是他告诉你的?”   华湄坦诚说是,还透露道:“我们都在那个会所,林朔出去一趟回来之后脸色不大好,子宇问了半天才套出来,你说你俩造的是什么孽?”   “冤孽。”潇潇玩笑起来,却被华湄诟病:“我看是孽缘。”还不等潇潇反驳,她又说,“你是没看见林朔带来那小蝴蝶儿的脸色,煞白煞白的,不甘心那劲儿恨不得冲出去跟你肉搏。”   “你看错了,人家那脸本来就生的白,再说,我有什么好跟她比。”潇潇听了那些话,不由心情转好,释然几分。有些女人天生是妖孽,少祸害一个半个就已经算造化了,哪里想过到嘴的肥肉还飞掉的事,着实受打击也在情理之中。   华湄还想说什么,潇潇已不愿再听,推说要办手续,挂掉电话之后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原以为车子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没想到取车那天竟意外碰上了席旻棠,他站在凯迪拉克销售大厅里,气度卓然,乍一看还以为是经理。透过落地玻璃,他也正好看见往车城里走的潇潇,热情地和她微笑致意,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他招招手走了出来。   潇潇停下脚步等他,他才出大厅就抬手在脑门上搭了个凉棚,潇潇忍不住笑起来,他走到近前不好意思地说:“刚到昆明,还不太适应,这样子看上去有点娘炮。”   潇潇眯着眼看看日头,深有感触地说:“外面的人总是太娇气,习惯就好,等到了冬天,你反而会感激它的温暖。”   “不是说昆明没有冬天吗?”   “过了青春期不也一样长青春痘,年不年轻不是看痘痘,是看和谁比,哪有绝对的事情。”昆明之所以没冬天,是因为跟北方比,可要是和热带比,一样是寒冷的。就像她,之所以不觉得十分艰辛,皆因从不和任何人比。   席旻棠倒是个热心肠,陪着潇潇办好手续才回去取自己的车,潇潇对他自然是感激的,上次要不是听见他的呼喊,自己肯定傻乎乎被砸得更惨,加上这次,好像欠了他许多,潇潇提议请他吃饭,尽地主之谊,席旻棠也不是扭捏的人,爽快答应了。两辆车子一前一后上了小屯立交,准备领着他到公司聚餐常去的店,决心破费一次。   才到酒店门口就见旋转门里走出来一群人,打头的正是林朔,跟在后面的也全都认识,左右不过是华湄那几个。林朔看见她,停下脚步,四处张望的曾子宇不明情况地问:“怎么忽然要转场,这不是挺好的吗?”华湄赶紧扯扯他的胳膊,他终于看见潇潇,还有她身边一表人才的席旻棠。 第十二章 握不住的他   林朔身边站着个面容姣好的美女,却已不是上次那只小蝴蝶儿,现在的林朔才算得是真正的花花公子。他挑眉打量着席旻棠,嘴角带着戏谑的笑,忽然改变了主意:“就在这吃。”   浓浓的火药味令华湄和曾子宇为难的面面相觑,潇潇也觉得不妥,大方而笼统地和他们打招呼,却没有为两拨人做介绍,只是漫不经心挽住席旻棠的胳膊,动作自然流畅,拉着他说:“你来昆明还没尝过地道的小吃,忽然想起有样东西很具特色,带你去。”席旻棠也是个乖觉的人,马上看出端倪,极度配合地应下了,还颇有风度的向林朔一帮人点头致意,微笑里却带着些不以为然。转身的一瞬,潇潇隐约听见谁的指骨发出咯咯的响声。   “别回头。”席旻棠低声叫回她的理智,她晃晃脑袋,确实不该再好奇。车子停在路边,席旻棠渐渐用胳膊把潇潇的手夹在臂弯里,再次好心提点,“搭我的车。”   直到上车,潇潇都没有回头,等车子拐过街角才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做戏做全套,只是以后免不得还要撒谎,也少不了被华湄盘问。   “不是说带我去吃特色小吃吗,你是不是该告诉我路要怎么走,要不就该开到缅甸去了。”   对于席旻棠的冷笑话,潇潇很买账,附和说:“那也好,直接吃缅甸小吃。”   “还能笑就好。”   “难道我很不好吗?”   席旻棠抬手放下遮阳板,旋开收音机,电台DJ念着祝福短信,把歌曲借电磁波送出来,娓娓动听。潇潇靠着真皮座椅,享受地闭上眼睛,手指在腿上跟着节奏轻轻敲打拍子。昆明的黄昏总是来得晚,朦朦胧胧洒在城市的每个角落,最后一抹光线拐几个弯,落在某条小巷某户人家的窗台上,正好笼罩着粗陶罐里新发的瘦弱螃蟹兰,盈盈碧玉般通透。   “好不好,自己知道。”淡淡的一句话飘进潇潇耳朵里,席旻棠果真看得很通透,她下意识缩缩脚,像是被揪住后脖颈的小猫,怯怯地拘着。   那顿饭终究没吃成,还在路上就接到上司的电话,让她取消轮休,马上回去报到。她不敢怠慢,硬着头皮麻烦席旻棠送她去公司,席旻棠不禁好笑:“你好像很在意这份工作,因为喜欢?”   她摇摇头:“不喜欢,但我喜欢钱。”她不敢想,要是某天失业了,凭自己的本事还能找到什么更好的工作,要去哪里弄钱来付昂贵的医药费,要找个什么借口才能忙碌到没时间伤春悲秋。   “很简单,只要攥住那个男人就好,看得出家底殷实。”   “什么?”潇潇想了半天才发现他说的是林朔。席旻棠没有看她,自然不知道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林朔固然好,可能自己指缝太宽,才会抓不住吧。 第十三章 我不是小姐   别了席旻棠,潇潇踱进公司,顶头上司黄经理已经在办公室等得不耐烦,见她进来,没好气地催促道:“去化个妆,别拿死人脸对着客户。”   “客户?我今天没有安排啊。”   “公关部人不够用,你去凑个数,别磨蹭,给你十分钟。”黄经理叼着烟,灰烬掉了一地,抬手急躁地看着表,其实更像是在炫耀它的品牌。   “经理,我不是小姐。”潇潇钉在原地,一动不动,脸上全写着厌恶,声音却小得可怜。黄经理拍着桌子站起来,破口大骂:“不想干直说,公司明天就能招到比你听话又好用的新人!”指尖的烟头随着他的动作,好像分分秒秒都有可能脱手而出,不偏不倚的砸在她脸上。   显然,这句话比黄经理本人更具威慑力,潇潇没有再争辩,勉强挤出一丝笑,默默退了出去。当年的她,活像刚出鞘的利剑,现在却成了杂耍艺人表演吞剑时的道具,能屈能伸。尽管打心眼里讨厌这种事,却不得不做,以前不知道什么叫生活所迫、身不由己,自从入了职场,全都体会得很到位。   薄施脂粉,看起来精神不少,正犹豫要不要把头发弄弄,黄经理过来了,见她的样子愣了几秒,斜着眼打量她,从鼻孔里哼出来:“要知道你有几分姿色,早就该把你送去公关部,省得连个白云川都解决不了,落人笑柄。”   日子长了,黄经理的冷嘲热讽都能全部消化,尽量挑自己喜欢的听,她很识大体地点点头:“经理阅人无数,竟也觉得我还拿得出手,多谢夸奖。”   “好了好了,走吧。”妮娜扭着纤腰,超短裙勾勒得臀型若隐若现,她是公关部的大美人,是公司的金字招牌,平时什么都不用干,只要坐在那里就是绝好的风景,但凡开口,没有哪个男人会不觉得酥麻,黄经理一扫不悦,对着妮娜换上和颜悦色,连带着她身后的几个姐妹也被照拂得很好。   出公司时天色已经暗下来,黄经理坐在副驾驶,潇潇在最后面,中间那群女人从上车起就没消停过,不是聊那些老总的八卦,就是聊最近哪家名店上新,这些都不是潇潇关心的,一来她并不认识什么有头有脸的人,二来她也没资格做奢侈品的拥趸,她只希望第一次客串出场遇到的人不要太难搞。   可惜事与愿违,才到皇朝国际俱乐部大厅,她就已经意识到今晚是个生死局。黄经理拉着对方公司王总的手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妮娜扭腰摆臀,短短几步路都走得千姿百态,直接黏上王总,一声哎哟带着浑然天成的娇媚,王总怜香惜玉地拦着她的水蛇腰,灼灼目光全盯在她的胸脯上。其他姑娘很有眼力见地扑向王总身后的小喽啰,黄经理看得很欣慰,瞥见呆呆站在一旁的潇潇,压着火气不动声色地叫了叫她,她回魂般赔着笑脸,把一群人领进豪华包间。 第十四章 如初   宽大的沙发上,王总左拥右抱,时不时跟妮娜咬咬耳朵,妮娜每次都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潇潇看在眼里,打心里佩服妮娜,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在这一途妮娜显然是出类拔萃的。以她的品味绝不会看上眼前这个腰缠万贯却长相粗鄙的男人,却也能应付自如,就连划拳输了,照样能撒娇让王总笑着帮她认罚,光假意逢迎这点已让潇潇望尘莫及。   “你怎么不喝?”某个男人蹭到潇潇边上,一手揽住她的肩膀,端着酒杯往她嘴边凑,潇潇隔开他的手,解释道:“我已经喝了不少,你们喝吧,尽兴,尽兴。”而他并不打算放过她,再次把酒杯凑上去,颇不耐烦地问:“是不是不想做生意了?”潇潇顿时觉得自己和风月场上出卖色相的女子并无二致,自尊受到极大侮辱,眉毛不自觉拧到一起。   “倪潇潇,你怎么回事。”黄经理从别处坐过来,两个人一左一右把她夹在中间,旁边的男人已经没什么耐性了,黄经理赶忙接过那杯酒满是歉意一饮而尽,马上又倒满一杯,硬塞到潇潇手里,对着那男人赔不是:“没教好手下人是我不对,自罚一杯,这杯算是她跟您赔罪,您大人不记小人过。”继而又小声告诫潇潇:“你知道他是谁吗,王总的助理也是你吃罪得起的?你要死也别连累公司!”   她偏头狠狠瞪着黄经理,那助理百无聊赖地叹了口气,黄经理做了个口型,潇潇读出她说的是好汉不吃眼前亏,也罢,总比丢了工作强。闭着眼一仰头喝光那杯酒,助理见她‘知错能改’,激赏地说了个好字,才放下酒杯,就发觉有只手正蹭着自己的腰,本能地反感起来,扭动着身子,一点点往前面移动身子,而那只手也跟了上来,忍无可忍,她转头义正词严地让他放尊重些。他置若罔闻,另一边的王总却听见她的呵斥,正冷眼瞧着她,助理又倒满一杯,假笑着说:“我想是有什么误会,喝了这杯,咱们和好如初。”   “哼。”潇潇冷哼一声,“谁和你有‘初’有‘好’?”   “那就是不给面子了。”助理的脸色越发难看,妮娜见状从王总怀里直起身子,一板一眼地教训她:“酒量差就安分点,撒什么疯!”说着给她递眼色,不停朝门口方向看,潇潇心领神会,感激之余赶紧扶住额头,做痛苦状,摇摇晃晃起身朝门走去,助理不依不饶在背后叫她,她权当醉了听不见,学着醉酒人的步态拉门出去。   出了包间,她仍心有余悸地向后看了几眼,确定那人没有追出来,才靠着墙壁喘起粗气,忽然想起上学时曾经见到女生踩着雨后的草地,只为摘取一朵毛茸茸的蒲公英,男友使坏拿石头击落树上的雨水,她就缩着脖子站在甘露里对他傻傻地笑,眼睛眯成一弯月牙儿。记忆里的脸换成了自己,时至今日她已经忘了究竟有没有过这一幕,抑或是太强求过往,才会以为所有美好的事情他们都曾做过。 第十五章 忘了等什么   “你这么着急干嘛,咱们的酒还没喝呢。”   “你……你要干什么?”潇潇防备地看着那助理,始终逃不过,助理无赖地扯住她的胳膊,挣扎间满满的酒洒出来几滴,她扭着头躲避渐渐靠近的杯子,仿佛那是穿肠毒药。   吱呀。   眼前的包间门忽然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个男人,朦胧醉眼在他们脸上一扫而过,扶着墙朝卫生间去了。包间门还大敞着,音乐声从里面溢出来,不过是短短几秒,潇潇分明看见林朔就坐在里面,四目交接的时候,林朔莫名对着自己冷笑,缓缓举起手里的酒杯,遥遥致意,仰头喝尽。   此刻,她的身体里像是有上万条虫子在啃咬,痛痒难耐。没错,他是那么不屑一顾,他对她只有嘲笑,甚至是厌弃,和当年一模一样。   “你倒是喝啊。”那助理转而掐住她的脸颊,迫使她张开嘴巴,在她怔怔出神的时候,眼见就要得逞,她反抗起来,猛力挥开他的手,酒水全洒在衣服上,湿答答紧紧贴着身子。助理捏着个空酒杯不可思议地怒视她,她转头望望林朔,他依旧慵懒地靠着沙发,依旧冷笑着,眼里更多了几分愤怒。没等助理发难,她已经无地自容,飞快且盲目地奔跑起来,袖子在脸上来回蹭了好几下,湿湿的,分不清是酒还是泪。   “给我回来!”助理站在原地叫骂,下句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猝不及防的被人一记重拳打倒在地,林朔攥着拳头站在门口,脚边的哀嚎像是在质问他究竟怎么了,明明自制得很好,明明痛恨她自甘堕落,可还是忍不住爆发了。不久之前她就在这里,化了妆的样子那么好看,甚至是从未有过的艳丽,却和肮脏的男人拉拉扯扯,四年不见,她好像更懂得如何激起他的愤怒了。   跳上出租车,她终于绷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林朔的无言奚落比被人强行灌酒更让她难堪,如果说华湄婚礼上的重逢还能让她勉强守住自尊,那今晚就是彻底的毁灭。   出租车穿街过巷,路过市中心时她忽然不想逃了,夜晚的金碧广场人头攒动,潇潇匆匆下车,跟着人流穿过金马坊。这里有昆明最高的楼,最繁华的街道,最昂贵的奢侈品,最拥挤的人群,抬头刚好看见夜空中一溜闪光的彩色小球,一年四季每晚都有人会来放风筝,虽然永远看不见风筝,也没见过放风筝的人,更不知道是什么驱使他几十年如一日的坚持着,只是每每看见半空中那串小球,都会觉得无比踏实,不管风筝飞到哪里,小球都会告诉它,我在等着你。   这些年,她只是等,一直等,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等谁,也时常会忘了,到底是在等一个人,还是在等一个故事。 第十六章 再回首往事如梦   好似当初她怀揣着少女初萌的爱意,日复一日徘徊在工管院的教学楼下,美其名曰欠债还钱,其实就是想再见林朔一面,虽然林朔留了电话号码,还交代不舒服就打给他,可她始终觉得那样太过无病**,相比之下,或许不期而遇更教人欢喜,尽管这样的‘偶遇’也是她反复设计过的。关于林朔,她没能从小包那里知道更多,反而更觉得他神秘,就像黑洞一样深深吸引着自己,她决定去探险,几乎林朔可能出现的地方她都去过,她觉得天道酬勤是很有道理的,不久之后,她和林朔就又邂逅在快餐店里。   热闹非凡的小店挤满了人,她埋头吃着晚餐,也没特别在意。   “老板,还有位子吗?”那声音太熟悉,她抬头果真看见林朔站在门口,林朔也看见了她,她强装镇定,低头默默戳着碗里的饭,老板还没回话,林朔就说:“正好我有个朋友在,拼桌就行。”潇潇当下十分紧张,难道他和人约好了?再抬头,林朔已经坐在她对面,小小的桌子,不过一臂宽,她又开始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   “你……你也来这里吃饭啊?”   林朔点点头,问:“手好点没?”   潇潇把手伸到他面前,左晃右晃,欢喜地说:“你看,都好了。”   “那就好。”   中间出现一段静默,谁都没有说话,可即便是这样,潇潇也觉得很满足很满足。   饭菜上来之后,林朔把盘子往中间挪了挪,客气地说:“尝尝看,这是他们家的招牌菜。”说着让人再上瓶啤酒,老板自以为识趣,多拿了个酒杯,林朔望着酒瓶微微一笑,十分正经地问老板:“你信不信我能徒手打开这瓶酒?”老板自诩过来人,当然不信,林朔笑起来:“那还不快去拿开瓶器。”   他开酒瓶的动作很帅气,倒了一杯之后问潇潇:“介不介意陪我喝一杯,就当庆祝你伤愈。”   潇潇马上双手捧起酒杯,只差说荣幸之至这类话语,林朔给她倒了半杯,好心说道:“意思意思就行,别喝醉了。”   那晚,他们把酒言欢,潇潇毫不吝啬地说了许多童年趣事,林朔在对面望着她笑,那笑容非常温暖,至今她都还能感觉到温度。   再穿过碧鸡坊,她已经没有多悲伤,徒步去黄昏时停车的酒店,慢悠悠开车回家。   和王总的生意被无限期搁置,说得好听是容后再议,说难听点是就此无缘,潇潇也是在第二天回公司后才知道的,黄经理暴跳如雷,说昨晚他如何卑躬屈膝跟王总赔不是,如何把自尊摆在王总脚下让他踩。潇潇默默听着,莫名有股怒气涌上心头,她忍了忍,尽量用和缓的语气说:“经理,我不懂为什么要向别人摇尾乞怜,我只知道脚踏实地勤勤恳恳不怕没饭吃,何必把自己送给别人去糟蹋!”   “倪潇潇,这世界已经不容许我们再天真,别拿无知当有趣,你也是有家要养的人,怎么补救,你自己看着办。”   “补救?难道要我把自己脱光光躺倒他的床上去吗?经理,你给我多少钱我就干多少钱的活。”潇潇有点抓狂,“经理,女人也是人,不是你赚钱或者向上爬的工具,我打这份工不只是为了赚钱,我也想得到应有的尊重和认同感,让我在这个世上有一席之地,活得有价值。”   在公司里谁都知道倪潇潇向来逆来顺受,而今天却变得异常暴躁,话一出口,连自己都吓了一跳,脑中快速闪过林朔的冷笑,从头凉到脚,她确定自己不是生理期,而是心理期来了。   林朔,林朔,为什么总是林朔。   门外响起掌声,潇潇惊觉地回头去看,林朔斜靠着门框,不紧不慢地拍着手掌,似笑非笑。 第十七章 为你欢呼   “请问您是……”黄经理绕过办公桌,仔细打量着门外这个气度不凡的男人,心里的算盘打得连潇潇都能听到。   林朔直起身子,随手掏出名片递给黄经理,黄经理忙着低头看,这空挡林朔正好把目光重新投到潇潇身上,依旧是似笑非笑的表情。   “原来是林总,失敬失敬。”黄经理殷勤地伸出手,林朔却早已把双手插进裤兜里,装作不明白黄经理的用意,迟迟没有表示。就在黄经理快要放弃的时候,林朔终于不疾不徐地伸出手。潇潇不由松了口气,趁着黄经理高兴,匆匆告退。   “潇潇。”出门就听见有人叫她,那声音不用看也知道是妮娜,她十分诧异,最然同在一个公司,和妮娜却是在昨晚才有交集。   妮娜微微一笑,昨晚绚烂的灯光衬得她太过妖冶艳丽,今天看起来倒是更舒服。潇潇和善地问:“有事吗?”   “你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要不是有人先我一步鼓掌,兴许现在就是我为你欢呼了。”   “嗯?”   妮娜显出忧愁的神态,望了望黄经理的办公室,哂笑道:“上头拿他当业务骨干,可要不是有我们这帮姐妹帮他做马前卒,你以为他今天能这么风光?大家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妮娜忽然又笑起来,眼睛里全是羡慕,“别看你平时在公司闷声不响,今天倒是大大出了回风头,不过黄经理这人自诩大度,骨子里是个什么东西你我心知肚明,还是小心点好。”   “多谢关心。”在公司里潇潇并没有什么朋友,妮娜的一番话让她得到些许慰藉。   “刚才那人是谁?”   “不认识。”潇潇这三个字说得极坦然,仿佛事先在心里排练过千百次,半点破绽也没有。叫上妮娜远离是非之地,想着至少能避一避,却在半小时后被黄经理的内线电话又叫到办公室,还没进去已经见黄经理站在门口翘首以盼,不多时,涂总从电梯里出来,黄经理迎上去,扭头吩咐潇潇弄水果进去。可她明明看见黄经理的秘书坐在桌子后面悠闲地上淘宝,没想到报复来得这么快。   潇潇把切好的水果摆在桌上,黄经理似乎并不想放过她,指着林朔的杯子说:“没看见林总的杯子空了吗?”潇潇顿住身形,余光扫到林朔身上,他正和涂总亲热地话当年,涂总好像对他这个忘年交十分看重,连语气都是从未有过的温和。倒好茶放到林朔面前,林朔终于有了点反应,面带笑容说了声谢谢。潇潇自知当不起,现在的他是年轻有为,而自己只是跑腿小妹,都说十年是道槛,可她好像连四年都跨不过。   随侍在侧,他们聊的不外乎是生意场上的事情,潇潇从头至尾端着职业微笑,没有刻意在乎林朔的一举一动,只是觉得他和当年确实不太一样了,心里有点痒痒的。她快要把腿站直了,林朔看看表,说有事要先走,涂总起身送他到办公室门口,依依惜别,林朔忽然装成心血来潮的样子,非要潇潇送他下去,涂总和黄经理都撺掇起来,尽管知道他是故意的,终究还是得听命于人。 第十八章 因为喜欢   “林总,您先请。”站在电梯外面,潇潇的语气很有礼貌,林朔也不假惺惺的推脱,大步跨进去,见她站着不动,问:“你不进来吗?”潇潇走进去,却站得很远,电梯门关上的一刻,她从门缝里看见黄经理类似于皮条客的笑容。她不想显得太刻意没话找话说:“刚才见涂总对你不错,他之前认识你?”   “不认识。”这可大大出乎潇潇的意料,林朔马上又不咸不淡地补了一句:“可他认识钱。”   直到送他上了车,他们没有再说一句话,回到公司,涂总已经不见踪影,黄经理对自己的态度明显和蔼了不少,潇潇并不吃惊,从林朔进来起,她就隐隐有种感觉,那感觉陌生又熟悉,甚至忍不住心头打颤,那时候他也是这么突然出现,然后不问缘由地给她撑腰,宠溺到毫无原则可言。   “既然林总对你有兴趣,以后你多走动走动,算是将功补过。”黄经理说得道貌岸然,见她不表态,再次提点:“要是能拉到他的赞助,之前给别人什么提成,你也拿什么提成。”条件太过诱惑,潇潇不由心动,黄经理见势把从名片上抄下来的电话号码递给她,交代道:“人家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你别使小性子。”   那号码根本是敷衍外人,潇潇一看就明白,林朔有专门的私人号码,怎么可能大张旗鼓印到名片上去,暗暗在心里笑黄经理百密一疏,出门便把纸条随手塞进兜里。握着电话,‘小林子’的专属数字就在屏幕上,却犹豫着该不该打过去。   思忖良久,还是决定打一通,她在林朔眼中早就是个功利的女人,不在乎被多鄙视一次。   林朔怎么也没料到,潇潇竟然会主动给自己打电话,而且还是那个号码,忙伸手去接,却又萌生出作弄她的想法,满不在乎地把电话扔到副驾驶上。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无应答,请稍后再拨。”没有多失望,装好电话,也省得她费心设计对白了。   自从和林朔在快餐店‘偶遇’之后,潇潇就好像着魔一般,成天在心里自编自导许多情意绵绵的戏码,渐渐发现自己不可救药地爱上了他。某天走在路上,听见别人说起学校的新闻,有个男生在校门口被一帮讨债的混混给打了,场面如何如何惨烈,起初也没留意,当小包说起当事人是林朔的时候,潇潇再也坐不住了,可是林朔好像消失了,连小包都打听不到他受伤之后的去向,在那几天里,潇潇才切身体会到什么叫茶饭不思。   再次捕捉到林朔的消息,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他像没事人一样在学校里该干嘛干嘛,潇潇反而越发心疼,忙不迭去找他。林朔见到她担心的样子吃了一惊,等她把一只印着可爱小猫的盒子放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的表情渐渐变得不自然,她解释说:“这是我存的零花钱,你拿去还债吧。”   “我不需要别人同情。”   潇潇有点着急:“不是同情,真的不是!”   “那为什么要对我好?”   “因为我喜欢你。”潇潇这辈子是头一次对别人说这句话,显得十分生涩,却又字字透着真诚,她期待林朔也能体会到。然而林朔只是冷冷地笑了几声,毫不留情地问:“然后呢,我和你在一起,吵架再分开吗?既然经历那么多最后也只会成为陌路,为什么不接受现在?”   潇潇被问得哑口无言,在她的印象里,林朔虽然是个严格的面试官,可从不钻牛角尖,也不是消极的人,甚至还有点冷幽默,可今天的林朔似乎很不对劲,她完全不能理解笑点在哪里,忽然意识到,他并不是开玩笑。没想到林朔会像课题论证一样拒绝自己,那么理智,理智到过分。潇潇觉得无地自容,慌慌张张逃离现场,也忘掉了那只盒子。 第十九章 没爱过也是遗憾   事实上林朔的说法并不是毫无道理,潇潇有时候会想,如果当初停在那里,现在会不会不一样,或许是吧,可在青春的年纪里没有被爱情滋润过,伤害过,是件多么值得遗憾的事情。   之后的几天,都没有联系过,黄经理有意无意问过几次进展,就在他快要发火的时候,陌生电话进来了,听声音才知道是林朔,果真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他约潇潇晚饭时间见面,黄经理站在边上听完整通电话,微笑变得饱含深意,对于潇潇要带上业务部同事的提议断然回绝了。   晚饭并不是他们俩的事,甚至无关公事,潇潇看见一桌子的熟人,华湄对着她目瞪口呆,忙拉着她往外走,嘴里还劝她赶紧离开。   “是林朔叫我来的。”   “什么!”华湄张大嘴巴,“潇潇,闹洞房那天我就怕你们会打起来,还有那个席旻棠的事,你认为林朔会那么大方?”   “可我是来谈工作的,况且大家都是成年人,都要脸面的。”和华湄说起席旻棠的时候只是一笔带过,因为她知道,不管华湄听见什么,都会原原本本被林朔套出去,所以她不敢说太多。就像赌博,不确定对方手里有什么牌,坚决不会亮自己的底牌。   “林朔到了,你们……”曾子宇为难地看看潇潇:“要进来吗?”   “当然。”刚才被华湄拖出来太远,害她要转好几个弯才能进到包间,赫然见到对面林朔边上的美女正小鸟依人地靠着他,自然又不是之前那位。此刻,她觉得林朔好像以前在官渡古镇见过的走马灯,总是有无数足以入画的女人围着他打转。其实她已经想不起前两位朔女郎的长相,当大家都半斤八两的时候,也就不显得谁十分出挑了。   华湄紧紧挨着潇潇,还握着她的手掌,生怕她会受打击。潇潇推开她的手,从包里拿出公司的简介和最近几个活动策划书,放在圆桌上,客套地说:“这是本公司的基本概况,请林总过目。”林朔从靠背上直起身子,旁边的女郎识趣地玩弄起自己的水晶指甲,林朔转动玻璃转盘,文件缓缓到了他手中,他却只是漫不经心地翻了翻,马上又转回去给潇潇,极有风度地说:“我没有吃饭时间谈公事的嗜好。”她忽然发现自己被耍了,林朔的确没说过今晚要谈判,而她便显得如此急功近利。   菜上齐之后朔女郎嗲着声音跟服务员要白开水,华湄凑过来小声说:“这是见男春的惯用伎俩,待会一定要忍住。”见男春,潇潇觉得这个形容用得妙,如今林朔的品味就仅止于此了。只见朔女郎把已经很清淡的菜放进开水里涮了涮,才小心翼翼喂到嘴里,好像怕咬疼了菜,又好像怕弄花鲜艳的唇膏,很是做作。华湄见怪不怪地错开眼,潇潇惊讶了,女人要是讲究起来,真能急死旁人。   耐着性子吃饭,包间里除了朔女郎,谁都知道她和林朔的事情,一顿饭吃得各怀心事。今晚林朔不怎么动筷子,潇潇倒是跟华湄喝得起劲,华湄不胜酒力,早就歪歪斜斜倒在曾子宇怀里。 第二十章 一餐   横扫一眼周围的人,个个都假装醉生梦死,好像随时都能抽身离去以求自保。朔女郎拿起酒瓶,想要给林朔倒酒,林朔却把酒杯轻轻倒扣在桌上。看到这一幕,旁人自然明白他不想再喝,这种情况下便不会自讨没趣,唯独潇潇偏偏来了兴致,端着酒杯摇摇晃晃从椅子上站起来。应黄经理要求,她今晚穿了条粉色的连衣裙,嫩极了,犹如三月枝头上的杏花,撩人撩到骨头里。她伸长手臂直指他似笑非笑的脸,场面话说得很得体:“难得和林总共进晚餐,要是不敬您一杯就太过失礼。”他抬抬眼,点漆的眸子好像要冲破眼睑直接粘到她身上,那表情讳莫如深,在场的人不由替她担忧起来,却又想看看极有教养的林公子发飙是什么样,毕竟虎口拔牙的壮士不是时常能碰到。她此刻竟有些得意,仿佛挑战他所谓的规矩,会从中得到一点点平衡和安慰。   久久,林朔没有翻起自己的酒杯,扣下去就是扣下去了,可潇潇还站着,脸上依旧是笑,所有人都觉得她傻。世上有两种人不值得同情,一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一种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在他们眼中,她在四年前是前者,四年后成了后者,便是最最不值得同情的。华湄想伸手拉她坐下,可林朔却笑了,笑得非常开心,大家本能松口气,潇潇只觉得浑身都冷,只有她看清楚他眼底隐藏的愠怒,深沉得像夜里的海一般。她的手臂有些发酸,他缓缓站起来,倾着身子接过她手里的酒杯,在一片瞠目结舌中一饮而尽,极其潇洒自如。紧接着他拿起瓶子亲自斟满酒推到她眼前:“来而不往非礼也。”她不禁微微难受起来,好像刚才喝的酒全在胃里起了化学反应,熏得心口阵阵发酸。   “不喝吗?”林朔见她没反应,温柔地提醒她不能反抗。她回以优雅的微笑,端起酒杯,一口气喝完,或许今晚的酒太苦太烈,像她这样的酒量竟也感到脑袋晕晕的,轻飘飘坐回椅子上。华湄移开潇潇的酒杯,关切道:“别再喝了。”她倔强地拿回来,自斟一杯,发觉有人盯着自己,不出所料,果然是林朔,就连他身边的朔女郎也在看她,眼里充满敌意,她觉得这画面搞笑极了,不禁失声笑出来,颇有兴趣地问朔女郎:“你看什么?”   朔女郎悻悻地收回目光,又往林朔身上蹭了蹭,林朔也很给面子,揽着她的肩膀,手指还不安分地玩弄起她的卷发,好像是宠爱,又像是挑逗。 第二十一章 引狼入室   潇潇暗暗告诫自己不要上当,只要自己不在意,林朔拿自己就没办法,可心里还是忍不住升起束束火苗,险些压不住势头。华湄扯扯她的衣服,轻轻摇头暗示她不要,她全然不顾,对着朔女郎看似无心地说:“你以后要是在交友方面有什么困惑,可以来问我。”   “潇潇的意思是,她在相亲指导这块很有经验。”华湄这句解释的话,其实讽刺,说完还小声夸赞潇潇:“你真狠。”潇潇的意思很明确,朔女郎和林朔不可能长久,与其沉湎于不切实际的幻象,早点看清现实似乎更能为自身保值。   又喝了几杯,越来越迷糊了,摸索着去了趟卫生间,回来的时候大家都没影了,只剩下几个服务生收拾残局,领班客气地把她的包包交给她,卸下伪装,她的脚步轻快了许多。   知道今天要喝酒,她早已做好打车回家的准备,站在马路边上,昆明昼夜温差大,不管白天有多骄阳似火,到了晚上也会凉风习习,吹得她清醒了不少,脚边泊着的车降下窗子,她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林朔打开车门,面无表情地吩咐道:“上来。”   她睁大眼睛朝里面张望,除了司机和后排的林朔,再无别人,朔女郎显然被打发走了,林朔又说:“我忽然很想谈谈赞助的事情。”   受制于人的局面让她认清自己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乖乖上了车,紧挨着车门坐下,把距离尽可能拉远。司机开得很稳,她却迷糊得厉害,也不知道是酒醉还是晕车。伸手要拿文件,林朔制止她:“待会儿再看。”可是待会儿待得太久,不知不觉已经到她住的地方,车子停稳之后,终于逮着个机会把文件拿出来,林朔打开另一边车门,兀自出去了,她抱着东西跟出来。林朔正仰头看着眼前的建筑物,老旧的二层小楼,下面的屋子里还有人在喝酒打麻将,露天阶梯直通二楼,屋檐下掉着昏黄的灯,因为年久失修以固定的频率时明时灭。   “你不觉得应该找个亮堂的地方?”   “那去巷口的咖啡馆吧。”   林朔站在原地,司机熄了火,潇潇意识到他并不打算走,他淡淡地说:“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我的意思是……去你家。”   铁板搭的楼梯不太稳当,两个人一前一后踩在上面,咯咯的响声说明它很吃力,潇潇扶着把手,脑袋晕乎乎,生怕掉下去。开门进屋,伸手去摸开关,刚刚点亮就被林朔迅速灭了,重回黑暗,她睁大眼晴努力适应,借着月光,终于看清林朔的脸,他的眼睛里除了愤怒,还有某种令人难以启齿的渴望,跳动的火焰灼烧着她的神经。 第二十二章 安慰   “啊。”   林朔忽然将她推到墙上,猛烈的撞击令她发出短促尖锐的惊叫,包包脱手而出掉在地上,文件雪片般散了一地。林朔死死按住她的双肩,她还来不及质问,林朔柔软的嘴唇已经覆了上来。她的意识有一瞬间出现空白,接着便是惊雷在脑海里炸开,他的吻极其霸道,夹着烟酒呛人的气味一路攻城掠地,撬开她的牙齿,和她的舌头紧紧纠缠在一起,她偏过头想要躲避,却被他的手掌箍住下巴。   谁都没有闭上眼睛,看到的也只是模糊的彼此,既然躲不过,只好迎上去,潇潇找准时机,用力咬住林朔的嘴唇,他闷哼一声推开她,她得意地笑起来。   林朔舔舔嘴唇,血腥味顿时成了最有效的调剂,让他全身血液沸腾,他不顾一切把她打横抱起,也不管她的叫骂和捶打,连绊倒椅子也没停下脚步,直到把她扔在目的地才给了她离开自己的机会。他毫不犹豫顺势靠近她,视线交接的一霎,她忽然绝望的意识到自己已经退无可退。林朔从没勉强过她任何事,哪怕是在他们最亲密,她对他最依赖,甚至对他言听计从的时候,然而此刻的林朔好像吸血鬼见到鲜血时那种狂热的执着,开始便停不下来,他的眼神只透露出三个字——我要你。   他的意图再明显不过,潇潇拳打脚踢试图反抗,他发力将她的手反剪到背后,压在她身下,让她动弹不得,紧接着俯下身子吻她的脸,她的唇,带着酒气,微不可闻地唤了她一声:“潇潇……”   像是被电到了,一切穷兵黩武的戏码都变得那么无济于事。   或许是太累了,或许是太孤单,她不再挣扎,身体渐渐变得柔软,竟然开始配合林朔的动作,温顺的任由他亲吻爱抚,双手慢慢攀上他的后背,好像要抱住寒夜里最后一丝温暖,竭力填补四年来的空虚和空白。   事实上,她是那么那么需要他。   她主动向他索吻,他受到鼓舞,动作变得温柔缠绵,肌肤的触感让她难以相信这一切都是真实的,理智和矜持在这一刻仿佛恢复了一点点,她从嘴里哼出细碎的话语,林朔贴着她的脸颊,温热的鼻息步步瓦解她的理智,连最后那句‘不要’都带着娇 喘,听起来更像是勾引。也许她根本就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贞烈坚定,在他们互许终生的时候,她就已经暗暗下过决心,迟早是要给他的,只是没想到,竟然一等就是四年。   没有想象中那么痛,他有过几秒的惊讶,她却道:“不要停……”他不顾一切地爱她,近乎少年时的冲动。   她是那么快乐,而且她的快乐只来自于林朔,一直都是,她想把林朔抱得更紧些,想从他那里得到更多慰藉。 第二十三章 已经当真了   一番折腾,潇潇精疲力竭瘫在床上,林朔轻抚她潮红的脸颊,嘴角不自觉勾起满足的笑,她始终还是只属于他。   黑暗中摸索到林朔的胳膊,她闭着眼睛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用撒娇的语气乞求道:“不要走……”他轻吻她额头,没有说话。   其实只要不教会她快乐是什么,她便不会去追求。   分手那天,她的快乐戛然而止,之后她不断寻找新的人让自己重新快乐起来,然而四年时间只证明了一件事——见过太阳的光辉,怎么可能再爱上月亮?   沉沉睡去,潇潇做了个很长的梦。   林朔的拒绝让她极度受挫,再没有勇气出现在他面前,日子过得昏昏沉沉。某天在宿舍给金鱼换水的时候不小心手掌打滑,伸手去接已经晚了,眼睁睁看着鱼缸落地,金鱼在地上挣扎跳跃,玻璃碎片飞溅起来,手腕传来刺痛,鲜血一滴滴在地上砸出花样,她没有哭,只是傻傻立在原地,脸色苍白。   幸好小包及时送她去校医院,医生在她手腕上缝了针,很是惋惜地说:“就算有天大的事也别拿命开玩笑,再深一点可就玄了。”潇潇摇着头,诚恳地说:“真不是自杀。”小包拍着她的后背,苦劝道:“没事的,没事的,过去就好了。”   只不过打破鱼缸,最后竟被误传为情自杀,潇潇在学校里迅速蹿红,不少人闻风而来,想一睹她的风采,每每看见手腕上的伤口,难免哭笑不得。   以为和林朔就此没了交集,哪里知道一场雨又把他们困在一起。   昆明这种内陆城市因为排水设施不完善,遇到大雨到处是海景,那天她正对着金星立交桥下的积水发愁,背后响起汽车喇叭声,回头一看豪车里坐着的竟然是林朔,他伸头出来叫她上车,她假装没听见,林朔只好把车子停在路边,走过去和她并肩站着。   “听说你出事了。”   潇潇觉得丢人,把手藏进上衣口袋里,又把早已滚瓜烂熟的真相复述一遍,林朔松了口气:“不是就好,要不我就罪过了。”   抽水机嗡嗡响,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潇潇打定主意涉水过去,刚迈出一步就被林朔大力拉住,连口袋里的手掌也扯了出来,林朔定定望着那条疤,拧着眉毛问:“疼吗?”   “不疼。”又是那句熟悉的‘疼吗’,连结痂都掉光了,怎么可能还会疼。   “看样子一时半会走不了,陪我等等吧。”   “你有车,干嘛不掉头回去?”   “不是我的。”林朔苦笑着说:“我在帮人开车,打工。”   好一阵沉默之后,林朔忽然问:“上次你说的话是真的?”   “什么话?”   “喜欢我那句。”他偏过头望着她红扑扑的脸,似乎想要从那上面得到答案。   “你忘记吧。”   “可我已经当真了。”林朔跨了两步,站在她面前,和她脸对脸,他的表情那么温柔,让她不禁有点窒息。他说:“那天是我太过偏激,可能跟以前的事有关吧,所以一直都不相信感情,害怕被欺骗,可在不见面的这些天里,却又无时无刻不想着你,尤其听到你为了我自杀的事情后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为什么连试都不试就否定呢?” 第二十四章 仅仅因为你是你   “够了。”虽然很动听,但潇潇还是打断了他:“我说过不是自杀,你不需要有负罪感,况且,我也不需要你的同情。”   这次换成林朔焦躁地辩解起来:“不是同情。”他有些激动,抓着潇潇的肩膀,郑重其事地说:“我喜欢你,仅仅因为你是你,仅仅因为你那天认真的表情,还有恰好穿了条素净的长裙。”   “你是说真的?大哥,我玩不起的。”脑袋发懵的潇潇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觉得自己是太渴望拥有,才会做不切实际的梦,可就算是在梦里,她也期待得到林朔的肯定。   “潇潇,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也请你不要怀疑。”林朔说得真情流露,潇潇承认自己是个很没骨气的人,那么痛的伤口都没能让她掉一滴眼泪,现在却被林朔几句软话哄得热泪盈眶,特别是林朔抱着她的时候,她头一次知道喜极而泣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傻气。   她讨厌潮湿的下雨天,讨厌立交桥下永远蒙着灰尘的行道树,讨厌抽不完的浑浊积水,可是现在她有了林朔,因为有他,所以什么都是好的。   梦的结尾,她和林朔已经手牵手漫步在校园里,成了羡煞旁人的神仙眷侣,然而现实的寒冷并没有给梦里的温暖多让出半点空间,她几乎是被烟草的味道熏醒的,睁开眼睛,林朔坐在她的单人沙发上,双腿随意搭着茶几边缘,烟雾缭绕间只给了她一个侧脸。   断片的回忆一点点补齐,她赶忙拽着被子裹住赤 裸的身体。林朔熄灭烟头,起身掸走落在西服上的灰烬,扭过头满是嘲讽地下了结论:“你为了前途果然什么都肯做。”   几个小时前的柔情蜜意荡然无存,随着关门的声音,潇潇越发清醒了,昨晚的一切并没有回到原点,反而让他更看不起自己。   办公室。   黄经理挂掉电话,抽着闷烟,潇潇预感不好,黄经理半天才说:“打了好几次电话都联系不上林总,到底是怎么搞的?”   “人家是大公司,看不上这样小的合作案也不稀奇。”不知不觉半个月过去了,潇潇没有主动联系过林朔,她知道林朔只不过是想耍她,既然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何必再把剩下的都送给他侮辱。   “说得轻巧,一定是你没尽力。”   可笑,难道真要她把那晚的事情原原本本复述一遍才能证明她对公司忠心不二?她不知道世界从什么时候开始,衡量一个人勤奋与否的标准变成了在床上有多卖力,有多豁得出脸皮。   黄经理看她态度强硬,在这事彻底黄掉之前也没法子处置她,只能憋着气放她回去干活,她倒希望黄经理最好能把话说绝,如此她就有足够理由退位让贤。 第二十五章 就当做一 夜 情   那晚的事情林朔记得很清楚,他从没见过潇潇妩媚的一面,微蹙眉头,脸上却是朦胧笑意,尤其她说不要走的时候,他简直以为可以就此忘掉不开心的过去,重新开始。可当她彻底清醒之后用防备至极的目光盯着他,仿佛他是什么病毒似的,他彻底恼怒了,以至于说了刻薄的话,拂袖而去。她又偏偏那么傲气,明明可以借机敲诈一笔,要挟他做任何事,然而她没有,连一通电话一个短信也没有,难道她那么善忘?期间黄经理不断打电话来询问,他都让助理搪塞过去,只盼望能接到她的电话,那种渴望的心情时时刻刻煎熬着他。好几次拿起电话想要打给她,究竟拗不过自尊,只好放弃。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沉不住气了,终于还是拨通了她的电话。   她正和同事讨论某个客户的指导方案,同事拿白云川的例子赞她有耐性,她微微一笑,没有解释。看见他的号码,竟莫名有点胜利的欢喜,在这场僵持里,她似乎把耐性发挥到了极致。   他在电话里口气不好,单刀直入地问:“为什么不跟我要东西,那不是你的惯用伎俩吗?”   不想让同事知道他们的瓜葛,她起身朝安全通道走去,确定没人才说:“我不觉得自己是性 工作者,也请你不要把自己想得那么不堪,都是成年人,知道怎么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虽然我不流连床第之欢,但也知道什么是各取所需。既然那时候我们都快乐,现在何必计较那么多,就当做一夜 情好了,你们有钱人不都很擅长吗?”   不可理喻,正经女人最在乎的,到了她那里好似一文不值,在她口中,自己就只是个孤独时的床伴而已?这种说法,他万万不能接受。   天气渐渐热了,决明子花开得正盛,黄灿灿在太阳底下明亮耀眼。潇潇坐在白云川背后的沙发上,静静听着他和相亲对象交谈,不时看看表,反正结果早就知道,耗时间罢了。手机震动几下,原来是白云川。   ——知道你约了医生,先走吧,我能应付。   ——谢谢。   直奔医院,幸好探病时间还没过,爸爸静静躺在床上,安逸的样子就像是睡着了。潇潇拧了毛巾帮他擦脸,他操劳了一辈子,以前总劝他找个时间休息一下,好不容易能休息了,却又一睡不醒,真是物极必反。   小时候爸爸极宠她,整日让她骑在脖子上,给她买漂亮的玩具还有酸酸甜甜的糖葫芦。她从小体质弱,每次生病都要爸爸背着才能安然入睡,因而童年大半时光都在爸爸背上度过。因为生病,看起来要比同龄人娇小许多,爸爸担心她不好好吃饭弄坏身体,和她订协议,以后长不高全是她的责任,不能怪爸妈没给她吃喝。那时候她不过几岁,倔强地在纸张上按下手印,爸爸知道她是个心气高的孩子,自然不肯认输,于是每天强迫自己多吃一点东西,渐渐的身体越来越好。 第二十六章 犯规   现在她已经长大,偶尔看见那张协议书,都会忍不住在两枚红红的手印上抚摸。有时候会想,如果爸爸能醒过来,一定要和他比比谁更高一些,之前没在意过的事情,现在变得那么重要了。   医生的话说来说去还是那几句,可潇潇听得尤其认真,尽管病情丝毫没有进展,她也觉得保持原状已经很好。从某种程度来说,爸爸就是她的动力,不管工作多么不顺心,她都能咬牙坚持,就像小时候爸爸再苦再累也会对她笑一样。   每次看完爸爸,潇潇都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悠闲地开着车回家。又是黄昏的尾巴,奔忙的人总是喜欢此时此刻,晚餐和八点档的肥皂剧,然后关上电视就能安安稳稳地睡去。从医院到家的路,她走了很多次,可今天却好像碰上了鬼打墙,怎么都绕不出去,只不过几天没来,好几条道路不知道什么时候竖起了禁左标志,老老实实右转或者直行,绕着绕着离家越来越远。   天已经黑透了,还是没办法,无奈把车停在路边,想着要不要走路回去,却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四处张望,街对面席旻棠正从自己的车里下来,越过川流不息的马路,已经到了她面前。   “一个人站在马路边上看风景呢?”席旻棠看起来心情不错,潇潇也觉得好玩,仿佛一遇到车子的问题,他就会准点出现。席旻棠心有灵犀地看看她的车,问道:“不是又坏了吧?”   “没有,只是突然禁左,绕不出去了。”   “你平时肯定不关注新闻,几天来总有市民投诉道路禁左。”席旻棠陪她站在路边,她忽然释怀了,原来回不了家的不止她一个。席旻棠见她的车正好在停车线内,二话不说拉开她的车门,熄了火,拔出钥匙又锁上车门,把钥匙递给她。她不明所以,莫非席旻棠也建议她走路回家?席旻棠却说:“拿着,我送你回去。”   “怎么送?”   “当然是开车。”不由分说拉着她过了马路,硬把她塞进自己的车子里,又问了地址,交代她:“系上安全带,坐稳了,不管发生什么事,千万别慌。”   “你要干什么?”   “送你回家啊。”虽然席旻棠满脸是笑,可她预感似乎有什么出格的事情要发生,着实捏了一把汗。发动车子,又设置好导航,在前面路口掉头回来,潇潇眼见前面明晃晃的禁左标志,可席旻棠依旧没有并道的打算,她有点明白席旻棠的意思了,赶紧叫道:“别冲动。”   哪里还来得及,席旻棠瞅准空挡,握着方向盘来了个完美的左转弯,路口的监控摄像头亮起闪光灯,一道白光之后把他们违规的证据记录在案。他们在车流里成了异类,潇潇紧紧抓着把手,又害怕又刺激,兴奋到心跳加快,有种冲破世俗牢笼的狂喜。 第二十七章 没见过你这号人   接下来一切顺畅多了,席旻棠开着车子,状态很好,潇潇问:“你常干这事?”   “哪儿能啊,分不够扣,不过你表现挺好,我还以为你会惊叫连连,没想到那么淡定,好玩吗?”   潇潇有所领悟,这件事不单单是好玩而已,席旻棠面对的是罚款扣分的下场,她有点后悔今晚的相遇,无端端连累了他,再也笑不出来了。   “你怎么了?”   潇潇懊恼地说:“没见过你这号人,说好听点是仗义,说难听点就是鲁莽,要早知道横竖都是这结局,真后悔没自己犯规。”   席旻棠笑得很欢畅:“我也没见过你这号人,人家都抢好处,你抢罚受。说来也奇怪,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就跟那种人牵扯不清。”   “嗯?你说谁?”   “没事,我就是随口说说。”   潇潇觉得席旻棠的睿智之处在于他懂得适可而止,她明明知道他说的是林朔,可他对她装模作样的反应并未揪着不放,如果没有点道行,怕是做不到如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光是在不八卦这条上,潇潇已经十分佩服他的超脱了。   “停这里就好,巷子太窄,不好调头。”指挥席旻棠停好车,将感激的话又说了几遍,席旻棠探头看看那条所谓很窄的巷子,保持着笑容,没有揭穿她,她只不过是不想和他太亲近罢了。   下了车,她客气地说:“改天你有时间请你吃饭。”   “你做的吗?”   “如果不怕食物中毒,我没问题的。”   席旻棠很高兴地点点头:“那就更要尝尝了,你看我们一起被灯箱砸过,一起演过戏,今天还一起违反交规,要是不一起食物中毒就太遗憾了。”   似乎是被他过分强大的乐观所感染,潇潇不自觉笑起来,席旻棠的玩笑她很受用。   好心情一直保持到入睡,朦胧间听见手机响了,她惊醒,从床上爬起来,自从爸爸住院之后,她最害怕就是夜里接到电话,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也没看清号码,忙不迭问:“出事了吗?”   那边没有声音,她越发着急,心提到嗓子眼,通常沉默就代表有不能言语的伤痛,她努力调整着呼吸,眼泪酝酿在眼眶里,随时都有可能掉出来。   “是我。”冷冷的声音让她如赘冰窖,黑暗里仿佛还能看到他那晚充满欲 望的眼神,她不由打了个寒颤。林朔命令道:“开门。”随即挂了电话。   知道林朔此刻一定在门外,她不确定要是坚持不开门,他会不会发起狠来把门踢开,但有一个念头很明确,她并不想闹得人尽皆知。披上外套轻手轻脚走到门边,好像隔着门都能闻见他身上的烟草香味。只开了一小缝,还来不及细看他的表情,门就被他从外面大力推开,她向后退了几步,他得寸进尺地走过去,不知用了多少力气,她只觉得后背撞在墙上的瞬间痛到了骨头里。他双手撑着墙面,把她禁锢在只能和他对峙的空间里,他的吻狂风骤雨般落在她身上,外套被他扯落在地,她在仅有的范围内竭力躲藏,他忽然停止动作,冷笑起来,她受了惊吓,不敢轻举妄动。 第二十八章 装什么贞洁烈女   两人之间那么那么近,他的每一次呼吸都能让她从头到脚凉一遍。   片刻之后,他嘲讽地问:“不是说各取所需吗,我现在很需要,你还装什么贞洁烈女?”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在他脸上炸开,他仅仅只是被打得偏了偏头,马上又转过来死死盯着她,眼里全是愤怒的火焰。不甘受到侮辱,潇潇挺直腰板,口气强硬:“我说过自己不是性 工作者,没义务24小时待命,你如果要泻火,不好意思,找错人了。”   他从鼻子里不屑地哼出一声,继而说道:“不是我找错人,是你有了长期饭票吧。”怕她不能理解,又补了一句:“别否认,我都看见他送你回来了,怎么,才刚开始你就想洗白上岸?他很有钱吗?还是你看中了别的,千万别说什么他能给你幸福的鬼话。”提到席旻棠,连累他到这步田地,潇潇只觉得愧疚。   林朔步步紧逼,搡着她的肩膀:“做出这副心疼的样子是想给谁看?你有多幸福,让我看看啊!”他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他们之间出现了另一个男人,更可恨的是那个男人竟然还得到了她的同情。   她多想说自己心疼的不是席旻棠,而是他,面对着他,陌生极了,到底要伤到什么程度才能变成今天这样可怕。   “林朔,你错了,从头到尾都错了,我以为四年时间足够你想明白很多事情,可你却变本加厉。”深深呼吸,喉头打着颤,先前积攒的眼泪一点点回归眼眶,她说:“四年之后你还是错了,我是想要幸福,可不是幸福给你看。”   “撒谎!”林朔抓得她肩膀生疼,一字一句质问她:“你敢说这四年的形单影只不是在等我?”   “有些话你既然那么想听,那我就告诉你。”潇潇眨眨眼睛,把泪水生吞回去,用平缓的陈述句说:“我没有在等你,只是这四年,我没什么人可等。”   这无疑是对他的巨大打击,让他顿时没了戾气,垂着头颓然的立在那里。她不紧不慢地掰掉他的手掌,拉开门的刹那,心狠狠痛了一下。   “你走吧。”   忘了那晚他是怎么离开的,也记不清自己有没有流泪,只记得那晚她想通了一些事。以前总喜欢偷偷拿爸爸的复写纸玩,蓝蓝纸张还有淡淡刺鼻的味道,用力一摁就能把图文拓下来,她觉得很神奇,后来知道那叫做‘拷贝’,英文叫‘copy’,可哀伤的是,这世上很多事很多人都是独一份,错过就再也没有了,即便重逢,也早已不是那个他。   过去种种,浮上心头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那年五一,林朔早早计划了腾冲之行,出发的前一晚,潇潇激动得睡不着觉,她看过那么多言情小说和电影电视,最盼望的就是能像那些女主角一样,和爱人到风景如画的地方相伴终老,当林朔把火车票交给她的时候,她掐着自己的脸,反复几次才确定不是在做梦,而林朔看着她只是笑,笑得十分宠溺。 第二十九章 女娲造人的缺陷   五月正是湿地的花期,林朔牵着她走在木板铺就的小径上,脚边全是盛开的鸢尾花,一朵朵紫蓝色的花,像是成千上万翩翩起舞的蝴蝶,壮丽绝美。她多想采一朵悄悄收藏,可是看着身边的林朔,似乎又没必要了,鲜花始终会枯萎,只有林朔一直在她身边,如此才算长久。   回程的火车上,两人挤在过道上看列车时刻表,潇潇默默计算还有多久旅程就要结束,不舍到了极点。   林朔看出她的心思,安慰道:“只要你喜欢,去哪里都行,春天去罗平看油菜花,夏天去抚仙湖游泳,秋天去香格里拉骑马,冬天就去弥勒泡温泉,哪怕只是双休,我们都可以去。”他说得眉飞色舞,她忽然很感激身在云南,除了大海和沙漠,什么都有,足够她和林朔做一份长远计划。   火车在山间穿行,吊在山巅的夕阳把树影投射进来,光影交错间,潇潇对着时刻表痴痴地笑,车厢摇摇晃晃,仿佛只要再一下下,她的幸福甜蜜就能漫出来。林朔侧头欣赏她陶醉的样子,不由自主一点点挨近她,在她脸颊蜻蜓点水般亲了一口。   女娲造人最大的缺陷就是少了个恢复出厂设置键,要不,做人也不用这么辛苦。有部电影说,当你不能够再拥有,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记。她想,是因为越要忘记,就越是记得清楚。   几周后的早晨,潇潇才进公司就被黄经理叫走了,黄经理坐在办公桌后面翻看文件,见她进来表现出几分赏识,不仅好脾气的让她坐下,还吩咐秘书泡了自己私藏的普洱给她,她在受宠若惊之余着实诚惶诚恐。   “没想到你还挺有本事。”黄经理一开口,她已经凑到嘴边的茶杯只能又重新搁回茶几上,黄经理扬起手里的文件,她识相的起身过去拿,对于书面合同,她向来没什么领悟能力,黄经理让她直接看最后一页,她听话地翻过去,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表达情绪,那上面白纸黑字,林朔的签名赫然在册。   “干的不错,当初真应该把你弄去公关部。”   “经理,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她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林朔在被自己激怒之后还会签什么见鬼的合同。   “误会?”黄经理压低眉毛审视她的言行,“你和林总是不是……”   “没有!”潇潇恭恭敬敬放下文件,若无其事地说:“经理要是没什么吩咐,那我先去忙了。”   她只是搞不明白林朔接二连三的举动到底要干什么,禁不住心中的忐忑,打电话给林朔,他接得很快,面对她的疑问,也只是满不在乎地说:“我在帮你啊。”   “为什么?”   “那我说是商业决定,理解吗?”她还想说什么,他已经显得不耐烦了,“我很忙,就这样吧。”   电话传来阵阵忙音,她还握着不放,原来是自己太单纯,以为只要不主动招惹他就能相安无事,偏偏忘了他其实也有主动权。 第三十章 牵红线   周末难得不用加班,华湄邀她逛街,一问曾子宇也在边上,哪里好意思打扰人家新婚燕尔的小夫妻,随便找个借口推过去。把床单被罩洗了,拿到阳台上晒,快到中午,地上的影子渐渐小了,缩在脚下黑漆漆一团,她低头看着,悠闲地移动脚步,影子也跟着在地上滑来滑去,有趣极了。   “潇潇。”听见房东太太叫她,走到阳台边上,房东太太站在下面,兴许是昨晚麻将打到很晚,这会儿才穿着睡衣出来倒垃圾。她嫌弃垃圾桶边上都是苍蝇,隔好远就把垃圾袋扔出去,动作太大,肩上随意披着的外套差点掉下来,拍拍手上的灰,从外套口袋里摸出把瓜子娴熟地磕起来,瓜子壳吐得到处都是。她见潇潇站在阳台上便叫了一声,随即好奇地问:“前几天来那个是你男朋友?”   房东太太是四川人,和潇潇说话的时候大多操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了’和‘呢’总是分不清,‘男朋友’在她嘴里也变成了‘蓝朋友’,潇潇反应过来,无所谓地说:“不是,您想多了。”   房东太太又磕了几枚瓜子,吐干净壳之后颇有见地地说:“那天我们散场的时候正好看见他下楼,还自带司机,看起来很有派头的。”   “您不用做饭吗?”   听出潇潇的言外之意,房东太太没有继续八卦,闪身进了屋里。潇潇看看表,决定回家一趟。妈妈正好在吃饭,潇潇自己找了碗筷坐在旁边心不在焉地吃起来,妈妈打量她半天,疑惑道:“工作不顺心吗?”   “没有,挺好的。”继续低头吃饭,其实从没顺心过,可比起这个,她更怕妈妈说‘没事,回家吧,我养你’之类的话,明明已经很拮据了,她知道自己没有理由逃避责任。   晚间妈妈敲了敲潇潇的房门,拿了张照片让她过目,她瞧着上头还算过得去的男人,当下就明白了妈妈的意思。   果然妈妈慢吞吞地说:“这是你爸爸老朋友的儿子,比你大两岁,不过至今还没女朋友,前几天他家里问起你,想着你们年纪相当,就帮你留意下了。”妈妈端详她波澜不惊的样子,复又开口道,“大致情况我已经问过了,他前几年也是有单位的,只是效益不好,最近退出来,正找新工作。”见潇潇微微皱了皱眉头,妈妈赶紧说,“不过几个月前他家那片被纳入旧城改造范围,开发商补了两千万不说,还有四套商品房跟两个商铺,即便不工作,这些也是吃不完的。”   潇潇听到这里,已经明了对方的身世,说白了就是个‘拆二代’,借着城中村改造的东风,一夜之间成了暴发户,头脸倒是光鲜不少,可依旧难脱骨子里的庸俗。听妈妈的口气,他很可能下半辈子就靠补偿款过活,毫无建树。再看照片,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第三十一章 我是个俗人   “潇潇……”妈妈显得犹犹豫豫,“要不要见见?”   “是爸爸老朋友的儿子吗?”潇潇再确认一遍。妈妈点点头,潇潇没有再考虑,张口就说:“好,等我哪天腾出时间就去见。”说完朝妈妈莞尔一笑。这样的男人,她大可不必浪费精力,只是妈妈先前的一番话把道理说得很透彻,到底还是心疼她独自在社会里打拼,想找个人接下她肩头的担子,这种时候,照片上的人无疑是雪中送炭般的存在,尽管他可能并不出挑,也可能毫无情趣,甚至是乖张无礼,但只要能让她过得轻松些,其他大概能忽略不计了。再者,还是为了爸爸,‘拆二代’的顺利过关,也仅仅因为他有个能和爸爸挂上钩的理由。   回到自己租住的小屋已经是第二天下午,才进小巷子就听见几个主妇窃窃私语,对上自己眼光的时候还颇不好意思地别开了脸,等在楼下站定,也就明白她们的新话题所在了。房东太太从屋里出来,仰头指着楼上的阳台:“潇潇啊,你男朋友真体贴。”言语间悉是艳羡。   她没解释,径直上去了,阳台上树了把硕大的太阳伞,伞下还有两把藤制摇椅,看上去十足养老的配置。   “回来了?”摇椅上的林朔睁开眼睛,头也不回就知道是她,夕照斜斜地落在他脚边,气氛闲适。   “林总今天好心情,连我这一亩三分地也能入得了您的法眼。”潇潇说着躺在另一张摇椅上,闭起眼睛任由椅子晃得自己生出睡意。朦胧间想起前几天在小巴上看见的情侣,大学生模样,拥挤的车厢里坐在引擎盖上相依相偎,男生搂着娇小的女生,轻声细语地告诉她:“你知道为什么两只雪糕不是一个味儿吗?因为我的是伊利,你的是蒙牛。”女生撅着嘴非要尝一口,最后两人都笑了。潇潇有些感慨,只不过是一两块钱的雪糕都能尝出最幸福的味道,看似是个冷笑话,可事实上很多人连讲冷笑话的机会都没有。   “我什么样心情,你知道?”   “跟我有关系吗?”她听见旁边的椅子没有了声音,换了个安逸的姿势,“走的时候把这些带回去吧,免得哪天有人上来看见不好。”眼前顿时黑了一片,椅子也停下了,尽管闭着眼,她也能感受到此时林朔正扶着椅子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你是说那个姓席的?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就敢往家里带。”林朔面上是笑,话语间却带着隐隐的怒气。潇潇并不惊讶他对席旻棠的了解,只是觉得他的火气来的有些莫名其妙。于是张口回了一句:“我当初也不晓得你是什么人,你如今还不是堂而皇之在这里晒太阳。”   “什么意思?”林朔没想到她竟然那席旻棠来跟自己作比较。 第三十二章 你会不会更生气   潇潇明显感到林朔是愠怒的,睁开眼睛直视着他:“如果我说不是席旻棠,你会不会更生气?”果然,林朔的眼光微微跳动起来,潇潇心平气和地说,“你也知道我现在是做哪行的,实话跟你说,我指导过很多次相亲,可我的理论从没在自己身上实践过,不过眼前有个机会还不错,对方说白了是个拆二代,虽然没有工作,可好歹家境不错。”   话还没说完,林朔已经一把捏住了潇潇的下巴,嘴角全是冷笑:“你在乎房子车子还有别人的眼光吗?”   潇潇仰着头,不卑不亢:“我是俗人,你说的我都喜欢,可我也不想要吃软饭的男人。”   林朔会意,少了几分森冷,点点头,说道:“跟他比,好像姓席的的确不错。”既然如此,那种‘拆二代’她多见几个又何妨?他松开的手在潇潇下巴上轻轻抚摸一把,俯下身子在她柔软的嘴巴上轻吻一下,她没有反抗,也没有迎合,他却似乎很满意,起身之后甚至略有回味地舔舔嘴唇:“我不喜欢你今天唇膏的味道,上次那只草莓味的不错。”   提起那个撩人的夜晚,潇潇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僵在摇椅里不知所措,林朔走开两步,忽然停下,转过身似笑非笑,口气坚决地说:“那个姓席的,离他远点。”   她没问为什么,因为他总是有理由,总是能自圆其说,对此,她再了解不过。   接连几天,潇潇晚间吃过饭都到阳台上待一会儿,把阳台上的太阳伞收起,仰头就看见满天繁星,像儿歌里唱的那样,一闪一闪亮晶晶,这年头还能看见星星的城市可不多了。端了杯凉茶躺在摇椅上,知了已经叫了快一个月,空气里隐隐有夏天的味道,可人家说昆明是没有夏天的,她想也有道理,不管多大的太阳,终归是一雨即冬。   “看不出你还挺有情趣的嘛。”潇潇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手里的凉茶一晃神撒了半杯,看见是席旻棠,讶异之后赶忙擦起衣服上狼狈的茶渍。   “你怎么来了?”面对席旻棠的突然造访,她显然没有心理准备,不过还是保持了应有的和善。   “开车来的。”无疑又是个冷笑话。   “我是说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上次只让他送到巷口,于是潇潇疑惑了。   “鼻子底下就是路。”对于这个高深的玩笑,潇潇略略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嘴,也对,用嘴一问就知道了。   席旻棠走近她,端起桌上的半杯凉茶,二话没说一饮而尽,末了还露出个很解渴的样子,直夸她泡茶的手艺好,潇潇总是对他的恭维表现出浓浓的好感,玩笑说要不要再来一杯,而席旻棠也并没有拒绝。   相聚甚欢,潇潇甚至还跟席旻棠说了家里介绍的‘拆二代’,席旻棠的态度让她很不解,那天林朔的意思很明白,她见不见都没戏,仿佛也只有通过这种对比的方式才能凸显出他的举世无双。 第三十三章 不喜欢就别见   然而席旻棠只是中肯地说:“不喜欢就别见。”   “可是……”   席旻棠又端起她刚泡好的茶,袅袅白烟沿着玻璃杯口徐徐往上升腾,小口抿出些许清香,虽然不是什么好茶,但同样回味甘甜。他把茶杯搁在桌上,眼光盯着片片舒展的茶叶,极富腔调地说:“结婚不是喝茶,为了解渴,就算不合口味也能喝完,你是干这行的,相信比我清楚当中的道理。”   当然,席旻棠说的她都明白,只是爸爸的朋友不好辜负,于是席旻棠心有领悟,又说:“别拿你爸当借口,我不信你爸乐意看你委屈自己。再者,既然觉得他不合适,就别给彼此假希望,浪费时间。”   “是吗?”潇潇有些不太确定,但他说的似乎有几分道理。   席旻棠无比肯定的点点头,欲言又止,潇潇本着好奇之心非要他把话说全了,拗不过,席旻棠实话实说:“其实作为朋友,我是说如果,我如果能算得上你朋友的话,一万个不愿意你把婚姻当成投机倒把的活动,炒股输了撑死是倾家荡产,要是婚姻,你一个女孩子输得起吗?我见不得别人勉强自己。”   潇潇打了个激灵,席旻棠洞察世事的眼光果然凌厉,一眼就看出她输不起的个性,虽说有赌未必输,可也有话讲十赌九千,况且这次出千的还是自己,凭什么要求好结局?   “没有如果。”   席旻棠微微有些失望,潇潇继而说道:“我们本来就是朋友,不存在什么如果不如果,至于你的建议,我会好好考虑。”   “行。”席旻棠转换了玩笑的口气,掏出个信封递给潇潇。   “这是什么?”   “今天刚上交警队领的罚单,人家还附赠了照片,有图有真相。”席旻棠指着照片上的潇潇,绷着张脸,想叫又不敢叫,却在心底深处埋着一份热爱。调笑道:“瞧你那样儿,活像个走钢丝的冒险家。”   潇潇很喜欢这个定位,冒险没什么不好,至少证明心里的火还在烧。她捧着照片,视如珍宝,她还记得当时的雀跃,好像某些久违的激情被重拾了。抬头笑笑:“你这照片买的真贵。”   “喜欢就留着,千金难买心头好。”席旻棠轻松地舒口气,仰躺在摇椅上,静静听着知了欢歌。   席旻棠走后潇潇洗了个热水澡,放松极了,差点在浴缸里睡着,随便裹了条睡裙去阳台晾头发,撩起湿答答的发丝就看见神出鬼没的林朔站在摇椅边上,神情冷漠。   “大晚上过来看我这个保管员还称职吗?”   林朔配合地勾起一抹笑,挑着眉问:“看样子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   潇潇执着于自己的话题:“既然不放心待会儿带走吧。”   “他来过了?”   “干脆我帮你收拾吧。”说着伸手扶住椅背,却不想被林朔一把夺过,狠狠甩到一遍,顿时在铁栅栏上撞得叮当响。   “你要拿自己的东西出气我没意见,不过别在我这儿。”潇潇一是生气,一是受了惊吓,心跳难平。 第三十四章 不许别人染指   林朔欺身上前,指着刚被正法的摇椅冷笑着问:“席旻棠上来做什么?”   “不能是别人吗?”   “谁?拆二代?”林朔讥笑起来,“你当我是傻子吗?我还闻得出香水的牌子,不是我看不起人,拆二代根本没那个品味,就你的圈子而言,除了席旻棠,不做第二人想。”   “你很了解我吗?别再自以为是了!”潇潇仰着头,执拗地盯着林朔,林朔步步逼近,捏住她的下巴,她被迫退后,绊倒在身后的摇椅上,林朔干脆弯下身子,紧紧跟她贴在一起,埋首在她的颈窝,他深深吸了口气,沐浴后的香气蛊惑人心。   她的心跳不自觉加快了,满脑子都是那晚的欢愉情景,而就在她的意志渐渐瓦解之后,林朔把着扶手,居高临下俯视着她,余光扫过角落摔坏的摇椅,森冷地说:“我的东西,不许别人染指。”   直到他离开很久,她依旧躺在摇椅上,发梢滴落的水滑进脖颈,凉透了,瞥见那把摇椅,他的警告,更凉。   十分不确定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他让她深深感到恐惧,更可怕的是每次蹂躏完她的身心之后,都能让她猝不及防地想起那些努力葬在心底的旧事。   当年他们拘在图书馆一隅看书写报告,阳光倾泻在木质书桌上,照着字里行间的淡淡墨香,静到只听得见钢笔在纸页上行走的沙沙声。   潇潇尤其喜欢看林朔沉浸书海的样子,仿佛连他都打着精神食粮的标签,她总是拄着下巴偏头瞧他,阳光勾勒出他硬朗的眉骨,纤长的睫毛泛着太阳赋予的金黄高光,每颤动一下都令她心驰神往。   “看书。”林朔不动声色地提醒她,她仍旧贪婪地欣赏他的轮廓,然后在心中酝酿一个甜蜜的谎言。   “看,我的手指好奇怪呀!”她故意假装肌肉痉挛,飞快抖动手指,成功引起林朔的注意。她娇嗔道:“一定是写了太久的字,它抗议了。”   林朔轻轻捉住她的手,把着躁动不安的手指,覆上自己柔软的唇,手指被绵长的吻降服得很安分,一同被安抚的还有她那颗蠢蠢欲动的心。那一刻,林朔的眸子含着比阳光更暖的炽爱。   时至今日,过往的小甜蜜她都还记得。于是,强烈鲜明的对比之下,她越发惧怕和林朔的每一次交集。   她试图修补坏了的摇椅,也不知是他下手太重还是她太无能,总之摇椅最后依旧以药石罔效的姿态躺在原处,只是早上出门时它竟然蒸发了,究其原因,大概他夜里又回来过,对于厌弃的东西,他处理起来照旧干净利落。   自从成功拉到林朔入伙,黄经理对潇潇的态度好了许多,从起初的呼来喝去变得有几分另眼相待,甚至在部门大会上对她寄予厚望, 而同事们也开始用异样的眼光看待她,好像她有朝一日将会扶摇直上摇身变凤凰,言语间还透露出隐隐的巴结。 第三十五章 我想尝尝   事实上,她很想把黄经理目空一切颐指气使的样子当着他的面情景再现一次,也想把同事们背地里对她的议论和嘲笑搬到台面上畅谈一次,可是席旻棠总结了一句话:“我相信以你的教养做不出那种事。”很对,她骨子里寄生的是浓重的安分,而她谨慎维系的安分时常在夜里扎得她无法入眠,她讨厌自己懦弱至此。   又是绣球花开的时节,她喜欢亲手把种子埋进泥土里,然后浇透水,封上薄膜,静静等着一抹嫩绿破土而出。那时候的她是感动的,生的感动,遇见的感动,得偿所愿的感动。只不过这样的情绪,十次里面能实现两三次,因为她本身就不是个能伺弄花草的人,尽管家里在斗南还有一亩三分地。因而这次的花期来的让她无比兴奋,她极爱绣球花,不香不招摇,却团团簇簇得很热闹。   电话响的时候,她正一门心思扑在粉白的花朵上,听出是林朔也并未表现出抗拒,他极为平淡地通知她自己即将驾临,她淡淡唔了一声,挂电话之前鬼使神差地嘱咐道:“路过巷口药店帮我带盒阿司匹林。”口气平常得像是嘱咐马上要回家吃饭的丈夫。   不多时林朔就到了,同来的还有两个搬运工,林朔指挥他们把新摇椅搁在阳台上,给了小费打发他们去了。潇潇坐在窗边,尽收眼底却不发一言,手上依旧拿着剪刀侍弄绣球花,林朔走到窗外,将药放在窗台上,难得的关切:“病了?”   她低头把花枝末端剪成斜口,嘴角噙着淡淡的笑,从他的高度望下去,刘海刚好遮住了眼睑,露出如蝶翼般轻盈的长睫。   “帮我接点水。”她捧起天蓝色的大釉罐递给他,示意他阳台角落里有自来水管。他揪着釉罐的耳朵,灌了七分满,小心翼翼放到窗台上,隔着齐腰的墙壁,肆意欣赏她侍弄花草。   “有打火机吗?”   “有。”林朔一时之间不知怎么,有点手忙脚乱,摸遍了身上的口袋才找到打火机,明明每次都放在同一处,今天偏就搞忘了。   精致的打火机在她并不熟练的动作下打出一簇小火苗,慢慢凑近花枝末端刚被剪好的斜口,熏烤出淡淡青烟。   他觉得稀奇:“不会烧死吗?”   “我也不知道。”精心烧好每一枝花,倒了两片阿司匹林扔进水里,沉落之前冒起几个小小的气泡,眨眼就不见了,她把花仔细插进釉罐里,天蓝色的罐子搭配粉白的花簇,有种牛仔裤搭配白衬衫的利落。他双手拄着窗台,似是在研究这个新方法,她满意地笑笑:“听说这样能延长花期,也不知道行不行,试试。”   “你知道的还挺多。”   “电视上说的,还有个美食节目教做西湖醋鱼,后来我试了试,可能手艺不好,都不能吃。”她耸耸肩,在厨艺上她一直都无能为力。   不过就算如此也让林朔觉得惊喜:“你还会做饭?”   “不可思议吧,起初我也不信,之后就是真的不信了。”   林朔听着,饶有兴趣,脱口而出:“我想尝尝。” 第三十六章 昨日重现   她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浑身不自在,今天是怎么了?这不是她跟林朔的现状。显然,林朔也意识到此刻的反常,收起调侃的模样,直起身子,窗里窗外,相顾无言。   “我走了,以后别让不三不四的人再上来。”他双手插进裤兜,恢复如常脸色,好似刚才开玩笑的人根本不是他。   “你晚上有应酬吗?”   “嗯?”林朔怔了怔,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不露情绪地说:“客观上有。”   她会意地笑笑。   这个四年后的周六下午,两人出现在她家附近的超市,他推着购物车,她在货架间细心挑选,她也不懂自己为什么要挽留他,只知道刚才的言笑晏晏太过熟悉,想要回味久一点。   When I was young   I'd listen to the radio   Waitin' for my f**orite songs   When they played I'd sing along   It made me **ile.   ……   超市里响起卡朋特的歌声,一首《yesterday once more》潇潇早已烂熟于心。   事情要追溯到很久以前,秋风乍起的时候林朔正在打工,每个没课的日子都要外出工作十多个小时,他走时会打电话提醒她去上课,不能因为天凉就赖床,她每次都奉为圣旨,交往之后,她成了全班出勤率最高的学生,而她也愿意饿着肚子等他回到学校再一起吃晚饭。   她不理解林朔为什么要那么辛苦,可林朔却甘之如饴地说:“我还要挣大钱养活你呢!”换做其他任何时刻,她都会觉得说话的人好高骛远,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然而她当时只剩下感动,不管他说什么,她都相信,且深信不疑。   秋雨来的毫无先兆,昆明再次陷入排水欠妥的尴尬,林朔被堵在路上,打电话劝她先去吃饭,不要等了,越是这样,她越要忍着饿等他。终于,她等到了,可是学校食堂却打烊了,肚子虽然空空如也,然而看见林朔出现在校门口,她比吃了大餐还要高兴。   拽着他的胳膊问长问短,也跟他说今天学校里发生的新鲜事,说话间不知是谁的肚子咕咕抗议起来,两人相视一笑,他牵着她的手,踩着落叶和积水绕到学校后面的巷子,卖烧烤的人家在摊位上头挑起一盏昏黄的灯,伴着呛人的烟和火烧的滋滋声,引得人食指大动。   幸好雨停了,老板在露天地下支起桌椅,夜里没有多少行人,只有几个和他们一样的穷学生就着烤串频频举杯,兴许是年轻的力气无处发泄,碰杯的时候格外用力,溅起白色泡沫撒了一桌。   他夹起泛着香味的五花肉放进她的蘸料里,她嫌太肥,怒了努嘴,他只好佯怒命令她全部吃完,其实她在这一刻眼光不经意滑过他清瘦的身量,差点压制不住自己骤然泛起的心疼。   昆明无论是什么季节,外人只知道四季如春,却不知一雨即冬,更不了解极大的昼夜温差,夜风带着雨后特有泥土清香,穿过巷弄的时候似是有只无形的手,把着灯泡,在地面投下摇曳的光。   “好吃吗?”他的手掌下意识磨蹭起只着单衣的手臂,微微缩了缩脖子,眼球浮着几笔血丝,神情极为宠爱。 第三十七章 又重来   说实话,老板的手艺欠佳,难吃的要死,只因林朔又冷又饿,她很怕辜负他,便毫不犹豫地甜甜笑着:“好吃死了。”可能是她说谎的技术炉火纯青,他瞬时高兴得无以复加。   摊子上搁着台老式收音机,常年烟熏火燎,机身早已布满黄黑污垢,电台里放的就是这首《yesterday once more》,也是在那晚,她头一次晚归。   All my best memories   Come back clearly to me   Some can even make me cry.   Just like before   It's yesterday once more.   所有我最美好的回忆   清晰地浮现眼前   有些甚至让我泪流满面   就像从前一样   昔日又重来   歌声拉她回到当下,唱完最后一段,她也挑好了所有物品,他推着满满一车东西,唇角勾起浅笑。   经过房东太太门外,她正和刚来的几个牌搭子咬耳朵,彼此皆是会心一笑,房东太太对这桩突发事件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关注。   他玩笑道:“你的房东看起来很喜欢你。”   她摇头:“她是喜欢八卦。”   屋子本来没有厨房,房东太太为了出租时抬高价格,自己拉砖砌起矮墙做隔断,也就有了这个半开放式的厨房,潇潇搬进来之后又在矮墙上加了两边通透的柜子,用来存放碗碟和调料。   她像模像样系上围裙对着电脑百度菜谱,林朔挽起袖子立在水池边上认真洗菜。潺潺水声、鼠标点击声,楼下太太们的洗牌声,以及时不时飘上来的几句笑语,都在这个昏黄的傍晚融洽得宛如天衣。   促狭的空间没有给她多少发挥的余地,连转身都怕挤到对方,最终端上桌的除了几个家常菜,就是她口中极为失败的西湖醋鱼,两人在窗边的桌子坐下,窗台上是那瓶粉白绣球花,投影在桌上拉得很长。林朔放下袖子,拿着竹筷忽然不知道从哪里下手,潇潇夹了块鱼腩,细嗅之下酸味有些呛,他盯着她把鱼腩塞进嘴里,随即就皱起了眉头。   电视上说西湖醋鱼要切成公母两片,总共下七刀,开水焯熟,捞起装盘,再用醋、糖、料酒加水淀粉勾芡,芡汁淋在鱼身上,撒姜葱末提味,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定得用筷子把鱼眼挑出,谓之点睛。   完全按照电视上演示的步骤来做,最后依然跟想象相去甚远,她伸手要端盘子,他赶忙阻止。   “别吃了,太酸。”   他干脆把盘子挪到自己面前,驳回她的提议:“我先尝尝看。”   果然太酸,幸而回味还是甜的,他以前都没想过有朝一日能吃到她的手艺,心里某个地方渐渐放下冰冷的常态,又夹了一大块吃起来。   “不酸吗?”她狐疑地问,难道是自己味觉出了问题?   他没有答话,直接用行动证明,整顿饭基本是被他吃光的。饭后她在厨房里洗碗,隐隐听见他在阳台上打电话推掉晚上的安排,客观上有事不代表主观上也有,大约就是人最灵活的地方。   洗碗水都还没干,她便接到客户的电话,说是相亲对象擅自把时间更到明天,今晚必须要她陪同置办行头,她微微把余光投向林朔,他此时正背对着她。鉴于是老客户介绍来的,她权衡左右,答应了。 第三十八章 奇怪的缘分   “去哪里,我送你。”林朔听见她最后对着电话说了‘好’,在她下逐客令之前识趣地为彼此找了台阶。   她不敢弗了他的好意,他也言出必行把她送到地方,临下车前,她问:“那你呢,去哪儿?”话说出口才觉得不妥,赶紧解释,“我不是想打探你的隐私,你别误会。”   他没有自作多情,拉起手刹,说道:“反正也推掉应酬了,不如回家休息。”   她下了车,弓着身子诚恳地说:“谢谢,再见。”那句‘路上小心’犹豫间还来不及说出口,他已经飞快消失在车流里。   商场人头攒动,琳琅满目的商品足够人挑花眼,潇潇傻傻站在门口等,客户说路上堵车,可能要再等一会儿,潇潇站得双腿发直,决定自己先进去打个头阵,等她来了也能省下好些时间。   逛了将近一个小时,客户还不见踪影,却等来了瓢泼大雨,还是一样毫无预兆的疾风骤雨。   女人天生爱逛街爱购物,有人说女人幼年时要天真,青年时要活泼,中年时要端庄,晚年时要大气,一辈子要可爱,可这是个缺少前提的说法,先敬罗衣后敬人,如若没有好的头面,凭什么吸引别人来关注你的气质,任你性格多可爱,只要没有美丽的外表先声夺人,其他都是空谈。   在爱情中,亦是如此。以前看过一句话,谁敢说一见钟情跟外表无关?速食社会,相亲也讲求效率。很多男人不理解女人为什么要花大量时间金钱在扮装上,事实上,女人这样做除了想取悦男人,更重要的是取悦自己,只有我爱我,才能我爱你。潇潇很享受陪客户做造型购物的过程,女人总能在其中寻找到那个被忽略的自己,那个更美丽更自信的自己。   “喂,倪小姐,不好意思,我老板临时打电话叫我回去加班,真对不住。”   接到客户的电话,潇潇只有体谅,有趣的是她被叫来加班,结果叫她来的人也遭遇了同样的尴尬。   路过某家店的橱窗,这一季主打校园风,白衬衫搭配英伦格子短裙,再配上双肩背包,好像一下子就把人打回十七八岁的年纪。她忽然心生感慨,那些年真是单纯,真是可爱,校服衬衣的下摆一定要塞到裤子里,马尾上的蝴蝶结一定不能绑歪,帆布鞋一定要纤尘不染,寄信的时候一定不忘在信封背面写上‘谢谢邮递员叔叔阿姨’,可是现在,谁还写信?连手机都能发电子邮件了,却还舍不得扔掉那年的情书,更舍不得忘掉背着人偷偷看情书的雀跃悸动。   “想起你的年方十八了?”   听见席旻棠的声音,潇潇略微惊讶了,扭头见他也凑在玻璃橱窗前,顿生调侃之心,顺嘴把《霸王别姬》里的台词回了过去:“幸好没有师父剃了我的头发。”   “一个人逛商场吗?”   “不是,约了个客户,可惜被放鸽子了。”   席旻棠面露喜色:“我也是。”或许是出于默契,他狐疑道:“不会又是车子出问题了吧?”   潇潇不禁失笑:“车倒是还好,只是没开出来。”至今为止统共见过席旻棠五次,三次都多多少少能和车子扯上关系,真是奇怪的缘分。 第三十九章 为什么要回来   “正好,我送你。”   已经走到商场门口,猛然想起林朔冷冰冰的警告,不由放慢脚步。   “怎么了?”   “没事,没事,我还是打车回去吧,一来一回挺浪费你时间。”   席旻棠没有说话,他洞察世事自然能从她忧心忡忡故意避忌的神色看出端倪,也不说破,大方且释然地离去。   独自望着绵绵不断的雨丝,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的客户就是他?”   “你……你不是走了吗?”   林朔挑着眉毛,嘴角带着几分戏谑,潇潇脑袋一下子开始发蒙,久违的嘲弄表情,今天又见到了,他问:“很失望吗?”   他本来已经到家,一场雨让他开始惦念她是否带了雨伞,担心她会不会打不到车子,顾不得许多专门折返回来,没想到却见到了最不想见的一幕,此刻,所有温暖的想法都被雨水彻底浇湿,冷冰冰化作一滩。   潇潇知道不能跟他争论,无论说什么她都不占上风,只是觉得心寒,酝酿一下午,转眼不见了旧人。   不理会雨有多大,她迈步走出去,还未行下台阶就被林朔拉扯回原处,他施加在她手臂的力量让她眉头拧成川字。   “你干什么?外面在下大雨你不知道吗!”林朔暴怒,额上青筋突突跳动,呼吸变得很粗重,其实他最生气不是她见了席旻棠,而是当初他呵护备至的人现在那么糟蹋自己。   商场门口聚集了许多躲雨的人,她觉得这场戏演的不是时候。   “放开。”她有气无力,甚至都没有看他,在自己的诉求得不到回应之后,她也失去了风度,拼命甩着胳膊,想要挣脱林朔的牵制,声音尖锐:“放手!不要你管!你走就走吧,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出现在我面前?为什么要在我的生活里肆意来去?为什么要让我想起以前?为什么要让我有那些不该有的妄想?”   她以为自己足够坚强,却在高声质问中落下大颗大颗的眼泪,最后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连串的为什么铺天盖地而来,让他不知所措,眼光微微跳动,这恰恰也是他要问的,从曾子宇的婚礼上重逢开始,他的生活就失控了。   终于,她甩开他,小跑进雨里,面前正好停了辆出租车,管不得是别人拦下的,闷头坐进去,吩咐司机快开车,独自无声抹着眼泪。而他,还在人群里。   雨点敲打窗棂,粉白绣球花被打得七零八落,她小心把它护在怀里,清理掉落的花瓣,惋惜地叹了口气。梦里她只听见自己反复问那几个压在心头的问题,声音飘渺,好像问的不是林朔,而是她自己,只是到了梦醒,林朔没有答案,她也没有。   难得在清晨看见房东太太,印象里她不到中午是不会起床的。   “上班去呀?”   “嗯,今天好早啊。”   “雨天好睡觉,大家散的早。”房东太太掏出把瓜子,边磕边问:“跟男朋友吵架了?”   “您想多了,没有的事。”她不知道该怎么纠正房东太太的说法,想来也不怪人家,一个单身女人家里来了个男人,两人还买菜做饭晒太阳,任谁都会联想到那上面去。 第四十章 男人里的凤毛麟角   房东太太越发不解:“那怎么他一个人在车里坐了一夜?”   潇潇以为自己听错了,求证道:“您说什么?谁坐了一夜?”   “就是昨天来找你那个,你前脚刚回来,他后脚就到了,也不上去找你,在车里等了一夜,天亮才走的。”   房东太太后面说的什么她都听不见,脑海里全是林朔一个人闷在车里的情景,雨水顺着车窗一汩汩落到地上,伸手可及只有蔓延无边的黑暗。他该是怎样的心情?   那天之后,林朔好像蒸发了,没有电话,也没有去过她住的地方,关键是以前从没刻意想过,因而现在细想之下才会觉出几分不自然。她不晓得,是不是那天的话说得太彻底,然后林朔借坡下驴,顺着她的意思,就此不见。   期间,她被黄经理在会上表扬过一次,帮白云川盯了一次场,未果,又因此被黄经理数落几句。还跟华湄逛过两次街,听她念念婚后的琐事,多数时候都是华湄在讲,她边听边用吸管戳着鲜柠檬片,不时赞同地点点头。   有一次华湄提及曾子宇婚前认识的那些情妹妹,直恨得牙痒痒,还握着粉拳扬言要找人一个个做了她们。见华湄愤慨至此,她捂着嘴很不厚道地笑了,白云川那样衷情的男人已是凤毛麟角,的确不多见。   “你不帮我想想办法也就算了,居然还笑话我。”华湄气得两腮泛红,甚是可爱,潇潇劝她喝口水压压火气,她死活非要潇潇给她指点指点。   “我们这些局外人看个热闹还行,出谋划策就真露怯了。”见华湄柳眉倒竖,她赶忙补充道:“婚前我就开导过你,像曾子宇那种条件的男人,想要身边一干二净,傻子都知道不可能,他能定下心跟你结婚就已经是个奇迹了。反正你把着大老婆的位子,已然凌驾于那些情妹妹上头。”华湄听着,神态平和了不少,潇潇关切道:“这么说,你心里舒服点没?”   “好像是有点。”华湄稍释愤怒,“算了,你自己的问题都没解决,也不指望你。”   “我有什么好烦恼的,笑话。”   华湄不屑:“你就装吧,我都知道了。”   她警觉起来:“你知道什么?”   华湄三八地说:“从那晚你跟林朔身边的小妖精对掐我就看出来了,说破天你也没那么潇洒,我懂你。”   原来华湄说的是这辄事,她舒了口气,觉得好笑,人人各有处境,不到那份上,谁都没资格说感同身受。   “要是子宇敢对不起我,我一定比那些个小年轻还不让他好过。”华湄说着说着,又绕了回去。   潇潇好奇:“小年轻怎么了?”   华湄来了兴致,给潇潇普及起来:“前不久大学城出了件稀奇事儿,一男的冲进电大女生宿舍,劫持一女的,还逼她服下大量不明药物,最终警方介入才救出人质。原来这两人搞网恋,后来女的不想玩了,给了男的一笔分手费,哪里晓得那男的收了钱之后还来这么一出。只不过是男女朋友,又不是夫妻,分手就算了呗,大家好聚好散,非得惊天动地才锒铛收场,真不知道是什么逻辑,你说稀不稀奇?” 第四十一章 输比赢更不易   “你的意思是如果两人是夫妻,那不管闹多大都合适?”   华湄没有正面回答,却给出了这样的答案:“婚姻不是儿戏,若是连本子上的钢印都锁不住一个人的心,或许背水一战就是最后机会了。”   潇潇不知道华湄会不会走到那一步,照样难免深思一番,一个城市发生什么都不算稀奇,稀奇的是没人记录它们且从中得到教训。   又过了几天,潇潇已经确信林朔不会再出现了,她开始犹豫另一件事,要不要借此机会把他的号码删掉,望着手机上那串早已烂熟于心的数字,手指头逡巡了半天,终究没有下手。   一整天在客户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跑了大半个黑龙潭公园,见人家都是成双成对或一家老小出来春游,她却像个无间道似的玩跟踪,还要时不时跟客户打打暗号,平白辜负了好春光。   驱车回到楼下,刚熄了火,房东太太听见动静跑出来招呼她:“潇潇啊,快来!”   房东太太热情得让她浑身不舒服,她摆摆手借口说累,房东太太却不依不饶地过来拉她,半推半就之下,她已经身处鲜少踏足的领域。不过令她没有想到的是,除了巷弄里的牌搭子,林朔居然也端坐在牌局上。   看惯他的行事风格,所谓的出乎意料也就渐渐习以为常了,只是心中还是隐隐有些惊喜。他见她进来,并不十分刻意,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如此更加渲染出几分暧昧。   “潇潇啊,怎么那么晚才回来,害林先生在这里苦等。”显然,林朔成功打入房东太太的社交圈,房东太太都开始帮他兴师问罪了。   “没什么,忙而已。”   之后便不再说话,大家专心打牌,一屋子人也不知道赢了多少,个个喜笑颜开,反正他多的是钱,撒一点出来权当扶危济困了。他始终专注在牌桌上,间或用余光轻扫她的方向。谈笑间房东太太胡了好几把,直夸他牌品好,她应和几声,心中默默发笑。   “今晚手气真好,就是让林先生吃亏了哟!”房东太太圆滑地演出得了便宜还卖乖,而林朔更巧,落落大方地说:“四川的缺一门我还真不会打,你们不嫌我碍事就好。”   潇潇越听越想笑,她们怎么可能嫌他碍事,自动送上门的财主多来几次才好。他也演得不着痕迹,哪里是不会,明明是太精了,否则怎么知道谁需要哪张牌,喂出去哪张又胡几番,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输比赢更不易。   “潇潇,要不要打几圈?”房东太太头一次邀请她上牌桌,林朔也好似漫不经心地附和一句:“你怎么也不跟我说有位这么厉害的房东太太,要不要亲自领教一下?”口气亲昵,不禁让太太们相互打起了眼色。   “不了,累了一天,先上去了,大家尽兴。”她知道他今天不是专门来打牌的,要是把他的宝贵时间都浪费在牌桌上就太没眼力见了,对于这一局,还是得她来演敬谢不敏的角色。   没有征求他的意见就起身离开,几分钟后,他推开虚掩的房门,泰然自若地进来了。 第四十二章 没有那么无所谓   明知道他会上来,她还是假装不懂地问:“怎么不等转了手气再走?”   他轻哼一声:“小打小闹有什么意思,要玩就玩大的。”   “比如什么,各取所需吗?”   又是‘各取所需’这个词,上次为此差点打起来,她却还敢拿来开玩笑,因为她注意到楼下并不见他的座驾,也就是说他很可能有留宿的打算。   “你难道不想问问我去了哪里?”他没有发火,反而态度很好。   她这才仔细打量起他,好像是有点不同了,晒黑了不少,她识趣且近乎谄媚地问:“告诉我吧,好想知道呀!”   兴许是她的演技太拙劣,他脸色有些变了,但还是保持和缓地口气说:“我去了越南。”   她只是浅笑着哦了一声,他似乎生出种不被人重视的闲气,难道她真的如此漠不关心吗?于是他挑着眉毛说:“我去追女人了。”   “知道了。”依旧无甚关心。   他愈发不能淡定,从牙缝里挤出句话:“我追女人追到越南去了,从广西北海骑摩托艇,三四个小时就到了下龙湾。”一气呵成,言毕便用灼灼目光盯着她。   她心知他没一句真话,笑道:“挺浪漫的。”见他脸色越发难堪,她竟有几分莫名的欣喜,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她居然满不在乎道:“其实你不用跟我说。”   “哈,也对,你没必要知道这些。”他直接走到她床边,气定神闲地坐下了,伸手拍拍边上的位置,吩咐道:“过来。”   那种不容违抗的气势让她不自觉挪动脚步,他的笑带着邪魅,成功引得她坐在他身边。   猛地,他发狠似的把她压在身下,狂热的吻落在她唇上、脸颊和脖颈,久久之后才用手捏住她的下巴,逼她正视自己的眼睛,如野兽般冷冽带怒的眼睛。   她的眼中满是惊惶,既害怕又期待他会有进一步动作,然而他只是说:“尾款今天已经到了你公司账上。”她已经明了,凭公司的实力远远高攀不起林朔,他肯出手,无非还是因为她的关系。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她问:“要我做什么?”   “陪我去应酬。”   她不禁失笑,他的生活里从不缺女人,环肥燕瘦还怕挑花了眼,只要他想,便可常换常新,何必舍近求远来勉强她?   “我怕是不够格戴‘朔女郎’的头衔,你大可找些倾国倾城的。”   礼貌拒绝的戏码他看过很多,偏偏没有一次是在孤男寡女的场合。他微微点头表示赞同,似是在夸赞她的自知之明,怎料又说:“过得去即可,再说……”略略停顿,紧接着挑到了重点,“她们和我以物易物,并不欠我什么。”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她在这段关系里从来都处下风,根本不可能对等,又何来狡辩和要求的资格?就连他说跟‘朔女郎’之间拿美色换金钱的勾当,她都不能嗤之以鼻。   “好。”   寓意不明的笑不知何时成了他的专属表情。等他离去之后,她才有心思认真琢磨他说的话,追女人追到越南,或许会是真的,或许她也真的没有那么无所谓。 第四十三章 你们什么关系   公司。   黄经理打内线叫她进去,结果却只是饱含深意地宣布了她的工作安排。   “明天不用来上班了,给你十天假,好好珍惜。”   “经理,是不是我有哪里做的不好?”黄经理在公司向来有黄鼠狼的雅号,无端端给她十天假,定有蹊跷。   “别装了,林总亲自打电话过来关照过,十天带薪休假,就当派你去联络感情。”   她甚至都不知道要去哪里,不过看样子不会很轻松,因为黄经理俨然已经想入非非了。   “我猜你也应该知道了,明早八点,我来接你。”林朔的电话在她前脚踏出办公司时踩点打来,他略显调笑的告知她,“对了,如果怕我对你怎样,最好多带点厚衣服。”   “喂……”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只有忙音。   交接完工作,同事个个都羡慕她好命,黄经理平时连轮休都会打电话叫人回来加班,几十年难遇的火烧天竟然被她赶上了。   同事何荔看见工作表上有白云川的名字,皱着眉头。她赶忙说:“白云川那边我跟他沟通改期就好,你别管了。”何荔马上喜笑颜开,她才不想把白云川交给她们,怎么看都不妥当。   何荔又问:“那大观楼的活动呢?”   大观楼的活动就是林朔赞助的,当初拿到合同之后黄经理便大笔一挥点名要她接手。本来她不够资格,奈何黄经理老谋深算,一早看出林朔醉翁之意不在酒,办好了自然能套牢林朔这个金主,要是差强人意,砸在谁手里都不如砸在她手里强,至少能让林朔无话可说。   她惫懒地说:“还是我来吧。”   下班时在电梯里遇上妮娜,几天不见,妮娜光彩依旧。   “听说林总帮你请了假。”   “八卦都传到你们部门了?”   妮娜点点头:“黄经理的秘书可是公司里的CIA,没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经妮娜一说,她还真是低估了那个成天只知道逛淘宝涂指甲无所事事的小丫头,都说秘书是不可小觑的存在,厉害者连上司都礼让三分,原来小丫头在情报收集和传播方面功力炉火纯青,难怪后来居上成了黄经理的贴心小棉袄。   妮娜单刀直入:“你和林总是什么关系?”   “我说是老情人,你信吗?”   “就你?”妮娜像是听到了超级大笑话,上下打量一番,得出结论:“怎么可能!”   也不怪妮娜对她没信心,光是长相她就输了那些朔女郎不知道几条街,再讲讨男人欢心的能力,她好像从未及格过。不禁自嘲起来:“真真假假谁在乎呢?”   看样子是要出远门了,赶在探视时间结束之前去了趟医院,爸爸还是没有起色,医生和护士赞她孝顺,可是没有人知道,如果不是她,爸爸也不可能一躺就是四年。   特地打电话跟妈妈报备,撒谎说要出差,末了,妈妈吞吞吐吐地说:“几个月前有开发商来问花圃土地转让的事情,我没回复,最近又有人来问,是不同的公司,你看怎么办?” 第四十四章 会还给你   自从爸爸出事之后,家里大事小情妈妈都会征求她的意见,既然事关花圃,不得不小心,她谨慎交代:“妈,您先不要答应人家任何条件,等我回来再说。”心里不觉压了块大石头,花圃几乎是家里的一切,爸爸的医药费大半是靠花圃的收入,况且花圃承载了她从小到大的回忆,不管对方开出怎样优渥的条件,她都不会动心,她怕万一爸爸哪天醒来了,自己没法交代。然而她想不通,为什么一块花圃忽然成了炙手可热的宝地,几个月前就有的事情,为什么妈妈现在才说?   一切都是谜题。   翌日一早,潇潇拎着简单的行李,林朔倚在车边晒太阳,见她身上穿着的套装和高跟鞋,神情略显古怪。潇潇打量他的装扮,从头到脚全是休闲款,再看边上的越野车,困惑道:“不是说应酬吗,穿这身?”   林朔没有正面回答,反而出乎意料地自嘲起来:“怪我耍个性没说清楚。”说完低头不停在电话上敲啊敲,紧接着拉开车门,“上车。”   她极少穿得如此正式,自以为符合他的社交圈,哪里知道两人站在一起,终究是格格不入。   “你不耍个性不就好了,现在怎么办?”她半是埋怨半是玩笑,听话地上了车。   车子驶近市中心,林朔靠路边停车,等在边上的人开了车门,把潇潇迎下来,往店里走去,林朔慢悠悠也跟了进去。店员拿出准备好的衣服交给潇潇,她下意识回头看了看林朔,他好像全不在意, 正斜倚着收银台跟漂亮店员搭讪。   换好衣服,她对着镜子左看右看,一分钱一分货,合适的让她忘记了吊牌上的数字。林朔远远投来目光,大学时候她也是这样的打扮,清爽利落,一晃眼,好像时光又回去了。   店员问:“小姐,满意吗?”   还不待她作答,林朔已经刷完卡,边签字边说:“剪了吊牌,穿着走。”   重回车上,林朔似乎很满意,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直到出了昆明西收费站,潇潇才说:“衣服的钱回头会还给你,我看过了,不便宜。”   林朔踩下油门,码表上的指针渐渐向右偏,他不明白为什么她总是要在自己最得意的时候扫兴,为什么非得跟他分的清清楚楚,关键是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总是那么认真。   “我不知道你公司的福利是有多差,但你现在帮我做事,置装费可以报销。”他用公事公办的口吻断了她可笑的念头。   早上的太阳暖得出奇,然而车子里却不那么融洽。她偏头望着高速边上盛开的野花,忽然松了口:“谢谢你的衣服,很合身,真的……很合身……”心里酸酸的,衣服肯定是他交代选的,可能就是上车前的短讯吧。才穿上身她就泛起些许心酸的感觉了,尤其是那双鞋子,大小刚刚好,原来他都还记得,最可恨是嘴上却不愿承认,兴许随着年月积淀下来的除了回忆之外,还有半点不肯放低的骄傲。 第四十五章 我很惜命的   一路无话,过了恐龙谷服务区,潇潇看了指示牌,不可思议、宜惊宜喜: “我们要去……”   “去谈生意。”林朔波澜不惊地回答。   午饭之后,林朔问潇潇要不要午休,潇潇反而从他手里拿过钥匙,二话不说进了驾驶座,系好安全带之后,他还站在外面,双手插兜,想知道她要干什么。   她点着火,对着观望的林朔问道:“不上来吗?”   他趴着窗户:“还是我来吧。”   她摇摇头:“长途驾驶,万一你打盹儿怎么办?我很惜命的。”   他轻松一笑,爽快地上了车。见她操作娴熟,很是有趣,当年连玩碰碰车都会吓得缩在自己怀里,现在也有胆子开车上路了,有人说成长是环境使然,到底是什么际遇让她有所改变?曾经他也是满腹疑问想要寻求解答,而且想要答案并没有多困难,只是每次曾子宇和华湄看不过去想说话,他都有意避忌。于是,今天再面对她,除了知道她境况不如意之外,什么底细都不清楚。   “开慢点。”   她疑惑:“很快吗?”   “没有,你很迷糊,连灯箱都能砸到。”   “哪有,要不是你……”   “我什么?”他好整以暇的把手搭在窗户上。   她否认:“没什么,没什么。”她不认为让他知道自己是因为接到他的电话才慌神出事会是件明智的事情。   因为开的慢,中途又休息了几次,黄昏时候才到丽江。林朔打了通电话,很快就有人来接他们,还直接带去了那人家里,这让潇潇心里七上八下,通常生意是不会谈到家里去的。   “兄弟,知道你要来,我一早就把行程都规划好了。”这家主人是个壮实的汉子,潇潇估摸着大概三十多,样子看上去很有江湖味道。汉子见了林朔十分亲切,目光中似乎还有几分感激。   “这位是?”汉子注意到潇潇,问话的一瞬其实已经在心里给潇潇打了标签。   林朔只是马虎地说:“倪潇潇。”   汉子心领神会:“叫我焓哥就行,我们摩梭话里‘太阳’的意思。”人如其名,焓哥果真像太阳般热情,随即朝里面招呼一声,形貌昳丽的女子从厨房出来,长长的黑发在脑后随便绾了个髻,古银簪子上的流苏吊坠随着脚步不停摇晃。潇潇看傻了眼,清水芙蓉的佳人大概就是说她吧。   焓哥搂着女人的肩膀介绍:“瑛,我老婆。”铁汉柔情。   瑛用蹩脚的中文跟他们问好,羞涩的红晕立时爬上脸颊。   “不好意思,我老婆是越南人,中文还不是很好。”焓哥憨憨一笑,他的解释让潇潇顿时明白了很多事情,不由望向林朔,原来他早有打算,真的就只是出于生意的考量罢了。   席间潇潇很有口福,不仅尝了瑛拿手的越南菜,还有焓哥本民族的特色坨坨肉,一坨就能装一碗,跟主人一样实在。焓哥非常好客,拿出自己珍藏的摩梭走婚酒,和林朔推杯换盏。 第四十六章 藏有玄机   焓哥倒了杯酒给潇潇,却被林朔挡下了:“她酒量浅。”焓哥又暧昧地瞧瞧两人,自己把酒喝了。   她的酒量他见识过,一杯半杯基本同喝水差不多,可他看得出她其实不喜欢喝酒,若不是情非得已,她大概是不会碰的。   “吃菜吃菜,我老婆为了今天这顿把看家本事都拿出来了,平时可不这样。”焓哥给他们布菜,潇潇很羡慕,从头到尾,焓哥总是亲昵的称呼瑛为‘我老婆’,比起那些对着老婆窝里横的男人,好的实在太多太多。   潇潇打趣道:“怕是焓哥舍不得让大嫂操劳吧。”   焓哥豪气爽朗一笑:“妹子这话中听,冲这个我自饮一杯。”才端起杯子,瑛就嗔怪起来,叫他少喝点,他便更高兴了,羡煞旁人。   “他就是这样的人,高兴起来什么都忘了。”瑛的中文很生涩,某些字眼很费思量,潇潇犹豫再三,还是开口说了一句,焓哥和瑛马上瞪大眼睛望着她,只有林朔自顾自悠闲地把玩着杯子。   “你会说越南话?”焓哥惊讶不已,“连我都不会!”   这回换潇潇惊讶了,连语言都不通还能如此相爱,着实不简单。以前看《真爱至上》里的美国男作家和葡萄牙女佣在鸡同鸭间摩擦出跨越国界文化的爱,还以为是编剧骗人,现在不得不承认它真的可能发生。   “四年没说过,以为丢了,幸好丢的不彻底。”她在大学修的是小语种,只是后来当了相亲指导师,专业没了用武之地,刚才要不是见瑛那么艰难,大概她打死都没勇气再开口献丑。不过看瑛的样子,她说的好像还不错,至少一句‘你说越南话就行’瑛还是听懂了。   焓哥又惊又喜,端着酒杯和潇潇的饮料碰一个,激动地说:“我还以为没办法交流,那我老婆这几天岂不是要闷死,敬你敬你。”   潇潇喝了两口,余光从林朔浅笑的脸上扫过,对焓哥剖白:“你该谢的是他。”她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为什么要找自己了,专业不能浪费,何况她还欠着他。   焓哥大而化之:“都一样,一样,之前要不是林朔,得了得了,感谢的话说多了反而轻贱。”于是又豪气地敬了林朔一杯。   晚饭后焓哥亲自把两人送到大研古城里预定的客栈,潇潇看着房卡,只觉尴尬。   精明的焓哥一拍脑门:“怪我大意,以为……,算了,再开一间房。”   潇潇松口气,好在还有空房,否则真不知道这一夜要怎么过。安顿好行李,从窗户望出去就是客栈古色古香的园艺,刚才一路进来,已经大致领略了古城的风土人情,看看表,时间还不晚。   敲门声传来,林朔在门外问:“出去走走?” 第四十六章 我没什么愿望   丽江的夜晚透着凉意,她总算明白为何他交代多带厚衣服。酒吧街刚把场子炒热,灯红酒绿,扮相夸张的歌手正敲打着羊皮鼓放浪形骸唱起歌。大水车搅起水花,旁边木架长廊边上挤了不少人,架子上满满当当全是许愿用的铃铛,小木牌记录下每个人的心事。   “先生小姐,写个姻缘牌吧。”   老板热切推销,林朔并不表态,潇潇率先摇头拒绝,看似登对,不代表真的是一对。老板不屈不挠:“不求姻缘也可以求其他哟。”潇潇还是摇头:“我没什么愿望。”她对许愿并不热衷,否则刚才看见满河道的莲花灯就该双手合十了。   “你真的没有愿望?”林朔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情绪,那个充满幻想的倪潇潇去了哪里?   她只是指着满架子的许愿牌,笑问:“你相信他们的愿望都实现了吗?”   他不置可否,只不过是心理安慰,谁要是指望它们的魔力,就是真的犯傻了。   “回去吧,我累了。”她没有等他,自己先离开了。   客栈屋檐下的灯笼把红光投进屋里,令人兴奋的颜色像极了某个旧时的夜晚。   作为林朔的女朋友,她时常感到无比骄傲,他过生日那天,她精心准备了礼物,知道他喜欢打篮球,专门央求蛋糕店的师傅做了个篮球形状的蛋糕,当她端着插满蜡烛的蛋糕出现在他面前,他心里好像有一束小火苗隐隐跳动。   她问:“你爱我吗?”期待雀跃。   他答:“嗯。”云淡风轻。   他温柔地吻了她,那是她的初吻,轻轻一下便在她心里倒海翻江,兴奋的程度如果非要用颜色来比喻,那只能是红。   趁他闭上眼睛许愿的时候她也偷偷在心里希冀一生一世,然后一起吹灭蜡烛。从小妈妈就教育她做人不能太贪心,要不会遭报应,她确实记得很牢,可是她在二十多年里唯一贪心过一次,最终还是什么都没留住,反而先遭了贪心的报应。   焓哥和瑛一大早便等在客栈,焓哥还夸张地带了自家锅庄打的酥油茶给他们佐餐,瑛知道潇潇会说越南话之后,待她更多了几分亲切。游玩古城,焓哥是当仁不让的导游,一路领着他们去了四方街,还怂恿他们跟纳西族围成圈子打跳,潇潇甚至穿上纳西族姑娘披星戴月的服饰过了把瘾。   木府门外伫立的石牌坊很是威严,焓哥指着牌坊上‘天雨流芳’(纳西话音译)四个字自豪地说:“当时木府主人木增崇尚汉文化,亲手写下这四个字,寓意‘去读书吧’,想通过文治来振兴丽江……”说起丽江辉煌的过去,焓哥总是滔滔不绝。   走着走着竟然真的看见了《一米阳光》里的阿厦丽驼铃店,潇潇抑制不住欢喜,记得电视剧播出的时候自己还很小,没怎么看明白,只是对丽江的美景深深向往,后来看了原著,这间小小的驼铃店就好像蒙上了神秘的光彩,终于亲自踏足,说不出的激动。 第四十七章 特别的是故事   店里挂着各式各样的驼铃,墙上还有老板跟演员的合影,一张张都在诉说这个发生在丽江的感人故事,至于它的真实性,谁在乎呢?   潇潇一眼相中只驼铃,也没讲价就买下了,宝贝似的放进包包里,吃饭时候还忍不住拿出来左看右看。林朔瞧她视如珍宝的样子,嘴角不禁勾起若有似无的笑。   鉴于瑛磕磕巴巴的中国话,潇潇全程都用越南话跟她交流,瑛问她:“驼铃很特别吗?”   她笑:“特别的是故事。”   焓哥失落地打岔:“自从妹子你来了之后,我都快被我老婆打进冷宫了。”   “就你那劲头,大嫂哪里敢不要你?”林朔打趣他,眼风掠过潇潇,玩笑说:“总之没人跟你抢老婆。”   “承你吉言。”焓哥转而吩咐服务员快些上菜,潇潇从这段对话里听出些端倪,小心的向瑛打探起来,没想到瑛的口风很紧,怎么都撬不开,只好作罢。   继续在古城游荡,无意间竟让潇潇找到一家有意思的店。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文化,对于纳西人而言,东巴纸是最好的载体,这家店出售的全是东巴纸品,粗糙的纹理配合土黄的颜色,好像每张纸都是一棵树的生命在延续。门口还有不少游客动手体验做东巴纸的过程,捣碎发酵的纸浆摊在模具上面,一点点在清水里铺出纸张的形状,妙趣横生。   选了几个东巴纸做的灯笼,想着日后回去送给同事做人情,焓哥却由衷建议道:“挑张东巴纸让老人家给你写几个字。”   焓哥的话想必是有道理的,她依言照做,身穿传统服饰的白须老人捏起毛笔在纸张上挥洒自如,焓哥解释说:“这是东巴文,象形文字的一种。”   “不好意思,我不太懂写的是什么。”   老人家指着牛羊图形组成的文字,虔诚无比地说:“吉祥如意。”   “谢谢。”她双手接过纸张,亦是虔诚。   晚间她坐在床上想了很久,终于敲开了林朔的房门,一整天两人没有刻意找话说,然而她总能感觉到林朔的目光始终在自己身上,那么炙热。   “这个送给你,虽然不值几个钱。”   林朔低下头,她手里的正是那只驼铃,他很讶异:“为什么?”   “叮叮当当很好听啊。”她说完便要回去,其实她有自己的理由,据说每只驼铃都有自己独特的响声,以前行走于沙漠的人会根据驼铃的音调来辨识驼队的主人,不过这必须很熟悉驼铃的声音,就好似她曾经很熟悉很熟悉林朔一样。   她的背影在他眼中显得那么单薄,手里紧紧攥着驼铃的红绳,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张口呼唤她:“潇潇!”   “嗯?”她转身,还没看清楚就被他冲过来一把抱在怀里,驼铃发出悦耳的欢歌,她的心也跳得极快,他低下头紧贴着她的耳朵,思忖良久,呵气似的说道:“谢谢……”酥**痒挠得她心里慌里慌张,如梦似幻的感觉在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袭来,惊扰得她手忙脚乱。 第四十八章 玉龙第三国   第二天在焓哥的安排下,潇潇终于得见玉龙雪山的真容,搭索道上山,山巅皑皑白雪终年不化,圣洁美丽。林朔把租来的棉衣递给潇潇,两人一前一后行走的雪地里,作为云南人,尤其生活在四季如春的昆明,二十几年里潇潇只见过三场小雪,头一回见到厚厚的雪原,光是听着脚踩积雪的沙沙声都会让她莫名激动。   积雪被游人反复踩踏,有的地方开始融化,潇潇小心翼翼走在雪上,不小心还是打滑,以为摔倒是必然的,却在将倒未倒之时被林朔一把搀扶住,她抬脸无奈笑笑,大团大团白气从鼻腔里呼出来,小声说:“谢谢。”   林朔没有说话,不声不响的牵起潇潇的手,顺势塞进自己大衣口袋,紧紧十指相扣。   “看下面。”焓哥回过头来,明明看见俩人手牵着手也假装没看见,林朔也干脆就此抓着不放,潇潇只好装作不为所动。   焓哥指着下面茂密的树林说道:“那里全是云杉树,名字也叫云杉坪。‘玉龙第三国’是纳西族古老的传说,是东巴爱情守护神。相传当人们相爱得不到成全的时候,可以用自己的生命换取一个生存空间、一个理想的国度。而云杉坪就是传说中进入这个国度的窗口。 如果年轻的男女在玉龙雪山脚下的云杉坪殉情的话,他们的灵魂就会进入‘玉龙第三国’,得到永生的幸福。”   听到这里,潇潇被林朔握住的手掌不禁慢慢收紧,她无法将雪山脚下生机盎然的森林同这么一个浪漫又凄美的传说相联系,可是传说就是传说,人们一旦无法真正了解一件事物,就会自以为是的给它编排各种传说,并且吆喝大家都盲目相信,也因为无从考证,所以不辨真假。   下了雪山,终于能挣脱林朔的束缚,她感觉如释重负,尤其看到蓝月谷的一汪湛蓝清泉之后,还以为自己乾坤挪移去了九寨沟。整个湖呈半月状,有着不可思议的蓝,像是谁不小心把颜料打翻进了湖里,一头头牦牛在湖里饮水嬉戏,一切美得极其不真实。   旁边有导游带着大批游客站在湖边仰望玉龙雪山,间或动情地讲着关于它的传说。   玉龙雪山中年云雾缭绕,即使在最晴朗的天气阳光也很难穿透云层照到山脚,传说每年秋分是日月交合同辉同映的日子,神灵会在那天赐予人间最完美的爱情阳光。如果那天玉龙雪山云开雾散,神奇的阳光就会铺满整个山谷,每个被阳光抚摩到的人都能得到最美最圣洁的爱情。   但是,善妒的山神在那天从来不开放自己的胸怀,总是有雾有雨,所以世上很难有完美的爱情。 第四十九章 一米阳光   虽然秋分这天的阳光无法穿过云层,但是在玉龙和哈巴雪山交界最陡峭的岩壁有一处山洞,据说山洞里居住的是殉情而死的风之女,她痛恨山神刁难人世间的男女,所以她会在秋分的正午时分,趁山神打盹儿的时候,偷偷将万丈爱情阳光剪下最绚丽的一米藏于山洞之中,山神醒来后很快就会发觉,所以就去追回那一米阳光,所以这一米阳光只能在人间停留一个盹儿的功夫便会消失,如果有情侣可以沐浴到这短暂而可贵的阳光,就可以得到永久的爱情。   据说,在丽江的玉龙雪山顶上,一米长的阳光照在上面的场面非常宁静,非常壮美。   至此,潇潇终于明白了所谓的‘一米阳光’到底是什么,或许它并不是一个可以碰触的真实存在的事物,然而只要心中充满希望和期待,那最绚丽的一米阳光终究会照耀在心上。可也正因为可遇不可求,那仅有一米的阳光兴许在时空里的某个瞬间就悄然溜走了,从此不见踪迹。   此时,她身边立着的恰恰就是那一米从生命里消失的阳光。   “传说几分真几分假谁知道呢,不用那么怅然。”惊觉是瑛在说话,另一个语种迅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潇潇马上收起自己不小心败露的心情。   瑛神情温柔,像极了眼前的湖水,她说:“起初我也以为这辈子跟阿焓死都不可能在一起,不过现在,我们很好。”   “你说什么?”   “一年前我到这边旅行认识了阿焓,他老实热情,我们几乎是第一眼就认定了彼此,我离开的前一晚,他说会上我家跟我爸妈说他有多爱他们的女儿。可是,回家之后我跟爸妈才提了几句,他们就很反对我们交往,还切断了我们的联系,逼不得已,我想尽办法逃出家门,奔着阿焓来了。虽然我们语言不通,但是我能从他的眼睛知道他有多需要我。”事情峰回路转,瑛的表情变得沉重,“谁知道好日子刚刚开始,我家里人也追了过来,趁着阿焓不在家强行把我带走,辗转到了红河,再从广西走水路回越南,阿焓发现之后一路尾随,我前脚才回家,他后脚就跟到了。”瑛的眼睛里放出光芒,“后来,就是你现在看到的,我们很幸福。”   又是一段好故事,潇潇不知道焓哥最终是用什么办法打动瑛的家里人,不过事实正像瑛所说,他们现在很美满。   似乎想到了什么,瑛忽然说:“事实上我们能有今天,必须要感谢林朔,没有他的话,阿焓根本不可能轻易把我带回来,所以现在阿焓把林朔看成最好的兄弟,用你们中国人的话说就是过命的交情。”   瑛的嘴唇还在动,而潇潇的目光已经完全黏在不远处的林朔身上,原来他没有骗她,没有开玩笑,他的的确确是追女人追到了越南,那个女人就是瑛。 第五十章 你却不是其中一个   她的心情顿时变得很复杂,不知道该怎么梳理,为什么她都可以放下,可以无视他的真假,他却又坦诚相对了?她宁愿他从来不曾把她当做说真话的对象,这样她便可以心安理得永远伪装下去。着眼当下,她似乎做不到了。   四方街倾尽最后一抹夕阳,打跳的篝火徐徐跳动,从山上下来,潇潇的心情很复杂。瑛挽着焓哥的胳膊走在前面,羡煞旁人。游人如织,来来回回把林朔跟潇潇挤得越来越近,有好几次潇潇的肩膀都撞在林朔的胸膛上,他下意识伸手扶扶她,而她总是很刻意地闪避,间或一声声说着谢谢。   次数一多林朔有点烦躁,扬起一边嘴角好奇问:“你都避开了,为什么还要谢我?”   潇潇起了急智:“谢谢你肯带我出来谈生意,虽然我还没见你们谈过。”   两句话有异曲同工之处,都有挂羊头卖狗肉的嫌疑。两人会意地点点头,相视一笑,各怀心事。   “你去越南的事情为什么不解释?”终究还是憋不住,潇潇很想知道林朔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难道真像自己怀疑的那样只为了激起她的妒忌?   林朔反问:“那你跟席旻棠的事情为什么也不解释?”   一语中的,或许从某种程度上讲,他们所思所想都是一样的,说什么没必要解释只不过是装酷,本质上并没有表面那么坦荡。   二比二的局势让潇潇看清林朔果真不简单,懂得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她从来都不是他的对手,然而她也不差,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她神情轻松:“很好,现在扯平了。”   “聪明,互送台阶总比咄咄相逼要好。”   “过奖了,我可没那么聪明,不懂怎么给人送台阶,不过好在你自己会找台阶下。”   林朔愣了愣,心里很是高兴,见惯了毕恭毕敬的人,反而这种不买账专挑刺的很是难得,甚至是可贵,更何况他心里待潇潇从来都与别人不同。   不知不觉到了没什么人气的小巷子,潇潇这才发现焓哥和瑛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人影,找寻间正好看见门户大开的庭院,典型的丽江纳西建筑,唯一不同其他的亮点就是装饰风格,看起来像是喜堂。潇潇禁不住诱惑抬脚进去,屋檐底下挂着红绸,檐角的驼铃在风里摇曳,撞击出好听的声音,像是某种咒语,让人不得不驻足流连。抬头一看,天井被横竖交错的红绸遮掩住,从缝隙间还能看到落日的余晖,远处飘来隐隐约约的东巴古乐,一时之间什么都已经做足了,不自觉嘴角上扬。   林朔双手抱胸,眼睛里全是潇潇叹为观止的表情,红绸的颜色映在她脸上,浪漫热情。他陶醉在这一刻,像是欣赏一幅画,在心里暗暗给忽远忽近的音乐配了最适合的场景。   “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笑,现在少见了。”   潇潇被林朔略显感慨的话语所打扰,皮笑肉不笑地说:“是你很少见到我的缘故。”   “我只是觉得可惜。”   显然,林朔的话让潇潇一头雾水之余还生出些许心酸,鬼使神差地问:“让我开心的人那么多,你为什么不是其中一个?” 第五十一章 心中的日月   她的眼睛泛着光,她多么想知道答案,可是他却只是呆呆愣在那里,哑口无言,心里乱糟糟的,双唇紧紧绷着,他忽然很害怕潇潇这幅模样,可怜到让他心疼不已。   “算了。”她无望地遥遥头,不过就是心中一闪而过的执念,没必要非得找出答案,万一答案更伤人,她岂不是无地自容。   “潇潇!”他张口叫住她,飞快走到她身边,近乎迫不及待,在电光火石间吻住毫无准备的她,仿佛非做不可,完全排除在理智之外。   他吻的很认真,几乎倾注了所有的感情,而她睁大眼睛惊慌地望着他,眼眶里渐渐渗出水滴,濡湿睫毛,眨眼间顺着脸颊滑落在两人纠缠的舌头上,咸咸的,涩涩的。   异样的味道在味蕾上蔓延,两人俱是一震,他终于感受到了她的悲伤,停下正在做的事情,担忧地看着她,她胡乱抹了眼泪,竭力装作无所谓,然而眼底那丝凄凉还是出卖了她。   “嘿,我去买个东西回身就不见你们了!”焓哥的咋咋呼呼从外面进来,瑛看出两人神情不对马上拽了拽他的袖子,急刹车收住话头,改口说:“回去吧回去吧,夜里凉。”   在丽江又逗留了两天,从那一吻之后,两人的关系变得有点微妙,近了怕伤心,远了怕寂寞,她总在夜里抱着双膝坐在床上一遍遍回想过去,中间四年的空白在今天重新续上,却又不知道该走向何方,傍徨无助,既害怕又期待。   “放心,那件事情包在我身上。”临别时焓哥总算说了几句有关交易的事情,林朔胸有成竹欣然接受,当初帮他追回瑛,一方面是出于借机打开生意局面,另一方面是真的很惊讶世上还有如此不离不弃的感情,最后竟是收获了一段非比寻常的故事和一份至真至诚的交情,从经济学的角度上讲,产出远远超过了投入。   “现在去哪里,回去吗?”   他说:“你睡一觉,醒来就到了。”   “好。”她听话的闭上眼睛,送给他的驼铃挂在后视镜上,叮叮当当像是催眠曲,大家心照不宣。   再睁开眼,她惊诧不已,难以置信拉开车门走下去,连空气都不一样,沁人心脾的青草芳香,还有风里肆意翻飞的经幡,高高立起的青稞架,尽管出发时她就隐隐觉得目的地是这里,尽管后来渐渐打消了滑稽的想法,可是此时,她的确无比真实的置身在香格里拉。   “啊……”她激动得放声大叫,在城市里永远是低头行走,害怕看不清前路,害怕跌倒,在这里什么都能被包容,都变得开阔。   手忽然被他握住,她心跳得厉害,偏头瞧他,而他仰头眯着眼看天。   在藏语里香格里拉意为‘心中的日月’,是最美好圣洁的所在,在这里,甚至连最污浊的灵魂都能得到净化。   当晚投宿在藏民家里,主人家很好客,原生态的食物让他们大快朵颐,青稞酒加上祝酒歌,一团祥和。哪怕他们的祝酒歌一句都听不懂,林朔照旧豪气地干了几杯青稞酒,连潇潇都好心情地抿了几口,脸色泛着潮红,明眸如星。 第五十二章 追忆什么   朦胧醉意之下甚是好眠,旅途中这是睡的最踏实的一晚,醒来正是曈昽之时。晨雾笼罩之下的香格里拉像是戴着面纱的女子,神秘而美丽。有小布达拉宫之称松赞林寺巍峨雄伟,金顶反射着一缕阳光,晃得人不敢直视。寺庙依山而建层层叠叠,殿内焚起酥油灯,香火青烟熏着藏传佛教的壁画,僧人打坐念经摇晃起转经筒,肃穆虔诚。   对于潇潇这样没什么信仰的人而且其实更愿意一睹自然风光,虽然当初说好的徒步旅行演变成今天的自驾游,兴趣依旧不减当年。于是,当林朔提出骑马的建议之后,她想都没想就附和了。   从香格里拉县城出发,八公里外就是纳帕海,当地人也叫它伊拉草原,正值最美的季节,原上绿草如茵,琼花瑶草尽态极妍,要不是看见石卡、叶卡、辛苦雅拉三大雪山伫立在草原西面,还以为面前的是塞北风光。牦牛和马群在湖边饮水,湖水倒映天空,蓝得惊心动魄。草原就像胸怀宽广的汉子,湖泊宛如温柔秀美的女人,从远古到如今,相偎相依。   她不会问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有些话憋在心里或许难受,可一旦问出口就显得愚蠢至极,她只要好好享受,时易世变,她不知道他们最终会走到哪里,关于他,很可能这会是最后一份弥足珍贵的记忆。   林朔牵了马过来,教她怎么上去,要怎么才能不掉下来,她笨手笨脚照做,费力却有趣。   见他上马之后很有派头,不禁好奇:“你学过?”   “之前在国外的时候上过几堂课。”他侧过身子拉起潇潇的马缰,潇潇警觉地抓紧马鞍,生怕摔下去,他笑起来:“马其实很温顺很通人性,只要克服心理障碍就行。”说着双脚轻夹马肚子,两匹马并驾齐驱。   伊拉草原上的风吹得每个毛细孔都张开来,心情好到让她很想聊天。   她想起搞笑的旧事,话匣子一开就很快乐:“以前小包看了星座书之后说我的桃花运会在秋天,我听完觉得很糟糕,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昆明四季如春啊!”她眯起眼睛兀自咯咯笑着,还觉得自己很有讲冷笑话的天分,可谁都知道她后来明明遇上了林朔。见林朔面无表情才醒悟自己犯了大忌,小心求证:“不好笑吗?”   信马由缰,他毫无表示,只是暗暗把潇潇的缰绳紧了紧,仿佛能够让彼此再近些。   马鬃被风吹得轻轻摇摆,很有文艺片的感觉,此时要是能配上音乐就更美妙了。“当岁月和美丽已成风尘中的叹息,你感伤的眼里有旧时泪滴,相信爱的年纪,没能唱给你的歌曲让我一生中常常追忆,啦啦啦……”潇潇得意忘形唱着记不清名字的歌,惬意得难以自持。   他明知故问:“追忆什么?”   一句话问得她无言以对,不是乏善可陈,而是可追忆的太多太多,不知道从何说起。 第五十三章 来不及从头喜欢你   至于没能唱给他听的歌,脑海里浮现的只有《心动》的旋律,不过那也是在分手后才深有感触。歌词感伤却符合情境,现在,白云真的缠绕着蓝天,他们也真的不能永远在一起,可是她没有怀念的勇气和拥抱的权利,而他,却始终住在她心底,夜阑人静,只能低吟浅唱:过去让它过去,来不及,从头喜欢你。   等了许久,她都没有开口,他呼口气,把疑问吐在风里:“算了,我不要求你非得说,就像你从未要求过我。”   “不,不一样。”她马上辩解,“从前不敢要求你什么,是因为害怕我自己也做不到。”   不无感触,他心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矛盾,在他的意识里,越是在乎越是渴求越是害怕失去,如此便衍生出千百种有理无理的要求,只为了能牢牢抓住对方,哪怕被说成是牵绊也好。他惋惜道:“对我来说有点遗憾,我会理解成你未曾上心过。”   简直是无稽之谈,他难道真的不明白她的心情吗?好像跌进了怪圈,彼此都觉得自己才是最受伤的人,因此竭力给对方罗织出对爱情不忠的罪名,面对他的指控,她的辩护诚实到苍白无力。她近乎追悔地说:“一生当中总会有一个遗憾,我唯一遗憾的……”她顿了顿,毫不掩饰道:“就是不曾说过我有多爱你。”   她像是被抽掉了精神,无力的跨坐在马鞍上,他的眼里全是复杂的神情,眸子微微颤动,眉头紧锁,注意力都在她的脸上,四年过去了,他仍旧记得她每一个表情,撒娇的、佯怒的、欢喜的,还有……诚实的。残存的理智强迫他刻薄地嘲笑道:“你该不会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吧?”   险些失态,他的话听进耳朵里凉得她头皮发麻,爱情在他眼中好像充满了阴谋论,强打精神从他手里拽回缰绳,望着他的眼神不再温柔:“你不相信的是自己,所以我的每一句在你听来都像是说谎,如果非要彼此消磨才能得到快慰,我宁愿你早已经死在我心里。”   策马离去,她总算觉悟了,不管多么好的意境,最终只会是狼狈不堪的结局,她笑自己傻,竟然天真到露了真章,活该自己永远被他看不起。拼命挥着皮鞭,身子被颠簸得快要散架都顾不上,一心只想快点逃离他,现在的他太过可怕。   马匹不知怎么惊了起来,猛地扬起上半身,一声嘶鸣,她根本抓不住缰绳,顷刻间被甩下马背,结结实实的砸在地上,意识出现了短暂空白,耳边响起的除了呼呼风声居然还有他的惊呼。   恍恍惚惚望见他焦急的表情,他正怀抱着她,眼睁睁看着她晕了过去。   医院。   “只是惊吓过度,皮外伤不碍事,擦点药包扎包扎就行,只是情绪上我们谁都帮不了。”医生说的很中肯,林朔默默点头,眉头不展,心有余悸。刚才落马的一霎,他生怕就此失去她,抱着她的时候不知道该用什么力道,重了怕她难受,轻了又怕她会飞走,煎熬到此刻,终于稍释紧张。 第五十四章 爱到巴不得变成你   像是睡了很久很久,醒来的时候她觉得眼皮重得睁不开,直到看见他立在床边才算真正恢复了神智。   “哪里难受?”他关切道。   她想回答,可是喉咙干涩得厉害,摇头作罢。   “等你好一些我们就走,这里的医疗条件太差,回去上医院找专家好好看看,实在不放心。”   努力咽了咽口水,她艰难地说:“我想回住的地方,医院的味道太难闻。”医院的气味她四年来闻得很习惯了,之所以想走是因为害怕同他面对面,至少在藏民家里他们都有各自的房间,不用面对面。   他很为难:“可以吗?”   她点点头。   兴许是出现昏厥的关系,晚餐时她没什么胃口,闻着浓浓的酥油味道只觉得反胃,又不好弗了主人家的好意,草草吃了点东西躲进房间。   咚咚咚。   “谁?”   “我。”是他的声音。   “有事吗?”   “开门。”   只开了一小缝,他却能见缝插针钻进来,随即扬起手里的药油表明来意:“主人给的。”实则是他央主人贡献的藏密。她伸手去接,他却说:“还是我来吧。”   电灯太过微弱,电压不稳定的时候还会一闪一闪的。她斜靠在床上,他低着头在她擦伤的小腿上细心涂抹按摩,样子如同旧时那般认真。药油味道很刺鼻,熏得她直想掉眼泪。   “好了,还是我来吧。”她深知见好就收的道理。   “是我害你落马的。”语气自责得像是那年说害她夹到手时一模一样。   再也听不下去,她缩起小腿,不让他再碰自己。他手上落空,抬头凝望着她倔强的眸子,并不打算成全她,干脆坐到床边,拉起她纤细的脚踝放在自己大腿上。   她的眼眶里迅速积聚起水雾,几乎哀求地说:“林朔,你放过我好不好?”   他正在涂抹药油的手停止动作,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想混到今天这个地步,可是每次想要过得更好,心里总有个地方会不自觉隐隐作痛,只要一想到她,他便会不可抑制的再次陷入泥沼,不能自拔。谁说得清是谁自甘堕落轻贱自己,他垂着眼眸道:“是你不放过我!”   无望到了极点,眼泪啪啪掉在被子上,她连连道歉:“对不起,还是没办法坦然面对你,我已经很努力了,可每次见到你还是很难受,我没办法假装对你不在乎,没办法不理不睬,没办法忽略自己的感受,没办法……没办法假装不再爱你……”语速极快,仿佛要是不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就会一辈子烂在肚子里。   “别再说了!”他的反应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他面色冷寂,好像很害怕听见这些,迫不及待的要打断她。   而她却更加义无反顾,简直要把自己的心剖开给他看看,不顾他的抵触,毫无保留吐露心声:“我爱你,爱到巴不得变成你,然后看看我在你心里究竟保有多么微不足道的一席之地。” 第五十五章 有一种忌讳叫一世   整个房间随着她的抢白落幕瞬间被打回沉静,静得让人毛骨悚然,一片死寂中,她默默流着眼泪,鄙视自己不堪一击。   当下回合,她败的彻底。   林朔心头像是被千斤大石沉沉压住,他不知道当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说出这些撕心裂肺的话之时,当中有几句是可以毫无置疑去相信的,他想听却又害怕听。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能够亲耳听见潇潇的深情表白应该令他很开心,可是现在,他非常矛盾,好似有把无名火煎熬着五脏。   久久之后,他轻轻放下她的腿,闭着眼睛深深呼吸,样子十分沉痛,再睁开眼的时候迅速恢复了冷清的神色,不发一言起身走出去。关门的声音传达了室内只有她一个人的信息,终于,她终于能抱着自己好好哭一场。   很多事情当时没机会,可能就是一辈子没机会。从前她很爱在自己没课的时候陪林朔去上课,久而久之,连老师都时不时调侃几句。某天她没出现在课堂上,老师有意无意问林朔:“咱院院花呢?”林朔面上虽然表现出不喜欢被人玩笑的神情,可依旧嘴角含笑地回答:“生病了。”转头就买了粥去探病,嘘寒问暖,事无巨细无不用心。   她听说之后笑了很久,眨巴着大眼睛撒娇道:“你看,连你老师都默认咱们是一对儿,要是不一辈子在一起多天怒人怨呐!”他摸着她的头,从心里珍惜她的傻。   假使一个人吃芒果会过敏,他就会一辈子不吃芒果,假使一个人被人背叛过就会一辈子不信任那个人,像他们俩,最忌讳的就是一辈子,因为根本到不了。   清晨收拾好东西,她决定跟他辞行,或许她本就不该同行。走到他的房门口,还没敲门主人就叫住她,颇为不解:“走了,昨晚连夜走了,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她没有作答,也不想哭了,甚至都不觉得有多难受,似乎早就习惯了这种模式,就像一个程序里走到特定的某一步,接下来的步骤都是预先设置好的,循环往复,不死不休。她扬起嘴角,有点自嘲,还以为能留个背影给他,没想到被抛下的永远都是自己。   说到底,那一米阳光终究太短暂。   回到昆明潇潇提前消了假期,顺便把之前转交给同事的工作全接回来,每天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奔忙起来,何荔劝她别太拼,公司没有杰出员工奖,她只是笑说不想人生被荒废。环顾四周,不知道隐藏着多少双觊觎的眼睛,当下这种庸者下,平者让,能者上的环境里,你的不努力就是别人的助推剂。   在此期间,他们没有任何联系。   白云川又一次相亲结束,潇潇从幕后转到台前,白云川见她形容憔悴,调侃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相亲失败。”   她瞥眼看见于歆正往这走,笑问:“谁有你春风得意马蹄疾?”拍拍他的脊背:“去吧去吧。”   白云川好奇:“你呢,不走吗?”   她眯着眼假装惬意地伸了个懒腰:“我再坐会儿,偷个懒。” 第五十六章 浪漫搁浅,旧欢不见   他们走后,她软趴趴扑在桌上,陷入沉思。昨天在网上看见一个拿英语教材开涮的帖子,一下子就戳中了她怀旧的神经。   当年英语课本里相亲相爱的李雷和韩梅梅曾是很多情窦初开的懵懂少年对于爱情的最初印象,虽然作画人一再重申并没有那方面的讯息,可大家都一厢情愿的认同了他们。可是后来新版教材里,韩梅梅结婚了,新郎却不是李雷,尽管他现在已经很成功。韩梅梅的丈夫叫Han Gang,她青涩的学生头也变成了成熟时髦的打扮,在厨房里忙来忙去照顾自己的两个孩子。   潇潇对着电脑屏幕有些恍然,当年和自己一般大的韩梅梅都为人母了,自己却还飘着。后来有了一首歌,歌词悼念了这段青春的回忆:有点遗憾Li Lei和Han Meimei谁也未能牵着谁的手,一样的是我们都有了个当初不曾料想的以后,还好Polly它还活着,就像我们当年的小美好。   不知道李雷在失眠的夜晚是否庆幸柏拉图的爱情没有溺死在米缸中?或是颤抖着声音问一句:如何再笑对你的美满人生?   他们都是被记忆捉弄被时间抛弃的人,趁熄灭前,还可一见,浪漫搁浅,旧欢不见。   墙壁上类似镜面的装饰反映她的颓丧,差点连自己都认不出来了,勉强正了正身子,仿佛安慰般开解镜子里的自己:“宝贝,对不起,我让你那么累,再撑一小会儿,之后……好好过。”收拾好东西直奔医院。   越怕什么越来什么,身处大观楼活动现场潇潇才后悔今天应该推说生病不出现的。林朔受邀出席,此刻就站在不远处享受着黄经理的阿谀奉承,曾子宇百无聊赖在边上左顾右盼,看见她的时候特意告知林朔,而林朔只是微微颔首,彬彬有礼无可挑剔。   黄经理自以为很会投其所好,招招手让潇潇过去,暧昧地看着两人,夸奖道:“林总这单我们潇潇做的很用心,你看她都忙得瘦了一圈。”   “咳咳。“曾子宇干咳两声,见风使舵支开黄经理:“不如你带我四处看看,我很有兴趣。”黄经理对送上门的肥肉从来不知饱足,马上点头哈腰领着曾子宇走了。   湖光山色,垂柳依依,大观楼的活动很热闹,群体相亲的好处就是选择多多,四周全是等待桃花盛开的男男女女,一言不合的可以找寻下家,十分投契的干脆相约湖上泛舟,总之抓紧机会果断出击。   “好久不见,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呢。”潇潇笑着和他打招呼,越是逃避就证明心里越是有鬼,她不想再被他看扁了。   他阴阳怪气地问:“你很希望我来吗?”   “你是投资方,来不来都是你的权利,不过你来了会好一点,至少能知道自己的钱被花到什么地方。”   “是吗?”他好似成竹在胸,“算准你们没胆量黑我的钱,虽然你们都很爱钱。” 第五十七章 感动不能当饭吃,钱可以   钱钱钱,她有些愠怒,在他眼中似乎做所有事情都只有这一个目的,不由反唇相讥:“恐怕不需要一个逃兵来教我什么叫胆量。”在心里告诫过自己千百次,既然他选择离开就当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只是真的再遇到,还是那么那么想一探究竟。   然而他只是笑,假笑,冷笑,嘲笑,讥笑。   一阵寒凉掠过心头,放下自尊说出那番话,到头来换得的只不过是他的语焉不详,面对他,如今是高攀不起孤立亦难。   “潇潇,找了半天原来你在这里。”何荔气喘吁吁,“那边……”猛然发现林朔也在,赶紧收住话头,陪笑说,“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林总,我能借一下潇潇吗?”   林朔绅士的点点头,在潇潇被拖出去几步之后又叫住她:“想知道吗?”   “什么?”她被日头晒得有点发懵,复又明白了他的意思。   “活动结束打给我。”留下吩咐,兀自离去。   她倒吸口凉气,总有种隐忧。何荔拍拍胸口:“幸好幸好,差点就抖出来了。”   “看你急的,见鬼了?”   何荔引她去了公园一隅,管理员正跟一男一女交涉,说是他们毁了公园新培育的花圃,非要他们赔偿,潇潇认出那两人正好都是公司的客户,估摸着是在活动上对了眼,情之至就没顾上其他。难怪何荔见到林朔不敢往下说,要是让金主知道活动出了纰漏,怕是再没有下次合作了。   “好了好了,公司会解决,最重要别影响客户心情。”潇潇站出来做和事佬,叫何荔同客户返回活动现场,何荔不情不愿,小声嘟囔:“黄经理不得吃了你,做的再多也不会记得你的好。”   她随遇而安道:“客户不记得我差劲就行。”   和公园方面商讨好赔偿方案,以为会在黄经理哪儿碰一鼻子灰,做好据理力争的准备,黄经理却爽快地答应了,惊讶之余看见业务骨干妮娜正向曾子宇竭力推销公司的策划案,真是一点机会都不肯放过。   “潇潇啊,有几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黄经理假模假式,自以为民主。   “您只管吩咐。”   黄经理故意往她身边挪了半步,显出让她心惊的热络,换了语重心长的口气说:“吩咐谈不上,就当前辈给后辈的小小建议,你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晋升机会,光讲论资排辈可不行,关键还要看能力。以后公司势必要越做越大,可你也知道公司的规模,想做大事没几个财雄势大的朋友可不行。你这次表现是真的很好,希望以后继续保持,谁都有一大家子要养活不是?”   她很想问问黄经理是不是要拿她去跟林朔换银子来养活他那一大家子?他们倪家被医院追药费的时候怎么就不见黄经理管过死活?   话到嘴边,她换了一句:“是不是涂总的意思?”   黄经理扁着嘴:“潇潇,说这话就不懂事了。”   “明白,我会尽力的。”显然是涂总授意,否则凭黄经理傲慢不羁的态度根本不可能纡尊降贵跟她‘谈心’。   得了便宜还卖乖是黄经理的惯有作风,训话完毕还不忘给点鼓励:“公司也是为你好,连我都替你感动。”   她很受教,感动不能当饭吃,钱可以。 第五十八章 现在退货还来得及   钱可以?钱可以!曾经没有钱的日子她照样过的很快乐,现在依旧没有钱,快乐却少了很多很多。   学生时代的恋爱从不基于钱财之上,林朔打工挣的不多,绝大部分要拿去还债,她亲眼见过那些来讨债的人凶神恶煞的模样,惹急了还会动手。林朔挡在前面让她跑,她哪里肯走,拼命拉扯那些人,试图用报警来吓退他们,有个壮汉红了眼,一把大力将她推在地上。   摔倒的刹那感觉半边身子都麻了,林朔在扭打间听见她的尖叫,疯了一般顾不得敌众我寡跟他们拼了。   最后,那些人扬长而去,满身伤痕的林朔怀抱着潇潇,心痛不已。   “对不起,对不起。”   她在他怀里仰着脸,给了她一个暖洋洋的笑:“现在你不够强大是因为还年轻,但你不会永远都这样。”   “难道你真的愿意用所有来赌一个不可见的以后?哪怕我未来几年几十年都是这样,你也不后悔?”他觉得不可思议。   她拉起他的手,十指紧扣,发誓一样的说:“当初不后悔,就一辈子都不后悔,即使你一无所有,即使你落魄不堪我也要跟你一条道走到黑。所以,在你放开我之前,我绝对不会放开你。”   他向来只做不说,潇潇这番话令他无比珍惜,他紧紧抓着她的手,掷地有声地答应她:“好!以后有粥喝粥,就是西北风也一块喝。”当即拉着她去了纹身店,站在店门口,他郑重其事地问:“现在退货还来得及,你确定吗?”她兴奋地说:“我都等不及别人叫我林太太了。”他那样笑看着她,足以倾城的微笑,牢牢锁下她的一生。   师傅手艺很好,两枚戒指服帖在手指上,她全然忘记了疼痛。像是完成了人生中最最重要的仪式,没有宾客,没有司仪,没有誓词,有的只是两颗奔着幸福而去的年轻心灵。   他问:“可以亲吻我的新娘吗?”   她踮起脚尖,差一点就激动得哭了。   大观楼能看见滇池上荡漾的碧波,她摩梭手指上的疤痕,感动的情绪难以平复,甚至还能凭记忆模拟出他那天抓着她手掌的力道,可是到如今都没人叫过她一次‘林太太’。   活动很成功,现场配对的不在少数,黄经理对这个结果满意至极,收工之后大方订了酒店办庆功宴,要求人人必到。一顿饭吃的味同嚼蜡,潇潇不停看着时间,天慢慢黑下来,等到大家喝得七七八八她才借口去洗手间溜之大吉。   “喂,你在哪里?”林朔那边音乐声很吵,潇潇竖起耳朵紧紧贴着电话,林朔漫不经心突出几个字:“茉莉唐朝71号。”   夜幕低垂,她叫了车子奔赴那个传说中的富人别墅区。一路上脑子空白一片,等待着林朔将思绪填满。   经过小区门卫盘查终于得以同行,小区景观极讲究,每一组院落都有自己独特的巧思,某互外墙上镶嵌花纹质感俱佳的青花瓷碟,奢华却美得没理由责怪浪费。翠竹参天,荷塘月色,曲径通幽,还把远处的山峰借入画中,十足视觉享受。   站在71号门外,哆嗦着手指按下门铃,门开了,里面的音乐声直冲她的脑门,屋子里人如鬼魅,光怪陆离。给她开门的女子衣着暴露,手里攥着酒瓶,步履摇晃到了吧台。 第五十九章 摆出这副高姿态是想给谁看   哐!   脚边的酒瓶被她不小心踢得更远,激光在她脸上扫过,她呆呆站在那里,不远处的沙发上几个妖娆的女子使出浑身解数粘附在林朔身上,林朔微闭着眼睛沉迷于此,这一幕看的她双目刺痛。   “林……林……”嘴唇不住颤抖,根本没办法完整叫出他的名字。在此之前她也见过几个朔女郎,也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好接受他是个花花公子的事实,然而知易行难,当真正面对如此妖冶销魂的场面,还是忍不住心惊。   他慢慢睁开眼睛,看见她也无甚表示,依旧我行我素和女人们打得火热。   终究忍耐还是有底线的,她越过一地酒瓶走到他身边,女人们还在继续,他仰着头冷冷瞧她,随手端起一杯酒,说道:“既然来了,喝一杯。”   她没有理会,亦不伸手去接,只是望着他,表情复杂。他扫了一眼四周,又说:“大家都很开心,别扫兴。”   真是惊讶,他竟然把她和那些女人混为一谈,她咬了咬牙提醒道:“我跟她们不一样。”   女人天生的灵敏嗅觉嗅到了她的敌意,或刻意或掩饰纷纷观察着她的情绪起伏,林朔打了个响指自嘲起来:“该死,我竟然忘了你是先拿钱后干活的,没见到好处怎么可能役使你。”女人们一听,探究的神情不约而同转成了蔑视,仿佛在挑衅:“谁高谁低不见得吧。”   她被激怒了,胸口剧烈起伏着,转身向外走。林朔喝掉那杯酒,掀开身边的女人,在沙发缝隙里找到了遥控器。整个屋子瞬间安静下来,她顿住脚步,转回头,他眼神放空,懒懒地说:“你把气氛全毁了,怎么,想一走了之?”不等她回答,他已经转向身边的女子,邪魅地笑在黑暗的环境里太过蛊惑。他揽着女子的腰,耳语道:“今天先到这儿,回去吧。”女子不依,全都发起嗲,他加重语气:“等我亲自送你们就来不及了。”闻言,女子们不再柔弱无骨,肃然起身,他笑了几声,在其中一个的丰臀上轻轻拍了一巴掌,极尽挑逗。   她始终闭着眼睛,不敢再看,直到听见关门声才敢睁开,林朔还坐在沙发上,仿佛欣赏她的紧张也是一种享受。   “既然你都看见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他伸手擦掉女人们留下的鲜红唇印,像是在标榜自己的战绩。重新倒好酒搁在桌上:“陪我喝一杯。”   “不用了,我有几句话想说,说完就走。”   他微微扭动身子,没什么耐性地说:“摆出这副高姿态是想给谁看?不是这样就想跟我对话吧?”   端起酒杯仰头喝光,入了愁肠才知酒性浓烈,她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头,舌头有点麻,好在勉强还能说得清楚:“我说爱你的那些话可能真的很唐突,今天正式跟你道歉。之前还很恼恨你为什么不告而别,不过现在看来你走的很对,而且,我也不想知道了。” 第六十章 我们都不是善男信女   “等等!”他的拳头渐渐收紧,脸上却保持着冰冷的笑,呼吸变得沉重,他咬着牙说:“不是你说对不起,我就一定会说没关系。”   “嗯?”她感觉到危险,下意识抱住包包挡在胸前。   他直起身子,肆无忌惮的望着她,冰冷的眼神让她胆战心惊,轻蔑地挤出疑问:“你这种女人究竟还有多少花招?”他站了起来,一步步逼近她,她开始寻找让自己安全的距离,一步步向后退,他咄咄逼人,丝毫不顾及她的惊惶无措。逼到墙角的时候她彻底慌了,举起包包挡在他面前,他抬手一扯,包包应声落地。   “你要干什么?”她尖叫起来。   “很害怕吗?”他讥笑着捉住她的手掌,逼迫她接触到自己身上宣告欲望的部位,她被吓得不轻,失控的乱踢乱打起来。   他低吼:“看着我!”   泪眼积在她的眼眶,隔着水雾,他的样子让她简直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她再次问:“你要干什么?”   “这种时候你问我要干什么?可笑,你把她们都赶走了,那余下部分是不是得你来完成?”   无数香艳的情节迅速霸占她的神经,她竭力推搡着他,嘴里不停叫喊:“疯子,魔鬼!”   一拳拳打在他的胸膛上,他却没有半分动摇,脸上带着狰狞的笑,质问她:“是吗?这样你就害怕了吗?你还没看见我更可憎的面目!”猛地拉着她的胳膊,又拖又拽直奔楼上卧室,她哭着叫他放手,撕扯间无数次伤害到彼此。   “哭!放声哭!”他把她扔到床上,压住她的胳膊,令她不能动弹,“哭吧,哭吧!别以为只有你有心,别以为只有你会痛,你现在流的每一滴眼泪都是你当年欠下的!”   “放开我!放开我!”她从未停止过挣扎,眼前的林朔已经不是她认识的人,俨然是魔鬼,一个要食其肉寝其皮的魔鬼!   他的眼睛里透着狠辣,心里却也痛到极点,好像胸腔快要炸开,颈上额上所有青筋都鼓胀起来,连呼吸都被挤压得粗重异常。再次质问:“倪潇潇,你到底还有多少花招?说爱我然后欺骗我,说爱我然后推开我,说爱我最后背叛我,如果这些就是你的爱,那你以为自己就不是魔鬼?你甚至更阴险,以爱之名作恶无数!”   “我没有……我没有……”她的辩解变成了哭号,眼泪汇聚成川洒在柔软的被单上,心凉得让她忍不住作呕,林朔,她最爱的林朔居然用看**的眼光看着她。   “告诉你,我之所以回来就是要报复,亲手把你从烂泥里打入更深的地狱!”   她的身子不受控制哆嗦起来,哭声顿时收住了,绝望地看着他,他的狞笑让她明白自己只不过是他脚底下的泥,只要他稍一用力,她的形神就会灰飞烟灭了。   人最擅长的除了自我安慰还有自欺欺人,她乱了心神:“不可能,我不相信!”   “醒醒吧!”他暴怒道,“我们都不是善男信女。”   抬手轻抚他的脸颊,心痛到无以复加,她问:“那你手上的刺青呢?” 第六十一章 我给你机会逃跑   他用余光扫视手指上深深的烙印:“它时时刻刻提醒我,不会再被你蒙蔽了,再也不会!”坚定到好似赌咒。   她瘫在床上,眼泪流淌得无声无息。   “本来还想看看你到底能对垒到什么时候,没想到这么快就投降求饶,现在你让我感到很无趣,让我倒尽了胃口,这样糟烂的游戏,我不想再继续。不管是感情还是生意,从今天起,我们银货两讫。”他起身,厌弃的说。   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久久之后,从质疑、愤怒、悲伤到接受,此刻彻彻底底死心了。这就是现实,再拖拖拉拉也终到决定时。她双目无神地爬起来,擦干眼泪。   “我给你机会逃跑。”他站在床边,呼吸颤抖,眼神亦是空洞的,“趁我没改变主意,赶紧走!”   胡乱整理被他扯乱的衣服,她轻飘飘离开床铺,差点没站稳,林朔转过身背对着他,清瘦的背影让她好心疼,嘴巴不受控制张开来:“小林子……”她哽咽着,熟悉的称谓再也配不上那张冰冷的脸,她郑重道别:“这次……是真的再见了。”   他攥紧拳头,咆哮道:“滚!”   她落荒而逃,在楼下被酒瓶滑倒,可无论什么都挡不住她逃离的决心。然而她不知道,那个决绝背影的主人在撵她走的那一刻,也哭了。   从柜子里翻出印着可爱小猫的盒子,里面的钱财他分文未动,而盒子上的花纹已经被磨掉了许多,他抱着盒子蜷缩在地板上,低声嘶吼,哭得像个小孩子。   一切,尘埃落定。   在香格里拉的简陋房间里,她情切至此,说着她有多爱他,然而他比她还要害怕,那么努力说服自己忘记过去重新开始,可是那一晚亲眼看见的肮脏场面让他再次抓狂,没办法,还是没办法当做什么都不曾发生过,无论如何他都不能骗自己说不在意。正如她所说,他因为无法原谅而选择做了逃兵,然后欺骗她更欺骗自己,把自己乔装成魔鬼,明明不是报复却也能做的如此逼真,整场戏完美到令人发指,终于把她赶出了自己的生命。   心痛,痛吧,不再心痛的唯一办法就是先让它痛到麻木。   小区保安见她失魂落魄跑出来询问她是不是出了事,她央求他们别再问,头也不回一直跑,一直跑。   “神话里有月老红线做媒,现实中也有这样一群人为他人牵线搭桥,今天在大观公园举办的相亲活动可谓盛况空前,让我们跟随记者的镜头一起去看看。”电视上正播着下午的活动盛况,席旻棠听见相亲两个字下意识放下手里的文件,果然在镜头里看见潇潇的身影,她独自站在树荫里发呆,和周围热闹的人群显得格格不入。   看着看着,不禁想起似乎很久没和她联系了,心情大好,拨通了她的电话。   “我在电视上看见你了,挺上镜的。”他夸赞几句,她始终不出声,只是喘着粗气,他警觉道:“你在哪里?出什么事了?”   依旧没有回答。 第六十二章 为什么要义无反顾   “潇潇,告诉我你在哪里!”他本能着急起来,一声声关切着。   电话里传来她笨重的呼吸声,夹杂着浓浓的鼻音:“我的心……好痛……好像……快要死了……”   没有再犹豫,他马上驾车去找她,半个小时之后在金殿后山的路边看见了她,车灯照得她脸色惨白,他赶忙扶她上车,又亲自帮她系好安全带。   坐回驾驶座,他侧目看着双眼无神的她,试探地问:“你还好吗?”   “什么都别问,我什么都不想说。”   “好。”他轻轻答应,发动车子带她下山。行到山腰,她忍不住哭了,哭得撕心裂肺难以自持,他把车子停在路边,递上纸巾,小声说道:“我不会安慰人,你要是想哭就哭吧。”   眼泪一旦绝了堤就是覆水难收的后果,她哭到想吐都还没停止,四年来这是哭的最惨的一次,再开口只说了一句话:“当年是我自不量力,以为能进入他的心,谁知道绕了一大圈,连个毛细孔都没占到。”什么沉到谷底才能浮上山顶,沉到脚底才能浮上心里,全都是鬼话,一时被踩在脚底,就注定这辈子都只能在那里。   席旻棠心里的无名火顿时烧起来,强行把她拖下车,重重砸上车门,拉着她的胳膊,指着山下通明灯火命令道:“擦干你的眼泪好好看看!”   她别过头,拒绝他:“我有什么脸去面对这个世界?”   他不管,扭过她的头逼着她向下看,怒其不争地说:“你好好看看,就算被生活愚弄被命运踩得不能翻身又怎样?下面的人每一个都为了生活那么拼命奋斗,你有什么资格停下脚步躲在这里哭?”   她无力地蹲在地上,双手环抱着膝盖,大口大口呼吸着山间清凉的空气。席旻棠责问她:“你以为自己很惨吗?失去爱情就可以自怜自艾到放弃一切的地步?如果我认识的倪潇潇是如此软弱无能的人,我只会从心里看不起你!”   “席旻棠!”她尖叫着站起来,恶狠狠地盯着他,眼泪全都咽到肚子里,用最冷静的声音说:“你知道什么人必须义无反顾向前走吗?答案就是没有后盾没有退路的人!”   从那一晚开始,她的人生就像失去控制的极速列车,在她还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把她带离预定的轨道,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驶去。   “或许你会觉得我言过其实,没关系,我理解,因为你不曾涉足过我的世界,没有经历过我的人生,你只是你,不是倪潇潇。”她深吸口气,尽量压制哽咽的冲动,“我也痛恨现在的自己,可是没办法,就算再辛苦也要走下去。”   那晚,她受了人生中最大的侮辱,亲眼看着挚爱的林朔愤然离场,歪曲事实的罪名令她在拘留室里度过了有生以来最恐怖阴暗的夜晚。与此同时,一向如靠山般给她力量的父亲因受不了打击突发脑中风,从此人事不知。   当她从拘留室被放出来的时候,外头灼人的阳光洒在她身上,然而她却好像置身冰窖,门外空荡荡,没有一个人等着她。 第六十三章 背叛者   几经考虑,小包终于按捺不住告诉她林朔走了,去了远隔重样的美国,他来办退学手续那天很多人目睹了他驾驭豪车风驰电掣的模样,原来他是富家子,一直都是。她不懂为什么他要隐瞒身份还让自己过得那么辛苦,以为像了解自己那样了若指掌的林朔忽然别成了完全无法想象的另一个人,一前一后判若两人,他们只不过都有个名字叫林朔,才醒悟原来他是如此陌生。她很清楚自己现在像极了小丑,并且所有人都用看滑稽剧的眼光躲在各个角落里窥探她的凄凉。甚至还会在他们臆想的宣判会上不停朝她身上掷石头,然后放声嘲笑她的头破血流。她不能反驳,亦不能自辩,因为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她,连林朔都认定她是个背叛者。   她错在哪里?   大家异口同声说:罪名是贪。   在爸爸的病房里,她忏悔了很久,再出来时,曾经天真烂漫的倪潇潇被她永远留在了记忆里。   “被诬告,被抛弃,被鄙夷,不是没想过放弃,但我连放弃的资格都没有,现在我真的累了……很累很累……”坚强得太久,软弱就会爆发得比坚强更可怕。她说:“如果我今天没了工作,爸爸明天就会被医院停药,如果我为工作出卖自己,我以后每时每刻都会受到良心的谴责。我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好做个不知痛痒没有感觉的机器,可是我的心居然还在跳,一下两下,跳的那么用力,连它都在告诉我,必须努力活下去,必须让爸爸也活下去!”   听了这些,席旻棠的心情不可名状,仿佛印象里的倪潇潇一下子变得立体了,她不是想象中那么坚强开朗,甚至连这些都是辛苦假装出来的,她也有不满,有怨有恨。他试着靠近她,他是个正常的男人,身边有个女人哭得梨花带雨,不可能没有怜爱之心,他也的确有强烈想要安慰她的冲动,可是手掌在她背后抬起又放下,趁人之危的事情他还是做不出来。   金殿后山的好处就是地方够偏,除了鸟和蝉没有别的声音,也不会有来来往往的车灯惊扰她的情绪,说完这些已经不想哭了,她自己坐进车里。红肿的眼睛让她在眨眼的时候有点困难,她用力眨眨眼,好像前事尽去,笑着说:“时间还早,你来昆明那么久我都还没好好带你出去玩过,不如就从今晚开始。”   面对她忽然的情绪转变,席旻棠越发心疼了,不过依旧没揭穿,深邃的眼睛漾起笑意:“好。”   昆都的夜晚是另一个世界,开心不开心,得意或失落,在这里都会变换成强烈的音浪和浓浓的酒意。舞池里男男女女贴面热舞,兴许天亮之后从陌生的被窝里爬出来便从此是路人。   潇潇拉着席旻棠摇摆着,怎奈天生不是跳舞的料,没比划几下就差点被自己的高跟鞋崴倒,席旻棠轻轻扶住她,她挣扎两下,放弃了。 第六十四章 只怪夜太黑   回到吧台,她兴致勃勃点了酒,举着杯子声音高到想盖过喧闹的音乐,自信满满地说:“我告诉你,我还从没喝醉过!”   “是吗?”席旻棠表现得很有教养,今晚不管她说什么,一律用赞叹的态度回应她。   她忽然有点颓废:“酒量大的人好也不好,至少人家喝一杯就倒,我喝到肚子装不下可脑子还是清醒的。”   席旻棠点点头,颇为赞同,复又问道:“你知道水跟酒的区别吗?”她坦诚地遥遥头,并且求知欲及浓厚地望着他,那种哭过之后朦胧的眼神让他不由心神一动,险些连之前的问题都忘记了,几秒之后,他说:“其实水和酒归根究底还是一样的,都是用来解渴,只不过一个作用于口,一个作用于心。”   心领神会之后她微微一笑,情绪高亢起来,又倒了两杯酒提议道:“以前听说女人天生就比男人多一个酒胆,也不知道真假,敢不敢跟我比比?”   “偏我也是实践派。”他没有犹豫,端起酒杯和她碰了,若是喝酒能让她暂时解脱,他乐意奉陪。   喝完一杯,她庆幸今晚捡到她的是席旻棠,换了别人不仅不会纵容她,反而会一直说些无关痛痒的话劝她要振作。不怪他们不懂,人要是勇敢得太久,不把心里的懦弱清盘的话,可能永远都没办法再振作。   午夜时分,她醉得迷迷糊糊,说起了胡话:“小林子……等放假了我们去摘葡萄好不好?”   “潇潇,潇潇。”席旻棠扶着她的肩膀,生怕她忽然从吧椅上摔下去。她抬起头,眼神迷离失焦,伴随着霓虹闪烁,更显娇柔妩媚。她指着席旻棠笑得很傻:“咦……怎么是你?哦……我想起来了!”她的目光在四周戒备地扫了扫,靠近席旻棠的耳朵小声告诉他:“我跟你说个秘密,你答应我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   “嗯。”他应承道:“我发誓。”   “嘻嘻……”她越靠越近,嘴唇几乎要碰到他敏感的耳廓,轻声说:“我杀了人。”   席旻棠一震,本能想要看看她的状况,她紧接着说:“我的小林子……死了……四年前就已经……死了……我亲手杀死的……”   “潇潇?”一阵气音闯进耳朵,他拉开她,她耷拉着脑袋闭着眼,软得像是烂泥,醉的不省人事。   打车送她回家,她安安静静靠在他肩膀上,他轻声提醒司机关上窗户,酒醉的人吹风会头痛。午夜的电台正放着林忆莲的《夜太黑》:“……谁也没尝过真爱的滋味,只怪夜太黑,没人担心明天会不会后悔……”听到这里,他吩咐司机把收音机也关了。   房东太太正在楼下打麻将,天气渐热,窗户敞的很大,看见潇潇被席旻棠搀下了车,暧昧地向牌搭子们递了个眼色。   “到了,醒醒。”怎么叫都没有反应,迫于无奈,席旻棠只好背起她,她安分的趴在他背上,不吵不闹。酒精作用下,他觉得全身舒畅,潇潇温热的气息喷在他的脖颈上,让他有一瞬间失神。 第六十五章 爱得越真刻骨越深   两个人的重量附加在楼梯上,铁板吱吱响,她微微哼了一声,呓语似的:“头好晕……”他下意识放慢行动,以免给她带来不适,她轻笑:“不过很开心……感觉不会那么清醒在爱一个人……”   吱呀。   铁板再也没了响声,他顿住脚步,惊叹于她的执着,其实只要真爱一个人,醒着和醉着又有什么分别?拢了拢胳膊,把她背得更稳当,一步步向上走。站在门口,他放下她的身子揽在怀里,出于教养,说了句抱歉才开始在她包里搜寻钥匙。   开门,开灯,帮她脱了鞋子盖好被子,她安睡在床上,脸色潮红,眉头微蹙。   “渴。”   喝了酒容易口渴,他很明白那种感受,以前陪客户的时候经常为了一个单子喝到七荤八素,那时候他多想有个人能在身边帮他倒杯水,或者拍拍他的背。   幸好在橱柜里找到罐蜂蜜,他悉心泡了蜂蜜水端给她,她却没在床上,他着急的找寻起来,原来她正坐在阳台的摇椅上,一本影集摊在腿上,就着昏黄灯光,垂着眼帘看得入神。   今夜星光灿烂,微风,清凉。   “喝点蜂蜜水,解酒的。”他把杯子放下,并没有刻意窥探她的隐私,反而是她大方把影集歪到他眼下,指着说:“你瞧,我上大学那会儿是不是很可爱?”   知道她视如珍宝,所以他翻起来格外小心,每一张都是她和林朔的甜蜜回忆,有她偷 拍林朔读书时的样子,有她攀着林朔的肩膀甜甜笑着,有她被林朔拥在怀里遮风挡雨的情景……毋庸置疑,她对整个青春年华最美好最确切的记忆就是他,也因为林朔,她学会了一个词叫‘沦陷’。   仰望无垠夜空,此刻她显得很平静,喃喃自语道:“那么好的一个人,我竟然弄丢了……不对,是杀了他,觉得自己好可怕……”   他不想问究竟发生过什么,那对他而言根本不重要,要紧的是亲眼看见他们甜蜜的过往,自己居然会生出几分醋意。联想到之前遇到林朔的场景,林朔眼中流露的莫名敌意,作为男人,他明白事实上林朔根本没有放下过,至少还有些许在意,然而今晚林朔彻底撇清关系,明知道自己也会心痛却还要做,需要何等决心和意志!   结论是:“对自己都下得去狠手的人才最可怕。”说完叹口气合上影集,再看她时,倾吐完心中忧郁的她已经安然入睡,只有夜风还拂着她的发,也拂着他的心。   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昆明的凌晨凉爽得让他毫无倦意。   在他的生命里从未领悟过潇潇的辛酸。虽不是大富之家,但从出生开始都没受过穷,一路戴着好儿子好学生的光环长大,再到后来找到好工作,似乎从没让家里发愁过。他工作卖命,没几年已经成了区域负责人,人人羡慕。许多人觉得他应该是高枕无忧了,然而他不以为意,他明白只有无休止的追求才能永远没有捉襟见肘的忧愁,因为不曾捱过穷,才更害怕受穷,也不容许自己有一点点懈怠的念头。对于爱情,似乎没有什么时间分给它了。因而他压根理解不了潇潇的心情,看来爱情无关年纪,不是活得越久就能有越多领悟,而是爱得越真刻骨越深。 第六十六章 到我心里来吧   清晨第一缕光线照在晾晒衣服的细铁丝上,楼下房东太太聊光是非散了牌局,打着哈欠洗漱。潇潇揉着惺忪睡眼,席旻棠挺拔的身影跳入眼帘,惊诧过后很是后悔昨晚的丢人壮举,小心翼翼地问:“怎么还在?”   “潇潇。”他叫她的名字,饱含热情:“到我心里来吧!”堂皇到觉得空气都稀薄了。   她怔怔望着他,随即轻松笑语:“我可不认识路,我的世界地理知识全靠央视春晚念贺电环节来普及。”   再尴尬他都做好了预备,恼的是她只当是玩笑。心有不甘:“潇潇,请你认真考虑。”   “你想要的是敷衍吗?”   被她反问住了,他不解其意:“什么意思?”   换做以前的倪潇潇应该会感动吧,然而当下形同死水,无论怎样也泛不起涟漪,她落寞一笑,:“现在的我已经没有非爱他不可的理由,换言之任何人都能爱。如果觉得被敷衍也没关系,那我可以的。”   “是吗?”他恢复了理智,言语也透着惯有的机警。   “嗯!”她态度异常坚决:“不过那样对你不公平,我已经没有可以说真话的朋友了,如果连你也失去,真的会很恐惧。”   “明白,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他起身下楼,匆忙到连外套都忘了拿。   收起影集和席旻棠的外套,以为会憋一辈子,没想到对他吐露心声会是如此简单,毫无负担。   “潇潇啊。”房东太太除了收房租平时基本不会踏足二楼,潇潇专心跟她对话,她略显勉强为难地说:“怎么说也是正经人家,可不兴随随便便带男人回来的哟。”   原来是这句,潇潇在心里自嘲,也不怪她多想,只怪自己假清高,担了罪名也不屑辩解。   “有空多回家看看你妈妈,总比浪费在那些事情上要好,女孩子家名声很要紧的。”房东太太语重心长,潇潇想说如果不是这些事,她在牌桌上岂不是又少了些谈资。   “就回去。”说做就做,梳洗一番回家去。   幸好到家的时候身上的酒气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妈妈只当她是疲劳,并没看出其他。   午饭过后忽然有人造访,门外的男人西装革履,才开门就对妈妈极其友善:“大姐您还记得我吗?”妈妈端详起来,很是眼熟,那人又说:“就是上次来找您谈花圃转让的人,想起来了吗?”   “哦哦,我就说怎么那么眼熟!”妈妈把人迎进屋里,招呼潇潇倒茶给人家,那人连连婉拒:“怎么好意思呢。”   “我茶泡的不好,您将就着喝吧。”潇潇放下茶杯,坐到妈妈身边。出于礼貌,那人喝了几口,直夸不错,紧接着开门见山说明来意:“今天来是想问问大姐对于上次谈的事情有什么想法?”   妈妈颇有些为难,看了看潇潇,潇潇紧抿嘴唇,等着妈妈的回复。 第六十七章 协商   那人也不多做为难,随即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文件,递给她们,并解释道:“上次回去之后我们开会研究过,由于花圃的产值不错,所以我们在收购价格上有所提高,这是重做过的。”   “怎么会……”妈妈看见数字愣住了,哪里是‘有所提高’,根本是翻了一倍,忍不住惊讶起自家花圃竟也有如此身价。潇潇从母亲的表情里读出了惊喜,那数字的的确确很诱人,凭她的工资哪怕起早贪黑天天加班都不敢企及,心里顿时矛盾极了。   “两位看看满意吗?”   她命令自己不要受诱惑,合上文件,理智又回来几分:“不好意思,我能知道贵公司收购花圃是做什么?”   那人也倒是坦诚:“我们公司是想做花卉出口,斗南的地最适宜做花圃基地。”   “花圃基地?”潇潇又问,“那我们一家的土地应该是不够的吧?”   “当然,所以我们正在积极跟附近的花农们协商,相信你们对花圃也是有感情的,所以我们并不打算改变它的用途。”那人说的谦和有礼,也确实说到了点子上,在斗南有不少家庭世代靠种花卖花生活,与其说花圃是赚钱的工具,不如说是延续家族生命的纽带,谁都不肯随随便便舍弃。   说不动心是假的,妈妈怯怯地问:“那每一家都是这个价格?”   那人笑了:“当然不是,我们会根据花圃的大小和土壤质量还有适宜种植什么花卉,以及每年的产值来做出评估,尽量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价格。”他人突然话锋一转,“不过这些都是我们请专业人员估的价,大家没必要互相比较。”   听到这里,潇潇惊觉里面好似有什么猫腻,开发商收地不都是有什么先卖先优惠的政策,企图找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并以此来带动剩下的人,难道卖花圃也是一样的?再者话是那么说,等他们签了合同之后天晓得他们会把花圃弄成什么样。   “谢谢你亲自拜访,我们会考虑的。”潇潇率先下了逐客令,那人也不恼,好脾气地留了联系方式,让她们想清楚之后联系他,就连出去的时候都不忘把门带上。   “潇潇。”妈妈忧郁好久,终于开了口,“自从你爸爸生病之后我一个人根本没办法管理花圃,这几年都是雇人照看,实际赚到的钱最后也没剩几个。现在人家肯花这个价钱买,你看要不要跟人家好好谈谈?”   说不动摇怎么可能,她也着实被优渥的条件骇到了,可转念一想一块花圃真的那么值钱吗?如果不是改做商品房用地,她实在想不通人家为什么肯给高价。 第六十八章 姣好却难不衰   “上次那个男的我知道你不喜欢,否则也不可能躲到现在都不见面。”旧事重提,妈妈的话让她想起那个从未联系过的拆二代,原来妈妈什么都知道。妈妈叹口气:“如果我们把花圃卖掉的话大家都会过的轻松些,你也不用逼自己去讨好不喜欢的人,怎么说你都是我生的,我没办法假装不在意眼睁睁看你委屈自己,没有一个母亲能在孩子受难的时候还笑得出来。”   “妈……”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好事来的太突然,差不多是踩着她最倒霉的点发生,让她措手不及,不敢相信。   做潇潇这一行的一年之中难免要参加很多次婚礼,不管是不是自己指导的客户,只要人家发了帖子来道理上都要出席,用黄经理的话说就是维系与客户之间良好的关系,保不齐家人会介绍单身的亲戚朋友上公司试试,一传十十传百,比登广告宣传还有作用。每次黄经理这么说,底下总有一群人偷偷掩嘴笑,都说黄经理的销售手段真是好,打入客户内部与人家成为闺蜜,到时候就算业绩不够,仗义的‘闺蜜们’也是不介意再结一次婚的。   “你看人家欢天喜地的,咱算什么?”何荔同潇潇坐在一起,看着新人在台上宣读爱的誓言,暗地里心疼自己的份子钱,“按理说以后谁的生意就请谁来观礼呗,你说咱半分力气没使,哪好意思坐在席上。”   “呵呵。”潇潇听了这话觉得有意思,玩笑说:“叫你来沾沾喜气难道不好吗?省得你嫁不出去,搞不好在婚礼上一眼相中个人,人生大事也就顺带解决了。”   “得,那我等着你结婚的时候请我去当新娘。”何荔图嘴上高兴,也没注意潇潇怅然若失的表情,仍旧念念道:“这新娘子真有头脑,广发帖子向社会集资,让我们抱团帮她对抗经济危机呢!哪里晓得我们拿的佣金还不够送红包。”   “嘘!”潇潇示意噤声,这会儿台上的新郎新娘正深情相拥,不管何荔说的多有道理,终归煞风景。   新娘背对宾客,把手里的捧花抛下来,她疑惑怎么华湄婚礼上就缺了这个环节呢?大概是华湄当时太幸福,幸福到头脑晕晕的,然后就忘记了。   底下的姑娘们哄抢起来,潇潇拐着何荔的胳膊问她怎么不去接,何荔撇撇嘴,不屑道:“玫瑰之于爱情就像容颜之于女人,姣好却难不衰。”   听何荔说得似模似样,潇潇忍不住发笑:“恐怕是吃不到的葡萄都酸。”   “哼。”何荔嗤之以鼻,“总比吃下去还要吐出来的强。”   鲜花落在新娘表妹的手里,潇潇跟着大家鼓掌祝贺,心里却在琢磨何荔的话,能吐出来还算幸运,总好过闹得五劳七伤。   散席的时候潇潇才望见席旻棠坐在主家席上,醉醺醺的新郎还拉着席旻棠说话,表情毕恭毕敬。席旻棠始终保持着绅士的做派,尽管有些不耐烦也不表现出分毫,带着微笑目不转睛看着说话的人。 第六十九章 倾诉   “我有事,你先走吧。”潇潇推掉何荔,坐在原位上等新郎说完掏心话。   “走吧。”席旻棠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回头见他站在身后,带着惯常的不温不火的笑。她愣住了,席旻棠笑问:“怎么不是在等我?”   “还以为你们没聊完。”   他瞥一眼远处被人搀扶下去的新郎,笑得很开心:“我可没想让新娘独守空房。”   “我怀疑你后脑勺长眼睛,要不怎么看得见我。”她调侃他假装专注实则漫不经心。   “我早就注意到你了,只是你从未在意。”最后的语气尤为正经。   “今天没开车,你不介意送我回家吧?”   他掏出车钥匙:“特地没喝酒。”   “坐主家席都可以不喝酒的吗?”她很好奇席旻棠一个外地人怎么能出现在本地人婚礼的主家席上。   “新郎是我下属,我不喝他也没办法,他硬要我坐主家席,我同样也没办法,一人让一步吧。”   原来是巴结上司,她换了话题:“看来我蹭车的毛病算是养成了。”打量席旻棠的状态,完全不能相信那天清晨他真的说过那些话,不过不失落也好,至少自己负罪感会少许多。   到了巷子口,席旻棠打起转弯灯,潇潇忙阻止他:“别,停在这里就行,里面地方小,不好调头。”   还是老借口,席旻棠心照不宣,依言停好车子,跟在她后面进了小巷。楼下灯火通明,房东太太赢了钱正笑得高兴,潇潇蹑手蹑脚,手指比在嘴唇上,示意席旻棠别出声,两人轻手轻脚上了楼,那日房东太太的话她还记得,都是有脸皮的人,至少是眼不见为净。   “上里面坐还是在外面?”   席旻棠也是聪明人,知道她的意思,干脆一屁股坐在摇椅上,嘴里还说:“外面透风。”   “上次你说我泡的茶好喝,这次也将就一下吧。”潇潇把热茶放到桌上,又拿了衣服慎重交给他:“干洗过了。”   席旻棠眼前一亮:“我就说怎么找不着,敢情是在你这儿。”   潇潇一眼就看穿他:“装什么老年痴呆。”明明就跟当年的林朔使的是同一招,要是追根朔源,大概《白蛇传》的许仙才是祖师爷,许仙留下把破雨伞就换得贤惠娘子,最后还有了自己的营生。今天特地留下来等他,已猜透他走时故意埋了伏笔。   “今天恐怕不光是蹭车和还衣服吧?”   很多事情跟太过熟识的人反而不好说,非要找个中间立场的人才能一吐为快,在潇潇眼里,从前的朋友已经没了交集,华湄又守不住自己的嘴,在席旻棠出现之前,她几乎从不对人倾诉。既然他都开了头,她就把话续下去:“我有个老物件不值什么钱,最近有人想跟我买它,而且价格越出越高,高到令我心虚。”   “是有用的东西?”席旻棠的问题很客观,花圃根本就不是她和妈妈两个人能照应得过来的,这几年要是不雇人打理,估摸着早该荒了,只是每年的人工费也是笔不小的开支。 第七十章 为一个人守一座城   她摇头:“是我爸留下的,在我记忆里爸爸视它为命根子,按理说别人就是出再高的价格我也不能卖,可如今我爸病着,要是我留着它可能就保不住爸爸,要是保命就保不住命根子。”想起爸爸当年得病的情形,她深深自责:“我已经很不孝了。”   “讲个故事给你听,从前有个人走在大街上,忽然有一路人交给他一包馒头,说自己去去就回,那人果真老实,愣是在原地等着不动,可是等了两天都不见主人回来,那人水米未进,眼看就撑不下去了,假设是你,你怎么办?”   潇潇反问:“哪里听来的?”   席旻棠置之一笑:“别管出处,怎么想就怎么说。”   “等!”她说的很坚定:“既然说过要回来,我相信一定会回来的。”   席旻棠打了个响指:“我很欣赏你的执着,不过结局就是抱着馒头活活饿死,即便主人回来,因为旷日持久,恐怕馒头也不能再吃了。”   她有点急:“总有办法是可以两全其美吧?”   “有,你先吃了馒头,等主人回来再补偿给他。”   还是觉得有些荒唐,故事毕竟只是故事,她低着头,心里犹豫不决:“说这些没意义,现实已经不容许我们有太多假设。”   “正因为这样,更要快刀斩乱麻。”席旻棠把故事附着到现实问题上,“你押错宝了,老物件再怎么宝贵也不过是个物件,总有弃之不用的时候,对你爸爸而言你才是命根子,倘若能少走些弯路,想来他也是愿意的。”   “是这样的吗?”她仍举棋不定,希望能从席旻棠这个所谓的伶俐人那里得到些指引。   “你难道没听过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趁还有机会做点什么尽力做。”   她陷入沉思:“等我再想想,毕竟那物件对我爸实在重要。”   “潇潇。”他呼出口气,似是不满意她害怕改变的作为:“很多人之所以失败都是因为不敢踏出第一步,他们只会想不会做,梦里规划的路有千万条,醒来却又在走老路,甚至是原地踏步。”他太清楚她的个性,表面上杀伐决断坚强无比,实际上内心矛盾且对选择充满恐惧。就好像她对林朔的态度,说了不屑一顾却还一往情深。   听了席旻棠的话,潇潇深有感触,他说的没错,她总是为自己的拖泥带水而不遗余力寻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她不走,除了要留下来照顾双亲,便是舍不得林朔,舍不得回忆,害怕哪天林朔回来找不到她。   灯下林朔的照片也蒙了泛黄的色彩,指头摩梭在她无法忘怀的面孔上,灯光暖得她心慌,轻叹道:“我在原地等你,而你假装没来过这里。”她抱着影集,望着窗外霓虹照亮天际,像是笼着一团橘色的雾。昆明,她熟悉到每一盏路灯都有当年情在心底默默川流不息。   她停泊在这里,为一个人守一座城,付一世心神。   或许真如席旻棠所说,是到了该迈出第一步的时候了。 第七十一章 害怕幸福与己无关   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林朔端坐在椅子上,手里捏着精巧的签字笔,眼神盯在报纸上的某处,久久没有移开。   昨天佣人清理旧物从柜子里找到这些旧报纸,四年前的日期,正好是他出国前几天,一连几期都是潇潇蓄意伤人的跟踪报道,他也是头一次看见她当时惊慌无助的模样。那几天煎熬的不止她一个,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等着她来解释,然而从天亮等到天黑,夜里有风吹起院落里的树叶,他都忙不迭打开门跑出去看看是不是她来了,可每次剩下的只是失望,到他入闸都没等到她的只言片语。不是不关心,只是害怕听见她很幸福却与己无关的消息。   咚咚咚。   敲门声打断他的思绪,他捏捏睛明穴:“进来!”   副总成峰送文件给他批示,他大致看了看,问道:“新入局的那个盛华集团有什么动静?”   “目前没什么大动作,无非就是加重注码,不足为惧。”   “是吗?”林朔挑起眉毛嘴角含笑,成峰心里不禁打起了鼓,林朔不紧不慢地说:“我可是听闻他们从上海总公司那边刚派了个负责人过来,凤凰无宝不落,要不是卯足劲儿势在必得,何须费这些功夫?别掉以轻心。”   “您说的是那个姓席的?”   林朔起身走向落地窗户,昆明说大不大,可要是让外来人把饼分薄了,岂不是叫同行笑掉大牙。他头也不回吩咐道:“查查席旻棠的底。”   成峰想劝林朔放轻松,从前那么多案子都轻松过关,这次不过是小单,根本不用太紧张。然而今天的林朔气场明显不对,自己还是审时度势些好,转身退了出去。   天空被乌云压得极低,似是在酝酿一场倾盆大雨,尽管吹不到风,他依然感到头疼。究竟她为什么不解释,是心虚还是不屑?亦或是自己表现的憎恨太过强烈,让她一步步向后退?   拉开椅子坐下去,整版整版全是她的新闻,看得他全身上下没一个爽快的地方,按下内线叫助理赵俊进来,将报纸推到赵俊面前,愤懑地说:“查查事情的始末,不过,别惊动这个女人。”   赵俊询问:“侧面打听?”   哗!   桌上的东西忽然被林朔扫到地上,胸口不停起伏,高声强调:“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总之我要知道真相!”   赵俊不敢多问,拿了报纸出去了,刚才的一幕真是见所未见,以前无论发生什么事,哪怕在之前的收购案上公司机密被商业间谍窃取时,林朔也只不过是一笑置之,到底是什么能让向来冷静的林朔大动肝火?想不通。   “林总还在里面?”成峰没注意到赵俊的脸色,正要推门,赵俊赶忙拉他:“现在别去,正发火呢。”   果然,赵俊话音未落,林朔的办公室里又传来东西落地的声响,成峰皱眉不解:“公司最近的项目都挺顺的,这是唱哪出?”   赵俊并没把刚才的事情说给成峰听,只是耸耸肩表示自己不知情。 第七十二章 我要守住的是家   叮!   电梯门开了,里面全是公关部玲珑浮凸的美女们,妮娜见了她喜笑颜开:“快进来,快进来。”她进去,转身背对她们。   “真漂亮,瞧你背起来多衬气质。”   才进电梯就听见美女们不住赞美妮娜的新包包,潇潇不懂,不过从美女们的交谈中得知是某大牌的新款限量版,价格高到令人发指。   “潇潇。”   妮娜在身后叫她,她带着笑容回头,还不等妮娜提问就抢答道:“很漂亮,宝剑配英雄,名包配美人。”   “谢谢。”妮娜笑的得意,潇潇想着公关精英的薪水真是高,免不得自嘲起来,要是当初听了黄经理的话去公关部发展,兴许现在也就不用纠结花圃的去留了。   电梯里因为潇潇的话出现了短暂的安静,妮娜笑问她:“上次那个林总看起来不错,黄经理好像很希望你们有所发展。”   弄了半天原来是黄鼠狼的先行部队,她转头回眸一笑:“我说过了呀,可是你都不信。”妮娜之前就不相信他们是旧情人,现在怎样又有什么关系。   出了电梯她笑自己傻,还以为妮娜是全公司能让自己感到最后一丝温暖的人,其实只不过是当初某一时刻她们碰撞出了一样的火花。   在认真考虑过席旻棠的建议后她主动约了那个上门谈判的人,一番寒暄知道人家叫周衍庭,这才发觉那天失礼到连人家姓甚名谁都没问。   “倪小姐今天的邀约真让我很意外。”周衍庭谦逊有礼,反倒衬托出潇潇的拘谨。   “不知道你们的项目进展如何了?”   周衍庭自信满满地说:“很顺利,已经跟几户人家到了签约阶段,其余的不少人和您一样正积极洽谈中。”似乎是怕潇潇有所怀疑,特地补了一句:“毕竟圈子小,大家茶余饭后一聊也就清楚了。”   她没有质疑,坦白道:“之前我还很犹豫,甚至根本就不想卖,后来有个朋友开导了我,想想也是,没有什么比一家人在一起更重要。我很爱花圃,曾经以为无论如何都要守住,现在想明白了,我要守住的是家。”说着说着觉得尴尬,尤其是看见周衍庭认真倾听的表情,她略带歉意地耸耸肩,“不好意思,说了许多废话,我很有兴趣谈谈买卖合同。”   来的时候周衍庭已经知道潇潇动摇了,但没料到如此突然。   “刚才谈的条件要是您没什么意见的话,我回去就让人准备合同了。”   “很满意,麻烦您了周先生。”仔细磋商之后潇潇发现条件远比自己想的要丰厚许多,从心里感谢他们在这时候雪中送炭。   周衍庭也终于有了尘埃落定的欣喜,对上面总算有了交代。   坐在田埂上看着落日的余晖,眼前是一方花圃,从蹒跚学步起爸爸就牵着她的手穿梭在花间,她比世上任何一个女子都来的幸福,她在花海的滋养中成长,汲取的是别样芬芳。幼时趴在爸爸宽阔的脊背上,听着爸爸从爷爷那里口口相传来的童谣,渐渐入了梦乡。   “月亮公公,打把鸡枞 , 鸡枞满满,架笔管管,笔管漏漏,架绿豆豆,绿豆香香,架新姜姜,新姜辣辣,架宝塔塔,宝塔高高,扭着腰腰,我呢宝宝,快睡觉觉……”直到现在,她还会偶尔低声复诵几句。如果爸爸能好起来,很想问问他是不是早就做好了准备要把她从自己的脊背上交到另一个男人的怀抱里,可能真到那一刻,爸爸或许会热泪盈眶吧。 第七十三章 你的心气有多高   “舍不得么?”妈妈走过来坐在她身边,揽着她的肩膀,才发觉女儿已经长大了。   她点点头:“妈,等花圃卖掉之后我租个大点的房子,搬来跟我住吧,我好想你。”   “好。”   安安稳稳趴在妈妈的腿上,妈妈轻轻抚着她的头发。夜色渐浓,皓月千里,花圃里亮起星星点点的光,萤火虫慢慢飞,怕黑的孩子安心睡。以为放弃会很难,可在短短时间内,她放弃了执拗,放弃了花圃,放弃了林朔。   终于明白,不管当初多紧紧不放最后也逃不过渐渐遗忘。   她轻声说:“妈,不用担心,明天的我一定比今天好。”   当天晚上她坐在田埂上给席旻棠打了电话,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不如谢谢你自己,事实上除了自己,没人能帮得了你。”   以席旻棠谦谦君子的个性她早就知道他不可能居功至伟,然而他往外摘的太干净,仿佛从未插手过,他实在太过机敏,懂得在适当的时候把所有功劳都给她。   “你都这么说了,没办法不请你来看看我的花圃。”   听到她的热忱邀请,他在电话里笑了:“我很乐意做一个见证人。”   “见证什么?”   “见证某人自我觉醒。”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为什么不选择依靠?”   “依靠谁?你还是他或者拆二代?”她捉到一只萤火虫放在掌心细心呵护,把玩片刻扬手放它飞,“最想依靠的时候没人给我肩膀,左右逢源之后才惊觉失去了依靠的本能,那就自己帮自己站立吧,是不是很好笑?”缘分这东西太作怪,早一秒迟一秒都不行,哪怕火候到了,也可能那个人已经转身。   电话那头的他愣住了,肃然起敬,良久之后温柔唤她:“潇潇。”   “嗯。”   “忽然很好奇你的心气究竟有多高?”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轻松玩笑:“一米六六那么高!”   “不得了!”气氛顿时很怡情悦性,他夸赞道:“考古学家说武则天也就那么高。”   天幕辽阔,风轻云净,阳光毫不吝啬的豁进林朔的办公室,他最近越来越多的时间站在窗边度过,连吃饭也专挑靠窗的位置,好像这样等着盼着她就能从下面匆匆掠过,又好像此刻就置身在她的阳台上,一起晒着太阳慢慢摇。   咚咚咚。   “进来!”   成峰将文件袋放到他桌上,他挑眉:“全部?”   “是的,动用所有人脉资源能查到的都在这里。”   他坐下,刚打开文件袋又停止了动作,原封不动放回桌上:“以你的判断,席旻棠是怎样的人?”   “您想知道哪方面的评估?”   “方方面面。”有时候与其带着主观情绪去研究,不如先听听局外人的冷静判断。可成峰也不是新雏儿,深谙看不清的浑水坚决不趟的道理,一句:“恕我眼拙。”把问题重新抛还给他。   林朔怫然不悦:“你的待遇应该算得上高薪厚职吧?”   闻言,成峰立时补救:“我只听说他们那边项目进展很顺利,如果我们再不出手等同于拱手相让。”   他扭过头不以为意,邪邪一笑:“你见过从狮子嘴里夺食的吗?”   成峰摇头,谁都知道这不可能,林朔显然志在必得,但成峰不得不确认:“您说的那个人可靠吗?”   “让法务抓紧出合同。”林朔把文件袋随手扔进抽屉里,成峰出去的时候他已经拨通了电话。 第七十四章 玫瑰遇上康乃馨   咖啡馆。   “矮油,那个人闷死了,怪不得相多少次亲都找不到老婆。”潇潇从卫生间出来就听见穿着韩范儿的女子用港台普通话拿腔拿调地向电话里的密友口伐无趣的相亲对象,而女子口中的人正是白云川。   此时的白云川闲坐在沙发上,好整以暇,不停看着手表,神态欣喜得意。   “求你了老大,打发点吧。”潇潇坐过去,伸着手愁眉苦脸向白云川乞讨。   “少来!”白云川才不上她的当,自顾自喝着咖啡。   潇潇无计可施,只能坦白说:“你这么耗着也不是办法,有没有想过跟家里人谈谈?”   “担心你的佣金还是名声?”   “都有。”她笑笑,“不过我更担心你,即使不为自己考虑,于歆呢?不需要顾虑她的感受吗?还是你们都觉得现在这种状态很完美?”   白云川放下杯子,恢复一本正经的模样,口气深沉地说:“我和于歆早就过了玩玩儿的年纪,又不是青春未艾,如果可以落叶生根谁愿意在风中飘零?几年来我没少为她和家里人闹,这也正是他们逼我相亲还越逼越紧的原因,就是想断了我的念想。我甚至想过离开家,可是看着爸妈一天天苍老,他们想趁活着的时候亲眼见到我成家生子,这样的要求我没办法去责怪。”   “那于歆呢,你为她做过多少?”   “对于她,我唯一做不到的是让她回家。”白云川言语间带出些许感伤,却又坚定地说:“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她当做我所有的因缘际会。”   不管是谁,听到这番话都难免心生恻隐,潇潇也不例外,成人世界的爱情不再是糖果鲜花堆砌出的美丽幻象,也不是谁爱谁多一点的相互角力,而是让你身处我的困境,接受你去与留的决定。   “很想说点什么,不过放手的好似没底气评价坚持的。”   “听说我,不管你们以后怎样,至少你现在的选择是对的。”潇潇表示不解,白云川平心静气告诉她:“你都不够爱自己,凭什么去爱别人?爱也是一种修炼,在遇上对的人之前,你能做的只有从自己身上学会爱,显然你跳过了那堂必修课才导致后来的不及格,现在折返头重修,不要觉得多余,因为你将会得到更多。”   潇潇还来不及沉思便发生了令她意想不到的事情,按理此刻出现的应该是于歆,可于歆还不见踪影白云川的父母就从街对面杀了过来,更夸张的是白云川爸爸手上还拿着副望远镜。   最先憋不住的是白云川的妈妈,老人家百感交集强调春晖寸草的感情,不停责备儿子消极对待相亲,听起来貌似监视了好久。白云川的爸爸嘴角下垂,白云川自己则如槁木死灰,可急坏了边上的潇潇,不知道这种家庭战局自己要不要识时务退出。   巧不巧于歆的身影映在窗户上,潇潇大惊,赶紧给她打眼色,于歆当然还认得白云川的父母,踉踉跄跄闪身躲避。潇潇长舒口气,只差一点白云川的妈妈就看见于歆了。兴许是松的那口气太大声,白云川的妈妈掩着嘴惊呼:“云川,你不会是……不会是看上了倪小姐吧!” 第七十五章 原谅我无法尽善尽美   闻言,白云川的爸爸也注意到了始终沉默的潇潇,潇潇惊慌地摇着手:“没有没有,伯母您误会了!”   “云川你老实说是不是?”白妈妈不理会潇潇的辩白,只想听自己的儿子怎么说:“总是拖着难道不是为了多见倪小姐几次?”   老人家的想法真是奇特,惊得潇潇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白父轻拍白母的肩膀让她冷静,可最冷静的却是白云川,他不声不响把钱放在桌上,对潇潇说:“抱歉让你看笑话了,稍后会去你公司注销信息,这段时间多谢你。”   言下之意宣告他们终止合作,白家二老彻底傻眼了,完全看不懂儿子的意图,白云川搀扶着脸色苍白的妈妈,力不从心地说:“儿子该负的责任我不会推卸,但请原谅我无法尽善尽美。”   白母险些崩溃,在白父的支撑下勉强站立,发力推开白云川的手,老泪纵横闷声抽泣。   他们离开之后很久潇潇才走出咖啡馆,当玫瑰遇上康乃馨,爱也会步履艰辛。   “他们终究还是不能接受我。”   惊觉于歆又折返回来,潇潇忙朝他们离去的方向看了看,生怕杀个回马枪,倒是于歆很镇定:“别看了,不会回来的。”   看着于歆眼里的哀伤,潇潇安慰道:“你别难过,兴许他们会想通的,白云川迟迟不肯就范,他父母哪能不清楚他的想法,没准想通了就发现还是你最好。”   于歆苦笑着摇头:“不会的,我治不好这病就不会有孩子,他们不可能接受不下蛋的母鸡。”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潇潇惊诧得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一直以为于歆是幸福的傻女人,活在白云川的疼爱里便可以不用理会其他,万万想不到她也藏着如此深的心思,不是真的傻,而是可以装傻。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一开始就知道了。”于歆诉说的口气极其认命,“那天我去拿检查结果,医生的话让我断了所有念头,可我恐惧的不是永远不能当母亲的事实,而是害怕云川也会因此厌弃我。站在医院的走廊上我几次想打电话告诉他,终究还是放弃了,我把结果放回医生那里,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一直装到今天,或许还会装一辈子。”   以为是白云川织造了谎言让于歆活得自在些,却不想是于歆从最初就选择做聪明笨女人,幸福的女人不是世事洞察,而是学会在适当的时候装傻扮天真。   于歆自言自语:“连他都装糊涂,那我还清醒做什么?”   潇潇顿觉不忍心,用极度轻盈的口气问:“如果,我是说如果他父母还是不同意,你难道就这么耗一辈子?我想你家里人也不见得会理解吧。”   “如果这事发生在古代,我说我愿意为云川张罗个小妾传递香火,你信吗?”   于歆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样子让潇潇不知如何作答,她信不信压根不重要,关键是看于歆怎么想,要是爱到借腹生子的地步,真不知道该说此情不渝还是愚不可及。换句话说,假设借腹生子能解决问题,他们估计早就做了。 第七十六章 别以为我拿你没办法   言出必行,果然第二天白云川就到潇潇公司里办了手续,看样子是铁了心要和家中双亲唱反调,潇潇没有权利阻止,她立在黄经理办公室门外,白云川签了表格之后黄经理才象征性的表示挽留,妮娜也跟着言不由衷附和两句。   不多时妮娜从里面出来,见到潇潇便善解人意道:“恭喜你甩掉个大麻烦,算得是熬出头了。”   潇潇干笑:“谢谢。”其实内心十分怅然,以前和白云川是一个战壕的战友,就算不能为他和于歆做点什么,至少也能打打掩护,现在白云川出局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名誉。以昨天亲眼所见白家二老的劲头,难以想象他们还会逼着白云川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对了,好心提醒你待会黄经理肯定要找你谈心,做好思想准备。”妮娜说完纤腰款摆朝公关部去了。   等白云川把该办的手续都弄好了,潇潇依旧站在办公室外面,黄经理同白云川出来,潇潇抢先一步说:“我送送你吧。”黄经理只好把话又咽回肚子里,恹恹地折进办公室。   潇潇一直陪着白云川到了地下停车场,白云川遥控解锁,车灯闪了两下:“回去吧,别送了。”   她强颜欢笑:“改天叫上歆姐,我请你们吃饭吧,买卖不成情义还在。”   “这么长时间没少给你添麻烦,我和于歆都谢谢你。”   “要谢就等你们摆喜酒的时候再谢吧。”两人相视一笑,她说:“作为你曾今的相亲指导师最后再给你一条忠告,以后相亲别打扮那么帅气,没我看着,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出轨了。”   送走白云川,看着他的车子驶离视线让她想起了大学毕业那年,同学们在月台依依惜别,火车载着他们离去,从此没有再回来,很多人说了再见便是再也不能见。   返回楼上,黄经理的秘书特地等在电梯口,一见她就传达了黄经理召见的旨意,她只能带着低落的情绪去觐见。   “潇潇,坐。”黄经理倒是客气,眉眼间尽是喜不自禁,“行了,白云川一走也算是了了我一桩心病,否则同行聚会的时候非得被笑到进棺材不可。”   “经理,话可不能这么说。”潇潇听不下去,出言反驳,“结婚那样重要的事情哪里能见一两面就草草决定。”   黄经理哂笑起来:“得了吧,白云川几十个回合下来可没少见人,他压根就不是奔着结婚来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玩什么,让你在我眼皮子底下吃里扒外到现在已经仁至义尽,从前是瞧他愿意花钱拿他当冤大头,他自个儿乐意挨宰我哪能拦着。”黄经理收起之前的和颜悦色,先礼后兵道:“以后你要是再敢阳奉阴违,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这话听得潇潇实在想笑,黄鼠狼几时认过人,唯一认得的恐怕只有钞票上那位。   每次跟黄经理‘谈心’都让她感到厌恶,更何况今天本来就不在状态,她临出门前居然不顾死活地犟起嘴来:“那麻烦经理以后过滤完客户信息之后告诉我哪些该接,哪些不该接。”   “倪潇潇,别以为我拿你没招!”   潇潇捂上耳朵,在白云川的事情上,她的确有违职业道德,但至少没有违背感情,她如是安慰自己。 第七十七章 寂寞的人都一样   生活最善于给人制造麻烦并假装良善发放无垠时间让人慢慢磨平记忆,可是生活没有思觉,永远不懂痛和寂寞。潇潇躺在阳台上,天蓝得沁人,倒映在眼底化为深不见底的寂寞。   她在思考究竟什么才是世上最美的感情,是像白云川和于歆那样虽无法相守却甜蜜相依,或是像华湄和曾子宇那样同床共枕却无法安心,再退一步便是像她。故事里从未见满足,不管是否美丽,亦不管是否富有,只在寂寞的时候所有人都一样。   翻出手机想找人聊聊天,跳入眼帘的是‘小林子’三个字,再往下翻又是林朔名片上印的号码,她不禁笑自己,早知道就删掉好了。就差按确认键,席旻棠的电话进来了。   温柔的声音:“喂,我在你巷口,忽然很想去看看你的花圃。”   “好啊,等我几分钟,马上出来。”一边换衣服一边打电话给妈妈告诉她晚饭多加副碗筷,妈妈高兴地直说要去多买点好菜。   席旻棠亲自帮她打开车门,又伸手护住她的头,以免撞上车顶,潇潇觉得好笑:“放心啦,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蹦蹦跳跳。”   他替她关好车门,绕一圈进了驾驶座,还想亲手帮她系安全带,她赶忙摇手:“免了免了,不习惯。”   他发动车子,颇有心得:“让女士狼狈的男士只会更狼狈。”   她饱赞道:“gentleman。”   他却说:“那是因为你之前遇上的都不够绅士。”   “可能他们是骑士。”言毕,两人一笑置之。她笑起来:“对了,待会儿见到我妈千万别被吓到,给你一路的时间做心理建设。”   “怎么说?”   “刚才我跟我妈说要带人回家吃饭,我妈问是不是男朋友,很少看见她这么八卦的。”她笑得很开心。他偷偷眄睨她的反应:“其实我更好奇你的回答。”   她忽然萌生跟席旻棠开玩笑的想法,装坦然道:“我说是啊。”   他宁愿她说实话,心里凉了半截,嘴上却保持幽默:“你最好真是那么说的。”   像是被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里,纠结了半天还是无言以对,原来最开不起玩笑的是她自己。   听见院子外有响声,妈妈放下手里的活儿开门去看,见到女儿领着品貌非凡的席旻棠满是掩不住的惊喜。席旻棠也是会做功课的人,打开后备箱拿出不少见面礼,潇潇看的两眼发直,这些算起来可不便宜。   “伯母您好。”席旻棠走上前跟倪母打招呼,倪母笑得合不拢嘴,潇潇介绍:“这是我妈妈,这位是我朋友席旻棠。”   倪母上下打量起席旻棠,越看越满意:“席先生人来就行了,干嘛送东西,见外了。”   “也不知道伯母您喜欢什么,要是挑的不好还请伯母别见怪。”   “妈,总不能让客人站在门外吧。”说话间要去接席旻棠手里的东西,席旻棠回绝:“哪儿有让女人提包的道理。”说着自己拎着东西进门了,倪母看在眼里暗暗点头。 第七十八章 难道真心不值钱   客气一番,倪母进了厨房,潇潇总算逮到机会跟席旻棠私下聊聊:“要是知道你带许多礼物就该让我妈买龙肉来孝敬你。”   “我是来蹭饭吃,又不是买饭吃。”   “哪儿有你这样倒贴的蹭饭份子?现在可好了,我妈铁定误会你是登门拜会岳母了。”   他咦了一声表示她说的不对,亲自修正:“看岳母的话根本不用带大包小包。”   “那带什么?”   “当然是存款户头。”   她觉得有意思,笑问:“存款给了岳母,拿什么给老婆?”   席旻棠:“难道我的真心不值钱?”   她:“……”   “潇潇……”妈妈在厨房叫她,她正好借口离开,谁知道妈妈一开口便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妈,您说什么呢!没那回事!”   “跟你爸说过没?”   她有点急了,只好严正声明:“如果是个男人我都要考虑的话,那我是不是不用干别的事情了?妈,别让我难做人好不好?”   妈妈瘪瘪嘴:“不是就不是吧,你激动的样子还真让人不得不多想。”   “好吧,他是说过有那方面的想法,但不代表我们真的会在一起。”她有几分负气,开大水龙头,不想让席旻棠听见她们的谈话。   “潇潇。”妈妈叹了口气,“看得出是个好孩子,妈妈希望你想清楚,别做后悔的事情。”   “真在一起才后悔呢,他条件非常好,我又是什么条件?没道理去拖累人家。”她觉得不管家里有多困难都是她自己一个人的事情,别人听见这种情况都巴不得拔腿跑,席旻棠还往上凑已经很让她感激了,良心更加不愿意拖他下泥沼。   “潇潇,有人敲门。”席旻棠在客厅里唤她,她擦干手上的水,一开门惊讶到不能自抑。   “焓哥,你怎么来了?”   焓哥笑得和当初一样和善:“不欢迎我?”   “没有没有,快进来。”   倪母和席旻棠都很不解,倪母问:“这位是……”   潇潇光顾着高兴,忙为他们互相介绍,马上又恢复正题:“焓哥是专门来看我的?怎么不见瑛?还有你是怎么知道我地址的?”   一连串的发问让焓哥不知道先回答哪一个,只好表明:“其实这次来是有生意和你谈。”   “生意?”不光是潇潇,连倪母都惊讶了,倒是席旻棠表现出了该有的态度,搀着倪母主动打起幌子:“阿姨,不如带我去看看您做菜的秘方。”倪母知道席旻棠的意思,顾不上席旻棠是头一次上门,领着他进了厨房,特意交代潇潇:“别怠慢了客人。”   潇潇泡了家里最好的茶叶,当然比不上焓哥私藏的那些,不过也算尽地主之谊了。焓哥直言道:“呈贡这两年发展迅速,连昆明市很多政府机关都迁过来了,以后势必要成为新城中心,于是我想看看能不能在这边弄一块地建商品房。”   “等等。”潇潇心里已经有了谱儿,皱眉反问他:“之前听说过还有另一拨人来谈花圃土地的事情,难道就是焓哥你想要?” 第七十九章 感兴趣的不是我   “不错,你放心,你家里的情况我们多少也了解,会给到你满意的价格。”焓哥鲜少有正经的时候,公事公办的口吻让潇潇很难将丽江那个憨厚的汉子联系起来,更想不到很快再见却是为了花圃。   形势让她感到为难,不过想到周衍庭那边正在竭力争取这份合约,二三其德的事情她做不出来:“按理说我们是认识的人,怎么也会给你行个方便,不过我想你消息不够灵通,不久前我已经给了别人口头承诺,恐怕很难帮到你。”   焓哥摇头:“白纸黑字才作数,况且买卖上的事情从来都是价高者得,就算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邻居想想。”   她没听明白,疑惑道:“邻居?”   “这么跟你说吧,你周围的邻居肯定也是斗南花圃的主人,不管有几家公司来争,光买你的地绝对不够,你想贱卖,别人未必想。”潇潇心里一咯噔,之前的确没想过其他人的利益,事情一下子变得复杂了。焓哥看清她内心的挣扎,再发一弹:“说白了你们是捆绑销售,而我自信出价最高,有几个人会不动摇?再者,我们已经谈妥了好几户花农,你现在想另投别家,我担心他们会不理解你。”   字字句句都是站在她的角度替她着想,她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她听得很明白,人就是这样,无风无浪的时候谁都可以很和善,可要是有了利益冲突就什么都说不准了。   “其他人什么态度?”现在她不得不多想想。   焓哥表现出十拿九稳的模样:“早年间我在部队服役,有几个战友就是这里的花农,且不说给多少钱,单说交情就能促成此事。”   “真的不能再选别处了吗?”潇潇焦急起来,失信于人的事情着实需要勇气,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想听到不一样的回答,然而焓哥只是摇头,表情尴尬:“反正你迟早都会知道,还不如我现在就告诉你,感兴趣的不是我,是懋原。”   懋原!   她手里的杯子跌在茶几上,热水撒了一地,还冒着丝丝热气。她对懋原实在熟悉,大观楼的投资方就是懋原,而法人签名是林朔!   兜了这么一大圈,原来逼她难以抉择的还是林朔。忽然想通了一些事情,焓哥说欠了林朔的是把瑛弄回来的人情,还的便是这块地。   “潇潇,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好好考虑考虑。”   听见外面杯子磕出的响声,倪母放下锅铲跑出来,却见女儿呆呆坐在沙发上,客人已颔首致意走了出去,席旻棠拿起抹布走过去,拭干茶几上的水渍,瞥见她手背上的红印脸色变得很难看,抬头问:“伯母,有药膏吗?”   “有。”   席旻棠从倪母手里接过药膏,倪母识趣地进了厨房,他坐在她身旁,轻轻拉起她的手,责怪道:“怎么那么不小心?”   她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说着想抬头捂脸,他抓着不放:“当心起泡。” 第八十章 你敢飞吗?   “你不问我点什么吗?”   席旻棠仔细涂抹药膏,淡淡道:“能让你仪态尽失的还会有谁?”   一顿饭潇潇吃的心不在焉,席旻棠陪着倪母聊了许多,间或夸倪母手艺好,倪母高兴起来不住给他夹菜,甚是讨得倪母的欢心。饭后倪母提议两人出去走走,潇潇这才想起今天的主要目的是带席旻棠去参观花圃,遂领着他出了门。   “以前在普罗旺斯见过连成海的薰衣草,在荷兰也见过动人心魄的郁金香,没想到在中国也有那么美的花海。”席旻棠由衷赞美,潇潇只是点头,他问:“夸你的花圃也没能让你高兴吗?”   “对不起,我……”话到嘴边不知道从何说起,思索良久干脆实话实说,席旻棠细细聆听,全程没有说一句话。等她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自觉啰嗦了才问他:“我是不是反应过激了?”   “没有。”他浅浅一笑:“恰恰证明你并非表面上那样淡薄,只是你未免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你和林朔的关系是事实,可生意是生意,感情归感情,想要双赢谈何容易?如果他是感情用事的人,如何能经营下今天的局面?”   潇潇私心里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或许真是自己想太多了,否则以林朔冷厉风行的做派,怎会专门找人跟她分析利害关系。   回到住处,没多久就接到周衍庭的电话,他积极询问潇潇最近的时间安排,希望能尽快签约,潇潇估计他是收到风了,在所有人持观望态度的时候,只要有一个人站出来签约,势必会影响整个局面,挂掉电话之后她越想越觉得害怕,越想越不对劲儿。懋原名气之大她是晓得的,趁着天还没黑赶到了懋原大厦,保安拦住她,要她出示工作证或者有内部人员来领,没办法,只好打给林朔。   他果真还在公司,也料到她迟早会来,似乎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秘书领着她进来的时候他正坐在转椅上背对着她,办公室很大,只开了案头一盏灯,静得让人不敢大声呼吸。   “你很高兴是不是?”这是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言语中的冷淡和认命却已经伤了他。他靠着椅子的脊背徒然僵硬,头皮发麻得厉害。始终不肯转身看她,她快步绕过桌子,挡在她前面,背后就是让人不敢直视的落差。   他冷笑着抬眼:“有关花圃买卖的事情自然会有人跟你沟通,你这样着急我会以为你只是借口来见我,怎么,很想我吗?”   “够了!”他说的没错,潜意识里是真的很想再见他,却不想是此时此地。她厉声喝道:“你让我滚,我已经滚了,为什么还要用金钱织一座牢把我困在里面,看着我束手无策臣服在你脚下哀鸣能满足你变态的快乐吗?”   黑夜深深嵌进他的眸子里,他整整衣领站了起来,紧紧绷着的唇角传达出他的愤怒,他猛地拉起她刚被烫伤的手臂,她吃痛倒吸口凉气,他丝毫不理会,抓着她大步跨到落地窗前面,高声道:“好好看清楚!”她俯下头,那是令人恐惧的高度,过往行人车辆皆像虫蚁般微小,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仿佛只要林朔一撒手她就会掉下去,万劫不复。他紧抓不放,又把她扯回窗前,质问她:“你一心想逃出囚笼,可我给你海阔天空,你敢飞吗?” 第八十一章 你会娶我吗?   她哪里敢?她不敢!   顿时双腿发软,她连忙伸手扶住玻璃汲取一点力气。他步步紧逼,将她一把揽在胸前,正好给了她些微支持,他贴着她的耳廓,徐徐热气吹送至她纤细的脖颈,唇角不动声色微微翘起,露出好看的酒窝。他用深情温柔到让她讶异的语气说:“只要你开口,我可以为了你一句话放弃那块地。”他的气味灌进她的鼻息,霸占她的意志,简直以为自己被吓得思觉失调,以至于听错了,可他的手明明挑起了自己的下巴,对视的一秒她读出他眼里的哀求,她开始思考这里面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然而他的表情渐渐变得冰冷,他正冷眼瞧着她,换了现实的口吻问她:“那你拿什么赔偿我的损失?你吗?”挑着她下巴的手掌加大力度,重重捏住她精致下巴上软嫩的肉,痛得她身子打了个激灵。   她嗫嚅着,问了一个此生觉得最愚蠢的问题:“那你会娶我吗?”   错愕的神情在他脸上一瞬即逝,捏着她下巴的手立时松了,无名指上的戒指着实刺眼,他放开她,她险些跌在地上,他冷哼一声,斩钉截铁道:“休想!你不用拿话堵我,万一我哪天真的说好,你也未必敢嫁!”   是的,他吃定了她。对于她,恐怕这辈子这世上再不会有一个人如他这般了解,亲切得像是了解自己的左右手,在左右互博不受控制的情形里他常常觉得自己仿佛患了重度肌无力,拿之不起,放之不下。   “怎么就相信你了呢?差一点,真的只差一点我就全信了。可是没办法啊,就像你不信我一样,所有的信任早在四年前透支了。”她推开他,也推开了软弱无力的自己,与其说是对他的诘问,更像是对自己的拷问。一个人要获取另一个人的信任,有时候可能要复出生命才能以心换心,可要想失去一个人的信任,那就太容易了,容易到令人心寒,仅仅只需要爱过他,也爱错他。   “那块地你也休想!”决绝的宣言带着怨怼从她微张的嘴里脱口而出,她不愿再以矮子的姿态仰视他,乞求他给予宽恕,再也不会!   他没有给她逃跑的机会,正如他之前所说,逃跑的机会只有一次而已,她自己送上门来,便怪不得他。他拉住她的胳膊,按下内线吩咐秘书:“打给那边负责人,通了之后接进来。”   转头望向她:“该听你这番话的恐怕不止是我!今天当我买一送一,两个买主都让你见见。”她警觉地皱起眉头,他冷淡的笑像是宣告将会有好戏上演。   很快,秘书就把电话接进来了,林朔按下免提,当那一声‘喂’在偌大的办公室里响起,潇潇从脚底生出一阵凉意。   林朔脸上还是笑,声音却是凉薄的:“好一出王不见王的戏码,预备几时收官?”   电话里的人轻笑几声,反问林朔:“怎么,急了?”   林朔放开潇潇,她已经不想跑了,林朔对着电话貌似好意关切道:“我是怕你着急,盛华这把负责人的交椅也不知道还能在你席旻棠屁股底下放几天?” 第八十二章 幸好我们是对手   “啊……”潇潇下意识倒吸口凉气,又怕败露自己,慌忙死死捂住嘴巴,瞪圆的眼睛怎么都不愿相信电话那头的人会是席旻棠。   席旻棠笃定极了:“既然林总如此关心我,我哪儿好意思草草谢幕?放心,一定比林总您预计的要久。”   林朔稍微倾下身子,桀骜极了:“假如这个项目砸在你手里呢?”他俯视着电话,十足高屋建瓴的气势。余光扫过潇潇惊恐万状的面颊,全在他预料之内。席旻棠想利用潇潇做突破口占得先机,可要是潇潇临阵倒戈或者犹豫不决,大概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敢一马当先的人了。只要让潇潇觉得席旻棠不怀好意,那块地的事基本上就黄了。从事件初始他就隐隐觉得席旻棠的出现不是巧合,后来的发展也正如他所料,事实上他不止一次问过自己,究竟是不满席旻棠搞小动作跟他抢生意,还是介意席旻棠假借蓝颜知己的名头拉潇潇入局?反正不管因为什么,是时候该收网了。   “林总的垂询真让席某感激涕零,不过项目进展远比你我想的要顺利。”席旻棠莫名其妙接到懋原的电话已经很意外,像林朔这样的贵公子他见的不少,无非是有人跟自己抢玩具便突然激发了好胜心,可是他们从来不懂珍惜,信奉得不到的才最好,到手的只会扔掉,东西如此,人亦如此。他不愿看到潇潇砸在林朔手里,所以决定和懋原玩下去,地要争,人更要争!   “是吗?”林朔开怀:“很久没见过像你这样自负的人了,有意思!”   席旻棠握着听筒,淡定从容:“到底是自信还是自负,未见分晓怕是不好下结论吧。”   林朔吹了声口哨,似模似样地说:“幸好我们是对手,否则我该多欣赏你呐。”话音未落便望向潇潇,好似在询问她的意见,然而她被整个突发事件惊得怛然失色,犹如漂浮在水上的枯枝败叶,借着习习凉风在水面上划出淡淡波纹。她很想知道事情演变到今天是不是单纯的买卖,还是两个男人的博弈?   席旻棠听了林朔的话,摇晃着脑袋只想笑,风月场上他自然不是林朔的对手,生意场上就不见得了。他向来不流连无畏的战争,保持风度道:“林总应该也很忙,那就不打扰您了。”挂掉电话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办公室的冷气开太大的关系,心里冷凄凄的。   忙音回荡在林朔昏暗的办公室,潇潇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林朔顺势坐上办公桌,缓缓伸手按掉电话。办公室安静下来,林朔双手抱在胸前,面无表情,久久之后感叹道:“我宁愿你紧紧握着自己的心,谁也不给。”见她呆若木鸡,又问:“为什么要让自己那么傻?如果刚才我让他在人和地之间二选一,你说他会怎么取舍?”   她没想过要让席旻棠做出选择,不管他怎么选,她都不会觉得不妥,相反,林朔的所作所为才叫她心惊肉跳。 第八十三章 流年屡屡让我失望   潇潇伈伈睍睍:“你想做的就是这样而已吗?”她害怕如此**的利益纠纷,害怕看见鲜血淋漓的争夺。   如果非要为他们的感情纠葛找一个类比,非熬鹰最为贴切。鹰生性凶猛,是自然界最贵高傲的动物之一,像极了林朔。想要鹰变得温顺,只有慢慢磨掉它身上的野性,用的是最笨拙也是最残忍的方式,人不睡,鹰也不睡,在疲劳轰炸之下,任它再坚不可摧的意志也会在筋疲力尽后土崩瓦解。然而整个过程及其耗费体力,往往在鹰驯服的同时人也会消磨掉大半精力,有的甚是会卧病不起,因此很多人一生只能熬出一只鹰。   好比爱情,一个人一辈子一段情。   只是俘获一个人远远比熬出一只鹰艰难得多,潇潇幻想能和林朔一夜到白头,熬到现在,他飞出了她的生命,并且试图造一只笼子还给她,而她,从此颓唐。   “倪潇潇!难道还不明白自己被人利用了吗?”林朔被彻底激怒,站起身子大口喘着粗气,怒不可遏道,“席旻棠是什么人你很清楚吗?他是他,你是你,别拿你天真的想法套用在所有人身上!”   “是,你说的都对!”她也站起身,中心是悼:“他是他,我是我,那你是什么?”   他是什么?   这问题出现得太过尖锐,林朔紧绷着下巴,眉毛压的低低的,他猛然反应过来,四年时间把他的立场转换了,他曾经是她的港湾,是她的依靠,是心之向往的那个能在寒夜里给予她炙热爱情的男人,但,那只是曾经!   现在的他们,是放飞的猎鹰和倒下的猎人,是两个相互消磨却功败垂成的人。   问题具体到他,恐怕他是什么人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她眼里扮演着何种角色。他轻松跳下办公桌,一手搭着椅子的扶手,一手绕到她背后,随意把着椅背,整个身子俯到她只需微微一动就能碰触的位置。他挑着眉毛,嘴角带着戏谑的笑,眼神却异常坚定:“那你想要我是什么?”   她反而镇定了,端坐的模样把之前的问题抛诸脑后,如止水般平静无澜地叙述:“是流年让我屡屡失望,跟谁站在哪一年哪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的脊背有一瞬间僵直了,转眼间他摆出玩世不恭的姿态,站直身子走向落地窗,没有再看她一眼。   走出懋原大厦,她在心里已经暗暗做了决定,很多世人眼中的捷径,其实未必好走,也有人说钱能解决的问题不是问题,可他们不知道,钱除了跟钱之间有汇率,跟人情脸面也有汇率,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所谓的等价交换,至少她是个例外。   或许是闻到了空气里不安的因子,席旻棠不得不把计划提前,周衍庭接到指示之后甚是诧异,心中的疑惑翻滚不息,建议道:“还是跟总公司请示一下吧。”   席旻棠连摇头都省了:“对手的利剑都出鞘了,你还有时间磨刀吗?” 第八十四章 人活一世不能委屈自己   难得周六不用上班,可如此假期总会让员工们深感荷包不济,相比之下,他们似乎更愿意呆在岗位上忙碌,因为那是赚钱,而这是花钱。   此时组局受益的人正在堂中跟道贺的来宾说笑,何荔挽着潇潇的胳膊缓缓步入。   “黄鼠狼真能折腾,四十也算大寿么?他也好意思伸手跟我们要红包!”何荔小声嘟囔,潇潇嘘一声,提醒她言多必失,她全然不在乎,“你问问今天来的人有几个是真心祝他寿比南山的?没在心里骂他千年不死老王八就是好事了!”   “噗!”潇潇憋不住笑出声来:“没准你们骂他千年不死他反而高兴呢。”   作为黄鼠狼的得力部将,妮娜本当要帮他照顾宾客,前几年都是她一手包办,今年却换了别人,妮娜更是等开席了才姗姗而来。潇潇这桌最靠边也最不受待见,刚好空出个位置,妮娜看都没看黄鼠狼就径直落座,黄鼠狼的眼光穿过人群看到这一幕,变了脸色朝边上啐了一口。   “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了。”何荔感叹。潇潇也觉得奇怪,经之前的交谈,她知道妮娜也是厌恶黄鼠狼的,只是碍于上下级关系隐忍不发,怎么今天忽然就摆起了谱儿?   “妮娜,你喝什么?”潇潇询问妮娜,妮娜瞥一眼桌上的酒水,满是嫌弃:“这种货色怎么喝?”   “爱喝不喝!”何荔从来都见不惯公关部的行事作风,以为妮娜针对潇潇,正好借着由头发发积压的脾气。潇潇陪着笑脸,她还没傻到给人做现成的借口,炮灰都没好下场,马上岔开话题:“妮娜你这条裙子真好看,我有个客户上次也穿了一条,不过没你那么显气质。”   妮娜精致的脸上荡起一丝笑意:“是吗?”说着伸手把酒杯递给潇潇:“逛了一天街,口好渴。”潇潇给她倒了酒,很满意自己主动示好的结果,又说:“这牌子好像不便宜。”   一桌子的人竖起耳朵等着听妮娜的说法,公关部的工资可还没到能消费大牌的地步,更何况妮娜最近周身都是不菲的衣饰,谁都看得出古怪。倒是妮娜不慌不忙,喝了几口才不屑地说:“还好吧,东西再金贵也有个价儿,人活一世总不能委屈自己。”   何荔向潇潇递了个眼色,难得从花瓶嘴里听见点有意思的话,着实惊讶。潇潇轻笑附和妮娜,心中自有一番计较,何荔看走了眼,妮娜哪里是花瓶,比起她们可是厉害百倍都不止,否则早已成了黄鼠狼的入幕之宾,也不至于此刻跟她们同坐一桌,妮娜能对黄鼠狼不理睬,背后必然有路可走,而且黄鼠狼还不能拿她怎样。   席间妮娜不停炫耀自己最近入手的新货,还说哪家店的哪件商品她想搬回家,听的满桌女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对妮娜又羡慕又嫉妒。   妮娜习惯被人用异样的眼光打量,干脆把戏做足些。 第八十五章 什么都讲究门当户对   当聊到家居的时候,妮娜饶有兴致地说:“前两天我看见个花洒,带灯光、水纹变化和香薰,非常有质感。”   埋头奋战的何荔一听忍不住笑起来:“那是广场的音乐喷泉吧!”   大家会心一笑,以为妮娜怕是要抓狂,可妮娜掩着嘴笑得花枝乱颤,轻轻吐出‘乡巴佬’三个字,何荔急了,撂下筷子就要跟妮娜理论,潇潇赶忙拉住何荔,妮娜扭扭身子,不屑毁誉:“说这话你还别不服气,你知道值多少钱吗?”   “多少?”何荔懒得理会,倒是一旁听的人奈不住性子发问了。   妮娜伸出纤细的手指比划一个数字,水晶指甲反射灯光,显出她的养尊处优。   “六万八!”几个同事已觉得夸张。   妮娜摇摇头,满不在乎地说:“六十八万。”   “谁买谁是傻子!”何荔愤愤不平,花钱给黄鼠狼捧场已经让她很不爽,又听到这等贫富差距,更气不过。   “你还别不服,很多设计的象征意义远远凌驾在实际用途之上,这就是所谓的镇店之宝。”妮娜的话让潇潇深有同感,她抬头望向妮娜,妮娜得意起来:“什么事都讲究门当户对,连买豪宅的钱都花了,还在乎一个花洒?要是穿高级定制的美女坐在收废品的三轮车上,你觉得合适吗?”   的确不合适,潇潇听出了些隐喻,妮娜把自己类比为花洒,想要进豪宅,必须要自抬身价,看来她新搭上的靠山很有看头。   “咦,那不是懋原的林总么?”对面同事的话让潇潇没来由一惊,回过头果真是林朔!他怎么会在这里?以黄鼠狼的薄面断然是请不到他的。   林朔大步流星走了进来,没有看潇潇一眼,直奔黄鼠狼那桌,黄鼠狼也愣住了,好在监管场面,处变不惊,吩咐人加位,表现得好像早就知道林朔要来一样,怎么都不愿让人看出半点仓皇失态。   “林总怎么来了?”何荔小声问她。她害怕起来,林朔的表情动作她太清楚,对她越是表现出不关注,就证明她才是目标。   “看来是跟公司有长期发展的打算吧。”妮娜话中有话,在‘公司’两个字上拖了长音,借此道出潇潇和林朔的关系非比寻常。   她正盘算着怎么提前离开,不一会儿黄鼠狼的秘书殷勤地跑过来传达黄鼠狼的旨意:“潇潇姐,经理让您坐到主桌去。”   潇潇脑袋徒然发懵,她婉拒:“不是没位子了吗?”   秘书拉她起来,一屁股霸占了她的椅子:“我们交换。”   她在心里泛起冷笑,谁都知道他们合作得很‘愉快’,谁都知道她受邀和林朔出游,谁都知道林朔待她和别人不同。今次可见黄鼠狼为了巴结林朔真是不遗余力。   主桌上的人特地把林朔右边的椅子空出来,他左边的黄鼠狼又频频示好,她不坐过去就太不是抬举了。   “潇潇,给林总倒酒。”黄鼠狼果然把她当公关部的人了,用支使妮娜的那一套来调遣她。 第八十六章 开个价儿吧   黄鼠狼自以为能讨得林朔的欢心,哪只她还没做出反应,林朔已经自斟一杯:“让女士倒酒就太不绅士了。”言语间透露出些许不悦,他恨透了黄经理颐指气使,更恨她自甘堕落。黄经理不禁心中打鼓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哪句话不小心又得罪财神爷。   “林总真会体恤人。”潇潇还当只有席旻棠才会如此绅士,却不想林朔也有。   林朔也不谦虚:“应该的。”差点让她觉得当时在KTV里冷眼瞧着她被人灌酒欺负的不是他。   眼看逃跑无望,她也就不着急走了,耐着性子跟他玩一玩。既然她想看自己向他俯首称臣的可怜样,她不妨满足他,或许等他玩腻了,自然就能拂袖离去。她几次三番端着杯子敬他,更有几次挺着上身送上门去,黏在他身侧,甚至亲自斟了酒喂到他嘴边,媚眼如丝地看他喝下去,做得好像极其渴望他染指的模样,演到令自己都有些作呕。他全程保持着不深不浅的笑,举止谈吐有条不紊。   到最后,她有些微醺,散席时他主动提出送她回去,正好是黄鼠狼喜闻乐见的。   她乖巧的任由他摆布,他亲昵地扶着她到了地下停车场,直到所有看客都不得见,他方觉恶心,嫌恶地推开她,动作大到她瘦弱的身子失去重心,高跟鞋在地板上戳去哒哒响声。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出现?”她笑起来,他果真开始腻了。   地下停车场的灯闪了几下,明明灭灭间照着他看不出情绪的脸,这里太安静太空旷,连他的话都带着不绝于耳的回音,他讥笑道:“那你又为什么留下?”   她撩起刚才踉跄中挡住眼眉的刘海,直言不讳:“当然是钱啦!”   终于,她成功刺痛了他的神经,他大步走上前,动作快到让她愕然,等她觉出后背疼痛,已经被他死死按在车子的引擎盖上,她不愿挣扎,浅笑着摆出任君采撷的姿态。她深知自己越是反抗,他就越是充满征服的欲望。   他伏在她身上,修长的手指柔柔穿过她的发间,若有还无的笑语:“我给你钱,你离开现在的生活。”   “你要我卖 身?”她偏过头凝望他的眼眸,似深海般不容丈量,他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你非要说得那么难听,我也没意见。”   “也是,你们名流造了个专有词汇叫‘包养’,我真是太不专业了。”她说着扭动脑袋,闭上眼睛,享受着自己的面颊在他指下游走,极尽奉迎讨好。   “开个价儿。”他干脆把头埋在她发间,香气扑鼻,他贪婪地含住她的耳珠,灵巧的舌头挑逗着她敏感的神经。   “你恨我?”她的疑问很和缓,却让他始料未及,他没有答话,她还是听到了他愈见粗重的呼吸。她轻轻说:“可我不恨你,不管你做过什么,我都不恨你。”   他支起头,深深望着她,而她望着高高的天花板,光线再暗也暗不过她无望的眸子。 第八十七章 我不会坐以待毙   她说:“哪怕你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漂洋过海,哪怕你强迫我跟你五体纠缠,哪怕你想尽办法要拿走我的花圃,哪怕你笑着看我哭……”她的喉咙有些哽咽,一滴晶莹的泪从眼眶滑进耳朵,“尽管如此……我还是没办法恨你!”   “别说了!”他厉声喝止她。直起身子向后退了几步,紧闭着眼睛,痛苦挣扎,“别演戏了,不是所有的楚楚可怜我都会照单全收!”他打开车门从副驾驶上拿出文件袋,掏出一叠照片甩在她身上,锋利的照片纸割得她裸 露在外的肌肤一阵生疼,她撑着引擎盖站起来,接着微弱的灯光看见照片里的人,在脑袋里迅速回想,好像是她跟何荔去参加客户婚礼那天,她记得那天还遇上了席旻棠。果然,后面的照片拍到了席旻棠和新郎交谈甚欢,并且镜头带到了远处她模糊的身影。   “这是什么?你不会还想拿我和席旻棠做文章吧?”她觉得林朔俨然疯了,不可理喻。   他质问道:“别说你不认识新郎李清江,人家可是顺都地产的二公子,席旻棠密谋什么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她继续看照片,竟然还拍到了席旻棠在婚宴后送她回家,她大惊失色:“你找人跟踪我!”   “省省吧,要不是顺都插一脚进来,我大概都不知道你个什么货色。”林朔鄙夷的目光好像在她身上投射出‘人尽可夫’四个字!   她把照片扔在他身上,扭头就走,他紧追上来,扯住她:“话都还没说完就想走吗?席旻棠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要你陪他做戏?”   她记忆犹新,那晚席旻棠明明说新郎是他的下属来着,席旻棠究竟隐瞒了她多少事情?“你说我天真,你又何尝不是?仅凭几张照片就要给我盖棺定论?”她迎上他的锐气,毫不示弱:“我不知道什么懋原盛华的纠葛,更不清楚新郎是不是顺都的小开,想找茬的话请给我好一点的罪名!”   “好,真是好,别以为你们沆瀣一气我就会坐以待毙!”他咬紧后槽牙,咀嚼肌显得尤为突出,怒其不争:“席旻棠不是你能托付终生的人,倪潇潇,好好瞧瞧自己蠢到什么地步!”   他放开她,她呆在黑暗的地下停车场,亲眼看着他猩红的尾灯消失在尽头,他再次丢下她,像是丢下一件厌弃的玩具。   本该把她打下地狱的,她竟然在眼皮子底下和那个男的算计他,生意上的得失他能不在意,可感情上的背叛,他尝过一次,苦涩无比,此生不想再尝第二次。刚才明明已经把她置于手下,她又那么顺从,只要手上稍一用力她就会置身另一个世界,然而摸索到她的脖颈,手指还是不作停留去向别去。那枚戒指烙印这样深,箍着他的手指连着心一起痛,他抬起手掌重重砸在方向盘上,黑夜被喇叭的悲鸣划出鲜红的缺口。   她说她不恨他,难道他不是吗?终究是不忍心。 第八十八章 吃完这顿就分离   在医院病房外坐了一夜,等上早班的医护人员到岗,几经央求才让她进去见到了爸爸。她打来热水帮爸爸洗脸,安安静静跟爸爸神交。四年来每逢要做出重大决定,她都习惯在爸爸跟前待很久,一言不发,她相信就算自己不开口,爸爸也会懂。   “昨晚你和林总……”何荔欲言又止,眼神暧昧。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上次咱们去参加那婚礼你还记得吗?”   “别提了,可害我送了不少礼金。”何荔提起来就觉得生气。   “我当时没在意,只知道新娘是公司客户,新郎是什么来头?”   何荔连想都没想张口就说:“人家是顺都的二少,虽是新娘叫咱们去捧场,咱敢不多包点钞票吗?”   她心里怔忡,原来大家都知道,是她太过大意,也就怪不得别人有机可乘。   “都懒得提他。”何荔察觉她的反常,玩笑道:“你脸色不好,昨晚是不是……算了,你不好意思我也不逼你说,但有一样,以后你嫁入豪门别给我发帖子,我可没钱随礼。”   这时候她哪里还顾得上办公室的流言蜚语,紧紧捂着包包,昨晚林朔走得匆忙,她蹲在地上把照片一张张捡起来,能让林朔动怒,证明它们还有点价值,不能落到别人手里。   考虑再三,午饭后叫快递把照片送到盛华交给席旻棠,是时候该听听他的解释了,未免太过尴尬,与其贸然找上门去,她更希望他能组织好说辞再来。   果真下班之前接到了席旻棠的电话,他还是惯有的亲切,约她晚上吃饭,她爽快答应了。   席旻棠亲自驱车到公司楼下接她,她在众人饱含深意的注目礼中随他离去,他心情很好,让她怀疑到底有没有收到照片。   他问:“去哪儿?”   她答:“金马坊。”   到了金马坊又领着他步行进了背街小巷,巷子里挤满了慕名而来的饕客,席旻棠觉得新奇:“好多人!”   “会吃泰国菜吗?”   他点头,她又说:“会吃泰国菜就会吃傣味,这家在昆明口碑不错,要是双休来更难排到号。”   等她们落座,天都快黑了。整家店装潢以竹子为主打,不仅座椅是竹制,连天花板和墙壁都贴满了竹子,挂画是傣家风景,服务员穿着傣族服饰穿梭其间,颇有置身西双版纳的情趣。   傣家撒撇、包烧金针菇、鬼鸡、柠檬鱼撒、菠萝饭、碳烤豆腐、火烧牛干巴摆了满满一桌,她用筷子挑开包裹在金针菇外面的翠绿芭蕉叶,顿时菌香混合绿植的气味扑进鼻腔。   “尝尝看。”她把金针菇夹到他碗里,他尝了一口,鲜得眉毛都要掉了。   她看着他笑:“早就说要带你尝地道美食,这次我可说话算话了。”   席旻棠顿住了,通常说这话都意味着吃完这顿就没下顿,是把旧账清干净了要分离的意思,他强压住奔涌的情绪,给她以温暖的笑:“吃完再说。”   “好。”甚是温和。 第八十九章 你是唯一的意外   回去的车上,她平静地宣布了决定:“对不起,那块儿地我不想卖了,本当跟周延庭说,可现在直接告诉你也一样。”   来之前他就猜到了,因而没有表现出惊讶,只是自言自语:“就是怕这样才不挑明,谁知道……”   “假使你一开始就跟我实话实说,也就省了今天这出。”   他问:“我直接给你钱你会要吗?我只是不想你过的很辛苦,这样说会不会显得我特别虚情假意。”   “林朔也这么说,说你接近我只是为了那块地。”   席旻棠握着方向盘的手一抖,偏头望了她一眼,她接着说:“不是不吃惊,可我不信。如果我猜的没错,你给我的价格应该比其他人高很多,这恐怕跟你利用了我之后觉得良心不安的高额补偿没有关系。”   她就是这样,愚蠢的时候令人发指,聪明的时候又让人生畏。很多事情或许是冥冥中自有主宰,当年金殿的主人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而他席旻棠恰恰在金殿后山目睹她嚎啕大哭,又听了她的许多不如意才放弃了一个生意人该有的坚定立场去偏袒她,也因此拖慢了项目的进度,被逼无奈不得不剑走偏锋。   “能跟我讲讲后来的事吗?”她迫切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要林朔气急败坏。   他把车子靠路边停下,在静谧一隅将前因后果细细道来:“我从上海到昆明,为的就是这个项目,做得好我便能立一功,要是办砸了,可能再也回不去总公司。从到昆明的第一天起,我就很明确自己的目标,从某种程度而言,我跟你一样,只能进不能退,于是我开始有了全盘计划。”   “我是计划的一部分吗?”她打断他,所有项目都有突破口,她就是最薄弱的那个。   “不!”他否定得很坚决:“你是唯一的意外!”黑夜里巷弄唯一亮着的路灯吸引了不少蚊蝇忽闪着翅膀奋不顾身扑向它,它也是个温暖美丽的意外。   她默不作声,他接着叙述后事:“碰上你的那天我正好拿到了所有花圃主人的资料,当你说自己叫倪潇潇的时候我由不得眼前一亮,觉得是老天爷给我的机会,我是有过利益方面的考量,不过后来我领悟到这其实是两全其美的事情。”他转头,轻轻覆住她的手掌:“更何况,我发现自己已经不可救药喜欢上了你。”   她的手指抖动几下,并不是怀疑他的深情款款,而是很久没有听过类似的情话,着实难以平复。但也正是这一下颤抖表明了她的心迹,他垂下眼皮,酸涩的味道萦绕心头,不知道是不是头一次吃傣味的缘故。   他收回手掌,坐直身子:“最让我意想不到的是懋原突然加入,彻底打乱我部署的格局,没办法,在资本上我的预算根本不可能和林朔争,但我同样不能输。”   “于是你找了顺都帮忙?”   “拖顺都下水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他们只不过来插花,并不是真的要那块地,换句话说就是搅混水。只要李清江在前面和林朔缠斗,我就有时间做新的计划,等他们斗的你死我活,我再出场收拾残局。” 第九十章 宁愿吐出来也不想被掠夺   “李清江怎么可能费力干这种没收成的事?”她认为商场里的人都是无利不起早,顺都明摆着没有好处,怎么可能入局。   席旻棠不置可否:“李清江在顺都虽然身居高位,可说白了还是他大哥李清海主事,两兄弟背地里不睦多时,老大主张跟懋原多多往来,老二则主张单干,总之,只要不让老大逞心如意就是了。这次老二瞒着老大跟懋原唱对台戏,算是给了老大一耳光,也断了顺都和懋原合作的可能性,董事会不明所以,对老大颇有微词,你说李清江有没有好处?”   听完这些,潇潇只觉得心情沉重,不是因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而是因为席旻棠毫无保留的坦率,他差不多是把商业机密都和盘托出,相当于拿她做自己人,这让习惯封闭自己的潇潇不知道怎么应对。   许久之后,她才说:“我之所以不卖地给你,是因为我还拿你当朋友,不想太多的利益纠葛让我们之间的交往变了味道,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他怎么可能不明白,免不得苦笑起来:“如此结果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以你的性子,要是真跟我签了合同,这辈子大概就老死不相往来了。不过我还是要劝你一句,别跟日子过不去,我终归也是希望你好的。”   “我知道,否则你也不会跟我说这些。”她笑笑:“时间不早了,开车吧。”   每个人身上都有拔不掉的执拗,她坚信不论什么感情,只要掉进了钱眼里就不再纯粹,越是珍惜什么,就越是不要把它跟钱财扯上关系,就好像我们出生时那样,干干净净,不染尘埃。   “好不容易盛华那边没了动静,顺都却又来添乱。”成峰捏着打探来的地价,顺都着实是豁出去了。   林朔站在窗边,脑海里全是那晚潇潇全然不知的表情,看上去那么真实可信。他问成峰:“你知道草原上成群的猎狗捕获食物之后会怎么办吗?”   “带回洞穴里去。”   “是吗?”林朔摇头,坐回宽大的椅子上:“它们会在第一时间把猎物吃下去,因为拖得越久血腥味就越有可能招来其他的劲敌掳走食物。”   “那洞穴里的小崽子怎么办?”成峰表示不解。   林朔挑起一边嘴角:“它们宁愿吐出来喂养小崽儿也不接受掠夺。”   林朔的话让成峰嗅到他的戾气,但纸上的数字让他不得不多嘴问一句:“你确定要继续?”   “当然!顺都不过是想哄抬价码让我们知难而退,可是据我所知他们还不具备那么大的胃口。”   “懂了,我马上找人去查。”成峰退出办公室,林朔还坐在椅子上发呆想着之前的问题,不可能啊,新娘是她公司的客户,新郎正好是顺都的公子,按道理说她不可能不知道。一定有什么是他之前没注意到的。 第九十一章 谁都不是省油的灯   越回味越蹊跷,他猛然想起抽屉里的文件袋,立马找出来查阅,不看还好,看完他便深深懊悔了。席旻棠的资料上赫然写着就读的学校,而且还附了毕业照,李清江恰在其中。原来不用她搭线,他们本就互相认识!   她说的竟然都是真的!   顺都来势汹汹,高价位让花农们有些动心,盛华不再有所行动,花农们便以为盛华退出了,因而拿着顺都做跳板和懋原坐地起价,迫于形势,懋原只好一再加价,短短几天,懋原的预算表已经重做了好几份。   “进来!”林朔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来人是懋原最高级的秘书——周勤,隶属董事长办公室。林朔见他正经了些,周勤说:“董事长请林总上去一趟。”   林朔心中猜到原因,吩咐周勤:“你先上去,我一会儿就到。”周勤走后,他把这个项目所有资料整理好,乘电梯上了懋原大厦顶楼。   偌大的房间里除了办公用品便是随处可见的盆景,茶几上置了晶莹剔透的玻璃鱼缸,却未见半条鱼影,只在水面上飘满了刚摘的雪白栀子,香味甜腻。   “坐。”董事长穆锦姝早已叫人泡好了茶,见他进来更是攒足了笑。   “董事长您找我是为了斗南花圃的事吧?”林朔把文件袋放在茶几上,“相关数据都在里面,我找专家研究过,没什么大问题。”   穆锦姝无可奈何,只好把温情路线抛掉,却也不急于打开文件袋,放下茶盏:“顺都的事我也有耳闻,作为你的上级,我很欣赏你做事认真的态度,只不过希望你考虑一下公司的立场,盛华和顺都结成联盟,卯下去是不是真的有好处?”   “那块地,我势在必得。”   穆锦姝点点头:“但是作为你的母亲,我不希望你感情用事而毁了自己也搭上公司利益,适可而止吧,也不是非要那块地不可。”   “董事长多虑了,并没有私人感情在内。”他拨拉起水面的栀子花,漾起一阵香气。   “那就最好。”穆锦姝抽着纸巾递给他擦拭水渍:“那时候一走了之,我当你年轻气盛,好在现在也回来了,就怕像当初那样,为了同一个女人什么都不管不顾。”   林朔眉头一抖,扣好西服扣子,起身辞别:“董事长要是没什么事吩咐,我就先去忙了。”   穆锦姝叫住他:“别累坏了,有空回家吃饭吧,尝尝妈的手艺是不是退步了。”他回头看了看母亲,淡淡嗯了一声。   刚回到办公室,成峰去而复返已经等在那里,林朔大跨步走到办公桌后面:“怎么样?”   “果然像你想的那样,只是我不明白他们哪儿来的勇气一直加价儿?”   林朔看了看文件,很满意成峰的调查结果:“自己人抢班夺权需要理由?李家那两位少爷谁都不是省油的灯。”   “现在怎么办?顺都几分钟之前又加价了。”成峰等待他的指示,他静默良久,淡定吐出:“跟!” 第九十二章 是不是很辛苦   成峰一惊:“这可不是玩ShowHand。”   他冷笑:“他们未必玩得起。”说完打发成峰走了。   整个下午他一直握着电话,握到电话都开始发烫,才踌躇着给潇潇打了过去。   接到林朔的电话不是不意外,她握着手机喂了一声之后,半天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林朔也不出声,两人就这么静静等着对方先开口,时间一长,她都开始怀疑是不是林朔不小心拨了出来,其实压根就没发现。她在心里默默倒数,要是他再不说话,她就挂掉。   五、四、三、二、一!   “潇潇。”他语气温柔。   “嗯?”她反倒惊诧了。   “对不起。”他说得极轻巧,然而她知道这样已经很不容易,心徒然一颤,已忘了想要挂掉电话的冲动,竖着耳朵仔细听着他的呼吸。仿佛积攒了许久的勇气,他终于缓缓开口:“顺都的事情误会了你,跟你道歉,或许我不该那么主观。”   “没……没关系……”她紧紧掐着自己打大腿,生怕是在做梦,有多久没有如此好好说过话了,他能说出这些话,等同于在他们的关系里跨出了一大步,袭上心头的温暖让她险些落泪。阳台上半干的被单被风吹得涨成了帆,燕子站在电线上等着日头落下去。她渐渐放下心防,或许本就从未对他设防过。   “那……没事了。”他轻轻说。   “林朔!”她叫了一声,害怕赶不及他挂电话的速度。   他把耳朵重新贴上来:“嗯!”   “是不是很辛苦?”她从妈妈那里听说了顺都找上门的事情,还听说花农开始动摇,两面夹击之下,他的日子应该不好过。他没有回答,只是呼吸透露出疲惫,她反复思忖,问道:“真的很想要那块地吗?”   “也许是,也许不是。”他的回答很诚实,曾经以为只要能和她手牵手,老婆跟老公,直到变成老婆婆和老公公,可是赢了天下输了她,又该和谁去分享?   “交给我吧,让我来帮你。”   “什么?”他觉得一定是自己听错了,就算是为了弥补,也有更好的办法,收购的事情太艰难,连他都没有十足把握,更何况是对经营一窍不通的她。可是她的态度那么坚决,他心中暗叫不好,随即阻止她:“我不许你做傻事!”   一个女人能有什么办法?他实在不敢去想,那种肮脏的回忆痛彻心扉。   头一次,他没有因此鄙夷她,她也没有因此生气,她说:“总有些事情是独立在理智之外的,说都有感情不是吗?”   很快,潇潇组了饭局,席上她和林朔并坐,席旻棠置身对面。林朔把手随意搭在潇潇的椅背上,似是在宣示主权,她没有反抗,席旻棠看在眼里,斯文地喝着酒。   “大家都认识,只不过是第一次坐在一个桌子上,千万别拘束。”潇潇如是跟席旻棠说,其实最拘束的是她自己。   三人面带笑意默吃着,看在旁人眼里着实讲究餐桌礼仪,可不知道和气底下暗潮汹涌。 第九十三章 招安的下场是什么   酒席过半,潇潇为难地说:“其实今天说白了还是为了那块地。”   “潇潇!”林朔打断她:“有些事让你开口不太合适,还是我来说。”他转向席旻棠:“我知道你一路做到今天很不容易,据我所知,盛华总公司那边对你这次擅自决策表示不满,何不如你借此机会跳槽,来懋原跟着我,怎么也不会比你现在的境况更差。”   潇潇万万没料到林朔会出此招,她以为林朔会劝席旻棠放手,哪晓得他的目的是直接挖盛华的墙角。当时席旻棠利用顺都两位少爷的嫌隙来做文章,林朔今天使的也是同一招。林朔此言非虚,盛华那边确实多次谴责席旻棠自作主张,只是他一再坚持,并且保证能完成任务,这才暂缓了总公司的怨气。   “招安?”席旻棠觉得可笑,“招安的下场是什么,读过《水许》的人都清楚。”   “从其他角度看,宋江的所作所为不也是希望能得到朝廷的关注?”林朔试图用换位的方式让席旻棠看出他的诚意。   潇潇此刻觉得坐立难安,她不懂生意场的事情,只知道这两个男人,不管其中谁受到中伤都是她不想看到的。如果气氛不能变的轻松,那她今天组这个就半点意义都没有了。   “跳槽的事缓缓吧。”她出面调解,“不如说说眼下的困局,你们争锋相对下去说都占不到好处。”   林朔的话并没有让席旻棠觉得有什么,反而是潇潇的举动让他看的很明白,在她心里大概不会有人比林朔更重要了,自己就算再苦心孤诣也换不来她的青眼有加。   “抱歉,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席旻棠说了最终话,又好似不甘心想故意激怒林朔,他笑着对潇潇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知道你在乎我,我都明白。”   林朔虚虚搭着她肩膀的手掌兀地收紧,她不适的僵直了脊背,林朔显然不喜欢席旻棠当着他的面跟潇潇调情,他将就着问:“心领?那就是没得谈了?”   席旻棠定定坐着,面上保持着绅士的笑。林朔从潇潇背后收回胳膊,亲自倒了酒递到他面前,话中有话地说:“这种机会可不是时时有,错过了不可惜吗?”   “已经喝太多了。”席旻棠婉言谢绝:“恕我不胜酒力。”   潇潇的心悬在嗓子眼,弄到这样怕是适得其反,眼见着林朔的手还举着,他的眉毛已经挑了以来,嘴角那抹戏谑的笑又出来了,她想要调停,可已经来不及。电光火石间,暗红色的液体挥洒在席旻棠价值不菲的西服上,脸上了溅了不少,正沿着他好看的下巴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她惊惧却并没有随着酒杯摔碎的声响而终止。   整个动作流畅极了,看起来真的像意外似的顺理成章。   包间外的侍应听见响声敲门进来,见此情景又退了出去。   “真不好意思,手上一滑就出去了,西服我会赔给你。”林朔微蹙眉头显出悔意,心中却大为爽快。 第九十四章 只会装坚强,不会装可怜   席旻棠没有半点狼狈,倒是潇潇忙拿起餐巾隔着桌子帮他擦,他避开她的手:“不碍事,天气热难免躁动些。”   “林朔,你太过分了!”等到席旻棠离去她才发起火来:“我知道你生气,可好歹也顾及你的身份,闹成这样怎么收场?”   “收?是谁嫌闹得不够大?摊子是席旻棠铺的,你看他有收的意思吗?”林朔拉她坐下,抽走她手上的餐巾。   “那也不能拿酒泼他呀!”她是真看不过眼,对于席旻棠来说,那杯酒简直是奇耻大辱。   林朔把牛排切成小块放到她面前,擦了擦手,略有所指:“他想要不该要的东西,是妄念,我帮他清醒清醒。”   难得能和林朔吃顿饭,况且林朔还亲手为她服务,可是想到那杯酒,半点食欲都没了。兴许她现在还能留下,全都因为她不想太早从他的生命里离场。   他说:“明天我接你下班。”   她转过头,对着他笑,笑的犹如外面耀眼的阳光。看在他眼里,心神俱颤。   对于席旻棠,潇潇充满了歉意,她想着该用什么方法来补救才不会显得太过刻意,想来想去,还真是一个点子都没有,这让她十分沮丧。反而席旻棠所表现出的宽容大度令她瞠目结舌了,没过几天,席旻棠主动约她见面,给了她一张支票。   “这是做什么?”   “林朔让人送来的。”   她想起那天林朔要赔他西服的事情,都是言出必行的性格,她把支票推回去:“他给了你就收着,反正也是他不对。”口气亲昵得像是内子帮外子解决麻烦。   “我喜欢别人欠着我。”他知道就算自己不找她,她迟早也是要为了林朔来求和。   她不再挣扎,收了支票调侃道:“你那么潇洒让别人还怎么活?”   “你不也经常假装无所谓吗?”席旻棠的玩笑不是没有道理,她如今看似又和林朔走到一起,她表现得不甚在意,但只要一有风吹草动,又会重回旧事煎熬里。他问:“何必跟他硬碰硬呢?”   “如果我失败,理由只有一个。”她顿了顿,“我只会装坚强,不会装可怜。”   “潇潇。”席旻棠不忍心,“清楚自己在走一条什么路吗?”   “回头路。”   席旻棠长叹口气:“要是走不回去,就调头到我身边来吧。”   她没有回应。   顺都事件并不全是负面的,至少林朔借此了解了她的心意。他开始检视过往,从前是不是因为被痛苦蒙蔽才选择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认定自己觉得合乎情理的,以至于忽视了真相。于是他暗中叫赵俊抓紧调查,那个困扰着他的谜团,滚到四年后已经成了不可承受的雪球,重重压在他心上,四年了,再痛的伤疤也有愈合的时候,他不想再逃避。 第九十五章 可是你跟我在一起呀   连续几天都准点出现在潇潇公司楼下,他甚至会笑着帮她开车门系安全带,直教公司一众女同事红了眼晴。   “你明天还是别来了。”别了好几天,她终于把话说出口,自从进了公司,她始终是个小角色,默默无闻呆在角落里,然而林朔回来之后,什么都不同了。   他都没有看她:“不喜欢?”   不是不喜欢,只是太招摇,人多是非就多,谁一冒头就是拉仇恨的存在。那些年恨不得成天和男朋友黏在一起,有多甜蜜就多甜蜜,只希望能有一个平台把自己的幸福向全世界直播出去,可是后来越活越小心,越活越拘谨。通常情况下,不把另一半带出门的原因有二,一个是对方一无是处,就像自己穿了破衣烂衫,害怕别人笑话,于是便要藏拙;另一个是对方无可挑剔,就像怀里揣了金银钱财,害怕别人惦记,于是便要藏宝。   可是,世上的事情不可能总是千篇一律,那些不通常的情况也很多,比如两人地下情,比如吃回头草。尤其林朔现在身份贵重,她都不用深想就能知道有多少人是用嘲讽的眼光看着她扑棱翅膀朝大树上飞,又有多少人是准备好奚落的态度等着看她重重跌下来。   所以说,人生不要太出挑。她觉得没必要高调开场,如此收场时才不会有落差。   她没有回答,他问:“那些人有给你发工资吗?”   “什么?”她不是很明白。   林朔干脆挑明了说:“那些在背后指指点点的人,他们给你发工资吗?给你养老吗?还是给你阳光空气和水分了?”   “都没有,可是有关系吗?”   “对啊,就是因为没有关系,所以你何必在乎?”林朔不以为然,却句句击中要害,他不懂为什么这几年她时而能挑得他大动肝火,时而又怯弱到让他辨不出的地步。他忽然想起一首老歌,随口哼了几句:“今天哭明天笑,不求有人能明了,一身骄傲……”   潇潇没忍住笑,的确很想附和她,不过话一出口就变了味儿:“那是你,你可以不在乎,是因为有不在乎的资本,我?”她自嘲地摇摇头,“没那么洒脱。”   “可是你跟我在一起呀。”他轻巧地说,末了偏过头望着她笑,她脸色一红,佯怒道:“看路。”见她羞涩的模样,他脸上的笑足以温暖四个冬天积攒的凉。   渐渐的,林朔出现在她住处的频率越来越高,呆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两人在一起连做饭都能说说笑笑,看无聊的综艺节目也能聊出些新鲜事,通常各执己见,甚至还会为自己的论点找些零零碎碎的论据,也不在乎输赢,就是单纯觉得好玩。日子一天天过,他显出几分赖皮,有时候要她三催四请才意犹未尽地离开。   这样的变化让她又高兴又心虚,在香格里拉的表白几乎用掉了她的感性和勇气,换来的却是他的冷酷决绝,然而后来她不抱希望了,他却又带着歉意回来,不得不说时机火候都很要命,未及太生,过者为灾。她很害怕这一切都是假象,是一场感官对感情的欺骗,她像只风筝,上不了天却时时刻刻有栽跟头的危险。 第九十六章 什么人不遥想当年   房东太太在晚饭后上了楼,潇潇不想让她看见两人太过亲密,刻意和林朔保持着距离,房东太太也没八卦,热情地向着林朔:“这段时间见你进进出出好多次,也不下来坐坐,我只好厚着脸皮上来了。”   潇潇不明所以,望了望林朔,林朔仿佛知道房东太太的意愿,故意不出声,等着房东太太说下去:“晚上要是没事下来喝杯茶吧,大姐们教你打牌,你看怎么样?”   “噗……”潇潇笑了一声,又立马做出抱歉的表情,林朔表情淡淡,潇潇揣测他该怎么作答,他说:“我这种水平上牌桌太扫大家兴了,下次吧,等我打得好些再来。”   “你都不打怎么会有进步?”房东太太态度很强烈。   潇潇和林朔对视一笑,看样子她们是占便宜占上瘾了,可林朔哪里是有时间有闲情陪主妇们嘻哈的人,他借口不舒服推掉了牌局,房东太太则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他们,劝他们年轻人别着急。   潇潇尴尬得说不出话,林朔不解释不否认的态度无意间把房东太太的推测坐实了。等房东太太一走,潇潇才觉得脸上没那么火烧火燎,她横了林朔一眼,透着风情。   半晌之后房东太太又上来了,把白瓷盘子放到桌上:“楼下的缅桂花开了,我晓得你家是做鲜花生意的,应该本身也很喜欢,送点给你。”   “您太客气了。”   花骨朵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直招人怜爱,潇潇拿了棉线把花朵绑起来,林朔问她做什么,她买了个关子,半天之后终于弄出来簇拥的形状,把棉线的另一头缠绕在胸前纽扣上,比寻常的项链胸针更精巧。   “小时候妈妈就把缅桂花戴在身上,可比香水有趣多了。”她不禁想起小时候,轻盈、甜美,所以她很愿意去回想,有时候能想好几个小时。   当年当年,换句话说就是正当年,或许等许多年以后她也会想起现在这个‘当年’。   林朔看出她的心思,他们本就很了解彼此。他开玩笑似的问她:“你猜什么人不会遥想当年?”   她想了想,摇头说猜不到,他接盅:“真正成功且内心满足的人。”   “真有那样的人?”她感到不可思议。   他很喜欢她当真的样子,欢快地说:“没有,所以大家都在想当年。”   是啊,她想,这样看的话,真的是人人平等了。   夜深了,楼下房东太太的牌局正酣,潇潇明示暗示林朔该走了,然而林朔仍旧坐在沙发上,赏玩着她精心栽培且硕果仅存的仙人球没有半点要离开的意思,她开始慌了。   “太晚了,打不到车。”他忽然说。她的心动了几下,问:“你的车呢?”   “司机开走了。”他抬头露出明媚的笑,耍赖皮都能耍的如此理所应当,她瞬间就乱了方寸,根本没有办法,只能缴械投降。   这一晚,他躺在她的床上,她靠在他的怀里,很久没有在夜里睡不着却也不觉得难熬了。 第九十七章 我不害怕两个人   “林朔……”   “嘘!”他轻声道:“别说话,闭上眼睛,静静享受就好。”   她很奇怪为什么他看不见也知道她睁着眼睛,又觉得自己很傻,他的想法总是会让她惊奇,要是刻意去猜,只会伤更多脑筋。   “我在想你每天晚上躺在这里是怎样的心情。”他用下巴柔柔蹭着她的头顶,摩挲出沙沙的响声,让她从头到脚避不开一阵酥 软。   淡淡的缅桂花香熏着绮丽的梦境,数不清的黑夜里,寂寞犹如跗骨之蛆啃食她的七筋八脉,强迫她对悲伤曲意逢迎。她可以逃避他的人,却丢不掉零落的心情,她爱他,爱到为他剖心泣血也仍觉不够,然而她无法拥有他,他匆匆来过急急离去,却已带走了她的心。   “我不害怕两个人,唯独害怕没有你。”她的睫毛轻轻颤抖,一颗眼泪滑向他的颈间,滚烫炙热,他紧了紧双臂。五根手指之所以能分开,就是为了等待和爱的人十指相扣,我们打磨自己的形状来适合对方,只为了能更紧的靠在一起。若是我的手不在他的手里,那身边站着谁,都是多余。   小小的屋子里多了不少他的东西,本就拥挤的空间更是连一点富余都找不出。他会故意将自己的牙刷放在她的杯子里,然后等着看她生气又无可奈何的模样,也会在自己满嘴泡沫的时候威逼利诱她跨坐在自己腿上笨拙地帮他剃须,还会在她专心致志侍弄花草的时候躺在摇椅上夸张地伸懒腰打哈欠,就为了能引起她的主意,哪怕只是回头瞪他一眼。   他们互相取悦对方,缠绵欢 好,又矛盾的保持着客气疏离,知道外界的杂事闯进门来,她才惊觉日子平静到忘了年月。   “潇潇……”华湄的电话让潇潇有些意外,从华湄婚后她们的联系就不像从前那么紧密了,毕竟是有家室的人,当然侧重点会朝家庭偏移。听见华湄在电话里的隐约抽泣,潇潇的心悬了起来,平日活泼的华湄只有在遇上曾子宇的问题上才会显出悲悲戚戚的小女儿态。暗道一声不好,莫不是曾子宇又出事了?   她边接电话边用眼神询问林朔,林朔回以无辜的表情,同样是因为结婚,他也甚少和曾子宇联系,当中发生了什么,他又怎会知情?   电话里说不清楚,她决定亲自去看看华湄,林朔送她出门,她想了一番说辞把他挡在家里,不想让华湄知道这些,怕刺激到华湄。他勉强一笑,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以免酿成不可收拾的局面,站在阳台上默默望着她出了巷子。   没过多久,她便收到他的信息。   ——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这样只会让我觉得自己在偷 人!   字里行间宣泄着他浓浓的不满,她觉得可笑,大家心照不宣难道不好吗?再说她能瞒什么?到底现在是什么关系,之前谁都没有明确表过态,是女伴还是床 伴,怎么界定?   她没有理会他,直接把电话放进了包里。 第九十八章 这些都是证据   约会地点是在华湄和曾子宇的新房,曾子宇为了迎娶华湄专门打造了金屋,不过她就只在婚礼当天去过一次,之后见面她总是有意约在外面,毕竟那是人家的新房,她觉得自己多少有点晦气。   开门的是保姆,进屋之后还帮她倒了热咖啡,她坐在沙发上随手翻翻华湄订阅的时尚杂志。房子是复式结构,华湄的脚步从楼梯上越走越近,她抬头,正对上华湄满是红血丝的双眼。   “你怎么了?”她被华湄的状态吓到了。   “张阿姨,您去干洗店帮我取一下衣服吧。”   支走保姆,华湄坐下来,还未张口眼泪就掉了不少,潇潇忙不迭抽了纸巾递过去。华湄一向是即讲究的,就是在家里也会画好精致的妆容,然而今天却未施粉黛,一张脸苍白得跟宣纸似的,不复往日光彩。   “是不是……”她想问是不是曾子宇惹到了华湄,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有些话她来说的确不合适,再怎么说这小两口也是林朔的朋友。当年林朔在的时候就见过几次,只是他们都好似很有默契,集体不说明自己的身份,她也是在林朔远赴重洋之后才得以知道两人的阶级。记得那时候他们就已经是交往很久的男女朋友了,感情好得让人对比出自身凄凉。   久久之后,华湄止住了眼泪,有气无力地说:“子宇在外面有人了。”一句话说的极平静,前后情绪反差巨大。   倒是潇潇显出了惊讶的神情,哪怕已经隐隐感到,可毕竟不及华湄亲口证实。   “你……怎么知道的?曾子宇是挺招女孩儿喜欢的,你胡思乱想也不奇怪,不过没证据的事情别瞎猜,万一不是,多伤感情。”   “真不是我瞎猜。”华湄把一叠账单影印本递给潇潇:“这些都是证据。”   她细细研究,全是酒店食府会所的账单,她很奇怪:“你从哪里弄来的?”   “我有个学姐在酒店上班,她看见我老公和别的女人进进出出就跟我说了,后来我找私家侦探去调查,还以为只是一时糊涂,如果只偷吃一两次,我会原谅他,可是你看看这么厚一叠账单,他们明显是在谈恋爱,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华湄忽然变得很激动,潇潇很诧异:“你居然找人查他?”   “我宁肯没有查。”眼泪又流淌在华湄比例完美的鹅蛋脸上,连潇潇看着都心疼,真搞不懂曾子宇怎么舍得如此对她。   犹豫几许,潇潇问:“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吗?”她想,只要知道对方的底细,或许这事还有解决的办法,华湄显然是舍不得离开曾子宇的,况且两人走到今天,必定有很深厚的感情,相信曾子宇也不愿意抛弃华湄,没准等他想明白了就会回家的。像曾子宇那么好的条件,很多姑娘都是冲着他的钱,只要能把她们送走,华湄应该是不在乎钱财的。   “今天找你来就是要说这个,因为对方你认识。”华湄说着,嘴角露出冷笑。 第九十九章 害怕,因为世界不够大   “我认识?”潇潇的心悬到嗓子眼,因为四年前的官司,和过去的老同学旧朋友都疏远了,入了职场也只求安稳度日,并未花时间在交际应酬上,于是圈子越来越小,心里暗暗把构成条件的人数了数,也不过屈指的数目,究竟会是谁呢?   华湄似乎要故意卖关子,转而问她:“你和我也算是认识好几年了,不说有多亲密,但你也会站在我这边的,是不是?”华湄似乎很想得到她的支持,这让潇潇心里七上八下,如果不是做好了摊牌的准备,不然华湄绝不可能寻找同盟。   “虽然我没有结婚,可我知道两个人决定在一起就必定要有白头偕老的打算,谁不会犯错误呢?都说结婚是错误,好的婚姻则是将错就错,你毕竟跟他不同,男人有过婚史,人家会觉得他以后更懂疼老婆,女人要是离了婚,免不得被人说三道四。”潇潇顿了顿,回答华湄的提问:“我自然是跟你要好的,当然知道你好,可不代表别人也懂。再者,你们家曾子宇对你也是宠爱有加,要是玩玩怎么可能一玩就是几年还跟你领证?外面的女人哪怕再好,到底你才是合法妻子。”   “是吗?”华湄摇摇头,“曾经我以为是这样的,如果我爱一个人爱到执迷不悔,不管他做什么,我都会主动去帮他找借口,并且我第一个相信他。然而现在不一样了,我是女人,需要安全感,自欺欺人或许能求得一时太平,可心里那根刺扎得我好难受,我每天头疼心疼,疼到我直想呕吐。”华湄倾身猛地抓住潇潇的手,拉着她抚在自己胸口,语无伦次地说:“你摸摸,它是慌的。”   这一举动没来由吓到了潇潇,她惊慌地把手缩了回来,世上有多少个女人,就有多少种女人,她们各不相同,但都有可悲的时刻,华湄亦是如此,她的可悲在于陷入封闭却不自知。自从认识了曾子宇,华湄的世界就只有他一个人,她不工作不交际,忽略了自己的感受和生活,一切只因曾子宇而存在,潇潇劝过她很多次,给彼此一点空间才能更好的拥有,可是她不信邪。一如守财奴,守着财产才能心中满足,一旦钱财尽失,那么也就失去活下去的勇气,她守着曾子宇,一年复一年,以为全心全意付出必定能收获毫无保留的爱情。但是,她不知道,曾子宇的世界海口天空,而她只是坐井观天,他在向前走,在搏杀在奋斗,寻求新鲜和刺激,她时时刻刻等着心爱的男人打开家门的时候她能上前接过他的公文包,温柔地说一声:“您辛苦了。”她每天每天都在琢磨怎样让他觉得开心,往往就让自己不开心,一成不变的结果就是两人越来越远。   潇潇诚恳地说:“你害怕,是因为你的世界还不够大。”   一段婚姻的失败,双方都有责任,只看哪一方的过失更大。曾子宇若是真的出轨,自然处在人人咒骂的地位,可是谁又能说华湄的停滞不前没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第一百章 还有什么是难题   “可是,世界再大,那个人不在身边照样是空落落的。”华湄在伤感之余不忘把手机给潇潇看,今天的重头戏这才刚刚上演。只是,照片里的人着实让潇潇大吃一惊,她把有联系的人都清算了一遍,唯独漏了这个,无论她怎么琢磨仍然想不通曾子宇在外面的人竟然会是妮娜!   潇潇醒悟到华湄刚才的话外之音,因为是她认识的人,所以她必须首当其冲去和妮娜交涉,也正是她和华湄站在同一战线的最好表现,她只能点头:“好,我知道了,你也别太伤心,尤其在曾子宇面前,要是还想一块儿过日子,最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回到住处,林朔早已离去,她没精力分心顾及他的感受,本来不明不白在一起挺好的,也不晓得他是怎么了,非要和她钉是钉铆是铆,也许等他冷静一下也就不强求什么了。   夜里睡得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开门,她惊醒,飞快开了床头灯,他脸色绯红倚着门框打量她从惊惧转为平静的脸,她斜眼看看时钟,已经凌晨四点了,小声劝他:“洗洗睡吧。”   他随手把外套扔在地上,大步走到床前,猛地吻住她,舌头缠绵许久,他放开她,愠怒地说:“真是个可恶的女人,一个人睡的更香么?”   “哪里来的钥匙?”她避开锋芒转移话题,其实她知道房东太太暗地里早就给了他一把备用的,只是一直没用过。   “跟我结婚!”他神情笃定。其实在来的路上,哪怕是打开门的刹那,他都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向她求婚,可一切仿佛又是那么顺理成章。   实在太突然,她吓得不轻,转瞬又觉得好笑,当年被抛下的苦痛集体跑出来作祟,她整理被他扯乱的睡衣,冷冷地问:“林总,现在我是你想要的新玩具吗?不对,是扔了又想捡回来的玩具?”   林朔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似乎有点自嘲,喃喃自语道:“为什么就那么难?”   她却不依不饶:“很难想象像你这样的人,以你今天的地位,什么不是唾手可得,就连当初那个穷学生林朔也不过是你的伪装而已,身份都可以换,还有什么是难题?”   “你!只想要你!”他抱着可怜的执着,希望能打动她。   但,被感情冲昏了头脑,他想的是如此简单,甚至忽略了横亘在两人中间的旧伤,那道伤口长在心上,每当他们想努力抱紧对方,贴得最近的心就会被压得生疼,当撕扯多过了爱,离血肉模糊也就不远了。   灵光乍现在脑海,她想起他当年拒绝她的那句话,此刻如数奉还:“然后呢,我和你在一起,吵架再分开吗?既然经历那么多最后也只会成为陌路,为什么不接受现在?”   同样的话,就连语气都不差分毫。他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母亲,他们在爱情道路上给了他最坏的范本。 第一百零一章 难道不怕有报应?   一整天潇潇都在找机会接近妮娜,奈何公关部和她们隔的远,专门找过去未免显得太刻意,毕竟不是光彩的事,况且她还要替三个当事人遮丑,绝对不能声张。   以为今天是开不了口,下班时却在电梯里遇上了,她借口说看中一款手袋,详情妮娜这个行家帮忙看看,妮娜自然乐意,辞了公关部姐妹们的邀约和潇潇先行离开。   “哪家的?”妮娜表现出勃勃兴致,“难得你开窍,我就帮你这个忙。”   两人进了后巷,半晌之后潇潇才说:“妮娜,我想请你帮我另一个忙。”   妮娜觉出气氛不对,笑得有些堤防,潇潇开口问:“你和曾子宇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原来是为这个。”妮娜好像早就知道会有此番谈话,倒也坦然:“说起来你也是媒人,不偏不倚正好是在你筹划的大观楼活动那天。”   闻言,潇潇才惊觉时间上并非巧合,起初还觉得不可能有牵扯的两个人居然是自己一手促成的,怪只怪当时把全副心思都放在和林朔的恩怨上,竟没注意到这段暗地里滋生的情愫。想到这里,她才发现自己无意中做了件对不起华湄的事,如果真要有人站出来负责,那她恰恰是罪魁祸首。   “你想我帮忙,怎么帮?”妮娜点上一支烟,红唇慵懒地附上过滤嘴,后巷破旧的民房顶上跃过一只猫,妮娜吐出淡淡的烟圈,说道:“我知道你不屑甚至是鄙视我的行为,可你自己又能好得到哪里?还以为你有多清高,末了不也黏着林朔不放,大家彼此彼此。”   早就知道妮娜不是好惹的人,因而这些年也不多来往,只是今天才晓得她诱人的唇能说出如此刻薄的话,潇潇彻底对她之前表现出的和善死了心,眼光在她身上价值不菲的衣饰间逡巡,回敬道:“至少有些东西我不会要。”   香烟还剩大半根,妮娜却将它扔到了地上,红芒一点点熄灭,妮娜眼里是不卑不亢的神情:“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些年的确有不少老板要拿糖衣炮弹取悦我,女人对奢侈品天生没有抵抗力,可我从未接受过。至于你现在所见也都是我自己一分一分挣出来的,花的心安理得。别以为我和曾子宇在一起就一定会跟他要这要那,事实上很多女人不懂好马配好鞍的道理,想要站在优秀男人身边,自己首先要是个优秀的女人,起码得拿得出手。”   这几句与那天婚宴上的台词雷同,让潇潇不由开始相信妮娜真的没有向曾子宇索取什么,从这点上看,妮娜似乎比华湄更能吸引人。   “钱财的事情与我无关,可你这样做难道也心安理得?”   “倪潇潇,别把自己当圣人,很多事情你根本就管不了,又何必趟浑水?回去告诉你的好姐妹,自己的老公看不住到底该怪谁,想要就自己来拿,无需找什么中间人!”   妮娜转身要走,潇潇实在不能容忍她傲慢的态度,抢了几步挡在妮娜前面,质问她:“难道不害怕有报应吗?” 第一百零二章 为自己还是为别人   “报应?真有趣!”她轻蔑地笑笑:“比我罪大恶极的人多得是,他们都好好活着,我凭什么不能?再说,我从没要曾子宇给过我任何承诺,也不要求他离婚。你希望我帮忙,没问题,我随时都能结束这段关系,可是你问问曾子宇,他能吗?”言下之意妮娜完全掌控了她和曾子宇的局面,目前不甘心放手的人居然是对华湄几年如一日的曾子宇!   潇潇愣在当场,妮娜纤腰款摆,走出去几步又停了下来,不知真心或是假意劝她:“别怪我没提醒你,强出头的事情做不得,人家的事你还是少管为妙,管好了也不见得会一辈子记你的好,要是管不好,你看看会不会归罪于你。”   妮娜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只是现实得让她不寒而栗,生在社会中,除非你独门独户不与任何人交往,否则怎么可能摆脱是非缠身。   尽管残忍,她还是把和妮娜谈话的经过传达给华湄,华湄哪里肯相信是曾子宇舍不得外面的花花世界,一气之下把结婚钻戒给扔了,不过没几分钟她有后悔,央潇潇帮她满屋子找寻。潇潇艰难地从沙发下面掏出来,华湄亟不可待抢了过去,紧握在手里哭成了泪人。   没有哪个女人能接受自己深爱的男人并不完全属于自己,尤其是心,哪怕在旧社会的三妻四妾也如此,虽然必须和别人分享丈夫,可谁不希望能一人独占,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宅斗故事。   然而,就算如此,所有女人都只会把气撒到第三者身上,她爱那个男人,怎么都不愿相信错在他。都说夫妻同心其利断金,两人合二为一,断的会是第三者,因为没有一把刀的刀刃能砍到自己的刀柄。可如果对方太强硬,或者刀柄出了问题,再锋利的刀也必断无疑。   “你走吧,让你为难了,请你别在子宇面前说这些,好吗?”   “好。”潇潇点点头,华湄平静异常,她再担心也没用,还是留给他们自己解决吧。   夏天一到,人总是变得懒懒的,有时候她连吃饭都能慢吞吞吃一个多小时,等到窗外的太阳彻底沉下去,才发觉天黑了,起身去开灯。   灯光照到窗边的席旻棠,她微微一怔:“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好一阵了,见你想事情,没打扰你。”席旻棠绕进屋内,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潇潇收拾饭桌,也不拿席旻棠当客人,自顾自进了厨房洗碗。   “心情不好?”   她没有回头:“谁没有烦心事,正常,关键是为自己还是为别人。”   “那你为谁?”   “都有吧。你呢,怎么有空过来?”   席旻棠也不拿自己当外人,从橱柜里拿了杯子倒水喝,背靠着储物架,两人离得很近。他说:“总公司要我回去。”   “为什么?因为那块地?”她停下动作,满是狐疑:“不是说办不好就回不去了吗?”   席旻棠笑笑:“你也觉得我办砸了?”   “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慌忙解释。   “继续呆在这里等于是贬谪流放,招回去是方便控制,毕竟我违背他们的意思,让公司陷入困境。”   “还有这种说法?”   席旻棠点头,面对她,惆怅地说:“可是我不想走。” 第一百零三章 唯一的办法是以退为进   她手里的碗差点滑落,努力在空中捞了几下,总算稳妥地抓住了。她知道他的意思,他想不走,而不走是为她。   “家里不是还有老人吗?”她轻轻地说:“他们应该很希望你能常伴左右。”   “你也是因为这个才不走吗?”他弯下腰,和她靠的更近了。   她把碗里的水控干,问题其实早就有答案,不过借此喻彼,只是她怀疑他的感情真有自己对林朔那么深?   他没有强求答案,转身出了屋子。她长长松口气,说到去与留,她何尝不想他一直在这里,知己已少,他才显得尤为珍贵。可若是因为怕寂寞强把他留下,那就太自私了。   今晚看不见月光,厚厚的乌云漫天漫地,看不到边际。   “怎么不进去坐,我的阳台有那么好吗?”   “跟我走好不好?”他乞求她,“和你爸妈一起,上海医疗条件好,你爸爸的病让我来想办法,我们离开这里重新活好不好?”他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身边,目光中希冀出点点星芒。   “我……”   两个失意的人,一个阴郁的夜晚。昆明让她受尽情伤,也让他陷入低谷,最明媚的阳光下蕴藏着不为人知的殇。   他忐忑地等待着她,望她能点一点头,因知她不快乐。   而她,只是淡淡地说:“我怕水土不服。”好似担心他受挫,补充道:“事实上,你的确是很好的男人,不比任何人差,包括林朔。”   “可你还是没有选择我。”他黯然神伤。她试图寻找一个完美的理由来让他相信一切都是缘分的错,而他显然已经在极短时间内接受了结局,反过来让她放弃内心挣扎:“别勉强了,我说过,见不得你勉强自己。”   谢天谢地,他放过了她。   “我走之后,局面会更难控制。”席旻棠像是交代后事一般,潇潇不由专注起来,他说:“之前没有跟你说,是因为没料到我会走,顺都的介入不完全是我促成的。早前一桩政府建案最后入围的是顺都和懋原,宣布结果那天可谓峰回路转,顺都的标价最为贴近预期,却在落定的前一刻,顺都被爆出收买官员窃取标底的丑闻。最后,顺都不得已推出替罪羊,而建案落进了懋原的口袋。”席旻棠郑重其事:“不管顺都的李氏兄弟谁才是幕后主使,都不会轻易放下和懋原的梁子,这已经不仅仅是生意,是面子尊严。”   “什么?”潇潇慌了:“不是说顺都只为了帮你抬价吗?”   “叫板的价格越炒越高,你觉得合理吗?”   “顺都是真想要那块地?”   席旻棠点点头:“事情已经发展到我意料之外了,林朔也好像故意要添柴让火烧得更旺些,如此下去,谁都占不到便宜。”   “那怎么办?”她是真心为林朔感到着急。   应该是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否则不可能站在对手的角度为他谋福利,他说:“唯一的办法是以退为进。” 第一百零四章 是你不珍惜   “怎么以退为进?”她想问个水落石出,怎料电话响了,一看是斗南家里的号码,不敢拖沓,马上接了起来。   妈妈在电话里沉不住气:“潇潇,出事了。”   她一惊:“怎么了,您还好吧?”   “我没什么,昨天懋原来人说不买土地了,我和几个花农都商量好,懋原不买就跟顺都的代表谈谈,哪里晓得他们刚刚也派人来说谈判终止,现在怎么办?”   大大的惊喜从天而降,她明白了席旻棠的意思,没跟妈妈多说,只交代妈妈别慌,事情会解决的。   “看来他还是快我一步。”席旻棠输的心服口服,就差为林朔的果敢鼓掌欢呼,有点英雄惜英雄的调子。   她像是吃了定心丸,差点就笑出声来,原来这就是所谓的以退为进。懋原一旦退出,充满泡沫的摊子就必须由顺都兜着,可是顺都根本没有那么大的实力,只能落荒而逃,于是,三足鼎立的局面瞬时成了懋原一家独大。接下来,只要懋原肯接手,那价格方面就能一压再压,当中利益多大,不言而喻。   “很高兴?”   “什么?”她回过神,觉得失态了。   他苦笑着摇头:“失意也是人生的必修课,更何况我向来顺风顺水,也该是栽跟头的时候了。”他望望天,慢慢起身:“时候不早了,你休息吧。”   “席旻棠。”她轻轻叫他:“走得时候让我去送送你吧。”   他背对着她,闭上眼深深呼吸高原稀薄的空气:“倪潇潇,是你不珍惜,像我这样的人,错过就不会再有了。”   他,走得落寞如斯。   她默默点头,或许有一天她会为今天放走席旻棠而感到后悔,可绝不会是现在。   夜风乍起,蜻蜓飞的极低,几乎要贴着地面而行,天气闷得让人喘不过气,雨欲来。   “刚收到消息,顺都退出了。”成峰神采奕奕。   闪电的光亮在林朔深邃的五官上转瞬即逝,照不出他任何表情,这些都在意料之内,虽然辛苦,也没什么值得特别高兴的。   成峰一直不明白顺都这次开足了马力,阵仗不是不吓人,可林朔从未退却过,不禁好奇:“你怎么知道顺都的底?”   “上次顺都能探到政府的标底就知道他们不简单,轻易查不出什么,好在两兄弟窝里斗,总有空子能钻。前天我收到风,顺都在深圳的工厂违规处理污水被盯上了,只要一曝光必定影响它的股价,这种情况下还想跟我玩下去,未免太自不量力!”林朔挑着眉毛,扬起一边嘴角,表现出极大的轻视。   “于是你就顺水推舟逼他们知难而退?”   “不。”林朔摇摇手指,成峰听得如坠云雾。林朔的笑显得十分阴冷:“是李清海想清理门户,我不过做个顺水人情。”   惊雷炸开在头顶,成峰感到周身汗毛都立起来了,都说打虎亲兄弟,原来利益当前,亲兄弟竟会联合老虎吃掉对方。   成峰不敢再问,林朔也想着更重要的事情,会谈结束。   房东太太的牌搭子被大雨困在各自家中,麻将子横七竖八躺在桌面上,房东太太打了个哈欠,狂风把窗户吹开,她皱着眉头去关,正好看见林朔的车灯如利剑般撩开雨帘,直闯到门前。 第一百零五章 专打绝张   楼梯上响起林朔匆匆的脚步声,她已经很熟悉那声音,拥着被子坐起来,静静等着他敲门。   他在门外掏出钥匙,好似激动到不能自持,手掌欢快地颤抖着,怎么都对不上锁眼,们却从里面忽然被打开,她按亮灯,照见门外的他,头发被湿得贴在前额上,雨水顺着他好看额头流淌至下巴,他直起身子,在这个潮湿阴冷的深夜给了她最最温暖明媚的笑。   潇潇忽然转身跳步屋里,像只欢喜的小麻雀,拿着毛巾重回门口,伸手轻轻拽他湿漉漉的衣角,他借力跨进门里,却一时之间不知所措,仍由她用毛巾在他头脸上胡乱擦拭。   “衣服湿了赶紧脱掉,免得着凉。”她说着主动帮他宽衣。   “我赢了!”不是头一次在商场上打赢对手,可是这次尤为高兴,因为那是她的土地。   “我知道。”她双手依旧忙碌着。   “没人能跟我争。”   “我知道。”   “我爱你!”   “我……”她停下动作,心头一颤,她抬头,正对上他凝望的眼眸,那样干净清澈,饱含着春水般的柔情。她说:“我知道。”还没来得及表现羞怯,他赤 裸的上半生已经紧紧将她包围,他认真地吻着她的双唇,手掌在她身上肆意游走,雨水濡湿了她单薄的睡衣。她很怕痒,扭过头别开他的吻:“别闹,都湿了。”   他勾起唇角,不怀好意地说:“湿了就脱掉吧。”缓缓低头舔吻她白皙的肩颈,她用温温软软的手去搪,他衔住睡衣肩带不放挑眉瞧她,暧昧婉转,高高抛举起她的思觉。   夜半低语,她靠在他胸膛上,微闭双目:“顺都就这么出局了?”   他翻身把她烂在臂弯里,风平浪静地说:“事情没有你看的那么表面,顺都和我的确有梁子,不过那都是李清江自作聪明,两兄弟向来各自为政,如果我帮着李清海解决掉李清江这个大麻烦,你说他会怎么感谢我?再者,商场上虽没有绝对的朋友,可也比多一个绝对的敌人要好,谁都有需要合纵连横的时候,既然有人自愿出来做开路先锋,何必自己孤军奋战。”   “李清江会怎样?”   “接二连三出现决策上的失误,你觉得股东还会容忍下去?”   她明白了,从头到尾这都是一个局中局,席旻棠自以为联合李清江就能逼退来势汹汹的林朔,哪里晓得林朔将计就计,暗地里和李清海织了个更大的网,将他们一网打尽。   她颤抖着嘴唇:“这样做会不会过头了?”   林朔轻哼一声表示不屑:“我打牌都专打绝张,难道还会怕做事太绝?”   不知道为什么,他随意一句话竟让她长出不少鸡皮疙瘩,他靠过来,用下巴轻轻蹭着她额上凌乱的头发,静静听雨点打在窗户上。   睡意来袭已是凌晨四点,迷迷糊糊听见手机响,她浑身没力气,哼哼几声,林朔帮她接了起来,感到气氛不对,她睁开眼,林朔神色凝重,她战战兢兢地问:“是医院?”林朔点头。 第一百零六章 我们不是很有把握   半夜的一场交通意外让医院变得混乱不堪,随处可见鲜血淋漓的伤员和悲鸣嚎哭的家属,无疑把所有的恐惧都放大了。潇潇简直不敢正眼去瞧,林朔半搀半抱着她疾行而过。   父亲还在重症监护室里躺着,各项生命体征变得微弱,潇潇隔着玻璃眼泪不停往下掉,她害怕到了极点。   “刚才你父亲心跳骤停,我们进行了简单的施救,不过没有多大成效。”医生每天都要面对这样的情景,显然已经习惯了家属们的情态万状,因而表现出异常冷静。   “能做手术吗?”林朔比潇潇要坚强许多,无形中也给了她力量。   “已经在准备,只要家属签字便可以开始。”   潇潇像是抓到救命稻草,紧紧拽着医生的胳膊,哭着求他救救自己的父亲,反倒是林朔警觉起来:“风险有多大?”他莫名担心潇潇的父亲会下不来手术台,毕竟没有什么手术能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患者已经睡了那么久,器官功能出现衰退迹象,我们也不是很有把握。”医生实话实说,潇潇死死盯着病床上的父亲,生怕一眨眼就没了。医生建议道:“但总好过什么都不做,不过我们尊重家属意见。”言下之意就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破罐破摔也不会破到哪里去。   潇潇擦干眼泪,郑重地恳求医生:“好,我签字,拜托您了。”她没有时间了,必须拼一次,如果父亲现在有意识,他也会鼓励她这样做,因为父亲总是说:“不做不错,却也失去了可能对的机会。”   医生向她说明了手术中可能出现的风险,叫她做好心理准备,她握着笔,镇定地签下自己的名字,笔画力透纸背,像是父亲幼时把着她的手教她写自己的名字。   手术开始,她坐在长椅上,木讷地啃着手指甲,窗外夜色渐渐化开。不少车祸伤者的家属才从外地赶来,可是已经太迟了,他们掀开盖住头脸的白布,哭到昏厥。她觉得冷,弓着身子瑟瑟发抖。   今晚,承载了太多生离死别。   “别怕,还有我在。”他紧紧抱着她,将她的脑袋埋在他怀里,她大口大口呼吸着医院特有的福尔马林气味,呛得恶心,干呕出几滴眼泪。   第一张病危通知书下来的时候要不是林朔在身边,她肯定就瘫在地上了,不断有医生进进出出,她不确定这是否就是最终结果,心里已经承受不了。   她不敢告诉妈妈正在发生的一切,然而妈妈仿佛有某种心电感应,电话来得很快,妈妈说她心慌,半夜就醒了,问她爸爸那边怎么样,她强忍着喷薄的泪水说一切都好,妈妈听出她有鼻音,她推说感冒,直到挂掉电话都没有吐露半个字。   林朔看在眼里,实在不忍心:“为什么不让阿姨来看看,如果……”   “不会的!”她斩钉截铁打断他:“爸爸不会丢下我们不管的。”可是,就在四年前,父亲的的确确倒下了,犹如嵯峨高山在她眼前崩塌一般。 第一百零七章 可怜的有钱人   第二张病危通知书紧接着也下来了,此时的她却已经哭不出来,死神又把爸爸拉远了一步,她反而坚定了信念,在这头紧紧拽着爸爸的手,说什么都不能放开。   潇潇的弦绷得很紧很紧,每次一有医生出来,她都飞快站起来,等医生去向别处,才舒口气又坐下,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她生怕突然有医生出来跟她说:“我们已经尽力了。”   手术室的门再次打开,之前那个医生出来了,潇潇紧张地凑过去,医生取消口罩,有些疲惫,他们都打了艰难的一仗,潇潇紧紧攥着拳头,医生说:“恭喜二位,手术很成功。”   仿佛从未如此轻松过,她谢过医生,扑在林朔怀里,喜极而泣。她很感激,在如此重要的时刻,不再只有她一个人。   两天之后,林朔带着她去了天碧陵园,她觉得很意外,好端端上这里做什么。可是,当林朔指着一块墓碑告诉她:“我父亲。”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墓碑上黑白照片里的男人和林朔眉眼间很是相像,看起来更多些沧桑历练。她瞧见日期,是两年前的夏天,也就是被他看见自己和白云川于歆闹乌龙的时候。   没等潇潇开口问,林朔自己先说:“我爸脾气很暴躁,记忆里他不开心的时候特别多。他爱打牌,但手气不好,总是输。”林朔倒了杯酒放在墓碑前,有些惋惜地说:“他也爱喝酒,从前没喝过什么好酒,现在不晓得还能不能尝出味道。”   “因为什么去世?”   林朔干脆坐下来,拍拍身边的空地,潇潇坐过去,静静听他说:“肝癌,喝酒的缘故。我爸一生只有两个喜好,打牌跟喝酒,也亏在这两件事上。”   潇潇不由认真起来,林朔从未跟她说过自己的事,哪怕那时候他们已经那个纹了戒指,他也不愿提起。他望着父亲的照片,说不出的复杂感情:“他运气不佳,打牌输了钱就爱喝酒,酒量也浅,逢喝必醉,醉了就打我妈,甚至还会打我,面目狰狞地对我们卷打脚踢,像是陌生暴 徒。”   “什么?”潇潇生长在温暖家庭,自然不能理解家庭暴力是怎么回事,再看眼前的林朔,他讲这些话的时候非常平静,那些被他藏在深处的秘密,原来都带着伤痛。   “小时候家里很穷,爸爸好赌无疑雪上加霜。那是爸爸最后一次打我们,妈妈没有哭,只是把我护在怀里,邻居过来劝架,反被我爸打伤,他干脆锁了家门,尽情发泄他的不得意。等他打得没了力气就倒头呼呼大睡,也就是在那天晚上,趁着他睡着,妈妈带着我,没有拿什么行李,偷偷撬了门锁,从此再也没回去过。”   “那后来呢?”   “后来经过一番抗争,他们终于离婚了,我跟着妈妈,很多年没有再见过我爸。我妈想我过得好一点,一手带大我不算,还打下今天的事业,不过,怎么比得上一家人和和美美,说到底,我们只是可怜的有钱人。” 第一百零八章 没有人生来就坚强   “可你有个坚强的母亲。”她难以想象林朔的妈妈是怎样忘记自己是个柔弱的女人,在商场上和男人们搏杀,单想一个适婚妇女是如何独自抚养儿子就觉得很不可思议。   林朔喉头抖动着,他看父亲的眼神总是充满爱恨交织的情绪,他像是在跟父亲投诉:“没有人生来就坚强,如果有人帮自己擦眼泪,何必坚强?”他叹了口气,接着说:“他们走了完全不同的路,几年之后我再遇上他,他变得很邋遢,手里握着酒瓶歪歪斜斜走在路上,周身散发着腐 败的气味,像个流浪汉。我差点吐出来,怎么都不肯相信那个人会是我爸。他也看见了我,打量了许久,眼看就要叫我的名字,可是他却忽然发疯似的转身跑了。”林朔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目光纵深到看不见的远方,仿佛能一眼看到时间尽头。   她急切的想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林朔完全沉浸在回忆里,讲一个故去的故事:“小时候无论我怎么跑怎么躲,他都能抓到我,而现在,他步履踉跄,没几步我就跟上了他,他还想要逃,我抓住他的肩膀,当时又痛又恨,我和妈妈住在花园别墅里,他睡天桥底,本不该是这样的。不顾路人异样的眼光,我大声质问他为什么要作践自己,他只是哭,泪水在他脸上流成污秽的河,我却笑了,嘲笑他自作自受,笑到最后居然和他抱头痛哭。”   以为只有在电影里才有的情节,没想到却发身在林朔身上,她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所有相认的结局都应该是好的,没错,林朔把他爸安置好了,妈妈不肯原谅爸爸,也不会给他一分钱,林朔打工赚钱给他养老,可惜林爸爸改不了酗酒赌博的恶习,高利贷找上门,林爸爸匿了,他们只能把怨气撒在林朔身上,她领教过讨债者的厉害,那对于他来说,实在太不公平。   父母婚姻失败,让林朔承受了比寻常孩子更多的苦难。两年前,肝癌晚期的林爸爸在林朔眼皮底下咽了气,弥留之际反复忏悔自己犯下的错,林朔站得远远的,等他身子凉了才缓缓抓住他枯槁的手掌。林朔不说原谅,不是因为还恨着,想要他死都不安心,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原谅,往往在心中酝酿得越久,就越难以启齿。   “很多事情我没办法选择,就像我没办法假装他不是我爸。”林朔深深呼吸,潇潇紧紧抓着他的手,这一次,她也想给林朔力量。   “林叔叔,您看到了吗?林朔很好,很优秀,他不怪您。”潇潇拉着林朔站起来,笑着说:“一定有悄悄话要说,大不了我不听。”她转过身背对他,捂上耳朵。   林朔端起那杯酒,眼里升腾起雾水,嘴唇动了动:“爸……喝完这杯安心睡吧。”倾斜杯子,酒水洒在墓前,溅起点点微尘。他侧身望着她纤弱的脊背,没有犹豫,从背后抱住她,她没有回头,只是笑。 第一百零九章 我要他罪有应得   “潇潇……”   “嗯?”   他板过她的身子,一本正经地说:“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知道,生有时,死有时,爱恨有时,你改变不了就要学着接受,但不是认命。”   “你想说什么?”潇潇知道林朔做每件事都有目的,她太了解了。   果然,林朔看了眼墓碑,牵着她的手不下台阶:“下去再说。”   天空像是被国画一笔皴出丝丝白云,偶尔有飞鸟掠过的痕迹,整个陵园静谧得像是不属于张扬浮夸的世界,凉风穿过翠竹林,扰得沙沙作响。   “你父亲的情况我现在很清楚,如果我帮你,你会接受吗?”   她摇头,不想再在不清不楚的关系里加些让人戳脊梁骨的软处,他有钱,也不在乎钱,可是她在乎。   “那我们来做个交换。”林朔终究还是说了,她的手心开始冒冷汗,千不该万不该呀。他怅然地说:“我爸已经作古,而你爸还有机会,世上不止一条路可以走,或许我现在跟你谈这些会显得很残酷,可你要是犹豫不决,结局只会更残酷。”   “我懂你的意思,可你不懂我的感情。”她渐渐松开手,林朔也没有强留,手牵手变成了并肩行,她仰起头,无限感慨:“小时候爸爸常带我在花圃里玩耍,爸爸说,囡囡啊,你的未来都在这里。当时不明白,现在想想或许那就是爸爸的苦心,他在怎么忍受都好,总能从花圃里淘出金子,也正因为花圃的供养,才让我没有饱尝艰辛就站在你面前。”   他早已停下脚步,只是呆呆望着她,记不清多久之前她的脸上只有娇憨的笑容,而此时,在他们不得见的日日夜夜里,她仿佛被洗礼出更多忧伤,连岁月都不觉得亲切。他轻轻挠着她的后脑勺,不无心疼:“从前你怎么过日子我已经无从插手,但现在,我回来了,请把你所有顾虑都交给我,可以吗?”   可是,她有她的坚持,她把脸埋在他温暖的手掌里,实在太过贪恋,久久之后,她才开口:“如果不得不做,我也不希望跟你谈,换别人来吧。”   每一次细微的妥协都让他欣喜若狂,他如此小心翼翼维系着这份感情,她想怎样,他都随她。   桌上是赵俊搜集来的资料,林朔看了又看,心如刀绞,他怎么都想不到事情的真相居然会是这样,如果当初不是年轻气盛,不是一点沙子都容不得,是不是就没有以后的无数个不眠夜?   说到底,怎么可能不后悔。   爱恨有时,他熟记的话却在这一刻才懂。   林朔叫了赵俊进来,吩咐他不要声张,本来想询问消息来源的可靠性,话到嘴边又打住了。其实,就算当年的事情都是真的,那又怎么样,所有的恨都早已被相思抚摸得无比柔滑,他爱她,那是种不可抗拒的玄妙心情。而现在,更多了几分追悔莫及。   他指着照片上的人,森冷地吩咐:“我要他罪有应得,还要他把这四年的痛苦加倍还了。” 第一百一十章 噩梦就像一笔烂账   连年干旱,昆明最近忽然逢着甘露,阴雨天气持续了好几天,就连立交桥下场面蒙尘的行道树都被洗刷干净露出了本来面目,绿油油,充满勃勃生机。   离下班还有几分钟,潇潇已经无心做事,站在窗户边上估算着这场雨什么时候能停。一低头却看见曾子宇的车停在大厦楼下,他从驾驶座出来,撑好了伞,而副驾驶上的妮娜已经先他一步开了车门,举起手袋遮住头脸,并不理会曾子宇的殷勤朝大楼走来,即便大雨倾盆也没乱了仪态,倒是曾子宇着急忙慌地举着伞追了上去。   何曾见他这样对过自己老婆,就算有,举伞跟在后面的那个多半也是华湄。   她不自觉将视线越过众人,停顿在电梯口,像是等着一个拨乱反正的时刻。   电梯叮一声开了门,却只见妮娜一个人上来,她不禁撤到窗户边,曾子宇已经返回车上,朝这边看了最后一眼,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见她,或者正是不想被她看见才故意躲着不上来吧。   先前妮娜口述的时候她还将信将疑,今天再看曾子宇近乎巴结的模样,确实是她把小夫妻高估成了蜜里调油的无间。她不敢轻易靠近妮娜,也不敢和华湄报备,顿时觉得自己很无能。   坏情绪一直持续到更坏的情绪到来。   接到小包的电话,她又惊又喜,又有些惴惴不安,事发之后她们就疏远了,更别说毕业后各有各忙。   “潇潇,最近过得怎么样?”小包突如其来的关切让她措手不及,结结巴巴说自己还好,小包好似这些年都没什么变化,开口照样是八卦,她捧着电话耐心听小包说老同学甲乙丙丁在职场和婚恋里的趣事,倒是找回了一些过去的欢愉。她还疑惑为什么小包会专程打电话跟她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难道紧紧因为许久不见十分想念吗?小包做完铺垫,终于入了正题:“你听说了吗?潘教授被人告了!”   “什么?”一声惊雷炸开,她分不清是外面真的电闪雷鸣还是心理作用,她不可思议地再次确认:“潘金时潘教授?”脑海里闪过那张令人恶心的脸,面目可憎到了极点。   小包给了她肯定的回复:“是,因为利用职务之便逼迫他人进行不道德交易,说白了就是强 奸和收受 贿 赂。”   强 奸!   太过刺耳的字眼让她险些拿不住电话,脊背不由冒出涔涔冷汗,脑袋发出嗡嗡声,像是有上万只蜜蜂在她周围飞来飞去,浑身起了无数鸡皮疙瘩。   “谁……谁告发的?”   “咱班有人留校任教,消息是从那里来的,据说是今年考研失败的小学妹,司法机关都已经介入调查了。”   潇潇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小包担心地问:“你还好吗?”   噩梦就像一笔烂帐,总在以为还清的时候莫名其妙滚出些利息,仿佛永远没有完结的日子,必须在不适当的时候跑出来作祟,提醒她该再次求饶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待宰羔羊   “潇潇,对不起,当年可能误会你了。”从小包嘴里轻易而出的话,她足足盼了四年,却不想是小包说的,对于她而言,林朔才是最重要的那个。   “还好,没关系的,都过去了。”   “你……”小包吞吞吐吐地问:“你会出庭作证吗?”   这问题太过刁钻,难住了潇潇,她可没想过,有朝一日还要再面对潘金时,如果可以,她宁愿把这个人从记忆力彻彻底底抹掉。   “小包,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没做完,老板正跳脚,下次再聊吧。”敷衍了小包几句,慌慌忙忙收拾东西下班,连妮娜的事情都全抛在脑后了。   “潇潇!”   像没头苍蝇似的,一不小心撞上前方的人,正要道歉,听清是林朔的声音,更加心乱如麻。   “正要上去接你,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林朔揽住她的肩膀,怕她站立不住。   “送我回家。”   雨点敲打着窗棱,大湿翅膀的麻雀在地上无助地跳跃,却怎么都甩不干累赘的雨水。   潇潇拥着被子坐在床上,林朔舀了勺白粥吹凉了喂在她嘴边,她食不知味,勉强吃了几口,央求他:“我想看会儿电视。”林朔打开机器,把遥控器递给她,本地新闻正在播出,巧合得让人胆颤,正好是潘金时那则。   受害者哭着向记者控诉当初如何遭到潘金时的威胁,内容详尽到让人浮想联翩,四年前的那个夜晚,她也同样是待宰的羔羊。   “潘教授,您在吗?”大四的潇潇已经出落得十分周正了,初夏的装扮露出细白的小腿,她抱着厚厚一沓资料,轻手轻脚进了办公室。此时的她很开心,花了好些功夫,终于通过了考研笔试,不枉林朔的苦心监督辅导。最令她高兴的是接下来要面对的专业考试中潘教授愿意指导她,潘教授是研究生导师,每年都参与专业考核,因而不少人羡慕她能捡到大馅饼。   可是,林朔似乎很不放心,一再提醒她要小心,说什么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小心被人吃了都不知道,她每次都笑他心重,两人还为此绊过几句嘴,她不懂,为什么林朔忽然就不支持自己了呢?   “是小倪呀!”她的沉思被从里间出来的潘教授打断,潘教授笑逐颜开,招呼她坐下,反手就把办公室的门关上了。   夜晚很少会有学生到这边来,潇潇趁热打铁,拿出复习资料请教潘教授,而潘教授好似心不在焉,抬眼在她身上打量着,她渐渐觉得不妥,小声提醒他:“教授,教授。”   “啊!”潘教授收回目光,落在字里行间,潇潇忙问:“您看是这样的吗?”   “小倪啊。”潘教授随手翻弄资料:“姑娘家在学业上肯花功夫是好事,不过也要懂得使巧劲儿,死读书是不会有什么造诣的。”   潇潇不解:“您是说我学习方法不对?”   潘教授异样的眼光在她脸蛋上扫了一下,叵测地说:“资质倒是很好,只可惜用了个笨办法,怎么就不懂走捷径呢?” 第一百一十二章 无力反抗   “捷径?”今晚潘教授的话没一句是潇潇能听懂的,之前几次辅导都很正常,唯独今晚越发觉得不对劲。   潘教授起身走到她身后,手掌抚上她的肩膀,刹那间潇潇的神经都绷紧了,直挺挺坐在椅子上,脊背紧紧靠着椅背,心里忐忑不安。她轻声说:“可能是我太笨了,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很简单。”潘教授双手在她肩上抚摸,渐渐往下移动,潇潇被潘教授反常的举动吓到了,猛一下站起身,背靠着桌子,双手护在胸前,惊慌失色:“教授,我先走了!”   “别啊!”潘教授一把拉住她,顺势将她按在沙发上,她害怕得嘴唇发抖,拼命挥舞手臂不让他靠近,言语中恳求他放过自己。潘教授哪里肯听,淫 邪的目光像钉子般死死钉在她涨红的脸上,不停舔着自己的嘴唇,模样猥 琐至极,嘴里还振振有词地‘奉劝’她:“聪明人会选择简单的办法解决问题,这样会更有效率,就比如你要是听我的话,别说考研,就算保送博士都没问题!”丑陋的脸渐渐逼近潇潇,她使出全身力气对他拳打脚踢,可任凭她再怎么挣扎也照样力量悬殊,潘教授死死压住她,在她脸上颈上落下无数咸 湿的吻。   “畜生,放开我!”咒骂变作哭号,她绝望地喊着林朔的名字,可是除了电闪雷鸣,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对着男人又咬又抓,男人的情 已到达无法克制的临界点,被她咬得疼痛,大为光火,扬手给了她一巴掌,打得她眼冒金星。脸上的红印还未消,男人厚实的手掌紧紧捂住她呼救的嘴巴,她渐渐感到自己单薄的灵 肉被来回煽动的窗户打得沉入深渊。   衣服被他撕破,裙摆撩到了腰间,莫大的羞耻压过恐惧,眼泪在她脸上纵横成川,在他手掌下发出呜呜的悲鸣。   又一声雷鸣打断了林朔的思考,眼看要下雨了,忽然想起今天潇潇没带伞,他放下书本,不做犹豫拿了伞直奔潘教授那里,一路上狂风卷起荼靡凋落的樱花瓣,像是一场轻盈的雪,纷飞在夏天将至未至的夜里。他拉了拉衣领,掸落发间的花瓣,继续前行。   雷电击中电线,兹兹的电流声过后,整幢房子陷入黑暗,潘教授只是微微抬头看了看,只需片刻他便能得逞,怎么可能因为停电就放过到手的美食。分神间对她的控制出现漏洞,她在这间隙瞥见旁边矮几上的奖座,抓紧稍纵即逝的机会,慌忙举起来,朝着潘教授的脑袋不顾后果奋力砸下去!   潘教授遭到重击,顿时眼前一黑倒在他身上,不是发出语焉不详的叫苦声。   “贱人!”潇潇也被吓到了,所有力气仿佛刚才全体透支,瘫在沙发上脸色煞白,潘教授暴跳如雷,一手护住正在流血的头,直起身子怒目圆瞪,在他举起的手掌还未落下的时间里,她的目光绕过潘教授的阻挡,第一时间发现了窗外瞠目结舌的林朔! 第一百一十三章 猜忌滋长出荆棘   而林朔也万万想不到,巴巴送伞过来竟也能顺带看到如此香 艳的场面。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雨伞挣脱手掌重重摔在地上,他不敢再逗留,或许是想给她一点时间想个足够好的理由来解释,此时此刻,他选择转身离去。   第一滴雨点打在他的眼睑上,他瞬即颤抖起薄薄的眼睑,鼻头泛起阵阵酸意。   “林朔!”她不顾一切撇下正在流血的潘教授,连衣服都没整理好就匆忙追出去,看到的只是他沉重的背影。她上前两步,拦住了他,一头扎进他怀里,环住他的腰背,然而他只是面无表情地推开她,她愣在原地,眼泪夺眶而出:“为什么?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明明是她被欺负了,好不容易等到他出现,而他却不吭一声走了,现在她只不过想要他的一句安慰,可他居然冷酷无情到狠狠推开她,仿佛半点拖泥带水都不愿。   他没有眨眼,把她望在眼睛里,任由雨水在他好看的五官上肆虐冲刷,忽然自嘲起来:“之前人家说的那些我都当做闲言闲语来听,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怎么会知道你是什么货色!”   “小林子,小林子,你听我说……”她死死拽着他的胳膊,满是哭腔,央求他的垂怜,他嫌恶极了,猛地甩开她,她脚底一滑,跌倒在湿漉漉的地面,溅起层层叠叠的水花。   他居高临下俯瞰着她,对她行程莫大的压力,他躬下身子,恶毒的眼神盯着她不放:“你想说自己是被迫的是吗,那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还要自投罗网?你明明能呼救,可我却什么都没听到,若不是你情我愿,真想不到还有什么更好的解释!”   她想解释,嘴巴刚刚张开,他马上抢白:“向上爬真的有那么重要吗?重要过必须背叛我?”爸爸为了堕落中的快乐而背叛了和妈妈相携到老的承诺,妈妈也因无法原谅而抛弃身患重病的爸爸,恨了一辈子,念了一辈子,到终了,也还是虫蛀蚕食下残缺不全的一辈子。   现在,他也领教了。   面的他的质问,她哑口无言,原来误会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根深蒂固,枝蔓缠绕,锋利的枝头深深扎进心脏。   “做人能无耻,但最好不要无知。”他直起身子,不愿在看她的泪水混合雨水流到地上的轨迹,他再开口:“更不要把别人想得跟你一样无知。”   是吗?是啊!   她在心里问自己,是不是不管多深厚的感情都敌不过猜忌?自以为爱情是最坚固的堡垒,如今才晓得事实并非如此,它在信任面前是那么不堪一击!埋一颗爱的种子便会萌芽出一树繁花,猜忌亦是,不需要阳光雨露也能滋长出一路荆棘。   她没办法忍受林朔的不信任,为了他奋力保住自己的清白,换来的却是他的怒骂,到底是为了什么非要把自己置于不堪的境地,为了可悲可怜的爱情?   够了吧!   “我还在想要怎样才能让你知难而退,原来真的很简单。”她从地上爬起来,捋捋被雨水淋湿的头发,强忍着心痛绽出倨傲的笑:“白费我心思演这场好戏,早知道就不绕弯子了,小男孩儿,醒醒吧,别妄想什么狗屁纯爱了,你当拍偶像剧吗?” 第一百一十四章 跟着你又如何?   “倪潇潇!”他断然想不到一直当做宝贝呵护着的纯真女子终有一天会说出如刀剑般锋利的话,直割得他五脏六腑隐隐作痛。   她没有就此打住的想法,从容地扣好上衣纽扣,也不顾及他紧蹙的眉头,嘴角勾起一抹轻巧的笑:“本来还想跟你多玩几天,没想到这么早就被你撞破了,既然如此,我也就不瞒你了,潘教授对我向来不错,最重要的是人家有身份有地位又有钱,还肯帮我,巴结他有多少好处,跟着你又如何?你能给我什么?天天被人追债,恐怕连三餐一宿都成问题!”   树影栋栋,风声灌进耳朵,还好他挺清楚了她所有恶毒的言语,决绝到不留余地,生生把两人逼到断崖边缘。她怎么可能嫌弃他,既然牵了他的手就没打算放开,无论他是高高在上的王子还是受人唾弃的乞丐,于她而言都是最爱。可终究还是走到了尽头,不就是要分手吗,她当做比试,漂亮地打了一套七伤拳,和当年的金毛狮王谢逊一样,事实上中伤宿敌的同时最痛的是自己。   咔擦,咔擦,他将拳头紧紧握住,雨水随着他的呼吸侵入鼻腔,他很想咳嗽,却发现脸上所有肌肉都僵硬到了极点,挥拳的一霎带起点点雨水,在半空甩出优雅的弧线,拳头带着阴冷的风,雷霆万钧朝她的笑脸砸去。她紧闭双眼等着承受他的愤怒,深呼吸,再睁开眼看到的只是他垂坠的背影,他终究下不了手。   一个转身,他便再也见不到她流泪的脸。一场戏,她把演技发挥到了极致,连自己都相信那个叫倪潇潇的女人是使这场矢志不渝爱情走向死亡的始作俑者,她恨不得冲上去替林朔抽那个叫倪潇潇的女人几巴掌。   解脱了,轻松了,她掩着嘴嘤嘤抽泣,他走了也好,至少不用陪她面对接下来的麻烦,潘教授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他已经过的很艰难,怎么忍心在他肩膀上加重砝码。   呵呵。   她在潜意识里笑话自己,心太软了,她做不出来的。   良苦用心,可是无人懂。   苦雨倾盆而下,夹着凄风,坠落成隔断两人的雨帘,他的背影模模糊糊消失在雨雾里,久久之后,男人撕心裂肺的呐喊响彻夜空。潇潇听得心碎,抽噎间呛到了雨水,连忙用双手捂住,不敢发出半点哭声。   警察来的时候她还蹲在大雨中,全身湿透了,衣服贴在身上,像是新长出的第二层皮肤,潘教授被医护人员台上救护车,映在她眼里的是他置人于死地的狞笑。   看守所的单薄囚服正好帮她解了燃眉之急,她很庆幸他没机会看见自己穿这身的狼狈模样,她只希望他眼里的自己永远都是干干净净清清秀秀的。   随即而来的是潘教授颠倒黑白的指控,她被送上被告席,父亲没有出现,他在被告知的当场脑中风了,她没能看到父山的崩塌,而父山从此便压在她肩上。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雨夜,人生在那场大雨里转向泥泞。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不想在边缘   几天之后,林朔拖着简单的行李匆匆踏上远程。   书房的桌上放着厚厚一沓报纸,潘金时揭露当时潇潇想色 诱他,以此来换取考研的PASS卡,可他潘金时是个正人君子,还连任过几届人大代表,不论是学识还是人品都不容置疑。于是,那晚潘金时怒斥了潇潇的不检点,还说要向学院反应此事,潇潇被激怒犯下伤人的罪过。   再见到那些报纸,已经是四年后,也多亏了这些不实的报道让他重燃探秘的决心,尘封已久的公案到了该了解的时候。   电视里的苦主还在哭诉潘金时的卑劣行径,潇潇紧紧攥住被单,连牙齿都在打架,若不是还有人糟了潘金时的侮辱,她绝不愿再想起这些肮脏的事情。潘金时当年的谎话编得多成功啊,几乎骗了天下人,也包括林朔。她很好奇,今次潘金时还有没有好到令人嫉妒的运气。   女孩儿的代理律师字字句句用专业精神在记者面前将潘金时塑造成了辣手摧花的恶魔,猛然注意到律师,据她所知,那是城里数一数二的名家,手段高不用说,光身价就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苦主既然能请得动高级别的律师,怎么可能还会被潘金时欺负,而且当时不揭发,非得这档**料出来,的确蹊跷。   再看林朔面色沉静,她不由试探性发问:“跟你有关?”   林朔没有否认,扶她睡下,又帮她掖了掖被子,云淡风轻地说:“我都知道了,还怎么放过他?”   “你找人查我?”潇潇泛起几许心酸,早知道他们中间隔着这道坎,本想着大家稀里糊涂便能相安无事,虽然都难受,可揭疮疤的痛更忍不了,关键还是他的态度,查与不查,信与不信真的如此重要吗?   他握着她的手,闭上眼反复在自己脸颊上摩梭,刚冒出来的胡茬儿扎得她一阵奇痒,他的眉目皱成川字,懊悔不已:“对不起,当时我要是深想一下,怎么可能狠心离开?留下你一个人,整整四年,每次揣度你如何度过,每次都难受到不能自抑。”他眼睑微微颤抖,呼吸也乱了,“四年里,我们足下印迹不再重叠,然而现在,我不想再站在你的世界边缘。”   眼泪被他说动,顺着眼角滑进耳蜗,说什么后悔,哪有那么多悔何以追回?她理解,家庭的影响对他来说已是灰暗,阴影常年盘踞在心里,让他想寻找快乐都屡屡却步。   她长叹口气:“说起来也很无奈,后来我尝试过去宽待他们,或许是我自己没尽心,怎么都求不来。”   那些男人总喜欢问她‘你怎么了’,她每次都想说‘我很好’,最好再附上一枚笑脸,可是话到嘴边又觉得虚伪,所以只能说‘没什么’。是真的没什么,当失去最宝贵的东西之后,就算坐拥一切也只是‘没什么’。   林朔温柔的吻落在她额头,万事休矣,心结终有解开的时日,他只恨岁月蹉跎,凝望着她清澈如许的眸子,慨叹道:“我们错过彼此太多。”   关于过去,无法推脱,至于未来,他不想再让爱寂寞。 第一百一十六章 总有一把钥匙能重启   随着事件发展,影响逐渐扩大。媒体就潘金时一事大肆探讨为人师表的品德良心,将媒体刨根问底的职业精神发挥到了极致,没两天就翻出了当年的旧报纸,欲要弄个清楚。   这些潇潇早已料想到了,也做好了心理准备,提前向公司请了假,决定冷眼旁观潘金时的多行不义必自毙。最让她感到意外的是辅导员的慰问,她还记得事发当时辅导员恨铁不成钢,直说她道德败坏,恨不得从未收过她这样的学生,巴不得把关系掰扯得越清白越好。如今,辅导员先是说明了自己如何费尽心思辗转要到了她的联系方式,她还来不及说冤枉,辅导员倒先道了歉,弄得她哭笑不得。   类似的电话她陆陆续续接了好多通,都是过往此事的见证者,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谈不上原谅,更说不上释怀,只好笑人心向背真的能被舆论左右。   间或有记者打来电话要求采访,她一概回绝了,一码归一码,秋后算账也不是这么个算法。   只有妈妈在她面前哭了好久,对老天有眼感恩戴德,至此,她才好不容易从尘封的感触里翻找出几分动容。   “我看你还是暂时避一避,他们迟早会找来的。”林朔帮她收拾阳台上晾晒的衣服,由衷建议她。   她闻了闻衣服上专属于阳光的味道,沁皮的舒畅,淡淡然说:“能到哪里去呢?”   林朔转了话题,问她:“你猜小偷入室行窃之后为什么不带走钥匙?”   “为什么?”她偏过脑袋看他,表示感兴趣。   “因为他把锁撬坏了,主人一定会换锁,他拿了钥匙也没用。”林朔把衣服随意放在躺椅上,腾出手来牵着她,重新绕回刚才的话题:“我知道自己曾今做了糊涂事,你必然什么都要多花心思去考量,想再进门会难上加难,可我不在乎,我怎样都好,只在乎你好不好。”林朔喉头动了动,“跟我回去吧,什么好的不好的全都放心交给我。”   她能从林朔的灼灼目光里感受到他的情意,一个好字压在舌根底下,哽哽咽咽,怎么都说不出来,只好微微点了头。   当晚她就正式进驻他的小公馆——茉莉唐朝71号。   他特意打发走了佣人,欢喜得不得了,拉着她早早睡下,将她的头枕在自己手臂上,温柔地抚弄起她的头发,直让她生出浓浓睡意。他睁着眼看她娇美的睡相,忍不住在她轻松闭着的眼睑上吻了吻,随后关掉床头的小夜灯,深深吸了口有她味道的空气,胀满了肺叶,充盈真实。   第二天一早,他还没醒,她蹑手蹑脚在卧室里走动,冷不丁找到了那只盒子,小猫已经磨花了,边角也生出了锈迹,她纤细的手指抠开盒盖,当年她克制住自己才积攒下的圆角分全体安安静静躺在里面。   禁不住鼻头泛酸,很多事情并不像旧时光一样一去不回头,锁坏了又怎样?总有一把钥匙能重启。 第一百一十七章 她的心寸土寸金   一审那天正好是席旻棠离开的日子,她关掉手机,不想被记者和旧朋友们缠住,为了表示信任,林朔并未参与。   潇潇和席旻棠几乎是前后脚到了机场,现在的席旻棠已经习惯了昆明的明媚阳光,来时的雪白皮肤也呈现出了性 感的小麦颜色,置身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居然看起来十分像本地人。   “你笑什么?”   “没什么。”潇潇直摇头,觉得有趣极了,“笑某些人当初还怕太阳晒来着。”   席旻棠面露无奈,从机场咖啡厅望出去,不远处有摆渡车载着乘客去将就舷梯,旁边跑道上不时有飞机如白色巨鸟般离港,亦有进港。一扭头就能看到旅人带着斗南成箱的鲜花到航空公司柜台办托运,他只说:“斗南最美的鲜花我带不走,如果可以,倒是想剪一段日光带回去,至少不会显得太清冷。”   他的话让她想起那首叫《日光机场》的老歌,什么都要讲缘分,带走日光是奢望,就好像她和林朔即使去了香格里拉也没机会目睹万亩杜鹃争芳斗妍的瑰丽。若是有缘太短暂,着实比无缘更惨。   可总要有些遗憾才便于铭记。   喝完咖啡,余香还飘在空气里,转眼之后他便会身在千里之外,那里没有倾城日光,因而才会格外不舍。似是打了很久的腹稿才敢说出口:“我走之后,不想你再一次败给自己毫无保留的感情,那样我不会原谅你的,更不会原谅我自己,怎么就把你一个人留下了呢。”   莫名沉重的情绪压在心头,她并不期望这样,她不是东西,不能随别人意带来带去,她只会是自己,在自己该呆的地方,无论伤春悲秋,无论欢天喜地,永远在那里。   不等她的答复,或许是他绷到了一定程度,他默默掏出钱搁在桌上,平静无波地拿起包,她见状要起身,他拍拍她的肩:“别了,到这里就可以。”   听了他的话,她静静坐在那里,背对着安检口,坚持没有回头。   散会之后,整个会议室只剩下林朔,他坐在仅次于母亲穆锦姝的位置,而她早已离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和母亲事事都无法达成共识,本该是相依为命的两个人,如今非公事不交谈。他想了想,可能跟父亲的死有关吧,关于婚姻里的爱恨纠缠,他始终参不透。   电话不识趣的打断他的沉思,陌生号码让他多了些警惕。对方没有啰嗦,开口便说:“我是席旻棠。”   “哦,听说你今天要走。”尽管感到意外,他还是保持了处变不惊的平稳声线,“虽然显得虚伪,可还是希望你一路顺风。”   席旻棠谢过林朔,直言不讳:“懋原也涉及房地产生意,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地价儿,她的心寸土寸金,谁都住不起。我离开不代表放弃,最好别让我有机可趁。”   林朔没办法回答,他不能给任何承诺,这世上最不可信的就是承诺。所有人的故事都能写成一本书,那些别人对自己或是自己对别人无法实现的承诺,最终统统做了空白扉页。 第一百一十八章 看进眼里拔不出来   时间过了很久,久到停机坪上又一架飞机滑向跑道,席旻棠握着电话的手有些僵了,林朔终于给了答复:“不属于我的东西,我不会看第二眼,因为害怕看进眼睛里就拔不出来了。”   席旻棠觉得没什么好谈,挂掉电话,抬头远远眺望一眼蓝天,是真的想把这些都带走呀。   推掉所有事情,林朔决定亲自去机场接潇潇,临出门时被赵俊给绊住了,赵俊刚从法院回来,严肃地向林朔汇报了一审判决结果,林朔坐在办公桌上,手里攥着的铅笔在赵俊说完最后一句时咔擦一声断成两截,木屑扎进他的手指,他微微皱眉,不费吹灰之力将木屑拔出,随即弹开了,像是拔掉心头大患似的舒爽。   “他要是不服还想上诉的话,随他去。”眉宇间露出万无一失的把握,“总要让他伏法的。”   赵俊接了指示,马上召集律师和受害者排兵布阵,对有可能出现的情况严阵以待。   林朔赶到机场,找了许久才在咖啡厅见到潇潇,她仍然坐在那个位置怔怔出神,仿佛从未动过,面前的咖啡已经凉了,窗外的日光还依旧醉人。   “他走了?”   她惊觉时他已经落座对面,刚才席旻棠所处的位置。端起杯子抿了口咖啡,苦涩的味道让她眯起了眼睛:“嗯,走了。”   他无奈地摇摇头,召来侍应换了杯热牛奶给她,嘱咐道:“最近你都没好好吃饭,胃不好就别喝咖啡了。”   土地的事情,爸爸的病,官司惹出的是非,还有席旻棠的败撤,无一不在她敏感的神经上施加压力。尽管他吩咐佣人换着菜谱给她做,可她总是没什么胃口,看着她一天天瘦下去,本来就单薄的身子夜里揽入怀的时候都觉得扎人。   “一审判决潘金时有期徒刑十年。”他没有表情,口气也极淡。   “哦,是吗。”她撑着下巴的手渐渐往头顶上移,指尖埋进发根深处,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她不自觉蹙了蹙眉。   “别抠了。”他拉开她的手,指尖已经满是血迹,他压着火气帮她擦干净,怎么能如此不爱惜自己呢?   潇潇喜欢抠头皮,直到抠出血才罢休,反正有浓密的头发遮挡着,不影响形象的。等血凝结成块之后她便把结痂又抠下来,潇潇的伤口便一直流血结痂、结痂流血。诸如此类,周而复始。《天使爱美丽》说每个人都有怪癖,这就是她的小癖好,虽然诡异,但至少能让她时时刻刻有事可做,这样心便不会空虚了。华湄说她其实是在逃避,就好像那个隐匿在头发里的伤口一样,总觉得天衣无缝,事实上却是埋在沙土里的鸵鸟,自欺欺人。至于逃避什么,她自己当然最清楚。   从前一想林朔她就这么干,现在一伤脑筋她还这么干,久而久之便成为习惯。   她说不清是怎样的心情,潘金时带给她的心理创伤似乎并不能因此得到平复,每每想起那张令人憎恨的脸,她总能从头到尾哆嗦一遍。 第一百一十九章 我替你面对   “你不想听,那我就不说了。”他垂着眸子,无甚态度,“如果你喜欢逃避,没关系,我替你面对。”   “你知道我最佩服的杀手是谁吗?”   “杀手?”她的问题来得太突然,跨度也太大,他的思维开始跳TONE,“怎么说起这个?”   她只是笑,恬淡安静:“要是问我最佩服哪个杀手,那一定是《杀死比尔》里面的独眼美女,她能在奸计得逞之时无比淡定的拿着笔记本念网上抄来的文字,要是我一定会手忙脚乱的,因为我不确定到底能不能在那人死之前念完。”   似懂非懂的表情出现在他脸上,他很少听到她说如此隐晦的话,一时之间无法参透主旨是什么。   “其实,我们的心理素质很多时候并不足以支撑我们完成自以为酷的事情。”她有点泄气,有点无奈,瞬即又神采飞扬起来:“可是,这次我想试试。”   经过一番疏通,她成功在看守所见到了潘金时,此时的教授再也不是当年风华正茂的学界之星,一副阶下囚的模样沧桑潦倒。   对于潇潇的到来,潘教授显得很吃惊,目瞪口呆久久不能自己。似乎还不太确定,饱含质疑地询问她:“你是……你是倪潇潇?”   “潘教授,虽然不知道该跟你说些什么,可我还是来了。”她坐在他对面,林朔请看守通融,给了他们极大的自由空间。她审视半晌,叹息道:“何必呢,你明明可以安度晚年的。”   潘教授五官纠结在一处,眼神闪烁不定,随即反应过来,惊骇道:“是你?”   她没有否认,她是俗人,放不下的恩怨太多。四年来,只要想到雨夜那一幕幕肮脏画面心里就充满了痛恨,然而今天终于见着了,对峙当场却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就算不是我,也会是别人,老天爷为你安排的路,绕再多弯也会走回来,你逃不掉的。”   潘金时的手掌紧紧攥着,嘴唇抿得没有半点缝隙,看不出丝毫悔恨,随即双拳重重砸在桌上,质问她:“我当年已经撤销对你的指控,为什么还不放过我?”他涨红了脸,指着自己额头上的疤,咬着牙吼道:“难道还不够?”   “那我爸呢?他就活该躺在病床上人事不知吗?”胸口剧烈起伏,眼里充满了恨意:“一想到这个都恨不得你去死!”   潘金时怔忡地盯着暴怒的潇潇,惊讶到不能自抑,自言自语起来:“以为是别人危言耸听,真的……真的是这样?”   潇潇冷笑起来:“你敢跟我去看看吗?你敢吗!”   “不……不……不……”潘金时无意识摇晃起脑袋,仿佛至此才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想到爸爸,她不禁难受起来,喉头不停打颤:“潘教授,老来应该栽花,而不是栽刺,可惜你就算想明白也来不及了。”她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再也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小女孩儿:“我不会原谅你,到死都不会。” 第一百二十章 我不要你们假慈悲   “我……我……”潘教授把头埋在手掌里,只听得见抽泣的声音。   狠厉的话已经说尽,潇潇走出会见室,却在门外看见了潘教授的爱人。   潘师母坐在轮椅上,形容枯槁,身后的保姆眉头紧皱,显然是听到了两人的谈话,潘师母叫保姆先出去,面无表情,眼光始终不离潇潇。四年不见,潇潇差点认不出她,师母瘦得厉害,颧骨高高凸起,身子也撑不起衣服,像是只宽大的布袋子随意套在身上,看不出半点血肉。   记忆里最后一次见面是在潇潇从看守所出来的第二天,潘师母亲自到学校看望她,那时候师母的身体就不是很好,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仿佛只要一阵轻风就能吹倒。   尽管师母带了很多礼物来慰问她,她对潘师母也十分抵触,只是缩在床脚,害怕和潘家人有任何交流,更害怕自己会突然失控把对潘金时的敌意发泄在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的中年女人身上,如果那样,一定会被潘金时玩死的。   潘师母望着惊弓之鸟似的潇潇,惊讶得抖动着嘴唇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半晌之后,她才嗫嚅道:“孩子……对不住了……”   潘师母知道因为自己身体不好,丈夫时常背着自己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她都忍了,谁叫自己不能尽妻子的义务,可她万万没想到丈夫居然会把主意打到学生身上。事发之后她当即肯定潇潇是无辜的,但潘金时毕竟是她的丈夫,她一个妇道人家又一身病痛,万一丈夫出了什么事,她自己也得不到保障,为了家族门楣,更为了自己,她选择沉默,眼睁睁看着潇潇被丈夫诬告。其间不是没有挣扎,只是人性都不完美,一度很是煎熬。知道丈夫撤销指控,最开心的莫过于她,她企图做些事来帮丈夫弥补,同时也安抚自己卑微的良心。   潇潇简直觉得自己幻听,潘家人居然会道歉!   潘师母伸出颤抖的手想要抚摸她,她霎时变了神色,好似那不是手而是毒蜂,慌忙决绝地格开了,潘师母遇冷,心中更是难过,反复说着对不起,请求潇潇的谅解,潇潇没办法听下去,丝毫顾不得往日潘师母的关怀照料,扯着嗓子怒斥起来:“滚!给我滚!我不要你们假慈悲!”颈上的筋肉绷得紧紧的,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潘师母更是哭成了泪人。   看守所里光线晦暗,潘师母瘦的皮包骨头的手掌撑着轮椅把手,万分吃力地站了起来,大约太过不易,整张脸都涨红了,潇潇想上前扶一扶,最后还是打消了念头。   潘师母迈开脚步,一点点走过来,虽然只是几步,可她走得很艰难,好像电影慢镜头一样,终于离她只有一步之遥。就那么望着潇潇,说不出是什么情绪。   “师母……”   啪!   潇潇的左脸猝不及防挨了一巴掌,结结实实打得她半张脸火辣辣的疼,她怎么都估不到师母日薄西山的身子里竟蕴藏着如此大的能量。那一巴掌用尽了潘师母所有力气,体力不支的潘师母一个趔趄扑倒在地,双眼密布着红血丝,老泪纵横地趴在地上又哭又笑。   保姆听见声音忙赶进来,潇潇跑出去的时候正好被保姆撞到肩膀,没有停留,甚至都没有回头看看,飞快地离开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好似他只是外人   “怎么了?”等在看守所外面的林朔见她失魂落魄的模样赶紧从车上下来,她别过脸欲要上车,林朔拉住她,拿开她挡住脸颊的手掌,红红的巴掌印衬得脸色越发惨白,心里隐隐作痛。   “谁打的?”他压着火气问,“姓潘的?”   “没有。”她避开他探求的目光,转身背对着看守所大门。   “贱人就是不识好歹!”他气急了,大步向里走去,潇潇赶忙拉住他:“两个家都毁了,该够了。”   “潇潇!”他讨厌她的慈悲总是悬在宰割平等的利刃上。   以为她会难受委屈,她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嘴角浮上一丝讥诮:“如果一切罪恶都能轻易被原谅,那么谁都会肆无忌惮,相比加之肉体的痛苦,我宁愿他的良心一辈子受到责难。”   脸上的掌印还为消退,他轻轻碰了碰,她好像不觉得疼,到今天,包括这一巴掌,终于算清了。   从看守所回来之后,她在茉莉唐朝里足不出户,白天佣人会来整理家务给她做饭,晚上林朔回来一起在地下视听室看电影聊天,潘金时的撤销上诉的消息也是几天之后才知道的。   林朔陈述完事件经过,表示有些意外,本想着借他上诉的机会兴许还能再挫挫潘金时的戾气,没想到他那么早就认输了,真不够瞧。潇潇听得很平静,结果她已经很满意了。   “我想去趟医院。”心态平和到了极点。   “好,我送你去。”   多亏林朔打点才能在这个点上见到爸爸,她坐在床边帮爸爸按摩四肢,医生说昏迷不醒的人缺少运动,需要家属帮助他们疏通筋络,不然肌肉很快就会萎缩。   “爸,最近您不乖哦,医生说您的监测数据波动太大,是睡得太久不开心吗?”她握紧爸爸的手,吸吸鼻子,有些发酸,“爸,那个人终于遭到报应了,您醒来好不好?”   仪器上的数据变化着,不知道是不是她太过期盼,竟然明显感受到爸爸的手指颤了颤。   “爸!”她惊叫起来,眼泪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盼了一千多个日夜,几次从生死线上把爸爸拉回来,为的就是这一天。   林朔听见叫喊以为病情突变,急忙推门而入:“伯父他……”   “嘘!”她紧紧盯着爸爸的手掌,激动的不能言语,只希望能再次看见它们动起来。然而她把眼睛都望直了,终究是空欢喜一场,不过即便这样,她也觉得很高兴。   回去的路上林朔心事重重,潇潇则大为舒畅。   “帮伯父转个更好的医院吧。”林朔建议道,“不如我来办好了。”   爸爸的情况她再清楚不过,一刻都离不开呼吸机,且不说好医院床位紧张,哪怕林朔能尽快安排,对爸爸而言何尝不是一番折磨,就算钱折腾得起,人也折腾不起。   “再说吧,我爸现在情况不太稳定,我不敢冒这个险。”她略略停顿,“何况,还要问问我妈的意思。”   林朔没有再说话,目前为止,好似他只是外人一样。 第一百二十二章 爱情显得多卑微   正式上班之后同事们对潇潇表示出极大的关怀,而林朔只是每次将她送到楼下,定时到楼下接她,从未上来过。   时不时会和妮娜在电梯里偶遇,两人都很客气,却不再提及曾子宇,看过那天的一幕,其实潇潇已经很肯定妮娜对曾子宇是什么想法,于是就更加不愿面对,也不肯向华湄坦白。   最近没有太多事情可做,似乎是黄经理故意为之,要把她当菩萨一样供着,或许还会是财神。   正百无聊赖的等着时钟再走两步,林朔的车子已经泊在大厦下面,她隔着窗户跟他打招呼,他扬手指指手表,示意她时间差不多了。   “哟,晚上又有节目?”何荔凑过来打趣她,她莞尔一笑:“每天都有,很奇怪吗?”   “羡慕嫉妒恨呀!”何荔笑着走开,而电话却响了。   白云川在电话里万分焦急地问她有没有见过于歆,一时之间她有些发懵:“歆姐不是跟你在一起吗?”   自从上次白云川当着她的面和家里人摊牌之后就没什么联络,想必他和于歆的日子也不好过,再加上自己又有诸多事情缠身,更顾不上了。   “于歆不见了。”   “什么?怎么会不见了?她家里你找过没?”潇潇也担心起来,于歆是有性格的女人,要是一时想不通,真不晓得会做出什么事。   白云川显得很无助:“找过了,她能去的地方都找了,她真的没跟你联系过?”   “你别着急,我这就下班过去找你。”   林朔见她急匆匆下来,脸色又不是很好,知道出了事,紧张起来:“怎么了?”   她快步上车:“路上再说。”她将白云川的故事原原本本告诉林朔,相当一段时间内,两人俱是无言。   有很多人绑在一起心却疏离,还有很多人心在一起却得不到成全,也不知道谁比谁更惨些。   见到白云川的时候,潇潇被他寥落的模样吓到了,白云川向来都活得精致,于歆的失踪让他无心打理起居,不修边幅得像是另一个人。   “歆姐什么时候不见的?”   “已经有两天了。”白云川拿着相框,愁眉不展。   林朔打量着这个甜蜜温暖的小窝,看样子只有两个人居住,到处都是他们恩爱亲密的照片,如果一个人丢失,那这屋子就全空了。   “为什么?”潇潇坚信于歆作为成熟女人,必定不会像华湄那样随便是小性子,她的离开不可能毫无理由。   白云川长叹口气,眼光闪烁:“假如我没猜错,我家里人应该找过她。”   潇潇一惊,白云川和于歆的感情本就比常人艰难许多,最大的阻力偏又来源于百家二老,说到底于歆不肯和白云川结束是出于爱,那百家二老不愿他们继续何尝不是因为爱?当两种感情起了冲突,必有一方要妥协,那么,于歆真就在辛苦坚持了几年之后如此轻易妥协了吗?   她不相信,也不愿相信,否则爱情该显得多么卑微。 第一百二十三章 何尝不是我耽误她   “她家里人以为是我对她怎么了,嚷嚷着要报警。”白云川双手挠着头发,急躁到非常的程度了。   “那就报警啊,要警方来证明你的清白,难道他们就不明白,以你对于歆的感情,会对她不利吗?”潇潇十分气氛,这就是中国式婚姻的悲哀,两个人在一起不单纯是个人的事,而是两个家庭,两种社会关系的结合。换在国外,哪怕全世界都反对,只要他们自身坚持,一定能在主的庇佑下海誓山盟。而在中国不行,就算只有一个人没点头,也会充满坎坷。   从某种角度看,白云川和于歆的今天是所有人努力的结果,可到了关键时刻,所有人都会把过错全体推给他们,好让自己的肩头不染半点责任。   “其实,我是不想让冲突升级。”白云川精疲力竭了,紧闭的双眼好似再也不愿看看这世界,“于家人怪我,我家里人又怪于歆,如果警方也介入,我担心最后真的没办法收场,况且,我妈身体不好,常年服药,她受不住打击的。”   连潇潇都替白云川感到绝望,对方惹着火头上来,他都只能忍着,家里不断施压,他也不敢忤逆,活在亲情和爱情的夹缝里究竟会有多累,看看眼前的白云川也能粗略了解些。   “上次回去之后我妈生了很久的气,特别在我不去相亲之后更是没日没夜的长吁短叹,过去于歆还在家里的时候就经常被我妈数落,如今就更是气于歆明明离了婚还跟我在一起 ,觉得是于歆耽误了我。”白云川放下于歆的照片,非常感慨:“可是,要真这么说的话,何尝不是我耽误了她。”   婚姻是座围城,外面的人向往里面的温暖,里面的人则羡慕外面的自由。无数人在这座城池里进进出出,有的进不去,有的出不来,有的身在外,心却无法自拔,有的困在内,心却徘徊不定,喜滋滋的很多,灰溜溜的也不少,不得不满载的是惆怅。   “是不是这样,只有于歆自己清楚。”一直旁观的林朔忽然发言,“你代替不了她的感受。”   白云川似有感触,不停眨着眼睛,很努力不让情绪泄露。   “你很爱她对吗?”林朔看完所有照片,它们都在陈述这个事实。   白云川有气无力地点点头:“可是她躲着我……”   “那就去找她,即便她想放弃,你也有权利听她亲口说。”林朔坚定想法,是个男人就该有面对一切的勇气,拿出魄力让女人看到自己有多爱她。   “没错,歆姐不可能也不舍得离开你的,她是因为太了解你的苦衷才会帮你做选择,但你问问自己,这是你想要的吗?歆姐也会因此开心吗?不是的,只是假大方,自以为深明大义罢了。爱一个人不是要让他不为难,而是陪着他面对为难的事情,歆姐不懂,难道你也不懂吗?”潇潇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拿起车钥匙硬塞给白云川:“去吧,去找她!”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两样都要得起   没多久白云川便在两人初识的地方找到了于歆,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居然说动了出走的于歆打定主意要复婚,这倒是大大出乎潇潇的意料。   潇潇迫不及待要和于歆见上一面,却被林朔劝下了,他的观点和妮娜一样,闲事莫管。不扇风哪来的野火蔓延,不点火哪会烧到自身?   两人因此置了半天的气。   直到噩耗传来的时候,潇潇才明白了林朔的苦心。   在白云川和于歆的反抗下,成功将白母气进了医院,经过医生的细心检查,证实白妈妈已处在肝癌中晚期,两家人彻底乱了阵脚。   最先失控的自然是白父,老伴儿命不久矣,儿子却铁了心要跟老伴儿唱反调,简直是逼着老伴儿赶紧死。白父急怒攻心,当着医生护士的面狠狠抽了白云川一耳光,吓得一旁的于歆心惊肉跳,白父咒骂他:“你现在满意了吧!好,我们再也不管你了,你爱跟谁结婚就跟谁结婚,爱跟谁复婚就跟谁复婚,滚出这个家,一切都可由着你的性子,别再嫌你妈活得久!”   白云川早已从爱情保卫战中惊醒,他或许从未料想过,自己的胜利必须以母亲的生命作为代价,如果妈妈离世,这家必定会散,何须再说如此决绝的话?   这无疑成了复婚路上最新最大的阻力,于家摆出态度,就算白家肯再接纳于歆,他们也不会答应,理由是没人愿意身在一个有长期病患的家庭。   无形中使得这段感情变得岌岌可危,被亲情捆绑的爱情本身并没有错,既然没有错,怎么谈得上改错?若是硬要改的话,那才是真的错。   每每念及白于两人的窘境,潇潇多少会有些怅然,亲家不成仇家成。她还记得那个阳光投进咖啡杯的下午,白云川悠闲的坐在窗边慢吞吞地告诉她,执着也是件奢侈的事情。现在看来,果然够奢侈。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潇潇拿这问题考验林朔,林朔虽然没想到,但胜在态度真诚,他微微一笑:“反正不会学罗密欧和朱丽叶,命都没了,还谈什么高贵伟大的爱情。”   她追问:“要是非得选其一呢?”   “我们都是贪心的人,不是吗?”他目光灼灼,“我两样都要,并且也要得起。”   她轻笑起来,表示不置可否:“哪来那么多两全其美。”   “有的。”他似乎很确定,就着微黄的灯光深深凝望她晶亮的眸子:“什么天时地利流年运程都是借口,那些人之所以失败,是因为他们从一开始就为自己找好了退步的台阶,愚蠢的人总会花很多时间去找理由,当他们做不好一件事情的时候。”   “粉身碎骨也不怕吗?”她觉得难以置信,真有不顾后果的人吗?   他埋下头继续翻阅文件,建议道:“你不妨去问问白云川,他不见得会后悔。”   要是白云川后悔,那就是无情,如果不悔,那就是不孝,总之无论如何,他都注定绞尽脑汁。 第一百二十五章 那种人不值得我吐槽   父亲病情反复,潇潇也考虑过林朔的建议,想着是不是真的该换一家医院,她把想法初步和妈妈说了,妈妈表现得比她还要担忧,老人家总是禁不起一点点变故,更渴求宁静,妈妈觉得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然而土地的事情迫在眉睫,潇潇特地避开林朔和焓哥见了两次面,焓哥坦白地告诉她的确遇到了阻滞,尽管价格比盛华高,可不知道为什么,不少花农态度抵触。   “那是爱花人对花的眷恋,也是害怕,自己操持了一辈子的事物,一夕之间变了模样,谁都会忐忑。”   “难道那几朵花比钱还有吸引力?”焓哥甚是不解。   潇潇打了个比方:“瑛和钱之间,你站哪边?”最近总喜欢让人做选择题,她想是因为人只有一双脚,不能同时走两条路。   “呸呸呸,别瞎说。”焓哥忌讳这个。   她满意地点点头:“花圃也是如此,是几代人生命的延续,钱能给的快乐,花圃给的更多,怎么可能轻易就割舍掉。”   见完焓哥刚好赶得及下午上班,刚出电梯口就听见黄经理办公室里穿出了摔东西的声音,平时上上淘宝不亦乐乎的小秘书此时缩在自己的工位上,根本就不敢往里瞧。   何荔赶忙过来拉潇潇:“赶紧走赶紧走,人家都避之唯恐不及,当心一个杯子飞出来你就中招了。”   撤到安全地带才看见大家都无心工作,全竖着耳朵听黄经理骂骂咧咧,说什么忘恩负义狗吃良心,一句句难听极了。   “他这是在骂谁?”   何荔小声说:“多半是妮娜。”   “嗯?”潇潇很惊讶,黄经理怎么可能骂自己的得力干将?   “刚才妮娜进去过,出来之后黄鼠狼就这样了。”   且不说过去两人一唱一和,妮娜现在可是有曾子宇保驾护航的,潇潇问:“知道为什么吗?”   何荔摊摊手。   不多时就在卫生间碰上了妮娜,潇潇从隔间里出来,正好妮娜斜倚着墙壁忘我地吞云吐雾,眼神迷离,性 感极了。   “想问什么就问吧。”先开口的是妮娜,打破了两人连日来的僵局。   “黄鼠狼没对你怎么样吧?”是关心的口气。   妮娜睁开眼睛,眸子忍不住一亮,想从她身上拿好处的人不少,替自己着想的却不多,也可以说仅此一个。曾几何时,潇潇也是被妮娜解围的话语给感动过的。   “嗨,不说了。”妮娜熄灭烟头,露出俏皮的神情:“那种人不值得我吐槽。”   潇潇大概已经猜到了,黄鼠狼逼妮娜陪客的事情当初也逼过她,却想知道妮娜拒绝是为了什么:“因为曾子宇?”   “也是也不是。”妮娜没有半点惊慌,从容得像是概括心得:“从前活得太过阿谀奉承,现在想想何必呢?自己最该谄媚讨好的难道不是自己?最近看曾子宇跟前跟后的模样就可知自己当初有多难看。”妮娜笑笑:“以前也是玩心重,觉得被人簇拥的感觉很好,现在,只不过逢场作戏,玩够就散了呗。”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多少男人不着迷   对此,潇潇表示前所未有的欣赏,再看看眼前的妮娜,连随手扔掉烟头的动作就潇洒至极,这样的女人,会有多少男人不着迷呢?   “那黄鼠狼那边怎么办?他有多不好惹你是清楚的。”曾经妮娜也提潇潇担心过,现在双方互换了角色。   妮娜满不在乎地捋捋头发:“他?”极尽嘲讽地说:“他不过是仗着老资格在这儿狐假虎威,你以为大老板就真的信任他,非他不可吗?说白了都是打工的,都得看人脸色,他比我们好得了多少?再说了,有饭吃的不是这一家公司,哪里好吃就去哪里,难道真要在这儿呆一辈子?”   “你要走?”潇潇倒是真的没想过公关部离了妮娜会成什么样。   “潇潇,虽然知道我没什么立场跟你说这些,反正我迟早要走,就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要是有好的机会就赶紧走吧,跟着黄鼠狼是不可能做出什么名堂,就算你的目标不是女强人,也不应该在这蹉跎青春。”潇潇听得很认真,完全把妮娜当成江湖经验老道的师姐,迫切需要她指点迷津。   “还有……”妮娜刻意顿了顿,严肃地说:“不要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寄托在男人身上,即便你深爱他。感情不应该是你成为他附属品的理由。”   能说这些话,潇潇莫名觉得感激妮娜,妮娜用自己亲身混出来的经验醍醐灌顶地敲醒她。混迹风月场的人其实没什么不好,至少在感情问题面前总是能够保持清醒,处变不惊。   “我也不知道现在能不能代表以后,只希望不要更糟,身边的人都不快乐,我却更加想独自快乐,也不晓得是不是自己太没义气。”想到白云川和于歆的处境,再一想前段时间还觉得对不住华湄,此刻却能和妮娜交换心得,着实诡异。   妮娜忍不住长舒口气,表情释然:“终于开窍了,还以为你是一根筋儿,这样想就对了,你笑的时候很多人会跟着笑,你哭的时候陪着你的只有影子。”   潇潇斜睨她:“经验之谈?”   妮娜深深点头玩笑说:“与君共勉!”   砰砰砰!   急促的敲门声过后何荔闯了进来,脸上是兴奋不已幸灾乐祸的表情:“潇潇,上个厕所那么半天,赶紧出来,有好戏看,妮娜不知道又惹了谁,人家找上门来了,我倒要看看她还怎么趾高气……”话没说完就看见妮娜的身影跃入眼帘,最后那个‘昂’字差点噎到她。   何荔乱了手脚,慌忙逃窜,妮娜则从容得多,昂首挺胸踱开脚步,细细的鞋跟在大理石地板上敲出哒哒的声音,不由令人敬畏。边走还不忘淡然地招呼潇潇:“走,出去看看。”语气好似妮娜自己也很期待似的。   “妮娜那个狐狸精呢?叫她出来!别以为躲着就没事!”   “谁找我?”妮娜走到那人背后,那人转过身,潇潇吓了一跳,不禁脱口惊呼:“华湄!”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一场闹剧   “潇潇!”华湄见到潇潇好似见到了支援,拉着她站到自己身边,恶狠狠地指着妮娜骂道:“就是这个狐狸精,是她抢了子宇!”   这些事情潇潇当然早就知道,而华湄大喊大叫的目的不是再次重申给她听,而是要告诉在场的所有人他们有个破坏别人家庭,应该人人喊打的同事。   果然,华湄得逞了,大家小声交头接耳,目光在妮娜身上来回打量,似是嘲笑,似是讥讽,似是批判,总之没有一个眼神让人觉得舒服。刚才还在办公室摔东西的黄经理听见声音也晃了半个身子出来,隔得老远冷眼打探这边的动静。   而妮娜此时仍旧淡定,双手抱胸,似笑非笑仿佛眼前就只是一场闹剧罢了。   “华湄,别闹了,我先送你下去,有话等我稍后去找你再慢慢说好吗?”潇潇担心事情闹大,连拖带拽想要把华湄弄走,此刻已经顾不得什么立场问题了,她最怕的是被人看笑话。   “别拉着我!”华湄挣脱潇潇,瞥见旁边工位上还冒着热气的咖啡,二话不说端起来就朝妮娜泼去!   “华湄!”   潇潇想阻止,可惜已经来不及,杯子碎了一地,热腾腾的咖啡从头到脚淋了妮娜一身,整洁漂亮的连衣裙脏得不成样子。   华湄不依不饶,指着妮娜歇斯底里地咒骂:“狐狸精,专门抢别人老公,现在还唆使他跟我离婚,怎么,你偷笑是不是?我让你笑!”华湄说着就要上前厮打妮娜,众人不约而同倒吸口凉气,幸好潇潇及时拉住她,还将半个身子烂在她俩中间才没让华湄接触到妮娜。   由始至终,所有人都悬着一颗心,只有妮娜未发一言,表现得比旁观者还要无关痛痒。   直到华湄没了戾气,颓丧地坐在地上捂脸痛苦,妮娜才像是醒了神,抽了纸巾擦干身上的咖啡渍。   “好了好了,别哭了。”潇潇蹲下身子安慰华湄,还拍着她的脊背以示安抚:“我送你回去。”   许久之后,华湄还是低着头嘤嘤啜泣,妮娜则挥挥手示意潇潇走来,自己弓着腰伸手把华湄从地上拽起来,华湄抬眼的一瞬还以为自己看错了,马上避开妮娜,妮娜大力一拽,华湄踉跄几步勉强站稳。   妮娜面无表情地说:“曾太太,要是您不介意,我送您下去都成。”   华湄隔开妮娜的手,眼里充满了憎恨:“狐狸精,离我远一点,恶心!”   “曾太太,有两件事情我希望您能明白。”妮娜严肃地问华湄:“您现在是跟谁闹?您应该跟谁闹?”   华湄的表情僵住了,问题太过犀利,她真的是在跟妮娜闹吗?恐怕不尽然,她明明就是在跟曾子宇闹,只是没用,所以只能闹到妮娜这里来,以为寻了妮娜的晦气便能解气,可结果只是气上加气。   “就是有太多你们这样唯唯诺诺的女人,才会有太多肆无忌惮的男人。”妮娜说着把擦过咖啡的纸团塞到华湄手里:“自己带出来的就要自己带回去。”华湄还在原地发愣,妮娜已经重回洗手间去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没想要谁领情   好不容易把半搀半包华湄弄进车里,潇潇七手八脚帮华湄擦眼泪,叹息道:“你这又是何必呢?”   “我没办法了,子宇要跟我离婚,我好害怕……”华湄的眼泪止都止不住。   “那你做这些不是把他越推越远?”潇潇简直是恨铁不成钢,“曾子宇要是诚心不想跟你过了,哪怕你一哭二闹三上吊也不见得会有用,只会让他反感而已,更何况他现在一门心思扑在妮娜身上,你相当于照着他面门呼了一巴掌,以他的个性,能当没事发生吗?我以前就问过你,要是不打算过了,那就随便,可你有舍不得,最后还不是自作自受。”   潇潇的话不留情面,华湄紧咬下唇一番沉思反倒显出写沉着:“我早就想到了,既然他不像我好过,他们也别想好过!”   潇潇直想呼天,没想到全了那么久竟然是这个结果,眼前的人哪里还是大家闺秀待人接物皆有分寸的华湄,和市井泼妇还有什么区别?猛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了。   “行了,你回去上班吧,我的事情自己会解决的。”华湄把潇潇赶下车子,二话不说驱车离去。   望着华湄渐行渐远的车尾,心中五味杂陈。   返回办公室,尽管事情已经落幕,可大家都没心情做事了,三五个凑在一堆闲聊八卦,黄经理的门紧紧关着,小秘书乐得加入八卦氛围。见潇潇盯着她们,全都交换眼神缄口不言四散开来。   “曾太太就这么走了?”何荔向潇潇打探情报,看得出还有些意犹未尽。   潇潇无奈地摇摇头,她不想责怪任何人,好奇并没有错,但错的是马上就选定立场。憋着口气走到工位,终究还是不吐不快:“当事人都不在意的事情,你们在背后聊得热火朝天,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   “也难怪,一个是林少的女友,一个是曾少的外遇,胳膊肘往里拐也合情合理。”说话的是黄经理的秘书,要是听不到这几句,潇潇还以为小姑娘只会背后传播呢。   兴许是心头的火还没卸干净,潇潇对这个自告奋勇来点火的小姑娘很不客气地‘苦劝’道:“嫌戏份不够的话,自己加啊,老说别人的八卦有什么意思,大家轮流着贡献点谈资不是更好?”   登时就气得小姑娘涨红了脸撅着嘴吧回了工位,至此,没有一个人敢公开议论妮娜了。   妮娜在洗手间里听到后笑了半天,潇潇喜欢看她抽烟的模样,她笑道:“喜欢说就让他们说咯,又不是从我身上割下一块肉,无所谓啦。”   “脏衣服我帮你送去洗吧,咖啡渍很难弄干净的。”   “潇潇。”妮娜正经叫了她一声,皱皱眉头:“你想帮她道歉?”   “谈不上吧。”   妮娜一针见血地说:“她未必会领情的,你做也白做。”   潇潇轻笑:“我没想过要谁领我的情。”   “你就想太多,就像这件脏衣服,洗不干净就扔掉好了,费精神不合算。”妮娜果真言出必行,就地脱了脏衣服,随手扔进洗手间的纸篓,深深吸了口烟,吐出的烟圈又浓又大。 第一百二十九章 我们又不是鱼   有好几次潇潇都想打电话给席旻棠倾诉,过往的事情他总能给她指点迷津,然而现在他远在上海,她只能握着电话空叹远水解不了近渴,再者,他都已经走了,又能帮得上什么忙呢?   “要不要出去走走?”林朔合上书籍,冲着怔怔发愣的潇潇漾出个灿烂的笑。   潇潇一看时间,皱了皱眉:“都这么晚了还去哪儿?”   林朔拿了外套兴致勃勃拉起她:“去了就知道。”   一路驱车上了西山,潇潇趴着车窗左顾右盼,虽然身在昆明,可也难得有机会上西山转转,尤其是夜游,更是想都没想过。   车子行驶在蜿蜒的山路上,林朔握着方向盘忽然问:“你听过西山的传说没?”潇潇摇头,林朔目不转睛看着前方,车灯照亮路途,曲径通幽:“传说有个寂寞的公主偷跑出皇宫,并且和平民青年相爱,国王知道后从中阻挠,还派人杀死了青年,公主悲痛欲绝,眼泪化为滇池,身死之后变换成山,千秋交替始终守在滇池之畔。”   西山因山形奇特,素有‘睡美人’的雅称,此刻滇池细密的波纹涤荡着满月的倒影,丰茂的草树在夜风里摇曳,西山恰如丰盈女子仰卧在滇池之上,不知等了几许春秋。   她想起幼时爸爸教的一首诗,写的正好是西山。白月随人相上下,青天在水与沉浮,坐依蓬窗吟到晓,不知身尚在南州。   林朔又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又流行另一个说法,说是恋人一起上西山一定会分手,朋友上西山就一定会在一起。”他很认真问她,“你信吗?”   她撇撇嘴,这个说法她以前也听过,并且的确见有人应验过,可说归说,信归信,她不觉得有什么必然联系。   徒步走上龙门,地势险要,上接云天,下临绝壁,她都不敢往下看,紧紧抓着林朔的手掌,林朔则漫不经心地拖着她走,脸上却挂着不易察觉的浅笑。忽然一个趔趄,潇潇脚下没有着力的地方,半个身子扑到林朔怀里,心跳到了嗓子眼,手心渐渐被冷汗濡湿,吓得不轻。   “没事吧?”林朔很是关切。   她舒口气拍拍胸口:“没事没事。”   “过了龙门就好。”随着林朔的手指望过去,悬崖上牌坊式的木质窄门依山伫立着,她顿生好奇:“你说鱼跃龙门真的能变成金龙吗?”   林朔牵着她缓慢前行,反用另一个问题刁难她:“那你信不信西山真是公主的化身?”   她加快脚步拉着他快步穿过龙门,然后转身望着牌坊狡黠地笑:“你看,我穿过来了,还不是没变。”   林朔笑她可爱:“我们又不是鱼。”   她猛地伸手环住他的腰,峭壁果然是绝佳的观景台,从这里俯瞰昆明夜景灯火熠熠,滇池壮美尽收眼底。他搂着她,轻抚她的后脑,她说:“其实山也好,人也好,做鱼做龙的分别很大吗?兴许他们也不愿改变,可能想停下来,却发现已经留不住。” 第一百三十章 放不下就别勉强   久久之后,她才从林朔怀里出来,夜已过半,满月渐渐下沉,她好像明白了他的用意:“所有人都是一样,心坎太高,比龙门还难过,华湄放不下曾子宇,白云川放不下于歆,我不能放下他们不管,就像……”她故意拖了个长音,林朔低下头望着她,她甜甜一笑:“就像你也放不下我。”   他似乎很满意这个结果,长长一吻之后释然地说:“想明白就好,放不下改不了也不用勉强。”   她从没试过在险峻的悬崖上看日出,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一片金光洒在滇池里,粼粼烁烁,壮美得让她说不出话,有一瞬她觉得什么烦恼都会忘掉,就像太阳升升降降,又是新的一天。   然而事实哪有那么完美,貌似无懈可击的事物才越容易遭到命运的妒恨。   白母的病命悬一线,华湄的婚姻岌岌可危,她也照旧忙碌。   这天刚开完例行的会议就听前台说有客户指名要见潇潇,潇潇都顾不上把会议记录放回位置就忙不迭赶往会客室,客户坐在背对门口的位置,仅一个背影就已经很能让男人想入非非,当然也勾起了潇潇的好奇,按理说,自身条件优越的女孩子根本不需要上门求助。   “您好,我是倪潇潇。”潇潇拿出惯有的职业精神,上来就礼貌微笑。   对方从沙发上起身,回以热情的招呼:“你好,蔡一柔。”   “听说您指名要我帮忙,我能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对方点头轻笑:“有朋友是你撮合的呀,所以一说我要相亲,人家就介绍你了。”紧接着她说了个极普通的名字,潇潇听着自然是高兴的,只是对于这个传闻中的老客户,好像有印象又好像不记得了。   潇潇再次审度蔡一柔,长得漂亮就不说了,看穿着打扮也不是普通人家,越想越想不通:“请容我说几句不当分的话,看您这条件也不像愁嫁的,一般人不到万不得已是绝不会考虑我们的。”   蔡一柔始终保持着大家闺秀的姿态,连说话的口气轻重都听得出家教极好:“家里就我一个孩子,二老年纪大了,盼着我有个归宿,家里前前后后帮我张罗了好几次,说什么门当户对,哪里晓得都是些绣花枕头,不少还是啃老族,看着都生气。眼看认识的人该结婚的都结了,没结婚的又不合适,爸妈没了办法才想到要相亲,我自己也是千万个不愿意,可总不好违背他们的意愿,就是做做样子也得来呀。”   原来又是个无奈的人,潇潇不晓得有多理解蔡一柔的处境,当年的白云川不也是这样的吗?想到这儿,潇潇不免真心实意劝蔡一柔一句:“缘分这东西求不来的,如果你只是想满足爸妈的期盼,那你就错了,他们也不想你委屈自己的,有什么比你的幸福更重要?”   蔡一柔好好听着,末了却叹口气自言自语:“没准儿这次就真遇上了呢?” 第一百三十一章 男女配对的真理   真爱的概率那么低,要是瞎猫都能碰上死老鼠,还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呢?潇潇无可奈何,既然蔡一柔都不介意,她有什么好介意的?   填完资料,潇潇对蔡一柔的情况做了大体评估,良好家庭出身,有国外生活学习经验,还不止一次获得才艺和选美方面的奖,虽然毕业之后在家安心做千金小姐,不过也时常参加些名流们的聚会,说起社交礼仪,蔡一柔应该比她还要精通。   得出结论之后发现这件案子又轻松又难办。   “怎么了?”蔡一柔见潇潇皱了皱眉,以为有什么不妥。   潇潇放下资料,一筹莫展地说:“说实话,我们做相亲指导的无非就是帮客人打理一下造型,或者教她们一些待人接物的礼仪,可我看你条件那么好,真的不知道我还有哪里能帮得上你。”   听出潇潇是在赞扬,蔡一柔不好意思地摇摇头:“要真有那么优秀,也就不用发愁了,你听说过男女配对的真相没有?”   “什么?”潇潇自认在婚恋方面自己还是很有经验的,什么真相还真是没听说过。   蔡一柔转转眼珠子,露出几分机灵:“一流男人要的是二流女人,二流男人要的是三流女人,三流男人要的是四流女人。”   蔡一柔打住话头,潇潇赶忙追问:“那一流女人怎么办?”   “就只好分配给四流男人咯!”   “那岂不是很委屈?”   “有什么办法呢?”蔡一柔耸耸肩:“至少证明自己是一流女人呀。”   潇潇忍不住笑出声来:“我一直以为是要处在同一阶梯的人才能在一起呢。”   蔡一柔略带深意的望着潇潇:“你所指的同一阶梯,应该是家世背景而已。”   潇潇没来由打了个冷战,她倒是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和林朔相比,她还真不算是同一阶梯,可能她还在地下室,林朔就已经处在顶楼的旋转餐厅了。   和蔡一柔的谈话让潇潇不爽了好长时间,她和林朔之间的悬殊那样大,大到她想忽视都不能。别的暂且不说,自从她搬进茉莉唐朝之后,很多事情就掩不住了。他的公司那么大,每天发号施令忙得不可开交,而她在别人脚底下讨生活,还随时担心饭碗不保。对于他家里的东西更是时常觉得力不从心,别说功用就连牌子都没听说过,为此出糗不止一两次,这些在林朔眼里可能没什么,可在她看来,都是代沟,之所以过去能和平共处,皆因她错误将两人放在了同一阶梯上。她会想,如果林朔还是当年那个穷学生,这些问题是不是就不存在了呢?   “下班了没?”林朔的电话来的很及时。   她看看时间:“差不多了。”   “我十分钟后到你那里,今晚有个聚会,我想带你去。”林朔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她刚开口,那边已经是忙音。她有些焦躁,抱着满腔热爱投入到他的世界里,会不会因为无法适应而再次出来呢? 第一百三十二章 怕别人惦记   晚餐安排在西贡码头,都是些和林朔有生意往来的朋友,也都各自携了如花女伴,潇潇在门口顿住脚步,侧头小声跟林朔抱怨:“你怎么不说是这种场合,好歹让我换件衣服再来呀,好失礼。”   林朔轻轻揽住她的腰,让她更贴近自己,双唇离她的额头也只有一点点距离,眉眼含笑地说:“有什么关系?本来就不是一个性质。”   “哎哟,谁不知道林总是风月场上的好手,就别在大庭广众卖弄了,瞧把哥几个羡慕的,啧啧啧……”   林朔不理会别人的玩笑,极有风度地帮潇潇拉开椅子,潇潇也大大方方坐下,一众女子羡慕不已。   “怎么最近林总换口味了吗?”刚才说话那人扫了一眼潇潇,自以为熟络地和林朔攀谈。   “正式给各位介绍一下,我女朋友倪潇潇。”林朔神情自然,右手随意搭在潇潇的椅背上,潇潇怔了几秒,猛地抬头望向林朔,林朔在给她介绍同桌的都是些什么人,她全都听不进去,脑袋蒙蒙的。她没想过林朔会把她放到台前了,还用女朋友这样的头衔,通常情况下,老板们带女伴出来都会省略介绍环节,反正下一次带出来的一定是别人。   “这位是顺都的李清海李总,潇潇你应该听说过的。”潇潇随着林朔的手望过去,正是刚才跟林朔开玩笑的那位,原来就是顺都的掌舵人!   “久闻大名,今日能和李总相见,荣幸之至。”潇潇笑着和李清海打招呼,借刀杀人的李清海,哪里是说忘就能忘的。   李清海看起来也是老手,谈笑间还是把话题扯到了林朔身上:“难怪最近都不怎么看见林总,敢情是金屋藏娇了。”   一桌子人都跟着笑,林朔顺着话头调笑道:“李总这词用的不妥帖,她是我认真交往,想要结婚的对象。”   今晚的信息量太大,弄的潇潇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私底下从未听林朔说过,尤其是结婚两个字,她简直没想过。   意识到事情不是那么简单,没有人再揪着不放,转而说起了马会、高尔夫球会、赛车俱乐部的事情,男人们聊的不亦乐乎。整个聚会,她只能陪着笑,他们说的很多事情仿佛是另一个世界,她全都不懂,心情压抑到了极点。   当然也有不识趣的要和林朔聊聊最近几个油水丰厚的工程,想从林朔这套点消息,林朔一概一笑置之:“酒桌上不谈公事。”   女人们此时才显出插科打诨的本事,把略显商业的话题扯到了穿衣打扮上,气氛又轻松了些。   “不知道倪小姐最喜欢哪个牌子的珠宝?”李清海的女伴热情地和潇潇套近乎,而潇潇紧抿双唇不知道怎么回答,对于珠宝她从来否没有敏锐触觉,林朔送的衣服首饰也都闲置着,甚至都没开封,看她清汤似的打扮也该知道了。   林朔挥挥手,望着潇潇,样子温柔极了:“她不爱那些东西,再说我就喜欢她这样,打扮得太好看怕别人惦记。”他刻意在‘惦记’两字上加重语气,目光中掠过一丝霸道,潇潇捏着筷子的手徒然一抖。 第一百三十三章 我就是我,从未变过   “学着点,都学着点!”李清海薄怒地教训女伴坏了他的好事:“别整天就知道这些,肤浅!”女伴受了气,自然不好受,垂着脑袋不敢再出声,拿人钱财就是这点不好,金主说什么都得咬牙受着,其实这倒也不失为一种本事。   一顿饭吃得她不明就里,要是为了促进合作的话,那林朔为什么不谈公事,要是单纯朋友聚会,她搞不懂除了曾子宇,还有谁会是林朔真正的哥们儿,兴许连曾子宇都算不上。   回去的路上,她实在好奇就随口问了问,哪知道林朔不苟言笑地说:“说实话,那些人跟我没什么私交,可跟我妈关系不错,今晚的饭局只不过借他们的嘴告诉我妈别为我的终身大事操心。”   说这些是未雨绸缪还是有燃眉之急,她不得而知。“你妈妈……很为你着急吗?”她尽量换了个委婉的说法来试探他,以林朔的条件根本不用担心娶不到贤妻,愁得恐怕是选择太多挑花了眼。   林朔没有回答,靠着椅背闭上眼睛,鼻息喷薄出淡淡酒气,吩咐司机把音乐声调大。   乐曲带着浓浓的R&B曲风,她记得歌手是加拿大人,声音慵懒而富有磁性。   I've treated you unkindly   but girl can't you see   there's no one more important to me   so darling, can't you see through me   cause we're alone now   And I'm singing my song for you   you taught me precious secrets   我曾对你不好   但是女孩你看不见   在我心中没有人比你重要   亲爱的,你看不见我   因为我们现在很孤独   我为你唱我的歌   你教我的最珍贵的秘密   爱情这东西,你想把它表现得骚而不淫、哀而不伤,自以为可以挠到点上,其实都只是隔靴搔痒。   他说:“爱从来都不是我的秘密。”随即睁开眼凝望她,鳞次栉比的高楼在她脸上投下栋栋魅影,她只是淡淡地说:“下去走走吧。”   还是风景秀丽的西坝路,他们曾经不知道牵手走过多少回,连路边有几颗滇朴她都数得清清楚楚。行人渐渐归家,少了白日的喧嚣,只有一轮新月孤悬在天上,并不怎么明亮。   “林朔。”   “嗯。”他走在她身侧,步履缓慢。   “我想……”她停下脚步,郑重地看着他,也不动声色地从他掌心抽出自己的手:“那件事已经过了好一阵子,我想搬回去。”   沉静了好一会,似乎是在揣摩她的潜台词吗,半晌之后他挑眉,一边嘴角悄悄扬起:“你喝醉了。”说话间已经抬手示意停在后面的车子开过来。   她拉下他的手,远处的司机也停了,她努力不去看他的表情:“我想过了,你能回来我真的很高兴,可很多事情已经不一样了,从前你只是林朔……”   他打断她:“现在也是,我就是我,从未变过!” 第一百三十四章 拼了命的想   潇潇低着头苦笑,再仰头的时候由衷地说:“你知道为什么从前在一起的时候比较快乐吗?”林朔没有吱声,潇潇接着说:“因为那时候我们在同一阶梯,至少你装的很像,可现在……你看看你自己,再看看我。”   他语气寒凉:“你何不说的再直接些。”   仿佛酝酿了很久她才把这几天的顾虑如实交代:“如果你还是当年的穷学生,我想我们现在会很幸福,起码我不用抬头去仰望你,你也不用弓着腰来迁就我。”   林朔不可思议地哼了一声:“我只听说过贫贱夫妻百事哀。”他想起了自己的童年,困顿忐忑,朝不保夕,他不觉得需要倒退回去才能得到幸福,不然当年母亲何必带着自己离开,说到底都是穷困惹的错。他缓缓摇头:“你想说我们不合适,会不会太晚了点?抛开我所拥有的一切,还是那个我,只是这样你就怕了吗?”   “我知道没有绝对平衡,问题是我们差的太多。现在是生活,实实在在的生活,不是小说电视剧,童话的结局停在王子把公主带回城堡,那是因为编剧没办法面对生活,他们能斩杀恶龙却害怕被现实打败。”慷慨激昂的陈述之后,伤感袭来,她嗫嚅道:“我明明跟你的世界格格不入,你没必要假装看不见。”   “然后呢?你比起我差距在哪里,不过是你不够爱我,还有我不会胡思乱想。   ”他靠近她,伸出手想要拥抱她,她推开他,鼻子发酸,如果可以,她何尝不想到白头。   “潇潇!”他不顾一切扳住她的肩膀,她低垂着头不敢看他,他激动地质问道:“你有没有试过爱一个人爱到死心塌地都不够形容,哪怕世人笑你狷狂?我有!”都不等她回答,可见他有多急切想要表明心迹。   “算了吧……”潇潇再次推开他,拦下出租车飞快坐了进去。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见双手空悬的林朔,身影越来越小,好心问她:“跟男朋友吵架了?”潇潇捂着脸努力不哭,司机叹口气:“年轻人就是莫名其妙,明知道离不开还要把人往外推,想不通何必要自讨苦吃。”   “我们不合适。”   司机直笑:“他说的?”   “没有。”   “真不知道你们女人成天胡思乱想些什么。”胡思乱想,真的是她胡思乱想吗?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怯懦的,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难道真就被磨掉了?司机概叹完转个弯问她:“去哪儿?”   深夜的街头,林朔还站在原地,哪里会料到这样啊,再大的风浪都一起度过了,现在却输给了钱,没有道理呀!   “先生,回去吧。”司机劝他,等了半天才听见他轻轻的一声:“再等等。”   “小林子!”   林朔猛地抬头,出租车司机笑着把车开走,露出潇潇单薄的身影,她叫他,她对他笑。   “潇潇!”等不及她走过来,他已经飞奔过去一把抱住她,冲劲让她倒退了几步,她笑出泪花:“小林子,我想跟你在一起,拼了命的想。”   林朔吸吸鼻子把她抱得更紧些:“我们结婚。”   她闭着眼睛缩在他怀里,不停点着头。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不用太刻意   蔡一柔第一次相亲刚好安排在周六下午,其实潇潇早就已经习惯了周末上班,好像也只有周末才适合相亲似的,有几次在相熟的咖啡馆指导客户,放眼望去居然十桌有八桌都是相亲的,咖啡馆老板还打趣他们说以后要在门外下面挂个相亲行业指定场所的牌子。   约的时间是下午三点,两点刚过蔡一柔就出现在咖啡馆,潇潇还在指导一点半约好的客户,蔡一柔一进门就看见了她,她指指后面那桌,蔡一柔马上心领神会挑了临近的位置坐下。   ——你今天有几场?   接到蔡一柔的短信,潇潇随手回复:“加上你一共四场。”   ——真卖命!别累坏了。   蔡一柔端起咖啡和潇潇致意,潇潇微微一笑,最近心情总是出其的好。有几次例会上黄鼠狼因为业绩下滑而发飙,所有人都耷拉着脑袋不敢吱声,潇潇却神游天外,想着林朔的甜言蜜语憋笑憋的很辛苦,这在以前是从没有过的。   想到这里潇潇捧着杯子笑得双目含情,不由开始琢磨今晚是要给林朔做大救驾还是炸乳扇,只要不是西湖醋鱼就行,她都忘了问上次林朔吃了之后有没有胃痛。   ——在想男朋友?看你笑得那样儿!   潇潇朝蔡一柔挤挤眼眉,回复她:“等你相中谁就知道了。”事实上看蔡一柔的样子不像是没谈过恋爱的,害怕她恋爱经验太丰富吓跑了相亲对象,于是潇潇又补了一句:“待会儿那个是大学讲师,我帮你看过资料,可能有点木讷,你尽量试试。”   本来潇潇对一点半那场没报多大希望,意外的是两人居然看对眼了,女方邀请潇潇共进晚餐,潇潇婉言谢绝,送走她们就直奔蔡一柔那桌,还有一刻钟,足够时间把注意事项交代清楚。   “你一进来就看出你没怎么花心思。”   “唔?”   潇潇扫了扫她的打扮:“别人都是花枝招展,你呀,纯粹敷衍,怎么,没信心?”   蔡一柔恍然大悟:“没有,我只是觉得没必要太刻意,缘分该来的时候就算你蓬头后面也挡不住的呀。”   “那倒是。”不少人相亲前都很紧张,难得蔡一柔从容,潇潇就着闲话扯开了的轻松气氛关照蔡一柔:“等会儿我坐在你右边那桌,要是不合心意或者赶时间就悄悄给我打手势,我帮你解围。”   同样的话潇潇过去没回都跟白云川说,可每次都输给白云川的好耐性,他总要磨到对方失去耐性才结束,潇潇拿他毫无办法,只能一次次陪着他等。好在蔡一柔不似白云川有闲情,开场不到半小时就按捺不住给潇潇发信号,潇潇不动声色拨通蔡一柔的电话,蔡一柔演技不俗,接起来就换了紧张的表情,直说家里出事要赶回去,大学讲师也精明,轻易就放过了蔡一柔。   蔡一柔的结论是:“跟他在一起,岂不是要闷一辈子。”   潇潇开了个子虚乌有的玩笑:“公司貌似有个客户是玩极限运动的,要不介绍给你?”   “好啊!”没想到蔡一柔欣然答应,这倒难住了潇潇,到哪儿找个爱冒险的人哟! 第一百三十六章 有缘不必强求   “老实说,我以前也有跟你情况差不多的客户,自己并不热衷,无奈家里人逼得紧才出来相亲。”   “是吗?”蔡一柔表现出浓厚的兴趣。   潇潇点头:“不过他比你有态度,手段也高明许多,总能让女方索然无味主动离开。”   “就没有一个让他心动的?”   “有啊,他前妻,可两家人都反对,他又是孝子,所以越发难办。”说到此处,潇潇萌生个想法,问道:“如果你是他,你会怎么做?”   “我……”蔡一柔开始犹犹豫豫,面露难色,潇潇看出些端倪,心中暗叫不好,果然,蔡一柔再开口说的事情让她再次头疼不已:“其实,我在国外已经有了一个男朋友,最近我们吵架了,他要分手,可我知道他只是一时气不过,不可能真的离得开我。”   “然后呢?你就想到用相亲的方式来刺激他,逼他回心转意?”潇潇无法再好言好语跟蔡一柔说话,她并不反对情侣在交往时用些小伎俩,但蔡一柔的举动简直愚蠢,万一男友去意已决,相亲对象又紧追不放,不是多一个人下水受难?   蔡一柔急了,美丽的五官纠结在一起:“怎么能叫逼呢?我们本来就是相爱的。”   “蔡小姐!”潇潇觉得蔡一柔无药可救了:“请不要拿我的工作当儿戏,不是每个人都值得我去打掩护,难道你不觉得两个人坐下来好好谈谈比你在这儿浪费时间来的有用?”   蔡一柔面色发白,握着勺子的手指都能看见发白的骨头,着急地说:“我就是怕你知道真相之后不肯帮我,才说谎骗你的,既然都开始了,请你再帮我一次。”   潇潇退了一步:“好,就算他回来了,以后再遇上相同情况,你还要故技重施?有缘不必强求,狼来了的故事我们都听过,不是每次都见效的。”   “那为什么你肯帮别人就是不帮我?”蔡一柔彻底慌了,抓着潇潇的手掌不肯放,近乎乞求。   “一样吗?”潇潇拉开她的手,耐心劝导:“你单方面求和没有多大意义,如果他想回来,你就是用大棒子都打不走。放手吧,不然以后再见面还能不能打招呼都很难说。”   半晌沉默,蔡一柔平静多了,潇潇叹口气:“蔡小姐,明天上午十点来公司找我吧,我带你去办理终止委托的手续,至于费用方面……”   “你一定不是个主动争取的人!”蔡一柔忽然说。   “什么?”潇潇好像没听懂,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蔡一柔好似瞬间占了上风,言之凿凿地说:“我只是知道每个人都应该竭尽所能去爱,去幸福!”   潇潇忍不住想笑,四年前她也是这样的,否则怎么会一次次借机接近林朔,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很多冒险的事情都不敢再做,越发畏首畏尾,只求稳妥度日。她轻笑起来:“激将法?”   蔡一柔毫不避讳:“是!”   “人总要吃过苦头才会学乖。说吧,你下一个想见什么样的?”争执最终以潇潇的妥协告终。 第一百三十七章 绑不住骚动的心   一连几场相亲蔡一柔都坐不到半小时就打了退堂鼓,潇潇不骂也不劝,由着蔡一柔使性子,她其实很想知道究竟的怎样的男人让蔡一柔执迷到这种地步,哪怕是最不算办法的办法也不管不顾地去试,好像知道能挽回男人,蔡一柔什么都肯做。   来回几次,蔡一柔渐渐失去耐性:“我都已经这样了,他怎么还不来?”   缄口不言多日的潇潇终于开口:“可见这样做是没用的。”   “是呀。”蔡一柔露出点疲惫的苗头,精致的勺子在咖啡里搅起小小漩涡,她终究不愿死心:“可是谁说这不值得呢?以前听过一句话,让懂的人懂,让不懂的人不懂,让世界是世界,我甘心是我的茧。”她拂了拂鬓发,略显忧伤:“怕只怕他不会回来,而我却彻底成了剩女。”   潇潇松了口气,还有心思开玩笑:“在你成剩女之前肯定就先成了我们公司的VIP了。”   “走吧,我请你喝酒?”蔡一柔一时兴起拉着潇潇出了咖啡馆,潇潇略显为难:“现在?可是才下午呀。”   蔡一柔仰起脑袋看看天:“谁说大白天就不能喝酒,再说了你们这黑夜来得晚。”   上了蔡一柔的车她还在犹豫,万一不小心喝醉了,是不是要叫林朔来接?林朔看见了不会生气吗?可不回茉莉唐朝又不行,倍感纠结。正好华湄给她打了电话才有借口脱身,蔡一柔饱尝遗憾只好掉头送她去华湄那里。   佣人给潇潇开了门,华湄站在窗户边上,整个人憔悴了许多,潇潇半哄半骗把华湄拉回客厅,转头看看下面,那么高,要是华湄一时想不开跳下去真的就回天无力了。   知道华湄喜欢和红茶,潇潇特地家佣人找来,亲手泡给华湄,潇潇记得茶具还是当初两人结婚前华湄拉着潇潇跑了很多地方淘来的,不光这样,新房里的摆设也是华湄兴高采烈布置的,明明是两个人的温馨小窝,现在只剩华湄一人独处,让人不禁唏嘘。端茶给华湄的时候,华湄只全神贯注盯着潇潇捧着杯子的手。顺着华湄的目光望过去,指尖的环形伤疤还是那么刺眼。   “你看你都瘦了,想吃什么我让人给你做好不好?”潇潇把茶杯放回桌上,像是哄小孩似的哄着华湄,华湄只是抬起自己的左右反复端详,神情伤痛。潇潇担忧起来:“华湄,你别吓我,你想怎么样,你说啊,或者想哭也行,哭出来就好多了。”   华湄置若罔闻,半晌之后才自言自语地说:“原来是瘦了呀,我就说怎么戒指都带不稳了。”华湄无名指上的结婚戒指那样摇摇欲坠,誓言用来拴骚动的心,终究拴住了虚空,又是片刻,华湄的眼角终于溢出泪水,戚戚然道:“子宇说,我们两个人在一起只会更寂寞。” 第一百三十八章 爱到愚不可及   对于华湄来说,这大概是她有生以来听过最伤人的话,假设两个人在一起的目的不是相互取暖,又何必要在一起?   “华湄,我或许没资格劝你拿得起放得下,因为我自己也不是那样潇洒的人,可你现在这样很不好。”潇潇抱着纸巾盒,准备好应对华湄的突发状况。   佣人察觉出气氛失调,早早避到了楼上打扫卫生,其实从男主人不再回家的那天起,他们就知道迟早会这样。   华湄眼神放空,无意识把玩着戒指,幽幽回顾往昔:“他喜欢咖啡,我给,他喜欢酒,我给,他喜欢狂热,我给,他喜欢温柔,我统统都能给,但凡他有一个念头,我就条件反射似的做出回应,总以为只要揣摩了他的喜好和规律,在他固定经过的地方等着他就好,等他一点点对我喜欢,我告诫自己不要怕慢,只怕坚持不下来。久而久之,丝毫没有发现自己越来越像他,那样贴近他的生活,贴切得就像一面镜子,他的一举一动都是给我的指示,整个人都被包裹在他的世界里。然而当他有一天遇上了一个什么都不给的,她的一次忤逆瞬间就颠覆了我所有的顺从。我想把他拉回来,可他只希望远一点,再远一点,仿佛越离开原本的生活就越有启发。”   一滴泪正好溢出华湄眼眶,潇潇抽出纸巾帮她擦干,连女人都想替她擦眼泪,想不通怎还会有男人不知惜足。   华湄表现得很好,没有泪如决堤,有且仅有的一滴眼泪已经被潇潇拭去,她沉沉叹了口气,生活给予她的点点滴滴酿成弥足珍贵的教训,她仰头喝下,交出一切来买单,   “现在我想明白了,如果太多人对我们好,反而更容易记住那个对我们不屑的人。”华湄领悟得彻底:“子宇就是这样的人,他犯贱,当然,我更贱!”   “你明白就好,现在反省还来得及。”   华湄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时间一分一秒溜走,等天黑下来的时候,他会回家吗?大概是不会的。她说:“不必了,他想怎样都随他,但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前后反差让华湄判若两人,潇潇不谈肯定询问她:“所以,叫我来只是听你的决定?”   “不。”华湄拉住潇潇的手,从未有过的温暖:“我的世界只有一个曾子宇,除了他再容不下别的人,因而也只有你一个才算得上交心朋友,让你来,是想你别像我似的,爱到愚不可及。有功夫的话,不如多心疼心疼自己。”   华湄的觉醒从某种程度上给了潇潇不少警示,女人可以为了男人改变自己,只要他爱她,同样也可以为了男人颠覆自己,只要他不再爱她。   她忽然不太确定一些事情,忙发短信给林朔。   ——你想我吗?   林朔正在开会,部门主管滔滔不绝的发言枯燥极了,看见她充满稚气的提问忍不住嘴角上扬,飞快在屏幕上按下回答。   ——无时无刻! 第一百三十九章 我左右不了   有些人潇潇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比如周延庭,席旻棠走后她便再也没听过有关盛华的事情,直到这天周延庭突然打了电话给她。   “倪小姐,有关花圃转让的事情,我想再跟你谈谈。”周延庭在电话里很客气,让潇潇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应对,心想着自从林朔挤走了顺都和盛华之后,花圃不是注定落在懋原手里了吗?况且连席旻棠都拿不下的项目,别人还有那个能力吗?   良久之后她才忐忑地问:“席旻棠……回来了?”   “不是的倪小姐,项目转交给新的负责人,我该做什么还做什么,并不是席谁的专职助理,铁打的助理,流水的头嘛。”周延庭几句话说的十分得体,倒是打消了潇潇的顾虑,周延庭干脆地问她:“不知道倪小姐什么时候方便,我们重新修改过计划书,很希望倪小姐能了解了解。”   “可是懋原那边……”   潇潇不过开了个头,周延庭马上接话:“我知道,懋原一直很想要那块地,而且上一次较量我们的确是输了,但我们输得是方法,不是决心。对于它,我们盛华依旧保有浓厚兴趣,你不妨考虑考虑。”   她承认盛华的提议确实比懋原更有吸引力,但她既然答应了林朔,又怎么能再和别人磋商,这点专一诚信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再者,林朔对盛华的敌意有一部分是因为席旻棠,尽管现在席旻棠远在外地已经无法再对林朔构成威胁,但男人的心事谁说得清呢?   到最后,潇潇还是拒绝了周延庭。   晚上和林朔在露台乘凉,知了已经叫了好几个月,晚香玉也抓住最后时节开出一片荼靡,空气里尽是花香,香的喷鼻。   “曾子宇那件事你知道多少?”潇潇貌似从没问过这个问题,林朔也回答得诚实:“**成吧。”   “难道你都没提醒过他?”成天在你耳边说好话的不算是朋友,在你走错路的时候骂醒你的才是真正交心的知己。曾子宇和林朔的矫情不算浅,可林朔自有一套为人处世的法则,他清楚被人围在他身边阿谀奉承是因为什么,因而对外人总是防备,间或来些半真半假的言辞,表现得好像很亲密无间,其实不见得真心拿曾子宇当朋友的。   林朔不以为然地说:“很多路要自己去走,走错了才知道这条路不能走,有些事有些事如果注定留不住,就证明没有留下的价值,说到底毕竟是别人的人生,我左右得了吗?”   “那你为什么要一次次改变我的路呢?”潇潇问的尤其认真。   而林朔只是笑:“可你不是别人,我走的路,你必定也要同路的。” 第一百四十章 哪一次不是为了他   窗外电闪雷鸣,部门会议刚刚结束,黄鼠狼又单独交代了她们几句,尤其点名叫潇潇抓紧些把业绩追上去,潇潇有一搭没一搭回话,要是让黄鼠狼知道蔡一柔和白云川一样都是来白玩的,指不定怎么说她脑子有病。   “倪潇潇,跟你说话你别老是一副不情不愿的嘴脸,我也是为你好,出来做事哪里有顺心顺意,只不过自己尽几分力罢了。有个词叫‘拿捏’,又有个词叫‘分寸’,你知道怎么写吗?”   “知道。”明知黄鼠狼又要借题发挥,她还是迎合了。   黄鼠狼满意地点点头:“知道就好,别的词都能放一放,这两个一定要通透,你拿工作当玩笑,工作照样也拿你当玩笑,自己好好掂量掂量。”   说到这里只觉得冤枉,除了白云川和蔡一柔,她真没有不尽职尽责过,甚至曾经为了得到林朔的赞助还做了些傻事,怎么今天全都被无视了呢?别人都记吃不记打,换在黄鼠狼这里好似永远只有记打不记吃。   斜眼瞥见于歆在会议室外面晃了晃,潇潇当下借口说和客户约了时间溜之大吉。   “歆姐,你怎么来了?”   于歆微蹙的眉头透露出些许焦急,不停朝四周张望,像是在躲避什么,潇潇拉着她去了会客区才缓解了她的焦虑。   “喝点什么?”   “不了。”于歆摆摆手,凑近潇潇说:“我来找你的事情云川不晓得,你也千万别告诉他,我想去你那儿住几天,行不行?”   潇潇疑惑,好好的有个家,干嘛非上别人那里挤?见潇潇半天不作声,于歆才为难地说:“这事本来也不想惊动你的,可想来想去,最合适也就是你那里,这几天和家里人闹了点别扭,想出来躲躲。”   “因为川哥?”   于歆叹了口气:“哪一回不是为他呀。”   “川哥知道吗?”   “他那里已经够烦了,怎么能再去打扰他。”于歆央求潇潇:“如果云川问起我,你一定要说不知道,他很相信你的,只要你肯帮我撒个谎,以后但凡我能帮的一定帮你。”   潇潇的确很想答应,可潜意识里总觉得有问题,几经思量她反倒比于歆更加为难了:“不是不想帮你,只是你老躲着也不是个事儿,总要解决的,迟早的问题罢了,万一你家里因为你失踪闹到川哥哪儿,偏偏他又交不出人,岂不是叫两边都干着急,况且就像你说的,川哥已经够烦了。”   “就两天,真的,两天之后我自己就会回去了。”没想到于歆态度坚决至此,而且她还自己带了行李来,势必要潇潇点头的。考虑到即便自己不收留于歆,于歆也会去找别人,还不如在自己眼前好些, 至少能有个照应。   下了班带着于歆直奔小窝,帮于歆打点好一切,还特地请房东太太照应照应,临走时于歆问她去哪里,她实话实说,于歆顿生羡慕,淡淡地说:“真好。” 第一百四十一章 我不能那么自私   不想这趟出逃第二天就败露了,于歆在潇潇的出租屋里被白云川抓个正着,事情甚至有点命中注定的乌龙气息。   起因是白云川找不到于歆,于家的人又找上了白家的门,白云川自然一下子就想到了潇潇。于歆的打算是最威胁的地方也最安全,却忽略了白云川的一根筋,正好潇潇手机没电,白云川又不好意思上她公司去找,也不知道潇潇最近住在林朔那里,干脆直杀潇潇的出租屋。于是,省略了求助潇潇的过程,直接找到了于歆。   对白云川来说绝对是个意外收获,对于歆就不太妙了,她眼见白云川的车子进了小巷,一度还思考过要怎么躲,无奈地方就只有巴掌大,几个转身之后白云川已经亦惊亦喜出现在门口。   等潇潇赶到之后也吃了一惊,本来只是给于歆送吃喝,却不想将就着还听到了于歆出走的原因。   “云川,千万别告诉我家里人。”   白云川口气为难:“算了吧,我不能那么自私。”   于歆急了,拉着白云川不撒手:“现在是安抚我家里人重要还是救你妈妈重要?”   一句话说到了白云川的痛处,他一把抱住于歆,似有不舍:“我真不知该说什么好,我妈曾经那样对你,现在你居然还要换肝给她,如果我是她,连受之有愧都不够形容,可她毕竟是我妈,她的病我会想办法,一定能找到别的捐赠者。你回去吧,别让我两头为难好吗?”   万万没想到事情居然会有如此大的变化,潇潇在外面听得惊讶到不能自抑。大概是上天又一次跟白云川和于歆这对苦命鸳鸯开的玩笑,白妈妈病情急转直下,到了非换肝不可的地步,于歆瞒着所有人偷偷做了配型检查,起初不抱希望的,却成了最合适的那个,医生喜不自禁,劝她赶紧准备手术,可是事情终究被白云川和于家人知道了,于家人从他们离婚之日起就把所有过错推到了白妈妈身上,自然反对女儿去救恶婆婆,于歆只好偷跑出来,捱到做了手术才敢回家,那是时生米煮成熟饭也没什么好怨的了。   当中最为难的还属白云川,一头是不能抛弃的爱人,一头是养育之恩的母亲,更重要的是,这不是一场交易。   “云川,你听我说,既然老天选了我,就证明是我和你妈妈的缘分,你妈妈已经不能再等了,你难道要后悔终生?”于歆已经哭成泪人,白云川无意识地摇着头,可是要怎么面对于家人,又要怎么跟白妈妈解释脏器来源,如果这么不明不白让于歆救了白妈妈,对于家人来说何尝不是一种偷窃。   “听我说两句吧。”潇潇突然闯了进来,两人俱是一惊,于歆擦擦眼泪问:“你都听见了?”潇潇点头,不由又是一声叹息。 第一百四十二章 缘分天赐   “你有什么主意?”二人指望潇潇能有所贡献,潇潇坦白道:“没主意,但你们试试把想法都告诉两边的人,我想大家都是讲道理的人,更何况情况危急,歆姐家里怎么可能糊涂到见死不救,即便白家之前真的对歆姐有所亏欠,也不至于在这节骨眼上讨口气,那可是一条命啊。”潇潇转而奉劝白云川:“还有你,别以为瞒着你妈就是孝顺,告诉她有肝源,而且那个人就是歆姐,接不接受是老人家的事,虽然你是儿子,可你也没有替她拿主意的资格,一家人最要不得就是偷偷摸摸相互欺瞒,总以为是为了对方好,其实不见得,很多事情就坏在这上面。”   听了潇潇的劝告,于歆终于在这天黄昏和白云川一道去了医院,离婚之后,这是第二次见到白妈妈。于歆心里七上八下,特地叫了潇潇陪同,似乎是想从潇潇那里得到些支持。   病床上的白妈妈尽管形容憔悴,但见到于歆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朝于歆怒目相视,嘴里还勉力叫骂于歆狐狸精,叫她别缠着白云川,白爸爸也不断驱赶于歆和潇潇。   此时的于歆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那么傻,倒是白云川挺身而出稳住了白家二老的情绪,于歆才好说话:“听说伯母生病了,特地来看看您。”说着把买的补品放在桌上。   白妈妈恶狠狠地看了一眼,要不是手上正打着点滴,她一定要亲自把补品全都推到地上,她丝毫不领情地说:“不用你假好心,你巴不得我早点死还差不多!”   于歆脸色一白,顿觉无地自容,潇潇刚要开口就听白爸爸喝到:“云川!你要是想叫你妈早点死,你就尽管气她好了!”   “爸妈!”白云川也失去了耐性,于歆赶忙拉住他:“算了算了,我还是改天再来吧。”   “叔叔阿姨,我们来是有些事不得不说。”潇潇看不过去,替两人说话,白家二老望着她颇为不解,她抢着机会赶紧说:“你们误会了歆姐,换做我是她,不知道会有多心寒。”再看于歆,都快站不住了。   白家二老听得一头雾水,白妈妈转向儿子,疑惑道:“她说的什么意思?”   白云川拧着眉头:“肝源找到了。”   “是吗?”白爸爸简直比白妈妈还要惊喜,握着老伴儿的手直说有救了,还附带着谢天谢地。白云川忍不住轻哼出一声笑,嘲弄地说:“那个人就是于歆。”   顿时白家二老的笑容僵在脸上,白妈妈喜极而泣的泪水都还亮堂堂挂着,双双把惊讶的目光投向于歆,真不晓得到底是做的什么孽。   至此,白家二老不再趾高气扬恶语相向,而是陷入了漫长的沉思。有句话叫缘分天赐,因为子嗣问题,他们无时无刻不想分开白云川和于歆,而真到了要命的时刻,能帮他们的竟然也只有一个于歆! 第一百四十三章 活着才有意义   会面的结尾,潇潇带着于歆先行离开,直接把她送回了和白云川的秘密小家,于歆始终打不起精神,谁看着都不忍心。   “吃点吧。”潇潇借着现成材料熬了粥,怎么劝于歆都没反应。没有办法,潇潇只好用激将法:“不吃就不吃吧,反正饿死了你所有的问题矛盾就都不存在了。”   吃准了于歆的罩门,这招果然奏效,于歆端着碗不顾吃相礼仪大口大口往嘴里舀,最后干脆放弃勺子直接往嘴里倒,潇潇赶忙抽了纸巾帮她擦低落在衣服上的汤水:“慢点喝,别不左就是右。”   “要是时间能等等我,我也不会着急的。”于歆擦擦嘴,好似很有感悟:“不管他妈妈最后要不要我的肝,我都要做好准备,不能弄垮了身体,还有,我家里虽然还有个弟弟,可毕竟年纪小不懂事,我要是有个好歹,他们该怎么办?”   潇潇不觉又是一阵心疼。   “今天怎么那么晚?”   潇潇回到茉莉唐朝的时候林朔已经等了很久,见她无精打采马上收了玩笑的口气,正经问:“怎么了?”   潇潇组织了半天的说辞才问:“你说你爸爸是因为肝癌才去世的对吧?”   林朔点点头,潇潇又问:“是不是只要换了肝就会好很多?”   “医生是这样说的,但也不排除换肝之后的排异反应,再者,肝源也不是那么好找。”林朔说道这里表情有点强颜欢笑,看来那是一段不太美好的回忆。   “你做过配型吗?”   “当然。”林朔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直截了当地说:“这种事情可遇不可求,我有钱有关系又怎么样,在癌症面前并不比别人有什么优势,那些配型成功的才是老天摘选出来的幸运儿,花多少钱都买不到一张天堂的入场卷。”他顿了顿,又说:“可死也不代表没福气,至少是个解脱,总比一直被病痛折磨着要强。”   潇潇不明白林朔在这件事情上明明看的很开,为什么还是一副避而不谈的模样,当中究竟还有什么隐情,她其实很想知道,但是不敢深究。   “好端端的说这些干嘛?”林朔主动翻篇,潇潇把白云川的事情概括给他听,她希望能听听他的见解,可是说完了半天也不见他发言,她憋不住询问,他情绪莫辩地说:“很好呀,这是老天爷给他们洗牌重来的机会,看那老太太识不识相吧。”   不知道为什么,潇潇总有种预感,白妈妈最后一定会接受于歆的捐赠,因为看得出老太太其实不想死,她其实对这个世界还有眷恋,还有很多放不下的事情,头一件就是宝贝儿子的终生大事,在白云川成家生子之前,老太太说什么都舍不得合眼的。况且于歆还没喝白云川掰扯清楚,她怕是死都咽不下去这口气。但,不管怎样,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好坏公道都是活着的时候才有意义,哪里管得了身后事。 第一百四十四章 你还记恨我吧   或许命运真的最拿手就是开玩笑,不知道是别人苦劝还是自己琢磨,白妈妈终究是开窍了,没几天就叫白云川把于歆带到了医院,于歆刚进病房的怎么都觉得不自然,白妈妈特地支开老伴儿和儿子,太久没有婆媳俩面对面单独聊过,起初谁都放不开。   “于歆。”白妈妈叫出于歆名字的手,她害怕得指尖微微一颤,随即赶忙应下。白妈妈叹了口气:“真不晓得是什么缘分,怎么都掰扯不清,从前那么对你,你还记恨我吧。”   “没有,没有。”于歆连连否认,说实话,她的婚姻无法继续,当初的确记恨过这个恶婆婆,可几年过去了,再深的仇恨也慢慢搁浅,更何况如果没有眼前这个女人,又哪里来的白云川?   “也罢,就算你记恨我也没有办法啊,我都是土埋半截的人了,还能计较些什么呢。”白妈妈说话间不复往日的铿锵有力,显出几分老态,让人看着平添不忍。   “伯母,您千万别这么说,只要您答应,我马上就能帮您换肝。”于歆不暇思索,没有半点迟疑,生怕白妈妈会想不开。   白妈妈马上老泪纵横,羞愤至极地哭着说:“我做了那么多坏事,知道我自己该死!照理说我是不会要你的肝,我也知道这样做不好,就算病好了也是折寿折福的事情,但是我没办法啊,云川还没有成家立业,我怎么能两腿一蹬就闭了眼,那样我死都不会瞑目的呀。”白妈妈哭得差点岔了气,于歆也跟着哭,直说她明白她懂,这样的场面大概从前连想都不敢想。   “别再说了,您好好休息,我不会让您有事的。”于歆赌咒发誓,现在的白妈妈对她而言只不过是个弱者,她只想要施救。   “我想过了,孩子,不能让你白白牺牲。”白妈妈擦擦眼泪,好似这才进入主题,于歆悬着一颗心屏息以待,白妈妈乘热打铁:“从前是我对不住你,从今以后我拿你当亲生女儿待,再也不为难你,我认你做干女儿,咱娘俩好好的,你看成不?”   于歆彻底傻了,干女儿?那岂不是和白云川再无可能?   白妈妈拉着于歆的手,势必要征得她的同意,事实上更像是一种绑架。于歆是多想再叫她一声妈,然而此刻她无论如何都张不开口,仿佛嘴里被人灌了铅,严严实实封死了。   潇潇不清楚于歆是怎么走出那间病房的,只猜测那一定是个涕泗横流的场面,白妈妈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仍不肯放弃她的如意算盘,恐怕也击碎了所有当事人和旁观者的信念。 第一百四十五章 是你接不住   于家人很快就知道了,还杀到温馨小屋带走了于歆,然后就一直禁足,不让于歆和白家人联系,借此来表示他们的愤怒。   白云川找到潇潇的时候,两个人都没了主张,潇潇又想去骂醒白妈妈,又想去质问于家人为什么见死不救,总之两头难为。白云川试过去于家找于歆,不但连门都进不去,还被于妈妈当头泼了一盆凉水,于妈妈端着盆子站在窗口指责白云川:“姑娘是我自己生养的,当年我把她好好交给你们家,就像这盆水,是你们白家自己接不住,别怪我们没泼出去,现在想再来讨,还想骗我女儿去救你那个恶毒老妈,休想!我诅咒她早点死才是真的!”   潇潇慌慌忙忙下了车给白云川撑了把伞,生怕待会下来的就不是凉水那么简单。   而白云川始终仰着头望着那扇窗,于妈妈说的一点都没错,是他辜负了于歆,怪不得任何人。   “走吧。”潇潇拉着浑身湿答答的白云川,入夜之后就只有凉风,很容易生病,白家现在这种状况,谁都不能倒下。   楼上的于妈妈还在骂,许久之后白云川苦笑起来,等不到于歆,又不甘心就这样离去,除了苦笑真的没别的事可做。   “妈!”   听见于歆的声音,白云川走出伞下,潇潇也循着声音望上去,于歆正试图把于妈妈拉进去,还不停给他们打手势叫他们快走,于妈妈则怒其不争地骂了起来:“傻女儿,你看看这种男人哪里值得你为他做那么多!醒醒吧,妈再帮你找个更好的,别把自己一辈子都搭进去!”   等两母女的声音慢慢变小,直到听不真切了,潇潇才再次劝白云川回去。她不知道白云川要怎么跟白妈妈交代,只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谁都不想的。   人家都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果然是有实践基础的,这边白云川和于歆的事情还没理出头绪,那边华湄已经搬回了娘家,只是淡淡然地通知潇潇自己正在跟曾子宇协议离婚。   “你当初是我的伴娘,现在告诉你也是应该的,没什么好可惜,只希望你能从我的失败案例里提取些精华,不然我的今天肯可能就是你的明天。”   华湄说的尤其中肯,潇潇一时之间没有了搭话的欲望,一个人在绝望的时候总是看什么都灰暗。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两败俱伤也要争气   别看华湄嘴上极尽潇洒,可回到娘家没几天还是病倒了,毕竟是好几年的感情,要是能轻松放得下,那也就证明这几年只不过大家都在玩,谁都没走心。   华家人顾着生意,只留下佣人照看她,潇潇登门探望的时候见华湄一个人瘦瘦的躺在按摩椅里迷迷糊糊睡着,除了体型,整个状态给人的感觉像是慵懒又富贵的猫,顿时觉得心酸。其实门当户对也不见得就有完美结局,或许曾子宇就是欣赏惯了同样爱好和成长经历的华湄,才会突发奇想去爱上不同世界的妮娜吧。   “好些了没?”   华湄缓缓抬起眼皮,轻轻眨了眨,勉强笑着说:“天天这样补那样补,哪有不好的。”   潇潇点点头,不过她听说有种体质叫虚不受补,但她不能说,兴许华湄也是清楚的。   “今天怎么来了,不用上班?”华湄撑着椅子做起来,伸懒腰的时候潇潇生怕华湄不堪一握的腰会从中间折断。   “调休,听说你病了,特地来看看你,认识你这几年可是很见你生病的,你说我没见识好奇心中也罢,非得来看看不可。”潇潇忍着情绪跟华湄开玩笑,华湄不置可否,苦笑着摇摇头叫佣人沏茶上点心,还很是得意地说:“待会儿一定要尝尝厨房做的玫瑰膏,比外面的好吃多了。回头你再带些走,以后这种探病的机会可不多哦。”   潇潇吸了吸鼻子:“成,又吃又拿的事情谁不愿意,叫他们给我多装点,我正好拿去做人情。”   下午茶喝到一半,华湄好似琢磨了许久才说:“正好你来了,有件事麻烦你,我那天走的匆忙,有件首饰落下了,本来也不贵,可那是我生日时候妈妈送的,意义在那儿,不好不管,我现在又是这个样子,走的时候连钥匙都留下了,你要是有时间帮我取一趟好不好?”貌似觉得不妥当,最后又说:“如果不方便就算了,反正签字的时候他也会还给我的。”   “没事,我有时间。”潇潇擦掉嘴边的点心渣,想了又想问华湄:“你爸妈一定很生气吧?”   华湄点头,都是意料中的事,当初和曾家联姻,且又是两情相悦,华家不知道还有什么能比这更美满。而现在,小的过不好,老的哪里能放心。   “你知道我爸今天去做什么吗?”   潇潇摇头,华湄叹口气:“去跟曾家人谈合作案怎么拆账,总之要得到一笔可观的赡养费,如果不行,两败俱伤也要为我争这口气,不过曾家会接受提议的。” 第一百四十七章 其实那是个陌生人   直到潇潇离开都能见到凯旋归来的华家掌门人,混到如今用钱打发婚姻的地步,着实也是门楣耻辱了。   潇潇转而去了华湄和曾子宇的新房,反正家里一直有常驻帮佣,主人不在也不怕敲不开门,而这次却大大让潇潇觉得自己真没有算命的资格,开门的居然是曾子宇。   恐怕曾子宇也没想到会是潇潇,扬高声调表示出乎意料:“潇潇,你怎么来了?”忽又觉得多余,加了一句:“华湄回家去了,不在这里。”   “我知道。”潇潇在精美的门垫上蹭了蹭鞋底,漫不经心地说:“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曾子宇似乎想不到自己和潇潇能说些什么,尽管相识已有多年,但一直以来潇潇都是很华湄有话聊,因而比较亲密,对曾子宇有时候也有点爱搭不理,一时之间竟找不到什么话题,只能先把她迎进来,故作轻松地打趣道:“自从你和林朔和好之后,那小子越来越不愿出门了。”   潇潇单刀直入,半点情面也不给:“很好奇你怎么没去参加分手费的讨论?是怕被前岳父当头痛喝吗?”   果然曾子宇嬉皮笑脸的表情顿时就收敛了,潇潇对此很满意,尽管知道华湄也有咎由自取的成分,但理智上也不能原谅出轨的男人。   不过数秒之后曾子宇还是笑了,显得那么意味深长。   “你笑什么?”潇潇不明白,事到如今到底需要多厚的脸皮才能置之一笑。   而曾子宇只是叹了口气,笑道:“笑你呀,白白做了这几年的相亲指导师,原以为你多少也了解,没想到个中滋味还真的只有过来人才尝得到。”   “什么意思?如果是想为你的不负责任找借口,我看还是免了,不是谁都能赞同你的那一套。”潇潇说的斩钉截铁,对曾子宇的形象在这段时间一落千丈,曾经她也相信他们能白头到老,相信他是个好男人,甚至还觉得华湄是修了天大的福气才能和曾子宇同衾同食。   曾子宇点上一支烟,慢悠悠地说:“听说你现在住在林朔那里?”   潇潇没有回应,曾子宇又说:“挺好的,就当试试看好了,我和华湄就是缺了这一步,不然或许现在不会闹到离婚的地步,因为我们可能压根就不会结婚。”   “算了,我没兴趣知道你怎么想……”   “不,你得听。”曾子宇打断她:“有时候谈几年恋爱都不如和对方朝夕相处同屋而住的几天,我们自以为了解对方的需求和个性,也曾觉得就是天造地设,可等到真正成了一家子,每天睡觉前最后看到的是她的脸,最先起床后最先看到的还是她的脸,她做什么都在你眼跟前,忽然就发现,其实那是个陌生人。” 第一百四十八章 感情死于知道太多   潇潇听不下去了,当初也不知道是谁在结婚典礼上说了那些感人肺腑的海誓山盟,还在给华家二老磕头认亲的时候差点哭了一鼻子,怎么现在才发现自己娶的是个陌生人吗?那有句话不还说只爱陌生人,可见这全都是曾子宇为了逃避世俗责难而绞尽脑汁寻的借口,还居然如此冠冕堂皇。   “曾子宇,别拿那些似是而非的漂亮话搪塞我,华湄兴许会信,我半点都不觉得你有道理,别把自己当苦主,这世上的同情本来就少,已经分不到你头上了。”   潇潇没有了耐心,决定拿了首饰就走,眼前的曾子宇摆明魔怔了,真后悔跟他讲什么狗屁道理,根本就是在白费唇舌,可曾子宇却张口口。   “林朔所有的事情你都知道么?”   “什么?”她多了几分探究,想听听曾子宇还能再说出什么花花门道。   曾子宇轻笑起来,自言自语道:“挺好的,不了解才不会厌倦,很多感情都死于知道的太多,有时候不知也是幸福。打个比方,就好像眼前有个美女,穿着衣服欲 露 不 露,多半会觉得性 感,可要是脱了衣服身上有条蜈蚣状的疤或者身材平平,那还不如穿着衣服让人遐想,犹如一条白肉躺在砧板上,谁会对它有兴趣?两个人生活在一起,看到很多外人看不到的东西,久而久之,总会相看两相厌。”   一席话让潇潇大为不解,原来长相厮守也需要一刻宽容的心,不管看到对方多不堪都能容忍下来,所以这才是长久婚姻的秘密吗?她不得而知。   曾子宇把典雅的首饰盒交给潇潇,潇潇小心翼翼捧着装进包包,临走时曾子宇送她到门口,她问:“有什么话带给她吗?”   曾子宇低着头想了想,半晌才说:“算了吧,她大概也不想听。”   或许是受了曾子宇的启发,潇潇连日来总在纠结坦诚这件事,她对林朔可算得上是毫无保留了,那林朔呢?有时候看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都会忍不住心里发毛,从认识之初就觉得他身上似乎藏着很多秘密,随着相聚分离,不少事情一一被揭开,但她还是不安心,仿佛那些都只是冰山一角,还有更多的事情亟待她探寻,然而林朔一贯的态度太过讳莫如深。   换在之前,她也同意曾子宇距离产生没的说法,而现在,她有些动摇了,生怕会想曾子宇似的,某天一觉醒来才发现旁边躺着个陌生人。 第一百四十九章 我对你很有信心   把收拾还给华湄的时候,华湄捧着盒子默不作声,没有什么表情,潇潇坐在她身旁不停抚着她的脊背,只希望她能哭出来,或者跟人说说也好,她真怕华湄迟早会憋出病来。   良久之后,华湄抱着盒子淡淡地说:“不好意思,我累了想睡一觉,我叫司机送你回去。”说完别木然地进了卧室,关上门之后,潇潇终于听见华湄隐隐的哭声,好不容易才舒了口气。   司机在楼下等着,保姆在玄关处笑脸盈盈地送潇潇离开,偶然瞥见鞋柜里满满当当价值不菲的高跟鞋,全是华湄的,无一不精巧。   每个人的一生都会拥有很多双鞋子,新鞋子是抛弃旧鞋子的理由,或许我们会想出不合脚的托词,但无论如何,那段穿旧鞋子的年华,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林朔的房子有暖洋洋的西晒,一直能从阳台洒到屋子里,潇潇躺在沙发上翻着杂志,享受这难得的周末时光。   杂志上说某某玉女明星高呼独身主义,可是没几天就被人拍到和不明身份的男子牵手出国游,又说某对人前秀恩爱的明星夫妻堪称圈内典范,但最近爆出夫妻俩双双背着对方偷吃,还有图有真相,夫妻俩便携手出来辟谣,说是拍戏而已,可当时现场别说摄影机,连照相机都没有。   她不禁笑出声,真是连慌都不会撒,林朔凑过来,抢下她的杂志随手翻翻,疑惑道:“我还以为是笑话大全呢,八卦杂志都能笑成这样,你笑点真够低的。”   “不行吗?笑点低的人比较容易快乐呀。”她撑起身子盘腿坐在沙发上,慵懒地伸个懒腰,挠了挠蓬松的头发,感觉全身舒畅了不少。   忽然想起什么,她灵机一动:“不如我们玩个游戏好不好?”   林朔侧头望她,表示有兴趣,继而也坐到沙发上,潇潇专注地看着他,确定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眼皮子底下进行。她提议:“从现在开始,我问什么,你都不能回避,同样,你问什么,我也会一五一十告诉你。”   “好!”没想到林朔答应得很爽快,潇潇不由欢喜,乘热打铁问他:“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林朔面上保持着温柔的笑,眼睛却闪过一丝诧异,马上又镇定下来,反问她:“你指哪方面?”   潇潇眼光闪烁,心里莫名泛起一阵惊惧,她害怕接下来林朔要说的,万一真被曾子宇胡乱言中该怎么办?况且林朔那么聪明,早就猜出她在试探他,不管到底有没有隐瞒,她的盘问都很伤感情。   “算了,一点都不好玩。”潇潇泄了气,林朔笑她有趣,她忽然问:“你不想问我什么吗?”   林朔连思考没省略了,直截了当且自信满满地说:“我对你很有信心。”   这无疑凸显出她实在太过没有安全感。 第一百五十章 难道她的意见不重要   夜阑人静,一流的床品,卧室里还有助眠的熏香,绝佳的睡眠环境,可是潇潇睁着眼睛望了好久的天花板,一点睡觉的想法都没有,又不敢翻身,怕把林朔给吵醒。   林朔翻身凑过来揽住她的肩膀,凑在她脸颊上蹭了蹭,轻声问:“睡不着?”   她忽然问:“我妈说想见见你。”   本来她没有告诉妈妈的打算,可也就是在白云川四处找于歆的那天她正好手机没电,妈妈无奈打了房东太太的电话才知道她最近都住在外面,妈妈是过来人,一想就知道肯定是因为什么,最后她不得不承认是和林朔在一起,当年的事情妈妈也知道一些,想着前男友回来了,想旧情复燃也是有可能的,但一想到女儿这些年过的十分不如意,早就没有了拖累别人的打算,好不容易还有个人让潇潇动了相守的念头,于是觉得必须见一见。   “好啊,挑一天是该正式拜会一下伯母,但是我不懂那些老规矩,不晓得是该我去你们家登门拜访,还是请伯母过来这里,或者是选个好地方请伯母吃饭,你说呢?”林朔说的这些显然不是临时起意,大概也是在心中酝酿许久了。   潇潇转过去,林朔的眼睛在夜里还是亮晶晶的,饱含深情。其实有句话她很久之前就想问了:“好像我还没见过你家里人。”   “是吗?”林朔的声调扬高表示质疑:“上次不是带你见过我爸了吗?”   莫名觉得生气,潇潇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既然要结婚,那是不是得父母同意才行?妈妈大概是不会反对的,可光自己家里人赞成有什么用?林朔虽然没了爸爸,可妈妈还健在,难道她的意见不重要吗?   或许是才到了潇潇的想法,林朔让潇潇枕着自己的手臂,两人更加接近了,他说:“不是不想让你们见面,是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潇潇不禁疑惑,离婚之后一直都是林妈妈独立抚养林朔长大,其中的艰辛不言而喻,按理说两母子的感情一定是坚不可摧的,但事实好像不是这样,林朔不仅对母亲绝口不提,还在潇潇主动提起的时候刻意回避,这些一件件都违背了常理。   “可她是你妈妈呀。”   林朔叹了口气:“就因为她是我妈妈,所以很多事情连想起来都觉得头疼。” 第一百五十一章 没机会后悔   林朔紧紧闭上眼睛,不想再说话,潇潇也不强求,伸只手轻轻揉着他的太阳穴,柔柔地说:“头疼就别想了,睡吧。”   他伸手揽她在怀里,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只有我们两个人而已,至于我妈那边,能免则免。有很多事,不说的时候我当它没发生过,只要不挑那根弦,怎样都好。”   这似乎是一种警告,林朔把他的进去告诉潇潇,他可以宠她爱她,所有要求都能满足,只要不踩雷区。   华湄和曾子宇的离婚手续办理得十分轻松,财产分配方面也最大程度满足了华家人的要求,婚房谁都没要,双方达成协议,婚房卖了之后钱财对分。   签字那天潇潇陪着华湄去了民政局,等候排队的过程中华湄和曾子宇没有说一句话,工作人员劝了一会儿,两人没有搭话,最后工作人员没了办法,工作人员无奈询问:“二位想清楚了吗?”   直到此时,两人的迟疑才显得那么有默契,华湄紧紧握着手拿包,纤瘦的指骨泛着白,曾子宇翻来覆去摆弄着烟盒,目光呆滞。良久之后,华湄深吸口气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想好了。”   工作人员盖完钢印,把离婚证发给他们,曾子宇迟迟没有伸手去接,华湄没有犹豫,展开证书看了看,当初领结婚证的时候要是像现在这样深思熟虑一番,现在大概就不用来换离婚证了。   谢过工作人员,华湄毫无留恋把离婚证装进包包,起身俯瞰着曾子宇,似乎是打了很久的腹稿,说出口的时候才不至于结结巴巴:“这些年谢谢你的包容照顾,耽误你的时间也够长了,对不住。”   “你以后怎么办?”这大概是决定离婚之后曾子宇跟华湄说的头一句话吧,幸好还是关切的,潇潇才不至于觉得太过薄情。   华湄莞尔一笑:“虎父无犬女,以后各走各路,我不会给你后悔的机会。”   陪着华湄出了民政局,树影婆娑,曾子宇还在里面,华湄站在门口看了看天,浮光掠影,就算现在什么都留不住,她仍然觉得这段感情是她一生之中最美丽的吉光片羽。   “走吧,我陪你好好吃一顿,胃饱了,心就不难受了。”潇潇揽着华湄的肩膀,她又受了,骨头都扎人。   华湄只是笑,笑容没有了小女人的娇羞,反倒多了几分成熟,十分耐看。 第一百五十二章 我替你觉得丢人   事情仿佛还没有落幕,没几天办公室就迎来了不速之客,记得不久前华湄还为了曾子宇的出轨闹到公司来,差点对着妮娜大打出手,这次找的还是妮娜,不过事主换成了曾子宇。   曾子宇找上来的时候潇潇正在会客室和蔡一柔研究下次见面的注意事项,听见外面有声音,而且还很耳熟,潇潇叫蔡一柔等一等,自己跑出去看。   现在曾子宇是遍寻不获,正在挨个儿询问同事有没有见到妮娜,像得了失心疯似的,完全是没头苍蝇四处乱撞的模样。   “好了,别闹了。”潇潇看不下去,把曾子宇拉到边上,所有同事都放下手头的工作,正兴致高涨地望着他们。   曾子宇仿佛看到了救星,忙问:“见到你就好了,你知道妮娜在哪里吗?刚在我去了公关部,怎么都找不到她。”   看曾子宇的样子好似很紧张,潇潇怒其不争:“瞧瞧你的样子,自己不觉得丢人,我都替你害臊,妮娜不在,你赶紧走!”   下了逐客令,而曾子宇并为动摇分毫,依旧站在原地朝四处张望,像是妮娜躲在哪个角落看好戏,非要把她找出来不可。   潇潇实在看不过去,一向对任何事情都嘻嘻哈哈的曾子宇,现在居然为了个女人失魂落魄,要是被曾家老爷子看见了,估摸着定要打断这个丢人现眼不孝子的腿。   “潇潇,别逗我了好吧,妮娜在哪里,你告诉我啊!”曾子宇几乎是哀求潇潇,潇潇简直不想跟曾子宇说话,正要撇下他一走了之,谁知道黄经理听见声音从办公室出来了,小秘书马上凑上去概述了事发经过,黄经理边朝曾子宇走来,边在脸上不停变换适当的情绪,显然他也觉得很为难。   黄经理笑脸相迎:“曾先生,好久不见。”   “黄经理你来了就最好,妮娜是不是不在公司?”   黄经理一向自诩人精,当即就看出曾子宇的意图,马上吩咐秘书打电话叫妮娜回来,转而又对着曾子宇作愁苦装:“真是不好意思啊曾先生,今天妮娜刚好出去跟客户谈赞助的事情,不过没关系,我叫人找她回来,只不过……”黄经理吞吞吐吐地说:“只不过,那笔单子可能就要泡汤了,公关部就是这样,看天吃饭,老天爷赏饭吃就不会饿死,现在叫她回来,恐怕就没什么可赚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请你别插手我的事情   曾子宇是聪明人,当然能听懂黄经理的暗示,当即决定要赔偿公司的损失,但求能见妮娜一面,黄经理欢喜鼓舞,阿谀奉承了半天,继而又厉声呵斥秘书:“怎么那么半天还见不到人?”   秘书满脸委屈:“妮娜姐那边不晓得为什么没人接电话。”   “别打了!”潇潇差点就怒骂黄鼠狼唯利是图的嘴脸,但忍下这口气只是叫秘书停止呼叫。   小秘书拿着电话眼光来回在黄经理和潇潇脸上逡巡,曾子宇心急火燎地质问潇潇:“你搞什么?你不帮我也就算了,现在请你别插手我的事情。”   黄经理趁间隙给小秘书递了颜色,潇潇洞察这一举动,眼睛死死盯着曾子宇,却是命令的口气对着小秘书说:“不许打!”   “倪潇潇!”曾子宇暴怒,完全把往日的交情抛在脑后。   黄经理清清嗓子,拖长声音:“潇潇……”   见小秘书还在拨着号码,潇潇怒不可遏,直接走过去夺过来,狠狠讲听筒扣到电话上,小秘书吓得瑟瑟发抖,同事们三五成**头接耳,连曾子宇和黄经理都傻眼了,蔡一柔听见声音从会客室出来,竟也站在边上一动不动,倪潇潇发火,那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景。   “我不晓得你作为一个男人的骨气在哪里,但至少得有羞耻心,本来不想当着这么多人让你下不来台,不过我想你现在脑袋里大概全是浆糊,没人帮你拍一拍怕是出不来。”潇潇连看曾子宇的想法都没有,目光望向别处,如果可以的话,她也不想看见这样的曾子宇,她宁愿他玩世不恭也不要他低声下气。趁着曾子宇还在惊诧,她毫不留情地说:“你现在的确是单身王老五,追求谁都是你的权利,可两情相悦你情我愿总该是听说过的吧,连你一直看不起的华湄都晓得勉强没有幸福,那些所谓的大道理你不是能跟我侃侃而谈吗,怎么现在你连她都不如了?”   “你胡说什么!”曾子宇从未被人如此骂过,心头攒着一口气,脸色憋得通红。   黄经理也赶忙在两人中间斡旋,一头是未来金主,一头是过去金主的女朋友,不管是谁他都得罪不起。   “不服气是吗?生气是吗?”潇潇终于肯望着曾子宇,可眼里全是比曾子宇还浓重的愤怒:“你嫌华湄不懂事,只知道粘人,还哭哭闹闹,那你现在又是什么样子?难道会比一哭二到三上吊的妇人高明吗?” 第一百五十四章 对不起的是自己   “少说两句,倪潇潇还不赶紧招呼你的客人去!”黄经理乱了方寸,只能用领导的身份暂时压制潇潇,而曾子宇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开水,愣在原地双眼无神。   潇潇简直快把嘴皮子磨破,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是废话,也懒得跟曾子宇浪费时间,轻飘飘扔下句话:“好赖都是你的人生,只要你担得起,爱怎么糟践,随便!”   蔡一柔不想置身事外,见没人敢靠近潇潇,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过去拍潇潇的脊背帮她顺气:“别生气了,别生气了,不如我待会陪你逛街吃东西。”或许是潇潇还没有气得理智全无,看清来人是蔡一柔,所有火气都压下了。   “潇潇。”曾子宇忽然叫她,她没有回头,却还是停下了脚步,曾子宇万分惆怅地说:“对不起,我知道自己让你们很失望。”   潇潇深深呼吸,从始至终她都不觉得这段婚姻居然会发展到这一步,她也不想做恶人,不想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骂到口干舌燥,她尽量平复情绪,惋惜道:“你对不起的不是我和华湄,是你自己。”转而招呼蔡一柔:“还有些细节想跟你谈谈,不如我们进去再说。”蔡一柔回头看了看兴风作浪的曾子宇,意味深长。   曾子宇瞥见远去的蔡一柔,似乎是在哪里见过的。   交代了许多见面该注意的事项之后,蔡一柔貌似对即将见面的男人很感兴趣,潇潇注意到蔡一柔看男人资料的时候眼前一亮的表情,不由得也细细研究起来,琢磨一番,原来那男人除了长得不错之外,还和蔡一柔一样,都有留学归国的背景,想必见面之后一定有很多话题可聊。   “要是没什么问题,我就去和男方约时间。”   蔡一柔则说:“不忙,好东西总是要幻想一段时间才出手的。”   潇潇赞蔡一柔有个性,蔡一柔把话锋一转,问道:“刚才那个人是你朋友还是客户?”   潇潇十分不想提曾子宇,因而只是满不在乎地说:“算是朋友。”   谁知道蔡一柔马上又问:“他怎么了,惹得你那么生气,我认识你虽然不久,但看得出你不是很容易就会发脾气的人,我想他错的一定很离谱吧。”   “是吗?”潇潇搞不清是回答还是问自己,最后也好似自言自语地说:“对与错谁知道呢,可能是每个人想问题的立场不同吧,就好像我觉得合适你的男人你又不喜欢,终归还是自己最清楚。”话虽如此,她还是觉得曾子宇太傻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爱情像龋齿   “对了,有时间叫上你男朋友,我请你们吃饭。”蔡一柔提出邀请,潇潇很想答应,但又怕林朔没时间,直说再看看,蔡一柔兴致高涨:“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优秀的男人才能降服你。”   “难道我很难应付吗?”潇潇觉得疑惑。   蔡一柔摇头:“不是,是觉得我们很像,你明明是做相亲指导的,却好像对相亲没有什么兴趣,也不抱什么希望,我也是,所以我就想,要是按照你的思路来,或许我也能找到真命天子也不一定。”   潇潇忽然看出蔡一柔身上小女生般的天真,笑得开心:“别人的鞋不一定适合你穿,别人的路也不一定好走,其实像你这样好的女子,真的不用着急,再说你不是已经有男朋友了吗?”   蔡一柔一时之间有些神伤,连眼神都暗淡了不少,长吁短叹地说:“算了吧,就像你说的,要是能回来,现在我也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况且,我听说他已经和比人在一起了。”   这倒是让潇潇惊讶了,看着蔡一柔的样子又不像在开玩笑,那种伤心的神情和当初华湄说曾子宇有外遇的时候如出一辙,谁看了都会忍不住拨出些恻隐之心。   “那既然这样,你也用不着那相亲来做筹码了。”潇潇勉强笑笑:“我帮你问问能退多少钱,你也别太难过。”   蔡一柔只是抓住潇潇的手,紧紧的,仿佛想从潇潇身上得到些力量,紧闭着眼睛深深吸了口气,随即就天天地笑了,还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算了,我也想通了,真的不难过,你也别想甩开我,我可是还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个男人身上的呀!”   不知道为什么,潇潇忽然很想拍拍蔡一柔的肩膀,所有外表坚强乐观的女人其实都像螃蟹,外表看似坚不可摧,挥舞着蟹钳以为可以吓退寂寞悲伤,却不知内心的柔软和坚硬的蟹壳成反比例增长,但是她们毫无察觉,总是坚信外壳,却最终输给了内心。   说到底,她们只不过想有个人疼爱。   “你补过牙吗?”   蔡一柔不懂潇潇什么意思,睁大眼睛显得很无辜。   潇潇捂着脸颊,很有感触地说:“小时候我很爱吃糖,然后就长了龋齿,痛的我晚上睡不着觉,爸爸带我去医院拔牙,我看见大钳子就吓哭了,还试图逃跑。”潇潇想到往事笑了起来:“后来被爸爸捉了回去,我以为会很疼,可是反而拔了之后就再也不疼了。”她回握住蔡一柔的手:“其实坏了的爱情就像龋齿,越是舍不得就越痛,所以,长痛不如短痛。” 第一百五十六章 母鸡护小鸡   很久没有和人聊得如此投机,本来短短几句注意事项竟也聊了很长时间,等潇潇觉得饿了才发现大家都已下班走人,蔡一柔还有些意犹未尽,约潇潇吃晚饭看电影,潇潇想到和林朔有约,婉言谢绝了。   薄暮蔼蔼,妮娜拖着颀长的影子进了会客室,潇潇正要送蔡一柔出去,正好在门口撞上。   “你怎么回来了?”潇潇满是惊喜,顾不上跟蔡一柔解释,先急急把蔡一柔送走又折返回来。   妮娜打开樱花寿司闻了闻,递了筷子给潇潇:“尝尝,下午见客户发现那家料理不错,就知道你早走不了,特地多要了一份给你。”   潇潇感怀在心,吃的时候心里暖暖的,妮娜干脆脱下高跟鞋在会客室的地毯上做起了舒展运动,懒洋洋地说:“今天的事情谢了。”   办公室有那么多人,即便潇潇不邀功,妮娜迟早也会知道,潇潇咽下口里的食物,颇有感触道:“就算不是为你,他也该骂。”想想曾子宇今天撒的狗血的模样就觉得可笑,好似不闹得人尽皆知就显得这段感情不够荡气回肠。   “也就是你才会去骂他,别人大不了看过笑过就忘了,其实你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关心他。”妮娜连做好几个蹲起的动作,说话有点喘:“不过,不是所有人都值得你关心,与其花时间在这些拎不清的人身上,不如多留意留意你的林朔。”   潇潇噗一声笑出来,差点把樱花寿司也喷出来,坚信不疑地说:“你害怕他走曾子宇的老路?不会的,我们那么艰难才又在一起,他比我还要紧张。”   见潇潇如此坚持,妮娜只好一笑了之,转而又说:“还有啊,黄鼠狼那边别老是惟命是从,大不了就换份工作,东家不做做西家,总归饿不死。”这一点潇潇很是赞同,放下筷子专心看妮娜摆弄自己的胳膊腿,细细听她怎么说:“刚才那个女人是你新客户吧,别太尽心,以我多年阅人的经验来看,那女人挺装的,小心吃亏。”   “呵呵。”潇潇忍不住又笑了,妮娜问她笑什么,她打趣说:“总觉得你今天周身闪耀着母性光辉,好像母鸡护小鸡似的,怎么,临终遗言?银行卡密码多少?遗产怎么分?”   妮娜满不在乎,转身迎向夕阳,微微闭上眼睛,享受着高原朦胧的黄昏,沉醉其中。 第一百五十七章 走了四年   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林朔一下子忙了许多,不仅没时间接潇潇下班,甚至入夜很久才带着一身烟酒气味回来。潇潇本来还高高兴兴挥别妮娜回到茉莉唐朝,准备和林朔共进晚餐,谁知道等到饭菜凉了林朔都没出现,打他电话又关机,搞得潇潇连好心情都荡然无存了,匆匆吃了两口就收拾碗筷看电视去了。   满屏幕烦人的广告,没多久潇潇就无聊得睡着了,四方墙壁围堵着满满的黑暗,只有电视机的光亮照在她孤单的身上,光线伴着微弱的声音千变万化,世界是那么热闹,而她拥抱的只是一个清冷的梦。   林朔轻轻转动钥匙,扑面而来的却是黑暗,他轻手轻脚换了鞋打开灯,潇潇听见响动惊醒了,连鞋都忘了穿,光着脚跑下楼梯,毫不犹豫扑进林朔怀里,像只受惊的小鸟。   “怎么了?”林朔宠爱地揉着她的头发,她略带嗔怪:“怎么关机了,我都找不到你!”他解释说没电,牵着她离开玄关,她战战兢兢地说:“我做了个梦,梦里身处复杂的迷宫,明明听得到你叫我的名字,却怎么都绕不出去,我想我迷路了……”她仰头望着他的脸,想深深刻在脑子里,生怕有一天做梦会连他的长相都不记得。   月色沉静,屋外有燕子衔泥筑巢,翠柏和风窃窃私语,林朔靠着沙发,潇潇靠在林朔怀里,林朔温暖的手掌包裹着她的,他轻言细语地说:“如果你手里有个面包,千万别吃,沿着面包屑,我总会找到你的。”   那口气柔的像给小孩子讲一个一定会欢喜大结局的童话故事,殊不知其实烂尾收场也不会有人退票。   她知道不是所有的事情最终都会趋向完满,但她喜欢听好听的祈祷,即便不相信,听着听着总能听进去的。   好似闻到了空气中坏事发酵的腐臭味,她担忧地说:“再回到你身边,这条路我走了整整四年,我不怕你在北方我在南方,怕只怕我跋山涉水去爱你,而你已不在这里。”   他怔忡良久,不知道怎么形容错综复杂的情绪,他没想过潇潇居然会如此患得患失,那份依赖比从前更甚,他想珍惜,却苦思不到表达的方式,静默之后,他决定再往前走走。   “明天下午把时间留给我好不好?”   虽然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她还是答应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也是我的家人   中午下班之前潇潇向人事部拿了半天假,一点刚过林朔的车子就停在了大厦下面,潇潇欢欢喜喜跳到楼下,欣欣然上了他的车。   “去哪儿?”   林朔故意卖关子:“一会儿就知道了。”   当林朔把车停在医院停车场的时候,潇潇讶异道:“你不舒服吗?”   林朔笑着摇头,指了指那边树荫底下躲日头的人,潇潇顺着方向望过去,妈妈也正好看见了她,她忽然预感今天将会是未来几十年都很值得纪念的一天。   虽然不是探病时间,但林朔总有办法带着母女俩进去,医护人员暂时给了他们极大的私人空间,妈妈坐在床边握着爸爸的手,潇潇拧了毛巾要帮爸爸擦脸,林朔赶忙说:“我来。”   母女俩俱是一怔,而林朔已经从潇潇手里拿过了毛巾,轻手轻脚走到床边,没敢使劲儿,但擦得十分仔细,眉头舒展,仿佛极享受这个过程。林爸爸病危的时候他远隔重洋,当他预感爸爸快不行了,风尘仆仆奔回来,却是子欲养而亲不待,事实上他没有什么机会在病床前做孝子,很多事情他都不懂,于是在母女俩惊讶的目光中求证道:“是这样的吗?”   潇潇愣愣神,只觉得他做的丝毫不逊于自己,但总觉得不好,淡淡说:“还是我来吧。”   林朔把毛巾还给她,转而开始给林爸爸做按摩,手势专业,为此他专门学了很久,总想着是老天爷再给他一次机会,把当初想做却来不及做的事情都完满。   “这些粗活不适合你做。”潇潇全林朔放弃,他是贵公子,由来只有别人服侍他,哪里敢劳动他服侍别人。   可是林朔并没有停止,还理所应当地说:“以后也是我的家人呀。”   一句话让潇潇顿时呼吸乱了,妈妈显然心理准备做的还不够,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何种反应,只是呆呆看着眼前这个低头伺候老伴儿的年轻男人,不见风霜的脸上却透着成熟可靠,更何况,她看得出女儿和他对视的时候眼里的流光溢彩。作为女人,她懂那是为什么,作为母亲,她想不出有什么地方能挑刺。   “伯父,我知道您什么都晓得。”林朔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转向倪母,言辞恳切地说:“以前我对潇潇的确不好,可是一辈子能有几个想要好好珍惜的人,我错过一次,不想再错过第二次。伯父伯母,我未必是最优秀的男人,但我一定是最爱潇潇的那个!所以,恳请你们成全。” 第一百五十九章 还有谁能陪我到死   整个病房静的出奇,只有仪器运作的声音,甚至都能听见点滴输进血管里的潺潺水声,林朔还在按摩倪爸爸的胳膊,力气用的恰到好处。   倪家母女谁都没有说话,不是因为对林朔突如其来的行为感到无语,而是一时之间触碰到了心里柔软的弦。   为人父母最大的盼望还有什么呢?无非就是儿女的幸福。操劳一辈子图的是什么,无非是想在百年之后给子孙后代留下点保障,好让他们在有人陪伴照顾之余不至于太过辛苦。因而一代代传承下去,其实很多人都是为了别人而活,想的都是几十几百年之后看不到的未来。   “林朔……”最终是潇潇打破了沉默,她望着他,眼底全是情意,翻滚得像是烧开的水,从蟹眼到鱼眼,直至沸波鼓浪,再也不能抑制。   林朔直起身子,窗外的阳光反映衬着他挺拔的身影,他简直是吧滇池的万顷碧波都装进了眼睛里,深邃澎湃,望着潇潇的时候,让她禁不住毛细孔都在颤抖。   他就站在她对面,忽然就从裤兜里掏出只盒子,缓缓单膝跪在她面前,她惊的连脚趾头都蜷了起来,下意识捂住嘴巴不叫出声来。   林朔打开盒子,精美的戒指躺在里面,中间一颗光泽饱满的戒指折射着高原灿烂的阳光,好像要把这个极具意义的时刻都收纳进去。他请求道:“我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只是除了你,我想不到还有谁能陪我到死。”   “我……”她幻想过林朔会在何种情况下求婚,但怎么都没想到是此时此地,的确,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了,他晓得她在乎的都在这里,那也必将成为他的一切。好像舌头打结了,鼻子发酸的同时有股莫名的气流堵在嗓子眼里,上不去下不来。她下意识摸摸手指上的疤,曾经有过一枚戒指,虽然廉价,却珍贵无比,现在眼前又出现一枚,光彩夺目,亦如他们的爱情,坚贞得能同钻石较量。   她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重新抓起爸爸的手掌,拼上所有的意念,用心跟爸爸说话。她知道林朔根本不在意她身上背负着不知何时才能醒来的爸爸,可是他并不介意,反而甘之如饴,她头一次生出不怕连累林朔的心情,想把所有担忧顾虑和压力都跟他分享,仿佛如果失去了他,她也没有意志再撑下去。   所有的想法,她相信爸爸都明白,她想要得到爸爸的祝福,哪怕只是一个好字。   嘀……嘀……嘀……   仪器上的数字波动起来,她飞快转头专注的看着,仅仅几秒之后又恢复了正常值,她毫无准备地哭出来,泣不成声道:“谢谢……谢谢爸爸……” 第一百六十章 万事有我   倪母偏过头偷偷抹掉挂在眼角的泪水,轻声唤潇潇:“囡囡……”潇潇止住哭声,倪母伸出手,潇潇把自己的手掌放上去,倪母拉着她,缓缓转向林朔,无比郑重地把潇潇的手交给她:“过去是他爸爸宠着她爱着她,以后拜托你了。”   像是完成了庄严的主权交接仪式,倪母把潇潇的以后全都托付给林朔,林朔全神贯注将戒指戴在潇潇纤细的手指上,盖住那个旧日的伤疤,一切显得那么完美无缺。他起身温柔地把手伸向潇潇的脸颊,她终于等到了那个能帮自己擦眼泪的人,光是这点就让她觉得无比幸福。   离开医院,林朔开着车,潇潇坐在副驾驶上,后面是满怀欣慰的倪母,虽然不说一句话,可谁也不觉得无聊尴尬。绿树参天,阳光一泻千里,林朔时不时会和潇潇会意一笑,融洽甜蜜得像是汽车广告。   在林朔的安排下,倪父将会接受专家会诊,而此前顾虑难消的潇潇也同意了,或许是林朔影响了她的生活态度,她也想拼一拼。   倪母对这个初次上门的毛脚女婿打心眼里喜欢,非要留林朔吃饭,潇潇想帮忙,倪母打发她去陪林朔,她知道和林朔看自己小时候的照片,林朔瞧着她俏皮的模样,喜笑颜开。   倪母忽然从厨房探出头来:“我真是老了,连材料都备不齐,潇潇快去摘点玫瑰回来。”   潇潇在最初遇上林朔的时候就幻想过能和林朔手牵手徜徉在无垠花海里,如今终于如愿以偿。林朔弯着腰在研究娇艳欲滴的玫瑰,左比划右比划,还是没能摘得一朵。   咔擦!   剪刀利落地剪断花茎,潇潇把玫瑰安放进竹篮,笑话林朔笨手笨脚。   林朔笑笑:“我只是怕手上力气大,不小心一碰就散架。”   “哪有那么娇气!”潇潇扬起花枝得意洋洋地说:“看见没,不被它刺伤就已经很好了。”潇潇思索着:“怎么说呢,就好像是人的自我保护意识,可以纯粹欣赏,要是想得到,必定先付出更多,最差也要有披荆斩棘的决心,不要怕她痛,但要明确告诉她,非你不可!”   林朔挑眉,连连点头:“好大的信息量,不过我很受教。”他揽下她手里的竹篮,腾出一只手牵起她:“痛也痛过,万事有我,该是卸下防备全心快乐的时候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不遗余力温暖他   第一次林朔和倪母坐在一张桌子上吃家常饭,倪母不停给林朔夹菜,不一会儿林朔的碗就满了,潇潇制止道:“又不是小孩子,他自己会吃的,您这样多尴尬呀!”   “是是是,知道了。”倪母嘴上虽然这么说,还是忍不住又给林朔夹了一筷子:“尝尝玫瑰花炒蛋,潇潇最喜欢吃了。”   “嗯嗯,很好吃!”林朔尝了一口,露出心满意足的笑,他好似从没有跟家里人吃过一顿融洽温暖的团圆饭。   一家人齐齐整整吃饭聊天看电视,在很多人看来理所应该,但对于林朔而言,实在不敢奢望。   小时候经常被爸爸打,他连上饭桌都心情压抑,后来妈妈忙着生意,很少回家,他自己随便吃点就打发掉一餐。有时候他请客吃饭不是真的想交流感情或者给别人一个巴结他的机会,只是他实在太害怕总是一个人吃饭,至少一大桌子人显得热闹些。现在妈妈有意想跟他亲近些,经常叫他回家吃饭,他也找理由推掉,不是不想,只是期盼得越久,反而不敢轻易尝试了。   电视里正播着今天的新闻,记者在镜头里情绪高昂地叙述了一桩故意伤人事件,一男子因生意出现问题,被讨不到薪水的工人围殴,伤势严重,警方随即逮捕了闹事的工人,正式展开调查。   因为家里长久以来只有倪母一个人,所以吃饭的时候倪母总喜欢看电视,听着声音好像很热闹似的,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见到电视里被打得浑身鲜血的伤者,倪母不禁同情了几句。潇潇也望了两眼,不看还好,就到嘴边的筷子也停下了,转头瞄瞄林朔,他没有任何反应,仍旧自顾自吃着饭菜,仿佛置若罔闻。   回去的路上,林朔心情依旧很好,是不是跟着音响里的音乐断断续续哼两句,潇潇再也忍不住:“李清江怎么会混到被人围殴的地步?”   “因为蠢。”林朔的回答很干脆,潇潇疑心再起:“你知道内幕?”   林朔照旧是愉悦的表情,淡淡然说道:“他错误估计了自己的能力,以为有理想有抱负是好事,但光有野心没有脑子能成什么事?抢班夺权失败,你说李清海还能容他?当然要逐出公司。少了顺都做后盾,他李清江算什么东西!”   听了这些,潇潇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商场如战场,看来一点都不假,想到林朔每天跟那些虎狼之心的人斗智斗勇,她就觉得心疼不已。下意识往林朔那边靠了靠,想不遗余力去温暖他。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为什么不做猪   林朔挑的戒指让同事们羡慕了好久,啧啧赞叹的同时全都向潇潇讨教嫁得好的秘诀是什么,潇潇只是笑,因为她也不晓得这里面有什么说头。其实她也不是存心炫耀,不过听见大家的祝福,真的假的都无所谓,一样很高兴。   正跟同事闲聊,蔡一柔打电话说想见见上次说过的男人,潇潇心情一好就马上促成了,通知完蔡一柔见面的时间地点,咖啡也已经凉了。   “喝这杯!”妮娜忽然把热腾腾的咖啡放到潇潇面前,自己则将就着半坐半靠在潇潇的桌子上,显得悠然自得。   潇潇领情地喝了两口,暖心暖肥:“怎么,今天不用出去谈事吗?”   妮娜随手拿起潇潇桌上的盆栽把玩着:“上次和黄鼠狼闹僵之后,他已经不给我安排什么工作了,故意晾着我。”   潇潇一惊:“怎么会这样?你们公关的工资大部分都是靠提成,他这么做岂不是断你财路!”   而妮娜好像满不在乎似的:“以前赚的那些都还没花完,暂时不用愁。其实这样也好,自从进了公司哪天不是拿命去拼,现在难得休息,我乐意都来不及。”   也是,妮娜很少会有闲暇时光,最玄妙的是妮娜用几年时间在公司树立了勤奋员工的典型,几乎每个新人进公司都要先瞻仰膜拜一番,而现在,她似乎是最不思进取的那个,如此转变,真让潇潇忍不住咋舌,不知道以前的妮娜会怎么看现在的自己。   “黄鼠狼这么做的目的不过是下给你服个软,你又何必跟他对着干,黄鼠狼自诩在公司里长袖善舞,对上巴结对下施威,你占不到一点好处的。”潇潇也是不想妮娜辛苦在公司建立的地位一朝尽丧,况且她也不打算和曾子宇有什么,那以后生活起居岂不是只有自己照顾自己的份。妮娜一个女人家,而且对生活质量要求又那么高,在钱方面难免要伤脑筋,潇潇担心道:“别的暂且不说,人活着哪能不吃不喝。”   本以为妮娜会赞同她的观点,毕竟以前妮娜也是为了名牌奋斗过的人,只是这次潇潇彻底想错了,妮娜只是笑,然后潇洒地说:“那人活着也不能只为了吃喝呀,不然为什么不做猪?”   这倒是潇潇没有想过的,从来都只是为了家庭单子闷头干活,如果不是林朔再回来,她都该忘了人生不止只有金钱这一种寄望。 第一百六十三章 就是太像他   “如果不是听出你有别的追求,我还以为你最近都在消极怠工呢。”潇潇其实是羡慕妮娜的,应为她自己没有勇气像妮娜那样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什么都随着自己的喜好心情,一切以讨好自己为出发。过去是觉得家里的担心压在肩上没办法活得轻松,现在才醒悟自己骨子里压根就不是个洒脱的人,世俗的牵绊太多,且她也乐意被牵绊。这就是她和妮娜的区别,但她觉得没什么不好,至少她害怕孤单,而现在不用再被孤单绑票。   大概是各取所需,越是没有什么就越追求什么,只要人人各得其所,走什么路又有什么关系呢。   谈话的末尾妮娜再次强调了自己对于蔡一柔的担忧,反复叮嘱潇潇不要太尽心,潇潇虽然不明就里,但还是答应了。   陪着蔡一柔见了相亲对象,这次蔡一柔耐性好得让潇潇都觉得十分不易,不仅和男方聊了一个多小时,还把气氛弄地很欢乐,潇潇在背后那桌默默听着,打心眼里替蔡一柔高兴。   她暗自琢磨,怎么才能帮助蔡一柔的同时又不叫妮娜担心,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蔡一柔成功推销出去,以她对蔡一柔的浅薄了解,只要能撑过两小时,就表示很感兴趣,如果能再见一次面,这事差不多也就成了。   大概是最近运气好,事事顺利,连老天爷都想遂了她的心愿,蔡一柔硬是和男人聊了两个半小时,要不是男方临时被上司叫回去加班,大概就能一起看电影吃饭了。   等男方走后,潇潇才坐到蔡一柔那桌,蔡一柔搅着咖啡,嘴角含笑。   “春心大动了?”   蔡一柔反问:“像吗?”   潇潇坚信地点点头,蔡一柔则撇撇嘴:“其实我不是很开心。”   “怎么会?”潇潇惊讶了:“他的情况你不是很满意吗,而且你们聊的多开心呀。”   谁知蔡一柔低下脑袋,静默了半晌,潇潇看不见她的表情,等她再抬起头的时候眼睛里全是涌动的泪水,却还强忍着不想掉下来。   “你怎么了?要是不喜欢没关系的,我再给你找。”潇潇有些慌了,虽然自己也有过每天从梦里哭醒的经历,但还是最见不得别人哭。   蔡一柔擦掉眼泪:“不关你们的事,我只是触景伤情,刚才那个真的很好,就是……就是方方面面都太像他了。”   他!   潇潇顿时明白,蔡一柔说的是她前男友。 第一百六十四章 如果我们还在一起   当你心里装着一个人,如果爱不成,那以后无论遇上谁,也都是他的模样。这种情绪潇潇最明白,尽管知道为了一己之念去寻一个替身对谁都不公平,可人都是自私的,爱着却得不到,多疼啊。只要能留一个人在身边陪伴,总好过夜里空叹。   “我是不是很没用?”蔡一柔眼泛泪光。   潇潇微笑着摇头:“要是这样长情叫没用,那世上没用的人实在太多,我比你还没用。”是啊,她都吃了回头草,哪里有资格评说,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好似怕蔡一柔不相信,潇潇又加了一句:“没关系,爱一个人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该羞赧的是那些背叛的人。”一时间又想到了曾子宇。   “谢谢。”蔡一柔招手叫来服务员,掏出钱包要付账,名牌钱包里都是各式各样的贵宾卡,琳琅满目,隐隐透着财气。她知道不该窥探别人的私隐,但还是忍不住好奇,而就是这份好奇,让她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她呆呆盯着钱包里一张仅有三寸的照片,心里掀起滔天巨浪。   蔡一柔察觉到潇潇的目光钉在照片上,干脆抽出来推到潇潇面前,无奈地笑:“你猜的没错,他就是我男朋友。”   明明是晴空万里的天气,潇潇却感到无数道闪电伴着惊雷劈开她的肉身,舌头都发麻了,半天说不出一个字。那样的轮廓,那样的眉眼,那样玩世不恭的神情,早在很久之前就深深刻在她脑海里,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会铭记。   “我在国外生活的这几年,还好有他。”蔡一柔感叹起来,那句‘还好有他’重重戳伤了潇潇的心,那恰恰是自己最难熬的时光,而命运却用糟烂到近乎玩笑的事情填满了它。   蔡一柔好似打开了回忆的阀门,过往点滴喷涌而出:“遇上他那天天气很糟糕,我从超市出来时下起了雨,还没走到停车场伞就被吹跑了,我一路追着伞,竟不晓得冲进了马路,耳边响起尖锐的刹车声,他沉着的握着方向盘,距离我只有半米。说来也惊险,但至少可以让我永远记得那场突如其来的相遇。在异国他乡有那么一个人,跟我有着同样颜色的皮肤眼睛,只觉得上天安排得多巧妙。如果我们还在一起,现在应该会很幸福。”   听着蔡一柔的描述,潇潇都能猜到后面的故事将会怎么发展,男人带着受惊的女人去医院,温柔有礼,呵护备至,然后他们相爱了。   多恶俗的桥段,多不值一提的爱情故事,却让潇潇不能思考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拿别人的问题为难我   “你怎么了?”蔡一柔抓住潇潇冰凉的手掌,潇潇猛地收了回来,因太过惊慌掀失手翻桌上的咖啡,污渍染脏了洁白的桌布,顺着桌沿滴到地板上。   “不好意思,我有事,有事得先走。”简单的道别说得磕磕巴巴,蔡一柔没有挽留,潇潇几乎是落荒而逃,转角的一霎,蔡一柔迎向灿烂到过分的阳光,笑得表情扭曲。   穿过近日隧道的时候,潇潇忽然很想一直躲在隧道里,生怕一出来无数光箭会把自己射穿,以前夸父逐日,可她现在却不想离太阳很近,这样会晒得她的悲伤怯懦无所遁形。   在茉莉唐朝里里外外翻找了好几遍,什么都没找到,看来林朔把一些东西藏的很好,而事实上,她也不希望找到。   晚上曾子宇给林朔送东西,顺便留下来吃饭,和林朔有一搭没一搭聊了聊行情,潇潇听不懂,加上最近看见曾子宇就尴尬,没吃几口就上了楼,没有女人在的场合大概男人们也会聊得开心些。   不过这次没让潇潇猜准,她不过看了两条新闻的时候,林朔就上来了,手里还端着菊花茶。   “天气干燥,清清火。”林朔挨着潇潇坐下,把菊花茶放在桌上:“刚泡的。”   潇潇淡然的眼光始终盯着电视屏幕,不停切换频道,慢条斯理地问:“怎么现在好看的老电视剧都不播了呢?好似现在的人都不怎么怀旧是吧?”   林朔站在商人的角度说:“电视台讲的是效益,什么收视高就播什么,再者新剧都播不完,哪还有档期播旧片子,你要是真想看,网上资源不少,何必跟电视较劲,气坏了多划不来。”   潇潇没有再纠缠于新旧电视剧的问题,听不见楼下的动静,又问:“他走了?”   “他也是识趣的人,知道你还为了华湄的事情生气,当然不敢再招惹你。”林朔半开玩笑地说:“惹急了女主人怕是要被乱棍打出去的。”   然而潇潇却笑不出来,曾子宇和华湄的事情,貌似林朔从没发表过意见,潇潇不禁好奇:“曾子宇的事情你怎么看?”   林朔毫不掩饰马上说:“他活该!”   潇潇紧接着又问:“那如果是你呢?”她轻轻转着手上的戒指,看似不在意,但却将全副心神都放在上面,只等他的回答。   过了许久,他只是不解道:“为什么老是拿别人的问题来为难我?”   似乎是没了兴致,她再不深究,况且他还用‘女主人’的身份来为她加冕,光这一点就已经证明她有多重要。 第一百六十六章 非独立不可的理由   华家旗下新店开幕,林朔自然在受邀之列,不过不是以私人身份,而是代表懋原,潇潇作为女伴,全程陪着林朔,虽然假模假式的应酬让她很不喜欢,但想着应景,也就勉强赔笑了,未来林太太的角色,她显然适应得很不错。   一整个酒会就见华湄像花蝴蝶似的在不同嘉宾身边略过,间或有人关心她的感情生活,她都能笑着和人寒暄,还时不时玩笑几句,俨然已经从失婚的阴霾里走了出来。   潇潇远远瞧着华湄竭力周旋的模样,不禁有些欣慰,华湄变了,似乎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或许失败的婚姻留给她的给不完全是负面影响,甚至让她有了非独立不可的理由。   等到应付了一众商场上的朋友,这才轮到潇潇和华湄说上几句体己话,林朔则很有眼力见地被人巴结走了,给了她们极大的空间。   华湄连连抱歉,称自己忙怠慢了潇潇,非常过意不去。潇潇表示体谅,以后整个华家都是华湄的,由不得她不尽心,再者,这种时候有点寄托也好,或许华湄的眼界渐渐开阔,过去的伤痛也就无足轻重了,对此,她简直想举起手脚一起赞同。   “本来还想着不做家庭主妇便可以跟你试试女人们的下午茶,哪里晓得一回公司就被大堆事物缠住了,一直脱不开身,过几天还要去外地谈笔生意,本来也不该我去,可你也晓得我爸老了,我要是再不懂事,以后他都闭不上眼。”华湄撩了撩卷曲的长发,成熟女人的魅力仿佛精致包装的香水味,弥漫在会场里久久不散。   如果曾子宇能看见,会不会感到一点点后悔?潇潇想着这样追悔莫及的问题,免不得替曾子宇扼腕。   正要说点什么,助理匆匆走进来,神色闪烁,附在华湄耳边说了句悄悄话,华湄扭头朝门口望去,顺着华湄的眼光,潇潇才知道发生了什么。门口摆放了几十个花篮,刚刚又有人抬了一个放在最末,条幅上写了些吉祥话,跟一般的贺礼别无二致,迅速被淹没在花团锦簇的热闹气氛里,唯独下面落款写的是曾子宇三个字。   转而看看华湄,脸上只是淡淡的笑,平静地吩咐助理:“帮我回个电话给他,就说我多谢他的心意。”坦然得都不像是对待自己曾经爱到不可救药的人。   这一点,潇潇着实佩服! 第一百六十七章 快乐可以自己寻找   “你当心吓到曾子宇,前一段还为了他要死要活的,现在又爱搭不理的,你小心他觉得你情伤太重,过犹不及呀。”   华湄打发了一脸惊异的助理,转而搭着潇潇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以前做人拖泥带水不代表以后也不干脆,既然断了就断的干净利落些,我也不想他以为我还放不下,因而觉得亏欠我什么,曾家给了我不少赡养费,算起来其实这次婚我离的不亏。快乐不需要建立在别人身上,老是追在人家后面乞求他施舍一点,不如自己去寻找。”   一番话说的极有道理,当初怎么都说不通点不透的人居然也开始给人传道授业,潇潇简直比华湄的助理还要惊讶。   “虽然今天曾子宇不要我,但如果不是这样,我怎么会知道还有多少人想跟我约会?”华湄说着用眼神示意潇潇浏览一遍在场的男士,果然有好几个都在远处注目着华湄,还有一两个时不时跟华湄眉目传情,华湄则进退有度,态度若即若离,吊得他们很有胃口。尖刺情景,潇潇不由惊叹人的治愈能力强悍到如此地步。   “你打算怎么办?一个个试试?”   华湄掩着嘴笑:“怎么可能,那和沾花惹草的曾子宇有什么区别?”她指着桌子那边的男士说:“那个是我爸公司的财务总监。”又指了指另一边的男士:“那个是HR,还有那个。”她又指了指另一处:“跟我们有两个合作案,还有那些,全都是生意上的朋友,哪一个是我得罪得起的?当然要想办法跟他们搞好关系,你以为我记着找男人呢?”   潇潇反应过来笑自己神经兮兮,哪里晓得华湄又说:“不过要是真有合得来的,不妨考虑考虑。”   “看你这样我就放心了。”   还没感叹完,已有男士主动出击约华湄跳舞,华湄也不扭捏,音乐响起,男才女貌的样子连潇潇都叹为观止。   林朔也推掉朋友走过来,揽着她的腰,问她要不要跳舞,好似他们的确没有共舞过,尽管知道自己跳舞很生涩,但机会难得,当即挽着林朔的手臂划入场中。   他们带了个头,便有不少人跟着翩翩起舞,潇潇专心望着林朔,轻轻搭着林朔的肩膀,他的脸上噙着笑意,眼睛里只有她一个。渐渐地,她把头靠在林朔肩膀上,很享受这段亲密时光。   “介意跟我交换舞伴吗?”忽然响起的一声询问打乱了潇潇的步调,手忙脚乱离开林朔的怀抱,从林朔背后出现一个人,带着叵测的笑,潇潇惊讶道:“蔡一柔!” 第一百六十八章 是不是该有点交代   林朔听见蔡一柔的名字顿时定在原地,久久之后才转过身面对蔡一柔,潇潇攥着双手,脸色煞白,半个身子躲在林朔背后才不至于阵前失态。   “玩的开心点,我还有事先走了。”林朔表现得极为客气,笑着说完就想拉潇潇走,蔡一柔没有让步,死死盯着两人交缠的手指,眉头紧锁。   反而是身旁的男人率先开口叫住他:“林总,有些事是不是该有点交代。”   林朔扭转步子走向男人,反复点着头,嘴角挂着的却是冷笑,仿佛悟到了什么,极不客气地说:“成副总,你是不是管的太宽了?”   “怎么了?”华湄匆匆赶过来,她可不想在开幕酒会上出状况,看见两人之后换了热情的招呼,和成峰握了手:“原来是你呀,怎么来了都不打招呼?”又伶俐地问:“这位是?”   蔡一柔面带微笑,在所有人好奇的目光之下走向林朔,和他肩并肩站着,手掌顺势攀上他的臂弯,一切显得那么顺理成章。华湄惊讶得再并排站着的三个人,潇潇在左边呼吸困难,蔡一柔在右边仍然是笑,侧头亲昵地问林朔:“怎么不介绍一下?”   林朔紧紧抓着潇潇的手,潇潇掌心渗出汗水,林朔想抓得更紧些,却让潇潇的手借着汗水的湿润彻底滑了出来,手掌落空,他顾不上其他甩开蔡一柔,重新拉起潇潇大步流星往外走。潇潇双腿没有力气,才走出几步就听见后面的蔡一柔对着华湄自我介绍:“华小姐你好,我是林朔的未婚妻。”   身后的成峰眉毛抖了一下,林朔转过身和蔡一柔对质,满脸冰霜:“好玩吗?”   华湄大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回在四个人身上寻找着答案,所有人都望着他们,仿佛在等待空前绝后的好戏开锣。   “我想这中间有什么误会吧,不如我帮大家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慢慢谈。”华湄想尽快解除危机,却谁都没留意到潇潇马上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有当主角的福气,事实上她的确只是当第三者的命,可笑的是她明明看穿了但就是没有承认的勇气,她以为只要编一个天衣无缝的谎话就能掩盖所有事实,但原来只是自欺欺人。   片刻之后她深深感到无地自容,撇下纷繁复杂的局面,提起裙摆头也不回飞快逃跑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输给了我的自负   蔡一柔怀揣着胜利的喜悦,努力掩饰着喜不自禁的笑意,试图再次攀上林朔的胳膊,却被林朔狠狠甩得更远,蔡一柔踉跄两步,被成峰稳稳接住。   “自作聪明!”林朔嫌恶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连眼角的余光都不肯施舍给她,冷冽地说:“精心谋划许久,就等今天,不过我看也是演砸了,接下来还有什么招,不妨全使出来!”   拒人于千里之外且随时准备不惜一切的气势使得成峰也怔了怔,而林朔的那番话显然不是说给蔡一柔一个人听的,然而他还来不及证实什么,甚至连劝和的话都没说出口,林朔就健步如飞追了出去。   “潇潇!”林朔四处寻找着那个单薄的身影,终于在转角的花坛边发现了她,她抱着膝盖蹲在地上,尝尝的裙摆被树枝刮得七零八落,虽然听不见哭声,但从她颤抖的脊背可以看出她有多伤心。   “潇潇……”他弯下腰,心痛极了,伸手要拉她起来,她只是把头在双臂间埋得更深,闷闷地说:“你走……我没脸见你……”   昆明的夜晚透着凉意,他把西服外套披在她身上,她小得几乎能完全掩盖在外套之下,他干脆蹲下身子,想把她抱入怀中:“起来,我带你走。”   抽泣戛然而止,她缓缓抬起头,离他只有一点点的距离,脸上全是泪水,直勾勾地望着他,也不晓得过了多久,他爱怜的帮她擦眼泪,她忽然扭过头,倔强地说:“我不能让你变成曾子宇。”   他简直摸不着头脑,只觉得好笑:“我以为你会懂,知我同他不是一类,却还是轻易就信了别人。”   “可她那么爱你,爱到连我都被震撼!”她渐渐站起身子,也脱离了他的怀抱,浓重的鼻音让她的话语透着些微不同凡响的意思。   仅一瞬间,林说的心都凉了,几乎叹息似的说的:“如果你坚信你的心,那何必跟人比较,更不会觉得相形见绌。”   “没有!”她高声强调:“我没有想过要放弃,只是……只是我觉得自己偷了别人的幸福!”   “偷?怎么偷?”他追悔莫及地说:“我早就知道她回来了,也知道她借机接近你,可我不信你会被她的花言巧语打动,所以才放任不管,我从没有要隐瞒你的意思,我相信你一定会坚持,就如同我爱你那样。”他无奈地摇摇头,喉头打着颤:“不过现在我还是输了,输给了我的自负。” 第一百七十章 一定要回来   看着林朔的煎熬,她何尝不难受,她在发现蔡一柔和林朔有关系之后就不断说服自己,不断强调自己和林朔才是天造地设的那一对,是千难万险千山万水都阻隔不了的爱情。她想做一次小偷,并且不害怕良心谴责,假装这四年里什么都没发生过。   然而当蔡一柔真正挽住林朔手臂的那一刻,她仿佛看清了什么,按照蔡一柔的说法,他们是一流的男人和女人,无论相貌学识还是家庭背景,都般配到让任何人眼红的地步。   “给我一点时间,好吗?”她请求他,有太多关系事件需要梳理,此刻她没有什么信心,她太需要为自己寻找一颗刀枪不入的心。   “好。”林朔紧张却勉强维持着笑,连呼吸都急促异常:“我回家等,你一定要回来!”   她没有回答,只是提起裙摆消失在长长的马路上,所有的喧嚣霓虹都与她无关,不用强加什么,心已是满的。   爱的时候可以为一个人赴汤蹈火,不爱的时候一点火星都能把辛苦建立的一切化为灰烬。她花了千百倍的力气和林朔一起在废墟之上重建信任,可是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可以相爱的时候他们都端着,自以为是为了对方好,她当初不想他受到牵连,狠狠推开他,却不想为此错过了四年,现在好不容易处在同一个经纬度,转身才发现,已经很迟很迟了。   一秒钟足够对一个人一见钟情,四年,一千四百多个黑夜白昼,足够爱上每一个想爱的人,而他们偏偏是最死心眼的那一对。   谁若是说林朔对她薄情,她头一个高声反对,同样,她对林朔也是,因而在明知他有所隐瞒时也没深究,她不想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万一比自己还要轰轰烈烈,就更没有撑下去的勇气。或许每个女人都有如此经历,相信自己才是对方毕生所爱,除此之外,再好的女人也只是过眼云烟。   事实上的确如此,林朔真的甩开了蔡一柔的手,半点情分也不留,这一点足以证明在林朔心里谁更重要。   想明白这些,潇潇抬手抹干眼泪,脚掌隐隐觉得痛,左顾右盼也不晓得自己在哪里,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走出很远了。   归心似箭朝着茉莉唐朝而去,打开门,习习凉风涌了进去,林朔坐在玄关的台阶上,月光勾勒出她窈窕的身影,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扶着门把,脸上写着坚定。 第一百七十一章 怕你下不了狠心   他慢慢起身,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看错了,不可思议地低声唤她:“潇潇……”   仿佛再也等不了,一边点头一边冲进他怀里,激动地说:“如果做好人会失去你,那我宁可被世人唾弃!”她稍微离开他的怀抱,扬起手指到他面前,笑着说:“她是你的未婚妻又怎样,我也有你的戒指啊,还是两枚,你该不会赖账吧?”   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他紧紧抱着她,害怕她是鸟,一旦解开脚链便会飞到山长水阔的地方去,就此无影无踪,他颤抖着声音说:“我不怕他们耍手段,怕的是你下不了狠心。”   夜凉如水,抵死缠绵。   早上刚进公司就见到妮娜从财务部出来,大概又被黄鼠狼使了绊子,在钱财上克扣了她,不过见她仍旧是笑容满面,点头打了招呼就回了座位。   幸好不是一个阶级,潇潇这时候才感到欣慰,否则昨天的事情现在早就闹得沸沸扬扬了。   何荔凑过来小声问:“听说了没,黄鼠狼要升职了,涂总说他业务能力强,过了考察期就能扶摇直上了!”   “他升不升值跟我有什么关系?其实他高升对我们也好。”潇潇飞快在电脑里调出蔡一柔的客户资料,照片和她人一样漂亮,说起来当初还是自己太大意,蔡一柔的个人信息里留学的城市和学校竟然与林朔完全重合,换个头脑灵活的,或许早就该猜到了。   “切!”何荔笑她想的简单:“万一弄个比黄鼠狼厉害的人,你我还不是要遭殃,兴许还赶不上在黄鼠狼手底下过得好。”   不愿再纠缠这些无畏的事情,潇潇关了数据库,言归正传:“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难道我们这种小角色还能左右老板的想法?换句话说,要是阻挡了黄鼠狼的晋升,咱们就等着蹲人间地狱吧!”   何荔吐了吐舌头,回了自己座位,不过是心中不忿,哪里能为几句玩笑就做傻事。   早上送潇潇去上班,林朔心情一直很不错,连面对成峰时也态度极好,聊完公事,成峰拉开办公室的门,忽然又停下来了,转回身严肃地问林朔:“蔡小姐回来的事情你母亲已经知道了,你打算怎么办?”   林朔做了个收拾,成峰重新关上门,林朔也正经地说:“本来我不想追究,不过既然你主动提了,那我就顺便通知你。” 第一百七十二章 偏要做傻瓜   成峰一下子怔住了,不晓得怎么回应,林朔说的很清楚,是‘通知’而非‘商量’,没有比这更不近人情的措辞了。   “公司的事情我知道你向来都很尽心,不过我私人的事你还是不要插手的好,稍后我会自己去跟董事长解释,你只要知道我一定会跟倪潇潇结婚就行。”林朔不带感情说完以上对白,像是刻意压制了什么。   对于林朔的态度,成峰似乎生出些不忿,就算看出林朔的克制,也还是忍不住义愤填膺一回:“难道一柔对你的爱就是你伤害她的砝码吗?”吼完这一句,只觉得整个胸腔里全是火,那晚林朔不顾而去,留下蔡一柔被所有人指指点点,她何曾受过这种屈辱,却还是强忍着不发作,连最后走出会场都依旧高昂着头颅,心却冷不丁碎了一地。   那样凉的夜,她穿着单薄的礼服,脊背挺得直直的,站在香樟树下对着成峰苦笑:“没办法,我以为自己会很有胜利的感觉,现在确实落水狗的模样,不过还是谢谢你带我出席。”   蔡一柔彼时哀伤的眼神,成峰此刻还能从回忆里翻找出来,每看一遍都更加深刻的印在脑海里,而林朔对她仿佛永远都是一副铁石心肠,他不懂蔡一柔凭什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林朔从成峰的话里抓到关键点,假装冥思苦想之后恍然大悟,不禁笑道:“一柔?叫的可真亲切!你现在质问我不觉得多余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在国外是她的学长,听说她那时候有很多人追。”林朔挑起眉毛斜睨着成峰,“你也是其中一员吧!”   像是被人抓住了痛脚,成峰顿时哑口无言,林朔步步紧逼:“要是喜欢你就去追啊,别在我这装什么大义凌然,要真是为她好,就该让她看清楚谁才是真正在乎她的人。”   “没有。”成峰矢口否认:“我只是看不过去你糟蹋一柔的心意,林朔,就算你是我老板我也要说,一柔哪里不好,哪里配不上你?反观倪潇潇,哪里比得上一柔?你别再糊涂了,董事长也不会容忍你拿懋原的未来开玩笑!”   “潇潇的好,你又怎么会懂!”林朔最厌烦别人拿潇潇说事,成峰的话自然戳中了他的神经,万分严肃道:“我出生的时候还没有懋原,我死了也不可能带走,但至少我活着一天就不会让它出事,潇潇也一样。还有你,什么不好做偏要做傻瓜,别被人利用了你的感情!” 第一百七十三章 人家疯你也陪着疯   成峰面上的愤怒冷不丁被瓦解,觉出失态之后马上恢复一本正经的模样:“现在谈的是你,别扯到我身上。”   “你心虚了!”林朔显然很满意试探结果,成峰向来老实本分,冒险的事情从来不会做,更加不会管闲事,虽然不能放心用,但也不至于处处堤防。当初明知他是靠蔡家的举荐才进的懋原也没有拒绝,反而高薪厚职把他供起来,如今看来,还真跟蔡家有点关系,别的不说,单是那份对蔡一柔的暗恋就很成问题。林朔在心里暗暗得意,之前调查潇潇的事情还好故意回避成峰,否则万一他禁不住蔡一柔的撺掇,岂不是永远都不知道真相。   “不晓得你在说什么,我手头还有些事,不打扰了。”成峰无精打采出了办公室,早就丢光了来时的气势。   忙忙碌碌熬到下班时间,潇潇的脑子已经一片浆糊了,连何荔问她下班之后同事聚餐去不去的时候她半天才反应过来晚上约了林朔去医院看望爸爸。   “倪潇潇人呢!叫她出来!”   外面吵吵嚷嚷,办公室的人纷纷起立,潇潇听见自己的名字,由不得打了个激灵。   “小姐不好意思,这里不能大声喧哗。”前台小姐怎么都阻止不了,说话间已经让人闯了进来。   潇潇起身,正对上蔡一柔吃人似的目光,心里已经知道她的来意,不自觉矮了三分。   “好啊,还以为你躲着不敢见我呢!真是没想到你脸皮那么厚,居然都不知道害臊!”蔡一柔上来就很不客气,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同事们认出是潇潇的客户,全都摸不着头脑,何荔开口劝架,蔡一柔转而皮笑肉不笑对着一班同事说:“你们可怜她?有什么好可怜啊!有些事她做得出就要担得起,你们问问她,我骂错了没有!”   “潇潇……怎么办?”何荔非常为难,“要不要叫保安?”   “叫什么保安,你们该干嘛干嘛。”妮娜才从电梯出来就听见这边有人吵闹,过来一看忍不住火大,众人被妮娜这么一说,真的就借机避开了,假装忙碌,而耳朵和余光却没闲着。   妮娜也不和善,径直过去拉潇潇走,话里有话地说:“人家疯你也陪着疯,你很闲吗?”   “倪潇潇你给我站住,有本事做第三者没胆子承认吗?”蔡一柔咄咄逼人,并且把战火蔓延到妮娜身上,她趾高气昂地冲着两人满是鄙夷:“合着你们公司专出小 三儿啊。” 第一百七十四章 永远都是累赘   妮娜停下了脚步,拿出职业的笑容,不屑地说:“那你们家是专出黄脸婆和失婚妇女咯!”   蔡一柔怒目圆瞪,简直想把妮娜和潇潇双双撕碎,而妮娜也不打算示弱,满是担忧地对着众人说:“大家不会游泳的还是赶紧撤吧,有人在这儿兴风作浪,我怕你们顾着看热闹被殃及就不好了。”   “妮娜,别说了。”潇潇终于开口,妮娜真是恨她不争气,明明道理上站得住脚,偏要任由蔡一柔咒骂,也不晓得是太有修养还是太过胆小。   “怎么,被我说中痛处,觉得理亏了?”蔡一柔一反之前的温柔甜美,大概也看出自己的爱情已经完蛋了,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潇潇只是摇头:“我不想跟你争的面红耳赤是觉得时间地点都不合适,你口口声声指责我,其实你也明白,这样只会让林朔更轻贱你,但你还要做,就证明你真的很爱林朔。我是小人物,怎么都没关系,但你不同,好歹也是有身份的人,大呼小叫太降格了。”   蔡一柔并不买账,或许在来之前她就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反唇相讥道:“降格?林朔跟你在一起才叫降格,你以为林朔的婚姻只是他个人的事吗?别想得太简单。这年头一段婚姻要实现最大价值,不是看双方有多少感情,而是能带来多少利益,大家都在寻求盟友,我看不出你哪里能帮到林朔,相反,你永远都是他的累赘!”   毫无意外,蔡一柔抓住了核心,一语中的深深扎到了潇潇的心,没错,她就是个累赘,也正因为这样,四年来不管和谁相处都以失败告终,在她看来是因为忘不掉林朔,在别人看来,是怕拖累。久而久之,连她自己都相信身上的包袱不可能让她有个好归宿。   妮娜急了,早就看出蔡一柔不简单,没想到如此来势汹汹,在潇潇身边蛰伏许久,为的竟然是知己知彼才好一举打垮潇潇,妮娜举起潇潇带着戒指的手让潇潇自己看:“你想清楚了,别管对不对得起林朔,先问问对不对得起你自己。”   许久之后,潇潇在众人期待后续的目光中缓缓笑了,仪态万方:“蔡小姐,谢谢你的关心,但我不觉得你这样很聪明,我相信林朔是个有担当的男人,你不是也因为这样才喜欢他的吗?”   潇潇没有再给蔡一柔机会,也不顾别人的指指点点,和妮娜一同离开。 第一百七十五章 忍让不一定是美德   “以后也要这样,不管遇到什么问题,首先要扬起来的不是声调,是脑袋,这样才没人能骑在你头上!”妮娜由衷地说,能看到潇潇不再是全公司最好欺负的人,她又怎么会不高兴呢。   潇潇也笑:“好!话说回来,你一直都提醒我,是我不听劝才闹成这样。”   妮娜不肯居功,一笑置之:“我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时刻关照你,以后自己机灵点,忍让不一定是美德,反倒助长邪风。”   “知道了。”潇潇笑她唠唠叨叨快赶上妈妈,妮娜叹了口气,说还有点事要回公司处理,莫名其妙给了潇潇一个拥抱,嘱咐她好好照顾自己,潇潇摸不着头脑,妮娜离开时还是惯常的潇洒。   和林朔探望了爸爸,从上次求婚有点反应到现在都没有起色,潇潇早也渐渐看开了。回家之后林朔一头扎进书房,潇潇也不敢去打扰他,也没有说蔡一柔闹到公司的事情。   半夜潇潇惊醒了一次,摸摸身边没有人,披了衣服走出卧室,书房的门狭着一小缝,笔直的光线透出来,潇潇干脆热了牛奶,轻手轻脚推门进去。   “睡不着?”林朔都没有回头,但语气仍是温柔的。   潇潇把热牛奶放在案头,林朔停下手里的事,很给面子的喝了起来,表明还很回味:“行了,去睡吧,我一会儿就好。”   “最近很忙吗?”潇潇绕到林朔背后给他捏捏肩膀,林朔享受的闭上眼睛,受宠若惊道:“有你这么体谅,再忙我也开心。”   潇潇只是淡淡一笑,继而又问:“你以前好像有很多休息时间,突然一下忙了,我有点不习惯。”   “做生意是这样的,闲时要为忙时做准备,等忙过了才好安心休息,有忙有闲,钱是赚不完的,也不可能一帆风顺,我能做的只是在能吃的时候吃好一点。”说完这些,他忽然反应过来:“该不是最近没怎么陪你,你生气了?”   “哪有!”潇潇撒娇似的说:“怎么你不知道我也很心疼你吗?”   林朔心知肚明,不由笑出声来,潇潇思前想后又问:“花圃的项目是不是停了?”   “怎么了?”   “焓哥没有再找过我,所以……我瞎猜的。”   “行了行了。”林朔摇摇脑袋,清醒了不少,拍拍潇潇搭在他肩上的手,柔声劝道:“去睡,乖啦。”   潇潇走出书房的时候很不是滋味,蔡一柔说的没错,做生意的事情她根本不懂,唯一能帮到林朔的只不过是给他倒杯牛奶捏捏肩,这些事情只要肯花钱,有的是专业人员能做到最好,她好似真的很没用。 第一百七十六章 都是你的错   公司。   一大清早,黄鼠狼在前台掐着表来来回回踱步,一脸黑相,谁都不敢惹他,最终没好气地吩咐前台小姐:“等会儿倪潇潇来了叫她直接上我办公室去!”   正说着潇潇就步入了公司大门,黄鼠狼垮着脸吓了她一跳,随即领进了办公室,还特意关上了门。   “经理,找我有事?”   看的出黄鼠狼克制了好久才没有把茶几上的花盆砸向潇潇的脸,背着手在办公室里显得很焦躁,半天才指着潇潇怒不可遏地骂道:“我真是看错了你,还以为你有多老实本分,原来这么不省事!”   潇潇已经猜到是为了蔡一柔的事,可是她不明白这跟黄鼠狼有什么关系,厌烦道:“就算我有不对,那也是我的私事,我知道分寸,不劳经理费心。”   “蔡小姐都把你撺掇她假相亲填任务的事情闹到涂总那里了,再加上你假公济私和蔡小姐的男朋友勾勾搭搭,已经损害了公司的形象,我作为你的直属上司,你还敢说跟我没关系!”   “什么!”潇潇惊讶了半天,要是蔡一柔单说感情纠葛她还能理解,但‘撺掇’又是怎么个说法?当初明明是蔡一柔哭着求她,怎么现在却变成了潇潇想要完成任务而哄骗蔡一柔相亲?如果真可以如此电脑黑白的话,怎么不说林朔是她从蔡一柔手里硬抢过来的!   简直太离谱了!   黄鼠狼显然无心在这些问题上面纠缠,简单明了地说:“我不管事情到底是什么样,总之现在不管你对也好错也好,都要跟蔡小姐道歉,必须挽回公司的声誉!”   “荒谬!”潇潇快把牙齿都咬碎了,从来都只听过有错才要认,现在被冤枉的是自己,赔礼道歉的还是自己,哪有这么霸道的道理!   “倪潇潇!”黄鼠狼紧紧捏着拳头,狰狞的面目让人不寒而栗:“我也不怕明明白白告诉你,涂总因为你的事情责怪我监管不力,升职随时可能泡汤,你私底下要跟谁争男人都和我没关系,但你现在挡了我的路,我的为人你不是很不齿吗,所以劝你好自为之!”   赤 裸 裸的威胁让潇潇彻底明白了,公司声誉根本就是借口,所有是非观价值观在黄鼠狼那里全都以自身安稳为考量,但又细想了一下,这样的人难道还少吗,区别只在于能放下节操做到哪一步。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不问理由离开   “我不会道歉,坚决不!”潇潇已经是满肚子的火气,不管黄鼠狼如何咆哮,她坚持自己没有错,说什么都不会妥协,扭头离开时带起的疾风连桌上的盆栽都摇晃起叶子。   “倪潇潇,你最好别拿我的话当耳旁风!”黄鼠狼追了出来,望着潇潇的背影又叫又骂,潇潇干脆捂上耳朵,倒是办公区的同事白看了一场热闹。   何荔凑上去拉住潇潇打听情况,潇潇很不耐烦,只问她有没有看到你那,何荔惊讶地反问:“妮娜辞职的事情你不知道?”   这回换做潇潇惊讶不已:“什么时候?”   何荔以为潇潇是开玩笑,笑了起来:“人都走了,你还帮她瞒什么!”   “我真不知道。”潇潇一本正经的样子让何荔看出潇潇并没有开玩笑,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潇潇顿时心都凉了。独自在逃生楼梯呆了很久,席旻棠走了,现在连妮娜也不告而别,留下她一个人孤军奋战。   剧何荔所说,之前妮娜和黄鼠狼吵了好几次,其实都是因为妮娜要走而黄鼠狼不肯放人,她开始觉得自己迟钝,上次妮娜语重心长跟她说了很多,昨天还给了她一个拥抱,何荔说妮娜就是昨晚返回公司拿走了私人物品,明明有很多迹象都表明了这一点,可她总是后知后觉,为什么妮娜的事全公司的知道,却唯独她一无所知?   妮娜潇洒的模样她反复回忆了几遍,彻底释怀了,大概妮娜也不喜欢哭哭啼啼的送别场面吧。她也决定潇洒些,并且尊重妮娜的离开。   自那天起,公司一直流传着风言风语,当着潇潇的面全都缄口不言,以眼色代替言语,一切只在暗地里进行。   她想跟林朔聊聊,可每次看见林朔夜深人静还在伏案忙碌便打消了念头,知道成峰的出现才打乱了她隐忍的节奏。   接到成峰的电话,潇潇又意外,又觉得在情理之中,很快便答应了成峰的邀约。算上酒会那次,这是第二次见到成峰,成峰表现出有理有度的客气,潇潇不禁对他接下来要谈的事情提前摆出几分抗拒。   果然,成峰金口一开,说道:“倪小姐,我长话短说,请你离开林总。”   “猜到了。”潇潇点头,莫名欣赏起成峰的直率,又问:“不过我能知道理由吗?”   成峰越发直接:“你能不问理由就离开吗?” 第一百七十八章 难道不无辜   “不行!”潇潇虽然没有年少时那么较真,但此刻也坚决不认为难得糊涂是真理!   成峰没有办法,微微蹙眉:“本来我不想说理由,因为那会显得我们又霸道又卑鄙。可眼下我不得不说,懋原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麻烦。”   潇潇哂笑:“下一句是不是能解决的只有蔡家?”不是她不相信,只是这种套路早就被偶像剧用滥了,成峰看起来的确是个古板的人,居然还拿这种滥大街的事情做幌子,潇潇除了笑,想不到还能怎么表示。   然而成峰的表情越发凝重,潇潇也收敛了笑意,看了看表:“行了,等你想到好一点的理由再来吧。”   “倪小姐,我没有开玩笑。”成峰一动不动坐在原位,潇潇不由重视起来,成峰无奈地说:“说句不知身份的话,自从我进懋原开始就知道林总处处回避我,但我一直都当林总是好老板,甚至有时候我还觉得他可以当朋友对待,因而他的幸福我也很关心,我知道他在乎你,为了你可以什么都不顾,但是他毕竟身处那个位置,有太多责任他义不容辞。”   “所以呢?我会是这一切的阻碍?”潇潇问的很了当,其实自已已经给出了答案,于是成峰没有说话,只是点头。   “如果我不同意,你会怎么办?”   成峰摇头:“我不能拿你怎么办,可你良心上一定会过意不去。”成峰顿了顿,用更加沉重的口吻说:“相信你也猜到花圃的事情出现阻滞,实不相瞒,懋原现在的情况很艰难,之前懋原海外一直和蔡家有合作,而最近蔡家不满林总悔婚,正在一步步从懋原海外撤资,林总是重情义的人,在你和公司之间最终还是选了你,可懋原也不能不救,林总只好拆东墙补西墙,现如今公司连一分闲钱都挪不出来,怎么可能有资金往花圃里砸!”   他的忙碌,他的眉头紧蹙,一切都有了答案,他背弃了和蔡家的婚约,而蔡家用了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方法给他的专情送了一份举步维艰的贺礼。   好像是怕潇潇不能理解,于是成峰更进一步:“说白了,如果林总是个普通人,那他要和谁在一起都跟别人没有半毛钱关系,可公司上上下下全张着嘴等饭吃,有的一个人肩上挑着的是整个家,如果懋原完蛋了,林总活该自作自受,可是他们呢?难道不无辜吗?” 第一百七十九章 因为我爱你   成峰的话在潇潇脑袋里停留了很久,挥之不去,是她想的太简单,也太善于自欺欺人。   晚上枯坐在电视机前等待林朔,节目再热闹也与她无关,林朔带着酒气开门进来,赖皮地抱住潇潇,潇潇推开他:“先去洗澡,我帮你冲杯热茶。”   林朔洗完澡出来神清气爽了许多,和潇潇纠缠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的进了书房,面对成堆的麻烦,林朔由不得紧锁愁眉,虽然已经在找新的合作伙伴,但好像大家都听说了公司的危机,持观望态度,这种情况下想解燃眉之急,谈何容易。   “不如放一晚上假,人在劳累的时候很难有好点子。”潇潇拿着毛巾帮林朔擦头发,林朔的发丝茸茸的,摸上去很柔软:“头发有点长了,抽个时间弄一弄吧,还有啊,你经常喝那个牌子的咖啡快没了,我帮你问了好多人都找不到,昨天有个同事说她亲戚怀孕了不能喝咖啡,我就请她帮忙匀过来了,虽然价格有点高,但总比你等国外发货要快,不过你还是少喝点。”   林朔眼睛不停在显示屏和纸质文件上来回比对,轻轻嗯了一声。潇潇擦头发的动作越来越温柔,眼睛盯着窗外的茫茫夜色,充满了哀伤:“就算再怎么忙也要顾着身体,你的身体可不是你一个人的,要好好爱惜,我听你夜里闷闷咳嗽,平时多喝点水,别熬太晚……也别发脾气,对人和善些,不然有几个人能受得了你的臭脾气……”   林朔笑问:“只有你不会嫌恶我脾气臭。”   “那是……”潇潇鼻子微微发酸,“那是因为……我爱你呀……”   说到这里,连林朔都觉得不对劲,忙转身看她,她眼里噙着泪水,努力不掉下来。她见他眉头的川字拧得更紧,慌忙把脸埋在毛巾里,深深吸一口气,想把眼泪咽下去,却满是他的气味。   “抱歉,我如此没用。”潇潇拿开毛巾,已经恢复了笑容。   “来……”林朔拉她坐到自己腿上,台灯勾勒出她纤细的背影,像是嵌着金光的云朵,看得到够不着。林朔在她肩颈上轻轻蹭着,温柔地问:“你今晚怎么了?”   似乎是酝酿了很久,潇潇有气无力地说:“林朔,我当你是小林子,所以想对你好,可是我什么都帮不上,所以很抱歉。”   林朔抬起头深深凝望她,负气又不甘:“我做了那么多事,辜负了那么多人,就是要跟你在一起,你为什么一直说抱歉!” 第一百八十章 胜之不武   潇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当然不能说实话,轻轻把头枕在林朔肩头,林朔想看看她的表情,她惊慌地说:“别看我,就这样抱着我,久一点。”   今晚,林朔破天荒和潇潇一同就寝,疾风夹着骤雨在屋外呼啸而过,闪电反复着凉屋内,温柔缱绻之际潇潇投入了毕生的热情,她想把这一刻深深印在脑子里,然后在每一个思念蚀心的夜晚捧出来细细品读。   黎明的天际泛着淡淡品红,空气里全是雨后微腥的泥土味儿,潇潇赤脚走到露台上,点燃从林朔那里拿到的香烟,她紧了紧外套衣领,**的一截小腿像白玉似的,凉风一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潇潇不甚在意,浅浅吸了一口,她从未吸过烟,顿时被呛到,却又紧捂着嘴巴不敢咳出声,忍得眼泪都快溢出来。   诚如成峰所言,林朔的责任太过重大,而且她和林朔事实上已经渐行渐远了,尽管她很努力在两人之间寻找平衡点,而这个所谓的平衡点却随着林朔财富地位的增长变得难以捉摸。说实话,林朔是什么样子,有钱人还是乞丐都没关系,她不在乎要陪着林朔夏捱酷暑冬捱凉,但就算她能捱,那懋原的员工呢?一想到古稀老人会因为家计用枯皱如树皮的手拾捡废纸箱,孩子站在学校门外缅怀那段自己曾嫌恶的上课时光,最后用沾满灰土泥巴的手擦擦眼泪继续奔命。   林朔还在熟睡,安详的睡颜,棱角分明的轮廓,连眉毛都透着英朗。一个明明拥有万千宠爱的人,却在走一条万分艰难的路。   随手把烟头摁在花盆里,掏出电弧拨了出去。   “喂……”对方拖着懒音,明显还没睡醒,潇潇单刀直入地问:“如果我放弃,你会不会让他好过一点?”   “你说什么?”蔡一柔没想到盼了那么久,这一刻居然来的如此突然,简直以为自己还在睡梦中构架虚拟的结局。   潇潇抛开所有人情世故,毫不客气地说:“别装蒜了,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你现在一定很高兴吧,如果你能让他也高兴,就十分美好了,如若不然,我诅咒你永生得不到爱情。”   蔡一柔的心被一种残酷又变态的快乐充斥着,尽管胜之不武,但她终究还是赢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收场   林朔醒来的时候潇潇已经出门了,他也未作停留,整理好之后匆匆去了公司,驾车刚刚离开房子,潇潇便从屋子后面现身了,似有不舍,但哭也哭够了,还有什么理由赖着不走。   把自己带来茉莉唐朝的东西打了包裹,又会出租屋把东西搬空,结了房租,房东太太好奇地问:“潇潇要搬去跟男朋友同住了?呵呵,你们年轻人就是开放。结婚的时候可别忘了请我喝喜酒啊。”   “不是,我们不结婚了。”潇潇不想解释,正好快递员到了,把林朔之前留在这里的东西密封妥当,填了单子寄到茉莉唐朝,这时候帮佣的阿姨应该在家了。   开了车子直奔白云川和于歆的爱之家,最近两人各有各愁,所以房子很容易便借到手了,安置好又马不停蹄奔去公司,何荔一见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姑奶奶,你这一整天都去哪儿了,连个交代也没有,黄鼠狼都暴跳如雷好几次了!”   “那你还敢跟我说话,也不怕受连累吗?”   何荔不以为然,反而语气怪怪地说:“你也真够狠的,不想黄鼠狼升职也不至于这样,闹出那么多事,现在可怎么收场?”   潇潇只是笑,迎着火头敲开了黄鼠狼的门,黄鼠狼双脚高高翘在办公桌上抽着闷烟,整间屋子烟雾缭绕,潇潇嫌恶地挥挥手驱散呛人的烟味,顺便把辞职信搁在黄鼠狼桌上。   黄鼠狼掐灭烟头放下贵脚,干咳了两声,看都没看就问:“什么意思?”   “把我推出去,你对涂总就有交代了。”潇潇不留半分情面:“之前你不敢拿我怎样是担心林朔那边,现在不用有顾虑了。说实话,在你手底下打工的这几年,我一点都不开心,无时无刻不在相互抱怨,所以你好我好的结局有什么可犹豫的。”   听完潇潇的陈述,黄鼠狼欣然收了桌上的辞职信,起身假惺惺和潇潇握手,潇潇也未拒绝,在她记忆里,加上这次,黄鼠狼一共和她握过两次手,一次入职,一次离职。她好似从未觉得能在黄鼠狼面前如此挺胸抬头,因为他们总有利益牵连。   因为昨晚的特别,林朔今天特地提前回家,而打开门却不见潇潇,屋内寂静无比,玄关处放着两只箱子,快递单上是潇潇的笔迹,他想都没想就拆开来,全是他的私人物品,而茶几上默默发亮的正式那枚求婚钻戒。 第一百八十二章 谁更有手段   不必多问,他已经知道潇潇不会回来了,也不用去出租屋找寻,以她的性子必然不会留在那里,她就这么走了,一声不响的走了,甚至连一个电话一封信也没留下,意思再明显不过,她不想被他找到。   究竟这一切因为什么,没人比他更清楚。   电话的震动成了这屋里唯一的声响。   “林朔啊,我跟几个叔伯在吃饭,伯母也在,你要不要来?”蔡一柔嗲声嗲气给林朔打了电话,心中却不肯定他会不会爆发,脸上还有维持着笑容回馈那些以为他们是金童玉女的叔伯们。   “好。”林朔居然没有任何不悦,反而笑着问了地址,还温柔地叫她稍等就好。   蔡一柔放下电话,长长舒了口气,真是不可思议。   林朔到达的时候叔伯们正聊的开心,母亲穆锦姝果然列席,蔡一柔见他进来,赶忙起身挽住他的胳膊拉他过去坐,娇嗔道:“怎么那么晚才下班?”   “有事忙。”林朔展开笑颜和所有人点头示意,却不看蔡一柔的脸。穆锦姝面上微笑,口气有些责怪:“一天天就只会瞎忙,瞧把一柔都冷落了。”   “诶……男人忙一点是应该的,总比玩物丧志要好。”某位伯父对林朔满是赞赏,随即又说:“不过让女士不满可不是绅士的作为,我可是很看好你们交往的。”   今晚在座的全是和懋原有生意往来的人,说出这种美好祝愿的话也不奇怪,只是在他焦头烂额的时候,这些人没一个伸出援手。林朔不想扫了大家的兴,不然某人的牺牲就太不值了。他端起酒杯敬了那位伯父:“您说的对,不过我们后辈想要走的好些,还得靠叔伯们手下留情。”   一顿饭的气氛很好,林朔假装关怀地不停给蔡一柔夹菜,甚至还帮她把鱼刺挑出来,一言一语全是温柔深情。   大家觥筹交错间敲定了懋原好几个项目的前途,林朔不得不斜眼看看身边只顾着赔笑却一言不发的蔡一柔,他们都曾经为了得到一个人而不择手段,并且在这条路上,显然蔡一柔走的比他有决心,但谁更有手段,现在还不好说。   散席的时候林朔意外提出要送蔡一柔回去,大家喜闻乐见,连穆锦姝都退出了局面,只剩下两人的时候,蔡一柔的心深深沉到了冰潭里,浑身冷得要命。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不要再惩罚我   “我送你还是自己走?”林朔收起了之前的笑脸和好语气,貌似征求蔡一柔的意见,实则想叫蔡一柔知难而退。而蔡一柔并不打算放弃,欣然答应了林朔的‘邀约’。   车子行驶在高架上,林朔忽然想起了什么,不带感情地说:“以后再有这种场合的话麻烦你提前通知我,我不是每次都刚好有时间陪你玩。”   至此,蔡一柔对今晚林朔刻意营造出的种种体贴关怀沉不住气了:“玩?就只是玩玩而已吗?你以为我会很开心?我要的是你的心,不是你的戏!”蔡一柔倔强的望着林朔的侧脸,不甘到了极点。   尖锐的刹车声像是林朔心底的嘶吼,蔡一柔毫无防备向前一倾,安全带在她雪白的脖颈上勒出红红的痕迹,反应过来的时候林朔已经摔门下了车。蔡一柔追了下去,林朔面对着脚下的城市,眼神黑得看不见光亮。   “林朔,你疯了吗?”蔡一柔气得脸色通红。   林朔冷笑着说:“你耍手段之前也没征求过我的意见,所以日后在外人面前我都会给足你面子,至于要不要,你自己看着办。”   “你是在惩罚我吗?”蔡一柔抓住林朔的袖子逼问他,林朔一扬手,蔡一柔跌跌撞撞退了几步,膝盖磕在水泥格挡上,心却比膝盖疼的多。十四层楼高的立交桥,猎猎夜风吹得人头皮发麻,只要从这里跳下去就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林朔整整衣服,幸灾乐祸地说:“我哪敢惩罚蔡小姐,天晓得你又会把怨气转嫁到谁头上。高高在上把所有人踩在脚下的感觉怎样,很满足很兴奋对不对?”   看着蔡一柔的脸色又白变红,他知道一剑刺中了她的死穴,然而蔡一柔很快就恢复了高傲的神情,咬着后槽牙笑得很别扭,扭头冲着林朔高声吼道:“没错!我回来的目的就是要把她赶走,现在实现了,我有什么好不开心的,我开心的想要去放烟花庆祝!”林朔的拳头渐渐握紧,他不想打女人,他的教养不容许他做那样的事。蔡一柔吸了吸鼻子,克制自己不要哭,但口气还是软了:“可是,究竟是我口吃还是你耳背,为什么我说爱你,你全都听不到?”   “疯女人!”他的爱从头到尾只给过一个人,现在被她带走了,哪里还能给别人。林朔不打算理会蔡一柔,打开车门要走,蔡一柔钻了进来,看样子不论如何都不打算放过林朔。 第一百八十四章 我都替你冤   林朔望着正在系安全带的蔡一柔,又一次冷笑:“喜欢跟就跟吧!”紧接着打了个电话约人见面,随即猛一脚踩下油门。   很快林朔便把车停在了酒店楼下,蔡一柔心中满是疑惑,而林朔则左顾右盼,对蔡一柔的追问表现得心不在焉,忽然林朔眼睛盯着某处,蔡一柔顺势看过去,一位身姿婀娜,穿着暴露的女郎正和林朔挥手致意。   “怎么才来?”   女郎小跑几步,软绵绵推了林朔一掌:“瞧你猴急那样儿,我还以为你转性了。”女郎瞥了瞥蔡一柔生气的脸:“这位是……”   “林朔,你太过分了!”蔡一柔已经猜到女郎的身份,连被她问及名字都觉得肮脏。   “哼!”林朔笑了笑,揽着女郎的纤腰走进酒店大堂,蔡一柔追了上去,拦在两人面前,女郎满脸不悦,娇嗔着半推半就道:“既然林总不方便,那我先回避一下。”   “不用!”林朔紧紧拉住女郎,笑问蔡一柔:“怎么蔡小姐有兴趣一起吗?”   蔡一柔心中五味杂陈,指着女郎怒不可遏地骂林朔:“你就那么饥渴吗?难道我满足不了你?非得脏到去找那种女人!”   “喂!你说谁,哪种女人?你说清楚!”女郎不干了,冲着蔡一柔直嚷嚷,蔡一柔哪里是好欺负的,带着浓浓怨气,瞬即一巴掌打在女郎脸上,耳光响亮,整个大堂的人都盯着他们窃窃私语。   整个局势里最淡定的却是林朔,双手抱胸颇有兴致地看着两个女人对骂,直到保安从赶过来才出言制止。   “林总,你看她!”女郎捂着脸撒娇,蔡一柔十分强势,狠毒眼神几乎可以射穿女郎纤瘦的身体。   林朔淡淡地说:“行了,多大点事,值得你动手打人。”   “打她都觉得脏!”蔡一柔言辞锋利,气得女郎脸色通红。   林朔象征性抚摸了女郎火辣的脸颊,啧啧几声,转脸对蔡一柔皮笑肉不笑地说:“厉害,不过我想你还是不太清楚我这种臭男人的恶趣味,她是贱,不过好在够专业,你想自贬身价跟她比,我都替你冤,你是名媛,跟你做的话还要时时刻刻想着你会不会又经济制 裁我,很有压力的,搞不好软趴趴起不来。”   一番暧昧露骨的话极大侮辱了蔡一柔的自尊,她拼命咬着牙忍住眼泪,眼睁睁看着那女人靠在林朔怀里大摇大摆进了电梯,关门之前,那女人还回馈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第一百八十五章 够买那一耳光   对此,林朔是得意的,但并不快乐。   进了房间,林朔叫客房服务送了酒上来,女郎捂着被打的脸颊无痛**,林朔熟练摆弄着酒刀,拔出软木塞的时候一阵酒香扑鼻。   女郎见林朔并无怜香惜玉的意思,起身走到林朔身后,开门见山亲吻着他的耳朵问:“你先洗还是我先洗?”林朔摇晃杯子醒酒,女郎干脆用丰满的胸脯磨蹭起林朔的后背,林朔放下酒杯,从钱夹里掏出一叠崭新的钞票,不近人情地说:“应该够买你那一耳光了。”   女郎的眼神变得暗淡,吃这行饭就要懂得察言观色,迅速收了钱,刚要走又被林朔叫住,不禁欢喜起来,林朔呷了口酒:“随便在这楼里转转,别太早出去。”他担心的是蔡一柔还没走。   然而在林朔乘电梯上去之后蔡一柔几乎是逃难似的离开了,她没办法在案发现场忍受来自路人甲好奇窥探的目光,那简直是二次侮辱。更惨的是她不知道该跟谁哭诉,找到了穆锦姝的号码,最后还是没拨出去,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谁都不能帮她走完。   夜已过半,套房里满地都是空酒瓶,林朔很艰难才越过他们进了卫生间。酒醉方知情浓,他凑在洗手池干呕了很久,鞠一把凉水豁在脸上,抬头的时候只觉得镜子里的人长了张傻瓜的脸。双手慌忙在身上摸索,终于找到了那枚钻戒,还是那么亮,就像她的眼眸。他紧紧攥在手里舍不得放,连指骨都发白了,深深吸一口气,松手的时候掌心已经出现红印,一伸手,钻戒落在马桶里,溅起水花,他按下冲水按钮,钻戒消失在漩涡中。   第一天,她的一切彻底消失在房子里,他没有找她。   第二天,她音讯全无,他没有找她。   第三天,连她的气味也锁不住了,他还是没有找她。   第四天,仍然如此。   第五天,照旧。   第六天,她剪了利落的短发,上网找新工作的时候收到一封电邮,发件人是妮娜,她迫不及待打开邮件,短短几句话全是妮娜的口吻。   ——潇潇,我不辞而别你一定也意外吧,正式跟你道歉。在写这封信之前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我结婚了!   看到这里潇潇万分震惊,仿佛妮娜是谁都关不住的鸟,飞起来只怕天都不够高,现在短短几天居然不声不响就嫁人了,换做是谁都要大打问号。 第一百八十六章 简单最难   从邮件得知妮娜在地中海号称‘爱神之岛’的塞浦路斯邂逅了意大利人迈克,几乎是一见钟情。   两人在小酒馆交谈甚欢,惊奇的发现他们喜欢同样的音乐风格,同一个画家,同一部电影,甚至对塞浦路斯的向往也是起于微时。最后迈克恋恋不舍送妮娜回了旅馆,在幽暗的箱子里,迈克热情洋溢吻了妮娜,几乎一吻就融化了妮娜长久冰冷的心。而迈克忽然间丢下妮娜跑了,妮娜还为自己犯傻而懊恼,谁知一大清早迈克敲响了妮娜的房门,对着没有化妆还穿着睡衣的妮娜跪地求婚,原来他花了一整晚在城里一家家找寻求婚戒指,哪怕老板要打烊或者以为他是疯子也没放弃。   终于,迈克感动了妮娜。   在附件的照片里,潇潇看到了妮娜满是幸福的笑容。   婚礼选在海边一座小教堂,没有亲人,没有宾客。妮娜穿着洁白飘逸的吊带长裙,耳鬓簪一朵怒放的红玫瑰,妮娜和迈克深情拥吻,风吹起妮娜的裙摆,背后是湛蓝蜿蜒的海岸线。   妮娜在邮件最后陈恳地说:“我以前认定爱情必须轰轰烈烈,不死不休,现在柴米油盐也就嫁了。潇潇,去爱吧,你可以的。”看得潇潇忍不住掉眼泪,她真怕自己会受了妮娜的鼓励就傻傻跑去找林朔,可是她搬家辞职换号码是为了什么,难道不是要彻底离开吗?   她想把自己的处境告诉妮娜,又怕妮娜怪她不争气,反反复复在键盘上敲了半天,写了又删,删了又写,最后发过去的却只有短短几句:“我们都在回头寻找简单,却发现简单最难。你很幸运,一下子就找到了,我不希望听到你任何不好的消息,哪怕一点点都不想。”   回复完邮件,心中无限怅然,说不羡慕就太虚伪了,但是她也知道,感情的事根本就羡慕不来,说到底,是她不够坚定勇敢,才会一次又一次把幸福拱手让出去,所以她要的简单大概得找一辈子。   而对于林朔的不闻不问,她起初非常生气失望,到现在,脾气一点点磨没了,想想,这样也不错,至少她走的很有意义。   感慨完了还是得埋头找工作,口不停手不停,更何况还有爸爸需要她养。   几天来没响过的电话忽然响了,自从换了号码还没人找过她,尽管是不认识的数字也还是接了。那边没有问她是谁,笃定地说:“潇潇,我回来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还是绕回来了   恍惚间潇潇觉得自己的耳膜被人敲了好几下,隆隆的声音震得她心跳难平。   从送他去机场的那天起,就没想过会再遇见,席旻棠的未来不应该有她。   “怎么?惊喜得说不出话了?”席旻棠在电话里笑语着。   惊喜少许,惊讶更多,潇潇不晓得该怎么回应,能找到她现在的号码,自然也就知道了最近发生的一切,她相想瞒显然是想不住的,但是好似也没必要向他解释,解释多了反倒像撒娇求怜悯。   席旻棠那边听不到潇潇说话,还以为是信号不好,连着喂了好几声,潇潇赶忙说:“要不要给你接风?”   “这样说才像你倪潇潇,不过我还要去公司报到,晚一点打给你。”席旻棠挂了电话,这次不声不响就回来,十个人都知道不可能只是为了她。   天快黑的时候席旻棠开车过来接潇潇去吃饭,再见席旻棠,潇潇总觉得他哪里不一样了,仔细打量了一番才发现他白了许多,好似和第一次遇见时差不多,兜兜转转,原来还是绕回来了。   地方是席旻棠选的,潇潇刚上车就耸耸肩笑着说明:“你也看到了,在家待业中,所以这顿接风酒你自己请自己好了,我插花作陪!”   席旻棠松了手刹,顺其自然地说:“早料到了,我请就我请,怎么我们还需要分那么清楚吗?”   她愣了愣,以为这次席旻棠回来会疏远些,没想到跟走之前没什么分别,甚至还更暧昧,基于这些,她决定今晚必须跟席旻棠说清楚。   “其实……”潇潇刚开了个头,席旻棠就望着路边为难地说:“要知道停车位难找,我就该早点忙完去接你。”知道席旻棠是故意转移话题,潇潇只好陪着笑脸:“我知道前面还有个停车场,不如去那里吧。”   停好车子两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走到酒店门口,席旻棠看了看表:“不知道订好的位子会不会留到现在。”   大概是天意吧,同样的事情居然再次发生,又是酒店门口,又是和席旻棠在一起,而从门里出来的恰恰又是林朔,几天来头一次碰面,却是如此鬼使神差的境遇,而林朔边上的人从那天起永远换了蔡一柔。   潇潇还想躲,席旻棠拉住她的胳膊,笑脸迎向林朔:“好久不见。”而林朔也很有风度,点了点头:“回来了?”   席旻棠好似话里有话:“再不回来就该翻天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爱的蹦极跳   短暂交锋,林朔深深望了潇潇一眼,潇潇徒劳的低着头,在他们寒暄时小声催促席旻棠进去,蔡一柔很满意席旻棠的突然回归,却还是放不下潇潇这个心结,插嘴说道:“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潇潇直到进门都没看林朔一眼,比起上次忍不住想要回头,她的确进步了许多,而席旻棠却有意无意叹了口气。   送走了同桌吃饭的朋友,林朔毫不含糊地对蔡一柔说:“我还有点事要回办公室处理,你自己回去吧。”   “不去不行吗?就今晚!”蔡一柔央求林朔能多陪她一会儿,而林朔好似没听见,扬长而去。   几天来都是如此,人前林朔总能装得很恩爱,一旦没有了观众便又把她打入冷宫,一前一后,一热一冷的对比让蔡一柔每天都在赤道和两极之间穿梭,又好像是蹦极,惊险刺激,但伤透人心。   她忽然想起一个贬义词——自作自受。   “潇潇,你看还要加些什么?”被席旻棠这么一问,潇潇才从沉思中跳脱出来,假装很专心地看了看菜单,摇头说够了。   席旻棠没有揭穿她,在等待上菜的间隙关心了她的求职状况,还有她父亲的身体,以及斗南的花圃,面面俱到。一问一答之后潇潇才反应过来今晚的主角是席旻棠,转而问他怎么突然回来,席旻棠顾左右而言他:“想你了呗。”   “你就捡好听的说吧,要真那么想我,当初应该死赖着不走的。”潇潇也跟席旻棠开玩笑,席旻棠继续半真半假道:“那可说不好,我也以为你会死赖着林朔的。”   潇潇转转眼珠子,感慨道:“别说是你,就连我自己都那么想。”   一想到当初临走时跟林朔说的那番话,席旻棠就深深懊悔不该走,或者不该把她一个人留下。没错,她是爱林朔,但只要自己再努力些,谁敢保证潇潇不会被打动。像是教训潇潇,又像是检讨自己,席旻棠自言自语道:“这世上除了出生之外,哪一件事由不得你安排,如若不然,只因不够执着。”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潇潇还想说点什么,服务员就进来上菜,潇潇只好把话咽回去,假装太平的和席旻棠喝了接风酒。   晚上席旻棠把她送到楼下,下车之前席旻棠明知自讨没趣还是说道:“不如我在盛华帮你留意下有什么适合你做。”   潇潇从头到尾对他只有拒绝,这次也不出意外,关键是理由好的让他无话可说。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不是没有脊梁   面对席旻棠的好心,她并没有表现出感激,反而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独立,她怅然地说:“曾经许愿能有个人给我依靠,果然他来了,后来他走了,我开始在想哭的时候自己给自己擦眼泪,天冷的时候自己给自己加衣服,直到他回来,我又想去依靠他,现在我明白了,不是没有支撑站立的脊梁,只是错误以为它长在别人身上。”   席旻棠把这段话听进了心里,最后出口的话把他自己也吓了一跳:“我能抱抱你吗?”   这次潇潇没有拒绝,再见席旻棠,她已经很坦荡了。席旻棠在一闪而过的心疼之下抱了抱她,轻轻的,短暂的,因着她的坦荡,他不敢放肆,在这个拥抱里不忍掺进半分杂念。   回到办公室,林朔却像没有精力似的,签字笔拿起来又放下,没有办法,只能抱着胳膊在窗边醒醒脑。   下午的时候穆锦姝找过林朔,想跟他谈谈蔡一柔的事情,大意是说公司暂时度过了危机,她很希望两人能尽快开花结果,蔡家只有蔡一柔这个独女,以后势必要讲蔡家的一切交到蔡一柔手里,只要林朔娶了蔡一柔便成了自己人,有什么理由蔡家会为难自己人呢?   然而不管穆锦姝说的多么天花乱坠,林朔仍冷着脸不为所动,不得已,穆锦姝只好动之以情:“一柔对你怎么样我全都看在眼里,要说她单单为了钱财利益跟着你,我怎么都不会相信,像她这么好的姑娘,如今不多见了,你别辜负了人家,况且,公司真的很需要蔡家的支持。”   不说还好,一说还真让林朔有了点动静,不过穆锦姝大概不会想听到林朔的剖析,林朔不紧不慢地说:“是潇潇单纯才会轻信你们的谎话,别当我什么都不知道,万一真和蔡家翻了脸,蔡家的处境不见得会比我们好,所以,与其说是懋原离不开蔡家,不如说蔡家更需要懋原。”   这段时间以来林朔翻阅了和蔡家所有生意往来的账目,才发现蔡家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厉害,只是声势造得大些而已。但他也清楚目前还不能和蔡家说再见,因而他竭尽全力争取时间为懋原铺后路。   穆锦姝渐渐看不懂这个自己一手拉扯大且相依为命的儿子,固执尖锐。或许在和父亲重逢那天起,就注定了母子俩终将走向疏离。 第一百九十章 别再苛求我   年轻气盛的林朔拿着父亲的癌症报告请求母亲能帮帮垂死挣扎的父亲,然而母亲看都不看顺手把报告扔进纸篓,像是扔掉肮脏的垃圾,林朔足足呆愣了好几分钟才回过神来,从纸篓里捡起报告,从此再没听过什么叫夫妻情义。   林朔对穆锦姝:“你不懂感情,我不怪你,你当初能对父亲见死不救,连他奄奄一息都不去见他最后一面,我早就该知道你是个绝情的人,又怎么能奢望你理解我的感情。从你逼我就范的那天起就应该知道结局不会好,而我接受你的摆布不代表你是对的,别再苛求我了。”   穆锦姝呆呆望着儿子摔门出去,她何尝不想像普通母亲那样认真聆听儿子的心声,毕竟她熬了那么多年,也是想给这世上唯一的亲人留下个前程似锦的人生,她也知道林朔心里只有倪潇潇一人,可正如事实那样,倪潇潇会成为儿子的拖累,反观蔡一柔,虽然不是没有蔡家不能,但至少蔡家能让林朔以后的路走得顺利些,况且蔡一柔是那样爱着林朔,穆锦姝觉得这样很好,林朔是个外冷内热的人,或许慢慢就会被蔡一柔感动,她真的不希望儿子那么糊涂。   可是她无论如何都想不通,为什么她对林朔的爱在林朔眼里变成了强加的痛苦,可怕到让林朔动用逼迫这样残酷绝情的字眼。   难道真是她做错了吗?   在林朔看来,同母亲穆锦姝早就失去了沟通的可能,时间甚至比穆锦姝想的要早,不是因为现在穆锦姝的反对,也不是两年前父亲的死亡,其实这坛苦酒早在四年前就开始瞧瞧发酵了。   那个雨夜,林朔神情呆滞回到家,失魂落魄的模样被穆锦姝看在眼里,当天晚上穆锦姝就从查到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也知道倪潇潇其实是被迫的,但她觉得这是个绝佳的机会,让林朔彻底和不可能的人一刀两断,走上他该走的路。   当潇潇被起诉之后,穆锦姝和林朔开诚布公地谈了一次,儿子是她生的,她很清楚林朔什么个性,就算倪潇潇再怎么对不起他,他也不可能说放下就能放下,于是穆锦姝摊开报纸坦白道:“我想我有办法摆平它。”   那一刻,林朔眼神跳动,记者的闪光灯像是闪电,她不停用手去挡,照片里的她是那么无助,无助到让他心痛难当。 第一百九十一章 抚不平的是伤   那个夜晚,每个细节林朔都记得很清楚,空气中密布曼陀罗浓艳的异香,硬生生从他乱糟糟的脑袋里摘出三分清醒。   没错,法律是人的行为准则,其实不然,有时候法律也会屈就在道德之下,而道德往往逃不过人心肉做的现实。他不忍看她就此坠入深渊,于是他平生头一次开口求了母亲,而母亲的爽快让他不敢相信。为了让林朔不再回头,穆锦姝和林朔做了交易,潇潇平安无事的代价是林朔远走美国。   这就是外界最想不通的秘密,明明媒体铺天盖地闹得街知巷闻,事件却在一夜之间就皆大欢喜了,不是真有什么神仙显灵,而是一切事在人为。   本来可以在那里就完结的,但穆锦姝算漏了儿子的执着,整整四年,穆锦姝以为林朔已经忘记了倪潇潇,终于肯让林朔回国帮忙,并且暗示希望蔡一柔也能一起回来,但她怎么都想不到,就算四年前决定了倪潇潇的命运,就算当初能让儿子低头,然而斗转星移间,抚不平的是伤,磨出来的是刺,四年光阴的磨砺,他已经足够强大。   强大的目的则是回来和她和命运对抗。   窗外霓虹闪烁,脚下一片繁华,林朔紧闭双眼喉头颤动,这些他统统当做秘密,不愿向潇潇透露分毫,不想她觉得欠了他许多。   “林朔。”蔡一柔轻声细语推门而入,林朔收了心神重新坐到椅子上,埋头翻阅起文件,看都不看就冷言冷语地问:“有事吗?”   蔡一柔早已料到会受到林朔的冷遇,但次数一多,也就不显得有多难受了,泰然自若地把甜汤从保温盒里舀出来,轻手轻脚放在会客区的茶几上,远远望了一眼忙碌的林朔,柔声说:“昨天大概是太甜了,我看你都没喝,今天我特意少放冰糖,多放了甘草调味,你试试看。”   等了许久林朔都没有反应,蔡一柔又说:“你整天熬夜,都不顾自己的身体,你不心疼自己,好歹也别让人着急。”   林朔的笔停住了,这让他想到了潇潇,她也曾那么关切过他,于是抬头望了望几步之外的蔡一柔,几天来她每晚都会往办公室送甜汤,可是他一次都没喝过,叫秘书原封不动把汤盅又送了回去。   “你回去吧。”本以为他能看看自己就是好的,没想到还是冷冷的语气。 第一百九十二章 做什么都徒劳   她受够了,抬步走到林朔的办公桌前,弓着腰,双手紧紧捂住痛到窒息的胸口,忍着翻滚的泪水乞求道:“我每天给你熬甜汤,是想有天能抓住你的心,但不管我放多少糖,你始终都不会觉得甜。求求你,别让我觉得不管做什么都徒劳无功!”   林朔啪一声甩掉手里的签字笔,笔尖在落地的刹那折断了,墨点子飞速溅在蔡一柔的白裙子上,“你以为煲个糖水就能让我改观?那我岂不是要爱上家里的佣人!”   “我知道你生气,你打我骂我都认了,但你怎么能怀疑我对你的感情,我快要被你折磨死了!”蔡一柔失去了站立的力气,猝不及防跌坐在地上,手掌虚虚撑了冰凉的大理石地面,哭得不成样子。   久久之后,林朔蹲下身子,试了几次才把蔡一柔拉了起来,再怎么样他也是个男人。蔡一柔扑在林朔怀里,肆意挥洒着委屈,她不停拉着林朔的胳膊,想要林朔抱抱她,然而林朔的手臂每次都垂了下来。   “一柔,何必呢?”他苦苦劝她,尽管是头一次那么亲切地叫她,可她还是忍不住哭得十分无助,险些连气都喘不上来。   “我知道当年在美国的遇见并不是那么偶然。”林朔平静地说。   蔡一柔马上停止了哭声,暂时缓不过来的抽泣让她肩膀有规律的颤动着,她离开林朔的胸膛,睁大眼晴望着他,尚在眼眶打转的泪水也迟迟没有掉下来。   林朔摇摇头,苦笑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让我去美国的目的根本不是深造,也不是避开潇潇,而是为了促成两家的合作,那天所谓的雨中邂逅其实你早有安排,我在等红灯的时候亲眼远远看见你的司机在路口放下你,然后交给你一大包事前准备好的物品,只等我的车过去你就自己冲出来。”   “我……你……”蔡一柔慌张结巴,眼神不停打量着林朔,怎么才能假装得如此真实?并且一装就是四年!   “开始我还觉得奇怪,以为你是碰瓷,后来知道你的身份,一切不言而喻,多拙劣愚蠢的手段!我隐忍不发,不代表你们可以尽情把我当傻瓜!”林朔说这话的时候带着浓浓不屑,如果当初不是看穿了蔡一柔的圈套,如果蔡一柔正大光明出现在他身边,开门见山告诉他为了懋原必须跟她在一起,如果她不曾假装良善来博取他的好感,或许他也不会如此厌恶抗拒。 第一百九十三章 重新来过好不好   蔡一柔擦掉眼泪,事到如今才发现原来不管她做什么都是多余,可是她的倔强还在,她仰着头,盯着林朔晦暗的眸子,半点怯懦也无:“没错,都是我做的,可那又怎样?我当时成功了,现在也是,从今以后你林朔身边的女人只能是我,谁都不行!”   “哼!”林朔忍不住冷笑:“我刚才居然还有点同情你,本来还觉得你可怜,现在看来都没必要,你既抱定执着,就别后悔此刻没放下!”   望着他诡谲如鬼魅的神情,蔡一柔简直要疯了,大声嚷叫起来:“林朔,你不是人!”   “发生了什么事?”折返回来取文件的成峰听见吵闹,顾不得礼节直接推门而入,却看见了蔡一柔抓狂的模样,一时之间呆住了。   林朔并不感到意外,冷静地坐回原位,从抽屉里翻出另一支签字笔,从容地埋头工作,蔡一柔僵直地站在那里,怎么都不肯相信林朔会绝情至此,脑袋里像是有千万只蜜蜂飞来飞去,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连舌头都是麻的,左脚下意识退后一步,成峰见势不妙赶忙冲上前扶住她,天旋地转间她彻底晕倒在成峰怀里。   成峰慌了神,直掐蔡一柔的人中,没有丝毫反应,他不可思议地望着若无其事的林朔,感到荒谬极了。分秒之后,林朔头也没抬淡淡说道:“看我干嘛?叫救护车。”   一通手忙脚乱终于把蔡一柔送上救护车,直到他们簇拥着蔡一柔出来,林朔始终处变不惊,仿佛办公室里除了他再没别人,事实上当他的世界再次翻天覆地之后,他便无心别的事了。   救护车呼啸在马路上,蔡一柔缓缓睁开眼睛,嘴巴动了动,氧气罩上全是雾气,成峰弯着腰贴近她的嘴巴,她虚弱地问:“他有什么交代没?”   成峰紧皱着眉头,打心眼里不想提起林朔,纠结了好久,蔡一柔又不肯揭过去,他才极不情愿道:“没有,什么都没说。”   “果然。”蔡一柔只说了两个字,闭上眼的时候泪水直流到耳朵里,成峰抓着她的手,激动地说:“一柔,算了吧,我陪你回美国去,咱们把这些都忘了,重新来过好不好?”   成峰一直在等蔡一柔的回答,没人比他更懂蔡一柔的心情,只是他不如蔡一柔勇敢,只敢站在她身后默默看着她受伤害。   ~~~   今天生日,所以早更新,祝朋友们健康快乐! 第一百九十四章 彻底赶走   席旻棠最近很喜欢在下班之后约潇潇见面,顺便问问她找工作的情况,帮她参考参考,再不提要安排她进盛华的事情。   “对了,你还没正经说过这次回来是为了什么?”   “怎么,嫌我太烦了吗?”   潇潇轻笑:“是呀是呀,你离我远远的才最好!”   席旻棠才不上她的当,一本正经地说:“我这人没别的信仰,单一条,在哪里跌倒就要在哪里爬起来。”   “你不会还惦记着我的花圃吧?”   “当然。”席旻棠点头:“本来就没打算瞒你,最近我听说懋原的资金周转出了问题,而且……。”他忽然欲言又止,潇潇睁大眼睛直视他,鼓励他说下去:“而且,据我推断,你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被迫离开林朔的。”   潇潇忍不住自嘲:“别说得我那么惨,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害怕林朔可能变穷光蛋而逃跑?”   “你不会。”席旻棠非常肯定:“要是你真喜欢钱,我也有啊,可你不会选我。”   “得了得了,再说就成祥林嫂了。”潇潇还没把玩笑话说完,就见远处过来一个熟人,下意识觉得又有事上门了。   果然,那人走近之后很有礼貌地问能不能坐下,潇潇点点头,介绍道:“这位是盛华集团驻昆的负责人席旻棠,这位是懋原的副总成峰。”   “久仰大名。”席旻棠主动跟成峰握手,可成峰紧皱的眉头说明他心不在焉。   “成副总今天找我有事吗?”   成峰看看席旻棠,为难道:“能不能单独跟你谈谈。”席旻棠极为识趣,可才起身就被潇潇摁住:“没关系,你说吧,我没什么事情见不得人。”现在的潇潇坦荡极了,正所谓事无不可对人言。   大概是走投无路了,成峰开口便是央求的语气:“倪小姐,我想跟你做个交易,请你一定要应允。”   “我总得听听是什么吧,再说,我如今没什么好被觊觎的了。”   成峰恐怕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会做无礼至此的事情,因而再开口便艰难异常:“我愿意给你一笔钱,而你要答应我从此远走高飞,我不会问你去哪儿,也请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尽管成峰竭力说的很委婉,但潇潇还是听懂了,他这是要把她彻底赶走,越远越好。席旻棠听不下去了,故意清了清嗓子提醒成峰适可而止,而潇潇却问:“是蔡一柔的意思?” 第一百九十五章 我有自知之明   “不是,是我自作主张!”成峰慌忙替蔡一柔辩护,好似生怕潇潇疑虑难消,他还特地摆出笃定的神情。   事实上潇潇也愿意相信蔡一柔不会这么做,可不管是谁求她,她都不会答应,抢在席旻棠发火之前坚定地说:“我很明白你对蔡一柔的感情,但是抱歉,我不能答应你,这已经是我退让的底线,你死心吧。你有你想保护的人,我也有,我父亲现在还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管子,别说长途劳顿,哪怕只是转院都可能要了他的命,相信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都不会逼他去死。与其劝我劝到口干舌燥,不如想想怎么让她放下执念,还有,我看得出你本质纯良,从上次到这次,恐怕都违背了你做人的原则,值得吗?喜欢一个人不是这样的,牺牲也不是这样的。”   成峰抱着一丝侥幸矢口否认道:“倪小姐,你误会了,我从始至终都是站在懋原的立场上想问题。”   “是不是误会,你心里有数。”说完便和席旻棠离开了。   一路上席旻棠有些气不过,闷闷开了半天车,沉思过后建议道:“不如我帮忙照看伯父,你出去散散心,免得被这些无聊人三番两次滋扰算计。”   潇潇不甚在意:“都已经这样了,他还能烦我多久,没人天生就犯贱,如果不是无路可走,你以为他会低声下气来求我吗?再说了,我摆明态度是有底线的,不可能再退让,难道你还不放心?”   席旻棠苦笑着自言自语:“我放不放心都阻止不了你,这点我很有自知之明。”   “我……”潇潇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她很珍惜和席旻棠的感情,却总也找不到一个皆大欢喜的方式。   刚到楼下却意外看到好久不见的曾子宇,潇潇赶忙叫席旻棠停车,席旻棠认得曾子宇,坚持要送潇潇上去,因者刚才的那几句话,潇潇不好拒绝,领着他们进门去。   三催四请之后席旻棠才极不放心地离开,终于结束了尴尬的局面。   曾子宇四处参观:“这地方挺别致的。”潇潇给曾子宇倒了水,连他都找得到的地方,林朔大概也是知道的。未几,曾子宇感叹道:“如果林朔看到,一定会很伤心。”潇潇起初不理解,想了想才明白他说的是席旻棠,想起那天碰面的情形,林朔那么坦然,再说她这次做的实在太绝,林朔对她不闻不问也合情合理。 第一百九十六章 何苦还要回来   换做以前,林朔当然有理由伤心生气,现在……她问:“你怎么知道?感觉我们已经很久没联系了。”   曾子宇皱着眉头:“你的牺牲,他都懂,也请你千万要忍耐。”   “是他让你传的话?”潇潇明知不合适,还是掩不住满心期待。   曾子宇其实是想骗她的,但看到潇潇干净的眼神,知道她很渴望有关林朔的一切讯息,又不忍心了,只能实话实说:“没有,他什么都没说,但我能感受到他的不如意,你在的时候他一切都好,你走了,他怎么还能好。”   “那不是还有蔡小姐吗?她答应过我会对林朔好的。”   “潇潇!”曾子宇急了,眼看着最好的哥们儿一天天重复着单调无味的日子,渐渐失去眼中的神采,变得像个不死不休的机器,他哪里还能冷眼旁观:“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要是蔡一柔真能取代你,他何苦还要回来!”   一句话戳问得潇潇感慨万千,一包辛酸泪含在眼睛里。是啊,他何苦还要回来?人这一生说长不长,要是不计较,无论是谁,将就一下也就一辈子了,可是他一定费了好些功夫,演了好些戏才能再次站在她面前。   还记得在那个阳光暖暖的午后,他抱着她坐在露台上,他说:“我有时候会忍不住想翻到最后去看看我们的结局,却又害怕因为不好,就会放弃努力。”   想想,她能为他做的,好似只有一次又一次推开他。   她对他的意义远胜于一切,几乎是他虚伪世界里所能抓住的唯一一抹真实,这样说或许很绝望,但他们好像从未真正拥有过彼此。   “我到现在依然很爱他,可我还能再执着吗?”她倔强地擦掉眼泪,她总是拐弯抹角蜿蜒盘旋地去爱他,每次都被现实直接了当锐不可当地撞个粉碎。   过去她都怪自己不争气,现在,他也终于放弃了。   后来,潇潇把妮娜结婚的消息告诉了曾子宇,他的反应倒是让她很意外,平静到有点波澜不惊,只是默默点上一根烟,慢吞吞抽了起来,离婚之后他认真地反思过,果然发现成熟是需要代价的。临走时他嘱咐潇潇:“我知道留她不住,要是有机会,请一定记得帮我把祝福带到。” 第一百九十七章 乖乖做棋子   蔡一柔入院治疗的事情没过几天还是惊动了穆锦姝,穆锦姝在生气之余更是担忧,她只知道儿子没办法很快接受别的女人,但没想到居然会冷酷到如此地步,于是一面安慰蔡一柔,还要一面给蔡家道歉。   蔡家人对此很是愤怒,打了越洋电话叫蔡一柔回美国去,蔡一柔死都不答应,他们只好转而从成峰下手,叫成峰把蔡一柔押回去,可是,就算成峰在怎么为蔡一柔着想,只要蔡一柔不想做的事,他最后都会顺从。   “我看得出你爸妈不是真的希望你嫁入林家,当初他们帮你吓唬林朔也不过是想懋原海外知道只有和蔡家相互搀扶才能走的更远,目的是不想失去懋原的支持,但如果这一切要以你的幸福为代价,他们肯定不会答应,否则你现在被林朔气得进了医院,他们为什么不直接切断和懋原的合作来惩罚林朔?其实你很清楚,你家里比林朔更依赖懋原,他暂时不想翻脸是因为没有准备,可有了这次,他以后还会轻易被你威胁吗?”成峰拿出了这几年在林朔手下做事积累的所有经验,分析得头头是道。   “够了!”蔡一柔卯足劲叫停他,“不是说好支持我的吗?那你现在还说这些做什么!”   成峰“你要明白对手不是别人,是林朔,以他冷厉风行的狠辣手段,不会一次又一次妥协。懋原的摊子铺得极大,除了懋原海外还有懋原控股,旗下地产酒店电子等等,哪一样不赚钱?眼下只不过是暂时资金周转不灵,而你们蔡家做生意向来保守,几乎是把所有鸡蛋都放在懋原海外这个篮子里,万一逼急了,难保他不会直接砍掉懋原海外,到时候你连跟他谈判的筹码都没了。”   “我叫你闭嘴,闭嘴!”大概是被成峰说中了,心虚的蔡一柔不顾手上还插着输液的管子,指着门口骂道:“你要是退缩了就滚回美国去,我会叫我爸在蔡家给你留口饭吃,以后乖乖做你的棋子,任人摆布一辈子好了!说到底,你还是害怕和林朔作对!”   成峰重重叹了口气,把蔡一柔颤抖的手臂轻轻塞回被子里,鼻子发酸痛苦地说:“一柔,到底要怎么说你才会懂,我不是怕林朔,是怕你永远都不会珍惜自己。” 第一百九十八章 同样是女人   实际上蔡一柔很多年前就清楚成峰对自己的感情,才会一直恃宠而骄利用他,却在每次成功之后都深感歉疚,她想,若不是爱上林朔,她一定也是个可爱的女子。如果这次能把成峰赶走,或许也是好事一桩,而现在,她只能翻身背对着成峰,捂着被子默默抽泣。   和潇潇的谈判让成峰彻底对劝退失去了信心,眼睁睁看着蔡一柔那么难受却无计可施,他觉得自己很没用,不是因为无法让林朔接受蔡一柔,而是无法让蔡一柔接受他。   几天之后蔡一柔康复出院,其实本身就没什么病,只是想耗时间,看看林朔会不会去医院看她,结果是林朔不仅没有来,还连个电话也没打,于是她只好放弃楚楚可怜的戏码,转而从穆锦姝下手,想走婆婆政策。   又是买东西,又是陪逛街,几天下来蔡一柔都把心思花在穆锦姝身上,穆锦姝虽然欢喜,但也还是担心:“一柔啊,你不用整天讨我这个老太婆欢心,多花点时间在林朔身上不是更好?我知道你的好,可林朔不知道有什么用?他是对不起你,但人心总是肉做的,兴许过些时候他也能明白你的苦心。”   “伯母您说什么呢,我想清楚了,就算林朔不接受我,也不妨碍我对您好啊,就算做不了您的儿媳妇,那我也可以做您半个女儿呀,您对我那么好,什么事都为我考虑,我感激您,想孝顺您。”蔡一柔难过地说:“要是您不喜欢,那我就回美国去。”   如此一来,穆锦姝更加觉得对不起蔡一柔,待她越发好上加好,半点委屈都不肯让她受。穆锦姝看着蔡一柔委曲求全的模样,每次都很心疼,忍不住就要说几句儿子的坏话,而蔡一柔也好似一夜之间成熟了不少,不仅帮林朔开脱,还劝穆锦姝保重身体少动怒,一来二去,穆锦姝果真当蔡一柔女儿一样。   某天蔡一柔亲自给穆锦姝送汤水,在电梯里碰上许久不见的林朔,林朔双手插在裤兜,悠然自得,瞥一眼蔡一柔手里的汤壶,啧啧嘴道:“厉害,难怪老太太成天给我施压,真是不服你都不行。”   蔡一柔自动过滤掉讥讽,感慨道:“我算是什么?忙死忙活也还是孤家寡人一个,不像有的人,只用装装可怜就有大把男人送上门怜香惜玉,搞得男人五迷三道,千里迢迢都跑回来,同样是做女人,怎么命就差那么多。” 第一百九十九章 同人不同命   林朔故意假装没听懂,顺着蔡一柔的话说:“是呀,同样是女人,心肠也会差很多,羡慕不来的,我看你还是潜心研究你的汤水好了。”   电梯门一开,林朔就大步流星走了出去,独留蔡一柔在电梯里隐忍不发。   思前想后,林朔按下内线叫赵俊进来,赵俊洗耳恭听,林朔把一叠文件交给他,问道:“看出什么问题没有?”   赵俊细细考量,片刻之后才说:“最近有不少散户抛售懋原的股票,似乎不太正常。”   “你再看看蔡家现在手头有多少份额。”   “百分之十五,林总觉得有什么问题吗?”赵俊觉得云山雾罩,但也能猜出林朔不是无聊才翻这些旧账。   林朔又问:“你知道我妈手里有多少吗?”   赵俊一下子通透了,却十分担忧:“董事长目前是最大的股东,持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加上您手里的百分之十九,接近一半,但如果您的提案想要通过,必须要有半数以上的股东支持,或者您手头要有超过半数的股份支撑,不过现在看来,董事长一定不会放任不管,所以她那三成不一定能争取过来。”   “那就从散户和其他股东那里想想办法。”   “难道说……”赵俊一张口想到隔墙有耳,马上点点头:“我明白了,我会小心帮您接触小股东们,尽量做得人不知鬼不觉。”   目前整个懋原,放眼望去他最信得过的也只有赵俊,继而又吩咐道:“帮我联系席旻棠,越快越好。”赵俊刚要出去,林朔严肃地加了一句:“我信你是自己人,所以才让你插手,但我不希望有第四个人知道。”赵俊对林朔的重任满是感激,领了命便忙活起来。   漫步在庾莊的小径上,虽无夹道的似锦繁华,但胜在枝弄叶密,池塘里的荷花早已凋谢,湖心水榭飘摇的细草也好似格外柔软,从庾莊望出去便是大观楼游乐场一隅,滇池的畹町碧波也荡漾多情。说起庾莊还有个不寻常的身世,起初是第一任昆明市长的私人府邸,后来成了工人娱乐消遣的公园,静谧地卧在滇池之畔。而现在说起庾莊,因这里就是台湾歌手庾澄庆的祖宅,又添了几分明星光芒。   潇潇步入餐厅,华湄已经等了好久,十分意外华湄会邀请她一同过生日,玩笑间华湄才说早半个月前就有不少男士给她送礼物,还说要帮她庆生,碍于交情不深,她最后都推掉了,左右衡量,发现能真心陪自己庆祝的只有潇潇一个而已。 第二百章 走远路   “你也该给他们点机会,不然真想孤独终老吗?”潇潇把包装精美的礼物送给华湄,以感谢她的盛情款待。   华湄很是开心,玩笑道:“那也不能饥不择食啊,再说以前吃惯了一种口味,现在要变也需要时间,慢慢来,不然闹出肠胃炎怎么办。”   “下次可别再找我做伴娘了,我听说伴娘做多了自己会嫁不出去的。”   “哟哟哟,咱俩还不知道谁先结婚呢。”华湄暧昧地望着潇潇:“之前那个席旻棠又回来了,我可听说你们最近来往很频密。”   “别误会,我和他只是朋友。”   华湄切了一声:“我误不误会问题不大,关键是林朔怎么看,不是我说你,要换成别人早跟林朔喜结连理了,什么公司不公司,人情不人情,只要你俩真心相爱,做一次坏人又有什么关系?我一想起来就替你不值,那个蔡一柔哪里好,要没个有钱老爸,你看她牛气得起来吗?”   潇潇不愿再听,赶忙打断华湄:“今天是陪你过生日,咱能不能别像俩怨妇似的在这做赛后检讨,再不点菜人家炉火都熄了。”   看着窗外还悬挂一方的夕阳,哪有那么早打烊,华湄想着反正该说了也说了,华湄知道潇潇太倔,不可能一两句话就劝得回来,反正路要怎么走,她自己知道。   菜还没上齐,华湄的手机忽然响了,她拿起电话呆呆看了半天,直到潇潇叫她才接了起来,没讲两句华湄就说自己有事,然后神色慌张头也不回离开了。   留下一桌子菜还没动过,潇潇不想浪费,也不想一个人吃,正好席旻棠的电话进来,干脆借花献佛慷他人之慨,请席旻棠过来吃饭。席旻棠很满意这个雅致的用餐地点,直说以后可以请生意伙伴过来坐坐。   晚餐后席旻棠送她回家,一路上欲言又止,潇潇假装看不到,等着席旻棠不打自招,快到家的时候席旻棠终于说:“林朔找过我,他说……”   “我不想知道。”潇潇态度很坚决,席旻棠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吞了回去,潇潇叹口气:“你也晓得我和他闹到今天是什么局面,他的事我能避则避,一路走来,真的很辛苦。”   “好。”席旻棠用手在嘴巴边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潇潇不由得被他逗笑,可是片刻之后,席旻棠还是忍不住说道:“每个人都这样,从学会走路的那天起就注定要一直走下去,路走太远的话,脚会疼得睡不着,可要是不走远路,怎么能见到想看的风景,遇到想爱的人。” 第二百零一章 他兴许只是走错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席旻棠的话,潇潇总是感到很忧伤,是她自己走出来的岔路,却好像不想再往下走,只想停在当下,害怕明天一睁眼又要面对更大的变故,人家都说生命每天都给人惊喜,然而她遇上的往往都是惊吓。   最惊吓的便是当席旻棠把车停在她楼下的时候,她远远看见那辆熟悉的车子隐在树荫里,在夜幕中只有挡风玻璃反着光,而林朔坐在那一抹光亮后面,面无表情。   潇潇不由抓紧了放在腿上的包包,两辆车面对面,忽然林朔开了车灯,直直射得她睁不开眼下意识用手去挡,等再拿开手的时候,面前什么都没有,快到她以为刚才因为太思念所以看到了海市蜃楼,她慌里慌张跳下车子,猩红的尾灯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原不是做梦。   “要不要我去帮你追?”席旻棠也下了车子,潇潇连忙摇头:“算了,他兴许只是走错了。”   “潇潇,别再自欺欺人了。”席旻棠看着她的样子只剩下心疼:“你到底要折磨自己到什么时候?”   “别说了,我想休息,你回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她说着朝楼门走去,脚步虚飘飘的,才进家门就支撑不住,是她自己做胆小鬼,是她自己不勇敢,得不到幸福全是活该!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见席旻棠的车子在楼下发动引擎的声音,她好像总是让他担心。   从她离开那天起,他就告诉自己要忍耐,可随着时间流逝,意志一点点被瓦解,好似鬼使神差似的就把车开到了她楼下,曾子宇曾有意无意告诉过他,他当时假装漫不经心,却还是不知不觉就听进去了。等他反应过来,却只见她坐在席旻棠的车子上,这才惊觉自己有多失态,而胸腔里那个地方好痛好痛,痛到他想下车把她带回家,然后抛开一切苦心经营的局面,忘掉那些铤而走险的计划,全世界就只想要她一个!   可当手挨上车门的时候,他打了个寒颤,在分秒间点着了火,害怕再逗留一刻就会为此放弃自己肩上的责任。   “林朔,你在哪里?”穆锦姝的电话来的突然,林朔那车停在路边,穆锦姝焦急道:“出事了,一柔食物中毒被送进了医院……”他没心思往下听,认识她那么就,她有多少花招他见识的还少吗? 第二百零二章 是不是想我死   发动车子继续行进,过了两个红灯,终究违背不了自己的良心,他大力打着方向,调头朝医院开出。   穆锦姝等在手术室外面,成峰来回焦急地踱步,林朔缓步走过去,穆锦姝见到他终于把悬着心的放下了,生怕他会抵死不来。   “林总。”成峰跟他打招呼,他随便点了点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穆锦姝小声说道:“一柔已经进去好半天了,也不晓得怎么样。”她以为林朔至少会关切几句,没想到他始终一言不发。   成峰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简直忍无可忍,顾不上身份高低,一把抓住林朔的衣领,将他从椅子上拽了起来,怒气冲冲地说:“林朔你到底有没有心肝,一柔要不是为了给你熬汤水,怎么会天天闷在厨房里,她几时做过这些粗活,全都是为了讨好你!你不买账也就算了,可她今天为了尝试新配方弄到自己食物中毒那么严重,你究竟还要她怎样?”成峰说着把林朔狠狠推到墙上,林朔的脊背摔得发出响声,面上却没有半点反应,潇潇走了,他哪里还知道什么叫痛!   “好了!”穆锦姝喝止成峰,转而换了安抚的语气:“成峰啊,我知道你关心一柔,可一柔这样林朔也不想啊,要是一柔看见你们闹得不可开交,她心里也会难过的呀!”   想到蔡一柔心里竟只装得下一个林朔,成峰彻彻底底失去了斗志。   医生帮蔡一柔洗了胃,把她推到病房输液,她整个人苍白得像从古墓里爬出来的吸血鬼,生机全无。穆锦姝和成峰分别守在病床两侧,成峰很想握住她瘦到看得见骨头的手掌,但他很清楚,她想牵的不是他。   两个小时后虚弱的蔡一柔终于醒了,她的大眼睛在房间里缓慢转了一圈,成峰一声紧一声地问她怎么样,她艰难地张开嘴巴:“林朔呢?”   穆锦姝赶忙把等在病房外的林朔叫进来,蔡一柔深深望着他,眼光闪烁,成峰识趣地让到一边,林朔走过来,微微俯下身子,在穆锦姝的暗示下尽量温和地问道:“好点没?”   闻言,蔡一柔再也克制不住,两行眼泪无声无息流下来,久久之后她有气无力地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干脆死掉好了?”   一句话问得所有人都愣住了,成峰忍不住心疼:“一柔……”   蔡一柔颤动喉头咽下眼泪,绝望地说:“是啊,我一死,所有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第二百零三章 别再折腾自己了   “没有,我没想过。”林朔解释道,事实上他真的没有想过,尽管他不爱蔡一柔,但也没到希望她去死的地步。   穆锦姝匆匆打起圆场:“一柔,林朔其实很关心你的,你别多少,好好休息,把身子养好。”   “你撒谎!”蔡一柔嘴唇不住颤抖着,抽泣声再也憋不住了,泪水很快模糊了视线,成峰呆立一边,泛起一阵阵心酸。   “林朔,倒是说句话啊,难道你真要把一柔活活逼死!”穆锦姝比任何人都着急,她多怕蔡一柔会想不开寻死路,却不知不觉就把儿子逼上了绝路。   “我们结婚!”林朔忽然说,语气淡然。   蔡一柔惊得连哭都忘记了,穆锦姝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成峰更加不敢相信,片刻之后林朔重申到:“没错,我是说我们结婚。”   “好,好,好。”穆锦姝激动得不知道怎么说,拉着蔡一柔的手喜不自禁:“一柔啊,听我的话,别再折腾自己了,你们的婚事我一手替你们操办,你好好养身子,做个漂漂亮亮的新娘。”   “嗯。”蔡一柔高兴得忘了周身的不适,只要能得到林朔,莫说食物中毒,要她半条命都心甘情愿。   林朔仰着头苦笑,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还是错。而成峰晃着灵魂早已出窍的身子木然地走了出去,从此之后,蔡一柔不再需要他了。   这天晚上,席旻棠刚走,潇潇的电话就响了,白云川在电话里犹犹豫豫吞吞吐吐,潇潇已经猜出几分:“川哥,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潇潇,是这样的,我妈妈手术已经排期了,现在急等着用钱,我想把那套房子卖了,所以……”白云川没有说下去。   听到白妈妈有救了,潇潇只顾着高兴,连连恭喜他:“行,我这几天就搬,你什么时候收房子?”   “我已经在房屋中介挂出信息了,中介说下周六有人会来看房,所以……”白云川顿了顿马上又说:“如果你为难的话,我可以请中介再找时间,你千万不要着急委屈自己。”   “说哪儿的话,放心吧,不还有几天时间吗,我搞的定,你到时候带人过来就行,我一定把房子给你收拾得妥妥帖帖。”潇潇光顾着高兴,骤然想起什么,忙问:“是找到新肝源了吗?”   良久,电话里都是沉默,白云川没有说话,忽然之间,潇潇听见白云川似是隐隐哭泣的声音。 第二百零四章 仿佛就该平淡   潇潇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果然,又过了一会儿,白云川才道出了事实。   白母的病越来越严重,白家一遍焦急地寻找着新肝源,一边积极配合医院做着保守治疗,但几次化疗下来白母的病情不仅没有丝毫好转,反而原本就不茂密的花白头发掉得所剩无几,且还没有胃口吃东西,化疗的副作用让她承受不了,一天天脱了人形。   白云川看在眼里哪有不着急,为了母亲,他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去和于家人交涉,可于家人死活不愿意听,连门都不让他进。在他不知道第几次被赶走的之后,正好遇上了外出归来的于浩。   于浩对这个过气姐夫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本当憎恨白家对他姐姐的不公,但面对这个痴心情长且左右为难的男人又有着深深的怜悯。于是他尾随白云川到了病房,亲眼见到白云川趴在病床边对着母亲哭诉自己的无用,他一刻,他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生死。   转机也正源于于浩的这次好奇,回到家之后,于浩求了父母很久,在加上于歆的坚持,于家人终于去医院看望了白母。再怎么说人心都不是铁石,于家人考虑再三,总算默许了。   而白母也因此好几个晚上夜不能寐,于歆知道以后安慰了她很久,并且答应了她之前所有的条件,甚至还当场叫了她一声干妈,这就更加教白母百感交集。   仅用两天时间,潇潇就迅速从白云川和于歆的房子里搬了出来,席旻棠曾有意请她同住,想为她节省一笔开支,也好有个照应,但潇潇总是拒绝。解决了房子的问题,迫在眉睫的还是工作,也不晓得是不是好事一桩接一桩,自从白母手术有望之后,连潇潇的工作也有了眉目,有个规模一般的服装公司请她做文员。   起初自然有些不适应,之前的工作是和很多陌生人打交道,成天围着别人转,为别人的幸福劳心劳力,而现在几乎只用坐在电脑前,最多就是围着打印机转几圈,无惊无险又是一天。虽然过得平淡,可她却很喜欢,仿佛她一生下来就该如此,那些轰轰烈烈的过往都是昨世遗留的残梦。 第二百零五章 学不会主动   然而新的问题接踵而至,潇潇只是想求一份安稳的工作,让父亲的病不至于恶化下去,起初也的确如此,但渐渐地才发现无论换什么工作换多少同事,办公室的斗争好像永远都无止境,连她这个新人都难免要卷进去。刚到公司没几天就面临站队问题,慢慢地,或许是同事们看准她出身一般,没有后台,变毫不客气役使她,而且老文员们看她年轻,好似都处处堤防着她,生怕她后来居上。   她不得不处处小心,做事不敢太冒尖,担心因此成为同事们的眼中钉,又不敢显得太笨拙,不想因此被老板开除。作为新人,还要想方设法讨好老人,一天下来,总有种拍谍战剧的错觉。   直到后来,她才从席旻棠那里得到些点拨。   那日席旻棠约她喝茶,见她无精打采便问她:“怎么,新工作不顺心?”   她有些诧异:“猜的吧?”   “能让你烦心的事会有几件,要是你爸病情加重,你此刻也不会有心情跟我品茗,所以答案哪里还用猜。”席旻棠故意避开了林朔,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好整以暇道:“说说吧,兴许我能帮帮你。”   潇潇把办公室的纷纷扰扰随口提了提,本以为席旻棠毁安慰几句,没想到他却说:“也不知道该说你单纯还是愚蠢,眼看也在职场里打滚了好几年,怎么这么粗浅的道理都想不通,饼就只有一个,嘴却多了一张,人家不防着你才怪。”   “我不会跟他们争什么的。”潇潇为自己辩解。   席旻棠马上问道:“谁知道?除了你自己恐怕没人会这么想。你在之前的公司做的不少,可得到的却不多,如今也是,你这样的人说好听些是与世无争,说难听点就是不思进取。”   潇潇不服气:“可我没想那么多。”   “就因为你想得简单,所以籍籍无名。”席旻棠真想把潇潇的脑袋打开看看,经历了那么多,她好像越活越返璞归真,如此下去迟早要被同事们玩死。他看着很是着急:“升职的办法不外乎两种,一种是睡上去,一种是爬上去,兴许他们见你有睡上去的资本,所以提前给你个下马威,让你安分守己些。”   潇潇一时之间在哭与笑中摘不出一个适当的表情,原来在许多人看来,不争也是罪过。这让她不由想起了蔡一柔的话,没错,她大概这辈子都学不会主动争取。 第二百零六章 没脸再见你们   在席旻棠的帮助之下,白云川很快就顺利把房子卖掉了,筹足手续费,白父同白云川一道正式拜会了于家人,离上一次白家人登门已经是很久之前两人谈婚论嫁的时候。   时隔多年,白父徘徊在于家门外,半晌才鼓足勇气踏进去。于家人刻意不提旧事,营造出一种客气又梳理的气氛,人人都不自在。于歆主动给白父端了茶水,于母把果盘推到白父面前,想了半天不晓得怎么称呼对方,叫名字显得太没礼貌,叫亲家公又极为不合适,嘴巴一张一合只说了句:“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你们,讲究着吃点,别太拘束。”   一时之间尴尬极了,于父长长叹了口气,惋惜地对白云川说:“从前看着你妈妈身体还不错,做事风风火火,说话也声如洪钟,要不是那天亲眼见着,还真不敢相信,人啊,这辈子总是求这样求那样,到终了最想要的还是个健健康康的身子,其他什么都是虚的。”   白父忽然羞愧得无地自容,慌忙擦着眼角溢出的泪水,痛心疾首地说:“从前是我们对不起于歆,也对不起亲家公亲家母,现在还厚着脸皮求于歆救救他妈,要不是真的不忍心看着她病死,我父子俩根本不会有脸再见你们!”   白云川明显感到自己喉咙里像是有什么堵得难受,这些话本当是他这个做儿子的来说,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父亲拉下老脸去求人的。   可话既然说出口,两家人的尴尬气氛也终究绷不住,于母是最先受不了的,忍了几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因为一段失败的婚姻,以后的路越走越不顺,她说什么都不会好过,于是便也顾不得白父的情绪翻涌,夹杂着哭腔骂道:“我女儿究竟哪里对不住你们,就因为不能生育你们就像送瘟神一样把她赶走,谁不是父母的心头肉,可你们只想到自己,完全不顾别人的感受,她心里的苦你们又知道多少?每次想到这些,我就恨不得当初死都不答应这门婚事!可我女儿傻啊,就认定你们家白云川,如今还要巴巴送上去救他那个恶妈妈,人家不领情都还要想方设法凑上去,我又是骂又是打,可怎么都拗不过她的傻劲儿,我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于母说道激动处,也不管旁人的安抚,声泪俱下地对着白父和白云川作揖:“求求你们了,这次以后放过我女儿吧!” 第二百零七章 帮你守护好   这是一个苦心孤诣母亲的请求,世人听了都难免把心酸碎成一地,却偏偏遇到假装近视的过客路不拾遗,丝毫没有要帮忙收捡的意思。   于歆再也听不下去了,抱住妈妈母女俩抱头痛哭,在于歆看来,从她婚后变得不幸开始,母亲除了在成天在她耳边唠叨埋怨怒骂之外,从未好好谈过心,也未说过自己的真是感受。要不是有今天的会面,她大概这辈子都不会晓得原来母亲不是讨厌她的不争气,而是为她得不到幸福而焦心。如果她能早点明白,是不是真的就能不让母亲伤心呢?   对于于母的要求,白家两父子在震惊之余更多的是深深的懊悔,若不是白母危在旦夕,白父真的很可能放弃于歆的捐赠,因为从前已经太对不起她。   出院之后的蔡一柔精神了不好,时常出现在懋原大厦,整个懋原把她当太子妃看待,对她百般殷勤,就连林朔都开始对她有笑容,唯独一个成峰,冷淡到让她百思不得其解。想当初在美国的时候,两人没少一块胡闹,而回国之后成峰也对她颇为照顾,可现在,成峰却好像故意躲着她,不仅私下打电话给他不接,在懋原大厦里偶尔碰到也是进退有度的客气,这让蔡一柔感到很不安。   终于有一天她在电梯里堵到了成峰,只有两个人的电梯,显得空空荡荡。   “你是打算这辈子都不理我了吗?”蔡一柔实在忍不住了。   成峰一本正经地说:“不敢不敢,只是觉得现在适当保持距离对你会很好。”   “是吗?”蔡一柔冷笑道:“你还是怕林朔。”   “没有。”成峰否认得很坚决:“如果在这时候穿出闲言闲语,难保林家不会大做文章,你好不容易得到你想要的,我怎么能不尽心尽力帮你守护好!”成峰说着垮了一步,离蔡一柔越发远了。   蔡一柔满心都是不可名状的情绪,摇摇晃晃步履蹒跚走到今天,却没有想象中那种尘埃落定的安稳,这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   从穆锦姝的办公室出来,蔡一柔直奔林朔的办公室,推门进去去不见他,百无聊赖走到他办公桌边,想看看他都在忙什么,不料手才碰到他的办公桌,他就进来了。   她慌忙收回手掌,他警觉且不带感情地问:“你在做什么?”仿佛她是某种大到不可想象的威胁。 第二百零八章 唱独角戏   “没有,没有,我只是想看看你都在忙什么。”蔡一柔结结巴巴解释着,而林朔好似不相信,指着门口无情地叫她出去:“麻烦你给我一点空间,我还有事情要做。”   “够了,林朔,你看看我们哪一点像是要结婚的样子,婚期我自己定,酒店我自己定,宾客名单我自己定,每次问你都说随便,说只要我喜欢就好,可你知道吗,我根本就不喜欢这种事事都只有我一个人忙碌的感觉,蠢的像是我自己跟自己结婚,是不是等婚礼的时候也只是我一个人唱独角戏?你到底有没有当我是你的未婚妻子?”蔡一柔一番歇斯底里的控诉,把连日来的不满都统统宣泄出来,企图能引起林朔的重视,让他知道自己有多在乎这个婚礼。   然而,她万万想不到,林朔在听完之后仅仅只沉默深思了几秒,继而冷冰冰公事公办地问:“还有事吗?没有的话就先回去吧,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忙。”   “林朔!我不喜欢你这样对我!”蔡一柔把高跟鞋在大理石地板上跺的哒哒响,恨不得把地板都跺穿。   “我以为你很享受现在的结局。”林朔闲庭信步走到办公桌后面,缓缓坐下来,十指交叉置于胸前,眉眼含笑地说:“你说喜欢嫁给我,于是我就娶你,难道这样也有问题吗?”   蔡一柔勉强忍住眼泪,深深吸了吸鼻子,艰难地笑了起来,语气欢快:“是啊,我很喜欢,所以一切琐事我会搞定,麻烦你那天抽空出席一下婚礼,别忘了,就算是场戏,你也有份唱下去!”说完这些踩着骄傲的步伐出了林朔的办公室,直到离开懋原大厦才躲进车子里酣畅淋漓地哭了一场。   待她哭到鼻腔堵得无法呼吸的时候,抬眼却见成峰站在她车窗外默默抽烟,眉头紧紧蹙着。   犹豫了半晌她才打开车门,向成峰要了根烟,成峰犹疑着帮她点燃,还未平复的抽泣让她被烟呛得咳嗽,成峰看在眼里,脸上的表情越发凝重了。   “如果知道林朔如今那么敷衍你,你当初还会相仿设防得到他吗?”成峰幽幽问她。   她冷笑起来,满不在乎:“男人不会因为女人襟怀坦白就爱上她,女人也不会因为男人温恭直谅便嫁给他,不然男才女貌门当户对该说给谁听?作为蔡家的独女,还未成年我就跟清楚自己的责任,在我身上根本不会有什么金玉良缘的爱情,只有众望所归的婚姻,可是我算漏了一样,就是我比任何人都陷得深。” 第二百零九章 结婚礼物   蔡一柔走了没多久,穆锦姝就打内线叫林朔上去一趟,待林朔进了办公室,她叫周勤送了份文件又打发他走了,预备母子两诚恳地谈一谈。   “刚才一柔来过,想着她回去看看你,特地等到现在才叫你上来。”穆锦姝关切道:“和一柔商量得怎么样,婚期定了没,她父母什么时候过来?你想用哪套房子做婚房?”   一连串的问题林朔想都没想就说:“她喜欢就好,我随着她。”   显然穆锦姝对他的回答很是满意,赞许地点了点头:“这样就好,你从下就是个有主意的孩子,我还生怕你们会有分歧,这次一柔能嫁到我们家,也是好事一桩,她一个女孩子在国内听不容易,多迁就她一些也是男人的风度。”   “我知道。”林朔没心情聊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直说楼下还有会议要开,时间不是很充裕,穆锦姝则按下内线吩咐周勤:“帮林总把下午的会议取消,我们有事要谈。”   没了借口,林朔只好陪着笑和穆锦姝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结婚的事情,事实上到底该准备些什么,他一概不知。   “那好,有什么问题就跟我说,年轻人一时高兴丢三落四也是有的,要是嫌自己操办起来麻烦,不如找婚庆公司来做,别累坏了才好。”穆锦姝满是笑意,眼见自己一手促成的婚姻临门一脚,自然是要上心一些。   而林朔听到婚庆公司这个词,难免一时间又想到了潇潇,待穆锦姝发现,也觉得失言,转而拿起桌上的文件摊开来交给林朔:“你看看,满意不满意?”   林朔准备象征性地看了看,可看见抬头写着‘股权转让书’就精神了不少,抬起一面眉毛,疑惑道:“什么意思?”   穆锦姝语重心长地说:“我唯一的儿子就要成家了,想来想去也不知道送什么好,老人都说成家立业,我想没有比公司股份更好的礼物,等你办完婚礼,我差不多也就该退休了,以后的世界是你们的,日子终归是你们自己过,作为母亲,我能给你的只有那么多。”   “所以我的婚姻值那么多吗?”林朔问得很直接,穆锦姝愣了愣:“我不是那个意思。”或许是穆锦姝的表述有问题,林朔觉得这是唱彻头彻尾的交易,相当于卖了幸福来换钱,但面对不知所措的穆锦姝,林朔表现出最大的谢意:“没关系,我很喜欢,非常喜欢。” 第二百一十章 可是做不到   林朔拿着股权转让书,顿时有种残酷的快乐,他用一切换来这张薄薄的纸,终究是幸还是不幸?   “等你结婚之后,我就能放放心心地把公司交给你们了,一柔是个能干又聪明的孩子,她那么爱你,一定会做好贤内助,你千万要体谅我的苦心才是。”穆锦姝说这些话说得肠穿肚烂,辛辛苦苦想给林朔一个好的未来,可要是林朔不买账,那她还有什么辛苦下去的动力。   林朔却迟迟没有表态,穆锦姝大概也心灰意冷了,知道总要给林朔一些时间,让他一点点慢慢领悟,于是又交代了几句便放林朔下去了。   最近倪父的情况时好时坏,自从上次手术之后就不是很稳定,反反复复让潇潇着实很担心,医生建议她试试新药,她自然是愿意重燃希望的,但一打听新药的价格,心里不禁暗骂自己没用,医生了解她的家庭情况,给了足够时间让她考虑,她征求了妈妈的意见,妈妈很是为难,一面是女儿的辛苦,一面是老伴儿的命,犹犹豫豫也给不出答案,最后还是潇潇心一横签了换药的单子。   可是钱要从哪里来,终究是个问题。   于是在下班之后,潇潇开始在网上找一些兼职的工作,收益高的自己做不来,做得来的又收益低,正好席旻棠约她见面,她无可奈何把心里的愁苦说了说,席旻棠静默半晌,建议道:“不如你把花圃卖给我,不是皆大欢喜吗?”   “可我答应过林朔要给他的。”潇潇不相信林朔会轻易放弃他想要的东西。   席旻棠哂笑道:“那他同样答应过要给你幸福,可是做到了吗?”   “那是因为我自己选择离开。”潇潇竭力反驳,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是吗?你真的是心甘情愿的?那介不介意把话说得再好听一点?”席旻棠没有再看她,面色冷淡地下了结论:“你不妨好好考虑一下,但我不会等太久,如果你还是不松口,那我只能直接往你户头大钱了。”   潇潇还想再说什么,却深知拒绝只会让席旻棠更坚定,因为又多了一桩事压在心头。 第二百一十一章 越爱越生疏   她想找焓哥问问花圃的事情,好几次都翻到焓哥的号码想了想又返回了桌面,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等什么,时候往往觉得自己太傻太傻。   两天之后曾子宇找到她,就在她新家楼下,把一堆吃吃喝喝的保养品交给她,潇潇惊诧了半天,曾子宇腼腆地笑这挠挠脑袋,柔声说:“华湄买的,本来她想同我一起来,临出门却接到公司电话说有个客户要提前离开昆明,所以她急急忙忙就赶着见客去了。”   如此说来潇潇便越发震惊了:“你和华湄……”   曾子宇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坦白了和华湄的事情。   就在华湄生日那天,曾子宇生病在家,佣人们都被打发走了,高烧不退的曾子宇误拨了华湄的电话,华湄得知曾子宇生病之后坐不住了,也不晓得自己中了什么邪,买了药直奔曾子宇住处,曾子宇睁眼看见华湄,一身职业装,美丽成熟,且又对他嘘寒问暖无微不至,便再也不能无动于衷,于是抱着她哭了很久,那是曾子宇有生以来离幸福最近的黄昏。   说完这些,潇潇感动得不能自已,难怪那天华湄匆匆离席,原来这么多年能左右她,让她心神不宁的也只有一个曾子宇。   从落英缤纷的花季到电闪雷鸣的雨季,经历早恋早婚离婚,曾子宇不无感慨道:“她能从最美的年华里拿出七八年,一直守着我这样三心二意的男人,谁还会比她好呢?”   明智不识趣,但潇潇还是问:“忘记妮娜了吗?”   曾子宇露出难得的,见所未见的成熟表情:“非要忘记谁那太幼稚了,只要记得绝对不要忘记谁就好。”   这句话大大得到了潇潇的赞同,或许我们都把爱情想得太过神圣,高不可攀,以至于无论遇上谁都要质疑究竟是不是真爱,不是爱情不肯走下神坛,是我们不敢相信幸福唾手可得,然后边找寻边错过,越爱越生疏。   感慨许久,曾子宇才为难地切入正题:“林朔要结婚了。”   潇潇拎着袋子的手徒然一抖,满满一袋子物品险些掉了出来,曾子宇捕捉到这个瞬间,伤感地问她:“要我们帮你抢婚吗?”潇潇强忍着心痛勉强露出笑容:“要是再见面,我大概只会祝福他,但那一定是违心的。”   风声呼啸了一夜,像是再为这段旷日持久的感情念一篇哀婉沉痛的悼词。 第二百一十二章 回来的目的   他终究还是走向了他的命运,以马不停蹄的姿态奔出了她的生命。   她有一瞬间想过该不该阻止的问题,但出尔反尔不是她的个性,况且林朔已经答应,必定是想得很明白了,如此,不管她再找什么方法补救,都显得苍白无力。   天色将明,她踏着淅淅沥沥的雨点,出现在茉莉唐朝71号门外,仰头正好看见露台上仙客来绿油油的叶子正滴答着雨水,也不晓得他此刻在做什么,是安睡了一夜,还是忙碌了一夜,亦或是同未婚妻在黎明互道早安,种种猜测让她脑袋发懵。   恍惚间听见有人快速踏着雨水的声音,她将雨伞歪一歪,透过伞檐正好看见他从曲径通幽处奔跑过来。他也看见了她,骤然停住脚步,隔着十来米远,她清楚看见他晨运的衣服上满是雨水,刘海熨帖在额上,以及他恍若隔世的容颜。   “潇潇……”他虚虚地叫她名字。   她不由打了个激灵,急忙将伞拉低,试图遮住自己。   “潇潇!”他再次叫她,确定不是淋了雨水发烧看到的假象。   她匆匆转身,连伞都嫌累赘,独身奔进雨里,踩着细细碎碎的步子消失在小径上。他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久久才缓慢走过去拾起她遗留的伞。   到终了,她还是没勇气同他当面说恭喜。   几日之后席旻棠再次找潇潇谈花圃转让的事情,这次潇潇竟意外没有坚持,表示条件都十分满意,希望尽快能落实。席旻棠觉察出不对劲,然而潇潇的想法是没了爱情还能活着,况且蔡一柔应该不想她再和林朔有交集,不管通过什么方式。   “他要结婚的事,你知道了?”席旻棠有些试探。   潇潇略略皱眉,笑道:“你应该知道得比我还早吧。”   席旻棠蓦然神思,静静默认了,许久之后才说:“其实他结不结婚对你来说有什么关系呢?你不会因为他单身而重新回到他身边,同样也不会因为他娶了谁便不再爱他,对吗?”   潇潇没有否认,从一开始,她就给自己设了这样一个圈套,并且忍受不住一天天陷进去,到如今,却发现自己把爬出圈套的绳索砍断了。   她靠着椅背,静静欣赏这城市的又一次黄昏,他定定从对面望着她,极度认真地问:“潇潇,如果说我回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得到幸福,你会不会重新考虑一下?” 第二百一十三章 全都要不起   一秒之间,足够她震惊,这句话里的信息量太大,他所指的幸福是什么?是给她钱花还是施舍她一段感情,可无论是什么,她都要不起。   “哟,我还在想你怎么就那么轻易离开林朔,甚至都没跟我要钱要好处,原是身边早有了备胎,那就难怪了!”蔡一柔刻薄的言语在脑后响起,潇潇急急忙忙转身,正对上她蔑视的目光。   “你这么说,不过是想激怒我,也让他觉得自己真是备胎,然后为了自尊和我老死不相往来,其实我为什么离开,你都知道,如此一来,不显得做贼心虚吗?”本就仁至义尽,潇潇如今再不觉得有什么好同蔡一柔客气了。   而蔡一柔也不生气,反倒得意起来:“怎么我记得你从前当我面都温温吞吞的,连句重话都不说,现在竟也能和我拌嘴,想来也是因为找到靠山了,有人撑腰便不怕闪了舌头,你说是吧?”蔡一柔的眼光往席旻棠身上扫了一扫,这人她也是听说过的,今天一见,倒也名副其实是个不错的人,难怪当初林朔还对他多有忌惮,想她倪潇潇能左右逢源,却也看出她究竟哪里好。   潇潇刚要反驳她的胡乱臆想,却被席旻棠抢了先,席旻棠也不是那说话带脏字的人,几句玩笑脱口而出:“潇潇就是闪了舌头也自有我照应,不牢小姐操心,不过这些话要是传到你未婚夫耳朵里,可就不知道他会怎么想了,到时候怕还要麻烦小姐低声下气受点委屈。”   当下就气得蔡一柔一张俏脸红不是白不是,她深知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倪潇潇遵守约定不去找林朔告状,可以林朔的消息灵通难保不会知道今天的笑摩擦,万一林朔真因此动气,席旻棠说的那些委屈还是轻的呢。无奈之下只能暗暗把亏吃,让了条路给他们二人离去。   潇潇松了口气,而席旻棠还是觉得气不过,愤愤地说:“没见过像蔡一柔那样不讲道理的人,自己没本事还怪在别人头上,难道全世界都得宠着她才叫科学?一身公主病也不知道是怎么长大的,竟也还能活到现在,奇了!”   席旻棠走在前面,正要去驱车,潇潇慢吞吞跟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不忍心,好端端的一个人,凭什么就被她连累了,白白让蔡一柔说三道四,想想都替他不值。 第二百一十四章 幸福不能了   “对待那种人就不该给她好脸色,免得她还以为全世界都怕了她,照我看她就算真结得了这婚,难保不是天天战战兢兢,多可怜!”席旻棠说着说着便有些幸灾乐祸,仿佛所有人都在等着看蔡一柔摔得一身泥的样子。   潇潇听着越发不是滋味,骤然挺住脚步,叫道:“席旻棠,我想跟你谈谈。”   “嗯?”席旻棠觉得这一刻的潇潇严肃得过分,往往这种时候便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但他还抱着一丝希望,然而潇潇接下来说的话让他心灰意冷了许多。   “刚才很感谢你为我出头,但我不能一辈子都活在别人的庇佑之下,万一有天你们谁都不在我身边,难道我要自生自灭吗?我不想的呀!”她尽量委婉地拒绝席旻棠的所有好意:“至于花圃的事情,我答应要卖给你,就会履行承诺,稍后我会自己找周衍庭谈,你真的不需要再为我做什么了。”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让你一次次推开我?我只不过不想你活得那么辛苦,难道这样也会给你造成什么莫名其妙的压力?”席旻棠涨红了脸,他并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妥,只不过是她想太多罢了。   潇潇苦笑着摇头:“从你说回来是想给我幸福的时候,我就在考虑要不要坦白。怎样对我才是幸福,我比你们都清楚,没错,林朔的事情的确让我很伤情,但我同时也明白了一件事,幸福不是别人给的,因为别人给的都不会长久,我不想一次又一次经理那种前一秒阳光后一秒冰霜的生活。你不在的日子里很多烦恼都不知道该跟谁说,好几次我都忍不住想打电话给你,可后来想到你好不容易才下决心离开,我怎么能那么自私给你找麻烦,现在你回来我真的很开心,但我不想那么快就又叫你失望,我想过了,与其这样……”她特意顿了顿,平静地说:“不如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席旻棠简直不敢相信潇潇会绝情成这样,一句话便害怕得非要推开他不可,而他自诩也不是那种热脸贴冷屁股的人,他的付出在她眼中竟底多余,当即便强压火气扬长而去。   成功把席旻棠气走,潇潇却没有多开心,她不断想,为什么要刻薄那些爱我们的人却又向不爱我们的人摇尾乞怜,明明知道对调一下便可与快乐讲和,奈何心若磐石不可转移,幸福,终究是不能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还有一个人   几天来蔡一柔总是担心冷嘲热讽倪潇潇的事情会被林朔知道,然而观察了几天,好似林朔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这倒是让她很惊奇,难道你潇潇还真就忍气吞声了?她还没见过没有好处就仍人欺负的人,不免觉得可笑。   可事实上不光如此,让她更惊讶的还有林朔的电话,从前只有她不停打电话给林朔的份,还要看林朔心情好不好,要是遇不上好时候,林朔照样是不会接,而今天林朔不仅主动打给她,态度还非常好。以至于她接起来之后懵了一下,反复看了看电话上的来电显示,确定不是自己的在做梦。   “明天下午有时间吗?”林朔口气轻松,让蔡一柔不由从头到脚如沐春风。   “有的,有的。”   林朔嗯了一声,马上开心地说:“那你来公司一趟!”   蔡一柔一下子疑惑自己是不是思觉失调,林朔居然会用这种口气同她说话,不由又蒙了半天,直到林朔疑问她是不是不方便,她才急急忙忙地说:“方便方便,好似我还没有参加过股东会,反正以后蔡家也要有人代表出席,况且我们就要结婚了,我去也适合。”   “那好,明天下午三点,会议室见。”林朔说完就挂了电话。   蔡一柔握着手机呆了一会儿,像是反应到什么,匆匆在衣帽间翻找起来,衣服鞋袜珠宝首饰一应俱全,可就是永远缺一件能让林朔正眼瞧瞧她的衣服。   买了新衣服又去了美容院,回家之后一照镜子,一直到第二天出门前都觉得神清气爽。   才到懋原大厦楼下,蔡一柔就看见成峰等在大堂,经过上次的事情,再见成峰总觉得别扭,而成峰则比蔡一柔要释然许多,主动跟她打招呼:“林总让我在这等你,不如我们上去吧。”蔡一柔只好跟了他上去,成峰一路将她送到会议室门外便告退了。   她深呼吸推门进去,林朔坐在仅次于穆锦姝的位置上,见她进来马上起身欢迎:“这位就是蔡氏的小姐,今天头一次同我们开股东会,大家表示欢迎。”   众人鼓掌,蔡一柔也优雅地走到林朔边上空着的那把椅子,林朔亲自帮她拉开请她坐下,绅士风度显露无余,穆锦姝看在眼里满是欢喜,寒暄之后吩咐林朔:“可以开始了。”   林朔不慌不忙地看看表:“不着急,还有一位没到。” 第二百一十六章 集权   “还有谁?”穆锦姝看着满座的股东们很是疑惑:“你大概搞错了,通常开股东会也就只是这么几个人而已。”   “不好意思来晚了。”众人循声望过去,蔡一柔惊讶得闭不拢嘴巴,林朔起身走向门口,似笑非笑地说:“好了,现在人齐了。”   “这位是……”穆锦姝虽然看不懂,但预感将要有大事发生,而蔡一柔的表现则十分激烈,指着门口的人高声质问林朔:“你叫席旻棠来做什么?”   林朔正式给大家介绍道:“这位是盛华的负责人席旻棠先生,也是将来我们懋原海外的合作对象,今天叫他来是想正式介绍给各位股东,想听听大家的意思。”   蔡一柔一听懋原海外这四个字像是通了电,马上急不可耐地高声大呼:“我反对!蔡氏不可能和盛华合作!”   “这么坚决?”林朔又微微笑意挂在脸上,绕到蔡一柔背后假装为难地说:“我起初也有这个顾虑,不过幸好我找到了解决的办法,就是终止和蔡氏的合作,这样懋原海外和谁往来生意就都不用碍您的眼了。”   犹如晴天霹雳一般,蔡一柔当场就懵了,穆锦姝赶忙低声呵斥林朔:“好端端的说这些干嘛,我当你没睡醒,快坐下开会,和蔡家的解约的事情我绝对不会答应,股东们也不会由着你胡来!”   林朔饱含深意的目光在对面几个股东身上扫了一遍,他们便纷纷拿出了文件,恭恭敬敬呈给穆锦姝,其中一人还说到:“董事长,其实我们今天来是想跟您有个交代,不久前我们已经将手里的股份全都卖出去了,所以日后我们也不会有机会来开股东会了。”   穆锦姝真是惊讶得不知道怎么表达,叫周勤拿了他们的文件递过来,一看最后的签章,更是不能理解,随手举起一份询问林朔:“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错,是我做的,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收购散户和小股东手里的股份,加起来有百分之十八,还有您转给我的那百分之二十,加上我原来持有的,总共百分之五十七,所以我第一个举手赞成懋原海外同盛华合作,你们还有什么意见吗?”林朔态度坚决,半点回旋的余地都不给,蔡一柔呆呆坐在位子上,全身像是泡在冰水里,穆锦姝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自己一手养大的儿子,怎么就这样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你是在挑衅我吗   交了文件的股东们退出会议室,正好给席旻棠让出座位,剩下的小股东不敢表态,纷纷望着穆锦姝和林朔,不晓得站在哪一边才能自保。   “我反对,不管你说得多天花乱坠,我都反对!”蔡一柔气得脸色发白,双手紧紧握成拳放在腿上,恶狠狠等着对面的席旻棠,好像他代表的还有一个倪潇潇。   林朔不以为然,慢吞吞道:“跟盛华合作到底有什么好处,就算我有一百条也大概不能让你信服,但跟你们蔡氏合作有什么危机,我举一个就够!”说着望向在做的所有人,挑着眉毛嘴角带着戏谑:“简历在婚姻关系上的金钱利益固然有更多约束,可感情一旦出现问题,你在回娘家的同时还要经济制裁我,试问有谁干放心跟我们做生意?难道不怕今天才签的合约,明天就赔钱吗?”   “林朔!你是在挑衅我吗?”蔡一柔愤然起身,粉拳重重砸在桌面上,所有人不禁倒吸口凉气。   “是你在挑衅我们所有人!”林朔骤然转身,硬伤她的不光,同样冰冷无情:“你喜欢玩的话,回蔡氏好好玩,懋原容不得任何人拿大家的利益做筹码来谋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好了!”穆锦姝忍无可忍,又不想在这种场合闹得太难看,及时喝止两人的辩论,随即对在做的各位陪着笑脸道:“会议到此为止,散会!”   林朔马上给赵俊递了眼色,赵俊掏出两份文件,林朔严肃地放到穆锦姝面前,一份是和蔡氏的解约书,另一份是和盛华的合同,并且席旻棠已经在上面签章,义正词严道:“请董事长签字!”   面对儿子的逼宫,穆锦姝此时才显出几分苍凉无力,她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已经不可逆转地老了。   “不能签!”蔡一柔很坚持,不顾形象要去抢文件,却被林朔支使的赵俊拦住了,席旻棠缓缓转向在做的股东们,慢悠悠且和善地说:“我们盛华怎样,相信大家也是知道一些的,两厢衡量,大家心里也应该有了计较,既然是股东会,让然要听听各位股东们的看法,需要给出时间让你们商量吗?”   “不用了,我投一个赞成。”某股东率先发言,举起右手之后,短短一分半钟,所有的股东们举手附和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恭喜你摆脱了我   穆锦姝看着眼前这一幕,不晓得该赞叹儿子的运筹帷幄,还是悔恨一步步走到今天的经过,握着签字笔的手犹豫再三,无比熟练地下笔了。蔡一柔被高举的手臂彻底衬托出孤立无援,而穆锦姝的签字更让她失去了站立的力气,重重跌坐在椅子上,双眼无神地喃喃自语:“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等穆锦姝签完字,席旻棠站起来,绅士地伸出手掌,穆锦姝保持着老练圆滑的笑容,在双方代表亲密握手的同时,一众股东鼓掌通过。属于蔡氏的时代完全过去了,所有人都看得很明白,将来的懋原只有一个主事人,不是穆锦姝,而是她辛辛苦苦逼到今天这个地步的林朔!   蔡一柔几乎是被赵俊架着走出会议室的,成峰等在外面,里面所有的动静他都听见了,而他却没有能够闯进去带走她,不让她受到屈辱,他感到深深的后悔和无能为力,此刻他能做的仅仅是从赵俊手里把她接过来,让她瘫软的身子有个依靠。   “走吧,我送你回去,哪怕是回美国,我也送你到家门口。”成峰心疼到不行,而蔡一柔却半步都不肯走,近乎奄奄一息地说:“不,我要等他,有些事我要亲口问问他。”   散会的时候,穆锦姝第一个走出来,看见成峰搀扶着蔡一柔,惋惜地叹了口气,摇头走开了,她实在不知道该跟蔡一柔说什么,并且此时蔡一柔想听的也不是她怎么说。   一干股东涌了出来,见到蔡一柔还是恭敬的模样,却没有感情,三五个说说笑笑便也走了。   知道林朔和席旻棠出来,蔡一柔才抬起头勉强站直身子,轻轻推开成峰。   席旻棠识趣地和林朔握手告别:“你的决心我着实佩服,但手段……”他笑了笑:“总之合作愉快!”林朔差赵俊送席旻棠走,自己却站在原地,蔡一柔转头轻声对着成峰说:“你先下去帮我取车,我马上就下来。”说着将车钥匙交给他,成分十分不放心,但知道蔡一柔不想他在场,一步三回头朝着电梯口走去。   “恭喜你,终于摆脱了我!”蔡一柔仰着头,尽管眼泪就在眼眶里,可嘴里的语气人就骄傲无比。   林朔赢了,却不感到如何高兴,他曾那么不齿蔡一柔的手腕,而现在他也沦为自己最鄙视的那种人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比你棋差一招   林朔始终觉得事情在不拖泥带水的同时,也深深伤害了两家人的感情,于是他讲自己另一部分计划提了出来:“我不会让你们蔡家吃亏的,我会以私人的名义赠与你们蔡家百分之十的股份,作为对你的补偿。”   “所以,你是用百分之十的股份跟我换一个自由身吗?”蔡一柔冷笑着,有些自嘲:“那这比分手费着实客观,怪不得我爸常说你后生可畏,果然比我会做生意,我就是比你棋差一招……”   “一柔。”他一旦温柔叫她的名字,她就知道没有好事情,这次也一样,果然,他说:“要不是你咄咄相逼,我也不可能想到这些。如果潇潇还在我身边,或许我也不会和蔡家翻脸,可她的离开让大彻大悟,越是想保护的东西就越是要紧紧攥在手里,懋原是这样,感情更是。可你也不是一无所有,醒醒吧,看看成峰对你有多好,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点动容吗?”   “可笑,我何尝不是掏心掏肺对你,你又是如何回报我?这句话连你自己都做不到,何苦要为难我!”蔡一柔吸了吸鼻子,强忍着眼泪不肯认输。   林朔无奈极了,淡淡地说:“你对我好是因为你对我有要求,甚至于掐着我的咽喉想从我这里索取感情,可成峰呢?他几时要你给他同等的回报?”   一句话犹如醍醐灌顶,往事一幕幕在蔡一柔眼前晃过,她得意时失意时陪在她身边的,永远只有一个成峰,仅此而已。而对林朔,这个伤害她无数次的男人,她无意把他推远,可又是那样笨拙,她不过是利用了高贵身份所赋予的权利,任性地想让他爱上她,就像爱懋原那样,却不知道他心里其实最爱的只有倪潇潇。   “所以,你做这些都只为了倪潇潇吗?”她非常不甘心,坚信所有关于懋原前途的说法都只是借口,只不过是想争取更多人和他站在统一战线,所有冠冕堂皇的作为都是为了掩盖他卑鄙的私情!   等了许久,林朔没有说话,一半是应了事情,另一半是无论说什么她都不会信,于是蔡一柔当作他默认了。   蔡一柔仰头将眼泪逼回去,断断续续嘲笑了自己,声音嘶哑而扭曲,随即一巴掌狠狠打在林朔脸上,林朔猝不及防地偏过头,半边脸火烧火燎地疼,可他并不吃惊,也不看她。 第二百二十章 只怪我看不清   走廊上满是倾泻的阳光,将二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这场跨越半个地球的纠缠,终于在昆明灼灼日光下像冰淇淋一样融化得不堪入目。   蔡一柔颤抖着声音,抽泣道:“我不怪你不爱我,我只怪自己没有早点看清。”   林朔没有再说什么,他的的确确利用了蔡一柔,也利用了那场所谓的婚姻,是他不尊重爱情,所以无论蔡一柔怎么诅咒他,他都愿意接受。而蔡一柔只是踩着并不稳便的步子,蹒跚着消失在懋原大厦。   半小时之后赵俊拿了文件交给林朔,林朔片刻也没耽误,径直上了穆锦姝的办公室,穆锦姝已经端坐在沙发上等了很久,等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谢谢您。”林朔顿了顿,似乎用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出最后的那个称呼:“母亲。”而这个称呼太过隆重正式,穆锦姝不由怔住了,却未曾因此感到几分亲切。   久久之后,穆锦姝才怅然地说:“我以为帮你规划好未来,且让你不那么辛苦便是对你好,可你只为了摆脱我的保护而让自己变成忘恩负义薄情寡性的人,林朔啊,真的值得吗?”   “难道给一柔一段没有感情的婚姻就是重情重义吗?不是的,我只不过想把所有错误都结束,将所有人送回他们该走的路上,让所有的感情都不至于落空。”林朔说着将展开在桌子上,诚恳地说:“我不需要那么多钱,如果能追回从小到大的快乐,哪怕叫我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至于蔡家,我会给予补偿。”他郑重地在股权转让书上签了自己的名字:“减去这百分之十,以后我在公司的股份不会过半,也就不会一家独大,蔡家也不会失去所有话语权,假使这样都不能让你们满意,那我无能为力了。”   “你……”穆锦姝的话噎在喉咙里,不敢相信儿子为了追求自由真的什么都能放弃,那以后便再也无人能威胁他了。   林朔出门之前特意通知穆锦姝:“很感谢这些年来您的照顾,您安排的路,我走到今天为止,以后我只走自己想走的路,只爱自己相爱的人,不管您能不能理解祝福,我都不后悔今天所做的一切。”   所有计划都一一实现,他仰头迎向灼人的阳光,仿佛从未像现在这样如释重负,内心翻滚的激动和期待再也不能按捺,终于能从心里绽放出微笑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什么都不足够   自从那次摆明态度之后,席旻棠便彻底消失在她身边,她似乎都不确定席旻棠是不是还在昆明,华湄说她傻,总是以推开所有人的方式去保护他们,却不晓得他们究竟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曾经在电视里看过有人说女人的小手指长度通常不超过中指第二节,手相说这代表先信后怀疑,于是女人总是愿意相信男人说的话,不管是真是假,常常深信之后才去慢慢怀疑。于是潇潇很小心那天席旻棠说的话,因而才会那么害怕那么慌张,担心他再次失望,所以急不可耐地和他撇清关系,可琢磨到今天,又好像觉得席旻棠的话有什么深意,但此时她已经不能去询问了。   窗外怒放的两朵天竺葵透着娉婷姿色,黄昏渐渐沉入黑夜,越发显出它们相依相偎,其实人又何尝不是这样,入夜之后总希望能找个人相互取暖,只可惜总应了那句歌词,十年后双双,万年后对对,只恨看不到。   不知道为什么,今夜潇潇总觉得心慌,难以安稳,甚至连手心都被渗出的汗珠濡湿,于是只得在腿上反复擦拭。   咚咚咚!咚咚咚!   急促有力的敲门声打破了屋里的宁静,也吓得潇潇一颗心窜到了喉咙里,她微微颤了颤,猛一个机灵却再也不觉得心慌了,平静地起身开门,一抬眼便看见了他。   他站在门外,挑着眉毛,微微翘起的唇角让她浑身麻了一遍。他上前一步闯进门里,连同她的惊诧一并揽入怀中,仿佛要将她揉进身体里,她再也抵挡不住蓦然袭来的熟悉温暖,连他身上的气味都让她恨不得用这一秒将一世消磨。   许久之后,他轻声道:“想你。”只两个字,已让她泪流满面,她颤抖着嘴唇问:“为什么要找我,让我识趣离开不是很好吗?”   他依旧保持着深深将她嵌入心口的姿势,坚决地说:“我认定了你,就一定要找到你,怎么能任由宿命让这件事有一点点偏差。”   再也克制不住夜夜积累的厚重思念,她埋头在他胸膛隐隐啜泣,好似从没听过如此动人的情话,他柔柔说:“回来吧,没有你,什么都不足够。所以,请你以后不要再逃了。”   她已被突如其来的转折弄得晕晕乎乎,半晌没说出一句话,他轻叹口气,激动铿锵地说:“下次如果想逃,记得逃远一点,我追不到天涯海角的,正像我不会用嘴说我有多爱你,那样只会显得太不够诚意,我只想把我爱你这件事一直做,一直做,一直做下去,做到你对此深信不疑。” 第二百二十二章 只关心我和你   事实上今天他能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比任何言语行动都有说服力,尤其当林朔把这些天蛰伏的计划一一道来之后,她更是对他的炙热深情无法抵挡。   但她也有担忧:“你这么做会不会遭人非议,毕竟公司不是你一个人的,我思来想去,都觉得不安稳。”   而林朔似乎对此并不在意,反倒是在乎起她的想法,他小心翼翼地问:“如果我明天一无所有,你还会跟我在一起吗?”   潇潇反而轻松了,甜甜一笑道:“ 当初我认识的你的时候你除了一身债,也是一无所有的啊。大不了就是回到原点,还能比那时候更糟糕吗?”   林朔摇着头:“可现在我身上的债更多了。”潇潇知道他说的是蔡一柔,尽管给了蔡家百分之十的股份,但这世上除了钱财债务,其他的永远都还不清,尤其是爱情,无论补偿多少钱,心始终都是虚空的。   “还不清就不要还了吧,现在我才真的领悟到什么叫做人必须自私一次。”潇潇不经意说出这句话,林朔证了几秒,潇潇又说:“你怎么就不知道这对蔡一柔不是好事,你把婚退了,真心想对她好的人才有机会啊,况且她也是明白人,知道谁是打心眼里在乎她,再执迷不悟的人也有个恍然大悟的时候,搞不好她最后还会谢谢你也不一定,总之我觉得你做的没错,至少不会耽误了她。”   “别人的事让他们自己操心吧,我能做的只有那么多。”林朔叹口气,又说:“我现在关心的只有我和你。”   潇潇预感到林朔又要说肉麻话,在他还没说之前,脸就先红了。果然林朔抚着她的脸颊,让她正式自己的眼睛,她被深深望了进去,林朔动情地问:“上次说答应嫁给我的事情,现在还算数吗?”   “算,当然算!”潇潇激动得热泪盈眶,从爱上林朔那时起,她的梦想就是嫁给他,经历了这许多波折,她一次又一次推开他,想给他更好的未来,不想连累他受罪,可他每一次都能找回来,且不管多艰难,他总是站在那里等着她,爱着她,于是这个想法再也不是梦,她需要去实现,并且迫不及待。   “但是,蔡一柔是你妈妈亲自选的儿媳,尽管是我们两个结婚,但是总要问过你妈妈的意思吧。”潇潇再次提起,林朔却不像以往那么为难,似乎他也将这看做非解决不可的问题,淡淡应承道:“好,我来安排。” 第二百二十三章 诅咒他们所有人   尽管林朔再三请求潇潇搬回茉莉唐朝,但潇潇始终坚持见过林朔的母亲再说,在她看来,林朔的母亲对他们的未来起到举足轻重的地位,因为她不够优秀,所以才会招来蔡一柔,因而她想等林朔母亲充分认可她之后再商量同林朔一起生活的事情。面上虽表现得十分尊重林朔母亲的意见,但实际上她是害怕再一次失望,再一次灰溜溜从那个大宅子里搬出来。   对此,林朔也是心知肚明的,只是他不忍心去戳破。   而另一边,蔡一柔情伤甚重,由成峰送回去之后便对所有人避而不见,起初成峰还能再她跟前说上几句宽慰的话,可没几个小时,兴许是蔡一柔受够了成峰的同情和怜悯,竟也说狠话要讲成峰驱逐出去,成峰把着门框,说什么都不肯走。   “你放过我吧,别再看我的笑话了!”蔡一柔倚着墙壁,显得有气无力,仿佛那种支撑她活下去的东西在被退婚的时候就经林朔的手抽得一干二净。   成峰除了叹气别去他法,又不能陪着蔡一柔一起哭,到最后也只不过是轻飘飘的一句:“他也给了经济赔偿,以他的行事作风,这次算是很宽厚了,不如你放手吧。”   蔡一柔只觉得好笑,冷笑着说:“凭什么所有人都觉得我是绊脚石,凭什么只让我一个人忍气吞声,凭什么我要是退出的那一个!凭什么!我诅咒他,诅咒他们所有人!”   成峰由不得打了个冷颤,印象里的蔡一柔虽然天生骄纵些,但也未曾说过如此狠辣的话,此刻的蔡一柔,就活生生站在她面前,可说出来的话比刀子还尖锐锋利,直教人不寒而栗。   “一柔,你是不是觉得很委屈?”成峰虚虚地问她。   “是!”她的回答非常肯定。   成峰暴怒:“那林朔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他算不算委屈?”   像是一盆冷水泼在她头上,浇得她浑身发抖,她颤抖着嘴唇问:“那我呢?我就活该吗?本不该是这样的呀……不都说天道酬勤吗,为什么我做了那么多不但连他的心都没拴住,还连宽恕都不配拥有。”她忽然狞笑起来:“你替我转告他,他既然不爱我,那我再不会勉强他,但我蔡一柔的感情何其宝贵,一旦给了谁就不会轻易收回来,又岂是百分之十的股份能收买的!” 第二百二十四章 没有那么多可预见   “那你想要多少?”成峰的问题此刻显得很实际,蔡一柔不暇思索地说:“既然他觉得区区一个倪潇潇比懋原还重要,那我就把倪潇潇还给他,但是懋原……”她冷笑两声:“那就看他爱倪潇潇爱到什么地步了!”   成峰不敢想象一向对钱财不甚在意的蔡一柔此刻竟萌生了夺权的念头,好似复仇女神寄住在她身上一样,变得那么可怕,但尽管如此,他的立场也没有丝毫改变,仿佛钱财赔偿天经地义,于是他暗暗附和了蔡一柔。   初见席旻棠的时候,潇潇还在不如意的生活里挣扎,相熟之后,她所有的欢喜悲忧他都一一参与,再见他,他说为了她的幸福而来,而这一次,她已经很幸福了。   此时,席旻棠就坐在她对面,一如初见时那样亲切。   “如果我知道会是这样,当初一定不跟你说狠话。”潇潇很是懊悔,对于席旻棠来说,着实太过委屈。   席旻棠没忍住笑:“人生哪里有那么多可预见,我走的时候也不晓得有朝一日还能坐在这里同你谈天说地。”   “你一开始就知道所有计划吗?”   席旻棠点点头:“当然,我知道林朔是精明人,当然我也不傻,在掌握确切信息之前,我不会贸然行动,更可况这次是跟他合作,他的手段我是领教过的,但同时我也很好奇,明明已经被逼到绝境,他究竟还有什么办法扭转乾坤,所以,跟他合作是不可多得的痛快经历。”   言语间全是对林朔的赞誉,潇潇听进了心里,很是高兴,女人总是那么容易欢喜,只要别人充分肯定她的男人。   “他提出来你便同意了?”她对于两人密谋已久却瞒着她的事情,终究还是介怀的。   “当然不会无条件帮他,但,如果是因为你……”席旻棠拖了拖,又收住了话头,转而说道:“他开出的条件很优厚,我想不到有什么理由能拒绝。”   “什么?”   “他答应我退出花圃的项目,也保证不会再有人在这个项目上对盛华构成威胁。”   看着席旻棠志在必得的笑容,潇潇舒了口气,当初就是因为花圃他才会锒铛退场,如今风光回归,什么不如意都烟消云散了。如此,她才切切实实体会到了林朔之前说过的话,商场上没有绝对的朋友和敌人。想当初,他们多么水火不容,而现在却联手打了漂亮的翻身仗,各得其所。 第二百二十五章 风吹草动也惬意   既然席旻棠那么坦白,连和林朔之间的交换条件都如实相告,潇潇也就没什么好纠结的,尽管没和林朔公开谈过,但她觉得自己有权利做主。于是她想了想,严肃地说:“花圃的事情什么时候有空,咱们把合约签了吧,以后要是别的花农有什么意见,我也可以办跟你们出面谈一谈,实际上大家对花圃的感情那么深,眼下只有到了你们公司手里还能继续是花圃,怎么说也算留个念想吧。”   “没问题,剩下的事情周衍庭会主动找你,容我说两句客套话,经过这些波折,终于拿到花圃,始终都是抱着感谢的想法,但,丑话说在前面,花圃一旦卖给了我,以后怎么经营是我们这边的计划走,咱们银货两讫,旁观者不得多言多语。”席旻棠拿出一码归一码的态度,十足是生意人的模样。   潇潇听了直想笑:“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清楚的。”   席旻棠叹了口气,两人之间出现了一段长久的安静,行道树的沙沙声刚好填补了这段空白。人活着,只要不是哑巴就要不停说话,不停跟人沟通,跟上司沟通完跟下属沟通,跟父母沟通完跟儿女沟通,跟朋友沟通完跟对手沟通,总有无穷无尽的话要说,所以这世界才有那么多的争执那么多的喧嚣。有时候话说的多了,我们变开始怀念那些不用开口只静静享受观想的时刻,哪怕只是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点,听听周围的风吹草动,也觉得十分惬意。   “上次我说回来的目的是想跟你幸福。”席旻棠忽然说话,又忽然顿住了,潇潇搅着咖啡的勺子叮叮当当撞上了杯沿,她刻意没有抬头去瞧他的表情,但她清楚,他脸上一定是惯常谦和温暖的笑,片刻之后他才说:“林朔的想法是让我帮他摆脱蔡家人的纠缠,然后才能像童话一样跟你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所以我当时说的给你幸福是这个意思。但实际上我也是凡人,也有私心,我没有告诉过林朔,我的想法很简单,如果我乘虚而入不是君子所为,可林朔一旦成了自由人,我们就又站在同一个平台上,同等条件下,要是再来一次公平竞争,结果会怎么样?” 第二百二十六章 无人能比肩   潇潇手一抖,勺子彻底掉在杯子里,随着小小漩涡轻转了半圈,这个问题她不敢回答,因为答案只会再一次令席旻棠失望。   “这问题我也反复在心里问自己,究竟有没有能力让你的心朝我这里偏一点点。”席旻棠口气沉稳:“本来是想让你无牵无挂重新选一次,但如今看来,也没必要了。”潇潇这才鼓起勇气望着他,果然他笑得很轻松:“不过我总算言出必行了,说过要给你幸福,现在也终于做到了。”   此番感人肺腑的话被潇潇听得十分仔细,要是换做别人,她一定觉得是某部戏某本书里的台词,目的不过是赚人同情,而从席旻棠嘴里说出来就变得很情真意切,假若这世上还有一个人会对她说真话,她相信那个人不是林朔,而是席旻棠。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还你一个倪潇潇,只可惜我做不到。”潇潇很诚实,她不想掩饰自己的感情,更加不会虚伪到为了说几句好听话就给席旻棠假希望的地步,她珍惜他,亦如他从未抛开过她。   而席旻棠只是笑,显得很释然:“不需要,经过这些事情,我也想通了,以我的条件难道不配得到佳偶天成的结局?你也不必感到愧疚,这本就不是错事。假使可以的话,我也不想再对你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感情,我只盼快些走出你的阴影,也想得到你同林朔那样坚贞的爱情,从头到尾完完整整只属于我的爱情!”   有人说人最要不得的是对错误的坚持和太轻易放弃,席旻棠彻底清楚了自己在潇潇心目中就只是别致的朋友,不管他做再多再好,她的心也只会随着林朔而动,那么他能做的除了祝福便只有自拔,可是谈何容易。   “会的,一定会的,老天让你遇上我,吃了不少苦头,那就必然会补偿给你更多,没有人比你更值得被爱。”潇潇把自己认识的男人清算了一遍,发现竟没有几个能与席旻棠比肩。   “是吗?”席旻棠疑惑,潇潇肯定地点了头,席旻棠起身坐到她身边,猝不及防地给了她一个温柔的拥抱,潇潇打了个激灵,怔忡间听见席旻棠在她耳边轻言细语叹息道:“只可惜你没福气爱上我呀。” 第二百二十七章 本事不及声势   和部门主管的回忆刚刚讨论到下一年度的各部门计划,赵俊便顾不得礼数敲门进来,趴在林朔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林朔神色冷冷吩咐道:“你去打发他走。”   “打发谁?”门外忽然传来一声质问,随即李清江便怒气冲冲地进来了:“林总好手段,打发叫花子怕也不是那么轻而易举的!”   赵俊拦在门口不让李清江进来,怎料李清江像是发了疯的野狗一般,三两下就将赵俊推开了,径直走到林朔边上,居高临下怒视着林朔。在场之人全都倒吸口凉气,唯独林朔处变不惊,连眼皮子都不屑抬起。   “林朔!”李清江俨然因为走投无路而乱了阵脚,也不管是什么场合就要对林朔发难,林朔依旧没有瞧他,只淡淡吩咐众人:“会议暂时进行到这儿,大家稍作休息,半小时后继续。”众人十分识趣地退场,赵俊在关门的刹那担忧地望了望里面。   林朔不想跟李清江假客套,不耐烦地说:“好了,我时间不多,你开门见山吧。”   “当初你和李清海合谋一搭一唱,轻而易举就把我三振出局,现在我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既然你不给我活路,那也别想好过,大不了就是鱼死网破的结局,我不见得会比你惨!”李清江显然是想破罐子破摔,最好能抱着林朔一起死,狗急跳墙的招数可需要照顾到理性。   然而林朔好似豪不畏惧,反倒讥笑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踢你出董事局的是你亲大哥,跟我有什么关系?与其在这跟我瞎嚷嚷,不如回家想个好办法同你大哥斗一斗,莫不是你还未开打就认输了吧?”   李清江重重一拳砸在桌面上:“没错,我是被他踢出去的,可后来一直跟我抢生意的总是你林朔代表的懋原吧,何苦对我赶尽杀绝?”   “亏你在商场上打滚多年,连竞争都不懂,难怪会被人踢走,我懋原犯不着跟你李清江玩针对,只不过项目合适罢了,再者我也是正正当当的生意人,凡事都照理法来办,你要是真有才干,别说公平竞争,哪怕我耍尽卑劣手段你也不会败下阵来。现在看来,你的本事远不及你的声势,不如趁早回去跟你大哥摇尾乞怜好了,兴许他看在手足情份上还会给你留口饭吃,比跟我这儿撒泼有用得多!”林朔说着按下分机键,打算叫保安清场。 第二百二十八章 世界的真相   “讲人情?你太不了解李清海了!”李清江眼神放空,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继而狞笑道:“都说物以类聚,搞了半天你们也是一路货色,根本就不懂什么是亲情,又怎么会讲人情,要是他李清海还当我是弟弟,怎么会处处针对我,更不会跟你联手!”   林朔微微点了点头,没错,李清江说的很对,他是不懂亲情,甚至对这个词感到陌生,可他很不喜欢别人说出来,好像讳疾忌医的人最厌恶别人提那个‘病’字。   “如果明知道你不行可别人还要帮你,那是情分,但没有什么是应当应分。”   李清江睚眦怒目,口沫横飞地骂道:“那就要踩着我的头爬上去?你们这是在害我啊!”   林朔想了想,打了个比喻:“就好比一头猪,只有在活着的时候才能称为动物,死了就是食物,不是说它生死都有价值,而是它无法将人变为它的食物,所以只能做人的盘中餐,这就是世界的真相——弱肉强食!”   “真相?”李清海声调怪异,脸上的表情更诡谲:“真相也不是恒定的,我差点就忘了当初和我一起被你们坑了的还有个席旻棠,可是他命好啊,转个弯又绕回来了,我听说是你主动找的他,我还以为席旻棠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没想到被你一巴掌打懵了之后,一个甜枣就哄得服服帖帖,不得不承认你林朔着实有些手段。席旻棠也真是明白什么叫知‘恩’图报,你前脚刚和蔡家小姐勾搭上,他后脚就将你的前女友照顾得无微不至,我看他在意的才不是那些名和利,温柔乡是英雄冢嘛,大家都是男人,我能体谅。可不晓得你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步步算计之后还能把女朋友再骗回来,看来你对那女人用情不浅,不过她人回来了,心就不晓得在哪里,毕竟患难与共这词你们好像没做过。像席旻棠那种条件的男人在她低谷的时候正好陪着她,试问哪个女人不感动?”   李清江层层深入,意在挑拨离间,玩的是心理战,专挑林朔的软肋重拳出击,林朔面上是笑,可后槽牙已经咬的紧紧的,起身拉开会议室的门,下了逐客令,李清江慢悠悠走过去,经过他身旁的时候特地说:“我知道你和李清海下周四晚上碰头谈合约,你们当初合谋给了我这么大的惊喜,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们送一份出乎意料的贺礼!” 第二百二十九章 越走越难   林朔由不得在意起来,严正地警告李清江:“你最好安分点,要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承担不起后果的永远只有你!”   “是吗?”李清江满是疑惑,扬高声调反问他,林朔没有回答,再次做了个请的手势,李清江也略微有点识趣,背着手趾高气扬地走了出去。   片刻之后赵俊进来了,担忧道:“要不要找人盯着他?”   林朔陷入沉思,继而神清气爽地说:“他说什么我就相信,那岂不是成了惊弓之鸟,该忌惮的是他,不是我。”他顿了顿,又说:“不过你找人帮我看着潇潇,瞧她都跟什么人来往。”   赵俊不解:“倪小姐?”难道因为李清江的一番胡言乱语,林朔就对倪潇潇起了疑心?他跟着林朔那么就,从未见过林朔如此没有信心过,连他都觉得荒谬的事情,林朔断然没有理由相信的,那么解释只有一个,他自己当倪潇潇是普通人,而林朔当她是全部。   “记住别太张扬。”林朔小心吩咐道。赵俊点了头,正要出去,林朔又急急忙忙加了一句:“现在就去!”   后面的会议进程很顺利,没有人能看得出林朔经过刚才和李清江的谈话有什么不同,他掩饰得非常好。   会议结束之后他回到办公室,没几分钟赵俊也进来了,脸色不是很好,林朔心中有了答案,淡淡问:“她跟席旻棠在一起?”   赵俊为难地点点头,马上又补充道:“不过回话说两人只是聊天,没什么特别的。”好似生怕林朔不相信,他还特地加重了语气,仿佛声高就是真理。一来是他不相信潇潇会跟席旻棠怎么样,二来他也不希望林朔和潇潇已经很坎坷的路越走越远难。   “哦,是吗?”林朔明显是不相信的,赵俊是什么样的人他太了解了,刚才的话说的太刻意,他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他死死盯着赵俊的眼睛,也不晓得是不是说了谎的缘故,赵俊愣了几秒之后避开了他的眼神,他便更加确定赵俊有所隐瞒,轻飘飘地说:“把你手机给我。”   “林总……”赵俊不知所措,但林朔的气场太强,他挣扎无果半推半就将手机放在桌面上,林朔二话不说打开了,很顺利便找到了赵俊吞吞吐吐的原因,按照惯例,不管情况如何,盯梢的人都会留些照片证明自己确实在干活,这次也不例外,但绝不是他想看到的内容。 第二百三十章 教会她知足   照片里潇潇正和席旻棠拥抱在一起,光天化日,还在公众场合搂搂抱抱,她一向在意外人的看法,那么当他们相拥的时候,是不是外人怎么看都无关紧要?   “好了,你出去吧,以后有什么千万不要瞒着我。”林朔把手机交还给赵俊,面上仍旧不动声色,可心里已经开始细细盘算。   赵俊走后没多久,成峰敲门进来了,林朔放下手里的食物,认真问他:“有事?”   成峰也不想掩饰,直截了当说明了意图:“我和一柔商量过了,她不会再纠缠你,但百分之十的补偿是不是有些太小气?”   林朔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颇有兴趣地打量着成峰,面上是若有似无的笑,许久之后才不容驳回地说:“终究还是一个钱字,可我只能让步到这里,原则上,我可以一分钱都不给!”   成峰觉得自己实在是太高估了林朔的情义,以为他至少为问问蔡一柔想要多少,没想到林朔的态度竟是这样不容商榷,他只好强调道:“一柔跟你在一起可没保留过半分心思!”   林朔不禁失笑:“那也要看她把心思动到哪里!”成峰愣愣神,还想开口,林朔回绝道:“如果真是为她好,你就该赶紧教会她什么叫知足。”   “林总,出事了!”这边成峰还不肯走,那边赵俊神色慌张敲门进来,看见成峰在里面急忙打住话头,可还是掩饰不了内心的着急,林朔一挥手叫成峰出去,成峰很不甘心地哼了一声,擦着赵俊肩膀出去的时候简直想把办公室的门拆了。   赵俊关好门走过来:“倪小姐出事了。”   “什么?”林朔连忙起身去穿外套,赵俊继续说:“我们派去盯梢的人刚才回复说倪小姐和席旻棠刚刚从咖啡馆出来,遇上几个被城管追逐的小贩,倪小姐来不及躲避,被小贩的手推车撞了,脑袋磕在路肩上,当场就昏迷了。”   林朔再也等不了,着急忙慌地高声打断他:“哪家医院?”赵俊懵了一下,马上回复了他,他没有给赵俊反应的时间,三步并作两步直奔停车场。   赶到医院的时候只有席旻棠守在那里,林朔没顾得上和他打招呼,径自进了病房,潇潇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   “医生看过了,只是磕破了皮,照过CT,没有血块,留院观察几天就行。”席旻棠好心将潇潇的情况告知林朔,林朔只是冷冷地说:“麻烦你出去!”   ~~~~~~~~~   新文《打张东床擒娇郎》已开,欢迎跳坑! 第二百三十一章 只能偏安一隅   席旻棠本是不想退出去的,但他知道潇潇醒来想见得只有林朔,于是在每个林朔的出现的场合,他都只能偏安一隅。   林朔紧皱着眉头,伸手轻轻抚摸潇潇静谧的睡颜,凉薄的手指刚刚碰上她暖暖的脸,就好似有股电流窜到他身体里,他赶忙收回来,天气渐凉了,他将双手窝起来,放在嘴边呵气,仿佛觉得还不够,又搓了几次手,终于手指有了些暖意。再次伸出去的时候却久久停在了半空中,虽然过了这几年,可每每看见她微蹙的眉头,想起那些过往的旧事,他的心都会忍不住一抽一抽地疼。   “疼……”从她干涩的嘴巴里发出为不可闻的声音,林朔赶忙凑上去,小声询问她哪里不舒服。   她缓缓睁开眼睛,看见是他,又惊又喜:“你怎么来了?”   他没提自己找人盯梢的事情,顾左右而言他道:“很疼吗?叫医生来看看吧。”他正要伸手按铃,她叫住他撒娇地说:“别,这样静静待一会儿挺好的,见到你就哪儿都不疼了。”   “好。”他抓起她的手小心握住,一颗心柔软得像是棉花糖,轻飘飘甜丝丝。   两人就这么静静呆了半天,外面的太阳沉了下去,他忽然说:“医院里的饭菜不好,我出去帮你买点吃的,等我。”她点点头,他推门出去,没想到席旻棠居然还在走廊上,席旻棠探头望里瞧了瞧,林朔松了口:“进去看看吧,她醒了。”说完便大步流星走远了。   等餐的时候接到赵俊的电话,他默默听着,呆呆坐在椅子上,周围吃饭的人欢叫得热火朝天,他面如冰霜,半晌才虚虚地说了三个字:“知道了。”   潇潇对席旻棠感激之至,询问他有没有受伤,席旻棠坐在床边摇了摇头:“我给你倒杯水吧,你嘴唇都起皮了。”潇潇嗯了一声,试图做起来,席旻棠想要帮忙,潇潇拒绝了:“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你看不是挺好的吗?”   把水递给潇潇的时候兴许是太烫,她刚要接又缩回了手,而他没料到她会退缩,眨眼间整杯水全洒在被子上,潇潇惊叫起来,席旻棠赶忙把杯子拾起放在桌上,一把掀开被子,幸好杯子够厚,腿上并没有水渍,只是她的手掌被烫红了一小块。   “还好吗?”席旻棠抓住她的手,贴上去细瞧,距离姿势都亲密到无以复加。   “你们在做什么?”   潇潇和席旻棠同事抬头,正好对上林朔愠怒的脸。 第二百三十二章 太放心你了   潇潇下意识推开席旻棠,而席旻棠也下意识苦笑起来。   “你回来了!”潇潇笑脸相迎,席旻棠解释道:“刚才水撒了,我帮忙看看。”潇潇扬起手撒娇道:“你看,都红了。”   以往这种时候林朔都会心疼不已,然后大惊小怪要带她去看医生,可今晚林朔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站在门边半天没有反应,脸色难看得像一张白纸。潇潇感到不寻常,起身要下床,林朔终于有了点动作,缓步走到床边,将打包的餐盒随意扔在床头柜上,好像宣泄似的。   潇潇惊了一下,愣了愣,试探地问:“你怎么了?”   “看来我是对你太放心。”林朔假意笑着,语气却十分刻薄。   “你什么意思?”说话的不是潇潇,而是席旻棠,如此一来林朔的笑脸便更诡异了,不怒自威地盯着席旻棠,慢悠悠从兜里掏出手机,翻到照片放在席旻棠眼前,隐约其辞地说:“我也没想到你敢那么明目张胆。”   席旻棠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潇潇撑着床抓住林朔的手,半个身子悬在空中,心却沉到了地底下,照片里就是下午见面时的那个拥抱,她不敢相信地问:“你找人跟踪我?”   林朔闭上眼睛,喉头因为吞咽而抖动,甚至还能听到声音,他轻视地说:“如若不然,我怎么能看到这么你侬我侬的画面!”说着猛地收回手臂,潇潇失去重心重新跌回到床上。   “林朔你疯了吧!”席旻棠气得脸色通红,隔着一张床怒骂林朔。   “到底是我疯了还是你们拎不清!”林朔一反先前的假笑,愤怒暴露无遗,看着潇潇的眼神仿佛她很脏,他咬着牙说:“要不是亲眼所见,我还不知道你们瞒着我干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林朔!”席旻棠不管不顾越过病床一把抓住林朔的衣领,紧接着挥拳种种打在他脸颊上,林朔的脸上顿时就一片红肿,潇潇吓得惊叫起来,忙扯住席旻棠的衣摆,林朔狠狠推开席旻棠,自己也重重砸在墙壁上,后背发出一声闷响。   “别打了!”潇潇祈求席旻棠,席旻棠怒不可遏指着林朔咆哮道:“这种男人连最起码的信任都不给你,你居然还帮他说话!”   “那你也不能打他呀!”潇潇一句话,顿时叫席旻棠的心都凉了,连生气都顾不上。 第二百三十三章 你果真及不上她   “潇潇,你到底明不明白,我实在为你不值!你等了他四年,难道就为了这样?”席旻棠真是怒其不争,他多么宝贝的女人居然被人踩在烂泥里,试问怎么还能冷静!   “虚伪!”林朔轻蔑地吐出着两个字,潇潇木然地回头望着他,眼睛里空荡荡的,林朔冷笑起来:“等我走了你们再拉拉扯扯也不迟。”   “你要怎么才肯相信我?”问出口的时候潇潇自己都绝望了,从前不管发生什么,她都能理直气壮地说林朔是最相信她最支持她的人,可现在连她自己都毫无底气。   林朔好似自言自语:“看来一柔当初说的不错,你果真及不上她,至少她对我是一心一意。”他伸手摸摸被席旻棠打肿的脸颊,并不觉得有多疼,反而笑了:“怎么说呢,你也是自己作的,要不是跟他偷偷摸摸,又怎么会玩到医院里?一个个都道貌岸然,恶心!”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支票,满不在乎抛在她脸上,她下意识闭上眼睛,林朔决绝地说:“这次我还是会给你善后,怎么着我林朔就算分手也是要体面的。”   “分手!”潇潇泪光闪闪,林朔不光不信她,还拿她跟蔡一柔比较,这是她最最不能忍受的,她拾起床上的支票,好笑道:“分手费?”   “不够吗?”林朔反问她:“难道你也想要百分之十的股份?”他讥笑道:“你配吗?”   “林朔!”席旻棠再也抑制不住,什么涵养素质都抛到一边,可这次林朔早有防备,他举起拳头却扑了个空,反倒被林朔反手扣住死死摁在墙上,一张俊俏的脸紧紧贴在冷冰冰的墙皮,林朔凑上去不屑地说:“这不是你要的吗?你该感谢我呀!”   潇潇的眼泪啪啪啪掉了下来,刚落到棉被上就无影无踪了。她忽然想起夏天在水槽看见死僵了的飞蛾,就趟在下水口边上,冷水热水从它身上流过去,可是它连飞起来扑腾几下翅膀的能力都没有,她现在就是这样。   经过那么多事,她也看清楚了,该你的就是你的,万事不可太勉强,她抬手擦擦眼泪,不卑不亢地说:“你走吧,把支票也带走,你知道我是不会要的。席旻棠你也不要再跟林朔计较了,你说得对,他都不信任我呀!”   先是席旻棠呆住了,紧接着林朔也一闪即逝些许惊讶,不过马上又掩饰起来,他放开席旻棠,整了整外套,半点仓皇也无,潇潇颤抖着手把支票狠狠砸出去,歇斯底里地吼道:“滚!” 第二百三十四章 免其心苦   林朔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病房的,只知道从始至终姿态都拿捏得很好,魂不附体地关上车门,伏在方向盘上,半天没动过。   从接到赵俊的电话开始,他就在心里酝酿了一切,甚至连道具都准备妥当,幸好有多年尘世打滚的经验,才不至于让演技显得拙劣。   同样的时间,潇潇也是坐在床上低垂着脑袋,没有新添憎恶,没有持续惊讶,唯独无声无息地哭泣。她知道林朔能狠下心提出分手,大概是酝酿了很久,她太了解他,从来都不是临时起意的人,或许从蔡一柔事件开始,他就已经变了,多方权衡考量,才觉得悬崖勒马未必不好。那么,她能做的,只有放爱一条生路。   席旻棠看在眼里,完全不能置身事外,就在几个小时前他还决定放手让她走,可也正因为这样,她摔得四散零落,他无法对她的悲伤置之不理,轻轻坐在床边,紧紧拥她入怀,只想给她一个肩膀,哪怕乘虚而入,哪怕乘人之危,哪怕世人都说他居心不良。   “跟我走吧。”席旻棠轻声说。离开昆明的时候曾经警告过林朔要好好待她,不要让自己有机可乘,可惜林朔最后还是败给了猜忌,只能说他不够爱她,既然如此,他只好却之不恭了。   潇潇苦笑着推开他:“我的家在这里,能躲得到哪里去?”   席旻棠笑着张开双手,尽管如今配合脸上的伤让他看起来那么傻,他还是乐意接纳,头一次在人面前用憨憨的语气说:“到这里来啊!”   潇潇只是一笑置之,换做别人大概早就抱着席旻棠痛哭流涕,可她刚刚好不是别人,那些话让她唯一能想起的只有林朔多年来不经意间云淡风轻的情话,此刻回味,无比情伤。   她开始庆幸没有再搬回茉莉唐朝,仿佛冥冥中有股力量将她三番四次挡在门外,告诫她不要越雷池半步。   世上的人穷尽一生寻找的只是一个拥抱,能免其心苦,可到了后来,有那么一些不太幸运的人开始寻找能在心苦的时候喂自己一颗糖的人。再到后来,最最倒霉的人才觉悟功败垂成,那颗糖的确吃到了,可它卡在喉咙里,无论如何都化不了,卡得人窒息。时隔多年,她清晰无比地再次体会到那堂历史课上化不掉的甜蜜,那是多么久违的痛楚啊。 第二百三十五章 跳出画地为牢   林朔走了,但生活还要继续,她按部就班地完成工作,且和盛华签了合约,还帮着席旻棠说服了几个死硬派,过的充实却不快乐。   能让她觉得些许安慰的是于歆和白云川的事情,白母的手术很成功,没有出现术后排异,于歆毕竟年轻,恢复得很好,很快便和白云川一起在床前尽孝。白母也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这么多年了,就算是块石头也被捂热了,更何况白母自从知道自己有病之后,神气生气戾气都统统没有了。   那天白母特地支开了白云川,叫于歆关上病房门帮她擦身,于歆正要去打水,白母叫住她:“于歆啊,咱娘俩说会儿话吧。”于歆点点头:“干妈您说,我听着呢。”   “我知道自己是什么德行,本来就是个老太婆,如今在鬼门关绕了一圈,差点成了死老太婆,可也正因了这一遭,才教我在那么大的年纪活明白。起初我以为你是为了云川才会换肝给我,但那是生生从自己身上割下来的肉啊,我生过孩子做过化疗,知道有多疼,况且在今天之前,我们谁都不清楚你的肝在我肚子里能不能安身立命,一切都是未知数,试问有谁会拿这样没有准头没有回报的事情去赌,不会的……”白母说得声泪俱下,于歆也跟着抽泣,白母伸出手,于歆将自己的手和她牵着,白母咽了好几回眼泪,恳求地说:“孩子,回来吧,以后咱就是亲娘俩,妈妈再不会让你受委屈……”   白云川回来的时候,白母正和于歆双双抱着泣不成声。几天之后,两家人在白母的病房里定下了他们复婚的日子,断断续续的年月,终究还是斩不断平凡人对归宿的渴望。在潇潇看来,于歆用肝笼络了白母的心,用肝换回来的婚姻看起来多少有些萧索,但幸好得偿所愿殊途同归。   “羡慕?”席旻棠看见潇潇望着大红请柬的笑容,连他都觉得艳羡,更何况是潇潇。   潇潇把请柬妥帖收好,故作轻松地说:“要是我说我从十八岁就盼着能喜结连理大宴宾朋,会不会很好笑?”   “会有的,会有的。”席旻棠如实安慰她:“酒是越陈越香,感情也一样。”   潇潇叹了口气,想起卖花圃的那笔钱,忽然精神奕奕地说:“如果我永远是这样期期艾艾,又有谁会爱我?我想要有些改变,从跳出自己画的牢开始,你觉得怎样?” 第二百三十六章 难以割舍的悲哀   在席旻棠的建议下,潇潇决定带着爸爸的所有病例去一趟上海,那里有最好的神外科,只要还活着一天,她就不相信爸爸会一直躺着,不管结果是不是美好,她都想试一试。   整个准备的过程,她都独自完成,她想一个人走,可席旻棠着实不放心,一再重申他是地地道道的上海人,无论衣食住行还是就医他都能帮得上忙,拗不过他的好意,两人最后一同出现在机场。   上次一起来还是席旻棠离开的时候,这次却是两个行李箱,席旻棠帮她办理手续,远远见她安安静静做在休息区,也不晓得是不是今天的阳光太过耀眼,心里竟有种说不出的温暖安稳。   此时此刻,她很想告诉林朔,她要离开一阵子,即将有很长一段时间,即使忍不住思念他,也不能和他站在同一片艳阳下。犹疑半晌,她还是拨通了林朔的电话,他在那边轻轻说了一声:“喂。”她全身猛地一个激灵,人世间有太多我们已知的情绪,还有更多教我们不可名状,她说不出那种挠心的痒,也道不明流窜在体内的麻,只好谴责自己没出息。   平复了一会儿,他始终没说话,也没挂断,她轻启唇齿,用稀松平常的语气说:“ 我要的不多,抛开信任不说,如果今晚十二点后油价上调,我愿意陪你吹着冷风在加油站排长队,那样我就会感到很幸福,可是油价就算涨的再离谱,你也不会觉得肉疼,所以我想要的,你终究还是给不了。”说到这里,她反而觉得好不容易能坦然面对他了,很多话她当初没说过,是觉得没有总结的必要,可今时已不可逆转,恐怕机会以后都不会再有,她深呼吸几口,目下无尘地说:“熬到现在,没想过用这种方式跟你道别,虽然我们不曾生死与共过,但历历过往也都值得记取,以后的路好走也罢,难行也罢,都同样感激有过和你同行的一段。当有一天再想起你,不会有现在难以割舍的悲哀,那时请原谅我,不再回头。”   她说完就要挂掉,耳边却想起他急促的话语:“等等!”她重新将耳朵贴上去,伊人目如深潭,积聚了满满秋水,她没说话,胸口却剧烈起伏,她在等,故作洒脱地一直在等。 第二百三十七章 你的慈悲   事无两样,心有别。   她握着电话,直到手机越来越烫,他缄默不语,有时候电话里的沉默不是因为无话可说,而是舍不得。   可最后他还是开了口,用极不屑一顾的语气说:“你要离开,我不会挽留你,但你要回来,我一定拼死拦住你,走吧,走得远远的,再不要同我有任何牵扯,便是你的慈悲了。”   他的气息被无情的忙音打断,她愣了半天,缓缓放下手机,怎么都不愿相信林朔竟然会如此绝情,彼时他还风雨无阻地排除万难来牵她的手,笑得像个孩子,此时他已将前事忘得一干二净,恨不得她永远消失。   她茫茫然转过头,不知如何是好,却见席旻棠捏着两张登机牌站在一侧,似乎等了很久,也什么都看到听到了。   许久之后,他只叹息似的说:“走吧。”   而她好像在等什么,一直从天亮等到天黑,隐隐期待着林朔会出现在某一根柱子后面,然后走过来宠溺地摸摸她的脑袋,笑着说:“傻丫头,我是开玩笑的。”她想给他最后的机会,想听见他说不要走,然而等来等去也不过就是自己的奢望得不到成全。   席旻棠看不下去,将她从椅子上拉起来,恨铁不成钢地说:“醒醒吧,就当做是个梦魇,不能一辈子靠做梦活下去!”她呼吸变得急促,颈上的肌肉鼓起来,又直又挺,脚上却没什么力气,正如梦魇般全身无力。   手机再次响起,她都没看清号码就忙不迭接起来,可结果只有失望,那边的男人好脾气地说:“倪小姐您好,我是林总的助理赵俊,之前见过的。”   “有……有什么事吗?”她想假装不甚在意。   “是这样的,林总知道您没收那张支票,特地吩咐我把钱直接转到您的户头上,请您注意查收。”赵俊一气呵成说完整段话,让她再次心头抽了抽。   见她半天不知声,赵俊小心翼翼地询问:“倪小姐,倪小姐,您还在听吗?”   她咽了口唾沫,阻止喉头打颤,无奈苦笑道:“还是钱好啊。”   “倪小姐,不知道您现在是否方便,我有几句话想跟您聊聊。”赵俊十分客气恭敬,让潇潇无法拒绝,他说:“虽然我不懂林总为什么要这么做,但那天知道您是被顺都的二公子找人假扮小贩伤到之后,半晌没缓过神来,相信不会有人比他还难受,可您就这么走了,真的不可惜吗?” 第二百三十八章 担惊受怕   如同惊雷在脑袋里炸开,劈得她顿时清明了许多,原来都是李清江搞的鬼!那么一切就都有了解释,不是不够爱,是爱到不能再爱。   席旻棠看着她木然的表情,什么都了然于心,默默走到航空公司柜台办理手续,等他重新拖着两人的行李回来的时候,她还握着电话细细聆听赵俊的话,终于她下了决心,焦急问道:“他在哪儿?现在!”   “林总今天约了顺都的老板密谈,具体在哪里连我都不晓得。”   赵俊的回答让她很失望,不晓得为什么,她始终有很不好的预感,所有的事情像连环局一样,把他们一个一个都绑在里面,逃不掉,挣不脱,且时时刻刻被它左右。包括她的离开,连环局的一部分,可是她想反抗,顺从命运的人太多,不差她一个,她想跟貌似权威的命运说不!   再次打给林朔,却始终没有人接,或许他只是想叫她走得无牵无挂吧。天渐渐黑了,就算非得再高的鸟儿也该是疲倦归巢的时候,她站在机场大厅,深知她和林朔都以彼此为家。   “没关系,我陪你一起找。”席旻棠站在她身边,扮演她永远的支持者。   天晓得林朔在挂掉潇潇电话的时候花了多大力气才把无情假装得那么逼真,其实他内心的矛盾又有谁真的明白。蔡一柔的插曲才落幕,他当日多么肯定地说想要保护什么就要牢牢攥在手里,大约是被老天听见了,才会马上给他无比狠厉的耳光。如果说蔡一柔还有理智可言,那李清江活脱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和李清江的角力,在李清江放弃之前大概永不会完结。今天能让潇潇受伤,明天谁敢担保不会要了她的命,他亲眼见过她的痛楚,哪里还有勇气让她犯险,他不能那么自私,因为爱她就要她站在钢丝上,任凭李清江在那头拿着锯子对她虎视眈眈,这些本就不是她该面对的。   宁愿她恨自己绝情,总好过把命搭进去。并且,他坚信,只要风平浪静,就是她回来的时候。   单刀赴会,李清海已经等在那里,他落座之后说的却无关生意:“你弟弟真厉害,把我们逼到着份上。”   李清海稍显落魄疲惫,摇着头笑问:“你也收到他的所谓警告了?”   林朔看了看表,不出意外的话,她现在应该登记,从鼻子里哼出轻蔑:“反正我没什么好担惊受怕的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意外惊喜   李清海好似也看淡了许多,轻松地说:“那就坐等看看他到底给我们什么惊喜。”   两人会意一笑,直到服务员上齐菜品关门出去才把话题转入合作项目上,林朔总觉得吃饭是吃饭,生意是生意,两件事混为一谈总是对胃的惩罚,且还不一定能成事,因而他十分不喜欢在饭桌上谈事。   幸好这次只有他们两个人,气氛多少没那么功利刻意,他简单地把合作案提了提,重点指出合作的有利方面,李清海起初还听得非常认真,久而久之显出几分吃力,只见他又是摁太阳穴,又是摇晃脑袋,好像很不清醒,林朔关切了几句,他只说自己没休息好不碍事,林朔也没放在心上,继续往下说。可说着说着连他都感到些许力不从心,本来还能勉励支持,后来不晓得怎么了,竟然毫无预兆一头栽倒在饭桌上。   不清楚过了多久,林朔醒来时已经不见李清海,连文件也不翼而飞,脑袋昏昏沉沉,天旋地转,但他很清楚刚才着了道,一路摇摇晃晃扶着墙壁逃出来,实在辨不清东南西北,好不容易找到安全通道的出口,甚至都能隐隐约约听见一门之隔的喧闹,然而身后骤然响起的脚步声踩在寂静的楼梯上,听上去像是恐怖片的特殊音效,声音越来越近,他还未及回头去看,肩颈处已结结实实挨了一棍,那一棍着实用了番力气,疼得林朔咬着牙,连呼救都说不出口,一张脸涨得通红,眼睛里布满血丝,像是瓷器上的冰裂纹,额上的青筋一根根鼓出来,突突地跳动着,他踉跄两步倒在地上,眼前白茫茫一片,似乎有个人将手放在他面前晃晃悠悠,他使劲眨了眨眼睛,重新聚焦在那人脸上,用微弱且惊讶的声音道:“是你……”随即昏死过去。   那人将林朔扛起来,坦坦荡荡地推门出去,旁人看了只以为林朔喝得酩酊大醉,在这种地方走着进去抬着出来的人实在太多,因而都见怪不怪了。   关门的一瞬,惯在地板上的手机亮了起来,因为被林朔故意调了静音,所以没有半点声响,来电显示是潇潇的号码,可林朔已经没办法再按下接听键。   潇潇坐在席旻棠的车上,一个接一个地打,仍旧没人接听,她心里七上八下,总觉得哪里出了问题,慌张地请求席旻棠:“去懋原大厦。” 第二百四十章 希望破灭   虽然公司早已下班,但楼下保安认识潇潇,没有拦他们,她万分不安地摁下电梯直达林朔所在的楼层,没想到整层楼只有赵俊的办公室亮着灯,赵俊听见声响快步出来,见到潇潇惊喜不已,而潇潇还是那个问题:“林朔呢?”   “我也正准备询问林总散席之后需不需要派人去接。”他说着就要打电话,潇潇越发心慌了,抢先说道:“我打了一晚上,没人接。”   赵俊不相信林朔是做事没交代的人,坚持又打了一遍,依旧是老样子,这才觉出事有蹊跷,再联想那天李清江杀气腾腾的模样,惊呼道:“不好!林总可能出事了!”   潇潇吓得差点站不稳,赵俊赶忙找来李清海的电话,同样是没人接,席旻棠之前因为花圃的事情和李清江有些交集,自告奋勇打了过去,也只是听到关机的提示,三个人默对片刻,无能为力。潇潇已经六神无主,好在急中生智,想到自己曾莫名其妙参加过李清江的婚礼,于是辗转从何荔那边要到了李清江老婆的电话,抱着一丝希望打过去,半天才有人接。   “喂,请问您是李太太吗?”潇潇尽量压制着焦急,显得很有礼貌。   谁料那边的人一下子就翻了脸:“什么李太太?这里没有李太太!”   潇潇越发着急:“我有急事一定要见到李先生本人,您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跟你说了我不是李清江的老婆!”对方没好气地冲着潇潇一通嚷嚷:“那个没良心的骗我说自己多有能力,哪里晓得结婚没多久家都被他败光了,我还嫌自己离婚离得晚了,当初就不改嫁他!以后他的事别来烦我!”说着便怒气冲冲地挂了电话,潇潇在电话这头懵了,能找的渠道全都行不通,她茫茫然建议道:“不如报警吧!”   “没用的。”席旻棠镇定地说:“现在还不能确定林朔那边是什么情况,怎么报案?就算按人口失踪算,也要等过了48小时警方才会受理,万一真是李清江搞鬼,恐怕那时候已经晚了。”   “那怎么办?”潇潇已经彻底慌了,说着就要往外走,席旻棠一把拉住她:“你要做什么?”   她急不可耐地说:“我不会让他出事的,我要去找他!”   席旻棠摇晃着她的身子:“你清醒一点,这样大海捞针要找到什么时候!听我说,你继续给他手机还有家里打电话。”又吩咐赵俊:“你把他经常去的地方都问一遍,就算是密谈也不可能无人知晓!” 第二百四十一章 搜索   听取了席旻棠的意见,潇潇和赵俊各自忙活起来,席旻棠意识到事情非同小可,暗地里叫周衍庭打听打听门路。   潇潇把林朔有可能接触的朋友都问了个遍,没人见过他,茉莉唐朝的座机也转到留言,她多希望林朔能接起来,就算是骂她走叫她滚也行。   半个小时之后,赵俊那里有了眉目。他把林朔过往开餐会的酒店食府都翻找出来,一家家打过去问,终于有人给了他肯定的回复,说是傍晚的时候林朔和李清海包下了贵病房,且服务员还清楚地记得给他们上过什么菜,可是刚才领班进去打招呼的时候别说是人,就是餐点连带着碗筷桌布全都不翼而飞,可想到是老主顾,且有钱人都有些特殊癖好就没声张。   末了负责人还问赵俊:“这次的费用是不是记账?”   赵俊哪里还顾得上钱的事儿,一边吩咐负责人不要动贵宾房里的东西,一边给两人打眼色,取了车直奔食府。   赶到的时候负责人亲自等在贵宾房门外,赵俊打头进去,果然像先前说的那样,房间里空无一人,连最基本的餐具也没了,可桌椅的摆放都很凌乱,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有没有人看见他们离开?”潇潇紧张地问负责人,负责人摇了摇头,才缓过劲儿来,一拍脑门儿:“我就说怎么不对劲儿,林总和李总不会出事了吧!”   “麻烦你赶紧召集人手四处找找,这会儿什么情况还不太好说。”席旻棠从始至终都是最冷静的一个,负责人听了话马上叫了二十来个服务员在食府里认真排查起来。   潇潇也不甘人后,一边继续给林朔打电话,一边同席旻棠一道找寻,她反复揣测着林朔会走什么地方离开,不由望见安全出口的标记,也不晓得是不是心有灵犀,顺着楼梯就往下走,没走两层便听见熟悉的铃声,她像是疯了一样将席旻棠甩在身后,飞奔下去。铃声越来越近,转角便看见那一抹亮光,可除了电话,再没有其他。   “啊!”潇潇捡起林朔的手机,不由哀嚎起来,希望在一瞬间碎成粉末,她不知道还能去哪里找他,彻底乱了章法,整个人濒临崩溃。   席旻棠一把搀扶起她,拍着她的肩膀不停安抚她的情绪,眼珠子却在眼眶里急速转了几下,好像想到了什么,随即半扶半抱着潇潇推开安全通道的门,直达大厅,仰头在天花板上搜寻一圈,激动地说:“有办法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监控录影   潇潇一听止住了哭声,随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正好赵俊也到了大厅,三人一同看见了监控摄像头,赵俊争分夺秒地叫来了负责人,指着摄像头说:“麻烦您帮忙报警,我们要看监控录像!”   负责人觉出事态严重,不敢耽搁,马上报了警,警察来的很快,他们说明了情况,警察封锁食府之后分成几拨,搜寻目标、现场采证、盘问口供,当即就忙开了,另外两人带着潇潇他们前往保安部调阅监控录像。贵宾房外的监控拍到林朔和李清海进入房间的镜头,紧接着服务生上菜,没多久又见一个男人推门进去,把李清海扶了出来,另一只手还抓着桌布,里面兜着的正是消失的餐具食物。两人走了没多久,林朔便摇摇晃晃出来了,神情茫然,继而朝安全通道走去。   潇潇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多希望他能逃脱,可偏偏事与愿违,林朔刚走,那男人便折返回来,发现贵宾房里没人就朝安全通道追了进去。画面切换到大堂的监控录影,可此时林朔已失去了行动里,轻易就被人带走了。   “还有吗?”潇潇看着两人消失在镜头里,疯了似的凑到屏幕前,迫切想要看看镜头外的事物,席旻棠将她拉回原处,保安部长又反复播放了几遍,席旻棠指着画面上那个始终用鸭舌帽遮掩真面目的男人说道:“李清江我是打过交道的,我很肯定是他,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我也有这种感觉。”赵俊附和道,又问警察:“二位怎么看?”   其中一位目光如炬道:“就算是喝醉了也不会是这种形态,可能被人下了药,如果李清江是犯罪嫌疑人,那么他是用什么途径给两人下药?其中必定有内应。”   说着叫来了食府负责人,经过一番排查,确定厨房的人毫不知情,那么只能是在传菜的时候被人动了手脚,果然,在领班的辨认之下,发现监控里拍到的一个服务员不是食府员工。而那人正好是个小偷小摸的惯犯,警方此前和他交手多次,很快便抄了他的老窝,一番审问之后那人招认受人指使,警方拿出李清江的照片叫他指认,他对事实供认不讳,于是案件变得明朗了许多。   可潇潇和赵俊却没有因此感到轻松。李清江明知事情很容易就会败露,却还一意孤行,证明他此刻已经没了理智,那种疯子连亲大哥都不肯放过,遑论林朔! 第二百四十三章 就当没有这个儿子   穆锦姝赶到警局的时候已是深夜,在了解情况之后曾一度出现呼吸困难的状况,幸好随行的周勤备了常用药,才缓解了她的痛楚。   “警察同志,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无论什么代价,我都要他好好回来,求你们救救他吧!”穆锦姝拉着某警察的手,哭得没有半点气质。   警察尽量安抚穆锦姝的情绪,说道:“如果我们没估计错,根据嫌疑人的经济情况,他求财的可能性很大,未必会伤人,通常情况下嫌疑人会通知家属交付赎金,这方面还需要你们家属多多配合!”   “我一分钱都不会给!”   穆锦姝刚想答应,身后蓦然出现个白发苍苍的老头,拄着拐杖步履艰难,说话却依旧铿锵有力,一旁扶着他的年轻女人已是泪流满面,老头子不住用拐杖戳着地面,怒骂道:“就当没生过这种忤逆子,总之我不会让他逞称心如意!”   此话一出,众人已看出眉目,老人家便是李氏兄弟的父亲,女人正是李清海的妻子。   穆锦姝是头一个反对的,都不顾日后还要在商场见面的“李老先生,这不是您一个人的家事,我儿子也卷了进去,难道活该被作死!”   李父无可奈何,只得用拐杖继续敲打地面,悲从中来地叹息道:“造孽,造孽啊!”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说话的是潇潇,无比认真坚定:“这样等着他通知交钱太过被动,就算我们能等,林朔也不能等,他从来都不是任人宰割的人!”   一句话道出了现状,穆锦姝这才顾上还有潇潇的存在,她怎么可能认不出来这个把儿子迷得团团转的女人,因为望着潇潇的神情十分复杂。许久之后才张口正式打招呼:“倪小姐是吗?我是林朔的母亲。”   潇潇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穆锦姝,曾经极度想要见到的人,好不容易见到了,却没有比眼下更胶着的状况。还没等潇潇整理好思绪,穆锦姝已经沉着地吩咐周勤:“替我送送倪小姐。”   一瞬间潇潇已然呆住了,愣在原地不肯动,穆锦姝强调道:“这事我的家事,不方面让外人参与,所以请倪小姐回去吧,有什么消息我会考虑通知你。”   周勤也正好走到她身边,无比恭敬地说:“请吧。”   席旻棠气不过,忽然拉起她的手,愤愤道:“我们走!” 第二百四十四章 决不让你单独行动   “不走!”潇潇甩开席旻棠,竭力向穆锦姝剖白:“我知道您不看好我们在一起,也知道自己怎么看都多余,可那不代表我没权利关系林朔,我只想等着他回来,仅此而已。”   穆锦姝面无表情,淡淡然道:“那也请你回家去等。”   潇潇还想说话,赵俊抢白道:“董事长,不如让我送倪小姐回去吧。”转而又给潇潇打了颜色,潇潇万分不甘心地出了门,赵俊安慰道:“倪小姐,没事的,林总吉人天相,我在这边盯着,有什么消息一定会告知你,换句话说,如果林总知道你为他寝食难安,他又怎么过意的去。”   听了赵俊的劝说,潇潇总算点了头,但在回去的路上,她忽然说:“我要去找他。”   席旻棠由不得一惊,面上她是听劝的,可没人知道她是那种越劝越坚定的人,当下他更加生气了,压制着火气说:“连警察都没头绪,你上哪里去找?”   “不知道。”她靠着车窗,有气无力地说:“天晓得他在哪里,天晓得他为什么要经受那么多事情……”   事急从权,席旻棠拿她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最后只能做出让步:“如果你非得去找,我也不拦着,但我会时时刻刻盯着你,绝不可能让你有单独行动的机会。”   第二天,警方对李清江名下所有物业进行搜查,均无所获,而无论是李家还是林家都没有收到勒索电话,这让众人不由心慌起来,事件越发扑朔迷离。   十点钟的太阳透过秀吉斑斑的窗棂直射到林朔脸上,他缓缓转醒,视线朦朦胧胧,隐约觉得身处的地方昏暗潮湿,浑身冷的紧,故而炙热的光线照在脸上才像火烧样疼。他正坐在椅子上,四肢僵硬,他想动一动,才发现手脚都被人绑住了,就连嘴巴上也贴了胶带,他连呼救都做不到。   昏迷之前的回忆点点滴滴聚拢,他十分肯定自己被绑架了。   旁边还有个人和他的情况相同,却耷拉着脑袋,似乎还昏迷着,他从鼻腔里哼出声响,那人好不容易有了反应,慢悠悠抬起头,他才看清居然是餐会中间消失的李清海。   李清海渐渐恢复神智,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林朔环顾四周,因为光线太暗,根本看不清什么,更不清楚身在何处,正思索着,听见李清海哼了两声,顺着李清海的眼光艰难地扭头去看,发现离自己脚边不远处有块锋利的碎玻璃,正反射着阳光,仿佛是老天爷可以安排的。 第二百四十五章 折磨   林朔不假思索一点点挪动椅子,因为手脚不便,每移一分都要消耗他许多体力,情况十分艰难。正拼命靠近玻璃,大门突然洞开,外面人影逆光,两人不由闭上眼睛躲避强光,直到听见关门的声音才睁开,果不其然,真的是李清江!不得不说,两人还是有些惊讶的,尤其是林朔。   李清海此时已激动万分,摇晃着身子发出闷闷的声音,椅子也被他带动得吱吱作响,而李清江脸上依旧挂着变态的笑容。   “两位老总,对我的惊喜还满意吗?”李清江笑的得意,林朔端坐在椅子上神色冷静地盯着他,他当下便发现了林朔的小动作,不由分说狠狠给了林朔一耳光:“想逃跑?我让你逃!”说着对林朔拳打脚踢,林朔没有反抗的能力,只能受着,几次险些和椅子一起倒地,又被李清江生生拽了起来,却从始至终一声不吭。   倒是边上的李清海着急了,又叫又骂,还试图阻拦,但丝毫没有成效。   红了眼的李清江哪里还晓得什么是理智,林朔此时在他眼里就跟蚂蚁似的,生死全由他决定,半晌之后,他瞥见角落的一卷胶带,顺手拿了起来,撕开胶带的声音无比尖锐,听得人毛骨悚然,他扯着胶带站在林朔面前,狞笑道:“想试试吗?”   林朔反捆在背后的手不住想要挣脱,但都于事无补,李清江没有给他惊诧的机会,迅速揪住林朔的头发,迫使他仰起头,他狠狠瞪着李清江,用眼神予以警告,李清江彻底被激怒,随即发狂似的将胶带一圈圈裹在他头上,很快便连鼻子都封住了,林朔左摇右晃还试图还击,可哪里有对抗的余地,最后发出的也只是一声声闷哼。而李清江似乎很满意他的表现,他越是痛楚,越是无计可施,就越能激发自己变态的快乐,扭曲狰狞的笑充斥着阴暗的屋子,顿时成了炼狱。   李清海的叫声越发歇斯底里,椅子也发出快要散架的声响。   林朔渐渐感到窒息,脑袋里忽然大段大段空白,继而产生了幻觉,一会儿是亲眼目睹爸爸殴打妈妈,一会儿是爸爸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一会儿是潇潇站在朴树下对他灿烂地笑,还有他曾拥着潇潇说会白头偕老的情话,甚至还能体会到潇潇十指纤纤划过他指尖的触感。他从最初的抵抗到慢慢失去了能力,再到沉迷于幻象,再也听不到奸笑和尖叫,意识缓缓土崩瓦解。 第二百四十六章 生不如死   李清江望着林朔垂死挣扎的模样,连眼泪都笑出来了,李清海一声声咒骂他畜生,可却连嘴都张不开,听上去那么卑微。   就在以为自己快要死去的时候,脸上的胶带忽然被李清江大力扯开,连带着少数毛发都被扯了下来,林朔已是神情恍惚,半闭着眼睛大口喘着粗气。李清江捏住林朔的脸颊笑道:“你以为我会那么轻易让你死?休想!我要折磨得让你生不如死!”   林朔的脸呈现出诡异的红色,汗水眼泪鼻涕横亘在他脸上,早已不复往日的神采飞扬。他喘着气,咳嗽着,渐渐变成干呕,李清江却还不肯放过他,不停揪着他的头发要他低头俯首,他强撑着,轻蔑地吐出两个字:“小丑!”   李清江出人意料的没有被激怒,反而越发得意起来:“我是小丑,那你们是什么?一个个人前耀武扬威,如今还不是在我手里连点人样都没有!”   “疯子!”林朔满口不屑,连望他一眼都觉得多余。   “没错,我是疯了,那也是你们逼的!”李清江转向李清海,掐着李清海的脖子咆哮道:“我算是看明白了,什么同根生全是假的,都是一处生养的手足兄弟,心肠待遇却截然不同,不敢说老天不公平,因为他做过一件最公平的事仅仅只是每个人的一天都有二十四小时。而在这二十四个小时里,你们锦衣玉食声色犬马,我呢?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李清海在李清江手里逐渐变了脸色,终于也体会到林朔不能窒息的感觉,林朔骂道:“难道你的手段就只有这些?卑劣,脏脏,活该一辈子被人踩在脚底下!”   闻言,李清江放开的李清海,重新拿起胶带走向林朔,有了上次的经验,林朔此刻并不感到十分恐惧,他坚信李清江的目的不是杀人,否则刚才就该死不放手。的确,李清江只是用胶带重新封住林朔的嘴,不想再听到任何一句咒骂,随即便将林朔重重推到在地,跟着发出一阵阵丧心病狂的笑。   整个折磨的过程以李清江的离去宣告结束,正好给了两人喘息的机会,只有天晓得当李清江再次回来的时候等待他们的会是怎样可怕的事情。 第二百四十七章 生命没有必然   林朔侧躺在地上,李清海面色苍白,仿佛已经放弃了挣扎,和林朔坚毅的目光形成鲜明对比,或许没有比现在更糟的了,但在林朔眼里反倒是个绝佳的机会,因为李清江的推搡,他此刻离先前所见的碎玻璃仅有咫尺之遥,但也受了这诸多束缚,让他的行动越发艰难。他一点点吃力地在地上磨蹭,可大多动作都成了无用功,连李清海都向他投去既来之则安之的认命颜色,他只是斜眼又看了看穿过窗棂缝隙的亮光,暗暗告诫自己没有什么是生命中的必然,有的只是结局降临的时候你放弃搏斗选择了束手就擒。   太阳缓缓高升,能透过窗棂的阳光开始变得吝啬,很快,整间屋子将会再次陷入无边的黑暗,而此时的林朔已经精疲力竭,但心情越发平稳,他甚至感到些许安慰,幸好受困于此的不是潇潇,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和席旻棠一同出现在上海街头了。   黄昏时分,蔡一柔终于收到了林朔被绑架的消息,她惊讶得从沙发上窜起来,眼睛直勾勾望着面前的成峰,怎么都不肯相信林朔那样精明老道运筹帷幄的人居然会被李清江那种草包绑架,仿佛是个天大的笑话。转瞬间她大笑着重新坐回沙发上,仪态万千。   爱情亦是一种修炼,看似即将功德圆满,但其实只是走火入魔。   “我知道你想叫我开心,但也不至于编这么个俗透了的笑话来逗我,还是你想知道我如今对林朔的情绪怎样?”蔡一柔落落大方地一笑:“充其量也就是这样吧。”   “一柔,如果你真能就此放下他,我也就安心了。”成峰神情温柔,嘴里却说出了耸人听闻的话:“如果林朔回不来,那以你蔡家在懋原海外的份额,相信很快便能达成你的愿望了。”   蔡一柔端着杯子的手徒然一抖,揣度地望着成峰,她想起自己当初悲愤时说的气话,简直恨不得林朔去死,恨不得吞并懋原,也知道成峰后来在林朔那里碰了钉子,但能看到林朔亲自赶走倪潇潇,她的心愿也算是顺遂了,只要他们不好过,她就很开心。即便如此,可始终意难平,她假装幸灾乐祸,但只有自己知道投在林朔身上的感情那么多年,岂是一时半会就收得回来的,说不担心简直是自欺欺人,却也不想再让别人看穿她的软弱,哪怕是成峰也不行。   末了她吩咐成峰:“替我好好盯着那边,真好奇他林朔还有什么能耐!” 第二百四十八章 千万不能便宜他   时间过去了二十四小时,潇潇实在坐不住了,据赵俊透露,警方试图通过酒店附近的交通监控记录来追踪李清江的动向,但看了一天录影带也毫无进展,显然李清江早就计划好了,并没有开他名下的车,且也有意躲避交通监控,这让调查陷入僵局,所有人一筹莫展。   “吃点东西吧。”席旻棠给她买了宵夜,她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连口水都顾不上喝,他真担心她会倒在林朔前头。   潇潇无心地搅拌着清粥,林朔生死未卜,这一天一夜他过得好不好,会不会因为跟李清江起冲突而被打,所有问题在她脑袋里盘旋了一整天,她不怕这样漫长的等待,只怕等到心力交瘁他却永远回不来。   “你说他多傻呀。”她忽然笑了,但眼神空洞,席旻棠打起精神注视她,她慢吞吞地说:“当年是我先爱上他的,爱的偷偷摸摸,都不敢让他知道,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跟他表白,他却害怕我们会重蹈他爸妈的覆辙。等我打定主意不爱他了,他又跑来跟我说想试一试,结果一试就是四五年,什么好的坏的甜蜜的痛苦的出人意表的都试遍了,现在又玩了把深明大义的退让,他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他?怎么可能!”眨眨眼睛,酝酿已久的泪水滴滴答答掉出眼眶,她倔强地扬起嘴角:“又不是以身试爱写教材,想用这种弱智的手段让所有人都为他哭天抹泪,我偏不成全他,非要他好端端的回来,然后求着我原谅他的自私霸道,半点都不能含糊!”   “要是知道你对他存着那么大的怨气,他哪里敢不回来?”席旻棠给她地上面纸,勉强笑着开解她:“就怕到时候你又心软,我可跟你说,千万不能便宜了他,非得他扯着你的裤腿跪地求饶才能给他个正眼,好好杀杀他的威风!”   潇潇擦了眼泪破涕为笑,重重点了头,附和道:“对,就这么办!你瞧他做的那些事,害我苦等了四年,又辜负了蔡一柔,还逼得李清江狗急跳墙,还有你,当初不也是被他撵走的吗,现在又骗我那么多眼泪,哪一件是好事?就没见过这么坏的人!都说好人不长命,像他那种祸害活该留千年!”   这么一想,似乎浑身都充满了力量,她舀了一勺粥喂进嘴里,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骂他是坏人! 第二百四十九章 害怕揭开结局   所有人都在等待李清江图穷匕见,而他似乎跟大家玩起了心理战,这边越是焦急,他反而越是沉着,仿佛是要将所有人的耐心都磨掉,警方也意识到事态并没有一开始预料的那么乐观,因为李清江消失得很彻底,且至今没打电话提要求。   李老爷子血压升高送了医院,穆锦姝也被折磨得千头万绪没个着落,周勤和赵俊忙里忙外配合警方,但始终没有新发现。   迫于无奈,警方只好借助媒体的力量,将新闻发了出去,请求社会大众帮助。天快黑了的时候报案中心接到电话,说是在官渡区一家餐馆看到疑似李清江的人,这无疑是个巨大突破,警方马上调派人手对官渡区的餐馆酒店和一切可能藏人的地方展开排查。   赵俊偷偷将这一消息通知给倪潇潇,随即跟着警方赶往官渡区。   潇潇握着电话,半天没反应过来。   “还犹豫什么,我陪你过去!”席旻棠没有给潇潇拒绝的机会,直接把外套扔给她,径自下楼去取车。   事实上潇潇也不晓得该从哪里找起,只能等着赵俊的进一步指示,但席旻棠说得好,总比呆在家里瞎捉摸要强。两人开着车漫无目的地游走在昆明向晚的街道,宽敞整洁的广福路,张灯结彩的官渡古镇,热闹非凡的世纪城,都跟他们毫无关系。   “这样不行,我们该往偏僻颓败的地方去找。”席旻棠减慢车速,看了看导航上的地图,选择了新的路径:“李清江怎么可能明目张胆把人放在光天化日之下,我要是他,藏都来不及。”   “停车!”潇潇居然叫住他,车子刚停稳,潇潇便冲了下去,扶着行道树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感觉心情从没像今晚这样此琐碎闷躁沮丧,等不到消息的时候心焦,等到了又忐忑,类似近乡情怯,越是靠近结局,就越是害怕揭开。她生怕像电视里演的那样,以为马上能救林朔于水火,谁知道紧赶慢赶推开门看见的确实他毫无生息的躯壳。   “我知道你害怕什么。”席旻棠成竹在胸,却不因此而得意。   潇潇没有回应,喘气的举动下意识稍有收敛。   席旻棠继续说:“事实上,我比你还要怕。”潇潇向他投去不解的目光,他望向别处,颓丧地说:“他赶你走的时候,我除了生气之外不是不开心,就算是他不要了才轮到我,也没有关系,这辈子还长,谁敢说你不会被我打动?” 第二百五十章 我很自私   潇潇不敢再看他,默默低下了头,假设性的问题总是很难找到答案,因此她不想回答。   席旻棠深深叹了口气,道出那个必然的转折:“可他如果真的死了,便会一辈子牢牢扎根在你心里,你一生也不会再因为谁而感到一丝丝爱情的抚慰。他死了跟活着没有区别,甚至比活着还可怕,任谁也不能撼动分毫。我很自私,所以我希望他活着!”   “别说了……”潇潇无力地靠着树干,她曾经有多渴望世上再无敷衍的谎话,如今就有多痛恨不加伪装的真话,她心知永不会因为林朔是否存在于世而扭转自己的爱情,反而只会随着他的消亡将真心一并殉葬,好像被下了咒,此生终得不到超脱。   屋里黑得瘆人,林朔握着好不容易到手的碎玻璃艰难地割着绳索,因为双手被反绑的关系,他根本没办法估计绳结的状况,只能盲目进行。双手不停渗出汗水,玻璃开始打滑,他竭力握得再紧一些,却不甚割伤了手掌,他连倒吸凉气都顾不上,死死用伤口顶住玻璃,奋力同结局赛跑。   寂静的夜里只听得见他反复锯割绳索的声音,久久之后,他长舒口气,双手缓缓向两边张开,牵制他超过一天一夜的绳索像是死了的蛇一样无力瘫软在地上。他撕开封住嘴巴的胶带,贪婪地呼吸着屋子里清冷的空气,感觉因压抑而造成的大脑缺氧逐渐好转才挣扎着坐起来,双脚还被捆在椅子腿上,这使得他的坐姿呈现一个诡异且极不便利的形态。接着能透过窗户仅有的一线月光,他细细打量脚上的绳结,显然李清江在捆绑他们的时候十分匆忙,绳结绑的很粗糙,不消多久便能解开。   嗒嗒嗒   门锁传来被人转动的声音,李清海哼哼两声,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毕竟那是李清海的亲兄弟,林朔采纳了他的意见,重新将胶带贴回去,撑着地面挪回原位,继续倒在地上蛰伏,双手背在后面准备随时反击。   “看见你们还活着,我真高兴!”李清江说着反话,随手将大门敞开,林朔头一次看清外面的事物,大约是个废弃工地,门外都是建筑材料,没有什么标志性的东西,因而无法判断身在何处。   “想走吗?”李清江逼近他们,发出尖锐的笑声:“大门就在那儿,只要你们有本事出去!” 第二百五十一章 良苦用心   “林总,真是一会儿见不到里都让我心焦,本来以为抓不住你,没想到连老天爷都帮我。”李清江得意非凡,林朔没有吱声,那天从逃跑到被打晕,他一直存着疑惑。   李清江再次指着门口问:“想不想出去?”   林朔在心里暗暗计算,如果此时飞快解开脚上的绳索,胜算会有多少?而李清海显然不希望他那么做,不停哼出声音吸引李清江的注意,李清江毫不留情地快速死掉李清海嘴上的胶带,疼的李清海吸了口凉气。   “清江,收手吧……”这是李清海被绑架后说的第一句话,那么语重心长,且心痛万分。   “叫我放手,你们何曾饶过我!”李清江完全将心思投入到和哥哥的辩论中,忘乎所以到忽略了一旁躺着的林朔正在悄悄解开脚上的绳索。   李清海低垂着脑袋,摇了摇头,苦笑道:“你怎么就不明白咱爸的苦心?当初不是我想踢走你,是爸让我那么做,为的是让你尝尝人情冷暖,尝尝被众人踩的滋味,将来才能更好地做人上人,可我们谁都没想到,你居然那么软弱,甚至不堪一击。”   闻言,李清江蒙了半晌,完全不明所以,惊讶得睁大双眼,好像这样就能看得更清楚一些,难以置信地问:“什么意思?咱爸到底什么意思?”说着紧紧揪住李清海的领子,欲要问个明白。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必要瞒着你……”李清海目光深邃,满是感慨:“公司迟早都是我们的,当初送你去学管理就是准备有朝一日能让我们兄弟联手壮大咱爸的产业,可你在外面哪里是学习,飙车泡吧泡妞打架,你做的还少吗?本以为你结婚之后就能定性,却不想也是家宅不宁,后面更离谱,居然野心勃勃插手自己根本驾驭不了的项目,如果不是爸爸及时发现并且叫我答应和林朔演场好戏,你大概已经把公司败光了,那时候我们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说到这里,李青海万分自责:“大约也是从小宠着你的关系,你变成今天这样,我们也有责任,但我和爸爸都陪不了你一辈子,也不可能永远给你善后,所以我们决定将你赶出公司,若你还有斗志,必定会重振旗鼓做出一番事业来,到那时我们一定把你风风光光迎回来,可你呢?不仅一蹶不振,还连老婆都气跑了,现在又做这么出格的事,你教咱爸怎么受得了?”   李清海忍了许久,终究没有说出变态两个字,他无法将这个扭曲的字眼放在亲眼看着长大的弟弟身上,可李清江做的事,一桩桩一件件怎能不教人心寒。 第二百五十二章 总要我们失望   “不可能!不可能!”李清江顿时抓狂似的捶打着墙壁,别说是他,就连林朔都不敢相信李老爷子和李清海打的竟是这个算盘,狗血得像是港剧一样,可是现实里哪儿有那么多《大时代》里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情节!   “清江,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我们谁都不想的,但人总要为自己的过失承担责任,你再怎么怨怼,我都会包容你,因为我只有你这么一个亲弟弟,但你何苦拉上旁人,难道你的生活成了悲剧,就要让所有人都陪你一起哭?”李清海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再次苦劝道:“收手吧,一切都还来得及!”   “不!”李清江绝望地呼喊着,歇斯底里,他所有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都在此刻被一一颠覆了,所有的敌人原来都是幻想出来的,他永远打不倒,永远憎恨的其实只有他自己,他穷兵黩武道:“骗子!想叫我放了你所以才编造谎话!”   李清海勃然大怒:“你的聘书我已经签了字,就放在我办公室的保险箱里,只等着你幡然醒悟就能欢迎你重归原位,可你为什么总要那么不争气,总要我们失望!”   “不会的,不会的,只有我是对的,你们全都是骗子,一心只想要毁我!”李清江茫然地摇晃着脑袋,频率高的可怕,好像脖子上的不是用来思考的器官,而是一个沉重的负累,他极力想要摆脱,连身子都跟着踉跄,不停喃喃自语道:“骗子,都是骗子,骗子……”   “清江!”李清海大声呼喊着李清江,而李清江好似什么都听不到,就在此时林朔终于挣脱了一切束缚,李清海向他求救,他走过去用满是血迹的手帮李清海解绳索,而李清江发了疯似的跑了出去,李清海和林朔默默在心里做了最坏的打算,李清海刚一得救也踉踉跄跄追了出去,边跑边请求林朔:“我去追他,请你务必赶快去找帮手!”   达成共识,两人马上分头行动,林朔此时已然忘记了被困的窘迫和身体的疼痛,揣着满腹疑问望了望四周,废弃的厂房根本不能给他任何指引,好在远处的一方天际被霓虹映亮,他坚信那里一定有人烟。   果然,他跑了许久,穿过枯枝败叶的荒地,汽车喇叭声渐渐由远及近,气喘吁吁扒开树丛,顿生绝处逢生的欣喜。 第二百五十三章 强烈的预感   “你确定会在那边?”席旻棠开着车,望着越来越荒凉的前景,心里直打鼓,潇潇却很坚定:“不知道,但我有种很强烈的感觉,他在等我。”   席旻棠没有说什么,继续前行,且专注地四下瞭望,马上就到连路灯都不会照耀的地方了,但潇潇好像越来越紧张,无意识十指交叉握起,做了个祈祷的手势。前路一片黑暗,席旻棠习惯性打开远光灯,就在这一秒钟,树丛里仿佛有东西在动,潇潇惊叫道:“停车!”席旻棠不敢耽搁,也着实被潇潇的反应吓到了,一个急刹车差点没让潇潇撞上挡风玻璃,潇潇定睛看了看对面路边的树丛,转瞬间呼吸变得急促,甚至带着些许哭腔,她无暇思考,迅速解开安全带调下车子。   “林朔!”她站在寒冷的夜风里,瞪大眼睛看树丛里爬出来的人,那人也怔怔望着她,嘴唇微微颤抖出着,虽然听不见,但一定是叫她的名字。   林朔怎么都想不到潇潇不但没走,且现在居然就在他面前,他再也无法控制压抑已久的情绪,奋不顾身只想要上前拥抱她,紧紧揉进怀抱里,再也不松开。   “潇潇。”他发出微弱的声音,继而大声呼唤她:“潇潇!”他迈开脚步朝她奔去,不过一条马路的宽度,他都恨不得能一步便跨过去。   兴奋间,强烈的灯光同时打在他们脸上,如果不是这样,他们都不知道在路灯照不到的逆向车道上有辆车停了很久很久。两人不约而同停下脚步,纷纷抬手遮挡刺眼的灯光,就那么短短一瞬,那辆车竟开足马力朝他们冲了过来,没有任何鸣笛,也没有刹车的声音,潇潇只觉得莫名的恐惧让心都卡在嗓子眼里。   “小心!”身后传来席旻棠的惊呼,他大力将潇潇扯回去,正好摔倒在他怀里,而林朔忽然放下手臂顶着强光直视飞速驶来的车辆,驾车的人笑得面目狰狞,而林朔此时已经非常镇定从容,因为所有的事情他都亲手揭开了谜底。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甚至都来不及闪躲,潇潇被席旻棠捂住了眼睛,但耳朵骗不了她,她清清楚楚听见一声剧烈的撞击,她不管不顾掰开席旻棠的手,好像电影慢镜头一样,林朔的身子被高高抛起,四肢舒展,犹如飞翔。她想跑过去接住他,可是无论如何都动不了半步,眼睁睁看着林朔重重摔在自己脚边,血流如注,五官呈现出骇人的痛楚,他伸出手想要抓她的脚踝,嘴里呜咽出破碎的求救,她骤然跪倒在地,浑身颤抖无声无息靠近林朔满是血污的身体,猛地咽了咽口水,撕心裂肺的哀嚎划破天际。 第二百五十四章 不该说那些话   警方和救护人员赶到的时候潇潇呆呆凝望着人事不知的林朔,也不哭也不闹,仿佛早已失去了知觉。周勤赵俊搀扶着穆锦姝跟车去医院,摆明要将她隔绝在外,她如梦初醒地扭头看了看他被带走的方向,骤然起身,蹒跚着麻木的双腿追了一段,鼻腔嘴巴呼出的团团热气挡住了她的视线,她深深后悔刚才应该拼尽全力推开他的。   警方欲要给她做一份详细笔录,席旻棠将她拉回车上,开足了暖气,又把外套脱给她,她始终不发一言,其实她脑袋里一团乱,根本就不晓得该说什么。可是警察不停在询问,最后是席旻棠急了,完全不顾理智大声强调道:“她受了惊吓,等会儿再问可以吗!”   “你说……他会不会死?”她无力地问,他没有说话,皆因他不是神明,无从知晓凡人的寿命。她低头看着自己手上衣服上属于林朔的血,就在不久前她都还能感受到暖暖的余温,现在黏黏腻腻冰冰凉凉:“我好后悔……当初不该说那样决绝的话,我好害怕这会是我同他说的最后几句话。”   席旻棠多想说她还有他,可是正如先前所言,如果林朔就这么去了,从今以后,她的世界便再没有别人。   林朔怀抱着真相安安静静躺在无影灯下等待着自己的命运,面色安详。   穆锦姝和周勤赵俊焦急地等在手术室外面,林朔的情况不容乐观,尽管当时距离很近,但肇事者加足了马力,摆明是想要了林朔的命。不久前警方在事发地不远处找到了李氏兄弟,李清海颓废地站在李清江边上,感觉什么希望都似流沙般溜走,因为李清江疯了。   始作俑者已经不具备作案能力,那究竟是谁同林朔有如此深仇大恨?   因为事发地点十分荒凉,没有交通监控,且当时倪潇潇和席旻棠都被突发事件弄得惊骇不已,肇事者又故意遮挡了好牌,所以无从查起。   潇潇从赵俊那里得知了林朔的情况,身上多处骨折,脑子里有个血块,正常情况下开颅取出来就好,但林朔的血块位置很不好,要是稍有差池,即使能救回来,可能他下辈子都丧失了行动能力。这让她一下子就想起了爸爸,当穆锦姝哭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她在医院的停车场抬头望着医院大楼亮着灯的一个个窗户,忽然充满了希望。   林朔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人,从来都不是,且她不相信老天爷会那么残忍,让对她最重要的两个男人都不省人事。 第二百五十五章 打探消息   凌晨三点,蔡一柔出现在医院,穆锦姝对她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她一向将林朔看得很重,也时时注意林朔的动向,只是她此时的表情太过凝重,让穆锦姝十分不放心。   “吓到了吧孩子?”   蔡一柔望着手术室门上亮着的指示灯,半晌才回过神来,轻轻嗯了一声,继而又关切道:“林朔他……严重吗?”   穆锦姝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甚至都开始说服自己接受现实,做好林朔或者死或者长眠不醒的准备,但旁人如此一问,她哪里还能淡定。她向来把蔡一柔当成自己人,哪怕儿子为了倪潇潇悔婚,她依旧把蔡一柔视作最合适的儿媳人选,因而她可以在外人面前假装坚强,却无法再当着蔡一柔的面强颜欢笑。   听了林朔的情况,知道手术进行的还算顺利,但结果仍是未知数,蔡一柔的心情纠结不已。她不断安慰穆锦姝,也不断给自己打强心针,她不晓得该如何面对林朔,一方面希望他不必太痛苦,一方面又害怕他醒转过来,害怕他记得所有真相,那对她而言无疑是个极大的威胁。   “知道是谁做的吗?”蔡一柔怀着一丝侥幸,试图从穆锦姝口中得到第一手消息。   穆锦姝沉痛地摇着头,她看不到蔡一柔此时在她身边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她说:“肇事车辆遮挡了好牌,同型号颜色的车城里有很多,一一排查也需要时间,况且李清江疯了,警察拿他没办法,根本问不出什么。”   “疯了!”蔡一柔说不清是惊还是喜,再一想,只觉得是老天爷故意松章,好似不想赶尽杀绝。   “一柔啊,要是林朔……我该怎么办……”穆锦姝越来越感到后怕,蔡一柔拥着穆锦姝的肩膀,说道:“没事的伯母,您还有我啊。”为此,穆锦姝更加泣不成声,直说林家对不住蔡一柔,弄得蔡一柔不知所措无言以对。   赵俊来换周勤的班,顺便给两人拿了御寒的毯子,蔡一柔始终陪在穆锦姝身边,赵俊远远站着,一方面还要把林朔的近况传递给等候在停车场的倪潇潇,这一夜,大家各怀心事。   不久之后医生推门出来,摘掉口罩问道:“谁是林朔家属?”   穆锦姝被蔡一柔搀扶起来,用颤抖的声音应下,医生例行公事交给她一份文件,刻不容缓地说:“签字吧,病人情况很不好。”   穆锦姝低头一看,文件抬头赫然写着病危通知书。 第二百五十六章 时间是个智者   “啊——!”穆锦姝凄厉的哭声回荡在医院深夜空荡荡的走廊里,回音夹杂着痛苦声,她怎么都不敢想那个先前还同自己钉子不饶斧头的儿子有朝一日居然会走在自己前头。   蔡一柔张大嘴巴,神情呆滞,搞不明白究竟是该哭该是该笑,而这一怪异的表情正好被赵俊捕捉到。   “快签!”医生有些不耐烦,穆锦姝落笔的时候整个字体都瑟缩成一团,眼泪大颗大颗掉在纸张上,随即洇开了墨点,赵俊推开呆愣着的蔡一柔,赶紧将穆锦姝扶到长椅上,悲愤疑惑同样煎熬着这个和林朔朝夕相处的年轻人。   蔡一柔因为剧烈的头疼而脸色煞白,她没办法再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在这里同穆锦姝做戏,她只想赶紧逃开,不问生死,不管结局。   “伯……伯……伯母。”蔡一柔结结巴巴地说:“我回去……收拾点东西,马上就搬到医院来陪您。”她找了个借口,自以为很成功,却还是被赵俊察觉到她异乎寻常的慌张,赵俊提出送她出去,她没敢回绝,加快脚步走在前面,慌不择路到差点搞错方向。   直到目送蔡一柔离去,赵俊也没有大小心头的疑团,反而敲响了席旻棠的车窗,郑重地请求道:“麻烦你们通知警方,有线索。”   席旻棠和潇潇不敢耽搁,马上同警方取得联系,潇潇总觉得林朔在到底之前发现了什么,觉得他有事一定想要告诉大家,而她有种很强烈的感觉,这件事会从蔡一柔身上得到答案。在她的请求之下,警方破例带上她和席旻棠前往蔡一柔的住所。   显然他们来的正是时候,凌晨的高档住宅区很是安静,万绿拥着一幢幢价值不菲的别墅,像是世外桃源,然而蔡宅的动静却同雅致安逸的环境十分冲突,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鬼祟。   蔡一柔轻手轻脚打开大门,左顾右盼才走了出来,确定周围没有异常,朝玄关处招了招手。   男人拖着旅行箱走出门口,蔡一柔遥控打开车库门,把车钥匙交给男人,好似担心惊醒梦中人,她笑声说:“开我的车走,路上小心。”男人非常犹豫,蔡一柔却着急了:“没时间了,你再不走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男人默然了半晌,忽然放开行李箱的拉杆,将蔡一柔拥进怀里,放肆呼吸着她的体香。蔡一柔被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无所适从,眼泪顿时夺眶而出。时间是个智者,帮我们做选择。 第二百五十七章 是我做的   强光骤然打在两人脸上,照见他们的惊恐万状,蔡一柔猛地推开男人:“快走!”   男人自知为时已晚,放开蔡一柔垂着双手等在原地,没有逃避的意思,而蔡一柔已然疯了,对男人又踢又打,巴不得自己是个女超人能将男人举起远远扔出去,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潇潇走在所有人前面,其实她对这个结果并不感到意外,男人见着她也只是笑,继而缓缓举起双手,没有任何反抗,释然地说:“是我做的。”   几个小时前。   铃铃铃!   急促的门铃声吵醒了睡梦轻浅的蔡一柔,她的心都快跳出来,披了睡袍战战兢兢下楼来到玄关,显示屏上出现了成峰红红的脸,她舒了口气,幸好不是坏人,但打开门的时候还是嗔怪道:“大半夜的你干什么!”   哪晓得成峰一反常态,跨步进来猛地抱住蔡一柔,将尚在惊讶的她摁在墙壁上肆意霸道地亲吻。在被成峰吻主嘴巴的时候,蔡一柔尝到了他口中浓烈的酒味,她使尽气力推开他,他险些惯在地上,她下意识拉紧睡袍领子,一巴掌重重打在成峰脸上,叫骂道:“喝醉了就滚回去睡觉,别跑到我这里撒酒疯!”她说着慌忙朝楼梯走去,今晚的成峰太让她震撼,尽管相识多年,但成峰对她总能保持着初见时的彬彬有礼,而现在,黑暗中她甚至能看见成峰的眼眸闪着如狼似虎的精光。   “一柔!”成峰慌忙拉住她,她发了疯似的对他拳打脚踢,她害怕成峰再像刚才那样对她,让她再也回不去妹妹的角色里。   然而成峰这次很冷静,冷静到残酷地说:“林朔出车祸了。”   蔡一柔彻底震动了,可成峰接下来的话让她完全懵了。成峰淡然且平静地说:“我撞的。”   “不可能!”如梦初醒的蔡一柔多希望成峰能骗她一次,她甚至不惜出言侮辱道:“就凭你?狠话都要喝了酒才有胆子说,见了林朔那唯唯诺诺的模样,你会撞他?你敢撞他!”   成峰由静默转为狂笑,笑得蔡一柔心里直发毛,她心虚地明知故问:“你笑什么?” 第二百五十八章 他必须死   “那天李清江来公司挑衅林朔,刚好被我全听见了,之后我便一直跟踪他,知道发现他的圈套,当时我纠结过要不要冲出去提醒他,但我很快打消了这个想法,静静等着他被放倒。可是我们谁都没想到林朔居然那么强悍,在李清江先把李清海弄出去的空当他就醒了,还试图逃跑,我怎么能让他那么幸运,于是我追了上去,在楼梯间打晕了他,又把他扛到李清江的车边,李清江那个蠢货大概一辈子都不晓得是谁再背后帮了他一把。”成峰冷静地叙述完事发经过,蔡一柔张大嘴巴远远退让,仿佛成峰是个可怕的陌生人。   然而成峰并不打算就此结束,再次说道:“今晚我只不过是去打探打探,没想到正好让我撞上林朔逃跑。”他笑了起来,口气轻巧欢快:“怎么能轻易放过他?所以干脆撞死好了。”   “不!”蔡一柔捂着耳朵不愿再听,一遍遍质问成峰为什么,成峰忽然暴跳如雷,扯着蔡一柔的胳膊拼命摇晃她的身子,好像要把她摇散架:“那天我打晕他的时候他就已经看见了我,今天也一样,如果他不死,我们的噩梦永远都不会结束,你也永远得不到懋原,得不到解脱,所以他必——须——死!”   成峰狠辣的神情和一字一顿的郑重要蔡一柔站立不住,骤然跌坐在地上,成峰依旧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像是一座山横亘在她面前,挡住了凄凉月光,也让她看不到任何希望。   “一柔,我已经没有退路了。”渐渐恢复理智的成峰长叹一口气,他也知道自己做了多么疯狂的事情,虽然透支了他所有的良心,但他不后悔。   “我不相信,一定有办法解决。”蔡一柔飞快地跑上楼,不一会儿又急急忙忙下来,塞给成峰一包东西,假装镇定地说:“你现在就走,不管去哪里,总之要快,你的卡是不能用了,我身上所有的现金都在这里,那辆车子我帮你处理掉,你马上动身!”   “不,一柔,躲也没用,难道你忘了潘金时的事了?林朔想要收拾的人,没有一个能逃脱。”成峰抬手轻抚蔡一柔隐在黑暗中的脸,心疼到:“多好的姑娘呀,可惜我不能再陪你了。”滚烫的热泪烧灼着成峰的指尖,蔡一柔紧紧闭上双眼,那份感情即便他从来都不说,她也了然于心。 第二百五十九章 现在值了   “说这些做什么?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你,以身相许吗?不会的!谁要你自作主张,难道我想要的凭我自己的能力得不到吗?”蔡一柔决定换个套路,就算不能把成峰劝走,也要把他骂走。   可惜成峰根本就不上当,他一把抱住咆哮时空的蔡一柔,情难自控道:“我以为你紧张的只有林朔一个,现在……值了!”   “求求你了,你赶紧走,我不想看见你被捕,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的后果很严重!”蔡一柔伏在成峰肩头,有生以来第一次那么担心成峰,也第一次看清了居然有些人有些事比她一直在乎的林朔还要重要。   成峰没有动静,始终保持着拥抱蔡一柔的姿势,这一刻他等了许多年,现在终于实现了,哪里舍得匆匆放手。   这些年来他一直受蔡家的恩惠,他是个孤儿,旁人口中有娘生没娘养的那种,从小受尽世人的白眼,很多人都当他是贼一样,处处防着他,更有甚者还会压制他欺负他,只因他没有靠山。而他能做的就是拼命学习,拼命表现出自己乖巧的一秒,好让老师们都喜欢他,可这样做的结果却是周围人越发讨厌他刁难他,他一度很想放弃,也差点误入歧途,幸好蔡家的公司成立的助学基金会,他想尽办法在等候资助的孩子里脱颖而出,顿时成了人人艳羡的天之骄子。   因为受了蔡家的资助,他偶尔会被蔡一柔的父亲接见,菜父很喜欢他,渐渐拿他当自己人对待,有时候还会跟他聊聊公司的事情,有意向吸纳他做蔡家的亲信,他深知只要抓住这个机会,便能鲤鱼跃龙门,成为上等人。林朔只晓得成峰在国外是蔡一柔的学长,却不知他其实是靠了蔡家才得到出国的机会。那天他到蔡家吃饭,蔡一柔怒气冲冲跑到父亲面前申诉,说她不想去美国,成峰看着这个绝强的小姑娘滔滔不绝攻击资本主义的不是,忍不住想笑,他看得出来,蔡一柔不满的不是制度,而是害怕一个人远渡重洋会很孤单。   蔡夫自然听得出,随即笑着漫不经心地说出了酝酿已久的想法:“不如让阿峰陪你去好不好?”   成峰愣住了,不知所措,蔡一柔头一次正眼打量起成峰,好像还不赖,而成峰心情很复杂,虽然只是陪太子读书,却让他离上流社会更进了一步,况且,蔡一柔看起来是那么可爱。 第二百六十章 再也不会那么傻   在美国,他念大学,蔡一柔念高中,两人住在蔡家的别墅里, 早上一起出门,晚上在起居室聊天看电视,蔡一柔并不像外界认为的那样高不可攀难以亲近,反而在他面前,她只是一个需要人呵护的小女孩,他愿意坐在壁炉前听蔡一柔叽叽喳喳说着学校的新鲜事,也喜欢蔡一柔被惊雷吓到之后往他怀里钻,那是他人生中最无忧无虑的时光。   有时候他甚至会胡思乱想,蔡父会不会把他当做未来女婿看待?他希望如此,但念及自己出身寒微,马上又打消了这个非分之想,直到林朔出现,就更是让他看清了自己的可笑。后来蔡家全体移民美国,蔡父又将他派回国内盯着懋原,由始至终,他只不过是蔡家把玩的一颗棋子罢了。但即便这样,也改变不了他想守护蔡一柔的决心。   “以前我想把你好好地交到他手中,还责怪他不肯要,现在才晓得,其实是我自己舍不得。”他紧了紧胳膊,忧伤地祈求道:“不要推开我好不好,即便我无路可逃,也希望最后的时光是跟你静静相处。”   蔡一柔记不清自己哭了多久,也不确定是用多大的力气去回抱住成峰,等她揩干眼泪平复心情,说道:“我去医院看看情况,你哪儿都别去。”   她以为成峰还有机会,她甚至在回来的路上帮他想好了后续安排,可现在又有什么用,成峰自己都招了。她没办法接受这一切,抱着成峰任由旁人又劝又拉都不肯放手,哭得毫无千金小姐的仪态,成峰不停叫她回家去,她只是边哭边摇头,仿佛失去了力气,渐渐蹲下身子。   潇潇看不过去,猛地拉起蔡一柔,厉声道:“你起来!你有什么脸哭?”蔡一柔被潇潇震慑住了,傻傻呆呆看着她,挂着眼泪的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同样,潇潇也理不清改用什么态度对待蔡一柔。   警方趁蔡一柔发呆的空当带走了成峰,寒冷的冬夜里,喧闹过后的高级住宅区,曾经不可一世的蔡一柔忽然发疯似的笑了起来,席旻棠担心她会对潇潇不利,下意识将潇潇拉倒身后,蔡一柔捕捉到这个动作,淡淡道:“放心,我再也不会那么傻了。”   而后,蔡一柔越过席旻棠,视线落在潇潇身上,绝望地问:“你知道为什么有人喜欢逆跳表吗?”潇潇不明白这和眼前的事情有什么关联,蔡一柔又说:“当时间走到尽头的时候,它总给人一种回到过去的假象,那是我们做不到的事情。我们都在拼命守住原来的自己,可是容貌会变,口音会变,习惯会变,就连心都会变,还有什么不变?那还是我吗?怎么可能还回得去!” 第二百六十一章 这四年你做过什么   成峰被捕的消息是潇潇亲自带去给穆锦姝的,当时天刚亮,穆锦姝坐在医院的长椅上,从未那么沮丧过。   许久之后,穆锦姝抬头含泪恳求潇潇:“我求求你,饶了我儿子吧,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四年前为了你来求我,交换条件是走上我给他安排的路,好不容易步上正轨,也习惯了这种生活模式,四年时间你们音讯不通,他甚至都不确定你身边有没有别人,就那么一意孤行地朝着你奔来,为了跟你在一起,不惜得罪所有人,哪怕搭上懋原也不皱一下眉头。可也是为了你,明明已经逃出来了,还被成峰撞了,难道这样还不够吗?”   这是四年来她头一次听人说过这些话,这是林朔对她的好心隐瞒,不想她知晓他的艰辛,如今却也成了她最不能释怀的伤感。她鼻子发酸,幽幽地说:“尽管当初对他撒了谎,说我四年来没什么人可等,可事实上从分开那天起,我能做的事注定只有一件,就是等他。”   “可这四年里你做过什么,除了照顾你的家里还有别的吗?林朔一个人扛下整个公司,还要时时刻刻琢磨着怎么重新跟你在一起,琢磨到现在连命都保不住的地步,求你了,离开我儿子吧!”穆锦姝说的全是事实,对于她的迁怒和责怪,潇潇不能否认,她的确没有为这段感情付出过多少,但那不代表她不在乎。   潇潇咽了咽眼泪,坚决地说:“从前我就是太听别人的劝告,所以一次又一次令林朔失望,只要他说结束,那便是结束,但我坚信他不会,他一定能醒来,是因为知道我们都在等他。”   一个人在被等待被需要的时候往往会变得强大,因为害怕被辜负,所以也同样害怕辜负别人。   穆锦姝没有力气再和潇潇辩论谁对谁错,或许站在对方的立场上便是谁都没有错,但她此时怎么能轻易原谅。潇潇也不肯动摇,两人分坐在医院走廊相对的长椅上,手术已经好几个小时,两人心里不由打起了鼓。   好不容易熬到手术结束,林朔被送往重症监护室,但仍旧处在危险期。此时两名交警前来调查情况,潇潇把昨晚目击的事发经过全盘告知,交警做好记录,要求见一见主治医生,但谁都没想到交警居然在了解完林朔的伤情之后对主治医生提出了一个近乎无理的要求:“如果救不了,能不能拖七天再死?” 第二百六十二章 死亡名额   这简直是无稽之谈,穆锦姝和潇潇又惊又怒,就连席旻棠都觉得荒唐至极,她们又怎能接受得了。   医生虽然为难,但对此了然于心,只是紧皱着眉头咂嘴,穆锦姝则完全不能忍受,惊讶道:“警察同志,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其中年长的交警大概也觉得难以启齿,犹豫半晌才道出实情:“我们也晓得这场车祸对伤者和家属都是磨难,谁的心不是肉做的,我们也不想说如此不近人情的话,但我们也有自己的难处,实不相瞒,上头每年都会给交警部门定个数字。”交警同志顿了顿,为难地咽了咽口水,继而说道:“一年之内因交通意外死亡的人数必须限定在这个范围之内,否则,我们……”交警不好再说下去,不论如何,此时跟家属哭诉自己的不容易会显得自己很无情,毕竟人家正在承受的痛苦比自己多出千百倍。   而年轻的那位交警似乎并不太懂当中的悲哀,接着老交警的话头说道:“如果伤者在七天之后去世,那才算不治身亡,如果是七天内,那就算交通事故死亡,上头今年的给的名额实在太紧,几个月前就已经超了,所以,我们也没有办法啊!”   本该是将心比心相互体谅的时候,但穆锦姝和潇潇根本没办法拨出同情心给不相关的人,医生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似乎是在等着看看家属什么态度,席旻棠怕二人受不了,预备先请交警出去,但潇潇却苦笑着讽刺道:“我只听说过计 划 生 育,没想到居然还有死亡名 额,真是贴心呀!”   两位交警顿时哑口无言,如果不是上头施压,谁又希望做那个戳人痛处的恶人,但此时已是没有任何祈求的勇气。   穆锦姝在心中暗暗肯定了潇潇的质疑,但此时不得不表现出于年龄相符的镇定,她大气地说:“不管话多少钱多少时间,我一定要把我的儿子救回来,就不牢二位费心安排了。”   刚刚替林朔办完各种手续的赵俊和周勤从外面进来,察觉气氛不对,周勤马上给穆锦姝拿了常服的心脏药,赵俊客气地对交警说:“两位请回吧,我们董事长需要休息。” 第二百六十三章 走投无路   连日来林朔的情况时好时坏,所有人的心情也跟着他的病情忽上忽下,而潇潇和穆锦姝并没有因为一时的同仇敌忾而变得更亲密些,每天一到探病时间,穆锦姝总是客气有礼地请潇潇回家去,好几次席旻棠都想帮她出头,但她自己选择了退避。   尽管知道今天也会被穆锦姝温和婉转但非常坚定地赶走,但潇潇还是出现在医院停车场,席旻棠劝她别去了,穆锦姝不可能分分秒秒都守着林朔,等赵俊通知她有机可趁的时候再上去也不迟。潇潇只是笑,几天来她的心境已经平和了,她叹了口气,说道:“你以为我只是守着林朔而已吗?才不是呢,我也守着他妈妈呀。”   的确,好几次林朔病情反复之时穆锦姝都险些扛不住,潇潇一面给自己希望,也鼓励穆锦姝要振作,哪怕穆锦姝并不领情,她也不会气馁。   “倪小姐。”刚刚下过雨的停车场,积水像是一面镜子,清楚倒影着蔡一柔单薄的身影,潇潇止住步子,眼前的蔡一柔比起初见时的光彩照人,已经憔悴很多很多,就连周身的戾气都消失殆尽了。   “蔡小姐,有什么事吗?”   蔡一柔抛开为难和顾虑:“成峰想见见你,可以吗?”   这倒是让潇潇挺意外的,不过她答应了,蔡一柔舒了口气,询问能不能搭席旻棠的顺风车,上车之后潇潇和席旻棠才大致了解了成峰的情况,他在拘留所过的也不好,那是他从未涉足过的世界。   蔡一柔只是反复说着成峰的艰难,并没有说自己的境遇,可剧潇潇得到的消息,她自己也到了低谷,成峰刚被带走,她便飞回美国请求父亲帮助,可成峰已经失去了棋子的作用,还大大威胁到林蔡两家的‘邦交’,所以,蔡父决定放弃他,蔡一柔苦苦哀求,结果却是父女决裂,蔡父为了逼女儿回头,取消了女儿所有的信用卡,以及收回在昆的房产车子,还照会所有的朋友,合理阻止蔡一柔营救成峰。   禁锢自由的地方好似总跟潇潇有些不解之缘,自己进去过,也进去奚落过别人,如今面对成峰,她心情复杂,从小父母师长就教导自己为人要大度,可越长大越发现这是个谬误,圣人们都死在了课本里,她只是个烦人,有太多人和事她无法原谅。 第二百六十四章 不会再有第二次   成峰胡子拉碴,穿着囚服,任谁都估不到他不久前还是高级写字楼里的海龟高管。   “会面时间一刻钟,不许有肢体接触,不许传递物件。”看守说完站到一边,其实潇潇对此可算是熟门熟路了。   “听说你想见我。”潇潇率先开口。   成峰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嗯,只是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我也不想客套,说吧,找我做什么。”   “我会过之后一直埋头工作,没什么朋友,当然也不敢不想跟你做朋友,只是有些话跟你说最合适。”成峰摆明立场,显然这也是潇潇想要的,她从没想过会跟成峰有什么交集,当然更谈不上交心,她赞同地点点头,等待成分再次开口:“你也看到了,我既然做得出就不怕后果,进来了便没想过还能出去,但一柔不值得啊,她是个好姑娘,还有很多好男人想要照顾她,让他忘了我吧。”   潇潇很疑惑:“为什么选择让我说?”   成峰无奈地笑了笑:“你们都是认死理的姑娘。”   潇潇叹了口气,感叹道:“她在外面想法设法捞你出去,你在里面千方百计让她回家,活该你们是一对。”   “很多年前我非常希望别人如此评价我们,但现在我要不起了。”成峰说着眼泛泪光,记忆力潇潇一直觉得他无论是外形还是性格都不辜负硬汉的形容。   “如果我不帮你呢?”   成峰摇头:“你一定会帮我,四年前你也做过我现在想做的事。”   潇潇不得不承认,她败给成峰了,那是她以为自己逃不开牢狱之灾,所以推开了林朔,这么看来她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但她不敢打包票,只说勉力而为,成峰千恩万谢。   会面时间快到了,成峰艰难地问:“你大概希望我去死吧?”   潇潇从进来起就没打算给成峰好脸色,此时提起林朔,她更是怒上心头,冷笑道:“说实话,你对蔡小姐的感情,以及做这些事的决断和勇气,我都十分佩服欣赏,如果林朔死了,我也希望你好好活着,然后一辈子良心不安。”   成峰尽管受到了嘲讽怨怼,还是关切道:“林朔他……怎样了?”   潇潇刻薄道:“你都还好好活着,他为什么不能?”   “也是,也是。”   和成峰的会面潦草且充满情绪,潇潇觉得这辈子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 是你跟我捉迷藏   大概蔡一柔已经猜到潇潇会说什么,等她走出来的时候,蔡一柔抢白道:“不要劝我,没用的。”潇潇没有再说什么,权当他们心灵相通,但她很不能理解,蔡一柔的用意,既然都清楚成峰什么目的,为何还要撇开自尊求她去见成峰一面。对此,蔡一柔的解答是:“他这辈子活得太被动,出国是我爸的希望,嫁给林朔是我的希望,但他都从未拒绝,好似他自己没有希望一样,其实谁没有野心,我如今只不过想把希望一点点还给他,然后让自己成为他的支柱,我不要再孤独了。”   一句话戳中潇潇的心窝,如果一个人不害怕孤独寂寞便是真正的强大,也没有什么能击倒他,可偏偏在重击之下无人能再站立,不是不争气,只是谁都有颗柔软的心。   潇潇劝道:“亲口告诉他吧,或许他也希望你留下呢?”   “他违背真心逼我离去,但我不会走,相信爱的人永远只忠于自己。”蔡一柔笑了笑:“说得再多也没用,总之我等他。”   回到医院,穆锦姝刚刚因为体力不支被送回家了,好不容易钻了个空子进去看看林朔,哪里晓得林朔的样子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之间林朔躺在众多仪器中间,身上插满管子,全身上下没有一点林朔该有的潇洒和强硬,脆弱苍白得像是烈日下的冰晶,消逝只是时间问题。她忽然生出浓浓的不忍,身子猛地打了个冷颤,她蹲下身子轻轻握住林朔的手,小心地熨帖在她脸颊上,竭尽全力调动所有的感官和记忆,搜寻林朔曾抚摸她的感受,禁不住就落了一地相思。   “小林子,我来了,你还好吗?”她抬起头望了望他覆住清澈眸子的眼睑,那样安详。   “老人们说,当你在日头底下忽然打冷颤,是因为刚好有个灵魂从你身体里穿行而过,我第一次在门缝里见到你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不过不是因为那样,而是我自己的灵魂出了窍。”她的声音极小,生怕被别人听到绵绵情话,她冰凉的手指触到里说更加冰凉瘦削的脸颊,勉强笑着问:“刚才我也打了冷颤,是你在跟我捉迷藏吗?”   没有人能回答她,她只好自言自语,又痴又傻。久久之后,她俯下身子在他薄薄的眼睑烙上一吻,当她转身,被吻过的那处微微颤了颤。 第二百六十六章 我不需要他负担   不知道什么时候穆锦姝已经站在重症监护室外面,看见潇潇的时候,终究是怪异的眼光。   潇潇不愿解释什么,只是将席旻棠劝走,此时穆锦姝才说:“你要是非得见他,我也阻止不了,但请不要让他感到负担,他已经很不容易了。”   这倒是要潇潇深感意外,没错,穆锦姝用的是‘负担’这个沉重的词汇,如果搁在从前,连潇潇自己都会认同穆锦姝的说法,可今时今日,她感受到林朔同样需要她,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于是她诚恳地说:“我从来都不需要林朔负担,相反,如果他因此变得孱弱,我愿意照顾他一辈子,无怨无悔。”   “我会请最好的护工。”穆锦姝的确有这个能力。   潇潇摇头:“您相信护工会在林朔身上付出全部心思?还是相信钱能买来一切?”   “不好了,林朔的家属在哪里?”护士急匆匆出来告知她们:“病人现在很不好,出现心脏骤停现象,必须马上手术!”   穆锦姝脸色煞白,潇潇惊呆了,知道医生请她们签署相关文件才缓过神来,穆锦姝不停哭着求医生救救林朔,潇潇不停做着吞咽动作,紧张到大脑一片空白,随即重症监护室的门开了,林朔被推了出来,潇潇赶忙冲过去扶着床边,睁大眼睛盯着林朔,生怕这是最后一面,她骤然开口,谁都没想到她会那么激动:“林朔,你混蛋!不是说要照顾我一辈子吗?现在是想逃避责任吗?你听好了,必须给我好好活着,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转天就跟别人成双成对去,教你独个在坟墓里后悔去吧!”   穆锦姝愣在当场,不由用别样的眼光打量起潇潇。她的话尽管显得凉薄,但并不是毫无根据,事实上林朔很在乎她,很担心她被别人抢走,所以她才是林朔唯一的弱点。   手术持续进行中,等在外面的人心力交瘁,穆锦姝慢慢接受了现实,居然正眼瞧着潇潇,且用温柔缓和的语气同她诉说往事:“当年我离婚之后,赤手空拳想要创业,我跟朋友们说了我的规划,他们都觉得很好,但认为我做不到。”   潇潇:“为什么?”   “因为林朔。”穆锦姝紧了紧披肩,人老了总是觉得冷,尤其是在回忆的时候:“他们都说我能好好把林朔带大都已经很好了,可是我不信,孩子从来都不是我的负担,反而是我的动力,我所作所为都是为了给他好的生活,可惜事与愿违,他终究还是不理解我。” 第二百六十七章 他还有牵挂   潇潇不知道该不该接话,正犹豫间穆锦姝再次开口:“早前还觉得林朔一点都不像我,现在想想我们娘俩都是一个倔脾气,越是不被看好就越是想要证明,他偏偏还喜欢同样倔脾气的你,说来真是天意。”   穆锦姝对于岁月感慨万千,潇潇听不出这是对她的肯定,或是纯粹责怪老天的刻意刁难。手术过程十分漫长,仿佛要消磨掉所有人的不甘心,潇潇很害怕林朔会出不来,更害怕自己先垮掉。   而周勤瞒着穆锦姝查了林朔的保险记录,保险经纪也十分不凑巧地在林朔刚进手术室之后便达到了医院,要求同家属谈一谈,穆锦姝答应了,正要寻个谈事的去除,保险经纪忽然问:“倪潇潇小姐在这里吗?”   潇潇大为意外地点了点头,保险经纪客气地说:“能不能跟您也谈谈?”   穆锦姝和潇潇同时感到疑惑,而更让她们五味杂陈的是保险经纪出示的保单,保额大得吓人,而保单上的受益人赫然写着穆锦姝和潇潇的名字。   一时之间,两人俱是沉默,潇潇不敢相信林朔当她是这世界上和母亲同等重要的人,而穆锦姝更是老泪纵横,原来林朔是知道自己有多爱他的,也同样深爱着自己,可总是被那么多执拗阻挡了该有的天伦。   “老天爷,我求求你,别带走我的儿子,只要他好好的,我什么都不再苛求了!”穆锦姝险些跪在地上,保险经纪诚惶诚恐地帮着潇潇去搀扶穆锦姝,让她一定要振作。   “这份保险,你们……”保险经纪刚开口,潇潇便斩钉截铁地说:“不用看了,他不会有事的,请您回去吧!”   似乎老天爷听到了她们的祷告,拨了一些同情施舍给她们,手术到半夜才结束,医护人员被林朔强烈的求生意志深深震撼了,然而他们不知道,在热烈的感情催动下,死神也只能乖乖让路,林朔从来都不曾放弃,哪怕全世界都质疑。   林朔二进宫去了重症监护室,潇潇望着历劫归来的林朔,感觉充满了力量,他还有牵挂,怎么舍得撒手离去。 第二百六十八章 唯一的阻挠   几天之内,林朔重伤入院的消息不胫而走,亲朋好友、公司员工、合作伙伴、乃至政界官员都纷纷来探病慰问,来的最勤快的便是复婚后的曾子余和华湄,而最让穆锦姝感到意外的竟是潇潇的母亲。   那天刚到重症监护室的探病时间,倪母便出现在门外,潇潇惊讶了半天:“妈,您怎么来了?”   这时候穆锦姝才晓得眼前清秀规矩的女人是潇潇的母亲,两人之间横生出的客气和尴尬让潇潇不禁面上燥热。   “昨天席先生看望签约出售花圃的人家,顺便到家里坐了坐,要是他不说,我都不晓得林朔出事了。”倪母打心眼里欣赏席旻棠的细致周到,只可惜女儿同他始终缺点缘分,她转而问候穆锦姝:“您一定是林朔的妈妈吧?”   “是,惊动您亲自来一趟,真是不好意思。”穆锦姝尽量和倪母表现得热络些,事到如今,她也想明白了许多,于是提议道:“不如我们一起进去吧。”   显然倪母也是这个意思,三人一同进入重症监护室,林朔的病情缓慢好转,脸色也有些红润,穆锦姝说不出的欢喜,尽管林朔尚未清醒,但还是同他说道:“你看看谁来瞧你了,是潇潇的妈妈,你一个做小辈的反倒麻烦长辈来看望你,实在太失礼了,改天一定要好好给人家赔礼道歉。”   “没事,没事。”倪母此时望着林朔,有说不出的亲切,因为自己的丈夫也跟他一样人事不知,但也因为如此,她内心更多了几分凄楚,自己再苦也值得,可女儿究竟是造了什么孽,竟也要走同样的坎坷路,她重重叹气道:“林朔啊,你可要快些好起来,我们家潇潇是个死心眼的孩子,她还等着你呢。”   “你听到没,我们都盼着你好起来,将来我还想亲眼看着你同潇潇成家生子呢。”穆锦姝短短两句话,让潇潇十分感动,穆锦姝从未肯定赞赏过她,而现在仿佛是默认了他们的关系,正如席旻棠之前所言,潇潇在病床前服侍林朔的心思半点不亚于伺候自己的父亲,如果穆锦姝还不买账,那便是太不知趣明理了。   “伯母……”潇潇有些激动。   穆锦姝拉住她的手,温柔慈祥地说:“林朔就拜托给你了,也只有你才能降得住他。”   “一定,一定。”潇潇飞快点头,此刻摆在他们面前的问题正在逐一化解,唯一阻挡他们的便是林朔沉睡的意志。 第二百六十九章 寂寞也会变温柔(结局)   日子一天天过去,交警和保险经纪再没有来过,潇潇很坚强,虽然不知道林朔什么时候才会醒。   潇潇拧了毛巾给林朔擦脸,心情舒爽地说:“小林子,你知道吗,今天何荔告诉我,说是黄鼠狼和新来的公关勾搭上,被涂总斥责私生活不检点,还说黄鼠狼用公司的钱给小姑娘买奢侈品,叫他引咎辞职,但事实上是涂总早就想踹掉黄鼠狼这个蛀米大虫,所以才叫新来的小姑娘合演这出好戏,黄鼠狼这边刚递了辞职信,那边就焦急地把头发挠掉了一大半,真是大快人心。”   “歆姐和川哥领养了个小女孩,我前几天见过一次,很可爱,两个小脸蛋儿红扑扑的,冲着我直叫阿姨,想不喜欢都难。”   “对了,我昨天路过学校,看见门口那棵滇朴树茂盛了许多,密密麻麻的树叶把公交站牌都遮住了。”潇潇转着眼珠回忆往昔,感慨万千:“我记得那年冬天它都快死了,我站在树下等你打工回来,好像还是昨天的事一样,如今它也亭亭如盖了,真是光阴催人老。”尽管林朔不会开口回答她,但她还是滔滔不绝跟林朔说着话:“我看见有对小情侣站在树下等车,一下子就想起了你,你那时穿着白T恤,我远远看见你坐的车就躲在站牌后面,你下车找不到我,急得皱眉头,我这才猛地跳出来,从背后拍你肩膀,在你惊诧回眸的一瞬猛地抱住你的腰,告诉你,我好想你。”   仿佛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痛快地倾诉过,她对着林朔的睡颜傻笑:“其实这样也挺好,以前你都没多少时间听我发牢骚。”   玻璃窗上结了一层霜,这样的天气在昆明可不多见,潇潇抬头看看未知的天色,喉头颤了颤,她躬下身子趴伏在林朔耳边,低声细语道:“虽然我分不清东南西北,但我知道你一定就在那里,在那里等着我,等了好些年,半步都不肯挪。”   “潇潇……”仿佛是幻觉一般,潇潇竟然听见林朔气若游丝地喊着她的名字,她支起身子瞪大眼睛,知道看清楚林朔的嘴唇的的确确在抖动,才赶忙握住他的手掌,情难自控道“是我,是我,我在呢!”   一时间又是静默,林朔似乎是在思考,久久之后,林朔好像想起了什么,痛苦地断断续续说:“你……怎么会是她呢?她被我……赶走了……你身上……有她的气味……留下来吧……求你了……”   “林朔!林朔……”潇潇无法自抑,顿时泪如决堤,伏在林朔胸口哭道:“林朔,你睁开眼看看我,我在这里,一直都在这里!”   一切奇迹得像是上天的旨意,林朔缓缓睁开好似闭了一个世纪的眼睛,颤动的双眸犹如春水微澜,清清楚楚倒映着潇潇喜极而泣的面孔,他艰难地张开嘴巴,声音嘶哑地叫出她的名字:“潇潇……”微微颤动的眼脸再也聚不住滚烫的泪水,一路烧灼流向心里。   尾声   冬日的阴霾渐渐远行,阳光穿过浓云再次光临这个天眷顾的城市,第一缕春风吹拂着花圃的又一季盛开,惊才风逸的男子立在田埂上瞭望自己的战利品,眼里充满希冀。   “每个人的生命都是一场电影,我很想在她的戏里要一个长镜头慢镜头,或者干脆拍到我的时候就剧终出字幕。”席旻棠如实坦白道,“可是后来我才明白,她不会为我停留,我们都只可能是自己的主角,且永远不晓得下一个搭戏的是谁。”   林朔微微一笑,深有感触,似是炫耀:“最难走的路,是一个人行的情路,但只要握住一双手,连寂寞都会变温柔。”   各有因缘莫羡人,席旻棠决心潇洒:“不想放手,终究是不得不放手,或许这样也好,在我离开之后,谁都不必记得我,真正爱我的人从不会忘记我。”   潇潇到来时,席旻棠已经离去,他没有同她道别,皆因没一次道别能真的离开,更因为在某一天,席旻棠心里那块潇潇暂住的位置终将属于另一个美好温暖的人。   她同他漫步在花团锦簇间,倾城日光下,她甜甜一笑比花儿还娇艳,他爱惜地捧在掌心,很庆幸他们彼此遇见,很庆幸他们未曾错过,更庆幸他醒来的时候她还未凋谢。   低头俯见松散的鞋带,潇潇俏皮地吐吐舌头,林朔默不作声蹲下来,亲手替潇潇系好,神情专注认真。   时光仿佛交叠而行,他抬头望向她,那温柔深情的眼眸,一如当初纯白青涩的少年。   爱上一座城市,不是因为好风景,而是这里住着你。 ——完—— -------------------- 本书首发17K女生网,八零电子书下载网www.txt80.com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