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txt80.com--【沐风听雨】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楔子 一年一度的情人节明天又要到了。 情人节是情侣们的节日,却是我这种单身人士的苦难日。看着大街上一对对手牵手秀甜蜜的恋人,我的心里涌动着一连串的羡慕嫉妒恨。没有情人的情人节,一个人形单影只的该如何打发呢? 一颗心正郁闷得紧时,闺蜜田静打来电话,问我明天有没有兴趣一起去参加同城换草会活动。 我兴致不高:“啥换草会?交换花花草草吗?我又不种花养草,还是不去了。” 田静痛心疾首:“怎么你连换草会是啥都不知道,真是宅得OUT了。换草会不是交换花花草草,而是一种交朋友的新方式了。” 在田静的详细解释下,我这个OUT了的宅女总算明白了何为“换草会”。 “换草会”如今在都市白领阶层风行一时。这个“草”的意思指窝边草,在此代指为姐妹们的单位或社交圈里那些关系不错却不可能来电的、条件不错却没被外界发现的、至今仍然单身的男性。所以“换草”的意思,可不是指交换真的花花草草草,而是一种大家互通有无,将身边的男性朋友资源最大化利用的新型方式。 “换草会”形式多样,吃饭、桌游、K歌等等,想参加的女士只要带上至少一个男伴就行,活动参加的人数从几个到十几个不等。大家可以三三两两地聊聊天,还有人专门组织各种游戏供大家互相了解。 这种新兴交友方式没有相亲那么老土,也不像一对一的相亲那么尴尬。作为一种年轻人聚集的交友聚会,可供选择的对象很多,也容易交流与熟悉,所以受到很多崇尚自由的白领们的欢迎。 听起来挺不错,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找个热闹地方去凑凑热闹,也好过花好月圆的节日里我孤孤单单一个人。 “行啊,那就去吧。不过我没有合适的‘草’带去换呢,怎么办?” 换草会的参加要求就是要带至少一个男伴,但我身边并没有合适的异性朋友可供我去参加“换草”。没有一棵草,就等于没有入场券。 田静大包大揽:“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负责找两位愿意参加的男同事,一个就分给你充当入场券的那棵草吧。” 如此甚好,我嬉笑道:“田静我爱你,你要是男人就好了,咱俩就不用去参加什么换草会,直接配成一对拉拉过情人节去也。” 田静笑骂道:“你少说这些没用的,明天好好打扮打扮,也许好姻缘就要从天而降了,千万不要错过啊。” 这话说得挺让人憧憬的,我纵是懒散了N久,也不能不为之精神一振,决心要以最好的精神面貌去参加明日的换草会。 我今年27岁了,依照网上传得众所周知的“剩客”标准来说还算是初级剩女,“剩斗士”一族。明年一满28岁要是依然找不到男伴一起过情人节,更将晋级为中级“必剩客”,再接下去就是高级“斗战剩佛”,再再接下去……打住打住,不要自已打击自己的士气了,我不会那么惨沦为“齐天大剩”的,没准明天的换草会上,我就能找到一直想找的那个人。 这次换草会的活动是以拼吃形式展开的,参与者每人交一笔餐费,定在某韩式烧烤屋一起吃自助烧烤。活动很热闹,来了约有二三十人,女士们不用说个个都打扮得光彩照人,而“草”的质量也很给力,帅气的男士随便一瞟就瞟到了好几个。 田静有点小激动,示意我看不远处站着的一位帅哥,说:“你瞧那边那位GG,长得有点像韩庚呢,好帅气。” 我的眼睛却压根就不朝“韩庚”的方向看,因为注意力已经完全集中在别处了。别说那位GG只是长得有点像韩庚,就算是韩庚本人在此现身,我此刻也顾不上一睹风采。 只因在与会的人员中,我意外地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尽管这个背影算来我差不多有大半年时间未曾谋面,但是它锤成粉砸成末烧成灰我也依然能够一眼就认出来。 周一鸣——他居然也来参加了这个所谓的换草会。而且看起来效率还很高,正在殷勤地帮一位烫着一头短鬈发,模样很甜打扮很潮的MM烤肉。 田静见叫我半天没反应,顺着我的视线张望了一下,犹自不解:“看什么呢?是不是发现合适的目标了?哪个呀?指给我看一下。” 我哼了一声:“那边正在烤肉的那个家伙,你仔细看看他是谁?” 田静仔细一看,呀的一声:“哟,那不是周一鸣嘛。真想不到这么巧他也在这,跟他吹了后你俩一直没再见过面,这回算是狭路相逢了。” 还真是狭路相逢,去年我和周一鸣谈恋爱谈崩了,从此关系陷入冰点状态,两个人都赌着一口气不联系对方,一派老死不相来往的架式。我当时还在心里发过狠:拉到就拉到,这世界上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可多得是,我就不信找不着比你周一鸣更好的。 分手后的日子,我一直在为这个目标而努力。可是直到目前为止,我的努力尚未取得成功。今天来参加这个换草会,原本指望有所收获。可我还没有找到适合的人选可供进一步发展,就先看到周一鸣围着一位漂亮MM献殷勤,而那位MM似乎也不反感他,一直笑脸相待。 老实说,眼前这一幕让我很不爽,不爽到极点。与前男友重逢,自己一个人形单影只,他却和一个漂亮妞成双成对,这也对比得我忒惨了一点。不行,我不能让他看我笑话,也得赶紧找一个愿意帮我烤肉的男士来扳回颜面。一时间找不着,就先抓着跟田静同来的男同事之一小高救场。 “帮帮忙小高,你先假装跟我很来电好不好?” 小高人如其姓,个头很高,模样也周正,其实他年纪还很轻,才23岁,还犯不着着急解决个人问题,这次来参加“换草会”纯粹是被田静赶鸭子上架抓来替我充当“入场券”的。 我的话让小高一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的表情,田静笑着对他解释了几句:“她的前男友在此,对她的杀伤力仍然强大,她急需火力支援。所以你就行行好帮帮她吧。” 这话我不承认:“你瞎说什么?什么杀伤力强大?根本没有的事。我只是不想让他看到我落单,不想给他幸灾乐祸的机会。” 亲亲密密地,我和小高在周一鸣附近的一个烧烤台旁坐下一起烤肉。这么近的距离,他很快就发现了我们,表情有些意外与吃惊。我佯装没看见他,只是对着小高笑得好像一朵花儿开在春风里。 和刚才我看见周一鸣没有过去打招呼一样,周一鸣发现我后也没有过来打招呼。我们像两个陌生人,不,比陌生人还不如。像这种以交友为目的的场合,陌生人彼此还会找机会相互攀谈。可是我和他,显然谁都没有主动开口问候的打算。做不成恋人后,我们连朋友关系都没保住。这让最熟悉我们的田静都很惊讶:“怎么会弄成这样,你们俩平时都是嘻嘻哈哈大大咧咧的人,怎么这次会闹得这么僵?” 的确是闹得很僵,当初那场闹,现在提起来我还犹自咬牙切齿……算了,不开心的事还是不要再提了。 周一鸣没有跟我打招呼,看到田静时却举手对她嗨了一声。田静过去跟他说了半天话,嘀嘀咕咕地不知说些什么,她一回来我就马上问:“你们说什么说了那么久?” “没说什么,就问他怎么也会来参加这个换草会的。原来他是被表妹拉来的,那个短鬈发的MM就是他表妹。” 原来如此,我说他怎么那么高效率地一来就钓上了一个漂亮MM,他几曾何时具备过这种魅力?敢情是带他来换草的表妹呀!心里顿时就舒服多了。 很好,不光我一个人还是“剩斗士”,周一鸣也还一直在“剩”着,没找到合适的女朋友。同为“剩人”,谁也不比谁强多少,这让我刚刚一度失衡的心理立马恢复了平衡。 两个“剩人”都假装瞎子,愣当对方是空气看不见。没一会儿那个“剩人”还真看不见了,不知几时悄悄走了。他一走我就泄了气不再演戏,放小高恢复自由身。他很快就被一MM相中,拉去参加她那一桌的掷骰子游戏去了。 也有GG来跟我套近乎,可是一个又一个,没一个让我看着顺眼感觉舒服的。有个鲁莽的家伙凑过来搭讪时,还一不小心把手里端着的一杯啤酒淋了我一头,还有比这更地道的杯具吗?我临出门前精心梳了半个钟头的发型变成了落汤鸡,气得心情欠佳的我当场就咆哮了。 一咆哮就完了,身旁三丈以内,生人不敢近。所有在场男士们看我的眼神都像在看间歇性精神病患者,至少也是一狂躁症患者——囧。 这场“换草会”我算是白来了。追根究底,都是周一鸣意外出现招惹得我不痛快以至临场发挥不佳的缘故。 回去的路上,田静看着我没精打采的样子,问得直截了当:“意外遇上了周一鸣,你的心情好像有大波动啊!是不是还想着他呀?” 我立马脸红脖子粗地嚷上了:“谁还想着他呀,他有那么好值得我念念不忘吗?” “有没有我不知道,你也不用急着跟我撇清,自己回家好好想清楚,给自己一个明确答复。蒙谁也不要蒙自己,知道吗?” 这天晚上我一直睡不着,我不承认自己还想着周一鸣。他其实从来都不是我心目中理想男友的人选,我也不是他梦中情人的类型。我们最初只是好朋友的关系,后来会在一起谈恋爱是因为多方面原因才开始的。但我不能否认,我们拍拖的那段日子还是很开心很快乐的。只是后来…… 辗转反侧间,一幕幕往事,如一帧帧电影胶片般在回忆里徐徐展开…… 1 1、 25岁这一年,我对自己的年龄产生了危机感。起因是在网上闲逛论坛时无意中瞄到的一句话——“过了25岁的女人,就像隔了夜的蛋糕,不新鲜了”。 这也不知是哪个破人写的一句破话,害得我三天三夜没睡好觉,满脑子都在纠结“新鲜不新鲜”的问题。 没看到这句破话前,我觉得自个还挺新鲜的。虽然不像和露初绽的花骨朵那么水灵鲜嫩,好歹也有一朵鲜花开得正盛的春光灿烂美吧?结果被这句破话一添堵,我愣是觉得自己这朵好花离春残花落为时不远了。 说到新鲜这个问题,就不得不联想起保质期这个词。这个世界上任何东西都有保质期,过了保质期的商品就卖不出去。保质期将至的商品也不好销。如今按这个破人的破话来说,我的青春保质期也快到日子了。聪明的话赶紧找“销路”,快找个肯接手的人嫁了——25岁的未婚女给人老韭菜的感觉,25岁的小媳妇可是一把水葱似的好年纪。 可我白白活了25年,连个可以谈婚论嫁的男朋友都还没有混到。眼看离大限之期不远矣,这可如何是好? 女儿悲,青春已大守空闺——闲来无事再翻已经读过101遍的《红楼梦》时,这句话格外刺眼。把书一扔,我托着下巴发呆:咋办呢?姐咋办呢? 我一向都不是好赶时髦的孩子,居然一不溜神也顺应时代潮流赶了一把时髦,奔着剩女的道路去了!整日里怀着一颗恨嫁的心伤春悲秋,看花花不红,看树树不绿,总之看什么都不顺眼。唉!苦哇! 我这么苦,我爸还一点都不当回事。他老人家上下嘴皮一碰说得轻巧:“你和周一鸣不是关系很要好嘛,我看你俩挺合适,你要实在找不着合适的对象干脆就找他吧。” “他——他怎么行!老爸您又不是不知道,我穿上高跟鞋比他还高。” 老爸举重若轻地说一句:“怎么在女人眼里,一个男人好不好跟身高有关系吗?” “在别人眼里不知道,反正在我眼里有关系。” 我一直以来都喜欢高大的男人,身高不足一米八的在我眼中都不堪托附终生。我的意中人,我希望他高大威猛英俊潇洒。 老爸用眼皮不愉不悦地夹了我一下:“我听说,在男人眼里,一个女人好不好也跟身材有关系,你似乎在这方面也不占优势哦。” 老爸这句话捅到了我的软肋,郁闷得我饭都不想吃了。石姨来叫吃饭时,我嘴一撅头一扭脚一跺:“不吃了,没胃口。” 石姨是我后妈,我大一那年老妈因病去世,三年后老爸续娶了她。虽然挂着半个妈的头衔,石姨在我面前却一直像个小媳妇似的委曲求全。此刻堆出一脸笑意来劝:“多少吃一点吧,今天有你爱吃的粉蒸肉呢。我特意去郊外荷塘摘了新鲜荷叶来蒸的。” 我虽然对这个后妈一向没好脸色,但这不挡吃也不挡喝。每回吃她做的饭菜时,我还格外拿出一副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架势。不过她的厨艺确实好,让我吃嘛嘛香。老实说一句,我死去的亲妈这方面远不如她。但当着她的面,我永远都说我亲妈做的菜最好吃。 听说今晚石姨做了荷叶粉蒸肉,我忍不住食指大动。正想就势下台,老爸偏不给我下台的机会。 “她不吃就算了,她们女孩子要减肥,肉是不能多吃的。你别破坏她的减肥大计。” 我的荷叶粉蒸肉就这样跟我沙哟娜拉了。不过我没时间为粉蒸肉伤心,老爸的话又唤醒了我的另一重危机意识。回到自己的房间对着穿衣镜左照右照,我不得不承认自己是该少吃点肉了,否则这身上的肉可就有点多了。我咋就这么容易胖呢?都怪小时候的底子没打好。 我从小就胖。 很多年以前,我有个绰号叫“小胖妹”。任何人都可以变得胖,只要你巨能吃。 那时候我就很能吃。从一岁多开始,凡是小手抓住的东西都不顾三七二十一就往嘴里塞,逮着什么吃什么。有次一口气误吞了三个颜色鲜亮的玻璃小球,当成糖丸咽下肚,爸妈发现后吓得赶紧抱了我往医院送。医生说这种情况一般问题不大,外形没带尖锐勾角的异物进入消化道后大都会随着大便排出来,让他们抱我回家注意一下排便情况。可怜我爸我妈那两天天天守着我拉完大便再检查那堆臭烘烘的玩意儿,直到看到那几个闯祸的玻璃小球为止,才算解脱。 长大一点后,我开始懂得分辨什么东西能吃、什么东西不能吃。记得妈妈有次买回一袋桃子挂在门后,哄骗我说里面装的是蛇,叫我千万不要碰,小心被蛇咬。 我妈实在是太低估我的智商了。她走后,我把那袋东西盯着看上半天猜一定不会是蛇。因为蛇是会动的,可是袋子里始终没有丝毫动静。最后我凭借大无畏的冒险精神端来一张凳子,爬上去查看究竟。看到袋子里装的其实是青青红红的桃子时,心里乐开了花。毫不客气地一手抓一个,下了凳洗也不洗就全部啃进肚子里去了。 结果妈妈下班回家时我的手和嘴都在发痒,痒得难受。因为桃子没有洗,它的绒毛能令人发痒,我不慎中了招。妈妈是又气又急,一边替我解决发痒的问题,一边把我狠狠教训了一顿。 这么逮什么吃什么,能架得住不胖吗?我越长越像一个球。圆乎乎的脸蛋胖嘟嘟的身子,小胳膊小腿都如嫩藕似的白嫩浑圆。在我家那一带,认识我的大人小孩都不叫我的名字,都管我叫小胖妹。 直到如今,周一鸣还时不时地叫我一声小胖妹。我听得格外刺耳,不准他再叫:“别叫了行不行?好老土的。” “那哥换个不老土的,叫你小胖纸吧!网络上最时髦新潮的叫法,没意见了吧?” 胖妹和胖纸有什么区别,人家最讨厌的实际上不就是那个“胖”字嘛。他却故意跟我作对,照叫不误。不过他这样刺激我时,我也有办法给他添填。他叫我小胖妹或小胖纸,我就叫他微生物——想知道微生物是什么意思吗?我暂且不说,先卖个关子。 先说说周一鸣这个人吧。 我们很小就认识了,他算是我的青梅竹马。小时候,他父母和我爸妈就在同一个军工厂工作。军工厂因为性质的特殊性建在一个深山坳里,四面环山绕水,与附近的农村山林田野打成一片。大人们在这种偏僻地方工作生活觉得单调乏味,小孩子们却如鱼得水,终日“游山玩水”不亦乐乎。 厂家属区的孩子很多,大都贪吃又贪玩,这也是儿童的天性。在山里玩过后再去田里偷东西吃是很多孩子都干过的坏事。附近的农民伯伯们种的那些可以入口解馋的农作物,如玉米、黄瓜、蕃茄、红薯等可就遭殃了。黄瓜蕃茄可以生吃,玉米红薯烤一下再吃别提多香了,一帮小坏蛋们没少糟踏。三五成群地去偷嘴,好玩还多过好吃。 我那时年纪虽小,胆子却大,嘴馋起来更是不要命,也敢跟着一群大孩子们去农民伯伯的菜地里混钻混偷。有一回偷红薯时还挖到一个很大很大的,谁的战利品都没我挖的这块大,很是傲视群雄了一番。 我们首领、也就是这帮“贼娃子”的头头因此特别赏识我,还龙恩浩荡地要封我为压寨夫人。虽然他都不太明白压寨夫人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当然我也不明白。我们都是从电视电影中偶尔听来的这个词,似懂非懂地知道那是什么好汉组织中最有份量的女性职位。 当时我很快活地嚷嚷:“哦——我是压寨夫人喽!” 那时候倍感荣耀的事,如今想起来只觉好笑。而当年那位曾经“册封”过我为夫人的头头,早漂洋过海去了澳大利亚。在那边刷了几年盘子后总算站稳了脚跟,如今已经有了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小孩也好几岁了。我这位“压寨夫人”,恐怕借他十个脑子都想不起来了。 斗转星移,不觉十几二十年就这样过去了。童年时那群曾一起厮混过偷摸过的孩子们,如今大都已经不相来往。唯一硕果仅存的就只有一个周一鸣还在继续做朋友。这首先得益于我们年纪相当,然后是“臭味相投”。 当年那个“山寨绿林”组织里就数我和周一鸣年纪最小,他只大我三个月。其他的都是至少年长我好几岁的大哥哥,否则也没法带着我们俩小萝卜头偷鸡摸狗。后来他们渐渐长大了,老成了,尤其是上了初中后,一个个都端着一副中学生的派头不肯再跟我们这两个还在混小学的小屁孩玩。我和周一鸣遂结为同盟军,不惧势单力薄,继续跟玉米棒子嫩黄瓜红蕃茄等一干农作物过不去。还将作战范围扩展到了附近人家种的葡萄栽的石榴等果树。 那一带种石榴的人家有好几户,可惜他们的石榴树中看不中吃。开花时满树胭脂色花朵红似朝霞初上,结的果实却小得可怜,比鸡蛋大不了多少,味道也很差强人意,远不如葡萄好吃。 当地种葡萄的人家只有两户,其中一户还养着大黑狗看家护院。我俩识得厉害,不敢去招惹那条有着一口锐利大牙的黑毛畜牲。相比之下,另一户没养狗的人家就成为重点作战对象。 因为在“山寨绿林”组织久经考验过,我和周一鸣“鸡鸣狗盗”很有一手。去人家门口偷葡萄时,作案时间我们很聪明地选择在午后一点至两点间,这个时候大人们基本上都在午休,被“逮捕归案”的风险就降低了很多。作案手法我们总是采取搭人梯的方法,因为葡萄架一般都搭得较高,光靠一个人的身高是够不着的,得一个人驮起另一个人,才能勉强够得着几串垂得低低的葡萄。 一个男娃娃和一个女娃娃一起去偷葡萄,论理,搭人梯时该是男娃娃驮女娃娃的。可是很不幸,作为一个小胖妹,周一鸣根本就驮不起我,总是反过来要我驮他。实事求实地说,以我的体重是更适合当驮人的那个。 就这样,我和周一鸣一起偷玉米偷黄瓜偷蕃茄偷红薯偷石榴偷葡萄……这些“赃物”极大地巩固了我们的友谊——长期“并肩作战”的经历让我和他的“革命友谊”与日俱增。直到现在,我和他还是好朋友好哥们。 因为我和周一鸣从小一起青梅竹马长大的,现在又一起面临着即将沦为剩男剩女的危险,所以老爸就异想天开,想着我若是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对象就干脆跟他一起混下半辈子得了。 我哪里肯,周一鸣也是不干的。他的心气比我还高呢,一直扬言非绝色佳人不娶。 我曾为此骂他:“就凭你、还想娶个绝色佳人,你做白日梦去吧你。” 他还人五人六地给我作语重心长状:“人生要有梦想,哥这是志向高远。” 周一鸣这方面志向高远,我这方面的理想也和身材一样丰满。我一直满心希望能遇上一个白马王子般的优质好男人,只是嘴上不张扬罢了。只不过,我的白马王子,你在哪里呀你在哪里?快点出现行不行啊! 2 2、 周一鸣打来电话时,我正对着电脑很认真地做减肥计划。看到来电显示是他的名字,嫌他妨碍我,接起来张口便道:“啥事?快说,忙着呢,没空理你。” 他叫我叫得好肉麻:“阿飞。” 我最恨他叫我小胖妹,其次是阿飞,当下毫不客气:“谁是阿飞谁是阿飞,你再叫我阿飞我就叫你流氓。” 他只当没听见:“阿飞,你不要那么凶嘛,哥脆弱的心灵刚刚才受过伤害。” 我真是坏,一听说他受了伤害就来劲了,笑得嘻嘻哈哈:“你受伤害了!是不是又去相亲了?” 周一鸣和我一样,谈恋爱的岁数早到了却一直没找着女朋友。他妈对他的事可比我爸对我的事上心多了,一直四处托亲告友地求人给他介绍对象。上个月他就去相过两次亲,可惜都是一面之缘就玩完。 “可不是嘛!又相亲了。结果真是伤自尊啊!那女的坐下来不到五分钟就找借口溜了。真他娘的,哥有那么差吗?不就个头矮点嘛!她自己一张脸虽说白净,但鼻梁两旁的雀斑像打翻了芝麻罐。哥还嫌弃她呢。本来哥还想着礼貌性地多坐一会儿再走,好歹人家是女孩子,留点面子给她,谁知她倒先撂下哥闪了。你说哥郁闷不郁闷?” 我哈哈大笑:“我叫你别去相亲了。一鸣哥,要知道像你这样个头不高的,第一眼印象就很难过关。” “他娘的,现在的女人怎么这样啊!个头不高的男人怎么了?没听说过浓缩的都是精华嘛!” “是是是,浓缩的都是精华,一鸣哥你更是精华中的精华。我也得想办法把自己浓缩一下,看能不能把体重控制在50公斤内,那样我也就大有希望成为精华了。” “小胖妹,你又打算减肥了?折腾这么多年了你累不累呀?” “不累,我要把自己朝着佳人的方向改造。” 他给我泼凉水:“就你,还想当佳人……” 泄气的话我不爱听,直接按了挂机键把他的声音封杀了,继续拟我的减肥计划书。 我知道,我目前离“佳人”这个词的距离有点远。 我的容貌顶多也就是一个中等偏上。如果年代倒回唐朝,我的体态倒还能和佳人沾点边,因为我长得很珠圆玉润。 我喜欢“珠圆玉润”这个词,凡是用这个词来形容我的人,我爱他们;凡是用“胖”这个词来形容我的人,我恨他们。 然我虽非佳人,却有一个很佳人的名字。我老妈年轻时特爱读琼瑶的爱情小说,替我取的名字也很有琼瑶风范。我爸姓燕,在这个雅致的姓后头她给配了“翩飞”两个字——燕翩飞。 平心而论,这名字我妈取得不赖。三个汉字组合在一起像一幅画似的,相当诗情画意。只是我这胖丫头叫了这名,难免让人觉得名不符实。 小时候不觉,长大后我可没少被这名字拖累。尤其是上中学后,学校一些男生未见其人先闻其名时,很是想入非非。待到“一睹庐山真面目”后,无不大失所望:“她就是燕翩飞,就她这体形飞得起来吗?” 这话听得我心里那个恨啊!只是不好发作。毕竟十几岁的小姑娘不能太野了,不然显得没教养。若还是小学时代,我非揍他们不可。 因为长得胖,上小学后我就开始被人嘲笑,还给我取了不少如“肥猪”“胖墩”之类的不雅外号。我是一个典型的窝里横性格,在熟悉的环境里称王称霸,在不熟悉的环境里则当缩头乌龟。所以刚进小学时被人嘲笑都不敢说什么,只能窝窝囊囊地受欺负。 后来有一次,实在是被班上一个男生的嘲笑伤了自尊,再也忍不下去了。我想和那个家伙“决一死战”,又怕自己单打独斗打不过他,就想起曾和我一起在广阔田野里“并肩作战”过的周一鸣,跑去隔壁班找他请求“作战支援”。 周一鸣倒也不含糊,一口答应支援我。他跟着我来到我们班教室里,指着那个嘲笑我的男生对我说:“你上,你只管上。别怕打不过他,你压都压死他了。” 得了他的“教唆”,我胆气十足地扑上去,一下就把那个男生扑倒在地。然后骑着他一顿暴打,小拳头捶破鼓般乱捶一气。那男生平时也是小霸王似的一个人,那次却被我打得鬼哭狼嚎。 周一鸣压根都不必帮忙,他就站在一旁拍着手掌喝彩:“打得好,打得妙,打得小狗哇哇叫。” 这一架我以名符其实的“压倒性”优势胜出。虽然那个挨打的男生哭哭啼啼地去老师那儿告了我的状,因此惊动了双方家长,我回家后也被老妈罚跪搓衣板。但这一架还是让我在班上威风大振,再没有人敢嘲笑我胖了,否则惹恼了我他们吃不了兜着走。我的体重既是我的缺陷也是我的优势,不信谁再来比试比试,看我怎么把他压倒后骑着打。 小学时跟男生打架可以百无禁忌地骑着他打,上中学后可就不敢这么撒野了。 那时因为种种原因,军工厂在上世纪90年代开始搬迁,前后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整体迁进省城附近一个地级市。我父母属于最后一批迁离原厂的职工,那年我正好小学毕业,顺理成章地跟着他们进城上中学。 进了城里的中学念书,初来乍到的我又变得窝囊起来。这儿到底是人家的地盘,城里学生们一个个都像孔雀似的,我却像只麻雀,哪里敢跟人家较劲。所以班上的男生取笑我胖时,我不跟他们过不去,我只跟自己过不去——拼命节食,拼命减肥。 节食减肥是一桩很辛苦很辛苦的事,而且还见效甚微。我每天以水果蔬菜为主食,都还不敢多吃,饿得面孔发白眼睛发绿,也只不过瘦了两斤。 捱了一星期实在捱不住了,我大开吃戒饱餐一顿。再往体重秤一站,得,好不容易减下的两斤肉连本带利又回来了四斤。 气得我呀!既然是无用功,索性不减了。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这劳什子体重爱咋地就咋地吧。至于那些男生的取笑打趣,权当耳旁风。 现在的我已经比那时候要瘦多了。那时我的身材是直筒型,压根就没有腰这个编制。减肥减了好几次,次次半途而废。后来之所以能瘦下来,还得归功于我读了两次高三。 首次高考落榜后,无颜见江东父老的心理压力让我眼看着瘦下来。选择复读一年重新再考压力更大,那一年里我是玩命般的在学习呀!只差没头悬梁锥刺骨了。我在拼命提高学习成绩的同时,意外地把体重也降低了。这是一次无心栽柳的成功减肥。 不过我如今虽说较当年要瘦,身材还是够不上苗条。还是那句话,我长得珠圆玉润,或者说丰满也行,这些都是我爱听的词。 我的继母石姨很明白我这方面的毛病,不但从不在我面前提一个“胖”字,连相关的“肥”呀“硕”呀之类字眼也绝口不提。还老是说女孩子要丰满一点才好看,像一颗新鲜饱满的水蜜桃般鲜嫩水灵。她说这些话时我表面上只当没听见,一派无动于衷状。但实话实说,心里还是很受用的。 按照拟定的减肥计划,我再一次开始了素食少餐的饮食节制。同时配合减肥药双管齐下,争取事半功倍的效果。那减肥药吃第一天就把我给拉惨了。那是减肥药吗?简直就是泻药。一个上午我一直在马不停蹄地跑厕所,几乎可以长驻厕所当所长了。 同事李老师问我:“燕老师你是不是病了?” 我有气无力:“没啥,就是吃了一包减肥药。” “什么,你也在吃减肥药?那种东西不能乱吃的,小心整出病来。我小姑子就是吃减肥药吃得肠胃功能紊乱,最后上医院住了半个月的院。你也不算胖啊!干吗吃那玩意糟蹋自己的身体。” 李老师一番话把我吓住了。加上我也已经拉得不行了,那盒价格不菲的减肥药只得暂且先不吃了,再拉下去估计我也得送医院挂盐水瓶了。我只想跟脂肪做斗争,可不想牺牲。 午餐时间到了,我拖着无力的双腿如常去食堂领饭,这是我的工作职责之一。我的工作单位是市里一所实验幼儿园,我的工作岗位是生活老师。像我们这种才出校门不久的菜鸟新人刚进园都是清一色分配为生活老师,专门负责替孩子们打饭喂饭洗脸洗手外加大便擦屁股之类的活,给孩子们讲课教他们唱歌跳舞那是资深老师才能担当的重任。 老实说我挺郁闷的,读了几年师范大学,临了来给小孩子们擦屁股,大有明珠暗投之感。 况且最初我考师范时就不是报的幼师专业,是校方临时调剂把我给调过去的。真是造化弄人,我一个并不喜欢和孩子打交道的人,就这样阴差阳错地学了幼师。而且这个破专业,还极大地影响了我个人感情方面的发展。 师范大学本就女多男少阴盛阳衰,而我们就读的那个幼师专业更是清一色的全女班,一个男生都没有,人送外号——坤班。我虽有心想在大学校园这个舞台上演一场风花雪月的恋爱剧,奈何打着灯笼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男主角一起登台。男女比例的严重失衡,让学校里条件稍好一点的男生都抢手得很。我又没有天使面孔魔鬼身材,如何能在红粉兵团中杀出一条血路,抱着美男归? 好不容易熬到大学毕业,进了实验幼儿园工作后,我发现形势还是那么令人沮丧。每天跟着一帮小屁孩们厮混,同事们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女的,小女人大女人老女人,唯有门卫徐伯是万红丛中的一点绿。可这点绿就算白送给我我也不要呀! 为什么我活了二十五岁还是形单影只一个人,身旁连个可以谈婚论嫁的男朋友都没有?你瞅瞅我这生活圈子和工作单位,我上哪找男朋友去?横竖是不能拿根绳子冲上街,见哪一个顺眼就二话不说捆回家来拜堂成亲吧? 在食堂打饭时,我看见和我同时进入幼儿园工作的生活老师罗俐正被她们班的梅老师拉在一旁的角落里低声说着什么,她一脸羞答答的笑,白白净净的瓜子脸上红晕遍布。窗口处已经把她们小(2)的饭菜配好送出来的,师傅扬声唤人来拿。罗俐和梅老师一起走过来,口里还在继续交谈着。虽然声音很轻,但走近时我还是听到了两句对话。 “小罗,那咱就这样说定了,明天晚上俏江南餐厅见。” “好的,梅老师。” 听起来,像是梅老师要请罗俐吃饭。这我就有些不明白了,一位资深老师为什么要请一位菜鸟新人吃饭呢?反过来还差不多吧?直到几天后,才听闻梅老师把罗俐介绍给了她刚刚硕士毕业的堂弟,相亲宴在俏江南进行,男才女貌一见钟情。做媒做得相当成功,一时成为园里的一桩美谈。 得,同时进园工作的两个年轻姑娘,罗俐还小我一岁呢,倒就有同事替她介绍了一位条件挺好的男朋友。我呢?为什么就没有人想到也替我介绍介绍对象啊!郁闷!大大的郁闷! 好在堤内损失堤外补,那天我很郁闷地回到家后,继母石姨小心翼翼地来探我口风。说她一位老同事的侄子前阵子刚从美国回来,是位博士生,目前受聘于省城某集团公司工作。今年二十八岁,想找个合适的对象成家。不挑剔别的,只要求女方心地好脾气好就行。 “翩飞呀!我觉得她侄子的条件不错,想介绍给你。如果你愿意,等双休日他从省城回家时,安排一顿晚宴让你们吃个饭见个面,如何?” 我刚刚才被梅老师的硕士堂弟打击到了,现在听说继母要介绍我认识一个博士海归,顿时觉得有扳回面子的机会。毫不迟疑地点头:“行!见个面就见个面。” 或许这一面也就是见过就算,海归男没准看不上我。但无论如何,咱好歹也能混顿大餐吃吃,也不亏。 3 3、 头一回相亲,对象又是一位海归,这让我挺把这次相亲当一回事的。 虽然这年头的海归已经不如前些年那么值钱,但对于我这么一个每天只是围着一群娃娃们端茶倒水喂饭擦屁股的小老师来说,还是挺有份量的一人物。美国回来的喝过洋墨水的博士,不能不让高考两次才好不容易考上一个二流大学的我自觉矮了三分。 为了不让自己感觉更矮,相亲的事我不动声色地做着准备工作。 表面上我似乎无所谓这场相亲,没有为此添购新衣新鞋。实际上我偷偷花两百块钱买了一套品牌塑身内衣回来,晚上一个人躲在房里试穿。勒得自己呲牙咧嘴,总算将腰围勒小了一寸多。腰细一点,身体曲线就出来了,看着镜中婀娜了几分的身形,我沾沾自喜。 身材塑出形来了,我得再抓紧时间保养一下皮肤。其实我的皮肤一向很好,是我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地方。胖女孩大都在皮肤方面相当占优势,又白又嫩又滑,像一碗刚磨出来的雪白新鲜的水豆腐。 周一鸣为此好几次“不怀好意”地想掐我:“你就让哥掐一把试试,看是不是果真嫩得能掐出水来。” 我当然不能让他占这个便宜,一脚踹过去:“滚——永远有多远,你小子就给我滚多远。” 论理,我的皮肤原是不会给我出问题的。可这几天大概是因为上火的缘故吧,今早起来一照镜子,发现额头上竟冒了几颗小痘痘出来。虽然只在脸部占了极小极小的一部分,却也看着刺眼。 明天就是相亲的正日子了,我这张脸正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的关键时候,不能出状况。于是这天下午下班后,我赶紧去美容院做了一番脸部保养。 从美容院出来,天色已暮。我正准备骑上我心爱的“宝马”——其实只是一辆电动车回家时,却惊愕地发现我的爱车不见了。不是吧?我已经丢过一辆“宝马”了,这是第二辆,竟又被贼爷爷们偷走了?我简直欲哭无泪。 这年头的偷车贼实在太厉害了。甭说我了,我同事李老师已经丢过一辆摩托车两辆电动车了,其中一辆买回来只骑了不到三天就没影了,越是新车越容易丢。最近又新买了一辆,她骑得特提心吊胆,在办公室里感慨道:“这年头,骑辆新车简直就像带个儿子似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给丢了。” 车子没了,我正想骂偷车贼的娘时,突然发现之前停车的地面上写了一行粉笔字。蹲下去认真一看,原来车子不是被小偷偷了,而是被城管拖走了。理由是乱停乱放,让我去×××停车场交罚款取车。气得我够呛! 我承认,我的车是没有放在人行道上划定的停车线内。可是当时停车线里挤满了车,我的车实在挤不进去,就紧挨着停车线停了车。这也给我拖走了,真是太坏了。 掏出手机,我立马给周一鸣打电话:“我的‘宝马’被你们城管的人拖走了,让我去×××停车场交罚款取车。我可没钱交罚款,你赶紧去替我弄回来。” 周一鸣这小子,从他的名字可以看出他父母当初对独生子是相当寄予厚望的。希望他能一鸣惊人,与众不同。可惜主观愿望虽好客观现实却不肯配合,他活了二十五年始终是普通人一个,没能一鸣惊人。 高考时周一鸣和我一样落了榜。没再选择复读,因为成绩差得太远,读也是白读。他父母就安排他入伍参军,等到他退伍返乡后,他那当工程师的爸爸把所有能动用的关系全部不惜余力地动用起来,最后终于把他塞进了市城管大队。多少大学毕业生都找不到一份好工作,他小子才高中毕业,却成功地得到一份有事业单位编制的工作,我总说他是走了狗屎运。 周一鸣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行。不过今晚没空,哥正在朋友家吃饭呢。明天再去替你拿车,然后直接给你送回家去啊。” 在中国有熟人就是好办事,第二天上午周一鸣就把“宝马”给我骑回来了。还要讨赏呢。 “哥替你省了200百块罚款,中午做顿好的给哥吃吧!” 我可没空请他吃饭:“美得你,我家又不是你的食堂。对了,你还用愁没好饭吃吗?像你们这等作威作福的城管大爷,随便在辖区里找家店进去坐下说今天没饭辙,老板自然会心领神会请你吃大餐。” 周一鸣笑嘻嘻地回答我:“哥是好人,哥不干这种缺德事。” 我也知道周一鸣不干这种事,我不过白逗逗他罢了。 这年头城管的整体形象很不好,老百姓说起城管来都怨声载道。网络上还有这么一句俏皮话:“借我城管三千,我能消灭地球。” 这话自然是夸张了,不过夸张得很形象很生动。我曾拿它去笑周一鸣:“一鸣哥,你这份工作真是很有前途哇。三千城管就能消灭地球,比奥特曼还厉害。” 他毫不含糊:“那这三千人马里头可不能有哥,否则一定会拖组织后腿坏组织大事的。” 这话我百分之百相信。 记得当时周一鸣城管大队那份工作敲定后,他爸妈特意摆了几桌酒以示庆祝。我和我爸也去吃了酒。那天他妈当着好几桌客人的面对儿子反复强调:“你当了城管后,执法归执法,千万不要太凶了。对那些小摊小贩要和气些,可别像个强盗似的乱掀乱踹人家的摊子,他们做点小本生意混口饭吃也不容易。知道吗?” 有这样好心肠的妈妈,周一鸣这个城管队员就坏不了。他被安排在了市文化广场一带执法,附近的几条景观道路和一个公园均属其管辖范围。一般来说他每天在马路上执勤时间超过六小时,眼睛不停地左右梭视,看有没有跨门营业、违章广告、占道经营、无证设摊等等。还经常要配合多个部门联合执法,比如工商、城建、交通、市容绿化等等。他执法时从不会去乱掀乱踹别人的摊子,总是尽可能以说服教育为主。除非是很严重的屡教不改的摊贩,或多部门联合执法时,才会动手没收违法物品。 对于自己的工作,周一鸣有时候挺苦恼的。因为城管这份差事不好干,执法面对的是弱势群体,对小摊小贩们太和气他们不怕你,工作起来就缺乏力度。可是太凶了也不行,容易滋生抵触情绪。这个度不好掌握。 我曾为此和他开过玩笑:“都说城管太凶了,你们应该好好跟淘宝客服学习。比如以后这样执法肯定没人埋怨:亲,这里不允许占道经营哦;亲,你无证设摊的话我们要没收的哦;亲,查封扣压的物品我们不包邮哦;亲,别跑了,联合执法四面八方都在围堵,你跑不掉的亲。” 周一鸣当时被我逗得直乐呵:“胖纸啊胖纸,你真是哥的开心果。” 不过这会儿我可没空跟他说笑逗乐,我忙着做相亲前的准备工作呢。 “一鸣哥你既是好人,那就好事做到底。帮了忙还要人家请吃饭的话,那就没意思了。你呀,上别处找饭辙去吧。今天我没空招呼你,中午我在罗马大酒店还有个饭局要赶呢。” “你在罗马大酒店有饭局呀!哟,这档次不低呢,必定是有顿好的吃,能不能也算上哥一个?” “那怎么行,我可是去相亲,捎上你像什么?” “啊,你也去相亲?小胖妹,你相什么亲啊!像你这样的,第一眼印象就很难过关。” 这原是我奚落他的话,他现在倒原物奉还了,真是六月债还得快。我脸一板往外轰他:“快走快走,我还要梳妆打扮没空理你。” 他扒着门框不肯轻易出去,一脸诡笑:“小胖妹,你这次相亲,心灵受伤害的可能性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不过没关系,如果你受伤了就来找哥吧,哥替你运功疗伤,包好,包好。” 听到“运功疗伤”四个字,我几乎是一脚把他踹出门去的:“包好个屁,当年姐的一条小命就差点葬送在你手里。” 童年时和周一鸣一起在山林田野里瞎混瞎闹时,我曾大大地吃过一次苦头。 那次的事都怪周一鸣,首先,他就不该提议去树林里掏什么鸟窝,说是掏到了鸟蛋可以煮着吃。我还没有吃过鸟蛋呢,自然很想尝尝滋味,就兴冲冲跟着他钻树林子去了。 结果?——结果鸟窝没掏着,倒惊起了几只黄蜂,气势汹汹地追杀过来,害得我俩只有抱头鼠窜的份。而这个紧要关头,他竟还撇下我独自逃命去了,不顾我的死活。 在与黄蜂赛跑时,瘦瘦小小的周一鸣超水平发挥,一撒脚丫子就把两只脚转成了风火轮,嗖地一下就蹿出了小树林。可怜我这个小胖丫头跑不快落了后,被黄蜂追上来狠狠地蛰了额头一下,立马哇哇大哭。那些可恶的黄蜂一点同情心都没有,我都哭了,它们还又追来蛰了我的胳膊一下,害得我额头肿了胳膊也肿了,痛得要命。 我鬼哭狼嚎地出了小树林,黄蜂没再追来。周一鸣刚才一时发慌撇下我独自逃跑,此刻自己想想也有些害臊,又循着哭声倒回来找我。见我“挂了彩”,欲将功补过,遂自告奋勇要替我“运功疗伤”。 他那个“运功疗伤”完全是从武侠电视剧里学来的招数。小屁孩子不懂事,傻兮兮地把电视上演的玩意儿信以为真。他让我脱了上衣背对着他盘腿坐好,他再坐在我身后,两只小巴掌煞有介事抵在我的后背心处,嘴里咿咿呀呀地发功:“嗨……嗬……哈……怎么样?小胖妹你好一点了吗?” 好个屁呀!他的“运功疗伤”一点作用都没有,我反而觉得被黄蜂蛰伤的那两处越来越疼了,而且还头晕,想吐。我想告诉他感觉更糟了,可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就眼前一黑,然后就啥也不知道了。 再睁眼时我发现自己躺在医院挂盐水瓶,我妈守在一旁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骂:“你个死丫头,下次再敢钻小树林我就打断你的腿。” 看在我有伤的份儿上,我妈对我只是骂。而把我搞到这种地步的周一鸣可就被他妈打惨了。这事他妈很生气,后果也就很严重,据说一根鸡毛掸子都被打成两截,他的小屁股几乎被打得开花。 他妈打着打着还跑了题:“为了教训你把我的鸡毛掸子都打坏了,你赔,你赔我一根新的鸡毛掸子。” 他特委屈地号啕大哭:“呜呜呜,又不是我让你打的,打坏了干吗让我赔呀!呜呜呜。” 这件事发生后,我足足三天没理周一鸣。恨他没义气,“大难临头”竟丢下我一个人跑了,害我被黄蜂蜇了还要去医院被针扎。 后来他找上门来道歉求和,告诉我他如何捱了他妈一顿好打,还褪下半拉裤子露出半边屁股给我看,鸡毛掸子留下的伤痕还一条条红红肿肿着呢。这让我心里舒服多了,到底不是我一个人倒霉呀!泄了那股恨气后,我就十分宽宏大量地和他握手言和。 4 4、 中午十二点,罗马大酒店的5号包厢里,相亲大戏正式拉开帷幕。 出席这场相亲宴,我是精心打扮过的,给自己的个人形象打出九十分的高分。石姨也满口夸我今天看起来格外漂亮。我信心满满地和她一起来到罗马大酒店,这份自信却在见到我的相亲对象那一刻,立即骤减。 那位海归博士看起来完全不像一位博士,倒像一位运动员,高大,健硕,俊朗。他彬彬有礼地自我介绍:“你好,我是戴时飞。” 很有磁性很好听的男中音,我也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出淑女般的温柔矜持:“你好,我叫燕翩飞。” 他是由姑妈陪同前来的,他姑妈便在一旁笑道:“哟,你们俩的名字里都有一个‘飞’字,很巧呢。” 这场相亲宴作为男女主角的我和戴时飞,彼此都有些拘束放不开,交谈不多。倒是石姨和他姑妈一直在不停地说话,以免冷场。虽然相亲宴结束后,在她们的撺掇下,戴时飞和我交换了手机号码,但我想他一定不会再联系我了,像他这等人材,什么样的漂亮姑娘找不到,我算什么呀!我就不明白何以他还要出来相亲。他用得着相亲吗?条件那么好。 老实说,戴时飞的外型相当符合我理想中的男友要求。我就一直希望能有这样一个高大帅气的男朋友,但这样的男人从不会把眼神停留在我身上。谁让我不是绝色佳人呢! 既非佳人,还老梦想能嫁个称心如意的白马王子。唉,没办法,是女人都做过这种白日梦,只是梦醒得早或晚的区别。我都二十五岁了,也是时候梦醒了。还想找什么白马王子?这么多年了,别说王子,就是白马我也没遇见过一匹呀。 这次相亲的结果,我完全不抱以希望。却万万没有想到,第二天戴时飞竟打来电话约我,问晚上有没有时间一起去看电影。 他愿意约会我,就说明他愿意和我进一步发展感情。我满心欣喜若狂,当然在电话里还是竭力保持着淑女的温柔矜持:“好哇,我今天晚上正好有空。” 一挂电话我就把淑女风范扔到九霄云外去了,喜不自禁地蹦起来:“耶——” 当时我正在和田静逛街。都说女人受了伤最喜欢购物发泄,这话是有那么一点道理。昨天相亲后我认定自己失败了,博士海归准没看上我,脆弱的心灵很受伤很受伤。于是半夜三更辗转反侧难入睡时,便打电话去活活吵醒了田静,非要她答应明天陪我逛街请我吃饭,安抚我这个受伤的女人。 不过在她尚在陪我逛街还没请我吃饭前,我接到了戴时飞打来的电话。惊天大逆转,让我化悲痛为喜悦。所以这顿饭她不用请我吃了,心情大好的我倒过来答应请她吃饭。 “一会儿去肯德基,你最爱吃的墨西哥鸡肉卷,想吃几根吃几根,我请。” 田静心花怒放:“可以打包吗?” 我瞪她一眼:“你想得美。” 我和田静是高中时代就认识的老朋友,友情一直维持到了现在,她是我最最亲密的闺蜜。 田静的父母都在银行工作,她大学念了财会专业,毕业后靠父母多年的关系,很顺利地被招进了市里一家银行。虽然底薪不算高,但是这个补贴那个津贴还有奖金什么的加起来就比较可观了。 比如她进去不久就赶上国庆节,银行发了1000块钱过节费。我当时那个眼红啊!套用某网友的一签名档来说吧:将薪比薪地想一想,都不想活了。 “啥时有机会让你爸妈也帮帮忙把我招进银行去吧,这过节费可比我们幼儿园发的多一倍呢。” 她毫不含糊:“银行招工只招三种专业的大学生,金融,财会或计算机系。你学的那个幼师专业,半点门都没有。” 确实,我一个念幼师的想进银行工作,专业完全不搭边。做梦!这辈子如无什么意外机遇,我看我下半生跟小孩子打交道是免不了的差事了。 戴时飞约我晚上看电影的事,田静吃饱了鸡肉卷后开始分析:“你不是说他条件很好,肯定看不上你吗?怎么他又会打电话来约你呢?” 我怎么知道,不过他肯来邀约就证明了他对我是有好感的,遂信口开河:“也许……他觉得我有内在美吧。” 田静扑哧一笑:“就算他有一双X光的透视眼,能透过表面看本质,也只能看到你的心肝脾肺肾,哪能看出什么内在美不内在美呀!你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管他什么理由,反正他就是打电话来约我了,这才是最重要的。田静,快,陪我逛街买衣服去。” 为了晚上的约会,我拽着田静陪我去买新衣。文化广场附近的步行街,靓衣专卖店最多,就是价格不菲。往日我来逛这儿顶多就是进去看一看,若是动真格地买,总要等到换季打对折时才会来拣便宜。这次,为了我理想中的白马王子,我决定牺牲银子,好好包装包装自己。 在步行街逛了半天,在田静的陪同参谋下,我最终买了一条黑色连衣裙。 在我的衣橱里,黑色是一统江山的颜色。因为我长得比较“丰满”,所以我偏爱选购黑色服装,能使人显得瘦些。我一眼就看中了那条黑色边衣裙,指给田静看她也直点头:“嗯,是好看,你去试试。” 试穿的效果相当好,那条黑色连衣裙款式简洁,V领,中袖,高腰,及膝裙摆,把胸部曲线展现出来的同时,又把腰部和大腿部的赘肉完全遮住了,真正是扬长避短。而且在黑裙的衬托下,皮肤更加细腻白皙,又为我加了分。两个店员和几位顾客也在一旁点头称赞,说皮肤白的人穿黑色就是漂亮。 我被她们一夸,浑身飘飘然。当即牺牲了钱包里三张百元大钞换回这条新裙,且连脱都舍不得脱了,就那样穿着出了店门。 在文化广场等公交车回家时,遇上了穿着城管制服正在当班的周一鸣。他大老远地看见我,嘴里夸张地呀呀呀呀着走过来:“谁呀这是?哥都快不认识了。” 田静也认识周一鸣,高中时我们在一个学校读书,虽然不同班,却混得很熟。见了他,她笑吟吟地说:“周一鸣,燕翩飞昨天相亲被海归博士看上了,今晚约她看电影。这不,赶紧打扮上了。女为悦己者容嘛!” 昨天相亲归来,周一鸣就打过我的手机。我知道他“居心不良”,一定是想来取笑我的,遂不接他的电话。他见我不接电话改发短信:小胖妹,相亲了吧,失败了吧,心情难过受伤了吧!受伤了吧,想死了吧,千万不要走上绝路了啊! 我没好气地回了他四个字:我想你死! 他回复得很快:哟,小胖妹你还能骂人。得,看来走不上绝路。是哥瞎操心。 我懒得理他了。 这会听田静这么一说,周一鸣脸上的表情很是吃惊意外:“啥,小胖妹,就你,还被海归博士看中了。那位博士是不是年纪一大把又秃头又啤酒肚呀?” 这话气得我又想踹他几脚,难不成我燕翩飞就不能被个像样点的男人看上吗?只是我穿了一条如此淑女风范的裙子,实在不好做不雅动作,遂只能以言辞作武器敲打他:“我呸!死周一鸣,我相亲的那位博士不知多高大威猛英俊潇洒。几时让你见着了他,你非自惭形秽不可。” “小胖妹你就吹吧,高大威猛英俊潇洒的能看上你。不过也难说,你到底也有你自身的价值所在嘛。这年头,猪肉可是一直在涨价呢。” 起初那句不中听;中间那句倒转了风向,颇为入耳;最后那一句才让我反应过来了,这死小子拐着弯在损我呢。气得我顾不上淑女形象地一脚踹过去:“死微生物,你去死吧!” 周一鸣闪得快,一个转身避开我的“无敌鸳鸯腿”,倒险些让我失去平衡摔了跤。幸好我马步功夫了得,及时站稳了。他在一旁笑得挤眉弄眼:“小胖妹,你这双腿还真是越发稳当了。” 他这话里的骨头旁人听不出来,我却是懂的,恨得咬牙切齿。 田静也是懂的,当下就忍俊不禁地笑开了。他们一起笑得不亦乐乎,我却悻然之极。正好等的那趟公交车进了站,我跳上车就走,懒得理他们两个家伙了。 关于我这双腿稳当不稳当之说的由来,还得追溯回高中时代。 高中时我和周一鸣依然同年级不同班,他在高一三班,我在高一四班,倒还是相邻的两个班。关系虽不像小时候那么亲密,但毕竟比普通同学更熟络些,到底从小一起厮混大的。 那时候学校的男生女生都开始思春了,最喜欢讲谁谁谁喜欢谁谁谁的“绯闻”消息。周一鸣和我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事被人知道后,大家就编排起我和他来了。 这事让周一鸣很不高兴。如果大家编排他和他们班花好他一定高兴,但编排他和我这个胖丫头好,他觉得很没面子。为了挽救面子,为了澄清事实,他开始不理我了。 老实说我也不太喜欢这个编排。那时候我正对我们班长想入非非,那是一个身形很高大、皮肤很白皙、笑容很阳光、还有着一头微微泛黄的自来鬈发的男生。长得跟个外国人似的,很讨女生喜欢。 而周一鸣个子矮不说,当时还长着一脸的青春痘,论“姿色”赶不上外国人班长一半,我也不愿意跟他传绯闻。他不想理我,我还不想理他呢。 就这样,他嫌我,我嫌他,关系渐渐地就生分了。这也罢了,最可恨的是,他为了证明他跟我啥关系也没有,经常附和他们班男生来取笑我的胖。一次两次我忍了,后来实在没忍住,就和他大吵了一架。 那天全校总动员搞清洁大扫除,我负责洗教室地板。一桶水一桶水地泼了又冲,搞得走廊上都全是水。我高挽起裤脚很卖力地拿着拖把四处拖水渍,忙活半天总算全部收拾干净了。 正想进教室歇歇时,周一鸣和他们班上几个男生恰巧走过来。其中一个坏小子看见我挽起的裤脚下那双腿,指着哈哈大笑:“哇,这么粗的腿!象腿吧!” 当下气得我,双手叉腰冲着他横眉竖目地嚷嚷:“腿粗怎么了?腿粗怎么了?腿粗一点好,风吹不会倒。” 周一鸣在一旁百上加斤:“那是,就凭你这双腿,十级台风都吹不倒。” 打人不打脸,伤人莫伤心,被戳到自己心里最引以为伤的弱点,我气急了。好你个周一鸣,居然和我过不去了。你等着,且看我怎么治你。我可也知道你的弱点在哪。你最怕别人说你矮,就像我最怕别人说我胖一样。现在你既然说我腿粗,我就说你个矮。 果然,我一说他个头矮他就也急了,极力争辩他不矮。我根本不给他争辩的机会,就用一通机关枪似的话把他给毙了。 “男人一米八以下都是二级残废,周一鸣你连一米七都没有,根本属于微生物,不用放大镜简直看不到你。” 我的话直捅他的要害处,他简直肺都要气炸了。指着我像马景涛附体般咆哮起来:“我就算是微生物,也比你这高度不够、宽度超标的小胖妹要强。” “你——”我气得直哆嗦,也有样学样地指着他骂回去:“二级残废,微生物。” 他毫不示弱:“小胖妹——高度不够、宽度超标的小胖妹。” “二级残废,微生物。” “小胖妹——高度不够、宽度超标的小胖妹。” “二级残废,微生物。” 那天我和他像两台复读机似的重复对骂着相同的话,吵得脸红脖子粗。也不知招来多少同学围着看热闹,走廊两端挤满了脑袋。我们的这场火拼最后是被一位路过的老师镇压下去了。双方打成平手,不分胜负。 只是这场嘴仗虽然一时痛快了嘴皮子,却导致长达三年的高中生涯里,无论是我还是周一鸣,都没几个同学会叫我们的本名了。 我的名字被“小胖妹”这个绰号所取代,而周一鸣则另有大号“微生物”。 5 5、 和戴时飞约好晚上七点半在电影院见面,七点整我就把自己收拾妥当出发了。 电影院离我家不太远,我以前常去光顾,且不用掏票钱。因为周一鸣有个朋友就在电影院上班,经常送电影票给他。赶上有什么大片一票难求,就直接找他带进去,连票都省了。有这么一棵大树好乘凉,这两年的进口大片国产大片,我可就没少傍着周一鸣混免费电影看。田静都经常跟着一块混。 晚上七点二十五分的电影院门口,我已经早到了,戴时飞还已经就站在那里等我了,他来得比我还要早。 我喜欢守时的人,他比守时还守时,我更喜欢。喜孜孜地跑过去说:“不好意思,让你等我。” “没事,你并没迟到,是我早到了。我习惯提前出发以免延误。票我已经买好了,原本还想买些零食,但不知道你爱吃什么,现在一起去买吧。” 他真是体贴呀!我美滋滋地跟着他去买零食。 以前,我每回看电影时最喜欢啃鸭脖子,要超辣的那种,啃起来才带劲。辣得半死时再灌几口酸梅汤下肚,别提多爽了!电影院门口那家小卖部的冰镇酸梅汤喝起来那叫一个冰爽甘甜,百喝不厌。买上一大杯带进电影院,有时还不够喝,喝光了就打发周一鸣再出去买。他总是骂:“他娘的,哥好心好意带你来看免费电影,倒还要伺候你个大小姐。” 不过今天是和留洋博士一起来看电影,我不好意思买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带进电影院去吃。啃鸭脖子啃得呲牙咧嘴又两手油的,多难看啊!太有损形象了。而乡土气息的酸梅汤也不如戴时飞为我挑的可口可乐来得洋气。他进店后就拿了一袋爆米花和一瓶可乐来征求我的意见:“这两样行吗?” 他既然挑了,我当然不会反对:“好哇,我就喜欢看电影时吃爆米花喝可乐。” 我的鸭脖子,我的酸梅汤,不是我不爱你们了,而是因为戴时飞我不得不改辙易张爱屋及乌。从此爆米花和可口可乐将是我的“新欢”。 这场电影后,我和戴时飞就算是正式开始了。他平时在省城上班,只有周末才回来,我们就经常在周末约会。 所谓约会,也就一起吃吃饭喝喝茶看看电影逛逛公园什么的。相亲认识的两个人,在交往的初级阶段,莫不都是如此循序渐进地发展。其他的时间,就通过手机或网络来沟通。 和戴时飞交往后,我的长吁短叹全没了。心情大好,好得如同一只燕子翩翩飞舞在杨柳春风里。看花花美,看月月圆,看见往日总不入眼的石姨,也觉得格外顺眼起来。 饮水不忘掘井人,若非石姨牵线,我上哪认识这么称心如意的男朋友去呀!所以如今我见她不再爱理不理,还会微笑着唤一声“阿姨”了。 石姨自然知道我这是在爱屋及乌,情知这个媒是做对了,大大改善了我以往对她的冷淡态度。于是时不时地再给我凑凑趣。 “翩飞,你和戴时飞的名字里都有一个‘飞’字。让我情不自禁就联想起‘比翼双飞’这个词。你们要是果真配成了一对,那可不就是比翼双飞的一对璧人嘛。” 这话我爱听,听得别提多开心了。如果真能和戴时飞比翼双双飞,那对我而言真可谓是人间天上从古至今头一桩称心如意的事啊! 我的白马王子,八字总算是有了一撇。田静也替我高兴:“这下好了,我们的男朋友都在省城。改天我去省城找杜威,你也可以一起去找你的戴时飞。现在你有了一个博士男朋友,可不许再说我们杜威读博士不好的话了啊!” 田静的男朋友杜威是她大学同学。四年大学读完后他接着读硕士,硕士读完后还打算接着读博士。他也读不腻,我听着都腻得慌。真正是甲之熊掌乙之砒霜。 杜威在省城读硕,田静在家乡小城上班,两个人离多聚少,田静经常一到休息天就往省城跑,去上演鹊桥相会。 说归说,我轻易不会和田静一起上省城去找戴时飞。我们的关系还没熟络到那种地步。 戴时飞这个人,有时候真不敢相信他是美国回来的,老美的热情开放他半点也没学到。和我在一起总彬彬有礼,进退有度,我不得不相应地配合出一派淑女风范。 淑女怎么可以主动跑去省城找男人呢?太不矜持也太掉价了。所以,我只能端着端着再端着。不要一时不慎露出狐狸尾巴,把个如此称心如意的意中人给吓跑了。 这天田静电话来报,说刚才周一鸣来她们支行取钱,一眼瞄见3号窗口坐的柜台小姐长得漂亮,缠着她替他介绍呢。 我有了戴时飞后,周末的时间就归他全权所有。这阵子杜威的学业也不重,常跑回来跟田静卿卿我我。我们都乐得跟男朋友亲近,周一鸣许是看了眼红,也着急要找他的绝色佳人了。我前两天还瞅见他改了QQ签名档:“欢迎迷恋哥,哥不是传说”。 “你甭理他,他见到漂亮女孩就走不动,也不想想人家看不看得上他。上回他来我们幼儿园也看中了一位小老师,也想让我给介绍介绍。我当场给他一盆冷水:别看了,没你的份,人家十一就准备结婚了。” 田静笑道:“这可巧了,他看中的那位3号柜台小姐,也是十一的婚期。” 田静的电话挂断后,周一鸣就紧跟着打进来了,开口便是诉苦:“阿飞呀,哥脆弱的心灵又受伤了,为什么哥看中的女人都已经是有主的呢?” 我很没同情心地笑:“谁让你总挑漂亮姑娘看呢。名花多半有主,你得挑那没名气的草更靠谱。譬如狗尾巴草之类的肯定没人摘,你大可以伸手爱采几把采几把。” “你的意思是哥只能找那不漂亮的恐龙妹才有戏是吧?这倒也是个办法。可是哥就只认识你一个恐龙妹,你都让人包圆了,哥还能上哪找去?” 我还想挖苦他呢,他反过来把我给套进去了,气得我河东狮吼:“我呸,谁恐龙了?你才恐龙呢。不对,你青蛙,你癞……” 我还没吼完,他哈哈大笑着挂了电话,倒先把我给封杀了。我干生了半天气,自我安慰: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他一般见识。 我一向是很有肚量的人,要不然周一鸣得罪我不是一次两次了,我要真是爱较劲的人,早跟他割袍断义了。 比如我们高一时那场吵架吧,那么凶地吵了一架,气头上我也想过一辈子不再理这个可恶的家伙了。但过后不久,这家伙跟一帮男生在操场上疯,疯得过了头,不慎摔折了一条腿。打上石膏在床上足足躺了一个月,都是我帮他补课。 谁让我家跟他家住得近呢?就在一个家属区,他妈来求我我也不好意思不去呀!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地去了。 周一鸣在病床上看见我来了,倒有些意外:“你还真来了!” 来都来了,姿态更要做足。我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架式,用我妈平时教导我的语气对着他语重心长:“周一鸣,你要好好学习了,知道吗?” 我如此语重心长的教导,他却按着肚皮笑起来。这笑可太不应景了,我是来当小老师的,又不是来当相声演员的,他笑成这样算什么事呀!于是我更加端出一副老师的派头来训斥他:“你笑什么笑?严肃点。” 事与愿违,他却笑得更厉害了,几乎不曾笑岔气。你说说,就他这态度,能好好学习吗? 这家伙就真不是一块学习的材料,哪里用得着浪费时间替他补课。不过他爸他妈不这么想,总觉得男孩子只要开了窍,学习就会如坐直升机般蹿上去。那会才高一,还有时间等他开窍,所以不想让他荒废了学业。就央求着我帮忙补课,别让他一个月的病假把成绩拉下得太多。 可是周一鸣哪有补课的心思呀!我跟他讲课本他净跟我拉七扯八地乱侃,还问我是不是在暗恋我们班班长。我就奇了怪了,这个秘密我们班上的人都不知道,他咋看出来了呢? “因为你每次看见你们班长,就像饿了好几天的人看见红烧肉似的,两眼放光。” 这什么破比喻呀!形容得我恨不能一口吃了班长似的,我又不是西天路上觊觎唐僧的白骨精。当下气得把手里的课本朝他砸过去:“我呸!你每次看到你们班花时,才像饿了好几天的人看见红烧肉似的。” 后来想想,这比喻其实也挺贴切的。当时我对我们班长,周一鸣对他们班花,可不就跟饿人见着红烧肉似的,那叫一个想吃啊!偏又吃不到嘴,只能干咽涎水。 6 6、 又是周末,我最最期待的日子,又可以和戴时飞约会了。 清晨起床,我第一件事就称体重。踩上小巧的家用体重秤,数字显示我又瘦了两斤,心花怒放。减肥药看来还是很有效的,就是上厕所的次数多了点。 认识戴时飞后,我又把上次买的减肥药拿来继续吃。我要减肥,要与“小胖妹”的外号彻底诀别。我不想跟他出去时,人们看我们的眼神总透着一种“这两人不太般配”的意思。 虽然这减肥药吃起来是有点受罪,比如有厌食、腹泻等副作用,但是为了爱情,咱得坚持。这点苦头算什么,比起安徒生童话中那位可怜的人鱼公主为爱吃的苦头,咱已经算享福了。一个疗程吃完再买一个疗程,咬定青山不放松,不信体重下不去。这不,体重果然与日俱减。 今天戴时飞约我去城外爬山,他很喜欢户外运动。 老实说,我这样的胖子一向是最怵运动的。以前我曾经为了减肥在某健身俱乐部花一千多块钱办过一张年卡,结果去了几次就不再去了。太累,跑步机上跑不到五分钟就气喘如牛,汗如雨下,仰卧起坐更是躺下去就起不来。勉强自己坚持也坚持不下去,最后将那张年卡在同城网上折价转让了。 可是这会儿戴时飞相约一起爬山,我少不得要舍命陪君子:“好哇,我也很喜欢爬山的。” 认识戴时飞后,我速成成了一名说谎高手。平时我不爱的,只要他爱,立马也是我嘴里的心头好。 戴时飞有辆马自达,载着我到了山脚下,然后背个运动背包准备出发。我一进山门,看见缆车就意志不坚定了,遮遮掩掩地跟他提议不如坐缆车观光上山。 他想也不想就摇头:“哪怎么行,爬山就在于一个爬字,坐缆车还叫什么爬山呀!你——是不是不想爬?” 我当然否认:“不是,我只是……还没坐过缆车,看着新鲜所以想坐坐。” “那容易,等咱们爬上去后,下山再坐缆车好了。” 于是乎,开始爬山。戴时飞显然是运动高手,在前头健步如飞,还带小跑的。我起初不识轻重,还逞强跟着他跑,一个陡坡还没跑完,就喘得活像哮喘病人,恨不能立马歇了才好。可那该死的山啊!层层迭迭,重峰叠峦,他娘的总也看不到头(郁闷得我都在心里学周一鸣骂娘了)。山路九曲十八弯,左一个陡坡右一个崎道,爬得我几乎要四肢并用地“爬山”。 老天爷!我最近因为减肥饭都不敢多吃,哪有爬山的体力呀!这还是知道今天要来爬山,所以早餐有备无患地多吃了一块面包。事实证明,我高估了这块面包的力量。坚持爬了不到三分之一的路程,就一屁股坐下来动不了了。 “戴时飞……累了……休息……休息吧。” “你怎么就累成这样了?很久没爬山了吧?” 我顺着他的话答:“是呀,很久没爬了。乍一爬起来,太累,得休息。” “行,那就休息一会儿再爬吧。来,喝口水。” 我这一路已经喝了不少水了,一屁股坐下后又灌了大半瓶下肚。喝完水张大着嘴直喘粗气。累得像条狗似的,只差没伸出一条舌头来。真丢人啊!遥想童年时咱也曾像只小猢狲般满山跑。如今还没老呢,当年那股欢势劲儿咋就半点也无了呢? 相比之下,山路虽崎岖,戴时飞却走得悠哉游哉,时不时还拿着相机拍风景照,不像在爬山,倒像在闲庭信步。 原想歇一会儿继续接着爬,可我歇着歇着腹内突然一阵绞痛。这绞痛我太熟悉了,这是要拉肚子的前兆。 自打我吃减肥药后,腹泻是常态。不过逐渐适应药性后,不再泻得那么频繁,只是上厕所大解时格外畅通无阻。这会儿是怎么了?我已经够受罪了它还来添乱。想来应是这一路水喝得太多的缘故,水也能帮助滑肠啊! 怎么办?如何是好?跟个帅哥出来爬山,爬到一半竟闹肚子,得让他帮忙找厕所,这让我情何以堪啊! 好在我坐着喘气这会儿,戴时飞跑进山路旁的灌木丛里去了。过一会儿他掌心托着一撮又大又红的野草莓回来:“你看,我摘到新鲜野草莓了,要不要尝尝?” 我要吃,我当然要吃。一来肚子也饿,二来嘛,吃它能解我燃眉之急。吃下它后,我就装是被它吃坏了肚子,责任就是戴时飞的,他得负责替我找厕所。那样我的淑女形象不就得以保全了!关键时刻,我的脑子还是挺灵活好使的。 把戴时飞摘来的野草莓吃了,我强忍不适继续和他爬了几步山,然后按住肚子唉唉哟哟地呼痛:“那些草莓有问题吧,我现在想上厕所。” 他果然以为是他害苦了我,万分抱歉:“早知道就不摘那些野草莓了。这下怎么办,这附近都没厕所呢。你还忍得住吗?要不我们下山,山门口有个厕所。” 实话实话,我倒是很想忍住,可是肠子不肯配合。它简直存心要出我的丑,绞痛一阵更胜一阵,强烈表示需要尽快解决它积压的内存。我怕我跟着他下山时,一时控制不住失了禁可就糟透了。 我不说话,脸上尴尬难受的表情就是最好的回答,戴时飞左右看了看,小心翼翼地道:“那要不……你就进灌木丛先解决了吧。我在外头……替你……守着。” 也只能这么着了,虽然丢人,但总比屙在裤裆里要强那么几分。我别别扭扭地钻进了灌木丛,露天如厕。戴时飞在外头替我把守。 完事后,两个人的表情都够瞧的。我不好意思看他,他也不好意思看我。这次第,怎一个尴尬了得!爬山之行也就草草结束了。 爬山变成了乌龙行,在山上露天如厕的事实在让我尴尬透顶。这事我都不好意思跟人说,连田静我都没告诉,说不出口,难以启齿。 那天过后,戴时飞也一直没再给我打电话。虽然平时他周一至周五期间也鲜少会和我通话,因为他的工作很忙碌,我和他又刚开始不久,还没有热络到每天好几个电话的黏乎程度,所以除了周末定期约会外其他日子很少电话交流。MSN上倒是能和他聊上几句,但他话语不多,说工作忙没时间闲聊,我也只能识趣地撤了。下了线一个人在心里瞎琢磨:上回爬山出了糗,他是不是被我给熏跑了? 我琢磨的这个问题让我的情绪很不佳。上班时还能强打着精神,朝着同事呲牙,冲着孩子们咧嘴,强装出一副笑脸来。下了班回到家就把脸一垮,摆足了心情不好的架式。 我不高兴,老爸还来怄我:“哟,大小姐怎么一进门就这副脸子。我还没死呢,用不着你来哭眉丧眼。” 我更加怄气:“我快死了,我为自己哭丧行不行?” 石姨出来打圆场:“好好的这是怎么了?满口死呀活的也不忌讳。老燕你也是,翩飞心情不好,你还说她干吗呀?” “她前些天还心情好得不得了,怎么一下子又坏了。不用说,肯定是为那个戴时飞。咋了,吹了?要我说真吹了也不是什么坏事。我早就说过你俩不合适,早吹早好。” 不知为何,我老爸只是听石姨详细说了戴时飞的情况,连人也没见着一面,就一直说我和他不合适。 我才不管:“爸,我们自己看中意了就行,您觉得合适与否不重要。” 现在老爸又旧话重提,我心里更不舒服了。气呼呼地回到自己房间躺下,晚饭也没吃就睡了。 心里揣着心事,一夜自然是睡不好的。次日起来哈欠连天,还得强打着精神往幼儿园赶,无论如何班还是要上的。如果失恋和失业一起来造访,那我他娘的还活不活了? 早晨7点半开园,我如往常那般等在教室门口从家长手里移接孩子。有位小朋友的妈妈送他来时,特别对我叮嘱道:“小杰昨晚吃坏了东西,夜里拉了几次肚子。燕老师请你今天特别照顾一下,这是他中午要吃的药和两条备换的裤子。” 我自然是请她放心,一定会特别照顾好她的宝贝儿子的。 照顾好孩子是我的职责。作为一个生活老师,我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照料一班孩子们的日常生活,吃喝拉撒睡。尤其我跟的又是小班,才两三岁的小屁孩们真是没少让我洗他们尿湿或屙脏的裤子。我这活计其实和带孩子的小保姆没啥区别了,只是名头更好听一些罢了。 上午的课还没上完,小杰就已经把两条备用裤子都用了。这孩子拉肚子拉得厉害,腹泻泻出的是些黄酱似的稀糊物,奇臭无比。我屏住呼吸去洗的那两条脏裤子。 李老师见情况不好,赶紧打电话通知小杰妈妈过来接孩子:“你还是带小杰再去医院看看吧,否则这样拉下去可不行。” 小杰被他妈妈赶来接走了。午饭时我对着饭碗毫无食欲,洗那两条臭烘烘的裤子洗得倒了胃口。这鬼差事——我只盼可以快快熬出头来,熬成带班老师就不必再受这份罪了。 午饭没吃,早餐为配合减肥我只吃水果。到下午下班时,我饿得肚皮几乎贴在脊梁上,走起路来只觉浑身轻飘飘——脚下没有稳当劲了。走出教室一阵风吹来,还有点摇摇欲坠感。OMG,我终于也有林妹妹般的弱柳扶风之态了。 弱柳扶风地行了几步路,我感觉很不好。胃空得太久,它不干,咕咕咕地抗议要吃东西。我一时间哪有东西来填充它呀,且先灌一大杯水下肚压一压强烈的饥饿感。 一杯水刚喝完,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竟是戴时飞打来的。我还只当他再不会联系我了呢,真是意外之喜。 “燕翩飞,你下班了吗?今晚有没有空一起吃饭。” 啊!他这还是头一回在周末以外的时间约我呢。我又惊又喜:“你今天怎么回来了?以前不是周末才会从省城回家嘛!” “我妈有些不舒服,所以我请了假专程回家看一下。” 我连忙表示关心:“伯母她不舒服呀,不严重吧?” 他只说还好,问明我还在幼儿园,说一会儿就开车过来接我去吃饭。 约一刻钟后,我在园门口等到了戴时飞的马自达。上车后,他礼貌地问我想去哪里吃饭。一提到吃,我的肚子就不争气地咕咕直叫。还叫得很大声,唯恐人听不到似的。 我尴尬地红了脸,这个该死的肚子,真会给我添乱啊!上次还没让我出够糗吗? 戴时飞也听到了:“你是不是已经很饿了?车上有几块巧克力饼干,要不你先吃了垫垫吧。” 我也实在是饿透了,便拿了巧克力饼干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塞一块进嘴再说。把那咕咕声压下去后,才有力气想要如何应付局面。 为了不让戴时飞觉得我怎么像头饿狼似的,我把小杰的事情拿出来说。告诉他我这一天是如何为照顾一个腹泻的孩子而尽心尽力任劳任怨,以致忙碌得午饭都没顾上吃。所以,饿得几乎不曾晕倒。 在陈述整件事情时,虽然我的言辞里带几分夸大与美化,但无论如何,我到底还是在以事实为依据的基础上为自己贴了一层金。也不算太夸大其辞吧? 戴时飞听得认真又专注,末了还夸我:“燕翩飞,你真是很有爱心又很有耐心,很会照顾人。” 得了他这句夸奖,我觉得今天那两条臭烘烘的屎裤子也算洗得不冤。而他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我意外万分加惊喜万分:“燕翩飞,要不今天就去我家吃饭吧?我爸妈都很想见见你。” 7 7、 我做梦都没想到,这么快,戴时飞就把我带回他家吃饭。上周爬山后,我还琢磨着我和他的事没准就此玩完了呢。没想到非但没完,还有了如此质的一大飞跃——我这也算是丑媳妇见公婆了吧? 感谢圣母玛利亚感谢耶稣感谢观世音菩萨感谢如来佛祖……我激动得几乎把古往今来东方西方的神佛们统统感谢了一遍。 坐在戴家的客厅里,迎接他父母两双眼睛地打量时。我起初有些紧张。好在他父母都是挺和气的人,我渐渐放松。 戴妈妈脸上确有几分病态,我当然要表示关心:“阿姨,听戴时飞说你有些不太舒服,还好吧?” “还好,已经没什么事了,是时飞太紧张了。” 戴妈妈并不谈她的身体,注意力全在我身上。她满脸慈祥面带微笑地拉着我问长问短,我尽量拿出最好的一面来争取良好表现,以博她老人家欢心。自始至谈,她脸上都堆着笑,越笑越慈祥。我能感觉到,她对我还是挺满意的。 这感觉在我无意中听到戴氏夫妇的对话后得到证实。晚饭后我自告奋勇去洗碗,听见他们老两口在餐厅里窃窃私语。 “这个小燕姑娘很不错呢,圆脸蛋,笑模样,要是妈还在,一定会说是标准的福相。” “要是婆婆还在,何止说她福相,还会说看她的身段就知道是宜男之相。她要是和时飞结了婚,我一定很快就能抱上大胖孙子。我呀,就盼着抱孙子。” 不得不佩服一下二老的想象力,我不过是初次登门造访,他们却已经遥想到抱孙子的事了。而我的珠圆玉润,在他们眼中是福相加宜男之相,给我大大地加了印象分。我心里不是不窃喜的。 戴时飞送我回家时也直言不讳:“我爸妈都很喜欢你。” 我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得太得意忘形:“你爸妈都很和气,我也很喜欢他们。” “那以后你有空的话常来家里陪陪他们吧。你知道,我平时在省里上班周末才能回来,他们挺寂寞的。你如果能去陪陪他们,他们一定很高兴。” “你放心,我有空就去陪他们。” 我责无旁贷地一口答应了。男朋友的父母,我不陪谁陪? 得知我这么快就登了戴家门拜访未来公婆。田静好生奇怪:“你们俩关系发展得这么快吗?也就认识了一个多月,怎么就丑媳妇见公婆了。” 我得意洋洋:“这说明他们一家都很满意我。” “照这趋势发展下去,你们岂不是过不了多久都可以去领结婚证了。” 看戴时飞的妈妈急着抱孙子的劲头,这还真是说不准的事呢。如果他们真催着结婚,我也不会有意见,我很愿意和戴时飞一起携手步入婚姻礼堂。 老爸却是个拖后腿的。他知道我已经去过戴家登门造访,还答应了戴时飞会经常过去陪他父母后,皱着眉说:“你们是不是进展得太快了一点?” 老爸的话我一向不爱听,权当没听见,一场耳旁风刮过便算。还得石姨出面圆场:“好了老燕,孩子们的事你就让他们自己做主吧。” 接下来的日子,我开始很积极地往戴家跑。隔三差五地就过去看看二老,陪他们说说话,帮他们干干活。 戴时飞的父母和我算是同行,他们都是中学老师,不过戴妈妈因为身体原因已经提前病退了。她半年前查出乳腺癌,手术后至今还需定期化疗,戴时飞会回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回国后他弃北京上海这些大城市的公司不去,选择留在省城工作,也是为着方便回家探望父母。 “时飞是个很孝顺的孩子。” 戴妈妈一直这样对我说她的儿子,我也看得出来。他经常有事没事就打电话回家对他妈妈嘘寒问暖,一天至少打四五个。我跟他回家见过父母后,周末我们甚至都极少外出约会了,绝大多数时间我都是和他一起去他家陪着他妈。还得他妈赶我们出去逛逛才会出来看场电影什么的。论理孝顺是好事,可是——打住,不要多想。 这天在电影院门口,他遇上了熟人。一对情侣模样的年轻人也在售票窗买票,那男的一抬头看见他很意外惊喜:“戴时飞,你也来看电影?咱们有几年没见了,真想不到会在这遇上。” 戴时飞怔了怔:“哦,你余波吧。真巧。” “可不是嘛,真巧。高中毕业后就很少见到你,听说你和女朋友前几年一起去了美国留学。怎么样?绿卡到手了吗?” 我站在一旁,耳朵一下子就竖了起来。女朋友?戴时飞去美国留学是和女朋友一起去的? 戴时飞不自然地咳了一声,避重就轻:“我已经回国工作了。美国虽好,我们在那边却终究是二等公民,倒不如回国来做一等公民的好。” 电影开演在即,他那熟人也没再多缠着他拉呱。热情地留下手机号码说了有空常联系的话,就带着女朋友进场了。 戴时飞买了票后,我也跟着他进场看电影。这天的电影我看着心不在焉,满脑子都在琢磨着刚才听到的那句话。当年他是和女朋友一起去美国留学,现在却一个人回了国。女朋友呢?显然是吹了。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子?这么好的男朋友她也舍得吹。好在她舍得,否则也就轮不上我了。 人生就是如此奇妙,你所苦苦追求的,可能是别人不屑一顾的;而你所弃若敝屣的,可能是别人求之不得的。 看完电影回到家,意外接到周一鸣的电话:“小胖妹,哥刚才在电影院看到你和你的‘高大威猛英俊潇洒’了。” 咦,周一鸣刚才也在电影院,我咋没瞅见他呢?不过这家伙是“微生物”,本就不属于容易发现的目标。 “你看见了,怎么样?不是我吹,我的博士男友确实不错吧。” “哥承认,确实不错,看上去还有那么点白马王子的范儿。哥就不明白,这么好的一碗红烧肉,咋就让你有了伸筷子的机会呢?” “我还就是有这机会了,你怎么着?羡慕吧?眼红吧?” “哥才不羡慕呢。告诉你,哥今晚也是有佳人在侧的。而且还是一双,左拥右抱呢。” 嘁,我还不知道他:“你那一双佳人,是你表姐家的那对双胞胎千金吧?” 周一鸣大舅的女儿有一对双胞胎千金,今年6岁,长得别提多漂亮可爱了。皮肤雪白得真如粉团出来雪堆出来的,人见人爱。他别提多喜欢这对外甥女了,经常带着小姐俩四处玩乐。那俩小妮子为此口口声声说最喜欢的人就是一鸣表舅。我也为此老笑他:“其实你比我更适合当幼师,看你多会哄孩子呀。” “啊哦,被你猜出来了。好没面子。是,今晚哥是没有佳人相伴,不过明晚哥佳人有约呢。又有媒人来替哥牵线了,女孩挺漂亮,哥已经看过照片了。” “挺漂亮的女孩我建议你最好别去看了,你就不怕脆弱的心灵再受打击呀?” “原本哥也是这么想的。不过,看到小胖妹你竟运气这么好,愣是天上掉下一碗红烧肉,所以哥也想试试运气。没理由看着你吃肉哥却连喝口汤的机会也不争取吧。” 这家伙,我的成功很明显让他眼红了嘛,还不承认。也罢,由着他去撞几回南墙碰几次钉子吧。 “一鸣哥,那我祝你好运了,” “小胖妹,你别口头支持一下就算完了。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来点实际的支持。” “你想要什么实际支持?” “哥很重视明晚的相亲,所以准备好好包装一下再亮相。你明天下午陪哥去买衣服吧,用你们女性喜好的眼光来把哥包装成人见人爱的那种。” 这家伙,这回相亲看来还真是很上心呢。居然还要置上一身新行头,如此隆重,可见那张漂亮女孩的照片对他极富吸引力。 也罢,这么多年的老朋友,打小一起偷鸡摸狗结下的交情,我且助他一臂之力吧。 次日,我先以“顾问费”的名义毫不客气宰了周一鸣一顿午餐,再带他直奔步行街淘宝。 其实买衣服方面我也没啥眼光,看我自己的衣橱就知道了。清一色宽松款的黑衣黑裤,能修饰我珠圆玉润的身材。田静曾经笑过我,说我那些黑衣裳,如果哪天晚上有心出去做贼,直接就能当夜行衣穿。 周一鸣来找我当顾问,也是实在没有其他人选了。除了我,他还能找谁呀?他也没处再找有交情又有眼光的女性朋友了。 周一鸣的情况和我差不多,生活圈与工作圈都很难接触到异性。高中毕业后他去当了兵,军营里清一色男性。用他的话来说吧,只有炊事班养的两头猪和一群鸡是母的。当了几年兵复员回来又被分进城管大队,照样是一大帮泥做的男人混在一起大眼瞪小眼。 我们幼儿园若是比作尼姑庵,他们城管队可以比作和尚庙,上哪儿认识异性朋友去? 一开始,我们还琢磨过“资源共享”来解决彼此的终身大事。他替我介绍他们城管队的小伙子,我替他介绍我们幼儿园的大姑娘,如此互相帮助多好。可是想法固然是好的,付诸于行动却不好实施。 别看两个单位似乎都有大把男女可供挑选,可动真格地选起来,合适者却挑不出一二。刨去离异的已婚的有对象的不提吧,剩下的未婚男女有的条件不好不合适,有的条件太好也不合适。 太好的人家看不上我们,不好的我们也嫌弃他们。想找一个合适的恋爱人选,就像搓麻将想搓出一把清一色带杠上花的好牌般不容易。可差不多就和了算了,那也不是我和周一鸣打爱情这副牌的原则呀!一鸣哥他志向高远,非绝色佳人不娶。我口头上虽不说,心里也一直想找个白马王子才嫁。所以,我俩一直在蹉跎年华。 虽然我自知水平有限,但还是很有责任心地为周一鸣出谋献策。首先带他去买鞋,关键时刻,内增高皮鞋无论如何要一双。身高是他的最大缺陷,一定要尽可能掩饰过去。 鞋店里的内增高款男式皮鞋很多,增高值从5~10CM不等。我直接叫售货员拿10CM的那款增高鞋给周一鸣试穿。穿上新皮鞋,他立马高了一截。我马上拍板:“好,就这双了。” 那双鞋有点小贵,周一鸣有点心疼,我劝他:“别心疼,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相信我,你的付出会有回报的。” 买了鞋子再去买衣服,我挑了一家装潢很前卫时尚的休闲男装专卖店进去,让年轻的售货员帮忙替周一鸣改变一下形象。小姑娘很麻利地为他配了一套新装,他从试衣间出来我都差点不认识他了。 周一鸣平时和我一样也偏爱穿黑色。原因自然与我不同,我是因为黑色衣服能掩饰胖,他却是图黑色衣服不显脏容易洗。 以前看惯了他一身黑的乌鸦模样,这会儿创见穿上售货小姐精心挑选的新行头一亮相,感觉简直判若两人。休闲款的蓝白格纹衬衫,内搭一件简单的白色打底背心,再配一条深蓝色牛仔裤。简洁大方的款式加清爽的色调,视觉效果一级棒。 “不错,这套行头相当加分啊,一鸣哥你看起来完全是不折不扣的优质帅哥一枚。” 这话绝对没有挖苦的意思,周一鸣其实长得挺相貌堂堂的,就是个头矮了点。这会儿穿上增高鞋人为拔高了10CM,再穿戴讲究一点,高大英武一帅哥立马就被塑造出来了。 他自己也对着镜子臭美:“哥平时是不拾掇,拾掇一下就能让人刮目相看。小胖妹,你说哥今天这形象,没有100分也有99分了吧。” 我当然要捧场:“一鸣哥您今天这形象,满分100分都不够,我至少要给你打120分。” 情场如战场,周一鸣从头到脚置上一身新“战袍”,信心百倍地出发去相亲:“小胖妹,你等哥的好消息吧。” “一鸣哥加油哇,我看好你。” 当晚我一直在等周一鸣的“捷报”,我觉得他这次应该比以前任何一次相亲都更有戏。可是一等等到九点钟,他还是没有任何消息来报。我忍不住给他打电话,他还按掉不接。怎么回事?难道又遭打击了?伤心得连电话都不想接。 我正瞎琢磨呢,短信提示音嘀嘀响起,是周一鸣发来的:别吵,哥正和佳人看电影呢。 这家伙,我还以为他没戏了,他却已经陪着佳人在看电影了,显然是有戏的很。以往他相亲大都是见了面就散,这回那位漂亮女孩肯和他一起看电影,不用说是乐意进一步交往的意思了。 我回了他一条短信:一鸣哥,恭喜恭喜。 他回复我:小胖妹,同喜同喜。 真是同喜呀!我们俩总算都开始了告别单身的第一步,有了男朋友或女朋友。接下来,就是朝着婚姻这条大道奋力前进了。 8 8、 田静最是好奇心强,听说了周一鸣相亲成功的消息,就满心想要一睹他那位绝色佳人的风采。让我找时间把他们约出来一起玩。 “天也渐渐热了,这个星期天我们一起去漂流吧。我这有一家旅行社发的宣传单,漂流一日流有特惠价。我和杜威,你和戴时飞,再叫上周一鸣和他女朋友。咱们三对好好玩一天,怎么样?” 她这个计划很令我心动,所以踊跃响应她的号召。给周一鸣打电话,“命令”他星期天带上女朋友一块出来玩。 他心里明镜似的:“你们想瞅瞅哥的女朋友怎么个漂亮法是吧?行,哥就带出来让你们开开眼界。到时候若是被比得自惭形秽,可别怪哥打击了你们啊!” 周一鸣说话一向爱夸张,我才不理会他的提醒。谁知星期天在约定地点一碰头,他那个女朋友硬生生把我和田静比成了狗尾巴草。 那女孩果然是佳人一个。小巧玲珑的身段,秀丽精致的五官,吹弹可破的皮肤,一头笔直乌黑的长发垂到腰部,一袭纯白长裙直盖脚踝,看上去又美丽又雅致又柔弱,活像从琼瑶剧里跑出来的女主角。 杜威虽然有女友在侧,也用力把她看了两眼,结果挨了田静一记死掐,疼得呲牙咧嘴。 我就不明白,这样漂亮的女孩子何以还要出来相亲。一碗色香味俱全的红烧肉竟落在周一鸣手里,这家伙走的什么狗屎运啊?! 田静也深有同感,说周一鸣还真找着一个绝色佳人了,实在跌破眼镜。不过,这么个美人他能不能守得住?还是一个大问题。 周一鸣神气活现地挽着女朋友对我们介绍:“这是我女朋友任佳。” 任佳仪态万千地朝我们微一颔首:“你们好。” 她声音细得像嗓子眼只有一条缝,我也不得已把声音挤得细些再细些回应:“你也好。” 惊艳过后,我看着任大美人发愁。我们是准备去漂流的,她倒好,穿着一条几乎曳地的长裙来了,这行动能方便吗?唉,管她呢,反正有周一鸣这个护花使者左右伺候着,不劳我费心就行。 周一鸣左右看看:“咦,燕翩飞,你的‘高大威猛英俊潇洒’怎么还没到吗?” 戴时飞原本答应得好好的一起来玩,可是临了却说要加班来不了。真是扫兴!我也不能让他撇下工作陪我玩,只能等下次机会了。 “小胖妹,那你不是落了单。好可怜!” 是啊,我今天跟着这两对一起出去玩,整个就是一落单的小可怜。坐车前往目的地的一个半小时里,田静和杜威还会理一理我,周一鸣则有异性没人性地只顾和他的佳人卿卿我我。任大美人不只是秀外,而且还慧中,言辞谈吐高雅得很。 看见道旁一株苍天古木翠云如盖,她赞一声:“真是碧玉妆成一树高。” 过桥时看见桥下一江碧水,她叹一声:“这江水,绿净春深好染衣了。” 周一鸣坐在一旁干搓手不知该怎么应答才好。这方面实在不是他强项啊,他读过的诗仅限于学生时代语文课本里的内容,还早就给忘得差不多了。 平时周一鸣的兴趣爱好集中在体育军事两方面,男人好像大都喜欢这些东西。说起军事来什么枪呀炮呀飞机呀舰艇呀的种种型号他都如数家珍;说起体育来他能从英超说到意甲,从NBA说到F1,从世锦赛说到奥运会,等等等等。闲来无事时,他最喜欢混在各大网站的体育论坛上跟人侃体育新闻和体育常识,侃得头头是道,侃着侃着还侃成了某知名论坛的首席斑竹。 他为此曾洋洋得意地跟我吹嘘:“小胖妹你知道吗,哥现在是斑竹了。” 我不给他面子,故意混淆词意:“帮主?什么帮?斧头帮?青红帮?丐帮?” “不是帮主是斑竹了,哥混论坛混上了一个首席斑竹,在坛子里成了最大的头头,号令天下莫敢不从。” 周一鸣不是吹牛,他在他做“帮主”的一亩三分地的确很有大哥大的范儿,好一干小弟们狂顶他。但凡是体育界有什么赛事盛事时,他只要一发帖点评或调侃,抢沙发和跟帖的人总是一大堆。 可是周一鸣擅长的这些东西任大美人丝毫不感兴趣,他该如何去应对漂亮女友的高雅谈吐呢? 看他急得抓耳又挠腮的模样,我憋笑憋得不行。趁空隙里捅捅他,压低声音出谋献策:“一鸣哥,我有本《唐诗三百首》,回头借你读吧,我觉得你很有恶补的必要。” 他一张脸比苦瓜还苦:“他娘的,哥这是搞对象还是念私塾哇!还得恶补《唐诗三百首》。” 我憋笑几乎憋出内伤。 到了目的地,准备租船下水漂流了。任大美人却不肯上船,不知为啥她一脸不高兴,漂亮面孔像刷了一层寒霜:“我不爱玩这个,你们去玩吧。” 我和田静大眼瞪小眼,你不爱玩这个那你跟来干吗呀?白白浪费了漂流一日游的钱嘛。 任佳不上船,周一鸣自然也不会上船,他唯漂亮女朋友马首是瞻。他们决定跟着旅游车坐回下游的漂流终点,然后在那儿一边四处遛达一边等我们上岸。 我们三个人上了两条橡皮艇,顺着河流往下漂。 同一批漂了二三十条船,热闹非凡地打开了水仗。管你认识不认识,既然都是出来玩的就一起找乐子,你一桨我一桨,用船桨把河水拍得满天飞。才漂了一半水路,我就已经衣裳湿透。接下来过一处湍急水涡时,我一不小心还翻了船,直接一头栽进水里。田静和杜威的双人双桨早漂到前头的前头去了,没人管我,我只得自救。 河水不深,仅到腰部,我不至于淹死。但翻了的橡皮艇奇重无比,我怎么翻都翻不过来。好在有两个男人划艇经过时助了我一臂之力,帮我把船翻回来了。让我可以继续顺流而下,不是涉水前进。 上岸的时候,我整个人湿得像从江水上游一路游下来的,而不是坐船漂下来的,从头到脚再找不到一丝干的地方。田静见了我哈哈大笑:“你咋湿成这样,你是来漂流的还是来游泳的?” “你还说,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就知道和杜威恩爱甜蜜。我半道翻了船都没人救,下回再不和你们一起出来玩了。” 田静没义气,周一鸣更没义气,和他的佳人都不知跑哪去了。 这混账东西,我下水前把背包和干净衣裳都寄存在服务站的更衣箱里。因任佳说她不下水,我就好心好意把箱钥匙给了他。让他们闷的话可以去开箱取我的MP5听音乐或看电影。 造福他人的结果却是亏了自己,这会我要开更衣箱换掉一身湿衣服,岸上却找不到这一对的人影。 气得我要来田静的手机打给他,张口就骂:“周一鸣你死哪去了?我从头到脚一身湿,再不换上干衣裳我病了你付医药费外加营养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 他还跟我诉苦呢,说任佳正在跟他闹脾气。在山坡后面她偎着一竿青竹呜呜咽咽哭了半天了,他使出浑身解数才总算是哄得她渐渐收泪。 “你别急,我们马上就过来了。” 没辙,我只得浑身湿漉漉地等着。这时导游已经在安排大家去附近的农家乐用午餐了,田静打发杜威先跟去占座位,她陪着我一起等周一鸣他们。 说是说马上就过来,却等了好一阵才见他们姗姗而来。任佳果然是一副哭过的样子,眼圈微红,楚楚可怜,周一鸣在她身旁一副奴才似的小心伺候状。也不知他刚才怎么得罪了这位任大美人,让她哭上这半天。 我忙着换掉湿衣裳,暂且没空管他们的闲事,包打听的工作反正有田静负责。等我从更衣室里出来时,他们已经去了农家乐。田静还在等我,一脸“非常可乐”状:“你知道任佳刚刚为什么哭吗?都是因为你。” 我?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干吗为我哭啊!我哪里得罪她了?” “因为你和周一鸣的关系在她眼中看来太亲密了。路上你和他咬耳朵说悄悄话,又把更衣箱的钥匙交给他,她吃醋了,就对周一鸣发脾气。说为什么你会把钥匙给他,你们是不是关系暧昧?” 我听得差点晕倒:“不是吧?她就为这么一点屁大的事吃我的醋。她犯得着吗?我虽然不想妄自菲薄,但实事求是地说一句,我没她长得漂亮。她怎么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啊?” “我也觉得太扯淡了,如果你吃她的醋我会认为非常正常。可她来吃你的醋,我怀疑她脑子进水了。可不管怎么着,她就是吃你的醋,不高兴再看到你当着她的面和周一鸣说说笑笑。所以,周一鸣让我转告你,请你帮帮他的忙,接下来的时间权当眼里没他这个人。尽量别再跟他说话,要说也表情严肃一点,别笑得像朵花似的,以免任佳又误会猜疑。” 我活了二十五年,自问也算是见过一点世面的人,不是少见多怪的小傻冒,可是这个任佳真正是把我给震住了。强人啊!芝麻大的一点事能让她跟男朋友闹上半天脾气,真是比林黛玉还林黛玉。 9 吃饭时任大小姐又让我开了眼界,她不吃饭也不吃菜,只喝汤。说是什么喝汤最能清理肠胃,可以保持体内的清洁。桌上那一大碗紫菜汤几乎让她一个人包圆了,至少喝了三四碗。 我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却又顾忌她的小心眼拼命忍住不说。终于等到她上厕所的机会抓紧时间发言:“周一鸣,你这位佳人找得真不赖,马儿不吃草马儿又会跑,都不用吃东西的。” “她哪里不吃东西了,她只是吃得少。你以为都像你,买只烧鸡你能一个人就啃掉大半只。小胖妹你太能吃了,养你一个能养任佳这样的三五个。” 他护着他的佳人,还把我踩上一脚。我气极反笑:“一鸣哥,我看她这样下去都可以辟谷成仙了。恭喜你,找到了一位神仙姐姐。就是有点太会吃醋了,你以后最好身旁三尺之内异性勿入,否则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他不以为然还引以为豪:“吃醋也是好事,吃醋代表她紧张我在乎我。我不怕她吃醋,我只怕她不吃醋。有美女为自己吃醋绝对是男人的成功。” 田静私下里却跟我说任佳是个“神经姐姐”。 “一点小事也能哭上半天,这说得好听是感情太丰富,说得不好听就是神经。” 我深以为然。周一鸣大大咧咧的性子,却找了这么一个多愁善感小性儿又猜疑心重的女孩子,我看他以后有的是罪受。 漂流一日游后,周一鸣还真跑来我家借《唐诗三百首》。我又好气又好笑:“考大学时怎么不见你这么肯用功啊?高中那会你若有这股苦读劲,何至于高考会落榜。” 他嬉皮笑脸:“这怎么能比呢,大学有什么吸引力?哥现在可是为了美女而苦读。” 周一鸣打小就学习成绩一塌糊涂。他其实并不笨,可天知道怎么会一对着书本脑子就成了一盆浆糊。小学时他们班语文老师常老师每每提起他都哭笑不得,因为他是全班有名的别字大王。袜子能写成“妹子”,麦子能写成“表子”,辣椒能写成“辣叔”,熊猫能写成“能猫”,此类例子简直不胜枚举。 最搞笑的是有一回语文作业要求写两个与动物有关的成语,他写了“长鹅奔月”(嫦娥奔月)与“蜈蚣而返”(无功而返),气得常老师把他拎去办公室狠训了一顿,再责令他写一份认错书。 认错书一交上来,光一个开头就又把常老师气得够呛。“长老师,我错了……”——得,开头就是别字,这份认错书算是白写了。 直到如今,周一鸣还免不了偶尔闹闹别字笑话。 他家住一楼,门外有一片比较宽敞的平地。他妈退休后闲得没事干,就把空地围成一个小院子,种种花草外带养上几只母鸡。因为他平时爱吃鸡蛋,炒的蒸的炖的煮的什么做法都百吃不腻。他妈就特意自家养上几只鸡下蛋,让他每天都有新鲜土鸡蛋可吃。 他家母鸡头一回下蛋那天,他兴高采烈在微博上显摆:我家的老母亲开始下蛋了,哈哈哈哈。 他把“母鸡”误写成了“母亲”,我也看得哈哈哈哈。跑去找周妈妈“告密”,老太太当下朝着儿子的脑袋就是一巴掌:“死小子,你娘我怎么就下蛋了?若真下过蛋,这辈子就下了你这么一个笨蛋。” 周一鸣把《唐诗三百首》借走后,我马上打电话给田静,当笑话说给她听。她也听得直乐呵:“哟,周一鸣还真用上功了。过几天咱们再把他叫出来,检查一下他的学习进度如何。” 我当然赞成,不过过几天后我却没空关心周一鸣的进度如何了。因为戴家出了一点状况,戴妈妈感冒了。 感冒原不是什么大病,但是对于一个正在接受化疗的病人来说,一次小小的感冒,可能威胁到生命。癌症病人原本对病毒的抵抗力就差,一旦遭遇感冒病毒的袭击,已经很脆弱的免疫防线一旦崩溃,那就完蛋了。所以戴妈妈的感冒他们一家不敢掉以轻心。 戴时飞特意请了一周假回来陪着母亲看病吃药。若是常人的感冒,一周时间怎么都好了。但是她因免疫能力差却迟迟未愈,还一直咳嗽鼻塞全身乏力。 作为戴时飞的女朋友,我也是每天下了班就往戴家赶,去了就一头扎进厨房煲些清淡又滋补的汤水给她补身子。 这方面我很有经验,我自己妈妈病重时我没少尽孝心,因此很是煲得一手好汤。戴妈妈的胃口不好,吃不下什么东西,但我做的汤汤水水她还是怎么都会努力多吃一点。很给面子。她还直夸我煮的东西好吃,又说现在像我这样上得厅堂入得厨房的女孩很难找了,她很欣慰她儿子能遇上一个。 戴妈妈虽然在病中没啥精神,却着实打起精神把我夸了好几句。她若再多夸上我两句,我准能轻飘飘飞上天去了。 戴时飞因此非常感谢我。一周事假满后,他郑重其事地把他妈妈拜托给了我:“燕翩飞,我把妈妈交给你了。你一定会能让我放心的,对吗?” 为了他的信任,为了让他放心,我无论如何不能辜负所托。他走后,我依然是每天下班后准时去戴家报道,小媳妇似的在厨房里忙活半天,再端出一碗汤汤水水喂戴妈妈喝。总要到夜里十点钟后才能回自己家。 我爸一向有早睡早起的习惯,一般情况下每晚九点半前准时入睡,也就是我回家时他已经睡下了。而每天早晨六点半他准时起床去附近街心公园锻炼一个小时,吃完早点才会慢悠悠地踱步回来。那时候我又已经去幼儿园上班了。 一连好几天,他老人家都见不着闺女的面,心里估计有点窝火。这天打个电话来过问:“你今晚该回家吃饭了吧?” “爸,您又不是不知道,戴时飞的妈妈病着呢,我得帮忙照顾。我就不回家吃饭了,您和石姨吃吧。” 老爸十分不愉不悦:“养闺女果然是替别人家养的。还没嫁人呢,就一心向着那头了。你干脆住在他家算了,还回来做什么。” 老爸自然是赌气话,但这天我去戴家后,戴妈妈还真提出让我就在她家住下的话。说是每晚让我一个人夜归她很不放心,不如带上几件换洗衣服来暂且住下好了。 我自然是愿意的,但我老爸不同意。老爷子还发了脾气:“不行,绝对不行。你要还认我这个爸就不准搬去戴家住。你和这个什么戴时飞谈朋友后,你都上他家去替他照顾他妈了,我还不知道他长什么样。有这样搞对象的吗?总是你在单方面付出,他连一个登门造访的虚礼都没有。我的傻闺女,你这是另一种形式的倒贴你懂不懂?” 老爸的话不中听,却也都是大实话。我虽然一向好顶撞他,这回却也顶不出来一个字来。 也是,我都守在病榻前照顾戴时飞的妈妈那么多天了,他却从没提过来我家拜访我爸。以前我没顾上琢磨这些问题,老爸提醒了我。 戴妈妈再催促我搬来住时,我把我爸的话用婉转含蓄的表达方式说给了她听。她连忙表示歉意,说她家绝对没有慢怠我的意思,只是这阵子她身体不太好,戴时飞也就没顾上拜访我爸的事。等这个周末他回来,一定让他提着厚礼去我家登门造访。 星期天,戴时飞果然拎了厚礼来我家拜访我爸。 事先我做了准备工作,让他买礼物时按老爸的喜好挑选。两瓶五粮液一条软中华,论理一向无烟酒不欢的老爸见了应该两眼放光目不转睛才对。 谁知他老人家今儿改了性,烟酒只淡淡一瞥,一双眼睛只是定定地盯着戴时飞看。两道目光跟探照灯似的,照得人难受,戴时飞不觉有些额头沁汗。 老爸也不跟他说客套话,开门见山:“你和我女儿是相亲认识的,你相中她什么了?或许说得文一点,她哪儿让你动心了?” “燕翩飞她……她人很好。” “她人好?哪儿好?能不能具体一点?” “她……脾气好,心肠也好。” “比如?” 老爸循循诱导如老师启发小学生答题,戴时飞就磕磕碰碰地续下去了:“有一次,我和她去爬山,我……无意之失让她很尴尬,可是她事后半点都不生我的气。脾气真好。还有,她在幼儿园,为了一个生病的孩子一整天都忙得顾不上吃饭。心肠真好。另外,她照顾我妈特别精心特别仔细,我妈说……” 接下来他说了一大堆他妈妈如何满意我的话,我爸越听越皱眉头:“怎么说来说去都是说你妈,你自己呢?对我女儿是什么感觉?” 戴时飞被老爸一抢白,脸色有些发红,憋了半天:“我对她……也感觉不错。” 老爸可能觉得说来说去都是在说废话,索性问了一大串很直接的问题:“戴时飞,你和我女儿现在是恋人关系。我问你,你爱她吗?看不到她时你会朝思暮想吗?看到她时你会心花怒放吗?和她在一起时你会觉得时间过得太快吗?和她分别后你会觉得度日如年吗?她是不是你想要牵手一生的那个人?你这辈子是不是只想和她一起度过?这些问题我希望你给我最真实的答案,不要欺骗自己,更加不要欺骗别人。” 戴时飞顿时就僵住了,我爸等了一会儿等不到他的回答,也不用他再答了。“行了,你呀,啥也别说了,先回去好好想一想吧。” 我眼睁睁地看着老爸把戴时飞给训跑了,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我知道老爸是为我好,也明白戴时飞对我远不如我对他用心。我们相亲认识后,说是说在谈朋友拍拖,但实际关系并没什么进展。除了过马路时他偶尔会礼貌性地牵一下我的手,再没有什么够得上亲密色彩的行为。 不过我不气馁,有机会和心目中的理想对象接触就是好事。我以前想找这样的机会还找不到呢。所以,我拼命将自己最好的一面都展现给戴时飞以及他的家人,希望他们都能够喜欢上我。 戴妈妈感冒的这些天,我多不容易呀!上班时间在幼儿园伺候一班小皇帝,下班时间去戴家照顾老太太。辛苦得我连减肥药都不用吃也瘦了好几斤。可我白白辛苦了一场,老爸却不合作,硬是坏了我的好事。 训跑了戴时飞老爸再来训我:“翩飞,你听爸一句劝吧。这个男人不适合你。他刚才的话我算听明白了,不是他相中了你,是他妈相中了你。他完全是因为他妈需要人照顾才挑了你这么个‘脾气好心地好有爱心又有耐心’的小老师。” 这些话听起来格外刺耳,我自己心里何尝没有过类似的隐约猜测呢?只是每每鸵鸟般的不愿深思。如今老爸直筒筒地说出来,我像被人刺了一下似的跳起来,脸红脖子粗:“就算是这样,那又怎么样?他这么孝顺父母也算是一个好男人。” “作为儿子,他的确是很孝顺。但他如果为了能更好地照顾病母而随便找个女朋友,不讲感情不讲真心,只图能帮他照顾他妈的话,那他实在不能算是好男人。翩飞你不要看见一个英俊男人就晕了头,要知道青皮梨子中看不中吃呀!” 道理我不是不明白,如果这事发生在别人身上,我也会像老爸一样,语重心长地劝当事人挑恋爱对象时别侧重皮相,得注重真心。可是自己是当事的话,就难免当局者迷。 我舍不得戴时飞,因为他是目前为止我遇见的最符合我心目中理想爱人的人选。而他又愿意和我建立恋爱关系。无论他是出于什么原因同意和我交往,我终究是得到了一个机会。我不能轻易放弃这个机会。或许他现在对我无甚感情,但我坚信感情是可以培养的。我们继续在一起的话,假以时日,安知我不能俘虏他的心呢? 于是乎,我坚决不听老爸的劝:“我的事我自己做主,不用你管。我还就是喜欢吃青皮梨子。” 10 10、 为了戴时飞,我几乎没跟老爸闹翻。 戴时飞知道我为他和老爸较劲的事后一脸愧疚,这天晚上我离开戴家后他开车送我回家,对我说了很多话,很难得地对我敞开了一部分心扉。 他告诉我他以前谈过一个女朋友,是一场很认真很专情的恋爱。她是他的大学同学,后来一起读了研究生,又一起去美国读博。他们有着近十年的感情基础,却在去年因她另有所爱而分了手。 当时他的心情特别低落,偏偏不久后他妈妈又查出乳腺癌。他立刻决定回国,失去爱情的他不能再失去亲情了,也因此更加重视亲情。因为他认识到只有父母才是这个世界上永远不会抛弃他永远都会爱着他的人。 “我妈以前从没催过我结婚的事。但这次生病后,她希望我可以早点找个好女孩结婚生子,让她能快点抱上孙子。怕迟了会没机会,因为乳腺癌五年内是复发高危期。我理解她也想满足她,就开始相亲。只要女孩人品好心肠好能和我一起孝顺我妈就行了,别的都不要求。可以说,我完全是在为我妈找儿媳妇,不是为自己找老婆。因为我女朋友离开我后,我的心已经死了。不论是娶甲还是娶乙对我而言都没有分别。那天认识了你后,回去我妈详细地问了你的情况。听说你是幼儿园老师她很喜欢,说幼儿园的老师多半都是懂得照顾人体贴人的,也很会带孩子。是一个理想的妻子人选,让我多和你相处看看。我和你相处了一阵后,觉得你的确脾气好心肠好,就带你回家让父母过目。结果你也知道的,他们都很喜欢你。这段日子来,你对我妈的照顾真是无微不至。我们全家都很感谢你。” 果真被老爸说中了,不是戴时飞相中了我,是他妈相中了我。他现在一五一十把情况都对我说清楚了,眼神中充满愧疚。他的愧疚让我心里几丝探头探脑的忿然怨恨立即又缩回去了。 “燕翩飞,昨天你爸问我那串问题问得我瞠目结舌。我这才反应过来,这些日子里,我一直在欺骗你。我其实对你没有感情,完全是在利用你帮我照顾我妈。对不起。” 他既开诚布公,我也就以诚相待:“没事,都是我自愿的。其实我也不是傻子,你的心思有没有在我身上我会不明白?我们认识的这两个多月,我见你妈的次数比见你的更多,和她在一起的时间也比和你在一起要多。我哪像是在跟你谈恋爱呀!倒像是在跟你妈谈恋爱。但我自始至终一句怨言都没有,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爱屋及乌。咱们相亲那天你没看上我,我可是实实在在地看上你了。所以,明知你的心不在我身上,我还是愿意帮你照顾你妈。戴时飞,你不用向我道歉。因为我没有上你的当受你的骗。所以一切,都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他愣了半晌:“你真的一点都不生气?我这样做,对你不公平呢。” 是不公平,可是爱情世界里有公平可言吗?从来都没有,全在于一个愿不愿意。先爱的那一个人总是卑微的,单恋的那一个人更是渺小的。而一颗卑微渺小的心,永远只会吟唱一支歌:我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 我就是这样的愿意。不是我多么崇高无私勇于奉献,而是希望自己低到尘埃里仍然努力开出的花,能最终吸引到他的视线,并打动他的心。说到底我还是为自己——为自己的将来在忍辱负重地努力争取。 戴时飞眼中的愧疚掺进了丝丝感动:“燕翩飞,你真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谢谢你对我的包容。我会努力地……忘记过去、向前看。” 他说得很含蓄,但我能听出来他想表达的内容。我的爱情之路,前头是不是即将迈入一片希望的田野? 戴妈妈的感冒总算好了,我和戴时飞的关系也因此迈进了一大步。不再是那种客客气气的初接触阶段。现在我们已经有点像一对恋人,出去约会时开始会手牵手了。 田静问我准备什么时候开始嘴对嘴,我忸怩万分:“我哪知道呀!这又不是我说了算。” 她颇为扫兴:“你们的进展真慢,不知道周一鸣那边怎么样。你有他的消息吗?” “没有,上回来借走《唐诗三百首》后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最近我都一直没碰见过他。奇怪,这不正常啊!这家伙以前隔三差五就会来骚扰我的。” “以前人家没女朋友,只能将就着骚扰你这个青梅。现在人家有了绝色佳人哪还顾得上理你呀!看来,他和任佳的关系应该进展很快,保守估计已经过了嘴对嘴阶段了。” 不会吧,我才不信周一鸣有那么厉害。他以前又没有追女孩的经验。第一次上情场,又遇上任佳这样的对手。这位“神经姐姐”哪是他这种菜鸟级选手能搞定的,情场资深浪子还差不多。 我打周一鸣的手机,打算关心关心他。开口先问他《唐诗三百首》恶补得怎么样了?他哼哼唧唧地含糊以对。我突然觉得不对:“你老实交代,我的书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他这才招供,那本《唐诗三百首》被他不小心给弄丢了。他打算“发愤读书”,遂走到哪带到哪,结果坐公交车时丢在车上忘拿了。 周一鸣平时很少坐公交车,他喜欢骑单车,只要天不下雨都是骑着单车上下班,说是既环保节能又锻炼身体。结果偶尔坐一回公车,就把我的书给弄丢了。 我气得半死。难怪这家伙这段时间见不着面,敢情是存心躲我呢。他竟然丢了我的《唐诗三百首》,这还是我上初中时我妈买给我的书。上面还有她的手书:腹有诗书气自华——赠爱女翩飞。 我妈一直希望我能多读一点诗,将来好“腹有诗书气自华”。所以从小教我背唐诗宋词,上学后识得字了就买《唐诗三百首》《宋词三百首》等厚砖头似的书回来让我自己看,指望能藉此培养出我的高雅气质。 可是很惭愧,我辜负了她老人家的期待。虽然肚子里的诗书也存了一些,但总表现不出“气自华”来。我个人觉得主要还是因为我的体形太“珠圆玉润”的缘故,胖子总给人一种脑满肠肥的感觉,很难有什么气质可言。 曾经几何时,我还是很下力培养过自己的气质的。尤其记得少年十五六岁看《红楼梦》看得入迷时,还矫情地照本宣科附庸书中的那些风雅之举。 比如妙玉曾经收集过梅花上的雪用以烹茶,我到了下雪天也拿个小陶瓮去试试。楼下花坛没有梅树,就将就着用樟树充数,反正就是那么个调调嘛。结果被雪滑倒了,陶瓮摔得粉碎不说,还差点扭了我的小蛮腰。 在一旁和人打雪仗的周一鸣见了还要笑:“小胖妹,小心别扭了腰——不过你有腰吗?你的腰在哪?等我打着灯笼来找一找。” 气得我抓了一把雪硬揪着他的衣领往里塞,冻得他呲牙咧嘴。 又比如黛玉曾经手把花锄葬花行,我家附近有一株柚子树,每年春来开满一树白色香花,风一过,砌下落花如雪乱。洁白的落花飘飘扬扬很美,但落在地上被行人一踩就成烂泥了。我顿生林黛玉之叹,觉得它们就这样被踩了太可惜,也拿个扫把去扫一扫,想着不如把它们扫成一堆葬了算了。 我刚端着一副“侬今葬花人笑痴”的矫情模样扫了两下地,周一鸣就跑来喊:“燕翩飞你打不打麻将?我们三缺一。” 那时候我们刚刚学会打麻将,任何东西都是刚学会的时候最上瘾。一听他的话,我立马扫把一扔就迫不及待地飞奔而去:“打打打,算我一个。” 葬花葬到麻将桌上去了,什么风雅都没了。唉,空有一颗向往高雅气质的心,可我这人就是高雅不起来。让我妈失望了! “周、一、鸣——”我对着电话完全是在河东师吼:“你要是不把我的书找回来,我会宰了你。” 他低声下气赔不是:“燕大小姐饶命啊!我正在想办法找。我已经在本城信息网上发帖寻书了,还打算去公交公司商量在车上贴寻书启事,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吧。” 他这两条寻书方案听起来都比较靠谱,我心中的怒气少了几分,但还是要吼的:“你最好快点找到,要是找不到,就把你‘老婆’给我骑。” 周一鸣一向喜欢单车,热爱骑行,去年还在豆瓣同城活动中加入了一个单车俱乐部。他有两辆单车,一辆是平时代步用的,另一辆则是名牌山地车,动感十足炫酷十足,专供单车发烧友玩的装备齐全的专业自行车,比我的“宝马”电瓶车还要贵上一倍。当初买回家时他妈起初愣不相信一辆单车也要卖五六千,后来总算相信了差点没心疼死。 买回新车的当天,周一鸣的QQ签名档神气异常:哥如今也是有房有车的人了! 我笑死了。有房还说得过去,他们单位为职工谋福利搞了集资建房,下半年新房就能竣工,明年初差不多就能交钥匙,周一鸣混到了一套小户型的两室一厅,虽说房子小是小了点,但有房一族的基础还是打得很扎实。可是有车……当然山地车也是车,这个咱不能否认,只能偷笑。 周一鸣十分宝贝他那辆好车,把它当成老婆一样爱护。我曾经好奇地想要借来骑一骑几千块的自行车是什么感觉,他心疼得像要剜他的眼珠子:“小胖妹,哥怕你会把哥的‘老婆’压坏。”气得我! 这会儿听我打他‘老婆’的主意,周一鸣顿时呜呼哀哉:“哥现在真是后悔死了!找你借什么《唐诗三百首》呀,自己买一本多好,现在真是自己给自己找事,‘老婆’都要逼得外借了。” “谁让你净想着讨好女朋友——对了,你和任佳最近怎么样?她还那么爱哭吗?” “哭,怎么不哭,上回约会我迟到了3分钟,她哭得让我哄了半个钟头。他娘的,看别人谈恋爱一个个都挺享受的,怎么轮到哥就这么受罪。” 我逗他:“既然受罪就别谈了。” 他断然否决:“那不行,还得继续谈。女朋友再难缠也比没女朋友打光棍要强。何况我这个女朋友又这么漂亮,那天带到我们队里一亮相,羡煞一帮王老五。哥倍儿有面子。” “所以再受罪你也肯干,是吧?” “是,看在她够漂亮的份儿上,什么小性子坏脾气哥都忍了。” 看看,这也是一个典型的“我愿意”。周一鸣跟我差不多,我们都爱一副好皮相,喜欢俊男美女。以貌取人虽然不可取,但对于找对象的年轻人来说,有几个人可以抗拒俊男美女的吸引力呢? 好色慕色,人之天性。况且以貌取人无论如何要比以钱取人或以权取人来得纯粹一些吧?总强过以金钱与门第为准绳的势利选择。 周一鸣找那本《唐诗三百首》找得不太顺利,网上发的帖子也没起到什么作用,在公交车上贴了失物启事也不见成效。估计当初当日坐这趟车拾走书的人并不是老乘客。我再生气也没办法,横是不能真为此把他给宰了,法律管着呢。 我爸又帮他说话:“行了,不就是一本书嘛!虽说有纪念意义,但真正纪念一个人不在乎形式。你妈一直都活在你心里,没有这本书你也不会忘记她。不是吗?就不要为难周一鸣了。” 罢了,我一向是宽宏大量的人,就高抬贵手放了周一鸣一马。他一脸感激涕零状:“阿飞,我买本新的《唐诗三百首》赔你啊!买十本都行。” 我失笑,我要十本一样的书干吗?能吃还是能穿?能铺还是能盖? “那我请你吃饭赔罪吧。不过,你千万别宰得太厉害了啊!我这个月工资还没发呢。” “那等你工资发了再说,我不宰——我不宰才怪。” 丢了我有纪念意义的书,我怎么都要狠宰他一顿的。周一鸣这个月做好准备当月光族吧,我要宰得他心也痛肝也痛为止。 11 11、 周一鸣请客赔罪的那顿饭,我在俏江南订了一个包厢,带上戴时飞,再叫上田静和杜威,准备磨刀霍霍向周一鸣。 周一鸣带着任佳一起来的。任大美人依然是那么漂亮,我注意到戴时飞的眼睛在她身上停了几秒钟。虽然明知这是男人见到美女的正常反应,心里还是难免有些犯酸。 在座的人中,除了戴时飞,我们这几个上次漂流时都彼此认识了。所以大家一起坐定后,我先把他介绍一番。 周一鸣笑吟吟地和他握手:“早就听燕翩飞提过你了。美国回来的留洋博士,学问一定大得不得了。我只读到高中,来握个手让我也沾点书卷气吧。” “哪里哪里,过奖过奖。” “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女朋友任佳。” 周一鸣顺便向戴时飞介绍了一下女朋友,他亦礼貌地微笑问好,可是任佳却定定地看着他不作任何反应。她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像是在出神,又像是在梦游,还像是在发傻。 田静正好坐在她右侧,忍不住伸手在她的眼前扫了扫:“任佳,你没事吧?” 任佳不说话,只是那么直愣愣地盯着戴时飞上上下下打量。看着看着,突然红了眼圈:“你从美国回来了……你总算从美国回来了!” 这话说得似乎大有来历,她和戴时飞难道是旧识?她该不会就是他的前女友吧?我立即扭头看向戴时飞,目光中全是询问之意。他却一脸莫名其妙地对我摇头:“我不认识她,我以前从没见过她。” 他话音未落,任佳就已经放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扑过去揪住他的衣襟不放:“你不认识我,你居然说你不认识我。你去了美国就把我彻彻底底给忘了。你戴的这条领带还是当年我送给你的,东西你还在戴,人却忘得一干二净。你没良心,你好没良心。” 戴时飞脸上的表情更加莫名其妙:“这条领带是我自己买的,怎么变成你送的了。小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他的话有如火上浇油,任佳哭得更厉害了,照准脸狠抽了他一个巴掌,嘴里翻来覆去一直骂:“你没良心,你没良心,你没良心……” 别看任佳平时一副娇娇弱弱的样子,此刻失控闹起来竟像头小母狮般难以控制。她死死揪住戴时飞不放,哭着骂着打着,我们几个人一起上去阻拦都劝不住。 包厢里顿时乱成一团,椅子也碰倒了,桌子也推歪了,碗碟杯子咣当落地葬送了好几个。惊得外头的服务员推门进来看究竟,发现有这等热闹,门口立马就挤满脑袋。要不是闹着闹着任佳突然两眼一翻晕过去了,今天这场戏还不知要几时才能收场。 不用说,这顿饭是吃不成了。周一鸣打了120送昏迷的任佳去医院,我们几个就坐戴时飞的车一起跟过去。在车上他犹余悸未消:“我是真不认识她,她为什么要揪着我不放?怎么解释都没用。” 我相信戴时飞是真的不认识任佳,应该是她认错了人,可能是她的前男友和戴时飞长得很像吧?这种猜想很老套,却也很普遍。但是世界上没有完全相似的两个人,一开始认错情有可原,为什么一再解释她也不听呢? 田静说:“看她刚才那样的闹法,我猜她的精神方面有问题。没准真是个‘神经姐姐’。” 事实被田静说中了,真不知该说她是乌鸦嘴好,还是该说她是先知好。任佳送进医院后,周一鸣马上通知她的父母赶来。任氏夫妇来到医院一听经过,双双垂泪:“佳佳这是又犯病了。” 原来任佳以前谈过一个男朋友,是她的初恋。两人高中时就好上了,一个班花一个班草自然而然走到了一起。他们相约一同考北京的大学,还约定毕业后就结婚。谁知那个男生在学校认识了一个来自美国的交换生后变了心。可能不知如何对她交代吧,就索性不交代了。不声不响地瞒着她办了出国手续,一毕业直接和洋妞远走高飞了。 这个打击太大了,任佳本就是多愁善感的性格,再遭受强烈的精神刺激,整个人就有些不对劲了。 最初的两三个月内她都不跟人说话,总是一个人自言自语。有时傻笑有时哭,很容易发脾气,动不动就摔东西。任氏夫妇请医生诊断说是有精神分裂的前兆,开了药给她服用,再嘱咐家人要多关心多照顾。药吃了几个月后有些成效,她似是渐渐地正常起来了,虽然还有一点古怪之处,至少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因为她这个病是因感情方面的原因而起,有人便建议赶紧替她找个男朋友,用新感情为旧感情疗伤,没准会好得快一点。 周一鸣就这样成了一味药。他以为天下掉下一个“神仙妹妹”,却不知原来是个“神经妹妹”。她之所以会为一点小事就吃醋,会因为他约会迟到三分钟就哭得哽咽难当,都是因为她内心深处极度缺乏安全感。有过一次被人弃若敝履的经历后,她留下很深的心理阴影。 任氏夫妇特意向戴时飞道歉,这次的事对他真是一场无妄之灾。据任妈妈说,他其实长得并不像那个负心汉。可能因为他是美国回来的,触动了任佳心底的禁区,再加上戴的领带偏又与她曾经送给男友的那条一模一样,那可是她当年送出的感情信物。于是她的心智就迷糊起来了,以至于闹成这样。 任佳这次旧病复发比之前还要严重。她又一次自闭起来,对谁都不理不睬,只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一时笑着说男友要和她结婚了,翻箱倒柜地找户口簿要出门去领结婚证;一时又哭着说男友变心爱上了洋妞,她要杀了他以泄心头之恨,当真去厨房里拿把菜刀出来挥舞。 任氏夫妇没办法,四处托人帮忙找好医生。最后有人介绍她去广州看一位专家,说治病外带换个环境,没准会对病人有帮助。任妈妈深以为然,遂带着女儿去了广州,准备在那边住上几个月好得差不多了再回来。 任佳走了,她和周一鸣的关系彻底画上句号了。这事让周一鸣也挺受打击的,所以他欠的我一顿饭非但没得吃了,倒过来还抓着我请他吃了一顿饭。谁让他失恋了呢?失恋的人最大。 失恋的人大都爱喝酒,酒似乎是失恋时不可或缺的道具。周一鸣一边灌酒一边诉苦:“你说,别人谈恋爱哥也谈恋爱,哥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好了好了,一鸣哥,不就是失恋了嘛,没啥大不了的。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你要坚信前方一定还有无限风景在等着你。” 周一鸣听了我的劝,失恋闹情绪没闹多久,像场伤风感冒难受一阵也就过去了。毕竟他和任佳认识的日子不算长,感情基础更不算深。加上她有这么一个病,就算真是天仙下凡也得大打折扣了。精神方面的毛病很麻烦,不容易断根极容易复发,也不适合结婚。他死了心,放下了,又逐渐变回往日那个大大咧咧嘻哈哈的周一鸣。 我为此表扬他:“一鸣哥,这么快就振作起来了,你的抗打击能力还是挺强的。” “羡慕吧?要不要跟哥学一学,学会了以后你失恋就不用怕了。” “我呸,你个乌鸦嘴。我才不会失恋呢,我和戴时飞的感情已经越来越好了。” “你对他越来越好我信,他对你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吧?小胖妹,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你爱他远胜过他爱你。” “那又怎么样,至少他也有一点爱我了。感情是可以培养的,我会好好花时间花心思花精力培养这段感情。” “小胖妹,那祝你好运吧。” 正说着呢,戴时飞就打电话来了,约我一起吃晚饭。这个电话为我的“感情越来越好”之说起到侧面证实。 通完电话,我就懒得理周一鸣了。戴时飞一会儿就要来接我,赶紧抓紧时间回家梳妆打扮一番是正经。 12、 晚餐桌上,戴时飞透着古怪。他似乎有什么话想对我说,老是用眼神瞟我,却又一而再地欲言又止。 我起初以为自己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比如钮扣扣错了或是脸上有脏东西什么的,他有心提醒却又不好意思提醒。可是把自己从头到脚检查一番没啥事呀!就忍不住问他:“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他看着我,终于结结巴巴地挤出一句话:“我……我以前的女朋友回国了。” 我愣了半晌,也结结巴巴地挤出一句话:“她回国了……又怎么样?” 他低下头避开我直视的眼睛,沉默片刻,终于坦白:“她想继续和我在一起,我也想重新和她开始。所以……燕翩飞……对不起。” 他短短几句话像凝固剂,让我整个人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凝固成了化石。除了僵坐与发傻外,我已经不能再有其他反应了。 戴时飞一边觑着我的反应,一边小心翼翼地解释:“我知道,我这样对你很不公平。认识你以来,你一直对我很好,对我家里人也很好。我妈上次生病多亏你无微不至的照顾。我十分感激你,但是感激不等于感情。你知道的,我心里唯一爱过的人就是我女朋友。现在能和她有机会重新开始,我无论如何不想错过。燕翩飞,我知道我很对不起你。我也不敢请求你的原谅,你如果想骂我想打我只管动手吧。千万不要憋在心里,不要像任佳那样憋出病来。” 听他的话,在担心提出分手后会把我刺激得步任佳的后尘。 有那么一刹那,我还真想疯给他看,像任佳那样揪住他的衣襟照脸给他一个大嘴巴子,再骂上十几二十句的“没良心”。可想归想,我终究不好意思真这么干,我毕竟不疯,没办法那样不顾体面不成体统地胡闹。 况且,我有什么资格骂他没良心?是,他是利用了我,却也是我心甘情愿被他利用的。我与其扇他的耳光,不如扇自己两下更对路。 我一直呆坐着不说话,只是脸上的表情随着脑子里的念头阴睛不定地变幻着。戴时飞可能怕我已经因大受刺激傻了,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推我一下:“燕翩飞,你没事吧?” 我怎么可能会没事?我来之前还在跟周一鸣吹我和戴时飞是如何如何的感情好,这会就被现实狠狠撞了一下腰。还以为他约我吃饭是为了增进感情,谁知却是一场鸿门宴,人家是来谈分道扬镳的。 这转折也来得太快了,一点缓冲时间都不给,让人好像从十三重天直接跌进了地狱。我想发脾气,想掀桌子摔碗筷砸东西,骂人打人甚至杀人——杀了戴时飞一了百了。真可怕,我居然会想到杀人。 好在我的理智够强大,硬是把冲动这个魔鬼撵走了。我没有掀桌子摔碗筷砸东西,更没有骂人打人甚至杀人。我只是很没出息地拉着戴时飞哭:“我对你那么好,你就真的对我一点感情也没有吗?” 戴时飞一脸尴尬:“真的……非常对不起。” 我还不死心,继续哀求:“那你再给我一点时间行不行?” “燕翩飞,你不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再拖下去对你没有任何好处,我果断提出分手,也是为了你好。” 听听,明明他有了更好的选择才要和我分手,到底来竟还成了为我好。我又伤心又愤怒,终于忍不住发作起来,用力砸了一只水杯:“戴时飞,你马上给我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戴时飞“滚”了,我独自留下来对着一桌美味佳肴大吃大喝。不是我食欲有多好,而是假想自己是在吃姓戴的肉喝姓戴的血,吃得咬牙切齿。 吃着吃着,石姨打来电话,特小心特紧张的语气:“翩飞,你在哪儿?戴时飞刚才打电话到家里,说是……” 看来她已经知道戴时飞对我提出分手的事。他“滚”后可能不放心我,就打电话去了我家通报石姨,让她来关心我。可我这会哪要她的关心啊!正好一肚子气没处撒,半点没浪费全撒给她了。 “别提了,你给我介绍的什么人啊!都怪你都怪你,就是你把我给坑了。” 把责任全部推到石姨头上很没道理,可是我现在哪里还会讲道理呀!整个儿就是一不讲理。我怒冲冲地吼完后挂了电话,再吵就干脆关机。 继续吃,继续喝,吃着喝着又想起来,叫服务员上酒。服务员问我要白酒还是啤酒,我说都要。失了恋的人不灌一两瓶酒下肚,何以解忧? 我打算今天一醉解千愁。酒一上桌我就猛喝,冰啤酒像喝饮料的感觉,不够劲。白酒就劲足多了,一口下肚,从喉咙到胃仿佛一路流火,又辣又呛。别提多难受了。 我就不明白这么难喝的玩意儿怎么也会有人喝,我若不是失了恋,需要借酒来浇胸中块垒,我才不喝它呢。 我平时不太喝酒,这会白的啤的掺在一起喝,喝上几杯就恶心想吐。扶着桌子站起来,我原是打算去厕所吐的。可是没走两步就差点摔了,幸亏一个领班及时伸手扶住我。 领班一片好心,却没有得到好报。就在他扶住我的那一刻,我哇的一声惊天动地地吐了。这种烈酒,虽然我仗着一时之勇灌了几杯下去,但胃毕竟不肯乖乖合作,忍耐半晌终于揭竿而起造了反。不光把我喝进去的酒全部倒出来了,先前吃下去的东西也都被连累得一一吐光。 倒霉的领班首当其冲,根本不及躲避就被我吐了一身的秽物,一脸苦不堪言。 而我吐完后,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闭上眼睛昏昏欲睡。只听得耳旁一阵嘈杂吵闹声,有人拼命摇我,有人大声跟我说话,我都有感觉却又不甚真切。浓浓的睡意最终如浪潮般席卷走一切杂音,我整个人沉入了安静的梦乡…… 从醉梦中迷迷糊糊醒过来,我第一感觉是头痛欲裂。接下来感觉躺得也不是很舒服,于是一翻身,竟咚地一下滚落在地,不由唉唉哟哟地叫起来。 这一叫,把石姨招来了,她跑进房扶我:“唉呀,怎么这么不小心从床上滚下来了。没摔着吧?” 老爸也跟进屋来,脸上的表情是典型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你总算醒了。睡了整整一天,再不醒还以为你睡死过去了呢。” 我刚醒,头又痛,脑子里还迷糊一片。费力地想了半天才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戴时飞跟我吹了,我借酒浇愁,喝醉了吐人家领班一身……然后呢?我怎么回家的?我一点都不记得了! 石姨替我解惑,说我喝醉后不省人事,餐厅的人便从包里翻到我的手机,开机后找到家里的电话号码打过来,让赶紧过去接人顺便结账。 “你爸一听就急得血压飚高,去不了。最后是找来周一鸣帮忙,和我一起把你接回家的。” 周一鸣和石姨一块把我接回来的,那不用说我“惨遭抛弃”的事他也知道了。想想那顿晚餐之前我还在他面前炫耀“感情越来越好”,结果……这可真是太丢脸了,我希望至少一个月内不要让我见到他。 可是当晚周一鸣就跑到我家看我来了,我用被子捂住头无颜以对。 他坐在床沿,拿当初我安慰他的话来安慰我:“好了好了,小胖妹,不就是失恋了嘛,没啥大不了的。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你要坚信前方一定还有无限风景在等着你。” 他又说:“明儿开始跟哥学抗打击的能力吧。哥早就说了,学会这一招,以后失恋就不用怕了。” 我不再裹在被子里当缩头乌龟了,一掀被子蹦起来,把他按在床上一顿乱捶,边捶边嚷:“周一鸣,都是你这张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原本我和戴时飞好好的,被你这么一说我马上就失恋了。我要狠狠地揍你,不揍你难消我心头之恨。” 周一鸣被我按着捶了一顿,直说这世界真是没天理了。他好心好意帮石姨把我从餐厅弄回家,上四楼都是他背上去的。我那么死沉死沉的,几乎没把他给累死。到头来我一句谢都没有,还要打人,这年头好人果然做不得。 我也知道自己不讲理,但谁让我失恋了呢?还是那句话,失恋的人最大。 “可是妹妹,哥也刚失恋不久哇!你我同是天涯沦落人,你还拿哥撒气。你太狠心了!” 真是呢,周一鸣和我同是天涯沦落人。想当初,我有了戴时飞他有了任佳后,我们俩“同喜同喜”。谁承想,这么快就“同悲”了。都这么运气不济,真是一对难兄难妹。 1 第二卷歪瓜与裂枣 1、 和戴时飞吹灯拔蜡后,我的生活又恢复了以往的波澜不兴。他再不会打电话给我,再不会约我吃饭看电影。日子没有了期待,过得一点亮点也无。想当初我还做过嫁给他的梦呢,却这么快就惊梦了,唉! 心情不好,偏还总想起当初好的时候那些事。犹记得那时石姨说我和戴时飞的名字里都有一个‘飞’字,让她联想到‘比翼双飞’这个词。又说如果我们真配成了一对,那才真叫比翼双双飞。 彼时这话听来有多开心,此时就有多伤心。唉!比翼双飞,到头来却剩了我只影单飞无人顾。这让我的心情糟透了,每天臭着一张脸,好像别人欠了我五百万赖账不肯还似的。好在这段时间是暑假,否则幼儿园的小朋友们估计都会被我的臭脸吓坏。 石姨为此在我面前格外小心翼翼,一副待罪之身的样子。戴时飞是她介绍给我的,现在弄成这样她自觉要负一定责任。 那天我无意中听到她和老爸在谈话,说这件事都怪她。一开始就没考虑周全。只听朋友说有个侄子还不错,就想要介绍给我。如果她安排相亲前先把男方的情况问得更细致一点了解得更多一点就好了。结果那天相亲宴上一看,朋友的侄子竟然是这般青年才俊,完全出乎意料,她顿时就觉得前景黯淡。虽然后来戴时飞表现得十分乐意与我交往的样子,她心里还是有些悬乎的感觉。最后,事实果然证实了她前途黯淡的预感。 “都是我不好,我应该事先见一见戴时飞,现在就不会弄成这样了。让翩飞空欢喜了一场。” “别瞎说,关你什么事。我一早就提醒过她那个戴时飞不行,她偏要一条黑巷走到底。现在撞南墙了,是她自找的。” 老爸的话一向是实话,实话最难听。我难受得恨不能真找面墙去狠撞一下,撞晕过去就不用再想捱这些烦恼了。 失恋没啥大不了的;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坚信前方一定还有无限风景——这些话我曾经拿来安慰别人,现在却要反复念经似的暗中默念给自己听。燕翩飞,没啥大不了的,让它过去吧,前头会有更好的等着你。 前头会有更好的人吗?我不知道,但还是要给自己一个希望。有人说希望是人生最大的资产,绝望是人生最大的破产。我才二十五岁,总不能为了一个戴时飞,就让自己的人生彻底破了产吧? 周一鸣也来表扬我:“不错嘛,小胖妹,看来你比哥更具抗打击能力。想开了就好,今晚哥请你看电影陪你散心。怎么样?哥够好吧!” “嘁,别说得自己那么好。你其实也需要人陪你散心,咱们这叫互相帮助。” 除去周一鸣和我“互相帮助”外,田静也来“帮助”我。她挑个休息天约我出去逛街,还带我去剪了一个新发型,号称从头开始。 “好了,你不许再想那个戴时飞了,当他是头发已经被你剪掉了。” 有朋友真好,他们的开解与安慰帮助我慢慢从失恋的阴影下走出来。我不再老摆着一脸别人欠我的表情了。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暑假结束时,我的心情也调整得大致如常了。回到幼儿园上班,同事们看到我都说我瘦了。 “小燕老师,你休个暑假瘦了不少呢,用了什么办法减肥啊!” 失恋真是最好的减肥良方,这两个月我会瘦下来全是拜它所赐。比吃贵得要死的减肥药见效快多了。当然我不能如实相告,便瞎扯一气。 “我确实得了一个减肥秘方,一般人我都不告诉他们,不过大家同事一场我就悄悄告诉你们好了。那就是——不、吃、饭。” 这个新学期,我还是被安排跟小班。小班的孩子是公认的最难带,如果有的选我真不愿意继续跟小班。但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落到我头上我也没辙,只能硬着头皮走马上任。 新开学,小班的孩子们全是初来乍到,一个个都免不了要哭。教室里各种嗓门的童音哭声此起彼伏。哄了这个哄那个,哄得我口干舌燥烦躁无比。但再怎么烦躁也还是堆出满脸笑容,咱得有职业操守。 好不容易哄得一帮小祖宗们都不哭了,还没消停上三分钟。又有一个哇哇大哭的小男孩被一位时髦漂亮的年轻少妇抱进来了。 “小朋友早上好。” 我赶紧迎上去,从漂亮少妇手里接过孩子。她把孩子交给我时,仔细看了一下我扣在胸前的职工卡。热情地回应:“你是燕老师。涛涛,快说燕老师好。” 小男孩涛涛哪里肯问好,只顾扯开嗓门大嚎。这样的孩子我也不是没遇过,自有办法处理。示意他妈妈先走,有家长在场,孩子们只会更加哭闹不休。 年轻妈妈一步三回头地走出教室。我注意到她并未走远,而是偷偷躲在窗外张望。这样不放心的家长并不罕见,我且由着她看。她这个儿子实在太会哭闹了,不管怎么哄劝他只是哭。给他玩具分散他的注意力,他看都不看就一巴掌打掉,还朝我吐口水。 这小孩真是被溺爱坏了。要是我的娃,我非狠狠教训他不可。却是别人的娃,我又是老师的身份,只能忍气吞吐声继续和他周旋。 周旋半天,涛涛总算不哭了。抬头一望,他妈妈居然还在外头站着,还招手示意我出去。 “涛涛妈妈,您还有什么事要交代吗?” “不是,燕老师,我越看越觉得你挺眼熟的,好像在哪见过。对了,你以前是不是在二中念书哇?” 涛涛妈这么一说,我再认真一打量,也觉得她有些面善。我的确是在二中读过高中,跟涛涛妈一攀谈,原来她是高我两届的学姐。 “那你跟我弟弟是同届的。他那时是四班的班长,你在几班?” 我恍然大悟:“原来你是楚云飞的姐姐。我也是四班的。” 楚云飞就是我曾经想入非非过的高中班长。那时他是标准的小帅哥一个,五官长得比较西洋化,深眼窝高鼻梁,浓黑的眉饱满的唇。皮肤是透着健康粉红的白皙,头发是微微栗黄的自来鬈,大家都说他像个外国人。好多女生喜欢他,我也不能免俗。 楚云飞当年在学校受欢迎的程度,可以用“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来形容。人长得帅,学习又好,运动场上也是健将一名。老师偏爱他,女生喜欢他,男生也都跟他交情不错。他是我见过的各方面都很出色优秀的男生。 偏偏这样一个赢得众人交口称赞的好学生,却出人意料地捅出了大漏子。 高二那年,我们班有个女生意外查出怀孕,她交代孩子是楚云飞的。举校哗然。当校方和双方学生的家长还在商量此事该如何处理最妥时,我们班又有一个女生被证实怀孕,孩子同样是楚云飞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举校再次哗然。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搞大俩女生的肚子,楚云飞的大名不仅在二中尽人皆知,连其他学校都有好事者过来打听:“听说你们学校有个男生让两个女生怀孕了?” 楚云飞这个漏子捅得太大了,两个女生的家长要跟他急,学校也要严肃处理他。他颇不服气,振振有辞地说是女生自愿的,他又没有勉强谁。他们都已经满十八岁了,有身体自主的权利。既然是大家两相情愿的事,家长和老师凭什么揪住不放?都新世纪了还为着这种事上纲上线的,有意思吗? 因为他的这种态度,让女生家长很生气。有个女生的妈妈气得要打他,他妈妈又心疼地护着。七嘴八舌吵成一片,把校长室闹得乌烟瘴气。 最终这件事校方给了楚云飞一个留校察看的严重处分。而他父母综合各方面的因素考虑后决定让他转学,转去了省里一所中学读书。 从此,楚云飞就成了二中的一个“传说”。在他离开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大家还会时不时地说起他,语气表情因人而异。 2 2、 下班前,田静打来电话约我一会儿去逛步行街。她说那儿很多精品店都开始夏季服装清仓打折了。折扣程度前所未有的低,最低低至一折,叫我一起去扫货。有便宜不捡白不捡,我一口答应。 我骑着“宝马”先去银行会合田静,她也有辆电动车上下班代步。我们一起随便找个地方把晚饭对付过去再去步行街逛。 几乎所有的店都在换季打折,一家家挨个逛过去,逛到一家店铺前,透过玻璃门墙我无意中瞄见周一鸣在里头,还一副店小二似的样子在招呼客人。咦,他几时在服装店兼职了? 我拉着田静推门进去,趁他没看见我们绕到他身后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唬了他一大跳:“妹妹呀,你想吓死哥哥吗?” “周一鸣,你在这家店干吗?当兼职吗?” “没有了,朋友的店,没事过来坐坐,就顺便帮帮忙。” 田静好奇:“哟,什么朋友哇?居然让一鸣哥你在这儿当差。” 说曹操曹操到,店堂里边有扇小门一开,走出一位穿条淡紫连衣裙的年轻女子。看见周一鸣和我们在交谈,她嫣然一笑:“一鸣,你遇上朋友了?” “是啊,两个老朋友。介绍你们认识一下,这是燕翩飞,这是田静,这是肖湘湘。” 肖湘湘微笑着伸出一只洁白如玉的小手,和我们分别握手:“很高兴认识你们。” 同为女子,肖湘湘却比我和田静要富有女性气息得多。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带着一种妩媚的风情。女人的风情有时比美貌还更动人,何况肖湘湘还很有几分姿色,再配上十分风情,无庸置疑是个很能打动人的女子。我不知道周一鸣是怎么认识她的,而且看起来还和她混得挺熟。 我好奇心强烈,当下就把周一鸣拽出去:“湘湘你先忙,我找他说点事啊!” 和田静一起联合逼供,周一鸣很快就招了。 原来肖湘湘是前不久才来步行街开服装精品屋的。一开始不懂,店面招牌做得不符合城管的规定,周一鸣就负责来监督改正。一来二去的两人就混熟了。 肖湘湘也是本城人,不过她家在城市下辖的一个小镇上。她中专毕业去深圳打了几年工,攒下一笔钱就回家乡自己创业。店铺成功开张后,每次周一鸣工作巡查到这一块时,她总会叫他进来坐一坐喝杯茶再走,他也很乐意和漂亮的女老板一起坐一会儿。 他能得此“优厚待遇”,同事们都半真半假地表示羡慕:“她好像看上你了,你小子真有艳福哇!刚吹了一个女朋友,又有美女垂青。” 和任佳分手的真相,周一鸣没好意思在单位跟人详说。毕竟前女友在精神方面有毛病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况且人家以后还要做人呢,顶个精神病的头衔有害无益,便只推说两人性格合不来才分道扬镳。 这点他那帮同事们倒也毫不起疑,因为都见识过任大美人的脾气与哭功。一帮大男人都为此嘀咕,说漂亮是漂亮但就是太难伺候了,娶这样一个老婆不累死也会烦死。周一鸣“迷途知返”地和她分了手,他的同事们是一致替他庆幸:“分了好分了好,另外找个脾气性格好一点的吧。” 相比任佳,肖湘湘既有美貌还有好脾气。行事稳重做事细心为人和气大方,在男人眼中是贤内助的标准人选。 就是她的年龄比周一鸣大上三岁,不过这也没关系,相差不远,且姐弟恋也正时尚着呢。她既然表现得对周一鸣很有好感,大伙都鼓动他追她。他也很心动意动,更加频繁地往她店里跑。上班去下班也去,试探着约她一块去吃饭看电影,她都欣然答应。就这样,他们的关系越来越熟络,只差还没有完全挑明罢了。 周一鸣的桃花一朵接一朵,我很不服气。为什么我的桃花就不开了呢?当下口气就有些犯酸:“你小子运气还真不错,上回那碗红烧肉没吃上,这么快就又有一碗红烧肉上了桌,单等你下筷子了。” “小胖妹,你这话酸得能拧出汁来。我们当初一起同喜,后来又一起同悲,哥就知道如果哥这么快就又有了好对象你心里肯定不平衡。所以才不告诉你。” 哼,我还真是心理不平衡。我嫉妒周一鸣,我嫉妒我嫉妒我嫉妒……我还单着呢,他凭啥这么快就有替补跟上了。难道运气这东西也重男轻女吗? 新的一周开始。 涛涛来上幼儿园时又哭得活像杀猪一样。按说小班的孩子刚入园时都免不了会哭,但一般情况下顶多哭上一星期也就差不多了。涛涛却不一样,哭了半个月还在哭,这么能哭的小男孩真是少见。脾气又坏,一不高兴不是扔东西就是朝人吐口水。还经常打别的小朋友,打得人家哇哇大哭来告状:“老师,涛涛打我。” 每天都有小朋友来告涛涛打人的状。我因此专程和楚云洁谈过,建议家长配合老师的教育,以后不要太娇惯纵容小孩子。 楚云洁虽然满口称是,但涛涛的脾气并未见改。有妈妈在场时,他的表现还往往更加恶劣。像这会我弯下腰去向他问好,他回应我的是一口口水啐过来,我真想一把将他揪过来拽下裤子狠揍几下他的小屁股。 “涛涛,你怎么这样子,快向燕老师说对不起。” 楚云洁训斥儿子的话丝毫没有效果,涛涛根本不理会,全当他妈是在放屁一般,只顾自己干嚎着闹:“我不上幼儿园,我不上幼儿园。” 这样顽劣的小孩,我不由地皱了一下眉,虽然很快就舒展开了,做若无其事状:“没关系,小孩子嘛,慢慢教。” 这天楚云洁离开后,涛涛哭闹的时间比往常更久。一直嚷着要回家,不要上幼儿园。对于这样的孩子,带班的童老师采取了个别处理的方法,让我把他抱出去哄劝,免得惹得其他小朋友也哭起来。 童老师也很不喜欢涛涛。虽然现在的小孩个个不是小王子就是小公主,都被娇宠出不少坏毛病,但涛涛那个爱朝人吐口水的毛病实在太招人厌了。尽管职责所在,老师不会刻意冷落任何一个小朋友。但是对于自己不甚喜爱的孩子,难免会关注得少一些。这会儿她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我,我推托不得,只能苦着脸抱他出去。 涛涛一直哭闹不休,怎么哄也不管用。我干脆来个冷处理,把他带到活动室由着他大声嚎哭,让他哭个够。这小家伙还真能哭,一口气嚎了整整一个小时,最后终于嚎累了,没力气哭了。我再把他抱回教室喂他吃早饭,这一整天他就表现乖多了。 下午五点幼儿园开始放学,孩子们陆续被家长接走。唯独涛涛直到五点半了还没人来接,打电话给他妈妈又打不通。 童老师和另一位带班老师先下班了,让我带着涛涛等到六点。如果六点后还没有人来接,就送到负责守夜的门卫徐伯那儿由他接管,我不可能一直等下去。 六点还差五分时,总算有人来接涛涛了。一个高大挺拔的年轻人推门而入,等得眼泪汪汪的涛涛一看见他就扑过去:“舅舅。” 我也一眼认出来者就是楚云飞。虽然好几年不见,他的模样有所改变,但少年时的轮廓依稀还在。他还是像个混血儿般的帅气,深邃的眼睛,挺直的鼻梁,下巴处一片胡楂的淡青阴影,散发着一种成熟的男性魅力。当年的英俊少年没有长残,还是英俊青年一个。 我意外又惊喜地上前打招呼:“嗨,楚云飞,好久不见了。” 他看着我呆了一呆:“你是燕翩飞?早就听我姐说你在这儿上班。可是如果不说,我还真认不出你来。你和以前大不一样了,我记得那时候你很胖的。” “那时候是哪时候呀!都七八年前的事了,我上大学前就已经瘦下来了。”再加上最近的“失恋减肥法”见效奇快,我已经成功把体重缩减到了50公斤内,远不是当年的那个小胖妹了。 老同学久别重逢,楚云飞还是表现得挺热情。他开车来的,说是耽误了我下班不好意思,执意邀我一起上车送我回家。 “我姐单位有事临时安排她加班,姐夫又在省城开会。她中午就打电话交代我下午来接涛涛,结果我一忙起来就给忘了。连累你一直等着,真是不好意思。所以你千万别跟我客气,上车吧,我送你一程。” 其实我完全可以谢绝他的相送,自己骑“宝马”回去。但是有帅哥愿意送我,我很乐意和他同行一程。就把“宝马”留在园里的停车场,坐他的车回去了。一路上我们聊着高中时代的种种趣事,相谈甚欢。 下车前,楚云飞还特意要了我的手机号码,说有空要请我吃饭。 3 3、 “楚云飞,哪个楚云飞。” 躺在床上和田静煲电话粥时,我说起今天在幼儿园遇见了楚云飞。她乍一听有些发愣,愣过后很快反应过来:“我们班当年那个轰动全校的外国人班长?” “对,就是他。” “你说起他,我想起上个月我还在省城看见陈琳了。” 陈琳就是当年为楚云飞怀过孕的女生之一,另一个名字叫邹晓俐。当年那件轰动全校的事件后,这两个女生也不约而同一起转学走了。出了这种事,谁还能厚着脸皮继续在原校呆下去呀!后来我们也基本没有她们的消息。 田静那日在省城街头偶遇陈琳,她已经是一个一岁女童的妈妈,抱着孩子和丈夫走在一起。老同学异地相逢,田静虽然很热情地和她打招呼,但她只草草交谈几句就借故先走了。 “她可能怕我会在她老公面前说出以前的事来吧,我哪里会那么不识相啊!” “这也正常了。无论你说与不说,她在知情人面前都会不自然,想快点离开。对了,邹晓俐有没有消息?” “好像听说她在珠海,都结过两次婚了,生了一儿一女。” 我半真半假地叹气:“怎么回事呀!人家都嫁了一次又一次了,我却还一直没嫁掉。” 田静安慰我:“我不也没嫁掉嘛!还有我陪着你呢。” “你怎么能一样,你至少还有个男朋友陪。话说你和杜威打算什么时候办事啊!不会要等到他读完博士吧?” “我都不急,你着什么急呀!是不是钱多得没处放,想赶紧包成大红包送我。翩飞,以咱们的交情,我结婚你至少要送两千吧。” 我骇笑:“你还真是狮子大开口。为着我的钱袋着想,你和杜威的事还是不要那么早办为好。要不你等我找到另一半一起办吧,这样咱们的礼金就互相抵消,谁也不用破费了。哈哈。” “可以考虑,只是你别让我等到花儿都谢了。对了,上回周一鸣不是说他们单位最近会有新人进来,如果有合适的人选他就介绍给你嘛。怎么样,有动静吗?” 那晚我嫉妒周一鸣比我运气好,任佳一去就又认识了肖湘湘。他为了平衡我的不平衡心理,许了我一张空头支票,说单位即将有新晋人员,届时他会择优而取介绍给我认识。 他小子把胸脯拍得咚咚响:“妹妹你放心,你的终身大事包在哥身上。” 这话我当然只是听听便算,真要指望他,只怕我要老死闺中。田静居然还记着,我只觉好笑:“他说说而已,你还当真。他自己一天到晚上班下班都围着肖湘湘转,还会有空管别人的闲事。” 我这话可半点没冤枉周一鸣,最近哪里看得到这家伙的人影啊!用膝盖想我也知道他钻哪儿去了。 这天下班后我在小区里还被他妈妈叫住。老太太冲我打听:“翩飞你和我家一鸣熟,他的事你一定知道。你告诉阿姨,死小子是不是搞上对象了?整日里一天到晚的不在家。” 周妈妈居然不知情,我就奇怪了,周一鸣为啥要瞒着他妈。不过他既然不说必然有他不说的道理,我不能给他添乱,便只推说不知。搪塞过去后再打电话审他:“你怎么回事?干吗不告诉你妈你谈上新女朋友了。肖湘湘也不是拿不出手的丑媳妇呀!” “阿飞,你不知道,哥正为这事烦着呢。我还没想好怎么跟我妈说。” “直说不就行了。你有女朋友是好事,你妈开心还来不及呢,你烦什么呀!” “我妈是希望我能早点找到合适的女朋友,但如果我找的女朋友是一个离过婚的女人,你说我妈她能接受吗?” 啊!我大吃一惊:“肖湘湘离过婚吗?” 周一鸣肯定,说是在他对肖湘湘挑明心迹后她告诉他的。她说她曾经经历过一次短暂的失败婚姻,他能否谅解与接受?如果不能不要勉强,大家就做好朋友吧。 “那你能谅解和接受吗?” “我能,但是我知道我妈她不能,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对她老人家说才好。你知道我妈血压高,太激动了容易出事,我可不想把她气进医院。” “那你就干脆别提这码事。结没结过婚表面上又看不出来,你就说她是未婚的大姑娘,阿姨也不会怀疑的。” “阿飞,你和我想到一块去了。我也是这么琢磨的,先把我妈这一关哄骗过去了再说。等湘湘和他们接触时间久一点,我爸妈对她印象好一点,到时候再说也容易接受一些,是吧?” 周一鸣想得还真周到。谁说恋爱中的人是傻子,这话太以偏盖全了。 但我却很快朝着傻子的方向发展了,在恋爱的曙光乍现时。 这天下午楚云飞打通我的手机,声音轻快明朗:“燕翩飞,下班后有没有空,我请你吃饭。” 他还果真来请我吃饭了,那日送我回家后他说的话我还只当是一句客套话呢。有人请吃饭,尤其请客的人还是帅哥,美味佳肴加上“秀色可餐”,我半点矜持也无地赶紧点头:“有空有空。” 楚云飞开车来幼儿园门口接我,我今天正好穿了那条漂亮的黑裙子。他见了称赞不已:“你穿这件裙子很好看。” 我穿这条裙子被很多人赞美过,但是被高中时代就倾慕的帅哥班长赞美,那种感觉格外不一样。想当年,他对于我这个号称全班第一千金(千斤)的胖丫头从来都是熟视无睹的,现在却夸我好看了。我的心肝肺腑都激动得乱颤了一把。 楚云飞带我去了一家西餐厅吃饭。环境优雅,音乐缠绵,点点烛光代替了灯光,玫瑰香薰在光影中幽幽浮动。在这里吃饭,享受的是情调,他说:“中餐厅的环境太嘈杂了,我更喜欢来西餐厅吃饭。比较安静,和朋友吃完饭可以叫杯咖啡坐着慢慢聊天。” 这天我们在西餐厅吃过晚饭后,就一人叫杯咖啡坐着聊天。聊工作聊生活聊兴趣爱好……七聊八聊还聊到了感情问题。他问我有没有男朋友,我苦笑着摇头:“单着呢。” 他面带讶异:“一直单着吗?” 我当然不能这么丢人地承认自己一直没人追,便瞎说一气撑场面:“以前倒也有过几个男朋友,但是处了处后都觉得不太合适。对了,你呢?应该有很漂亮的女朋友吧?” “以前的确有个很漂亮的女朋友,在广东认识的。不过我离开广东后,我们就自然而然地散了,现在是单身王老五一个!” “你这样的叫钻石王老五,长得帅,又自己办公司,一定有不少女孩子喜欢你吧。” “有是有,不过她们喜欢我,也得看我喜不喜欢她们。” 我被勾起了好奇心:“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我喜欢的女孩子首先皮肤一定要白,白里透着红红里透着粉。燕翩飞,像你的皮肤就是白里透着红粉绯绯,穿条黑裙子,像牛奶盛在黑碗里一样黑白分明。我见过的女孩子中数你的皮肤最好。” 楚云飞一边说,一边看着我微笑,漂亮深邃的眼睛还轻轻一眨,我陡然心慌意乱面红耳赤。他这话什么意思呀?我有些不敢多想,怕自己想错了。他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开车送我回家。 我回到家后,把刚才他的话翻开了揉碎了想了又想,总觉得有那么点那方面的意思在里面,却又不敢确定。毕竟人家没有明确表示,我七想八想想再多也是白搭,没准还得落人家笑柄,说我太自作多情,楚云飞怎么可能会对我有意思呢? 楚云飞对我是否有意思我不能确定,但打那以后,他经常打电话给我,约我出来坐一坐,或吃吃饭或喝喝茶什么的。 一男一女经常单独约会,说是老同学的情分,但免不了几分暧昧氛围。我不知道他到底是啥想法,但我还是很乐意和他在一起,管他啥想法,我反正有帅哥陪着消磨时间。否则我单身女青年一个,日子过得清汤寡水的,也没别处蹦跶了。 我和楚云飞有来往的事,楚云洁显然十分清楚。这天她来送孩子时亲亲热热地拽着我说话,说楚云飞从广州回来后没有交到合适的女朋友,她父母年纪大了,都心急着抱孙子,到处又托亲告友地替他介绍女孩子,她这个当姐姐的也领了任务要替弟弟物色好对象。 “不过,我看现在不用我们再替他张罗了。燕老师,你和我弟是不是已经在交往了?” 我可不敢认这个话,我怕被人笑我自多作情。一迭声地否认,只说是老同学没事时在一块聚聚。 早晨还在跟楚云洁否认呢,没想到晚上楚云飞约我吃饭时就把话挑明了:“燕翩飞,既然你没有男朋友,我也没有女朋友,两个人都单着,干脆你做我女朋友我做你男朋友,我们试着交往一下,怎么样?” 天上掉下一块陨石来都没有这句话更有震撼力。我以前想入非非过的班长,在问我愿不愿意和他交往,曾经梦寐以求的红烧肉送到嘴边了。 傻傻地看着楚云飞,我心里又是惊又是喜,大半天都只会傻笑不会说话。他笑得更加潇洒迷人:“女孩子不说话基本就等于默认,那我当你答应了啊!” 我就这样红着脸跳着心含着笑地默认了。虽然理智有过小小的反抗,但架不住内心那个强大的声音“我愿意”。 我愿意——这真是世界上最没有道理可言的三个字。无论在旁观者眼中看来是何等不可思议的选择,也架不住当事人一意孤行的我愿意。 我答应和楚云飞试着交往的事藏着掖着谁也没告诉,无论是家人还是朋友。 只因楚云飞当年实在太出名了,且又不是出的什么好名,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们肯定要表示强烈反对。 但对于已经“为美色所惑”的我来说,觉得此一时彼一时,过去的老账不应该再算了,年少时的错成年后也别再揪着不放。有道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嘛! 有了新男朋友后,以往每天上班下班园里家里两点一线的单调生活开始变得丰富起来。以前和戴时飞谈恋爱,他心里有别人,和我只是应景似的来往,不温不火,且周末才有时间和我约会。楚云飞就不同了,他几乎每天下班后都会约我,这里那里带着我到处吃到处玩。川菜、粤菜、浙菜……打电玩,玩保龄球、滑旱冰……日子过得精彩纷呈。 我由衷地觉得,谈恋爱真好,每一天都像崭新的,不再是日复一日的雷同乏味。 这天晚上楚云飞带我去恋歌房K歌,一连唱了好几首深情款款的情歌给我听。他喝功很好,尤其唱张学友的歌几可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让恋歌房大厅的客人们都喝彩不已。 他就喜欢在大厅唱而非包厢唱,说这样更有氛围。有没有氛围我不懂,更有关注率倒是真的。他人长得帅歌又唱得好,颇有几个女孩大力鼓掌捧场。还有个打扮前卫的女孩主动过来搭讪,想问他的电话号码。 那女孩长得不赖,一脸妆容如一幅最精致的工笔画,眼线眉线唇线一丝不苛。楚云飞却对她一脸明显的没兴趣:“不好意思,我女朋友在这儿,她不许我随便给异性电话号码。” 那女孩一开始自忖漂亮没把我放在眼里,当我是件摆设般大剌剌地坐过来要楚云飞的号码。这回讨了个没趣走了,我别提多开心了。嘴里却要充大方:“你为啥不给她,人家挺漂亮的。” “你没看她脸上的妆有多浓啊!至少搽了半斤粉。我喜欢皮肤好的女孩就是因为她们多半不会化妆。化惯妆的女孩子一洗脸,简直能吓死人。翩飞,我就喜欢你这种素面朝天的女孩。” 这倒是,因为我“天生丽质”,故嫌脂粉污颜色。天生的好皮肤不用化妆也白里透红。这一回,我凭借自然美打倒了浓妆艳抹,别提多开心了! 玩到夜里快十一点时,楚云飞开车送我回家。车子停在我家楼下,我打开车门准备下车了,他突然俯过来飞快地在我脸颊上吻了一下:“晚安。” 他温热柔软的嘴唇贴在我脸颊上,最多就是一秒钟,蜻蜓点水般的轻轻一点。可是我却像踩到电门似的,整个人都麻了,麻在椅子上半晌动弹不得。 他有所察觉,面带讶异:“怎么,没有人吻过你吗?” 当然不会没人吻过我,至少小时候父母吻过。但长大后被男人吻,还真是没有过。但他的讶异让我明白一个二十五岁的女子还没有过吻的经历是一件令他匪夷所思的事,便立即矢口否认:“谁说的,当然有人吻过我。” 我这也不算是说谎,我的确被人吻过,小时候父母吻过我呀! 楚云飞自以为了解的微笑:“你以前也有过亲密男友,一定是他吧?” 这个问题我不想继续谈下去,赶紧下车回家。到家后,我还在反复回味着那个吻的感觉。嘴唇贴上脸颊时,一瞬间的酥麻震荡感,却可以令人脸红心跳良久、良久。 4 4、 我和楚云飞开始交往后,楚云洁再来幼儿园接送孩子时,见到我都格外亲昵。不再叫我燕老师了,而是直接唤名字:“翩飞,你和我们家云飞谈恋爱了,那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涛涛有你照顾,我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了。” 原本我和楚云飞没啥关系时也不曾亏待过涛涛。何况我现在和楚云飞建立了恋爱关系,爱屋及乌,自然更加厚待他。 这小孩子虽然有好些令人讨厌的坏毛病,但到底还只是一个三岁的孩子,可恶处有之,可爱处也有之。我尽量忽略他的可恶处只看他的可爱处,同时也用了不少心思来纠正他的坏毛病,慢慢地把他朝好孩子的方向改造。 我这么上心,涛涛也没辜负我,变得越来越有礼貌,越来越讨人喜欢。 楚云洁很高兴,一定要拉我去她家吃顿饭。饭桌上她对我掏心掏肺,说楚家只有楚云飞一个儿子,父母都希望他能早点成家立室娶妻生子。而他在外面虽然谈过几个女朋友,却都没能开花结果,这让他们都有些着急。 “翩飞,云飞以前的女朋友我见过。虽然比你漂亮,但说到做老婆她绝对不如你合适。说句私心话,我很希望你能成为我的弟妹。那天回娘家我对父母提起了你,他们也都很想见见你呢,什么时候让云飞正式带你回家吃顿饭啊!” 有过在戴时飞家见父母的经验,我并不怵登楚家的门拜访楚氏夫妇。我知道以我的“福相”加上“宜男之相”一定会很讨长辈的欢心。何况楚家爸妈和戴家父母都一样那么希望儿子快点讨老婆生孩子。这一关通过后,我和楚云飞再享受一段时间的恋爱过程,明年应该就差不多能走进婚姻殿堂了吧? 这个设想是极有可能的,因为是楚云飞对我主动示爱的,不像以前的戴时飞是我剃头担子一头热。我想如果不出意外,我和他由恋爱走向婚姻绝对是人生的正常轨道。 对了,楚云飞的名字里也有一个“飞”字呢。可能他才是真命天子,命中注定和我一起比翼双飞的那个人。 我越想越美。 但是楚云飞却不想那么快带我回家见父母,理由是父母一旦正式见了他的女朋友就会逼着他快点结婚生子,而他还不想那么早结婚生子。他还年轻,事业也才刚起步,一时没有精力再去兼顾一个小家庭。 “翩飞,你能体谅我吧?” 我能说什么,说不能体谅吗?当然不行。而且我们也才开始不久,现在就谈结婚确实还为时过早。也罢,先这样二人世界一段时间再说吧。 这晚在一家湘菜馆吃饭时,遇上田静和她们银行一帮同事也在。她发现我和楚云飞手牵手地进来,吃惊得眼珠子都几乎要瞪掉了。 虽然好几年不见,但田静很轻易地就把楚云飞给认出来了。毕竟他当年作为班草广受全班女生的喜爱,印象难免深刻。 楚云飞却已经不太记得她了,还得我介绍时才想起来:“你是田静啊!记得你那时是班上的英语课代表。你好你好。” 田静皮笑肉不笑:“你记错了,我不是英语课代表,我是语文课代表。英语课代表是陈琳。” 提到陈琳这个名字,楚云飞并不尴尬,依然谈笑风生:“是她吗?那是我记错了,不好意思。” 田静这样哪壶不开提哪壶,我赶紧打岔把她支走:“田静,你同事叫你呢。” 缓兵之计只缓得了一时,田静虽然暂时被支开了,但我躲不了她一世。我和楚云飞一顿饭还没吃完,她已经跑过来守在一旁。非说有事要找我帮忙,让我快点吃了饭跟她走。 楚云飞在一旁彬彬有礼地问:“什么事,看我能不能也帮上一点忙?” 田静毫不含糊地把他划拉出去:“不用你费心,我找翩飞就行了。” 田静把我抓到附近一家茶楼仔细盘问了一番。然后批评我是猪油蒙了心还是怎么昏了头,居然会答应跟楚云飞搅在一块。 “你傻了吧?他虽然长得是帅,可光帅有什么用?他在男女关系上太随便了。这一点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还会答应跟他交往呀?” 我坚持过往种种都应该譬如昨日死,不能用老眼光来看人。 “楚云飞已经不是十八岁时的楚云飞了,他成熟了很多。你要相信我有我的判断力,我不是小孩子。” “燕翩飞,我怕你会是陈琳第二呀!而且楚云飞这家伙真是一个没心肝的。当年和陈琳都那样过,现在却连她是英语课代表不记得了,我觉得他太薄情。” 我不以为然:“都七八年前的事了,记不清楚也情有可原啊。” 田静说服不了我,摇头叹气:“你呀你,你好自为之吧。” 我和田静聊得差不多准备走时,周一鸣打来电话。垂头丧气的声音:“阿飞,哥好痛苦哇!” 这小子又怎么了?不是正和肖湘湘甜甜蜜蜜着嘛,怎么就痛苦上了呢?难道肖湘湘结过婚的事在他妈那儿没瞒住,老太太要棒打鸳鸯! 具体事况周一鸣不肯在电话里说,问明我在哪家茶楼,十分钟后就找来了。坐下来先灌了一听啤酒才说话,开口就叹气,一副愁肠百结的模样。 “阿飞,田静,你们俩给哥出出主意。哥到底该怎么办?”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得先对我们说清楚呀!怎么了,是不是肖湘湘结过婚的事被你妈知道了?你怎么这么没用,一点事都瞒不住。” “不是哥没用,而是根本没法瞒,因为湘湘还有个孩子。她女儿今年才两岁,虽然目前暂时放在她娘家养,可迟早有天要接来的。” 我愣了半天,这个确实不好办。女人结没结过婚是看不出来,但如果带着个女儿还想冒充未婚女,那是怎么都混不过去的。真看不出来,肖湘湘居然是个两岁孩子的妈了。 “她什么时候告诉你的,为什么一开始不说有女儿的事。” 周一鸣说他妈又替他找了相亲对象,他要不想去就得如实招供有女朋友了,于是打算这个星期天带肖湘湘回家见父母。 可是肖湘湘听他说打算在他父母前隐瞒她结过婚的事后,面有难色。最后吞吞吐吐地告诉他,她其实还有个两岁的女儿寄养在娘家。店铺的经营一旦稳定下来,她就准备把女儿接回自己身边。这是没办法瞒的,瞒得了一时也瞒不了一世。 田静直言不讳:“周一鸣,我看你还是算了吧。你要真当了这么一个现成爸爸,估计你妈得气死。老人家养了你二十几年,你别为了一个认识还不到半年的女人把她气出毛病来。” 我也认同这点,从最理智最现实的角度出发,趁早分手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周一鸣却有些犹豫:“这样……会不会对湘湘太不公平了?其实她挺不错的,脾气又好又能干,对我也温柔体贴。唉,其实我都无所谓她结过婚有个孩子,就是我妈那一关难过。阿飞,你帮我想想办法,看有啥法子能说服我妈,支持我和她谈恋爱。” 周一鸣看来想迎难而上,我瞪大眼睛:“不是吧一鸣哥?明知山有虎还向虎山行,你就这么爱肖湘湘了!” “反正我觉得这样就要跟她吹,实在不公平。离婚不是她的错啊!我听她说以前的老公对她不好,嫌弃她生的是个女儿就不要她了,另外找了个女人替他生儿子。你说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这样重男轻女,她遇上这么个男人真是够不幸的。现在她好不容易重新振作起来要开始新生活,我要是再给她来上这么一下,是不是有点太不厚道了?” 同为女人,我也很同情肖湘湘的不幸遭遇。周一鸣能这么大度宽容地行厚道之举,我不能不替他琢磨琢磨可行之策。 琢磨来琢磨去,实在琢磨不出什么好办法,决定还是先行蒙混过关之计。让周一鸣带肖湘湘回家见父母时只字不提结过婚生过子一事,先争取二老的欢心,等大家处得有感情了再来说这些事,被成功接纳的可能性就大多了。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快。没两天肖湘湘那头出了事,有警察找上门来把她带走了。当时周一鸣正好在她店里,吃惊得无以复加:“这……这怎么回事呀?” 警方称肖湘湘在深圳盗窃他人财物80万,失主向当地公安机关报了案,他们还要将她带回深圳落案调查。 我接到消息时也大吃一惊。80万,这个数目在普通老百姓眼中可是天文数字。我真不知道肖湘湘何德何能,居然能手眼通天到偷了人家80万。 周一鸣也觉得不可能,一个劲儿地问是不是弄错了。警察懒得理他,他又问肖湘湘:“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赶紧跟人家解释清楚哇。” 肖湘湘铁青着一张脸,胸脯激烈地一起一伏着。她并不害怕,而是愤怒,极其的愤怒:“是孙昌利报案说我盗窃了他的财物吗?好,我跟你们回深圳和他把账算清楚。看看到底是我偷了他的,还是他欠了我的。” 周一鸣听得一头雾水,不知孙昌利何许人也,为什么要告肖湘湘偷了他80万。 警察不肯透露详细案情,肖湘湘也不肯对他详说。只是告诉他:“周一鸣,原本我还想下半辈子和你一起过安生日子,现在看来是不能了。我不适合你,你另外去找个清清白白的好女孩子吧。” 周一鸣不把事情弄清楚不甘心,来找我求助:“阿飞,田静不是有个表叔在公安局工作嘛,你跟她熟,让她帮我打听一下,看肖湘湘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5 5、 肖湘湘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很想知道。跟田静一说,她很麻利地托表叔去打听,很快就有了消息。 田静回电话给我时语气鄙夷得无以复加:“这个肖湘湘把我们都给骗了,大骗子一个。什么不幸的离异妇女可怜的单亲妈妈,她压根就没结过婚,而是在深圳给一个名叫孙昌利的香港人当了几年二奶。” 原来肖湘湘和告她盗窃财物的孙昌利有多年的同居关系。她去深圳不久就认识了他,她青春靓丽,他一眼看中便以利诱之。年轻的女孩自知学历低能力浅,想要出人头地过上好日子很难。既然这个有钱的香港佬愿意照顾她给她安稳富足的生活,她亦不想在贫苦日子中苦苦挣扎。哪怕他年纪大上她一倍也认了,就这样跟了他。 孙昌利对她甜言蜜语地许诺,说香港那边的黄脸婆生不出儿子,家中三个孩子都是女儿。如果她能生出一个男孩必休了黄脸婆将她名正言顺娶进门。 她听了他的话,一心一意想为他生儿子。前后怀了三胎都因B超测出是女婴而流产。第四胎偏还是女婴,医生郑重地提醒她不能再打胎了,再打这辈子都别想再有孩子。她没有选择余地地决定生下这个女儿。之前的反复流产对她的身体造成很大伤害,生产过程也是九死一生。从手术室出来后,医生说她不会再有生育的机会了。 又是一个赔钱货,孙昌利很失望。再一听肖湘湘不能再生育了,更加失望。肖湘湘跟了他好几年,新鲜感早就没了,现在儿子连也不能生了,对她的心更加淡了。他又另外看中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如同当年对肖湘湘一样,以利诱之诱到手,养在他名下的一处房产里。并许她以同样的承诺:“只要你能为我生个儿子,我将来就娶你。” 肖湘湘得知孙昌利又另外养了三奶后,气得和他大吵一架。又有什么用呢?既然衣食住行事事都在依附这个男人,就不要希冀能得到他的尊重。 孙昌利不但根本不理会肖湘湘的愤怒,反而理直气壮:“你连个儿子都生不出还有脸闹。告诉你,那个小姑娘可是已经替我怀上了,B超也做过了,是个男孩。这阵子我没空理你。你就安安分分地在家给我带孩子,我少不了你一口安乐茶饭吃。若是要惹事生非,别怪我把你扫地出门。” 肖湘湘一听三奶都怀上男孩了,自知她们母女俩已经毫无地位可言。孙昌利不会再娶她,对她也不会有多好了。与其跟他不清不楚地继续纠缠下去,还不如趁早走开一拍两散。她还年轻,不能把下半生就这此葬送。 做足一切准备工作,肖湘湘抱着女儿不声不响地离开了深圳。只留下一张纸条给孙昌利,简单地说明决心要离开他。临走前,她从孙昌利的银行户头里提了80万。她和他一起生活多年,与夫妻无异,他的存折与密码她都是知道的。她想这笔钱是孙昌利理应给她和女儿的,所以拿得理直气壮。她万万没有想到,孙昌利发现她离开后会去报警控告她盗窃他的财物,以至警察找上门来了。 我把周一鸣约出来,将事情缘由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诉他。他的脸色难看极了:“这么说她一直都在骗我。真他娘的,哥看起来是不是很笨很好骗啊?” 肖湘湘的确一直在骗他,对他说的话几乎没一句是真的。什么打工赚的钱回家自己创业,什么短暂的失败婚姻,什么老公对她很不好,她还刻意隐瞒了自己不能再生育的事情。 这不是坑人嘛!周一鸣可是独子,家里还指望着他传宗接代。退一万步说,即使不要求生个儿子传香火,至少也得有个小孙女让他爸妈含饴弄孙吧。何况他自己本人也很喜欢小孩的。 田静骂得不错,肖湘湘真可谓大骗子一个。周一鸣白对她好了,既不嫌弃她结过婚也不嫌弃她有孩子。怜悯她的“不幸”,还热血沸腾地想帮她开创新生活。谁知一片好心竟落了这么个结局…… 我当然要替他宽心:“一鸣哥你别生气,这样的女人不值得你为她生气。” 周一鸣一脸郁闷地长叹:“不气——不气才怪。他娘的,哥想找个好女孩子正儿八经地谈恋爱咋就这么难呢?一次是这样,两次还是这样。” 说起来,周一鸣是挺背的。前后谈的两个女朋友他都对她们很不错,可是真心却没能换来真心。任佳还情有可原,肖湘湘就忒过分了一点。怨不得他生气。 肖湘湘被警方带回了深圳,说是将以盗窃罪提出公诉。她不服,要请律师提出反诉,这场拉锯官司有得打了。步行街她那家刚开张不久的精品屋只有转让,哪还有时间精力经营啊! 寸土寸金的地盘很快就有人来接手。店铺换了新主人,招牌摘下来另有更精美的挂上去,室内装潢虽然是新的,也全部拆掉重新搞一遍,要配合新品牌的风格嘛。就这样,肖湘湘的人和店一起在步行街完全消失了,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因为肖湘湘的事弄得周一鸣很不开心,我和田静找个时间一起请他去HAPPY,安排的节目是先吃饭再唱K。正好杜威回来了,田静说带上他一起来。K房能支一桌麻将,四个人唱歌唱累了正好凑成一桌打麻将。 打麻将时周一鸣手气出奇地好,赢了一把又一把,真应了情场失意赌场得意这句话。 我则是这句话的反证,输了又输。尤其是接一个楚云飞打来的电话时,一分神更是放了一个大炮。不得了,再这么输下去我的钱包还保得住嘛! 楚云飞听得我这头搓麻将的清脆响声,又得知我一直在输,一时来了兴致:“你在哪?我过来替你扳本。” 我正输得直跺脚,一听有人愿意为我扳本求之不得,就让他赶紧过来。 田静一听楚云飞要来时倒还犹可,毕竟她已然知情。周一鸣一听就吃惊不小:“什么?楚云飞,就是当年你们班那个轰动全校的班长。燕翩飞你几时跟他接上头了?” 田静在一旁添油加醋:“周一鸣你还不知道吗?燕翩飞何止是跟他接上头了,她还跟他在拍拖呢。” “什——么?!燕翩飞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这话我不爱听,立马驳他:“怎么说话的?我脑子好着呢,你脑子才坏掉了,傻哩吧叽被人骗得团团转。” “是,我是傻了吧叽地被人骗得团团转。可那情有可原,毕竟我以前不认识肖湘湘,不了解她的为人。但楚云飞以前干过什么事你又不是不知道,还一点顾虑都没有的和他拍拖。燕翩飞你简直比我傻十倍。” “以前是以前,周一鸣你有事没事老翻楚云飞的旧账有意思吗?还不准人家浪子回头金不换。” “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可有几个肯回头的浪子?燕翩飞,记住哥一句话——防火防盗防浪子,以后吃亏上当了可别怪哥没提醒你啊!” “不用你提醒,我自己的事自己心里有数。” “有数就好,有数最好。我刚刚才上了一当,不希望看着你步我的后尘。我上女人的当好歹没啥大损失,你若是上男人的当也搞得挺着大肚子回家哭,那可就太惨了点。” “我呸你个乌鸦嘴,你说点好话行嘛。不看在你最近受过刺激的份上,我一脚踹你去西伯利亚。” 唇枪舌剑地斗完嘴后,没多久楚云飞就来了。虽然周一鸣不喜欢他这个人,但表面并不流露出来,也闭口不提当年事,只泛泛地和他寒暄了几句。 楚云飞一来,我就起身让他替我打。他果然是麻将桌上的一把好手,坐下就替我赢钱。他和周一鸣平分秋色,两个人几乎是轮流和牌,让田静和杜威做了一对输家。打到十二点散场时,我输的钱不但全赢回来了,还赚了好几百块。喜得眉开眼笑。 离开K歌房后田静和杜威一起骑电动车离开,原本我和周一鸣是一块骑“宝马”来的,但楚云飞要开车送我回去,所以我就让他独自把我的“宝马”骑回家,我坐楚云飞的车回去。 楚云飞没有立刻开车送我回家,他说有点饿了,不如先去吃点夜宵。这么一说我也有点饿,于是就和他一起去了一家烤翅吧吃东西。烤得香喷喷的鸡翅膀配上冰镇啤酒,简直是人间美味。 正吃得满嘴流油时周一鸣打来电话:“我都到了,你们怎么还没到哇?你的宝马我搁哪儿呀!” “我们在吃夜宵,要过一会儿才能回去,你先把我的车停在你家吧。” “我家哪有地方停你的宝马,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储藏室停着我两辆单车,另外妈还有大堆老古董的破旧玩意都舍不得扔,屋子到处塞得满满当当。” “那要不你找我爸要储藏室的钥匙先帮我把车停进去吧——不行,这时辰我爸早睡了。要不你就停在楼下别管了,一会儿我回来了自己推。” “停在楼下不管你不怕被人偷哇?前几天家属区才闹过贼你忘了。算了,哥且受受累,先替你看着车不睡。你赶紧吃完夜宵回来把你的车推走,快点吃听到没有?” “一鸣哥,你也别太受累,要实在困了就睡去吧。车子就搁在楼下好了,我就不信我这么倒霉,停这么一会儿它就会被人偷走。” 挂了电话继续吃继续喝,吃饱喝足后楚云飞再开车送我回家。路上他开得很慢,说是刚喝了酒开太快容易出事。我也认同:“嗯,是要开慢点。刚才那冰啤酒喝起来像喝饮料似的,这会倒有些酒劲上来了,我都有点晕乎乎的。” 楚云飞闻言停住车子,双手伸过来替我揉太阳穴:“你头晕啊!这样好一点吗?” 何止好一点,简直舒服极了,我闭起眼睛任他替我轻揉。揉着揉着,他侧过身来吻我。带着酒香的柔软嘴唇温柔地落下来,先落在我的额头。再沿着额头慢慢往下印,最终印在我的嘴唇。然后反复辗转吮吸,从温柔似水到热烈如火。 已经不是第一次和楚云飞接吻了,那天晚上他吻过我后,接吻已经是我和他在一起单独相处时不可或缺的亲密接触。男人和女人的唇唇相印带给我前所未有的奇妙体验,每每被他吻得心神俱荡。 这会他的吻同样让我心也荡漾神也荡漾,荡漾如春风吹皱的一池春水。吻得难分难舍时,他的双手开始在我的身上轻柔游走。掌心仿佛通了电,让我整个身子都麻酥颤软起来。 “翩飞,”他一边亲吻,一边爱抚,一边在我耳畔低语,“要不今晚别回去了,去我家吧。” 我的意识已经跟着大脑一起晕乎了,有酒的缘故更有被他撩拔的结果。正迷迷糊糊要点头时,手机铃声大振,在安静狭小的车厢里响得格外刺耳。乍然一惊,顿时让我从迷糊晕乎的状态中清醒了大半。 电话是周一鸣打来的,一接起来就听到他炸雷似的吼:“小胖妹你怎么还没回来呀!夜宵吃那么多你也不怕胖成猪。快点回来,哥守着你的宝马都大半天了,你不想睡哥还要睡呢。” “我不是叫你去睡觉把车停在楼下就行了嘛。谁让你一直守着了。” “哥骑了你的车当然就要负责,不守着万一丢了还得赔辆新车给你多不划算。别废话了,你赶紧回来把你的车推走,限你五分钟内立即出现。” 被周一鸣一嚷嚷,挂了电话我已经完全清醒了。看着楚云飞抱歉地笑:“我看我得赶紧回去才行。” 6 6、 楚云飞把我送到我家楼下时,周一鸣正等在那。他斜坐在停放着的“宝马”车上,还准备再次给我打电话。见了我劈头就是一句:“大小姐,你总算回来了。” 当着楚云飞的面,我温柔和气地向他道谢,谢谢他替我守车。等到楚云飞驾车离去,我立马河东狮吼:“周一鸣你吵死了!我和男朋友在一起你老打电话来很煞风景知不知道?” “燕翩飞不怕告诉你,哥还就是故意煞风景的。这么晚了你还跟他泡在外头不回来,我怕你一失足成千古恨啊!咦,你身上什么味道?酒味——你喝酒了?” “大惊小怪,喝了一点酒有什么奇怪的?” “大小姐,酒是色媒人啊!孤男寡女在一起喝酒,唱醉了很容易出事故,你知不知道很多女人都是酒后乱性失身的。你怎么能这么晚还和楚云飞一起去喝酒?” “周一鸣你话真多,简直比我老爸还啰唆。” 我说完去开一楼储藏室的门准备放车,周一鸣替我把车推进去,嘴里还在啰唆:“你说我啰唆我也还是要再说一句。燕翩飞,对楚云飞你还是要留一个心眼,千万别太快跟他那个……什么。小心下场和当年的陈琳她们一样。” 我回应他的是重重一甩门:“你说什么呀!我懒得理你了。” 话虽如此,回到家里躺下后我却一直在想着周一鸣的话。有前车之鉴,我这方面的确不能再重蹈覆辙。否则出了事都没人会同情我,只会骂我笨傻呆。 楚云飞昨晚想让我跟他回去,幸好及时清醒过来没有答应。如果真这么快就和他上了床,未必太不够矜持了。时代再怎么开放,女孩子也还是矜持一点的好。随随便便就能去男人家过夜的女人能得到男人的尊重吗?肯定不能。 我认同周一鸣的说法,别太快跟楚云飞那个什么。虽然,我挺迷恋他的吻他的怀抱他的胸膛他的气息……但有些防线不能轻易放弃。 楚云飞却想要越过那道防线,我几次婉拒后,他开始有意无意地暗示明示,说成年男女不应该在□关系方面过于迂腐。人生苦短要及时行乐,而男女之间的那种极乐行为最该趁着年轻尽情享受云云。 我听得多了也颇有些动心。男欢女爱是什么滋味我未曾体验过,从电视上书本中看来的知识都说是人间极乐。跟楚云飞一起体验这种人间极乐也不是什么坏事吧?男未婚女未嫁,我喜欢他他喜欢我,来一次身心合一的亲密接触不是水到渠成的事嘛!干脆要想那么多呢?他说得对,人生苦短要及时行乐。白头纵做花园主,醉折花枝是别人。 我的意志不坚定了。而这天楚云飞来接我下班时又做足了准备,先是送上一大束玫瑰花,再带我去吃烛光晚餐,在气氛浪漫得不能再浪漫时,他再次提议去他家,我迟疑着不点头也不摇头,他则把握时机微笑:“不拒绝就当你答应了。” 我带几分软弱地坚持:“可是我不回家怎么跟我爸说啊!” “给你爸打电话,就说今晚你在田静家过夜好了。” 我还真鬼使神差地给老爸打了电话,老爸听了没反对,可是电话那头居然有周一鸣的声音:“什么,燕翩飞说她今晚不回来?电话给我我有事要跟她说。” 电话里的人换成了周一鸣,该死的,他怎么在我家? “燕翩飞你不回来可不行啊!赶紧回来,哥找你有事呢。” “你找我有什么事啊!你怎么在我家?” “今天有个饭局,席间一人发了一盒中华烟,哥就送来给你爸了。” 周一鸣他们城管队这帮家伙经常有人请吃饭,吃饱喝足后还有好烟好酒送。他和他爸都不抽烟,所以他每次得了烟都送给我爸抽。 “燕翩飞总之你快点回来,哥有急事,你不回来哥去田静那儿找你啊!” 他既在我家,让我有些心虚气短,硬拗着不回去怕他在老爸面前“搬弄是非”。没辙,只得让楚云飞先送我回家,他一脸的扫兴加气恼:“这个周一鸣,天底下最会煞风景的人非他莫属。” 回家后见了周一鸣我自是没有好脸色的:“说,找我有什么事?” 他嬉皮笑脸:“哥想你了,行不行?” 就知道他找借口把我拽回家罢了,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少没脸没皮的,谁稀罕你想。” 说完我径自回屋,周一鸣熟不拘礼地跟进来,小小声道:“你真会撒谎,说什么今晚去田静那儿睡,我可知道田静今天上省城找杜威去了。你就编吧你。” 谎言被戳穿了,我瞪着他恼羞成怒:“要你管?” “我也是为你好,燕翩飞你就听我一句劝。你和楚云飞拍拖我就不说什么了,的确如你所说,没准人家浪子回头金不换,咱得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但你绝对不能轻易就和他上床!没好处的。” “你好啰唆呀周大爷,你快走你快走,你在这里吵死人了。” 我把周一鸣轰走了。这家伙真烦人。车辘轳话来回说,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作主,他来操哪门子心啊! 楚云飞那晚送我回家后,就一连好几天都不见他的人影。打电话总含含糊糊地说公司事特忙,具体忙什么又说不出所以然。 楚云洁来接送涛涛时,我顺口问起她弟弟最近的情况,她的神色也闪闪烁烁的,语焉不详。 我觉得不太对劲,难道他也和戴时飞一样突然改变主意要甩我?为什么?不会是因为我迟迟不愿和他上床吧?应该不至于呀!那晚他都没有表现得很不悦,只是神色间比较扫兴罢了。 我想来想去想不明白,像被人装在葫芦里,整个人郁闷得紧。 对田静诉说郁闷,她替我出主意:“他不来找你,你找他去呀!到底怎么回事找他当面弄清楚不就完了。” 我想是这个理,与其闷在这里不如去找楚云飞。他的公司在西华路,虽然我没正式去过,但有一回坐他的车经过时他指给我看了。我让田静和我一起去,佯装我俩一起逛街时路过所以顺便进去看看他,这样不会显得太唐突太刻意。 楚云飞却不在公司,前台小姐说他这几天有事一直没来公司。这就更奇怪了,他对我可是说公司事情特别忙才没空见面的。 而且那位前台小姐说他有事时表情有些怪异,看看我又看看田静,眼神也带几分揣测:“请问你们是楚经理什么人啊?” 我迟疑了一下:“我们是他的老同学。” 前台小姐点点头不再说什么,我也不好再问什么,一头雾水地转身出门。走出去后才发现太阳伞搁在前台忘拿了,又折回去拿。刚推开门,就听到前台小姐正眉飞色舞地在讲电话。 “……是啊!我一开始还以为又有女人找上门来闹呢,原来只是他的老同学……应该只是老同学,我注意观察了她们一下,表情身材都没啥异样。不像前几天来的那个女人,一脸苦大仇深,肚子都已经大得像倒扣了一口锅……这几天楚经理一直没出现,肯定是被那女人缠死了。我看他这回再不想结婚也不行了。” 把听到的几句话在心里拼图似的拼凑一下,我整个人都傻了。 一旁的田静也不难听出所以然来,她倒并不太惊讶:“楚云飞看来又搞大人家女孩的肚子了,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次日在幼儿园,我见了楚云洁,直截了当地问:“听说有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来找楚云飞,怎么回事?” 楚云洁愣了一下,尴尬万分:“你都知道了。你怎么知道的?” 我不想多说,一语带过:“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翩飞,那个是云飞以前在广东的女朋友,他们谈过一段时间的恋爱,后来云飞和她分了手。谁知道半年后她居然会挺着大肚子找上门来,这真是意想不到的事。” “分手前楚云飞不知道她怀孕了吗?” 楚云洁欲言又止:“翩飞,这是云飞的私事,我虽然是他姐姐也不好多说什么,要不还是让云飞自己跟你说吧。” 这天下午数日不见的楚云飞终于又来接我下班了,一脸郁闷,无精打采,显然半路杀出的怀着孕的前女友让他很伤脑筋。把我载到我们常去的那家西餐厅后,他开始滔滔不绝地对我解释。 “翩飞,我以前告诉过你,我在广东有过一个很漂亮的女朋友,我从来没有隐瞒过你这一点。是吧?原本我和她在一起的前两年都很开心,但是她后来一直缠着我和她结婚。我不想结她就不高兴,就经常和我吵架。这样吵来吵去我觉得没意思,打算和她分手。谁知道她察觉我有分手的意图后竟在避孕套上动了手脚,怀上孩子来逼我结婚。我当然不肯了,孩子又不是我想要的,她以此要挟我我无论如何不能屈服,所以我留下三千块给她去打胎后独自回来了。我以为她找不到我没办法自然会去做人流,谁知道她现在居然挺着大肚子找到这来了。这个女人怎么这样啊,我简直快被她气死了。” 楚云飞振振有辞的一番话,让我闻所未闻地睁大眼睛:“她怀着你的孩子,你留下三千块就不声不响走了?” “那孩子又不是我让她怀的。本来这方面我一直很注意,我不想再出同样的纰漏,和女人在一起时我从不会忘记避孕措施。天知道她从哪儿学来的,居然在避孕套上用针扎洞。她这样做完全就是在故意设套让我钻嘛!太过分了。” 是有些耍手段玩心眼,但是一个巴掌拍不响,楚云飞也同样过分。听他的语气应该和不少女人上过床,却从未有过和她们长相厮守的打算。一旦谈及结婚,哪怕是怀上了他的孩子都会立马逃得无影无踪,完全不肯负任何责任。 “为什么要那么早结婚?婚姻很麻烦的,趁着年轻我想先好好享受恋爱的过程。” 换而言之,他目前只想恋爱不想结婚。而他和不同女子谈恋爱的最大享受,应该就是男女之间的极乐行为,只□不谈爱。 “翩飞,这件事来龙去脉就是这样了。我原本不想让你知道这些糟心事,想等我处理好了再来见你。” “你打算怎么处理?” “她已经怀孕超过八个月了,现在打胎是打不了,只能生。我爸妈也想抱孙子,说生下来就由他们来抚养。如果她不愿意要自己养的话也行,我给她一笔钱就是了,结婚是绝对不可能的。” “孩子都有了,你还不肯结婚?” “我说过,我是不会屈服的。”他大义凛然如就义前的革命党人。 我真是气得都好笑了:“楚云飞,你果然是不肯回头的浪子一个。” 狗改不了□猫改不了偷腥,亏我以前还总说用老眼光看人不对,坚持要对楚云飞刮目相看。结果——结果证明我应该去看眼科,眼力实在太差了。 服务员送上我们点的套餐,可我已经毫无食欲,对着这么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家伙我一口都吃不下去。 拎起手袋直接走人,临走之前我一脸郑重地对他说:“求你件事成吗?” “啥事?” “以后别再来找我,也别告诉人家你认识我,更别说我曾经和你拍过拖——我、丢、不、起、那、人!” 回家时周一鸣又在我家坐着呢,我板着一张脸不理他,径自进屋。他不知趣地凑过来问得鬼鬼崇崇:“你……和楚云飞咋样了?” 一听这语气就知道他已经收到风声了,一定是田静这个小喇叭广播。我气呼呼地一扭头:“关你什么事啊!” 他觑着我的脸色:“看来是玩完了,是不是刚摊了牌?哥早说过了,防火防盗防浪子,你还不肯听……” 我嗷的一声大叫起来:“都是你的这个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我想撕你的嘴呀!” 一边说,我一边扑上去欲撕他的嘴。他赶紧用双手护住头,我撕不着嘴就重重拧他的两只手。痛得他呲牙咧嘴:“啊——燕翩飞没你这样的,你说你有什么理由打我呀!又不是我抛弃了你。” 我不讲理,照打不误:“我现在火大,见谁打谁,谁让你送上门来给我打。就打你就打你就打你……” 7 7、 记得以前在BBS上看到过一张帖子,内容如下: 活了二十岁,拒人三次,被拒两次,人生上半场一球领先。 我活了二十五岁,谈过两个男朋友,被甩一次,甩人一次,人生上半场算是一比一打平。 戴时飞和楚云飞,这两个和我一样名字中有个“飞”字的男人,都不是命中注定与我比翼双飞的人。白白投入了时间精力感情,却连个美好回忆都没落着,真是运气欠佳。 不过再细想一想,好在与他们相处的时间都不长,既非良人,能早日看清这点总强过年老色衰时被人冷淡遗弃,也不算运气太坏。 楚云飞从那后也再没找过我,只是发来一条短信:我以为你是一个洒脱的新女性,会懂得怎么享受生活享受自我,没想到你脑筋却那么守旧。我和前女友上过床有过孩子竟让你那么难以接受,我就不信你和前男友谈恋爱时纯情到只牵牵手亲亲嘴。 这厮真是没救了,连我为什么甩他的原因都还没弄清楚。我也懒得费那神去教育他,直接把他的短信和电话号码一起删除了事。 和楚云飞玩完了,楚云洁再来幼儿园接送涛涛时见到我总是一脸尴尬讪然的表情。其实我都没什么,冤有头债有主,我和楚云飞怎么样是我和他的事,我不会恶劣地迁怒于他姐他外甥。可不知是不是所有当妈的人都那么多心多疑,楚云洁居然去找园长要求给涛涛换班。 我被园长找去谈话时得知此事,气得直想骂娘:他娘的,她凭什么这么置疑我的职业操守? 园长告诉我,她已经同意了涛涛换班的事。当然,绝对不是因为她不相信我的职业操守,而是为了避免孩子家长不必要的顾虑与担心。而从另一方面来说,也是为我省却不必要的麻烦。涛涛如果在我的班上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只怕不关我的事也会变成我的事。与其将来生事,不如现在换了班对大家都好。 园长一番话虽然说得句句是理,但我还是觉得窝囊透顶,下班回到家一肚子气都装不下饭。 正郁闷着,周一鸣和田静双双找到我家来了。不等他们表明来意,我先声夺人:“来得正好,我正想找人打麻将。” “三个人怎么打呀!” “爱怎么打怎么打,规矩咱们定。” 牌桌支起来,麻将牌稀里哗啦搓起来。我霸气十足,谁要敢和我的牌就立马瞪过去:“姐今儿心情不好,谁敢赢我的钱我要谁的命。” 田静叫苦连天:“上回一鸣哥心情不好,让我输了好多钞票给他。这回你翩飞姐也心情不好,我的钱包又要遭殃了。” “我知道,你们不就是来安慰我的嘛!别说口头的漂亮话,多多输钱给我就是莫大安慰了。” 打了一晚上麻将,我赢得盆满钵满,乐得合不拢嘴。周一鸣则苦着一张脸:“上回哥赢的那点钱今天连本带利全吐出去了还不够,这个月的奖金还全都贴给你了。他娘的,小胖妹你真狠。” 我想了想良心发现,把赢他的钱退一半给他。这回我没完全彻底地栽进楚云飞的温柔陷阱,一鸣哥功不可没呀!如果不是他,我已经鬼迷心窍地和楚云飞回了他的家上了他的床。 若两人真心相爱和他上床也无妨,可这家伙却是只想□不想谈爱,我要真和他上了床那肠子都要悔青了。 周一鸣自是眉开眼笑:“小胖妹你有良心,不枉哥平时疼你。” 田静不服我厚此薄彼,让我也还一半钱给她。我不肯,她就神秘兮兮地说:“把钱还我,我自有好事告诉你。本来今天来就是有好事要顺便跟你说的,一进门你就叫打麻将倒给忘了。” 一听有好事我的好奇心就上来了,我还能遇上啥好事呀?田静把回归的钞票放进皮夹子,一五一十地细细对我说来。 原来田静有位同事的姐姐在市电视台当主持人,这年头相亲节目风靡一时,市电视台也顺势推出了一档《一起约会吧》的相亲节目。小城市这类节目比不得卫视台那么红火,报名的嘉宾也一直很有限,她姐姐就四处找人推荐合适的嘉宾。这样藤藤蔓蔓地传到田静耳中来了,她立马想起了我。 “怎么样燕翩飞,有没有兴趣上电视亮相?他们这档节目搞得比较活泼,嘉宾们不是坐在录播室里一问一答,而是去附近的各个风景区边玩边录相。所有费用都由节目组出,你既能免费吃喝玩乐,又能上电视出风头,还能趁此机会特色对象。一石三鸟呢。” 听起来真是美事一桩。相亲还在其次,关键是有机会上电视。普通平凡如我辈,几曾有过在电视荧屏上露面的机会呀!家里的彩电老是播放别人的风采,多不划算。如果几时也能展示一下我的风采,想想都挺美的。 我有些跃跃欲试,但同时又有些壮不起胆。作为一个从没上过电视的人,我怕自己对着摄像机表情僵硬举止失当,若是一不小心出了丑,那可就丢人丢大了。况且又是本城节目,被熟人看到更糗。 “田静,你去不去?你去我就去。”我想找个伴壮胆。 “我去干吗?我有男朋友了,被杜威知道我上这种节目还以为我有异心呢。” “我一个人不敢去。”别看我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一想到要上电视,还真是挺紧张的。 “你真没用啊你!”田静恨铁不成钢。 周一鸣在一旁突然冒出一句:“男嘉宾缺不缺?缺的话算哥一个。” 我兴奋地一拍大腿:“对呀,周一鸣你可以和我一块去。” 田静也点头:“应该问题不大,我去负责搞定。” 因为地方电视台的节目嘉宾一直是稀有资源,所以周一鸣和我顺顺当当地一起接到面试通知了。 走进市电视台的大楼我就开始有点紧张,想起一会儿的面试更加紧张。周一鸣却一派满不在乎,这里那里四处乱转悠乱看。看到一个平时只在电视机里才能看见的主持人时,他还乱激动了一把:“咦,那不是那个谁谁谁嘛。” 我才没心思管谁谁谁,我太紧张了。还有些后悔来参加这个节目,想回去算了。周一鸣见我想要临阵退缩赶紧替我打气:“你紧张什么呀?咱们这是准备上电视,不是准备去杀人放火。好玩似的来走一趟,成不成都没关系。别紧张了啊!” “可我就是紧张,你怎么就一点不紧张呢?” “干吗要紧张,紧张什么呀!哥就当今天是电视台一日游来的。” “你的不紧张能分给我一点就好了。” “小胖妹,要不哥运运功,分一半功力给你。” 周一鸣揽起袖子平平推出双掌,一副准备给我运功的架势。我忍俊不禁:“得了吧!” 跟他说笑一番后我不那么紧张了。但进了面试间,摄像机、照灯一起照着我,好几双评委的眼睛一起盯着我,我又紧张得几乎连话都不会说了,直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可是来都来了总得善始善终,我豁出去了。先自我介绍,再才艺表演。我的才艺表演是讲故事,这是我拿手好戏,班上的孩子们都喜欢听燕老师讲故事。我准备了一个笑话绘声绘色地讲出来,笑翻所有评委,顺利过关。 周一鸣也过了关,我们一起通过面试成为入选男女嘉宾中的成员之一。 我和周一鸣参加的那期相亲节目,是在明镜湖风景区录制的。 明镜湖传说是仙女遗镜所化,湖面无风时,真如铜镜新磨湛湛流光。相亲节目选中这种风景如画的地方,倒很适宜让12位男女嘉宾培养感情。 金秋时节的阳光下,碧波溶溶的湖水畔,左右排开的12位男女嘉宾都是精心打扮过的。我穿着那条最心爱的黑裙子,因为这裙子太能衬托我的优点了,我简直把它当成情场征战的战袍穿。 周一鸣也很讲究地穿了我陪他去买的那一套衣裳,暗藏10CM的增高鞋让他看起来高大挺拔、玉树临风,小样儿的还很是惹来几个女嘉宾频频注目。 当然我也不差,我能感觉到有两个男嘉宾一直在朝我频频行注目礼,心里不是不得意的。 地方台的相亲节目环节乏善可陈,基本上是在炒卫视台的剩饭,不外乎是嘉宾自我介绍彼此问答等老套程序。唯一有点新意的是因为是外景录制,所以有男女嘉宾抽签配对玩游戏的互动环节。 这期安排的游戏环节是划船比赛,我和5号男嘉宾冯智勇抽在同一组。冯智勇的职业也是老师,年龄二十九岁。他自我介绍是体育学院毕业的,现在市一中教体育,跟我算是同行,我们在一起交流因此挺合拍。 冯智勇相貌平平,但作为昔日的体育生而今的体育老师,他体格高大肌肉结实,看上去充满男性的力量感,这样的男人总能让女人觉得很有安全感。 划船比赛时冯智勇好臂力,划得两只船桨马达似地转个不休,我都不用出力也跟着他一起混到第一名。 周一鸣则落在最后,和他搭档的是8号女嘉宾丁曼。 丁曼是电信局的话务员,年龄二十二岁。长得眉清目秀,个头很娇小,背影看上去还像一个身量未足的女中学生。她这样子自然是没啥划船的力气,周一鸣也不擅长对付那两只船桨,小船被他划得一直在湖面上团团转。他们不落后谁落后? 不过不管是先进还是落后,我们都和自己的搭档有说有笑,彼此感觉都很好。节目将近尾声时,最俗套的一幕来了,男女嘉宾互相按键选择自己的意中人,如果彼此都选中了对方就是皆大欢喜的速配成功。 结果这一期节目成功了三对,一对是我和冯智勇,另一对是周一鸣和丁曼。还有一对是4号女嘉宾和1号男嘉宾。 主持人笑盈盈地致辞祝福我们,说我们这三对是通过这期节目有了美好的开端,衷心祝愿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们还会拥有美好的结果。 8 8、 相亲节目速配成功后,我和冯智勇,周一鸣和丁曼,双双开始了以结婚为目的恋爱交往。 严格来说,冯智勇不是我理想中的那种白马王子类型。他相貌平平,与“美男子”三个字毫不沾边。论学历不及戴时飞有博士头衔,论事业也不如楚云飞有合资公司。 但我已经不再那么幼稚天真地非白马王子不嫁了。白马王子条件那么好,凭什么看上我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老师呀?我还是实际一点,找个条件相当又真心待我的男人吧。哪怕他再普通再平凡,只要肯一心一意地爱我对我好,总强过给戴时飞当替代品给楚云飞当床伴。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我都吃过两堑了,还学不乖的话可就太笨了。 不独我总结经验在感情对象的人选上放宽条件,周一鸣也学了乖。丁曼论容貌也远非他理想中的“绝色佳人”,只是清秀可人的一个女孩子罢了,但他已经不再注重这个了。 他说:“多大的头就戴多大的帽子,哥再也不找绝色佳人了。哥一不是中东石油巨头,二不是英国王室皇储,天上真掉个仙女下来哥也接不住。算了,丁曼这样的也就很配哥了。” 经历过任佳和肖湘湘后,周一鸣如今挑女朋友的要求放低了很多,只要是个模样比较端正的女人,眼耳口鼻都不缺,精神正常,身家清白就满足了。 有过和楚云飞一起多姿多彩的日子,我跟冯智勇的交往算是比较平淡。他是那类很注重实际的男人,怎么个实际法呢?打比方来说吧,花一百二买一打玫瑰花在他看来绝对不如下馆子吃顿饭来实惠;而花一百二在外面馆子吃饭又绝对不如买菜回家自己做饭吃来得划算。 我并不是大手大脚惯了的败家女,赚一个花两个的月光女神。但是冯智勇这样的精打细算,我又觉得未免有些过了。 虽然在家里吃饭是经济实惠,但偶尔下下馆子也不至于就会倾家荡产吧?可除了刚认识那阵子他请我在外面吃过两次饭后,接下来他都一直请我去他家吃。 他家人口简单,父亲早逝,有一个姐姐嫁在北京,去年生了孩子后,母亲就去了北京帮忙带外孙,所以他家目前只有他一个人。他独自过日子倒把家里收拾得很干净清爽,下厨炒起菜来也很是一把好手,几样小菜做得色香味俱全。 田静说这年头会做饭的男人算是宝贝了,让我好好把握。至于他舍不得花钱去吃外头华而不实的馆子,也可以理解。一个男人这样节俭是会顾家的表现,与其让他大手大脚宁可让他小里小气一点。 老实说,我更希望我的未来伴侣既不会大手大脚也不会小里小气。可惜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无伤大雅的小毛病也只得睁一眼闭一眼算了。 相比之下,周一鸣对丁曼可是真没少花钱。丁曼是特爱漂亮的一姑娘,新衣服新鞋子总也买不够,满衣橱的衣服还总要抱怨没衣服可穿。他们在一起谈恋爱的步骤永远是逛街,逛了衣店逛鞋店,逛了鞋店逛包店,逛了包店逛饰品店……她怎么逛都不会腻。 有一回我和田静与他们这对一起逛街,结果走了三条街后我俩都累得不行,她还精神好得能上山打老虎。试衣服试鞋子试手袋试发饰试一切可以试的商品,试得售货小姐都直翻白眼。周一鸣则跟班似的跟在一旁替她拎东西,任劳任怨。 看他俩走在一块很好玩,周一鸣穿着增高鞋身高差不多是理想的一米八,而娇小的丁曼才一米五五,足足矮了他一截,悬殊的身高怎么看怎么滑稽。 田静对此有一非常形象的绝妙比喻:“像热水瓶带茶盅。”乐得我不行。 那天逛完街回到家时,我双腿都感觉快要断了,对着周一鸣直抱怨:“你女朋友那两条是人腿吗?就算哪吒脚底下有风火轮只怕也走不过她。” 周一鸣还跟我诉苦呢:“你算不错了,才陪她走了三条街。有一回我陪她逛街逛了一整天,除了吃午餐停了一小时其他时间一直在走。也不知走了多少条街,两只手还要替她拎大袋小袋。真是手也痛脚也痛,哥差一点就给累趴下了。” 可怜的周一鸣,他陪着丁曼逛街可不轻松呢,因为他穿的那双增高鞋有10CM,这么高的鞋跟走路走久了很累人。他自己说就像踩高跷一样,走到后来都摇摇晃晃了。可是为了讨女朋友欢心,只能咬紧牙关挺住。 新的一年来临时,我和冯智勇来往快两个月了。元旦节这天,我带他回家吃饭,老爸想见见他。 事先我已经把老爸的性格脾气兴趣爱好都告诉了冯智勇,让他做足准备打一场必胜战。孺子可教,把我暗中传递的一切都背得滚瓜烂熟,进门后和老爸相谈甚欢。 但是一顿饭吃毕,他告辞离去后,老爸却还是表示对他感觉不好。 我奇了怪了:“爸,你哪里感觉不好?” 老爸说起初还觉得这小伙子不错,但后来饭桌上有个细节让他心里不太舒服,就是冯智勇只顾自己吃好菜。 一盆炖土鸡端上桌后,我把一条鸡腿挟给老爸,再把另一条给他,他连推辞都没推辞一下,就把鸡腿啃了。还有吃清蒸鱼时也是,他自顾自挟鱼肚皮那块好肉吃,都不挟一块给我。 我平时还真没注意这些细节,而且也觉得这不算什么。我也不是小孩子,想吃什么菜自己挟就是了。 老爸却注重细节,他说细节往往最能真实直接地体现出一个人的多方面。就凭冯智勇这一点,他觉得他为人可能比较自私,心里只有自己,很难为别人着想和考虑。 我不以为然:“爸,您这话会不会太片面了?别一棍子就把人家给打死了。” “翩飞,你爱信不信吧。反正老爸已经把话说在前头了,当然如果你还要继续跟他交往我也没法反对,但你最好多留心观察他一段时间。” 冯智勇在我老爸面前未能面试合格。同一天带丁曼回家见父母的周一鸣,也被他妈数落了一番。 和我爸一样,周妈妈也没看上丁曼。老太太那时在电视里看这小姑娘觉得还不错,现在带回家来一瞅就犯嘀咕。嫌她打扮得太花枝招展,说话时太嗲声嗲气,看起来不像能过日子的人,老人家一百个看不上。 既是看不上,老太太脸上就没啥笑容,待她不冷不热。丁曼不知是有所察觉还是怎么回事,脸上也没啥好颜色,坐了不到一刻钟就借故要走。且说走就走,匆匆道声别就冲到门口换上鞋走人。 周一鸣赶紧也要换鞋去追,被他妈拦下来了:“你回来,追什么追。我可告诉你,这样的姑娘不能要,不是能过日子的人。” 周一鸣真是窝火:“我的妈妈呀,您到底想咋样啊?我找不着女朋友您有意见,我找着女朋友您还是有意见。您饶了我行不行?” “你再找不着女朋友也不能找这样的,妈敢肯定她除了会花钱外再不会别的正经本事。” “妈,我说现在到底是我找对象还是您找对象?是我满意要紧还是您满意要紧?您能不能不那么独裁呀!丁曼别的坏毛病没有,就是好逛街买东西,这有什么,现在年轻女孩子哪个不这样?您别太吹毛求疵了!” 周一鸣跟他妈斗了几句嘴后就径自出门追丁曼去了。儿大不由娘,周妈妈再生气也无可奈何。 而他这一去不知怎地居然一去不复返了。中午就出去了,一直到晚上七八点了还不见人回来。打电话也不接,再打还关机了,这又让他父母担心起来。估计是丁曼在周家受了冷遇后给他气受了,而他一生气就跟家里怄上了。 周爸爸为此数落老伴:“你说你吧,儿子找不着对象你着急,他好不容易带回个女朋友你又把人家变相撵跑。难怪他生你的气!” 周妈妈特委屈:“我那还不是为他好。罢罢罢,我以后不管他的事了,随他们去吧。” 因为怀着一肚子委屈,周妈妈看到下楼倒垃圾的我时,忙把我叫住说了好半天。不外乎是儿大不由娘之类的话,我耐着性子听。 听到说周一鸣出去后直到现在还没回来,我心里很是有几分讶异。这可不像他的风格,他这个人一向大大咧咧,很少为什么事这样跟人怄气的,尤其对方还是他妈。他这是干啥去了?居然电话都不接了。 9 9、 周一鸣这天晚上一直没回家。起初他父母还坐得住,到十一点后就开始着急了。一个劲地四处给他的同事朋友等熟人打电话,周妈妈还找上我家来问我:“翩飞,你有丁曼的电话吗?帮我问问一鸣是不是和她在一起。” 我没有丁曼的电话,我平时和她没直接来往,但关键时刻怎么也得想办法联系上她。于是迂回曲折地托田静找她同事那位在电视台工作的姐姐,通过丁曼当初报名的资料得到她的手机号码,打过去问究竟。 丁曼接了电话后,说周一鸣没和她在一起。还说她和他已经分手,下午就已经跟他把话说清楚了。 “不是吧,”我大吃一惊,“为什么呀?你千万不要因为他妈妈的态度怄气。周一鸣对你还是不错的,别草率做决定。” “我不是因为他妈的态度和他怄气,更不是草率做决定,我今天一进门就知道我和他不可能再在一起了。他不该骗我。” 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他怎么骗你了?” “我不想多说了,反正我和他已经结束了,你想知道什么就去问他吧。” 丁曼一说完话就直接挂机,我想多问一句都不能。没想到这小妮子这么快就和周一鸣提出分手,还说他骗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周一鸣现在又跑哪去了?这家伙该不会一时想不开跑去自杀吧?应该不至于,最大的可能是猫在哪处花钱买醉去了。 算来这是他第三次失恋了,一而再再而三,真够倒霉的,我要是他我也得灌几杯黄汤下肚借酒浇愁。这会儿天才知道他在何处买醉,找也没法找,只能等他酒醒后自己回来再说了。 周一鸣是次日凌晨一点多摸黑回来的,冻得哆哆嗦嗦的,一句话都不说就往床上钻。他爸妈心疼,赶紧灌热水袋塞进被子里想替他焐焐脚。 老人家是一番好心,谁知那个热水袋却很不中用地突然破了。热水汹涌而出,烫得他整个人一掀被子蹦起来,受伤的狼似的嚎叫:“我KAO——不带这么倒霉的。” 次日我闻讯跑去周家表示关怀慰问之意。我进屋时,周一鸣正坐在床上数自己烫伤的双脚上的水泡。见了我一脸苦大仇深地控诉:“三个大水泡,十二个小水泡。他娘的,老天爷太不开眼了,竟给哥这样的罪受。” “没事,这点小伤一鸣哥你能挺住的。我比较关心你和丁曼是怎么回事?她为什么说你骗了她?你老实交代,你对她都干过什么了?” “哥能对她干什么,哥有那贼心也没那贼胆。你知道她爸是干吗的吗?在监狱里当狱警。腰里有事没事总别着一根警棍,哥可不想挨上一棍。” “嗯,听起来你很老实,哪她到底为啥说你骗了他。” “还不是因为你。” 周一鸣的话让我愣了一下:“我?关我什么事呀?” “你让哥买的增高鞋,说可以掩饰哥在身高上的不足。哥平时和她在一起一直穿着那双鞋,昨天带她回家进门就换鞋。鞋一脱立马矮了10CM,她当时眼神就不对了,哥也知道要有麻烦了。结果麻烦比想象中的还要大,她气咻咻非说哥骗了她,一定要和哥吹灯拔蜡。” 我傻了半天:“原来她为这个。周一鸣你平时一张嘴不是挺能说的嘛!什么浓缩的就是精华,怎么不好好说给她听。你应该想办法说服她,让她明白男人好不好不在于身材高不高。” “你以为哥没说,哥说得舌头都快抽筋了,可她就是不听啊!她说她自己的个头就够矮了,如果再找个矮个头男人,将来的孩子也高不起来,她一定要找个高个子男人来改善下一代的基因。人家的目光都高瞻远瞩到下一代去了,哥还能说什么?” 的确没啥可说的了,我也只有叹气的份:“昨晚被她蹬了后你就跑去借酒浇愁了是吧?上哪灌黄汤去了?电话也不接。” “别提了,当时哥被她那个破理由气得要发疯,就买了两瓶二锅头跑去附近的人工湖边喝酒。喝醉后直接睡在湖边了,半夜里冻醒时发现钱包手机全没了,也不知哪个王八蛋见哥醉了顺手牵羊。” 难怪打他的手机一开始没人接后来又是关机状态,原来被人给偷了。幸亏他是个大小伙子,所以丢的只是钱包手机,要是个大姑娘估计连人都要丢了。 “你说哥倒霉不倒霉,新年才刚开始,哥就被女朋友甩,被小偷偷,冻得半死回到家总算睡进了热被窝,还被热水袋烫了。这运气真是背到家了,他娘的,老天爷是不是跟哥有仇哇!” 听起来是挺背的,我半真半假地建议:“一鸣哥,既然运气这么背,要不正月初一那天你去天台寺上炷香吧,让佛祖保佑保佑你。” 我关心完了周一鸣,他倒过来关心我:“对了,你昨天不是也把冯智勇带回家了嘛!你爸对他印象怎么样?” “我爸和你妈一样,没看上未来的女婿人选。不过我爸比你妈民主一些,他只是提供参考意见,并没有严令禁止我继续和他来往。” “你爸为啥没看上他?” “你问那么多干吗?” “关心你呗。” “多谢,你还是先关心你自己吧。” “燕翩飞同志,不怕实话告诉你,哥现在……有一个不好的预感。” “啥预感?” “我和丁曼既然吹了,你和冯智勇搞不好也长久不了。” 这话听得我恨不能踹他一脚:“我呸,你个乌鸦嘴。一鸣哥,我知道你脆弱的心灵又受到了伤害,但也不带这么给人添堵的。你自己过不好,也得祝福别人过得好呀!干吗红口白牙地来咒我和冯智勇长久不了?” “哥不是在咒你,只不过以前咱俩同喜之后总是同悲。每次哥和女朋友一拍两散后,没多久你也和男朋友吹了,所以哥就想不知道这回会不会也一样。算哥想错了还不行嘛。” 周一鸣这个鬼预感真让我听了很不舒服。我才不相信我会和他一样倒霉,但还是免不了多想了很多。 我和冯智勇认识后,他对我表现得一心一意。我也没有任何隐瞒他的地方,所以我和他之间不会存在于丁曼与周一鸣那种隐患。他也不是楚云飞那种只想谈恋爱不想谈婚姻的男人,他已经对我暗示过结婚的问题。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像戴时飞那样有什么余情未了的前女友。 虽说人人都有过去,戴时飞和楚云飞也算是我的过去,但我对他们已经彻底死心了,绝对没有旧情复燃的可能性。 但冯智勇呢?他的过去是什么样的女孩子,他会不会还对她藏着一份情怀在心底? 找了一个合适的机会,我试探地问起冯智勇的过去。他承认他以前有过一个交往三年的女朋友,不过早就已经分手了。 分手的原因冯智勇含糊其词地带过,却很肯定地告诉我:“你放心,我和她已经彻底结束了。我不会再想她她也不会再想我,未来的日子我很希望能和你一起度过。” 虽然人人皆说男人的保证可靠性不高,但冯智勇这样斩钉截铁的保证还是让我心里笃定多了。 我想除非我这方面有什么问题,否则冯智勇应该是绝对不会向我提出分手。而我对他除去太节省这一点颇有微词外,其他的也没啥不满意。他是一个很顾家的男人,很适合当结婚对象,我可以认真考虑考虑以后和他比翼双飞的问题。 只是老爸还让我再多作慎重考虑。也罢,既然他反正是跑不了了,我再多想一想也不是什么坏事。且先谈着看吧。 10 10、 元旦过后不久,冯智勇有位同事为庆祝40岁生日摆酒请客。 那同事和他是同一个办公室的,全办公室的人商量好礼金都一样,每人送三百块。原本他还打算送两百就算了,没想到要多出一百。吃寿酒那天他带我一起去,路上像开玩笑似的说:“多出了一百块,你努力帮我多吃一点,争取吃回本来。”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在开玩笑,但以我对他的了解,应该不是。这个念头让我颇不舒服,赶紧自动抛开,不愿再细想下去了。 寿宴上的菜并不好吃,我胡乱吃了几筷子把肚子应付过去也就是了。冯智勇却大吃特吃,我冷眼旁观,发现他的确每道菜都挑精华部位下手。 吃鸡必吃鸡腿;吃鱼必吃鱼肚皮;吃猪肘子时筷子一卷,整张油亮酱红的皮子都被他卷到自己碗里去了;一盘白灼虾也被他一个人剥了大半…… 实话实说,他能吃得都让我有些羞愧。这是我的男朋友,他为了多出的一百块这么卖力狂吃,至于吗?能不能别这么小家子气。我琢磨着这个问题回去后我得好好和他谈谈了。 饭后还有节目,寿星公家里十分热情周到地在酒店开了几间房,让一些素日亲厚的亲朋好友们上去打麻将。冯智勇和几个同事也正好想找地方打牌消磨这个下午,既有这么便宜的去处,就老实不客气地占了一间。 我坐在他身后看了一阵打牌觉得没劲,干脆去里间的大床上睡午觉。昨晚在网上熬夜看了一部电影很晚才睡,也没睡够,这会头一挨着枕头马上就睡熟了。我睡熟后可以很沉,用周一鸣的话来说睡得像头死猪似的啥也不知道。虽然一门之隔麻将牌搓得清脆如雨,却丝毫影响不了我安然入眠。 也不知睡了多久,我迷迷糊糊地被很多乱七八糟的声音吵醒。持续不断的尖厉铃声,慌乱紧张的喊叫声,纷沓凌乱的脚步声……很多声音,却唯独没有我听着入睡的麻将牌声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让我迅速地从迷糊状态中清醒过来,很明显是出事了,赶紧跳下床往外跑。 房门一拉开我就被浓烟呛得直咳嗽,外间已经空无一人,只有牌桌还立在原地。这时我才明白过来,那持续不断的尖厉铃声是火警警报。 原来这一层楼突然失火,火势还不小,大量浓烟四处弥漫,无数惊慌失措的客人四处逃窜。冯智勇他们四个打麻将的家伙都动作麻利地跑掉了,竟没人记得我还在里间睡觉。 其他三个人不记得也罢了,作为我的男朋友,冯智勇竟也把我给忘了,只顾自己逃命。这真是让我很失望啊!我还想和他比翼双飞呢,他倒好,先跟我来了一出大难临头各自飞。 我跑出房间时,走廊里已经是浓烟的天下,根本辨不清生路在哪。摸索着跑了几步,被浓烟呛得喉咙像火烧一样痛。我心想不能这么瞎跑,这样跑很难跑出去,搞不好还会送掉小命。要知道火灾现场里往往有很多人在被烧死前已经先被浓烟呛晕了,我不能用自己的性命再来印证这一点。 于是我又赶紧退回房间关好门,我想这时候待在屋里无论如何要比在外头乱跑来得安全,还可以去窗口求救。我相信119不是吃素的,消防官兵会想办法来救人的。 119果然出警神速,很快几辆灭火车呜呜呜地冲过来,架起水枪一通扫射,三下五除二就把火魔的气焰彻底打下去后。 灭了火后清理现场,所幸这场火灾事故中无人伤亡,只有几个不同程度的伤者和十几个因为被浓烟呛伤呼吸道感觉不好的,都由酒店出资送去医院救治。我是那十几个中的一个,虽说有点不幸,但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我被人扶出来时,冯智勇才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了,一脸讪讪然的表示关心:“翩飞,你没事吧?” 我正眼都懒得瞅他,只硬梆梆丢给他一个字:“滚——” 危难关头印证了老爸的话,冯智勇是个自私的男人。他也好意思顶着“智勇”这个名字,既不智更不勇,只是一个火警而已,就已经把我丢在脑后头惊惶得只顾自己逃命。这若是遇上地震海啸什么的,我早死一百遍了。 老爸真没看错他,我得再一次惭愧自己的有眼无珠,在挑男人这方面,我实在缺乏眼力劲儿。 这件事过后,冯智勇还不死心地拎了一袋营养品来我家,又解释又道歉。说什么那天打牌打得稀里糊涂,火灾发生时他一时惊慌就忘了我在里屋睡觉的事,绝对不是故意扔下我不管,他其实还是很爱我的云云。 我老爸听了一肚子没好气:“就算你一开始忘记了,可是后来也不见你勇敢地冲进火场去救我女儿呀!你丢下她在先,不敢返回找她在后,两方面都证明了你心里对我女儿的爱绝对没有你口头上说的那么多。少给我废话了,拎上你的东西马上给我走,我女儿就算一辈子嫁不出去,我也绝对不会让她嫁给你这样的男人。” 石姨很配合地在一旁划拉着一把扫帚,直扫到冯智勇脚下来。名为扫地,其实是想将客人扫地出门。 冯智勇狼狈之极地起身走人。他出门时,田静刚好进门,见了他翻个大白眼:“哟,这谁呀!是冯跑跑不是?你可真能跑,国家田径队没把你招去,真是白瞎了你这么个好人才。” 田静这妮子的一张樱桃小嘴有时说起话来利得像刀子,挖苦人时刀刀见血。冯智勇也无从发脾气,紫涨着一张脸匆匆离开。 进了屋田静还有一肚子话要说:“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个冯智勇,看着一副憨厚老实可托终身的样子,谁知道骨子里竟是一个再自私不过的人,凡事只会为自己着想为自己考虑。翩飞,我刚听说了他和他前女友的事。” 田静说,冯智勇以前有过一个温柔贤惠的女朋友,两人相恋三年后准备结婚时,那女孩意外查出有病。不是会死人的绝症,却是很麻烦的疑难杂症,需要长期治疗。 一得知女友的健康出现问题,冯智勇就毫不犹豫就提出分手,他害怕被她拖累。他女友虽然难过却也含泪同意了分手,因为她觉得他要分手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谁也不愿意和一个病人开始婚姻生活。可是分手过程中,他却让患病的女友更加寒心。 因为恋爱后他们早早地就同居了,除去没有一纸结婚证外,其他都与夫妻无异。他俩一起在城北租了一套小公寓,屋里家电家具都置得很齐全,共同收入也是存在同一本存折里。现在要分手,就免不了财产清算与分割。 冯智勇为此专程做了一本细账,房子里哪样东西是他掏钱买的,大到一台电视机,小到一个烟灰缸,他统统要带走。而存折里的钱,他也以这几年自己的收入高出女友的收入为名,一定要分三分之二。 总而言之,他不肯吃一点亏,也不愿被女友占一丝便宜。哪怕患病的女友境况可怜,他也舍不得多给她一点钱。 这就做得太绝了,女友为此寒透了心:“冯智勇,看来我查出有病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它让我认清了你这个人。幸好还没嫁给你,如果真嫁了那就更惨了!” 冯智勇这事做得不厚道,未免让人背后指指点点。但他却振振有辞,说女友的病是慢性病,很可能是早就患上了只是她故意瞒着不让他知道,存心想骗他和她结婚,让他背上这个大包袱。所以她“不仁”他就“不义”了。 我听完倒抽冷气,这个冯智勇还真不是个好东西。平时看着像个人样,可是一遇上什么紧要关头,就立马经不起考验地显了原形。若非这场意外火灾,我还傻了吧叽地当他是那种最适合结婚的顾家男人呢。我真应该自戳双目。 周一鸣来看我时,在房门口探头探脑不敢进屋,一副随时准备撒腿就跑的样子。 我没好声气:“你躲那么远干吗?走近点我会吃了你吗?” “燕大小姐,我还真是怕你会吃了我。我郑重声明,我不是乌鸦嘴,我真不是乌鸦嘴。我不知道我就那么随口一说你还就真也和冯智勇玩完了,我其实很希望你能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 这小子说最后一句时用的是诗朗诵的语气,还配了一个张开双手的抒情动作。 我恨得抓起枕头就跳下床去砸他的头:“你再说你再说你再说……” 他哇哇大叫着四处躲:“喂,你不是在养伤嘛!怎么劲儿还这么大。别打了,再打要出人命了。” 凭他怎么说,我只管撵着他打。他自是叫苦连天,说每回我失恋都要揍他一顿,他何其无辜不幸,总充当我的出气筒云云。 “要知道哥遭遇比你更可怜,被人说甩就甩了。他娘的,这一年真是不顺,谈了三次恋爱就吹了三次,统统都是浮云。不过没关系,新的一年就要开始了,哥坚信,哥一定能遇上一个对哥不抛弃不放弃的好女孩。小胖妹你也别再因为冯智勇郁闷了。我们要向前看,不错过一些歪瓜裂枣怎么知道什么是好?要相信会有更好的人在前面等着我们,一定会有的。” 1 1、 春节一过,大吃大喝了一个月的原因吧,我的身材又恢复成“丰满”状态。唉,减肥还真是一项长期抗战的活计,稍微松懈一点都不行。 比减肥更让我糟心的是我的个人问题。年一过,我正式步入人生的第二十六个年头。二十五岁已经过去了,二十六岁的我已经是不够新鲜的隔夜蛋糕。可是我的另一半在哪?还连个影子都没瞅见呢。你说糟心不糟心? 为了争取尽快把这个个人问题解决掉,我加入了相亲这支庞大的队伍,无论谁来给我介绍对象都答应去见面。于是乎,整个早春时节我都在不停地相亲。工作以外的时间,不是在相亲,就是在去相亲的路上。怪只怪这花红柳绿的春天太让人思春了。 不相亲不知道,一相亲吓一跳,原来想找个适合恋爱结婚的好男人还真不容易。这年头的男人,用网络语言来说吧真是啥极品都有,有些能活活雷死你。 口说无凭,看我举例若干来证明。 极品男1号:此人是叔叔邻居的外甥,在林业局工作。介绍人带着我们双方见了面,他很喜欢盘问我以前的感情问题,比如谈过几个男朋友,为什么没有再谈下去了等等。我很反感,问这些有意思吗?都这么大了谁还能没有过去吗?我反过来问他以前谈过几个女朋友,为什么会吹?他也不悦。看看,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这次相亲的结果不用说是谁也没看上谁。他还对介绍人抱怨我不够温顺,我气得好笑,非得他问什么我答什么才叫温顺,他凭什么呀?! 极品男2号:奶奶的老朋友的表侄女的儿子,见了面一直在跟我谈他妈。他爸死得早他妈含辛茹苦带大了他,他发誓这辈子都要好好孝顺他妈。所以对未来伴侣的要求只有一条,一定要和他一起孝顺他妈妈,不忤逆老人家,不让老人家生气,事事以老人家为重……我耐着性子听完后,客客气气地起身告辞:“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先走了。” 这位孝子不是坏人,但绝对不适合当丈夫。他妈为他付出太多他应该报答,却没有权利要求未来伴侣也像他一样无条件地孝顺老太太。说得简单点吧,你欠下的债凭什么要人家帮忙还? 极品男3号:某事业单位的小科长,见面过程中一直端着一副矜持又尊贵的领导架子,让我感觉很不爽。他还尽问些让人听了特恼火的话:“你会煮饭吗?会洗衣服吗?会做家务吗?会……” 我一忍再忍终于忍不住了:“大叔,你要想找保姆的话出门左拐步行约五十米有一家职业介绍所。我就不奉陪了!” 我琢磨着这位科长“大叔”就是找保姆来的,职业介绍所绝对比婚姻介绍所更适合他。 极品男4号:这位是搞经济类工作的,约在一家餐厅见面。他才二十九岁却长得很老相,人又不聪明,还学别人秃顶。那个地方支援中央的发型让我印象很不佳,表面上虽然不流露出来,但心里已经确定与他后会无期了。 一顿饭毕,他直截了当地问我:“请问你对我印象怎么样?” 我也不跟他兜圈子:“我觉得咱俩可能不太合适。” 他更干脆:“好,那这顿饭我就不请了,AA制各付各的吧。” 我佩服得五体投体,不愧是搞经济的,如果没有收益的事就绝对不会多投入一分钱成本。 极品男5号:这位据介绍人说是一位青年才俊。我和他一起吃了一顿饭,整顿饭他一直在滔滔不绝地指点江山。说着说着还把碗筷统统推在一旁,摊开一张地图,指着地图上的不同地点,口沫横飞地告诉我他将来会把这地方建成啥样。 “这一块我准备建机场,这一块我打算盖标志性大厦,这一块我计划……” 我皮笑肉不笑地“捧场”:“哟,您可真是……非一般人物呀!” 此男如此“鸿鹄之志”,我这只小燕雀还是另找地方飞吧。不是一路人啊! 极品男6号:这位是表姨妈帮忙介绍的,她同学的儿子。据说家里条件还不错,父母已经为他准备了一套婚房。刚开始见面时我对他印象挺好,人长得挺精神,在一起也比较谈得来。我还以为踩了好几坨狗屎后终于有了踩到疑似金子的幸运,谁知才见过两次面他居然就找我借钱,说是什么想买车,开口就要五万块。 我当然不答应,他还生气呢:“你怎么这么小气呀!以后结了婚你就能跟着我住新房,现在掏笔钱支援我买车也很应该吧。” 这是什么男人啊!老实说,我当时真想照脸左右开弓猛抽他几巴掌,抽死丫的。 相了那么多次亲,越相越灰心。感觉几乎就没遇上一个正常人,这都是些什么男人啊!我咋运气这么糟呢?后来有回在网上看帖子,看到有个大龄未婚女自曝相亲七十多次都没遇上合适的,我这心理才平衡多了。姐不算惨,还有比姐更惨的呢。看来不只姐一个人通往爱情的道路总在施工中,很多人的爱情之路都没修好,崎岖坎坷得让人走得要抓狂。 我开始对相亲减了兴趣。有人说这是一门技术活,在我看来这完全就是一个瞎猫遇见死耗子的过程,纯粹在玩运气。运气好能遇上一个合适的,运气不好,你就等着见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吧。 相亲一再受挫后,我愤愤然地改了QQ签名档:“如果姐死了,给姐烧个哥。” 签名档刚换上去不久,周一鸣也上了线。他发来一个号啕大哭的表情:“同是天涯沦落人。如果哥死了,也给哥烧个姐。” 周一鸣这阵子也相了几回亲,说起相亲见过的那些女孩子,他咬牙切齿:“他娘的,那些女人一个比一个雷,哥哪里是去相亲的,简直就是去扫雷的。” 周一鸣相亲的第一个对象是某合资企业的小白领。头一回见面就想让他送礼物,说她看中了一个原价两千多的包,现在正打对折只要一千多了,便宜。听得他哆嗦了一下,一千多的包还便宜?当哥是二货呢。 他没答应送包,人家立刻就不悦地起身走人:“对不起,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事。再见。” 这一再见,自然就是再不相见了。 第二个对象是位出纳小姐,坐下来就听她一个人在滔滔不绝:“有些话我要说在前头,你听好了。结婚以后我是绝对不会和公婆同住的,你必须要另外买房;房子必须要在市区,太偏远的地方绝对不行;还有我不要小孩,一个也不要,我不喜欢孩子,更不想自己带孩子;最后,我希望我未来的丈夫可以负担起整个家庭的开支,我的工资我要留着自己花……” 周一鸣哪里还听得下去,这回换他起身走人:“对不起,我突然想起还有事。再见。” 第三个对象也是个小白领,长得很漂亮,周一鸣乍一照面只觉眼前一亮。可是这姑娘比上一位更要命,直接就问他关键性的问题。有车吗?有房吗?有存款吗?每个月收入多少……问得他顿时对她啥想法都没了。 第四个对象还是个在上学的大二女生,介绍人给了周一鸣她的QQ号码,说让年轻人自己接触。QQ聊天时他感觉女孩子挺活泼,也不像前面几个那么物质化,就约出来见面。一见面他吓一跳,这女孩太潮了,脸上化着烟熏妆,猛一眼看上去两眼窝像刚被人揍过似的两团乌青。 他有些懊恼出来见这次面,但既然见了好歹还是打起精神请她吃饭。吃完饭后她还要去唱歌,他勉为其难地又带她去了一家KTV。小丫头在包厢里疯得那叫一个野,边唱边跳还不停地晃头。晃得他心里直发毛:这小妞该不是磕了药吧,别把哥给绕进局子里去了…… 于是借口上厕所,他跑出去买了单就闪人。回家后马上把她的QQ号拉进黑名单,再不敢与之来往。 第五个对象是他妈妈的同事帮忙介绍的,是个护士,样子特别腼腆单纯。周一鸣心想相了那么多个,总算有个比较靠谱的了。可是护士小姐腼腆得过了头,和他在一起时总是闷葫芦似的,能两个字说完的话绝对不会用三个字。而他却是个话篓子,说上一车话只能换来她三言两语,这就把他给闷坏了,还谈个屁呀! 这天晚上,我和周一鸣在QQ上互诉苦水。一个说不知要上哪去找个好男人,一个说不知要上哪去找个好女人,真正的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我特不忿地敲着键盘:“真TNND,以前看言情小说,里面的钻石王老五和黄金单身汉像韭菜畦似的一抓一大把,任凭女主角可着心儿挑。怎么现实生活中就差那么远啊!别说钻石黄金的级别了,哪怕白银青铜之类的都很难遇上一个。” 他打了一个哈哈大笑的表情:“胖纸姑凉(胖子姑娘),你该不会还在做梦等一个总裁来爱你吧?” 中学时代我曾经着魔似的迷上了看言情小说。那时候台言风行一时,虽然基本上都是一个套路,无非就是灰姑娘遇上白马王子的类型,老套得不能再老套,却照样能把十来岁的小女生们迷得神魂癫倒废寝忘食。 台言中的古代言情小说男主角不是皇帝就是王爷,再不济也是富可敌国的商贾或威震武林的英雄,总之不会是卖油郎了。而台言中的现代言情小说男主角则不是总裁就是董事长,此外还有什么黑帮少主之类的来凑凑数。皇帝和王爷离我生活的年代距离太远,难以产生代入感。而黑帮少主这类的我有些怕怕,只能敬而远之。这几位典型性男主角被排除后,自然而然地,总裁和董事长就成了我很萌很有爱的对象。 中学那几年,学校附近的租书店里,但凡有总裁或董事长唱主角的言情读本一本不漏地被我全部借阅遍了。年轻的女生读多了这类书难免会做灰姑娘的白日梦,我那时就总爱幻想有朝一日也有一位总裁会爱上我。言情小说中的女主角大多是如我一般的平凡无奇,却从来不缺总裁爱,而且那些个总裁必定高大威猛英俊潇洒年少多金还用情专一。教年幼无知的我怎能不心向往之? 这个原本是我埋在心底的梦想,可是高一那年寒假,有一回同学们聚餐K歌搞活动,玩了一个什么真心话大冒险。我当时偏又多喝了几杯酒,被人一问将来最想嫁的对方,当即就豪气冲云天地一拍桌子,醺醺然道:“我……我最想嫁一位总裁。言情小说中那种高大威猛英俊潇洒年少多金还用情专一的总裁。” 结果就不用说了,我自然是成了大家的笑柄,被人笑了N久。 周一鸣虽然是隔壁班的都听说了我的“豪言壮语”,一见到我就笑得龇出满嘴白牙:“小胖妹,听说你将来想嫁个总裁。不过中国的总裁比较少,不像台湾那么多,我建议你不妨考虑一下厂长吧。厂长的比例可就比总裁高多了,目标实现的可能性也就大多了,你说是吧?” 我哭笑不得,总裁和厂长是一回事嘛?前者听起来多洋气,后者则多土气。台言中只有各式各样的总裁,可从没有过劳什子的厂长,哪个女主角爱上一位厂长的话,这言情小说还能算是言情小说吗? 他还没完没了地跟我贫:“咱爸妈军工厂附近就有不少厂,像那个什么纺织总厂,造纸三厂,印刷厂,机械厂,等等等等。你没事就过去遛遛吧,一定能遇上一位厂长的。不过是不是高大威猛英俊潇洒年少多金还用情专一型的就不能保证了。” 我恨得抡起书包追着他拍:“周一鸣,信不信我拍死你。” 我的总裁梦在逐渐长大成熟后迎来了梦醒时分,我明白了要等一个总裁来爱我是多么不切实际的白日梦。别说总裁了,我至今连厂长也没等到一个呀!唉,都是言情小说误我。 ----------------以下接出书版手打内容---------------- 2 “拜托一鸣哥,陈年旧事就别再提了。现在我还会那么幼稚吗?别说总裁了,厂长我都不指望了。” 周一鸣表扬我:“好菇凉,你终于脚踏实地了。” 我脚踏实地了管什么用啊!都不做总裁梦了,怎么也还是老遇不上一个合适的男人。相亲越相越没劲,我垂头又丧气,长叹一声做万念俱灰状:“周一鸣,有时候我觉得做人真没意思,不如死了算了,一了百了。” 周一鸣一听叫苦连天:“什么?你又不想活了?记得小学的时候你就说过不想活了。结果——结果你差点让你哥没活成。小胖妹,求求你好好活吧,哥可陪你折腾不起了。” 没错,小时候我的确干过这样的事,小小年纪就厌世,成为厂家属区里轰动一时的新闻人物。 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我曾经用小脑瓜子认认真真地琢磨过自杀的事情。 这种与年龄不符的厌世情绪说起来都得怨我妈。因为她教育孩子没耐性,只信奉一句五字箴言“不打不成材”。为此我真是吃了她不少苦头。小时候爱淘气,山里田里到处野,弄脏了衣服回家少不得要挨骂挨打。上小学后考试成绩不好更少不了要吃“竹笋炒肉”。我妈特别弄了一根细细的竹条,专门用来对付我的屁股。这让我很痛苦。 我曾偷偷把那根竹条扔掉,可是旧的去了新的又来,老妈横竖会弄个刑具来“家法伺候”我。我那时数学特别差,加减乘除总是算不清楚,考试时能拿个及格分就算胜利了。这自然不符合妈妈望女成凤的期望值,就得挨揍:“你怎么这么笨啊!这么简单的算术题都会算错。” 几乎每一次数学测验后我都要挨揍,打得我伤心了饿,愤而决定不活了—活着就是给我妈打的,有意思吗?我觉得了无生趣。 正好那会又期中考试了,我的数学考的一塌糊涂。从考场一出来我就知道前景不妙。可巧老师进了办公室就改了几张卷子,其中就有我的一张。有班干部进去看了,出来就告诉我:“燕翩飞你没有及格,只考了49分。” 完了完了,及格分都没有,我可以想象我妈会把我的屁股打成什么样子。我不想再给她打我的机会了—我要自杀。 其实那时候我并不太明白“自杀”的意思,只是从电视剧中得知,一个人如果自杀了,他的亲人们朋友们都会伤心欲绝。我想我得让我妈伤心欲绝一下,谁让她老是打我。 而关于如何自杀我也从电视电影中学了好几种方法。有的人是跳河,有的人是上吊,有的人是服毒,有的人是割腕......我对割腕这个印象非常深刻,只要拿块刀片往手腕上一割就会死,这让我觉得不可思议。小小年纪不懂得那是因为割破血管失血过多的缘故,还以为手腕里藏着什么生命动力呢。 我决定了割腕自杀,偷了我爸一块刮胡子的刀片。那刀片轻薄如纸,边缘锋利得泛蓝光。期中考试成绩公布的那天,我把刀片揣在衣兜里去了学校。我都想好了,一会儿拿着成绩单回家时,我妈如果看了分数操起竹条要打我,我就抢在她前头用刀片割腕。反正我不会再给她机会打我了。 数学试卷发下来,49的分数触目惊心。我有心理准备,很镇定地把试卷塞进书包。下课后,周一鸣从隔壁班跑来问我:“小胖妹你考得好吗?” 我撅着嘴摇头,他也皱着眉叹气:“我也靠得不好,语文卷子好多叉。” 周一鸣和我相反,我是数学学得,他是语文学得乱七八糟,主要是错别字太多。他默写生子时经常不是少一笔就是缺一画,那些相近的字更是懂不懂就搞错了。像“中国人民银行”他能写成“中国人民很行”。 我们俩的成绩都不理想,这让我们小小的心里都充满忧郁。周一鸣放学后和我一起回家,愁眉苦脸:“怎么办?回去一定要挨打,我都不想回家了。” 周一鸣的妈和我妈像一个学校毕业的,教孩子都信奉“不打不成材”。周一鸣没考好,回去也少不了一顿好搭。 看他也犯愁,我便很好心地把我的应对办法告诉他。重点强调只要我自杀了,我妈就再也打不着我了,看她以后还能打谁。 周一鸣听了觉得很有道理,决心向我学习。可是一时间他没处弄刀片,我便很讲义气地答应分一半给他。这种很薄的老师刀片有一寸长大半寸宽,两边都是锋利刀刃,中间是有一格空心,我从空心处折断,一人一半。 周一鸣拿着属于他的那一半刀片虚心请教:“往哪割啊?” 我短处衣服行家里手的样子,煞有介事地比划给她看:“割手腕就行了。” 他也学者我比划了一下,这是有一个他们班的男生从后面跑过来拍着他的肩膀叫他:“周一鸣。” 这一拍可就坏了事了,他的手不受控制地一歪,锋利的刀片轻而易举地就顺势在他手腕上拉开一条血口子,鲜血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我立马就尖叫起来:“血……血……血……” 别看我已经计划好了要割腕自杀,可是计划是一回事,真的看到周一鸣流血的手腕时,我被吓得三魂不见了六魄。手里的那一半刀片也仿佛突然成了烫手的烙铁,一下就给扔出老远。 周一鸣已经傻了,托着流血的手腕不知所措,好在我们那是上的是厂区小学,放血回家的路上几乎都是军工厂的人。很快就有路过的大人奔近,一个阿姨用她的手绢扎住周一鸣的伤口,一个叔叔背起他往医院送。 我也眼泪汪汪地跟在后面跑,当时我小小的心灵还以为他肯定死定了,遂十分愧疚地哭了一路:“周一鸣,你死的好惨啊!” 这句话也是从电视上学来的,记得那时候看了一部古代电视剧,里面有个男人死了,另一个女人就伏在他身上哭着说“XX,你死的好惨啊”。我就活学活用地照样哭周一鸣,小孩子的模仿能力就是这么强。 其实周一鸣那一下割得并不深,不过是顺势擦了一下,并不曾伤到动静脉血管,只是割了一条不小的血口子,医生为他缝了七针。 这件事总算有惊无险地过去了,还极大地 改善了我和周一鸣老是挨打的处境。当他爸妈和我爸妈得知我们俩小家伙居然因为老是挨大人的打,而私下密谋要自杀抗议时都吓得不轻。我妈直报怨如今的小孩子真是难管,多打了几顿还就琢磨起自杀了。父母不好当啊! 从那以后,我和周一鸣都没再挨过打,大人们轻易不敢再动我们一个指头,周一鸣觉得很划算,虽然割那一下缝那七针时很痛,但是从此可以不再受皮肉之苦,值!我当然觉得更划算,周一鸣挨了一刀片,也对我妈起到了敲山震虎的作用,我啥苦头也不用吃就达成不用再挨打的心愿。我因此送了周一鸣一本很大很漂亮的日记本,以表示我最衷心的感谢。 小小年纪就学着闹自杀,长大后当然不会再这么傻了。好死不如赖活着,再怎么嘴里嚷嚷活着没劲,我也还是舍不得寻死。 姐得继续活,继续这里那里相亲找对象。女人这一生我还处在初级阶段呢,还没当人老婆当人妈咪当人外婆或奶奶,我得朝着这些方向前进努力。 于是继续相亲,每次相亲前我都要祷告:主哇,这回请赐我一个好男人吧! 但是主可能嫌我不是正宗的基督教徒,压根不理会我的祈祷。我还是一次接一次地见识“人间极品”——他娘的,这世上的好男人都死绝了吗? 在我为自己“单身公害”的身份伤脑筋时,罗俐喜滋滋给我送喜帖来了。她和梅老师的堂弟修成正果,准备五一结婚。人家咋就这么顺利呢?对比之下我也太情路坎坷了一点。 受刺激了,下班后不想回家,叫上田静陪我去逛街。在步行街哪儿正好遇上下班的周一鸣,他也不想回家就跟着我们一起瞎逛,逛了半天后请我们吃宵夜。 吃宵夜时,周一鸣才说起不想回家的理由是因为不想听他家老头老太太啰嗦。原来周家二老都挺中意哪位护士小姐,想着未来儿媳是护士的话将来他们身体方面有些什么小毛病也好解决。可是周一鸣却不肯和她再相处下去了,为此没少挨他们数落。 “我妈一直说那个护士好,我也不否认她好,可是完全说不到一块儿去。每次约会我说十句都换不来她一句,闷死人了。还想让我和她过一辈子,想想都流冷汗。” 我想起了那个夸夸其谈的青年才俊,也点头附和:“有些人不是坏人,可是真没办法一起过日子。因为完全就不是一路人。” “可不是嘛,找对象就得找一路人,各方面要比较合拍,聊得来谈得拢,鸡同鸭讲的话就没意思了。” “可我相亲遇见的那些个男人大都像火星来的,根本没办法沟通。” “那我相亲遇见的那些女人大都像金星来的,太拜金了,开口闭口不是问车子就是问房子。” 我和周一鸣一边喝酒一边发牢骚,田静在一旁听着我们的对话,突然笑嘻嘻地说:“我看他俩就是挺合拍的一路人,要不干脆你俩试试谈恋爱好了。” 她一番话说的我刚喝进嘴的一口啤酒全喷出来了:“你说什么,我和他谈?开什么玩笑。” 周一鸣也把头摇成拨浪鼓:“我和小胖妹?这怎么可能。我们认识都超过二十年了,要谈早谈了。” “以前不谈不代表现在也不能谈,我是觉得你俩各方面都合得来,挺合适的。与其到处相那些不靠谱的男男女女,还不如试着彼此组合一下呢。” 我失笑:“你这口气有点像我老爸,他也说过觉得我和周一鸣挺合适。有回我在家里犯愁找不着男朋友时,他老人家就说实在不行你找周一鸣好了。” 周一鸣抗议:“喂,什么叫实在不行就找周一鸣好了,哥又不是收破烂的。” 我一拍桌子:“你说谁破烂呢?不想活了。” 他举手做投降状:“田静你看看,哥敢要她吗?你先借哥一只豹子胆再说吧。” 田静哈哈大笑:“豹子胆我是弄不到,狗胆倒可以替你弄一只来,有道是狗胆包天,既比豹子胆好使,还比豹子胆来得经济实惠。你要不要?” 这事嘻嘻哈哈地说笑一通也就过去了,我并不放在心上。相信周一鸣也不会当真。我和他认识那么久,一直都是好朋友的关系。无论是他还是我,都从没想到过那方面去。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我想也不会有。 3. 春天不知不觉就过去大半了,阳光越来越明媚,暮春初夏时节,绿荫如绘,鲜花似锦,处处风光迷人。我的心情却糟透了,因为健康出现了问题。 前两天洗澡时无意中摸到乳房里有一个小肿块,在QQ上对田静随口提起时,她立马紧张兮兮地让我去医院检查一下。 “乳房里长了肿块一定要去检查,你要知道乳腺癌可是当今女性健康的最大杀手之一。” 她这么一说,我当下就吓得在网上搜资料。而搜来的乳腺癌资料更是令我害怕,因为横看竖看都觉得和自己的症状很相似。忍不住朝最悲观的方向假设:我会不会真得乳腺癌了? 这个假设几乎吓破了我的胆。在我的概念里,那些发现乳房里有肿块的人只要去检查就十有八九是乳癌晚期,没几天活头了。即使是早期,也得割掉乳房才能保命。戴时飞的妈妈就是如此。我年轻轻的一姑娘家,没了乳房还能算是女人吗?以后还嫁得出去吗?还不如死了算了。 越想越恐怖,我根本没有勇气去医院做详细检查。如果真是乳腺癌,无论晚期早期查出来对我都没分别,一样影响生活质量。倒不如不管它且先浑浑噩噩地过,过一天赚一天。 可是鸵鸟般的自欺欺人也没法让我的生活质量好到哪里去,一想到自己可能是癌症晚期患者,心情就低落到极点,且胡思乱想一大堆:我还能活多久?是不是就快死了?真不值啊!人生还未过半,还没来及恋爱结婚生孩子,就这么走了太不甘心了。 老爸察觉出我的异样:“你最近怎么了?老是一副无精打采失魂落魄的样子?” 我不敢告诉他老人家实情,他有高血压,受不了刺激。我一个人煎熬着就行了,别把他也吓出毛病来,便强颜欢笑:“没事,大龄失婚女青年嘛,总难免有些伤春悲秋的毛病。” 老爸信以为真,不再啰嗦我。田静却又来刨根问底,打电话问我有没有去做检查,我实话实说不敢去。 “不敢去也要去呀!不查清楚你以为你就能心里踏实了?别怕,明天我休息一天陪你去医院,没准儿只是小问题呢。你先别想那么多,晚上早点睡明天去检查。” 可是我哪里睡得着呀!半夜还挂在网上一部接一部看喜剧片,却没一部能让我笑得出来。 QQ上,周一鸣给我发送消息:“咦,你今晚怎么还没睡呀?你不是一贯要睡美容觉的吗?” 平时我从来不熬夜,因为熬夜最损身体和皮肤了,最晚十一点前一定会上床睡觉。今天一反常态,难怪他觉得奇怪。 我一时没心情理他,他紧接着又发来一条消息:“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我以为只有我睡不着,原来翩飞姑娘你也睡不着呀!” 句子后面跟着一个嬉笑的表情。我苦笑了一下,这会儿哪有心情跟他磨牙逗乐子,就算是周星驰站在我面前扮搞笑状我也笑不出来。 “心情不好,懒得理你,你另找凉快的地方待着去吧。” “干吗心情不好?还在为找不着男朋友的事着急吗?别着急了,着急也没有用,这种事是急不来的,你看哥就不急,照样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该睡睡。” “你当然不急,你还有大把时间让你慢慢来,我却恐怕是没多少时间了。” “妹妹呀,你为啥 会没时间?你可比哥哥我还小三个月呢----等等,燕翩飞你该不是出什么事了吧?” 这小子别看考不上大学,脑瓜其实一点也不笨,精灵着呢。我也不瞒他:“周一鸣,我有可能患上癌症了。” 周一鸣不再回复QQ了,他直接打我的手机,一接起来就听到他嚷嚷:“什么叫有可能?到底有还是没有?你上医院检查过吗?究竟什么病?” 我不好意思告诉他什么病。跟一个男人说乳房的事我有点说不出口,哪怕和他已经认识超过二十年,女人身体的隐私部位到底也还是隐私部位,我只含糊地告诉他无意中发现身体里有肿块。 他大概也明白,也不细问到底哪里有肿块,只是和田静一样语气坚决地说:“你傻呀!这还拖着不赶紧去检查。明天马上去查,查出来不管什么结果也比闷在葫芦里要强。” 我长叹一声:“你们不是我,不懂得我心里有多害怕。如果查出来真是乳。。。。。。癌症那我怎么办啊!” “你怕什么,癌症也分很多种,有些癌症只要发现得早及时治疗是不会死人的。” “如果是晚期呢?那就必死无疑了。说真的周一鸣,我以前虽然说过活着没劲不如死了算了,可那都是说笑而已。我舍不得死,我才二十六岁,我还没有来得及谈一场像模像样的恋爱,更没来得及结婚生子。如果现在阎王爷就要找我去开会我真的很不甘心啊!” 周一鸣毫不犹豫:“阿飞你放心,明天检查结果一出来,如果你真的患了癌症,你的心愿就包在哥身上。哥陪你恋爱结婚生孩子,你别嫌哥个头儿矮就行了。” 周一鸣一番话掷地有声,不管他是安慰我还是一时义气揽事上身,我都很感动。唇角一咧想笑,眼镜却被泪花眯了:“这会儿。。。。。。我哪里还敢嫌你呀!你不嫌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第二天周一鸣请假和田静一起陪我去医院检查。我进诊室时紧张到极点,手脚都微微发颤,很害怕那个即将揭晓的答案。 医生细致检查后,给我的答案无异于一个死囚听到特赦令。她说没啥大问题,乳房里只是长了一个纤维瘤。纤维瘤属于良性肿瘤,癌变的可能性小,但还是会有一定的几率癌变,所以最好是手术切除,从根本上杜绝这个隐患。当然切除后还要再做一个病理检测,彻底弄清楚到底是良性还是恶性的。 原来只是纤维瘤,不是乳腺癌,想一想这几天来的单惊受怕,真是自觉好笑。我几乎没自己吓死自己。 田静也松了口气:“好了好了,没事就好。我就说该早点来检查吧,有个明确的检查结果就不用再自己吓自己。” 周一鸣也满脸庆幸:“是小问题就好,不过还是要动手术,那你是不是要住院?” “不用,医生说只是一个门诊小手术,手术完休息一会儿就可以直接回家的那种。他让我别害怕。” “那什么时候动手术?” “后天。” “后天,那我再调休一天,到时候陪你来再送你回去。” 田静说:“那有周一鸣你在我就不来了,我们银行最近很忙,我不好老请假。” “行,有我在你忙你的去吧。” 手术那天,我也挺紧张的。毕竟长这么大从未做过手术,心里免不了一阵阵害怕。 周一鸣跑前跑后地替我办手续,又一个劲儿地问医生手术疼不疼麻烦不麻烦危险不危险之类的问题。好脾气的医生都被他问烦了:“我都说了只是一个小手术,没事的,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手术的确很简单,打了局部麻醉后,把那个纤维瘤切割出来再缝合伤口就行了。手术时我都没啥感觉,手术后也不觉得有多痛,只休息一会儿我就自己走出了手术室。 周一鸣一脸如释重负:“果然只是小手术,你居然还可以自己走出来,不说都看不出你是刚动过手术的人。” 话虽如此,回家的路上他还是小心翼翼地把我扶上扶下,谨慎得像对待易碎物品。次日的纤维瘤病理化验结果也是他帮我去拿的,良性的结果让我彻底放下了一颗心。这一关,算是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周一鸣也大大松口气:“小胖妹,这一次差点被你吓死了。” 这桩小手术,事后我才轻描淡写地对老爸提及。他听了却还是很动容:“胡闹,做手术这么大的事也瞒着家里不说。” “爸,只是一个门诊小手术,半个小时就搞定了。我想就没必要让您知道,也省得您担心。” “那也得说,再小的手术也是手术,我们也该去医院陪着你。你居然不声不响一个人就去了,要是万一出了什么事呢?” “爸,我这不没事嘛。而且我也不是一个人去的,手术那天周一鸣陪着我呢。” “哦,一鸣陪你去的。”老爸面色稍霁,“有他陪着你,我就放心了。” 老爸一直都喜欢周一鸣,我这知道。他曾说过我要是一直找不到称心如意的男朋友就干脆和周一鸣在一起算了。这话我当时不以为然,经过这一次的纤维瘤风波后,倒是有些心动意动了。 我和周一鸣从小一起长大,脾气性情是彼此都知道的。和他一起处对象,总比和陌生的张三李四要来得融洽合拍。他这人平时虽然大大咧咧,爱耍贫嘴又没正形,但关键时刻却是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像我怀疑自己得了癌症,如果是冯智勇肯定会吓得赶紧划清界限,他却想也不想就许诺;如果你真的患了癌症,你的心愿就包在哥身上。哥陪你恋爱结婚生孩子,你别嫌哥个头儿矮就成了。 我以前总觉得个头儿矮的男人不能给人安全感,不足以托付终身。可是现在我觉得高与矮并不是问题,关键时刻还得看一颗真心。 我开始认认真真地想,或许我和周一鸣真的可以试一试——试试谈恋爱。至少在我没有遇上更好的人选前,他算是一个很不错的候选对象。 我开始打周一鸣的主意了,但不知道他心里是啥想法。他愿不愿意呢?虽然去医院检查前夕,他说过如果我真有事就满足我的心愿,陪我恋爱结婚生孩子。可我现在被证明只是虚惊一场,他也就不再提这事了。我试控着往这话题上转,他只跟我嘻嘻哈哈。 “好险啊!小胖妹!小胖妹,差一咪哥就要收下你这个破烂了。好在你啥事也没有,可以继续等待你的白马王子出现。哥也等着看老天爷会不会开眼,赏哥一个又漂亮又贤惠的好女孩。” 一席话说得我郁闷之极,很明显这次他和我的想法不合拍,遂没好声气:“这年头还有白马王子吗?别说王子了,我连白马都没瞅见一匹。我是不敢再指望邂逅白马王子了,你也现实点,还想老天赏你一个又漂亮又贤惠的好女孩。你想达成这个心愿公靠老天有眼是远远不够的,老天爷至少也得和你有直系血缘关系才行。” 周一鸣一副乐天派的笑容:“老天未必没有开眼的时候。像哥这样的大好青年,不信就配不上一个好女孩。” 一连好几天我都在烦恼,不知道该怎么对周一鸣提试恋爱的事。田静帮我出主意,说约个时间再叫上他一起去吃宵夜,到时候几杯酒下肚,他“旧话重提”,让我伺机而动,或暗示或明示。如果他没这个意思,我就假装是喝醉了说醉话。总之让我可进可退。 这个主意,我一百个点头认同。可是我还没来得及约同一鸣,田静和杜威之间就出了岔子,她自顾不暇,更顾不上我了。 杜威另外有了女人,是和他同一所大学的大二学妹。他脚踩两只船已经有大半年了,却满得田静密不透风。若不是那个女生不甘偏安一隅,打电话给她说破真相,她还傻傻地以为杜威对她忠贞不贰呢。 那个女生才二十岁,“90后”的个性女孩,十分的大胆无畏。在电话里说她和杜威已经彼此相爱,希望田静不要再缠着“她的男朋友”。 “他现在爱的人是我,不是你了。感情的世界只容得下两个相爱的人,请你不要做我们之间的第三者。” 这个电话把田静气得半死,他娘的谁是谁的第三者呀!她不跟这个厚颜无耻的小三磨叽,直接挂电话拨打杜威的手机。 杜威起初还不承认,后来看实在满不过去,才含羞带愧地承认了。理由是他一个人在省城读研,周末才有机会和田静见面,平时寂寞难耐,再加上这个女孩子又特别热情,一来二去没顶住,就跟她走得近了近了更近了。 在电话里,他低声下气地求原谅:“田静,其实我爱的人还是你,和韦清在一起只是打发寂寞而已。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你能原谅我吗?” 田静听了更生气:“我原谅你?你去死吧。” 我也不支持她原谅杜威。我一向觉得男人犯别的错误可以原谅,唯独这种错误不能原谅。猫一旦学会了偷腥就不可能还改得过来,男人也是如此,如果管不住下半身,必将屡错屡犯,死性不改。 东窗事发后,杜威专程从省城赶回来,苦苦哀求田静的原谅。田静很矛盾,一方面她恨死他了绝不可能原谅他,但另一方面她又不甘心就这样讲他拱手相让给嚣张的小三。左右为难之际,向我讨主意。 我哪敢乱出主意:“田静,这事还得你自己想清楚,我可不敢乱说话。我只能说如果换了是我遇上这种事,我一定把那个耐不住寂寞的男人有多远踹多远。” 田静心不甘:“可是这样不是便宜了那个韦清吗?我要是真踹了杜威,他肯定就被韦清接管了。” “你管他被谁接管,已经不关你的事了。话说这种男人还值得你跟人争夺所有权吗?” 田静蹙着眉一咬牙:“我还是不甘心让他就这样左右逢源。我得让他两头空才能报他脚踩两只船的仇。” “你打算怎么让他两头空?” “我也不知道,等我好好想想再说吧。” 田静还没好好想清楚,那个韦清也追着杜威的步伐过来了。这天快下班前,杜威守在银行门口等她,手里还捧着一大束玫瑰花,一副诚心诚意来认错的架势。可是田静刚一出银行大门,一个年轻女孩也同时出现,她影子似的飘到杜威身边,脸色苍白,眼睛里却闪着两簇炽热的火苗:“杜威,你说过,你说过你是爱我的。为什么你还要来找她?” 田静一听便知道这年轻女孩就是韦清了,用眼睛狠狠剜了杜威一眼,恨不得直接用眼神杀了他。 杜威又狼狈又恼怒,先抱歉地朝田静一笑,再扭头冲韦清大发脾气:“你干吗跑到这儿来?我已经被你害得够惨了。” “我怎么害你了?” “你居然偷翻我手机电话簿里的号码私自和田静联系,你蓄意破坏我和她的关系,实在太过分了。” “我这都是为了我们的未来呀!你早点和她分手,才能和我……” 杜威不耐烦地打断她:“我和你没有未来。我告诉你韦清,我真正爱的是我女朋友。和你在一起不过是玩玩罢了,你当什么真啊!早知道你这么当真,我才不会和你有任何瓜葛呢。” 韦清像一只被激怒的猫一样尖叫起来:“杜威,你说什么?你只想和我玩玩罢了?你当我是什么?妓女吗?” 她越说越气,说到最后冲上去伸手想扇杜威一巴掌。杜威当然不能被她打,便抬手抓住她的手腕。她手脚并用地竭力反抗,又踢又抓又咬又骂:“杜威,你不要以为我年纪小好欺负,我告诉你,着急了姑奶奶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她和杜威扭成一团打红了眼,突然一口咬住他的耳朵,两排银牙死死地咬合下去,他顿时如杀猪般地惨叫起来:“啊——” 那一天银行门口热闹非凡。正牌女友惨遭男友劈腿,无耻男人声称脚踩两只船只是逢场作戏,悲情小三不甘被玩怒打负心汉……这样现实真人版演绎的连台好戏,走过路过的人都不愿错过,挤得水泄不通看热闹。 韦清咬掉杜威半只耳朵是高潮中的高潮,围观的群众一齐倒抽了一口冷气。有好多人拿着手机狂拍一气,还有个女人说拍了这段要拿回家去给她老公看:“让他以后老实点,别再跟小姑娘眉来眼去。如今的小姑娘都不是好惹的。” 这场风波闹大了,当晚手机拍摄的视频就上了网,在微博上转发率相当高。我虽未能躬逢其盛,但还是有机会在网络上通过视频一睹当时的“盛况”。要说那“90后”MM韦清真是够狠的,一口咬下去让杜威变成了一只耳,他要告韦清伤害罪,韦清的父母问询急忙从省城赶来,跟杜威协商赔偿一笔钱私了此事。 这些当然都是田静告诉我的,她说没想到韦清那小妞倒是这么个玉石俱焚的脾气。她还在想怎么不让杜威左右逢源时,她倒跟他撕破脸皮大打出手。成了“一只耳”的杜威,别说她俩是不会要了,以后恐怕也没机会再找一个条件较好的对象了。这也算是他的报应。 韦清和杜威打架的那段视频我发链接地址让周一鸣也去看了。他看过后连呼怕怕:“这个女孩真不是省油的灯啊!硬生生咬下人半拉耳朵,哥看了都替杜威疼得慌。” “你还替他疼?他活该。要是我连另外半拉也要下来。” “额——小胖妹你更狠,将来谁做你的男朋友岂不是要拎着脑袋过日子?” 我一窒,完了,只顾说话痛快结果坏了事。还没来得及和周一鸣提试着交往的事,就要先把他给吓跑了。 赶紧亡羊补牢:“别说得我好像刽子手似的,动不动就要人脑袋。将来我男朋友只要老老实实的不犯作风问题,我绝对一根毫毛都不会伤他。” “得了吧,你别说得那么好听。什么一根毫毛都不会伤,哥比谁都知道你有多爱打人。老实说,哥很同情你未来的男朋友,就你这副壮实身板,一般男人打不过你,只能被你骑着打。” 怎么回事?说韦清打人怎么就扯到我头上来了?还什么一般男人打不过我,我又不是《卧虎藏龙》里的玉娇龙。 我恼了,撇过打人的话题不说,只问:“周一鸣,你说我身板壮实什么意思啊?是在影射我胖吗?” 他没心没肺地笑:“小的不敢,燕大小姐您不胖,您只是丰满。” 就是说我胖嘛!我最近是更“丰满”了。为啥我这么容易发胖呢?三餐只要略吃得多一些,身上就这里那里都肉鼓鼓的,体重眼看着又涨上去了。真是的,股市咋不这么涨呢?前两年股市红火时我跟风买的一万块钱股票,现在还在深度套牢中。真是该涨的不涨不该涨的却猛涨 。不行,我不能任由体重继续上涨,我得采取有力措施。 5. 这阵子我又开始拼命减肥了。三餐基本不吃饭,全靠水果当主食,再狂喝减肥茶,希望体重可以快快减下去。 这天上班时,每月必至的“老朋友”来了。可能是我最近饮食不规律与狂喝减肥茶的原因吧,以至于生理周期有点不太正常,这次的“老朋友”提前了足足一个多星期。我半点思想准备都没有,来的时候也没啥感觉。坐在凳子上喂一个小朋友吃饭,喂完后站起来一转身,那小朋友十分好奇地告诉我:“燕老师,你的裙子上开了一朵大红花。” 我低头一看差点晕倒,裙子上哪里是什么大红花,而是洇开了一团鲜血。“老朋友”不声不响就来了。 赶紧和童老师说一声,我躲到卫生间去处理这个突发事件。裙子上的血渍洗了又洗,真是狼狈啊!好在是被小朋友看到,天真地以为开了大红花。 小时候我也遇见过类似的事,邻居家的姐姐来月经时弄脏了裤子被我瞅见了。那时我已经上小学一年级了,不像这个小朋友才刚上小班啥也不懂,所以很清楚知道那是血。我很惊慌地问她姐姐你怎么流血了,她骗我说是屁股被钉子扎了一下。我当时很同情她,心想那根钉子一定很粗,扎得可怜的姐姐流了那么多血。 作为一个小学一年级学生,单纯无知的我全然不懂这些女人生理方面的知识。老妈也从来不跟我说,有一次我无意中翻到她的卫生巾,不明白这种特别白特别柔软的长条纸巾是干什么用的,就很有求知欲地拿去问她,她却骗我,说什么这是大人专用的高级草纸,小孩不能用,要长大了才行。 这让我十分向往长大,当大人真好,擦屁股用的纸都比小孩用的要高级。 这事过了没几天,周一鸣居然带了一包卫生巾来学校。献宝似的给我看,说是他妈用的高级餐巾纸,也说小孩子不能用。他不服气,凭什么大人就用高级的小孩就不行呢?于是偷偷拿了一包揣进书包,预备擦嘴用。 我纠正他:“我妈说这是高级草纸。” “不对,我妈说是高级餐巾纸。” “草纸。” “餐巾纸。” “草纸。” “餐巾纸。” 我们俩争得面红耳赤,谁都觉得自己妈妈说的才正确。有位老师路过好奇地停下来问我们争什么,我们把缘由一说,她再一看那包卫生巾,差点笑死了。 那天周一鸣回家后被他妈妈暴打了一顿。他如果偷一片他妈都不会发现的,这个缺心眼的一偷偷一包,能不发现么? 长大后才明白,什么高级草纸高级餐巾纸都是妈妈们在骗人。我在十四岁那年总算搞清楚了那其实是卫生巾,是女性的秘密用品。至于周一鸣什么时候明白的我就不知道了。 但我知道他在这方面也喝我一样无知过。还记得小时候有次过年,他家请亲戚们来家吃饭。拖儿带女地来了好几大家子,小孩子们自然是一拍即合地玩在一起。当时他和表姐弟堂兄妹们一起在外面放焰火,我也跟过去凑热闹。玩得最开心时,突然停到周一鸣拉开嗓门大声尖叫:“不好了,表姐的屁股流血了!表姐的屁股流血了!” 这高音喇叭,听得所有在场的孩子惊骇万分,所有在场的大人哭笑不得。他表姐当时吓哭了,后来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后深感颜面扫地,足足小半年没有答理这个表弟。 这天“老朋友”来了后我感觉很不舒服。这阵子减肥减得猛了点,身体再一失血,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还有头晕,肚子疼,冷汗直冒的不良症状。我自身坚持不住了,跟童老师说一声打算提前下班回家。她看我的脸色很不好,便提醒我:“你别骑车了,打个车回去吧,要不就让朋友来接你。” 我想了想,打了周一鸣的手机。虽然这会儿他也在上班,但我想让他请半天假过来送我回家应该不成问题。 周一鸣答应马上过来,他用最快的时间打车赶到幼儿园,一见我就大呼小叫:“你怎么回事?脸咋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 他建议我先不要回家,先去医院检查一下。我当然不愿意,坚持要直接回家。他就一个劲儿地劝我:“还是先去医院吧,身体不舒服就要早点检查,有病也好早点治。听哥的话,先去医院看病。” 我实在被他聒噪的不行,一句话脱口而出:“我没事,只是女人的生理毛病。” 周一鸣这才安静了,脸上的表情有几分哭笑不得:“这样啊……没事就好。” 周一鸣骑着我的“宝马”载我回家。我坐在他身后,浑身软绵绵的,很想在他后背上趴一趴。他的个头儿虽然不高,却又一个很厚实的背,趴上去一定很舒服吧?可惜我只敢想,不敢动真格的。那样亲密的动作仅限于恋人之间,我凭什么趴?师出无名。 经过一家超市门口时,我突然想起来家里的卫生巾已经没有了,得再买两包才行,便让周一鸣停车:“我要进去买点东西,你在这儿等我吧。” 他看了我一眼,眸中闪过一丝黠笑:“是不是买高级餐巾纸啊?” 他在“高级餐巾纸”五个字上加重语气,听得我有些难为情但又不甘示弱:“是啊,要不要替你买一包给你擦嘴?” “呃——不用了,你替自己买就行了,哥无福消受。” 我进超市买卫生巾,正好赶上常用的那个牌子在搞促销。购满十包以上送一把漂亮的遮阳伞。我想这个划算啊,反正都是要用的,干脆一口气买上十包还能获赠一把伞,就装了一篮子卫生巾去收银台付账。 说真的,如果刚才在外头周一鸣不跟我说什么“高级餐巾纸”之类的话,我可能还不好意思买这么多,毕竟拎一大袋子卫生巾被他看见有些尴尬。可他都知道我是来买什么的了,我也就觉得没必要难为情了。 我拎着满满一袋卫生巾从超市出来,卫生巾虽然是装在胶带里还是有点醒目。周一鸣一眼看见后做晕倒状:“不是吧?你买这么多这玩意儿干吗?搞批发哇!” “你管我。” 我把那袋卫生巾放在车身前部分的踏板上,再坐上后座让周一鸣开车。就这样,他骑着“宝马”车,脚下搁着一大袋卫生巾,身后驮着我。一路上他都在叫苦:“小胖妹,你这袋‘高级餐巾纸’快把哥的脸都丢尽了。” 虽然嫌我丢了他的脸,周一鸣还是善始善终地把我送回了家。家里没有人在,老爸退休后每天下午必去社区活动中心跟人下棋,石姨则喜欢去打打小麻将。我一点力气也没有,小腹又阵阵发痛,进屋就直接回房躺下了。 周一鸣跟进来问:“你怎么样?是不是还很不舒服?” 我没精打采地回答他:“肚子痛。” “肚子痛啊!”他想了想,“如果很痛的话我去给你买颗芬必得吧。这个药止痛的,上回我牙疼吃它很有效,就是不知道对不对你这个症。” 我一听说能止痛当然好,这样痛着太难受了。 “那你快去买一颗,管它对不对症,能止痛就行。” 周一鸣动作麻利地跑出去买药,很快回来了,却没有买芬必得,他怕不对症乱吃会坏事,就在药店里找一位穿白袍的中年妇女吞吞吐吐地问:“那个……女人的……那个……生理期……肚子痛,吃什么药好?芬必得可以吗?” 结果人家给他推荐了一盒月月舒冲剂,他拿了去收款台付账时,收银小姐好奇地把他看了又看,抿着嘴直发笑。他也尴尬地笑:“我知道男人来买这种药很好笑,但你能不能别笑了?” 结果收银小姐不但继续笑,连附近的几个店员和顾客都一起哄笑开了。他在笑声阵阵中落荒而逃。 打开饮水机的热水开关烧好开水,周一鸣冲了一包月月舒端来给我:“喝吧,这包药连哥的脸面都泡在里头了。你喝了要是还不好,那可真是对不起哥。” 周一鸣跑去药店居然给我买了一盒专治痛经的药回来。大男人买这种女人药是很尴尬的,可他却买了,这让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舒服。我不敢“对不起”他,赶紧把药喝完。 也不知是平时很少吃药所以一吃药就特别灵,还是心里作用使然,喝完药后没多久,我就感觉腹痛渐缓渐好起来。 看着我的精神好多了,周一鸣马上一副“劳苦功高”的样子来讨赏:“燕大小姐,今天哥把你服侍得这么好,有没有赏啊?” “你想讨赏啊!好哇,我赏一个你最想要的——女朋友。好不好?” “真的?”周一鸣精神一振,“你是不是有合适的女孩子要介绍给哥,她长得怎么样?脾气性格好不好?是干什么的?” “长得和我差不多,脾气性格也和我差不多,还和我一样也是幼儿园老师。怎么样,这基本条件你满意不满意?” “和你差不多呀!那凑合着也算满意吧。” “怎么,和我差不多的你就只是凑合着满意呀!我哪点不好了?” “好好好,非常满意,非常满意行了吧?是不是你们幼儿园新来的老师?阿飞你真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几时约出来正式见个面啊?” 我深吸一口气,豁出去了:“这不就在见面嘛,我说的那个人就是我。”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决心不再瞻前顾后地费思量了,就趁此机会打开天窗说亮话。 周一鸣看着我像被人点了穴似的呆着,半响才反映过来:“你是说……你做我的女朋友?” “是啊!田静上回说我俩是挺合拍的一路人,可以试试谈恋爱,没准比外头相看的那些男男女女更靠谱。我后来一想也觉得有道理,周一鸣,反正我们现在都没有遇上更合适的人,不如我们先试着谈一谈吧。怎么样?” 周一鸣听完我一口气说完的话,一脸的忍俊不禁:“我们试着谈恋爱。呵呵,小胖妹,我怎么觉得有点像小时候在玩过家家似的。” 我心急要答案:“你别废话了,我就问你要不要试?” 他饶有兴致地点头:“行,试试就试试。” 顿了顿,他又用格外开恩的语气加了一句:“既然你不嫌哥矮,那哥也就不嫌你胖了。” 我一记粉拳砸在他胸口上,嗔笑道:“去你的。” 6. 我和周一鸣开始试恋爱了。 这件事我们约好暂时先不让双方父母知道,如果被父母知道了,就不是试恋爱这么简单了,他们搞不好会立时三刻逼我们去拿结婚证。在还没有确定我们是不是适合在一起之前,我们谨慎地选择对父母保密。 周一鸣问我:“那个……咱们怎么试?试多久?要不要定个规矩方圆?” 这些细节的确要好好商量,我和他商量来商量去,最终商定以半年为期试恋爱。半年内,如果我们之间擦不出的火花,又或者有更适合自己的人选出现,那么就和平分手,照样做好朋友。 做周一鸣的女朋友,一开始和做他的好朋友没啥区别。无论是我还是他,一时都还没办法那么快进行角色转换。他和我说话还是那么嘻嘻哈哈,没有一句甜言蜜语。而我也不会对他撒娇使性或扮温柔装,在他面前我没这个习惯。 田静说我们这样不行,得尽快把角色转换过来,她建议我们来一次正式的约会,很有罗曼蒂克气氛的那种,来帮助我们尽快适应新角色。 我深以为然,打电话对周一鸣说,他满口答应:“浪漫的约会是吧,行,今天傍晚哥来接你下班,带着你去浪漫一下。” 傍晚时分,周一鸣依约来接我。他开着一辆白色宝来车来的,说是为了晚上的浪漫约会专程找朋友借的。还说为了这个约会他又特意征求了好些朋友的意见,综合各方面建议才确定了一套最终方案。 我自是迫不及待地问:“啥方案?” 他十分神气地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开着小车周一鸣直接就奔城外去了,出城后左拐右绕上了一条盘山公路,开到半山腰时有一座六角石亭,他停住车带我走进石亭。 “哥带你来看落日,怎么样?够浪漫吧!” 山中观落日,倒的确是很浪漫的场景。一轮夕阳又大又圆,红似胭脂,在山岚雾气中慢慢地沉坠,绚丽无比的落幕。我还是头一回看见这么美的落日,不能不表扬他:“周一鸣,想不到你还挺有浪漫细胞的。” 他做谦虚状:“哪里哪里,还不是多亏车友俱乐部的朋友们出谋献策。这个地方我们以前单车出游时来过,晚上在这儿看星星也很漂亮的,一颗颗又大又亮。咱们先看落日,看完落日我再带你去附近一家土菜馆吃饭,吃完饭再回来看星星,怎么样?” 听起来很不错,我自然不会反对。可是计划虽好,奈何却没能实现。看完落日我和周一鸣准备回到车上时,他却找不着车钥匙了。把浑身上下的口袋都搜遍后,他猛地一拍脑袋,“糟了,车钥匙锁在车里头了。” 我听了差点没晕过去:“什么?你怎么这么马大哈呀!” 车钥匙锁在车子里,人进不去,更没办法开车。只得打电话回城找开锁公司,请他们赶紧派人来开锁。我们这边心急如焚,人家却慢条斯理:“能派的人都已经派出去了,且现在又是晚饭时间,一时半会儿来不了。你们且耐心等等啊,我们一有人手就会尽快安排。” 这下可就惨了,原本是跑出来找浪漫的,结果成了找罪受。等啊等,等啊等,等到天都黑透了,还没有人来帮我们开锁。 夏天的山里天一黑蚊子就多得要命,可怜我白白嫩嫩正是它们垂涎三尺的好对象,不知多少蚊子缠着我不放,我简直怀疑它们在呼朋唤友来我身上聚餐。纵然双手不停地拍打,也还是被叮了好多口,胳膊上腿上全是疙疙瘩瘩的红包——地道的“新蚊连啵”。周一鸣站在我身旁却“毫发无伤”,蚊子们对他丝毫不敢兴趣。 我快气死了:“周一鸣,你是不是存心带我来喂蚊子的?” 他一脸无辜:“不是啊,其实我知道山里蚊子多,还特意买了一瓶花露水预备着。不过……锁车里头了。” 差不多七点半时,开锁公司那边打来电话说人已经派出来了,不过这一带他没来过,可能找起来会比较费事。 没辙,我只能继续舍身饲蚊,蚊子吃饱了,我饿了。为了减肥午餐我就只喝一点汤,早被消化系统消化得一干二净了,现在晚餐又迟迟没有输人,胃开始咕咕咕地提醒我它要补充能量。不是我不给它吃,可是我这会儿上哪儿找吃的去? 周一鸣也听见了我的肚子在咕咕叫,万分抱歉:“你饿了是吧?再忍忍,等开了锁哥马上带你去吃饭。” 老天爷,我忍受的是双重折磨呀!身上痒得厉害,肚子饿得难受。度日如年地等了又等,开锁公司的人总算开着一辆车姗姗来迟了。验了身份证、工作证等相关证件后,他们开了锁收了五十块钱径自离去。 周一鸣赶紧从后座上找出花露水给我搽,我一边搽花露水一边让他快点开车:“我饿死了,我要吃饭。” “我马上带你去吃,那家土菜馆的土鸡焖得好极了,我保证你吃得赞不绝口。” “那还等什么,赶紧开车,我这会儿饿得能吞下一头牛。” 进了土菜馆周一鸣就一迭声地叫点菜,菜一上桌我就埋头猛吃,差不多一天没吃东西,实在太饿了。在土菜馆敞开肚皮饱餐一顿后,肚皮撑得滚圆。我还意犹未尽地要了两支甜筒冰淇凌,拿在手里左一口又一口地啃。今天反正已经吃多了,干脆就再多吃一点,减上肥后我都好久没吃冰欺凌了,挺犯馋的。 吃饱喝足后开车返城。路上走着走着我突然觉得肚子痛,腹痛如绞,额头直冒冷汗。周一鸣有些慌神:“怎么了?你不是生理毛病又来了吧?” “不是,那个刚刚过去了。哎哟,怎么一下子这么痛啊!” 我疼痛难耐,周一鸣赶紧把车往最近的医院开。半路上我还吐了一遭,土菜馆里那顿算是白吃了,全从胃里倒了出来。开到医院时,我因为疼痛与呕吐的双重不适,整个人软得像面条。周一鸣背起我救火似的往急诊室赶,累得气喘吁吁。 医生一诊断:“急性胃炎,暴饮暴食了是吧?” 我有气无力可怜兮兮地点头,周一鸣在一旁嗫嗫懦懦地补充回答:“那个……晚饭没赶在正点上,她饿过了头就吃得猛了点、多了点。” 医生训我们:“越是饿过了头就越是不能吃多吃猛,怎么这点常识都没有。” 说完,提笔刷刷开了一张药单给周一鸣:“去交钱拿药,然后上注射室里打针去。” 一听要打针我就犯怯:“我不打针,我最怕打针了,医生我吃药行不行?” 医生不允:“不行,既要吃药,也要打针。” 注射室里,以为护士过来给我打静脉点滴时,我很不放心地问:“你打针痛不痛啊?” 年轻的护士很谦逊:“我刚刚进医院实习,打针还是会有点痛的。反正就那一下的事,你忍一忍就过去了。” 我一听不干:“不行,我不要你打,换人换人。” 我怕转头把整个注射室里的几位护士扫视一遍,最后选中一位中年护士来替我打针。我想凭资历经验,她也应该打得比年轻护士要好。谁知她一针扎下来,我立马叫成了一只高音喇叭:“啊——” 中年护士替我打好点滴,慢悠悠地开口道:“我虽然当了这么多年的护士,打针却始终不是我的强项。只是你非选我打,我也没办法。” 护士走了好久我还在咬牙切齿:“上当受骗了,这个女人白当了这么多年的护士,打个针像捅人似的,痛死我了。” 周一鸣还笑话我:“打个针又不是杀你,看你叫得那个惨,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发生命案了。你也是,平时胆子不小呀!怎么就怕这个小小的针头呢?” “这有什么,大明星成龙还是公认的英雄人物呢,拍动作电影都不用替身的,简直玩命,可他照样怕打针。” “好好好,你有理。” “当然我有理了。周一鸣,你还敢说我,今天要不是你我会到医院来吗?都是你害的。” “是是是,都是哥害了你,哥对不起你,行了吧?” 周一鸣不跟我争,我也就没心情再跟他吵,我这一晚上可没少受罪,浑身乏透了。打上针后没一会儿就犯困。注射室里是两排座椅,四张床,分别供病症轻重不同的人挂静脉点滴。四张床都已经被人占了,我没床睡,只能靠在周一鸣肩膀上睡。直到两瓶药水全部打完后,他才叫醒我:“睡公主,你快醒醒吧,本王子的肩膀都已经被你压得没知觉了。” 周一鸣把我送到家已经快夜里十一点了。傍晚下班时,我还满脑子玫瑰色彩地期待一场浪漫约会。结果,这个约会却让我受尽了罪。带着一身蚊子叮咬的红包,拎着一袋医生开的药丸药片,像从战场上撤下来的伤员似的回来了。 周一鸣对此致以万分抱歉,并保证改天一定好好弥补我。 7. 托周一鸣的“福”,我在家里休了两天病假。这两天内为了照顾我可怜的胃,只能吃清淡的流质或半流质食物。石姨为此天天熬白粥给我喝,没滋没味的,喝得我愁眉苦脸。 周一鸣上班时抽空打电话来“问安”:“燕大小姐,胃好些没有?” 我大声叹气:“得什么病也别得肠胃病,天天喝白粥,喝得我都快饿死了。” “不是吧,有白粥喝还能饿死你。” “那白粥管什么用啊!稀的跟水似的,猪八戒这样吃也会瘦成白骨精。” “小胖妹,那你更应该多喝点白粥了,你不正好很想减肥吗?” 这倒也是,权当减肥了。于是我不再纠结白粥淡而无味的话题,只管问他:“周一鸣,你整的那个破约会害我受了这么多罪,你想好怎么弥补我了吗?” “还没想好呢,要不你病好后哥请你吃顿大餐,怎么样?” “什么,一顿饭就想打发我,你想得美。” “那要不——吃完饭哥再陪你逛街,你看中什么只管买,哥付账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想想他以前陪丁曼逛街时的那副孙子样,我也可以享受一下有跟班伺候的滋味了。 病好得差不多时,周一鸣履约请我吃大餐,老实说,这个时候我的饮食还要以清淡为主,所以吃饭没花他多少钱,于是我憋足了劲要在逛街时狠宰他一刀。 周一鸣看透我的心思,苦着一张脸:“小胖妹,宰归宰,你可别宰得太狠了啊!你知道的,哥最近搞房子搞得比较穷,钱包里可只有这几张钞票。” 周一鸣的新房上个月已经分到手了,拿了钥匙后就开始搞装修。他原本不想这么快搞的,但是他父母催着搞,说是物价老是涨老是涨,早点搞总比晚点搞要经济划算。找对象时有一套装修一新的新房也比较加分。 我笑得哼哼哈哈:“没事,钱不够到时候一鸣哥你刷卡不就行了。” 满街转悠,乱七八糟买了不少东西。在饰品屋买了一对漂亮的水晶发夹,在化妆品店买了一瓶防晒霜,在家居用品店买了一个很别致的镜框……还在一家十字绣店被几个店员围着一忽悠,头脑发热买了一幅十字绣。要知道我以前只用针线缝过纽扣,这会儿居然打算绣花。周一鸣掏钱付账后,说他能肯定这幅十字绣奖励不是被我扔掉就是被我拿去送人。 路过一家专卖时尚用品的精品小店时,我看见临街的一面玻璃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漂亮手机链,想起我的手机链坏了,打算进去买个新的。周一鸣说:“正好哥的手机链前两天也坏了,哥也买一条。” 我们一起进去挑手机链,起初是各挑各的,后来店主过来热情推荐:“你们来这边看看吧,这些全是新到的最时髦最流行的情侣手机链,最适合你们这些年轻情侣了。” 年轻情侣——我和周一鸣对视了一眼,对呀,我们现在可是情侣呀!怎么能各买各的的呢?他立马拖了我过去看情侣挂件,笑嘻嘻地说:“来吧女朋友,咱们挑一对情侣链挂着。” 各式各样的情侣手链,有可爱的,有搞笑的,有温馨的,有浪漫的……看得忍目不暇接。我一开始看中了一对纯白天使造型的情侣手机链,周一鸣却反对:“这个太娘气了,哥挂出去会被人笑死的。” 他倒觉得那对灰太狼红太郎卡通玩偶造型的情侣手机链可爱有趣。 “这部动画片你看过吗?灰太狼和红太狼两口子挺好玩的。灰太狼很怕老婆,红太狼懂不懂就拿平底锅打它,就像你打哥一样狠。” 《喜洋洋和灰太狼》这部动画片我没看过,只听说过。家里没有小孩子,平时电视机不会停在少儿频道。不比周一鸣,时常会去表姐家逗逗两个表外甥女,陪他们看看动画片,带她们去买相关的图书和玩具。 既然我挑不出更喜欢的,就干脆买一对周一鸣喜欢的好了,何况那对狼玩偶也确实越看越可爱。付账后我们一人拿一只掏出手机准备往上挂,店主又热心地说:“你们应该互相给对方挂。” 真是受教了,于是我们交换手机挂链子。周一鸣看看他的手机再看看我的手机,新挂的情侣手机链一目了然地显示两只手机的主人是一对。他拍着我的肩嬉笑道:“女朋友,现在总算有一点你是我女朋友的感觉了。有物证在此啊!” 挂了一对情侣手机链,确实有助于加深我们彼此已是恋人关系不是朋友关系的认识。我打算趁机试着在周一鸣面前撒娇,于是一边心不在焉地继续逛街一边暗中酝酿。酝酿半晌后,自觉有些拿得出手了,遂用最温柔的语气和他说话:“周一鸣,人家走得好累好累呀!” 我的撒娇换来他的大吃一惊:“你……你怎么这么说话?” “我这么说话有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依你的脾气应该要说‘周一鸣我走得都快累死了’才对。怎么学起台湾剧里那种嗲声嗲气的‘人家好累好累’,你就是你,人家是谁呀?听得哥差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看看,两个人太熟悉了,我想撒娇都撒不成。打小我就没在他面前温柔似水过,这会想扮温柔状,他还不习惯,还怨我差点激起他一身鸡皮疙瘩。 我怒了,周一鸣你个贱骨头,本小姐想对你好一点你还不领情,那就继续等着被我宰吧。 正好,前头就是一家女装精品屋,这家店的时装一向不便宜,我和田静平时都只逛不买,除非赶上打折。可是这会儿夏装新款上市,一折都不打,往常我是不会进去了,现在不管,反正带着付款的冤大头呢,我雄赳赳气昂昂地就进去了。 随手挑了一条看着顺眼的裙子就去试,穿上出来后店员小姐满口赞好:“小姐您穿这条裙子太漂亮了。” 漂亮什么呀!这件韩版连衣裙穿在我身上就像条孕妇裙。周一鸣瞅了我一眼就不再瞅了,只顾盯着从旁边试衣间出来的一个苗苗条条的漂亮女孩。她试穿的是一件七彩条纹的吊带配牛仔热裤,美好身段一览无遗。这个死家伙看得目不转睛,只差没流口水了。 我又怒了,的的男朋友注意力却在别的漂亮女孩身上,置我于何地呀!我立马换了衣服拉他走人,连要宰他一刀的事都顾不上了。 他还意犹未尽频频回顾:“那个MM的身材真正点。” “别看了,再整点也没你的份儿。” “美女不看白不看,没份儿哥也能饱饱眼福。” 我皮笑肉不笑:“周一鸣,你不要忘了现在你是我男朋友。当着我的面你就这么肆无忌惮的看美女,你也太不给我面子了吧?” 周一鸣一拍脑袋:“忘了忘了,一时又给忘了。对不住了小胖妹,哦不——女朋友,女朋友。” 我哭笑不得。二十几年的老朋友,现在尝试转为男女朋友的恋爱关系,别说周一鸣,我一时也很难扭转过来呀!这个新角色要如何尽快适应才好呢? 我的问题只有找田静帮忙解答,她想来想去出了个馊主意,建议我们尽快有身体方面的接触,说什么一男一女太恋爱,如果有过搂搂抱抱亲吻抚摸只来的亲密行为,自然而然地感觉就不一样了。 和周一鸣搂搂抱抱亲吻抚摸,我还没有做好这方面的思想准备呢。尤其还得可以去做,我更加感觉别扭,想也不想就否决了。 我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周一鸣倒想了一个点子出来。他打电话给我:“女朋友,今晚一起去看电影吧。哥在电影院情侣厅订了一个座位,有助于咱俩培养感情不是。” 这倒是个好办法,总之一切与情侣有关的地方咱们都去,不怕感染不了那种氛围。 电影院我们已经来过无数次,但情侣厅还是头一回光顾。情侣厅的情侣座大的像长三人沙发,两个人做只觉得空荡荡的。前后左右都是一对对亲密爱人,连体婴似的头癌头肩并肩搂坐在一起。可能只有我和周一鸣是端端正正坐着看电影的人,我没有靠着他他也没有搂着我,我们都十指油腻腻的在啃鸭脖子,啃得津津有味。 我们边看电影边啃鸭脖子,前排的一对情侣却是边看电影边啃对方的脸蛋,啃得比我们还要津津有味。 电影院里本来黑灯瞎火的啥也看不清,只是他们越啃越来劲,啃得吧唧吧唧的响,搞得我一边看电影一边观他们。西南向这一对也太那个了吧?这儿到底是公共场所,虽然灯光暗了一些,但你这“音响效果”出来了,想不引人注意都难啊! 周一鸣也伸长脖子往前排看了几次,看完后跟我咬耳朵:“看起来还是俩小孩呢,最多十七八岁。” 作为老师,即使是幼儿园老师,我是不是应该叹一声世风日下? 电影看到一半时,鸭脖子啃完了,酸梅汤也喝光了,我让周一鸣出去再买一杯,他刚一起来又忙不迭的坐下,嘴里倒抽一口气。 我不明所以然,小声问道:“干嘛又坐下了?” 他用手指指前座,把嘴凑到我耳边,声音细到不能再细:“前边那女生的衣服扣子都解开了,哥一站起来就看见了她白花花的胸。” 什么?竟有这种事。我试着站起来看一下,果然,前座女生衣襟大敞,让男生的一只手尽情地在她裸露的胸脯上摸来又摸去。天啊!这是什么世道呀!这要是我的孩子我非打死他们不可。 这场电影演的什么内容我完全没留下印象,印象深刻的是这对小情侣再狠灯瞎火的情侣厅里百无禁忌的亲热行为。周一鸣一副深受刺激的样子,走出电影院后一直唉声叹气:“现在的孩子真是不一样啊!哥长这么大,还只在A片中看到女人的裸胸,那小男生才多大呀居然就摸到手了。” “你还没见过?任佳肖湘湘丁曼他们三个都没让你长见识吗?” “没有,任佳只让我摸摸小手,肖湘湘倒让我打过KISS,丁曼我连边都没沾着,和她搞对象时天气正好越来越冷,衣服也越穿越多,连曲线都看不到。哥倒在她身上花钱最多,最后还被她以个头儿不高为理由一脚蹬了。真他娘的亏。” 周一鸣发起牢骚来,我忍俊不禁:“一鸣哥,对于你的不幸遭遇我深表同情。” 他嬉皮笑脸:“小胖妹,你不要只表示口头上的同情,来点有实际意义的嘛。比如一个香吻,一个拥抱,都能安慰哥受伤的心灵。” 他这话应该只是在开玩笑,顶多是个半开玩笑半认真。不过我听后却马上凑过去在他脸颊上想两地亲了一下。不为别的,只为田静所言那句谈恋爱的男女如果有过搂抱亲吻之类的亲密行为就会感觉不同。我想试一试。 可能完全没有想到我当真会亲他,周一鸣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刚才你亲我?” 我嘴唇上依稀还残留着他脸颊肌肤的余温,那感觉挺不错:“嗯,你要我亲的。” “你几时变得这么听话了,那再亲一下,这回别亲脸,亲嘴。” 周一鸣一副得寸进尺的模样,我故意脸一板:“你想得美,不干。” “也对,这活不能都让你一个人干,哥也得主动干,哥还得干得比你更好更多。来吧女 朋友,让哥亲亲你。你亲了哥一下,哥至少得亲回你十下,不能让你吃亏不是。” 他一边说一边都起嘴朝我凑过来,我笑着躲闪:“不要了,我愿意吃亏了。” “不行,哪能让你吃亏呀。吃亏的事让哥来。“ “我都说愿意吃亏了。“ “可哥不愿意让你吃亏呀。来吧来吧,让哥多吃点亏。” “我不要。。。。。。” “要了。。。。。。” “不要。。。。。。” “要了。。。。。。” “不。。。。。。”话还没说完,我的唇已经被他热乎乎的唇堵上了。彻底密封,再说不出一 个字。 关于到底谁吃亏的问题争了半天,最终还是周一鸣大大地“吃了亏”。可是我怎么都不 觉得自己占了便宜,更像是被别人占了便宜去了。 8. 和周一鸣接过吻后,我们之间的关系开始有了几分恋人的味道。再一起轧马路培养感情 时,走到光线比较阴暗的地方他就会看着我笑:“要不,咱们一起“吃点亏”吧?” “哼,你分明就是想占便宜。” 他笑嘻嘻地一扬脸:“那哥让你占便宜,行了吧?” 我觑了觑左右无人留意,用最快的速度朝他脸上咬了一口。咬得他捂着脸哇哇大叫:“哇, 怎么是咬的?” 我哈哈大笑着撒腿就跑,他在后面猛追,跑步我当然不是他对手,眼看就要被他抓住时, 我立马大叫:“非礼呀非礼呀。。。。。。” 唬得他立刻顿住脚步不敢再追:“小胖妹,算你狠。哥回去再收拾你。” 我才不怕他:“嘁,小样,谁收拾谁还不知道呢,以前是谁老挨我的打?” 周一鸣当时笑而不语,逛到十点多回家,他替我把电动车推进储藏室后,突然一把将我 拖进怀里:“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还没来得及挣扎,就已经被他直截了当地封住了双唇。一个暴风骤雨般的吻,吻得我 几乎要窒息。好半天他才松开我,带着轻喘的笑:“怎么样,到底谁收拾谁?别以为哥真打 不过你,哥以前不过让着你罢了。” 我承认是我错了,别看周一鸣个头儿不高,人也精瘦,但他的力量一理施展开来,我连 挣开的力气都没有。男人到底是男人。 但我嘴里还是要逞强的:“我是一时不慎被你偷袭成功。不算。” “不算,那要不要让你准备一下再来一次?” 我知道这会儿我不是他对手,只能往过去找成功感:“周一鸣,别忘了小时候都是我驮 你去偷葡萄的。那时候你像根小豆苗,瘦得一点力气都没有。” 他不像我这么死撑:“这我承认,那时你的体重是我的两倍,我还记得有回跟你玩游戏 差点被你压死了。” 有吗?什么时候的事,我倒不记得了:“哪次玩游戏我差点压死你了?什么游戏?” 周一鸣瞅着我一个劲地嘿嘿直笑:“你一点都不记得了?” 他笑得我莫名其妙,那个笑容明显是大有玄机的,我却不明就里摸不着头脑:“到底什 么游戏?” “不记得就算了。” 他还说一半藏一半的,这真不像他的风格,我不依:“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打什么哑谜呀!” “那我提示你一下吧,那时候我们都还很小,大概也就是五六岁吧。有天你跑来我家找我玩,说头天晚上看到你爸爸妈妈在玩一种游戏,好像很好玩的样子,要我陪你一起玩。怎么样,想起来了吗?” 随着他的提示,我在记忆库里仔细搜索,我想起来了。那桩年月甚远的童年往事让我一下子就羞红了脸。 那个时候我和周一鸣的确都还很小,到底是五岁还是六岁我也记不清了。就记得当时是夏天,有天晚上我睡下后半天都没睡着,又爬起来去尿尿。经过爸爸妈妈的房间时,我透过虚掩着的房门看见他们再床上抱成一团滚来滚去。他们一边滚一边笑,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年幼的我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就直愣愣的推门进去问:“妈妈,你和爸爸在干吗?” 爸爸妈妈没想到我会跑进来,赶紧分开,然后告诉我他们是在玩游戏,又哄我回房继续睡觉, 我也就乖乖的回房了。 第二天跑去周一鸣家找他玩,玩了半天的弹子珠后我有些腻歪,突然想起头晚爸妈玩的那种游戏好像很好玩,不如试一试。跟周一鸣一说他也颇感兴趣,觉得大人都要玩的游戏一定很好玩。于是我们一起上了周一鸣父母的大床,学着我爸妈那样抱在一团在床上滚过来又滚过去。 滚了几下后周一鸣就不干了:“你好重啊,快压死我了。这个游戏也不好玩,不玩了。” 我也没觉出这个游戏哪里好玩,想不通爸爸妈妈他们怎么会玩的那么高兴。我和周一鸣是没兴趣继续玩下去了,都觉得与其在床上这样抱成一团滚,还不如我们各自蹦床似的蹦着玩来的开心。 那天我们把周一鸣父母的席梦思蹦的不成样子,不用说他妈妈下班回家后又把他揍了一顿。 这件事我后来都不记得了,天知道周一鸣怎么还记得那么清楚。臭小子直乐呵:“我当时差点被你压死了,能记不清嘛。所以上小学后你说有男生欺负你,想和他打架又怕打不过他时,我就说你别怕只管上,你压都压死他了。” 难怪他当时支持我的作战计划时那么胸有成竹,敢情他是有切身体会。我当时怎么会傻傻地信了父母的谎话还找他一起“玩游戏”?虽说是年幼无知时做的傻事,现在想想也有几分害臊。 红着一张脸,我倒打一耙追究周一鸣的责任:“你这人怎么回事啊,尽记得这些不好的,一脑子不健康思想。” 他放声大笑:“什么?我一脑子不健康思想。我说燕大小姐,你不能这样倒打一耙,我这不健康思想也是源于你的‘不健康游戏’吧?” 我得为自己的清白名声分辨:“我那时候啥也不懂。” “我也不懂,所以傻傻地陪着你玩游戏。那个游戏......”他说着又不说下去了,只抿着嘴偷乐。 提起那个游戏我就臊得慌,赶紧撤:“我走了,你就一个人在这儿傻笑吧。” 我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去,身后紧追而来的是周一鸣带笑的声音:“楼道的灯坏了,你慢点跑,别摔着。” 回家洗涮涮后,我在QQ上和田静说了“年幼无知”的糗事。她一连发了好几个哈哈大笑的表情:“真是笑死我了,原来你那么小就和周一鸣一起玩过‘床上运动’,你们俩也太可爱了。” 我自己也觉得好笑,小时候咋就那么傻不拉几呢?这是傻的可爱。 第二天再见到周一鸣时,他还在鬼头鬼脑的笑,我很清楚他笑什么,一脚踹过去:“警告你,再笑我翻脸了。” “行,行,哥不笑了。说正事,今天的晚饭咱们吃啥?” 试恋爱后,我和周一鸣经常下班后一起去吃晚饭,吃完饭再找节目,我们的二人世界得培养感情嘛。 我想了想:“我想吃一品居的东坡肉。” 他一拍胸脯:“没问题,跟着哥,有肉吃。” 我乐滋滋的跟着周一鸣去大块吃肉,一碗东坡肉被我们吃得盘底朝天,吃完才来后悔:“糟糕,又吃了这么多肉,我在节食减肥呀!” “你还减什么肥呀!减来减去还不是小胖纸一个。算了,就这么着吧。哥觉得你这么珠圆玉润的也不难看。“ 这话听起来可真舒服呀!我不用再跟自己的体重作战了。其实我又何尝想节食减肥来着,太挨苦头了。记得有一回为了追求立竿见影的效果,我一天三餐都只吃苹果,后来吃得看见苹果就犯胃酸。 好了,现在总算不用为了讨好男朋友而费这个劲了。周一鸣从小就看惯了我的小胖妹形象,没准我一瘦他还不适应呢。 于是我经常晚餐跟着周一鸣四处大吃大喝,吃饱喝足再找乐子,或轧马路或看电影或泡吧等。 有一回他提议教我打电玩,把我拽去了游戏厅。这方面我是白痴,怎么也学不会,他却是个中高手,什么都玩得得心应手。像那个夹绒毛玩偶的游戏机我玩时笨手笨脚,一个也夹不到。他一出手就夹了一个漂亮的绒毛熊。 我兴高采烈地抱着那只绒毛熊夸他:“你还真有本事啊!” “这算什么,那年高考后哥和班上的同学一起出来打电玩放松,夹到一个最大最贵最漂亮的玩偶,当时游戏中心的老板脸都绿了。” “是吗?那个玩偶呢?”我好像没看见周一鸣家里摆过什么玩偶。 “当时就送人了,哥一个男生要这些东西也没用。” 我正想问他送给谁了,他却先问我:“再看看,还想要哪个玩具?哥给你夹。” 我指了指那个最大的绒毛玩具:“那你也夹个最大的给我。” “没问题。” 夹大的玩偶难度比较高,但失败N次后周一鸣还是成功了。我抱着一大一小两个绒毛玩具,心情愉悦的奖励了他香吻一个。他不依,说至少要奖励两个,于是我又追赏了一个吻。 我抱着两个绒毛玩具回家后,老爸居然还没睡,满脸狐疑地从老花镜后打量我:“你这些天怎么天天下了班不回家?干吗去了?这玩具哪儿来的?” 我脸不改色地撒谎“我和田静逛街去了,路过玩具柜台时见这两个玩具可爱就买了。” 老爸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又交新男朋友了呢。” 我满口否认:“没有的事,您别瞎猜。” 跑回房间后再悄悄给周一鸣打电话,告诉他老爸刚才的话。他小声笑道他妈刚才也问他了,说他这段时间下了班老不见人回家,是不是又结识了新女朋友? 他自然是坚决不承认,一口咬定没有。他妈还用上赵本山的腔调来说他:“这个可以有。” 他有样学样地回答:“这个真没有。” 我听了笑的乐不可支,感觉我俩像对地下党员,在敌人眼皮子底下活动而不被察觉。 9. 地下党员好当,地下工作的开展却不是那么好做的。 这天我和周一鸣在一块儿吃饭时就遇上熟人了。当时我们正准备结账走人,一起来就看见我的同事罗俐和她的硕士老公,他俩也正好来这里吃饭。 罗俐和她老公的外形十分登对,女的苗条漂亮,男的高大英俊,站在一起可谓地地道道的璧人一对。他们的结婚照有好几张都被影楼特别放大挂在橱窗上当广告宣传,还有一套上了某杂志封二封三的恩爱夫妻秀。反正这小两口是羡煞旁人的对象了。 老实说,我挺嫉妒他俩的。因为觉得他们未免运气太好,在恋爱婚姻这天道路上太一帆风水。像我走得多磕磕碰碰啊!凭什么他们就一点也没磕着碰着?好吧,我承认我是酸葡萄心理了,我对这幸运又幸福的一对就是怀着那么一点小小的眼红与嫉妒。 看见我单独和一个男人态度亲昵地在一起,罗俐的表情有些惊讶,下意识地就多看了周一鸣几眼。当时她没说神马,只是跟我随意寒暄了两句。但第二天我去上班时她就悄悄问我了:“昨晚那个男的不是你男朋友吧?” 她持否定态度地询问,让我本能地也同样否认:“当然不是,只是一个老同学。” “我就猜应该不是,他个头儿不够高,你一定看不上的。不过一开始看见你和他很亲密的样子,我还有点拿不准呢。” 我的择偶观在单位众所周知,男人非一米八以上不足以托付终生。所以罗俐会如是说。 我干笑:“他不仅是我的老同学,他父母和我爸妈还是一个厂的,所以我和他从小是认识,关系一直很密切,就像哥哥妹妹一样,所以让你误会了。” 罗俐点点头:“我说呢,看起来你们不想一般的普通朋友。不过他他的矮个头儿,我又想肯定也肯定不会是你男朋友,就想莫非是你表哥或堂哥,原来果然是个哥哥。” 罗俐一直反复提及周一鸣的矮,让我听得很刺耳,但也不便说什么,只能闷在心里。周一鸣确实是矮嘛,一米七都还差一厘米,他咋就不长高一点呢? 再和周一鸣约会时,我先打电话要求他穿增高鞋。他愣了愣:“跟你在一起还要弄虚作假,我就这么高,你很清楚呀!” 我没心没肺地直接回答:“不是穿给我看,穿给别人看的。” 他很快反应过来:“是不是有人说闲话了,说你找来找去找了个矮个子做男朋友,让你觉得很没面子是吧?” “是啊,以后你和我出去都穿增高鞋,看谁还说三道四。” 他沉默片刻:“我不想穿。” 我完全没有想到他会拒绝,嗓门一下子就大了:“为什么?” “那么高的跟穿着不舒服,累。” “累,周一鸣你那会儿穿着增高鞋陪丁曼逛街一逛一整天怎么不见你喊累?这会儿我让你穿你就嫌累,我说你什么意思呀?” 我没好气,周一鸣比我更没好气:“没什么意思,我和丁曼交往时穿增高鞋是本能地扬长避短,那时我俩刚刚处对象我想尽可能展示好的一面。可是燕翩飞,我和你认识都二十多年了,从小一起玩到大,我深什么人什么脾气有什么长处和短处你还不清楚吗?还用得着我来美化自己吗我个头儿矮你一早就知道,如果你接受不了,认为我这样的男朋友会让你很没面子,你当初就别跟我开始呀!这会儿倒嫌寒碜了。算了,当哥配不上你,咱俩到此为止吧,也别再试什么试了。” 周一鸣一口气说了一大通话后就直接挂断电话,我一个人傻了半天,又气又急又恨又恼,最后重重地一跺脚:“算了就算了,谁稀罕你。微生物。” 我和周一鸣闹翻的事被田静知道后,她很是惊讶:“周一鸣平时也不是沉不住其的人,怎么这回这么急躁起来,三言两语就跟你吵上了。” 我自觉有理:“就是嘛,我也没说什么,就是让他穿增高鞋,他倒像我要杀他剐他似的,宁死不肯还要跟我掰。” “一码归一码,这事怨不着他地你摆明了是在嫌他矮,太伤人家自尊啦。” “我以前也经常说他矮呀,他从没没我急过。谁知道这回脑子抽什么风,我一说他就急了,像我拿刀子捅了他似的。”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你和他只是朋友,你怎么笑话他都可以。现在你和他们在拍拖,你再嫌弃他他就很难忍受了。换作是他嫌你这个女朋友胖,怕带你出去见朋友会没面子,不想让你跟着他,你也会火冒三丈的。” 将心比心一下,我不吱声了。 田静试探着问:“你到底怎么想,真的就和周一鸣这些掰了?” 我一颗心乱七八糟的,知道这件事首先是我不好,我虚荣我爱面子,我耻于向人承认我男朋友身高不足一米七,是个矮个子。尽管老爸早就说过,男人好不好和个子高不高没有关系。可是,可是被别人一说,我还是那么耿耿于怀于周一鸣的身高,觉得挎着这么一个男朋友出去不能替我长脸面。所以他生气,大大光火,骂我一通要跟我掰。 那天和周一鸣在电话里谈崩后,他一直没再给我打电话,我也憋着一口气不主动联系他,想试试看谁憋得住。 结果我不找他,他就也不找我。他应该一直在刻意躲着我,这些天来,虽然在一个小区住着,我却一次也没看见过他,这不是躲着我是什么? 好在我和周一鸣虽然赌气不相来往,但两家父母还是有走动。像那天周一鸣他妈妈刻意登门送来二十只她自己腌的咸鸡蛋,都是她养的母鸡下的土鸡蛋,比菜市场卖的鸡蛋营养价值更高。礼轻人意重,这天老爸有朋友从海南给他带了几袋椰子粉和兴隆咖啡回来,他便也投桃报李地分一半让我送去周家。 我平时一回家就懒得再下楼,窝在房间里守着电脑当宅女。但这回老爸的差遣我立马执行,拎了东西就直奔周家去了。 我好几天没见周一鸣了,这回借着这个正当的理由找上门去,会会他。我再也憋不住了,不说重修旧好之类的话吧,至少我打心里不愿失去这个多年的老朋友。那可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交情啊! 正好是周一鸣来开的门,见了我,他一派客客气气:“咦,燕翩飞你来了?有什么事吗?” 听习惯了他叫我小胖妹,叫我阿飞,这么正式的叫名字我还真是有点不习惯。而他那份客气让我更不习惯,太生疏了,实在是太生疏了。 “哦,这些东西,是我爸让我给你爸你妈送来的。” 他一听,扭头就叫他妈:“妈,燕翩飞给你们送东西来了。” 把他妈一叫出来,周一鸣就回了自己房间,显然不打算再跟我多说什么。周妈妈倒抓着我说了半天话,我心不在焉地“嗯啊”以对。好不容易放过我,出门买东西去了。 我不甘心白来一趟,不请自入地跑进周一鸣的房间,他正全神贯注地对着电脑作战,操纵着屏幕上手持武器的卡通人物杀来杀去杀成一片,对我的到来视若无睹。 我不管,往他和电脑中间一插,生生隔断他的视线:“你看不见我是吧?这下看得见了吧?” “你干吗,快让开,哥正通关呢没空理你,你别添乱啊。” “你是这会儿没空理我,还是以后都不想理我?” 他避而不答重点:“你快让开了小姑奶奶,你再搅合下去哥真通不了关了。” 他一边说一边使了点劲把我从电脑前推开了,我突然觉得很委屈,这游戏有那么好玩吗?我正儿八经来跟他沟通,他却爱答不理的,只一门心思玩游戏。 我咬了咬嘴唇,不甘就此铩羽而归:“周一鸣,我要跟你谈我们之间的事,你能不能先不玩了?” 他眼睛盯着电脑,头都不扭一下:“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事啊?” “当然是我们试恋爱的事。” “哦,那档子事,那天不都说了嘛,咱俩就此拉到。” 我霸道地一拍桌子:“你说拉倒就拉倒,我还没同意呢。要说也是我来说。” 他突然就恼了,一摔鼠标站起来就发飙:“凭什么要你同意啊?你说开始就开始,哥是任你摆布的木偶吗?现在哥说要拉倒,他娘的,你嫌哥矮哥还嫌你胖呢,看看你的月饼脸,看看你的水桶腰,看看你的大象腿—哥不陪你玩了,哥上别处找好的去。” 他这通混账话气的我一蹦三尺高:“你—居然敢嫌我胖。我胖怎么了?胖减肥能治,你个头儿矮却没得治,除非去跳压面机抻长。你还想找好的,你不如想象怎么促进世界和平没准更有戏。” 他脸红脖子粗:“哥个头儿矮怎么了?拿破仑矮不矮?可他做到了欧洲皇帝。毕加索矮不矮,可一点不妨碍他成为画坛巨匠。” “你是拿破仑吗?你是毕加索?你别做白日梦了,你就是一只不自量力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 “哥就算是只癞蛤蟆,也坚决不要你这只母癞蛤蟆。” “你......你去死了。” 我们都太熟悉彼此,太知道怎么给对方心头扎刺了,这一场架吵得昏天暗地日月无光,比高中时那一场还要厉害,吵到最后双方都放出狠话。 “你别小看哥,哥几时找个比你好十倍的,非让你大跌眼镜不可。” “那我几时找个比你好一百倍的,让你眼珠子都跌出来。” 话都说到这地步了,关系算是彻底闹僵。我气呼呼地欲走时,眼尖地发现周一鸣搁在电脑台上的手机已经没了手机链。 那日我们一起买了一对情侣手机链,他手机上挂着一只象征我的红太狼,我手机上挂了一只象征他的灰太狼。现在红太郎没有了,显然被他扔掉了。我不甘示弱地也马上拿出自己的手机,把那只灰太狼卸下来用力朝他电脑台上一扔:“周一鸣,我和你绝交。” 他抓起那条手链就往窗外扔,气咻咻道:“绝交就绝交,有什么了不起。” 我愤愤然扭头就走。边走边咬牙切齿地想,这世上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可多得是,我就不信找不着比你周一鸣更好的。 刚有一点进展就黄了,我和周一鸣的试恋爱就这样以中道崩收场。我不但没有成功地敲定一个男朋友,反而还失去一个好朋友,落了个鸡飞蛋打的下场。 10. 折腾来折腾去,我又回到了原点,依然是孤家寡人一个,甚至比以前还不如,以前失恋了我还可以找周一鸣陪我去看电影打麻将什么的以遣愁怀。现在,我还能去找他吗?他也不会再来找我。 老爸都有所察觉:“怎么周一鸣最近都不来我们家了,他是不是很忙?” 我一副漠不关心状:“我哪知道哇,您问他去。” 上回那场大闹后,我和周一鸣已经彻底决裂不再来往。即使住在同一辖区经常套头不见低头见,我们遇上时也彼此只当没看见别过脸去。没多久他干脆不在家住了,已经装修好的新房离他上班的地方近,他就一个人搬过去额,小区里再难看见他的人影。以前他有事没事总会给我打电话发短信或QQ聊天,如今我的手机来电显示不再有他的名字,他的QQ更是换成隐身状态了,而我则毫不含糊把他的QQ号拖进了黑名单。居然说我月饼脸水桶腰大象腿,我——我跟他势不两立。 我和周一鸣的彻底闹翻让田静很愕然:“你俩真掰了?还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我都说过跟他绝交了,你要我说多少次?这家伙太可恶了,我说他是癞蛤蟆他说我是母癞蛤蟆,还说要找个比我好十倍的来让我大跌眼镜。走着瞧,我找个比他还一百倍的让他跌眼珠子。” 田静深知我的脾气,气头上不能劝,越劝越较劲,也就不再针对此事发表过多个人意见了。 “好吧,你的试恋爱既然失败了,欢迎你重回我们单身公害的队伍。” 和杜威的恋爱关系结束后,田静一直没有遇上合适的人,也一直单着呢,这下我算是有伴了,不仅一起单着,还可以以其奔走在寻双的道路上。 田静的年纪虽然比我笑了将近两岁,满可以不必太心急。但是“剩客时代”的婚姻老大难问题越来越凸现,她父母不敢掉以轻心,也四处托人给女儿介绍对象。但田静不肯去,她觉得相亲这个方式太老土太没劲,倒是兴致勃勃地拉着我一块儿去某知名婚恋网站注册会员。 “在网络时代寻找爱情,怎么能不发挥网络的优势呢?没准儿千里姻缘网线牵,缘分就在弹指间。” 对于相亲我也实在不太感冒了,上婚恋网淘一淘倒也是个新鲜尝试,加上我又急着让周一鸣跌眼珠子,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注册会员,完善资料,再精心选一张照的还不错的相片放上去当头像。 婚恋网的效果很好,中午才注册的会员,下午再上线的时,居然就有了十几封男会员的信件在收件箱里等着我,看来我还很瘦欢迎呢,虚荣心大大满足。 逐一查看信件,写信的男会员真是天南地北五湖四海,哪里的都有。 最远的是一位年近五十的美国华裔,自我介绍在三藩市开中餐厅,说结发妻子前两年病逝后一直想续弦,不考虑洋妞,只想在故国家园寻找温柔贤惠的好女人,看了我的照片觉得我就是他心目中合适的人选,如果相处一段时间彼此都觉得合适,可先回国结婚再带我移民美国当老板娘。 这封信看上去很美,移民美国,当老板娘,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没准会动心,可是我一看就立马删了。我才不会为了一个五十岁的老男人奔美国去呢,去干吗?又不是昭君和番。用青春换绿卡的事别人或许愿意,但我坚决不干。 接下来形形色色的男会员地域方面有广东的广西的,湖南的湖北的,北京的上海的,新疆的内蒙的;年纪方面有比我大的,也有比我小的;婚姻状况方面有离过异的,也有丧过偶的;职业方面有专业人士、私营业主,也有公务员、打工仔之类的;感情方面有说一直在追求真爱的,也有说累了只想有个家的,甚至还有一个贱男说他只为慰藉剩女的寂寞芳心而来,具体内同请加QQ详聊,这厮什么玩意儿呀!莫不是一只鸭? 一口气把五花八门的男会员来信统统看完后,我明白了在婚恋网站淘男人其实也不是那么好淘的。这地方泥沙俱下,鱼龙混杂,能不能淘出一块金子,也是一件碰运气的事。不过既然都注册了,既来之且安之,先慢慢的淘淘看吧。 筛选一遍所有信件后,我从中挑出几个条件看起来还算匹配合适的同城男会员人选,先试着和他们站邮或QQ聊天,接触一段时间后,感觉还行再斟酌着约出来见面。 第一次见面的对象,是婚恋网站推荐给我的配对男会员。身高一米八,公务员,30岁,各方面都挺符合我的要求。约好在一家茶楼见面,我准时抵达,而他已经在等着我了。第一眼印象不算好,因为他一脸疙疙瘩瘩的痘。奇怪,青春都已经没有了,怎么还会有青春痘?坐下随便聊了几句,我老感觉周围的客人好像都在关注我们。咦,莫非他们看出来了我们是初次相亲的两个人?群众的眼睛竟然雪亮至此? 我正不解着,邻桌一个小女孩突然叫了我一声:“燕老师。” 我定睛一看,那小女孩是在我们幼儿园上学的,不过不是我这班,是隔壁罗俐班上的。两个班经常打交道,有时候一起上游戏课,小朋友也大都认识我。当然我叫不出她的名字,只能笑着回应:“小朋友你好,你在这里干吗呀?” 小女孩天真地指着我的相亲对象说:“我舅舅要找女朋友,外婆说我们全家人要一起来帮他把关。” 我恍然大悟,难怪周围几张桌子的客人都那么关注我们,敢情是全家总动员地做参谋来了。他小子玩暗战,姐中埋伏了。没劲,相个亲还要全家老小一起上替他把关,这人肯定没主见,姐一百个看不上。 第二个见面的对象是研究生,在网上聊着还可以了,一见面发现此人话超级多,简直比唐僧还唐僧。特别喜欢发问,该问的不该问的都问个没完没了。而且口水哗哗地喷啊喷,搞得我面前那杯茶都不敢再喝了。见一次面,再不想见第二次。 第三次约见的对象更加不用提了,他的注册资料是平面设计师,年纪二十八岁,可是一见面,却是一个才二十出头学设计专业的大二男生。他承认自己在个人资料上弄虚作假了,辩解说他就是喜欢姐弟恋,就想找比自己大上几岁的女生。 这位小弟弟一脸特真诚地说:“我从小就没了妈,我有很深的恋母情结。我喜欢和比自己大的女人在一起,既能让我感受到爱情,也能让我感受到母爱。” 我又好气又好笑:“拜托,你想找母爱,我可不想找个儿子来疼爱。” 一而再,再而三,我被失败屡屡撞腰。而田静也比我好不了多少,她的遭遇甚至比我更哭笑不得。 她第一次和男会员相约见面,其实初步印象挺好,那个男人外表端正,谈吐斯文,两人在一起很聊得来。一顿饭吃完他们都觉得意犹未尽,于是他又请她去唱卡拉OK。结果在卡拉OK里他遇上朋友了,那家伙喝得有点高,指着田静说:“咦,你今天叫的这个小姐很不错啊!比以往任何一个都有味道。” 虽然只是一句话,但一斑可窥全豹,这小子显然是经常找小姐玩的。田静当时就黑着脸走人了,花心滥情的男人最要不得了。 田静第二次约见的对象一开始同样感觉不错,而且聊起来之后才发觉彼此以前就认识的,小时候在同一所学校上过学,还一起担任过学校庆国庆仪式的升旗手。这一下可就相见恨晚,聊起童年趣事倍儿亲切倍儿开怀,很快就热乎上了。她当时还特兴奋地跟我说:“这就是缘分啊,小学毕业都那么多年了,没想到还能再相遇,不是缘分是什么?” 可是田静高兴得太早了,半个月后有女人哭哭啼啼找上门,自称是那那男同学的女朋友,都在一起五年了,已经为他打过两次胎,可是他却打着骑驴找马的主意又在网上征婚想找更好的。 这样三心二意的男人,田静自然也是不会再要了。 在同城男会员中一直寻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后,田静不死心地放宽条件,接受一些一线城市的男会员发来的交往要求。一番比较甄选后,初步锁定了深圳一位姓李的男士做考察目标。他们现在网上聊,感觉不错后再开始电话热线联络。 那位李先生自称是香港人,三十二岁,未婚,在深圳开连锁高级家私店,因为工作忙碌没时间找女朋友,所以通过便捷的网络方式物色对象。他经常打电话给田静,嘘寒问暖无微不至,十分的柔情蜜意。还让他家人也给她打电话,一把苍老又亲切的声音自称是李先生的爸爸,用一口浓厚的粤语腔说早就盼望着儿子能快点“拉埋天窗”(粤语方言中结婚的意思),现在得知他已经交了她这个女朋友他很满意。另外一个同样满口浓厚粤语腔的女人自称是他妈妈,声音热情万分,让她有时间来香港玩,一定盛情款待。 一家子这么中意田静,她俨然可以很快嫁为香港媳妇。可是我却觉得有点悬,有没有这么好的事?面都还没见过,人是咋样的也不清楚,就口口声声地满意满意,这靠谱吗? 田静也持谨慎态度:“我当然不会当真就跑去香港,多接触一段时间再说。” 一个星期后,李先生再给田静打来电话时,声称自己新开的一家分店今天在深圳某区隆重开业,亲朋好友都送了花篮,希望田静也以“未婚妻”的身份送上几个。这样看着既体面,也能让自己的家人更喜欢她。 田静有些发怔:“可是我人又不在深圳,怎么给你送花篮?” “没关系呀!我给你我这边花店的电话号码,你打电话预定后再把钱汇过来,他们就会送货了。” “这样啊,那好吧。” 田静先敷衍着答应了,一挂电话直接打给我,把李先生要求送花篮的经过一说,我斩钉截铁地下定论:“骗子,绝对是骗子。不是骗子我就不姓燕。” 田静百分之百认同我的判断,尤其是再试着打电话给那家花店,问哪一个花篮就要一两千块时,更加确定这是骗局一个。她没有傻兮兮地汇款去那个所谓的花店账号订花篮,如果李先生一再打电话来催。说是他们香港人很讲究这个的啦,如果她身为未婚妻完成不表示不送几个花篮,他父母会对她有看法的啦。而他是很爱她的啦,不愿意让父母对她有丝毫不良印象的啦云云。 田静顺势接话逗他玩:“老实说,现在月底我手头上没钱给你送花篮。既然你这么爱我,不想让你父母对我印象不好,干脆你自己掏钱买两个花篮以我的名义送去新店,他们不会知道的。是吧?” 李先生在电话那边顿时就哑了。田静还有话要敲打他呢:“对了,听说你们香港那边的化妆品和电子产品都很便宜。亲爱的,你那么爱我,能不能帮我买上几套倩碧化妆品和一台最新的苹果ipad机寄来送我呢?” 李先生支吾其词地应对了几句后,借故匆匆挂掉了电话,从此再没有联系过田静。 足足好几个月的时间,如同大浪淘沙般,我和田静在婚恋网淘啊淘,淘啊淘,不但没有成功地淘到一个好男人,还先后和两个骗子过过招。看着网站上一对又一对成功配对的男女会员秀甜蜜的恩爱婚纱照,除了,埋怨自己运气不好外,还能说什么呢? 不知不觉中,又要过年了。一年光阴倏忽而过,我又将虚长一岁,迈进二十七岁的门槛。 “多希望某天醒来睁开眼,发现自己坐在小学教室的课桌椅上。老师掷来的粉笔头正好打在额头上”----某日再往上无意中看到这段话时,二十七岁得我突然就有一种想哭的冲动。时光岁月神马的最讨厌了,躲在看不见的角落若无其事地改变一切,一不留神姐就被长大了。时间这把催人老的刀,它就不能钝一点吗? 除夕夜那晚,我压根就没心思看看什么劳什子的春节联欢晚会,戴着耳机听了大半夜的《不想长大》 我不想我不想我不想长大,长大后世界就没童话...... 听着音乐沉沉睡去,晚上做了一个梦,梦中的自己还是穿着校服胖嘟嘟的小女孩,将一个小男孩骑着打,背着书包的小周一鸣站在一旁拍着手掌喝彩:“打得好,打得妙,打得小狗哇哇叫。” 梦醒后我居然哭了,他娘的,我都不知道眼泪为什么会掉下来,莫不是姐老了,听说年纪大了会比较容易多愁善感。可是我还没有好到我的另一半呢?他还没来,我怎敢老? 第四卷 幸福美满的一百分 1. 从情人节的换草会归来后,我的情绪一直不高,干什么都有点心不在焉。 有天早晨下楼去吃面,同桌坐着一个小男孩带了一瓶可乐,我居然神经到把可乐当成醋,直接拿过来就往自己面碗里倒。那小男孩估计还没见过我这样的“强盗”,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我的可乐。” 我这才醒过神来,当时的尴尬就别提了,满铺子吃早点的人看我的眼光都像在看一脑子进水的人。 我好端端的一个人,最近为什么变得这么神经兮兮起来了?我郁闷!大大地郁闷! 耗在寒假短在,二月底幼儿园就开学了。开学好哇,开学后我就有事可做,不用每天空虚得满脑子七想八想,想得心绪跟长满荒草似的杂乱无章。 一开学着实忙了一阵子,累得半死,一到休息日我就躺在床上恨不得长睡不复醒,这个周日睡到近中午时才被饿醒了,爬起来打算填饱肚子再继续睡,却见老爸一脸凝重地坐在客厅里和石姨不知说些什么,我只听到半截话:“……还算运气,所有人都平安无事地回来了,只有一个人受了轻伤。” 我一边从冰箱里拿出一盒酸奶喝,一边好奇地问:“什么平安无事回来了?谁受伤了?” “周一鸣他们一个什么单车俱乐部搞活动,前天下午十来个人骑单车去了宜清山。四点多到了山脚下吧车寄存后开始爬山,结果夜里爬山迷了路,最后打110的电话求救,搜救队搜了一天两页,今天早晨总算把他们一行人全部救出来了。” 一口酸奶含在嘴里,好半晌我才咕咚一声咽下去,我不敢信:“周一鸣也去了?” “他当然去了,手机从前晚就开始打不通了,他爸妈差点没祭祀,好在今早总算有消息了,说中午就能回家了,老周两口子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喝完酸奶,脸一洗头一梳我就出了门,直奔周一鸣家去了。当然,我是去看望饱受惊吓的周爸爸和周妈妈的。 周妈妈一看见我就滔滔不绝地数落起了她儿子:“你说他都这么大的人了,不好好去找个对象,天天把一辆自行车叫做老婆,骑着这里跑那里跑地玩。一个不好,还差点玩出事来了。我和他爸这两天急得都没合过眼,是在太不让人省心了。若不是他大了,打不得了,老娘气的真相有狠狠抽他屁股。” 老太太年纪大了太动气对身体不好,我自然要劝了。一张嘴抹了油似的劝得她不再生气后,周一鸣一脸倦容骑着他“老婆”回来了。身上的外套好几处刮破的地方,脸上手上也有一道道殷红的刮伤,显然是在深山老林里钻来钻去的结果。 看见我也在,他明显很意外,看了我一眼,又看一眼。我赶紧声明:“听说你丢了,你爸妈很着急,我就特意来看看叔叔阿姨。” 言外之意,我是来看他爸妈的,跟他没关系。 周妈妈一看儿子这副伤兵模样是就心疼万分,哪里还记得刚才说的想打他屁股的话,赶紧翻抽屉找红药水来要替他搽伤口。 周一鸣躲闪着不肯配合:“不用了妈,一点小伤涂得花花彩彩的,太难看了。” “你一个男人怕什么难看不难看,伤口一定要消毒,快点坐好,妈给你搽。” 他施调虎离山之计,周爸爸细细盘问儿子这两天迷路在宜清山的情况。他不愿详说,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但可能还是不想让父母后怕,他只轻描淡写地寥寥数语带过。 “其实活动一开始都进行得很厚,就是夜里爬山时一时不慎走错了方向,就迷路了。兜了好几个小时的圈子都没转出来,好不容易转到一个地方发现手机有微弱的信号,就赶紧打了110求救。运气还算不坏,折腾两夜一天后,全部平安脱险。就是给人民警察添麻烦了,让爹妈担惊受怕了。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说话间,周妈妈已经麻利地煮好了一大碗鸡蛋肉丝面端过来,香气四溢。我还没吃午饭,一闻到这香味,辘辘集场顿时一通咕咕乱叫。 周妈妈年纪虽然大了但依然耳聪目明,听到我的独自在叫,马上明了:“怎么翩飞你也还没吃饭吗?” “是啊,既然没什么事了,那我回家吃饭去了。” “你怎么不早说没吃午饭啊,我还以为你吃了饭来的呢,结果让你空着独自坐在这里陪了我半天,要不我再去给你下碗面吧。” “不用不用,我回家吃就行了。” “那怎么行呢,你现在回家吃饭菜都已经凉透了,还是我给你下一碗面吧。” 我和周妈妈正拉拉扯扯着,一直坐在一旁不吭声的周一鸣突然开口了:“妈,要不你拿个碗来,我这碗面分一半给燕翩飞吧。我饿过了头,不能吃得太多,这么多面我要是全吃下去肯定胀得胃痛。” 周爸爸也认同:“是啊,太饿或太饱都对胃不好。尤其一鸣饿过了头更不能吃这么多。” 于是一碗面分成两碗,我和周一鸣格子占据餐桌一角吃面。他爸妈一起午休去了,餐厅就剩我们俩,一开始都闷头吃面不说话,后来他总算开口了,却是目不斜视地看着自己面前的面碗说话:“谢谢你今天来看我爸妈。”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跟面条说话呢。我也跟着学,看着自己的面碗回答:“不客气,叔叔阿姨也是看着我长大的,有个什么事,我当然得来看看。你呀,以后也让他们省点心吧,年纪也不小了,还让父母这么不省心。他们可就你一个儿子,你要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打住打住,你这话怎么跟小老师似的?” 我理直气壮:“我本来就是小老师。” “可我又不是你的小学生。” “那有怎么样?话说得有道理就要听,这和是不是学生没关系。再说了,都认识一二十年的老朋友了,说你几句还不行吗?” 不和周一鸣说话则已,一旦说开了,我们之间经年养成的随意随性的交流风格就自然而然地带出来了。此刻,我全然不记得已经宣布与他绝交的事了。 周一鸣似乎也把绝交这档子事全抛脑后去了,没再跟我犟嘴:“行,你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不过你的面条再不吃就该坨成糊状了,还是赶快吃面吧。” 有惊无险的宜清山之行后,我和周一鸣之间僵了大半年的僵局终于开始破冰了。我们又恢复了邦交,朋友的关系算是找回来了,当然还是没能回到以前那样格外亲厚的老友状态。 从朋友进一步到恋人关系,再从恋人关系闹到绝交,又从绝交到恢复朋友关系。这样折腾了一出又一出,无论是我还是他,可能都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定位自己在对方那边的角色才好。虽然心照不宣地做了回朋友,但这个朋友关系远没有以前那么亲密自然了。 周一鸣现在没什么事基本不会联系我,只是节假日会发来问候短信。什么妇女节、愚人节、劳动节、青年节都不曾落下过,但基本上都是转来转去的大众段子,没啥意思。 QQ上,虽然我已经把他的号码从黑名单中移回了好友栏,不过他鲜少在线,应该是隐身了。唉,网络时代,世界上最远的距离已经不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我隐身、你在线,你在线、我却隐身。 这一天,十分出乎意料地,周一鸣居然主动跑来找我了。也不兜圈子,直截了当地说他有个战友的女儿下半年该上幼儿园了,想来我们实验幼儿园,问我能不能帮忙想想办法给弄进去。 我皮笑肉不笑:“我说你今儿怎么会来找我呢,敢情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用得着我了就来找,用不着时人都见不到,不帮。” 他跟在我身后嘻嘻笑着套近乎:“别呀,小胖妹,凭咱俩的交情,哥开了这个口你怎么着也得帮上一把是吧?” 我不吃他这一套:“咱俩有什么交情呀!你是我男朋友还是我亲哥,我凭啥要帮你?” 他继续跟我嬉皮笑脸:“小胖妹,别的我不敢说,我当你亲哥绝对没问题了。别忘了,当年要不是哥,你早淹死在粪坑里了。” 我当即把脸憋红了:“你你你……不许你再提这件事。” 2. 要说我小时候的糗事真是一箩筐,最糗的当数掉进粪坑这一桩。 我记不清那时候我几岁,反正还是个不折不扣的野丫头时代,整日里在山林田野间撒野。有回我和周一鸣一起从家里溜出去玩,半路上看见一个人喝醉了,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小孩子特别爱模仿,我就好奇又好玩地学起这个醉鬼走路,一直从厂区的马路走进了田野。还越走越起劲,东一摇西一晃的,周一鸣跟在后面直表扬我学得像。我正得意着呢,脚下突然一空,铺天盖地的臭气直袭门面,得,掉进农民伯伯田间沤肥的粪坑里去了。 这个粪坑挖得比较大,虽然不算太深,但至少淹没我这样一个小娃娃是不成问题的。加上我又长得胖,体重立马拖着我往下滑,我越挣扎越下滑得快,三下两下就直淹到胸口了,呼吸困难又臭气熏天,我马上哇哇大哭:“妈妈,妈妈。” 一慌乱我就只会喊妈了,周一鸣蹿上前一看一吓得小脸发白,立刻拔腿就跑:“我去叫你妈妈。” 见他跑了我哭得更惨,我泡在粪坑里害怕呀,自己又爬不上来:“你回来,你不要走哇。” 周一鸣很有义气地又转回来,一脸发愁地看着我:“怎么办?我又拉不动你。” 拉不拉得动我也得找他拉,他再不拉,我更要抓瞎了,周一鸣趴在粪坑边很卖力地拉了我半天,也没把我拉上来,只不过拖着我不让我继续往下淹罢了。粪坑像沼泽地一样陷住我足有两个钟头后,有位农民伯伯路过此地,才算把我给解救了。 农民伯伯是捏着鼻子把我从粪坑里拎出来的,让我赶紧回家洗刷刷。我糊着一身粪肥走回家,一路迎臭十里,路人无不掩鼻又发笑。我妈气得不行,只是不好下手打我,一打粪点子能溅她一身。于是她当时忍住了没发作,把我脱光了洗干净后,衣服都不给我穿就开打了。把巴掌可是掌掌到肉哇,打得我哇哇大叫。吃了这苦头,后来我早早地学会了自己洗澡,以免再落入我妈的“魔掌”。 我不准周一鸣再提当年的糗事,他却“威胁”起我来了:“那你到底帮不帮啊?你要是不帮,哥可就不负责保密了啊!” “哼,你敢,别忘了你也有糗事在我这儿揣着呢,还记得你第一次洗碗的事吗?” 这下换周一鸣憋红脸了:“你怎么还记得那个呀!” 周一鸣第一次洗碗大概是四五岁的时候,那是他对洗碗很有兴趣,其实可能是对玩水有兴趣,天天吵着要洗碗。他妈当然是不让的,他爸跟儿子讲道理,说他还小,洗碗一来洗不干净,二来会把衣服弄脏,等长大了再让他洗。他还是想洗,于是某天趁着中午吃完饭,他爸去办公室加班,他妈被邻居叫去有事,他就自作主张地洗碗了。 那天我像往常一样,吃完饭把碗一扔就跑去他家找他玩。那时候家家户户住平方,只要有人在家,大门都不关的,我直接推门而入就看见他了。他正踩在一个小板凳上,一个光溜溜的小身子背对着我,从头到脚一丝不挂,不知在埋头苦干什么,只听得水声哗哗啦啦。 我很好奇地跑上前问:“一鸣哥哥你在干吗?” 他很神气地告诉我:“我在洗碗。” “你洗碗干吗不穿衣服哇?” “我爸说我穿着衣服洗碗会把衣服弄脏的,我就脱了洗。” 瞅瞅,多灵活应变的孩子呀!我当时还很佩服他呢。心想这招我可以借鉴,以后夏天出去玩可以脱了衣服玩,免得因为弄脏衣服被妈妈打骂。而且看周一鸣洗碗洗得很好玩的样子,水哗啦啦地一直冲,我都想脱了衣服加入。 这时他妈正好回来了,和那个叫走她的邻居一起。两个大人看见一个孩子在如此滑稽地洗碗,当时几乎笑破肚皮。笑过后他妈让他赶紧穿上衣服,并严令以后不准再这样:“越长越大了,不能再随随便便脱光了。胖妹妹还在这呢。你光着屁股也不害臊。” 周妈妈的话让我明白周一鸣这一招我是借鉴不了啦,小孩子越长越大就不能再随便脱衣服,尤其我是女孩,他是男孩,更不能脱得一丝不挂一起玩。 我们彼此都各有老底在对方手心里攥着,谁也别想威胁谁。周一鸣“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了。 “燕大小姐你帮帮忙了。哥这也是没法子才来找你的,我那战友最近出了一点事,还要为了孩子入园的事着急操心,你就帮忙想想办法解决孩子的入园问题。” 我如实交底:“不是我不肯帮这个忙,而是我实在帮不了。” 这年头上幼儿园难,上好幼儿园就更难。我们实验幼儿园在市里是排得上名次的,不少家长趋之若鹜。但园里一年只能招收那么多孩子,供大于求,入园名额就紧俏起来。周一鸣想让我帮这个忙,可是我却是帮不上。园长年年都收一摞托关系的条子无从安排,何况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生活老师,毫无特权可言。 他还不死心:“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真没有,除非幼儿园是我家开的,那就我说了算。现在,只有园长说了才算。” 周一鸣把两道浓眉拧成了结,愤然之极:“他娘的,上一个幼儿园也这么费劲。得,咱不上了,还省下托儿费了。” 周一鸣虽然嘴里说着不上了负气而去,但他战友的小孩怎么着还是得上幼儿园的。没过两天他又跑到实验幼儿园来了,这回不是来找我,而是直接找园长。这小子不知打哪儿神通广大弄来一张市教委某领导的条子,园长一看这张批条,二话不说就点头答应下半年接收那孩子入园。 我很是惊讶:“周一鸣你行啊,直接搬了上层领导出面,你怎么找出这么一条门路来的?” “谁让你不中用,哥只好上别处想办法了。我求到我们大队长头上去了,他老婆的表妹的同学正好是那位领导的儿媳妇,我就托他们替我打点张罗。” 周一鸣平时在单位人缘不错,领导也罢同事也罢都和他处得挺好。但是他从来没有因为什么事去求过领导帮忙的,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虽然他一向是个热心人,但这件事可不是一桩随随便便就能帮成的小事,且当成顺水人情给做了。现如今小孩入托难简直难于上青天,又不是他自己的孩子,干嘛费这么大劲的欠这么大的人请帮忙呢? 我的疑问,他却答得很没正经:“哥闲得慌,所以没事找事干,行不行?” 从周一鸣嘴里掏不出话来,我很郁闷。以前他不是这样的,以前他不是这样的,以前他有什么事都告诉我。像相亲经常不成功这样的糗事也不瞒我,动不动就打电话对我诉说“脆弱的心灵受到了伤害”。现在,他啥也不跟我说了。没劲,真是没劲透了。 周末和田静约在小肥羊吃火锅,她也跟我说起了周一鸣在帮他一位战友的事。 “他昨天来银行找我,问如果房贷一时还不上银行方面会不会立即收回房产拍卖。我就奇怪了,他有没有贷款买房咋关心这些问题呢。一细问,原来他是替一位战友操心。” 周一鸣说他那战友原本小日子过得不错,复员回来在市中心一家大超市当保安主管,工作没两年后和超市一位收银小姐结婚了,第二年就喜得千金。去年刚在花园新村贷款买了一套二居室,一家三口过得其乐融融。可是上个月他走在马路上却不慎被车撞了,肇事司机还跑了,落不着一分钱赔偿,只能自认倒霉。幸而伤势不算太严重,但脊椎尾骨却被撞得裂了一道小缝。医生说这个部位动手术风险更大,不如静躺休养等它自然痊愈。所以,他至少得在床上躺足三个月才能试着坐起来,接下去康复治疗还得一两个月,这期间就没法工作了。他不能工作就没有收入,而靠他老婆一个人的收入维持生活就很困难了。一个小家庭衣食住行以及各类账单都需要钱,重中之重的还是房贷支出。他们去年为了买房已经掏尽了所有积蓄,连双方父母的老底都刮出来了。这会儿他一躺下,家里又没有多少余钱和积蓄,只能先顾着把生计维持下去,房贷一时间是还不起了。 “怎么样,他这种情况如果一连几个月都没还房贷,你们银行会不会马上收回房子拍卖?” 田静告诉他,银行方面对于拖欠贷款不还的问题最是头痛,但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会轻易采取法律行动的。拍卖房产的手续也很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银行还是更希望客户能想办法继续如数还贷。 “周一鸣,自己人我才告诉你啊。一般来说拖欠几期贷款不还问题不大,银行方面不会马上收房拍卖抵债的。不过以后你战友要是还想还贷款买房子可就有了不良信用记录,很难再获批准了。” 周一鸣很高兴:“问题不大就好,我战友不是赖皮的人,等这几个月过去了,他重新开始工作一定少不了你们银行一分钱。” 我听完了田静的叙述,也把周一鸣为一个战友的孩子上幼儿园四处求人的事也一五一十告诉她,她当即肯定:“应该是同一个战友吧,不然周一鸣也管不了那么多人啊!” 我也觉得应该是同一个人,至少周一鸣对我说的战友和他对田静说的战友都有一个年龄相符的小女儿,这不应该只是巧合的。 3. 事实很快就证明我的猜测不错。 星期天,我在家睡懒觉,睡到快十一点了还不想起床,老爸跑来敲门吵我:“翩飞,都几点了你还不起来。太阳也没关掉哇,你怎么还睡得着?” “关掉太阳”是我小时候的一个典故。我从小就爱睡懒觉,可是天亮后阳光渐渐刺眼,扰得我睡不安稳。那时候年纪小,睡得迷迷糊糊时不知道为啥这么刺眼,以为是开了灯的缘故。就很烦躁地挥着小手:“把灯关掉,快点把灯关掉。” 老爸一脸好笑地站在床边看着我:“关不掉,是太阳出来了。” 我闭着眼睛继续挥小手:“那把太阳关掉。” 老爸扑哧一声笑喷了。 现在我睡懒觉还是嫌阳光刺眼,不过太阳虽然关不掉,但我自有对付强光的办法,那就是戴着眼罩睡觉,管它日上三竿我依然高枕而眠。 被老爸吵醒我很不满:“干吗呀,放假也不让人多睡一会儿,又不用上班您管我睡到几点。” “我是不想管你,是周一鸣的妈妈找你,让你过去她家坐坐。” 我不解地睁开眼睛:“没事没啥的干吗叫我过去坐?” “她家来客人了,说是周一鸣战友的老婆和女儿,那个小女孩九月份要去你们实验幼儿园入托了是吧?周师母就说让你也过去坐坐,认识一下小女孩,以后多关照关照人家。” 我啼笑皆非,周一鸣的妈妈和他一样热心肠,忙不迭地就要把人推荐给我认识,就为了让我往后多多关照。小孩进园后还要分班,还不定分在哪一班呢,不在我班上我想关照也关照不了呀! 我到周家时,周妈妈正和客人相谈甚欢。茶几上堆着几个礼品盒,显然客人是专程上门道谢的。见我来了老太太赶紧把我拉过去介绍:“甜甜她妈,这就是燕翩飞,她在实验幼儿园专教小班。” 甜甜妈热情地和我握手:“燕老师你好。” “你好你好。” 我一边客气地回应着,一边下意识地在屋里找了一圈,奇怪,怎么不见周一鸣?他的客人来了他不应该不在呀! 寒暄几句甜甜妈就不好意思地切入正题:“燕老师,听说你带小班很有经验,我们甜甜入园后如果能分在你班上就好了。” 这个难度不大,孩子们分班的事老师之间都可以私下关照一声。我一口就答应了,在我这只是顺水人情,可人家可是心心念念间的事,就满足了吧。何况我也明白了周妈妈叫我来就是专门为这件事的,驳谁的面子也不能驳老太太的面子呀!她可是看着我长大的,也没少疼我。 甜甜妈高兴地满口道谢,还说几时有空要请我和周一鸣吃顿饭,多谢我们这么帮忙。尤其是周一鸣,她说如果不是周一鸣替她解决了甜甜入托难的问题,这会儿她真是愁都愁死了。 “燕老师,这段时间我实在是没空,我老公出车祸脊椎骨受了伤要卧床三个月。虽然有婆婆帮忙照应,但她毕竟也年纪大了,我每天下了班就赶紧往家赶,忙得不可开交。” 看吧,果然被我料中了,此战友就是彼战友。 “没事,你先顾着家里吧,反正今天周一鸣也不在。对了阿姨,他怎么不在呀?他的客人来了他也该回来招呼吧?” “本来是说今天回家吃饭的,临时打电话说要加班。最近他们城管队的事真多,动不动就加班。” 甜甜妈笑道:“男人这个年纪正是干事业的时候,好好工作总没错的。” “光顾着干事业,个人问题却一直不解决,那有什么用啊。俗话说成家立业,这成家可是还在立业前面的,一鸣却一直找不到对象成家,快急死我们当爹妈的了。” “怎么一鸣的个人问题还没有解决吗?” 周妈妈可就逮着甜甜妈诉上苦了,儿子怎么怎么难遇桃花运,对象难找,找着一个吹一个,真是气死人。 甜甜妈自告奋勇:“大妈,这事您放心,包在我身上。我们超市年轻水灵的女孩子一抓一大把,我一定从中为一鸣物色一个合适的对象。他这样好的小伙子不可能会没有人爱的,只是缘分未到,缘分一到自然水到渠成。” 周妈妈闻言眉开眼笑:“真的,那我可就拜托你了。你要是真替一鸣做媒成功,我送你十对猪蹄膀。” 猪蹄在我们这儿是谢媒礼的主打,周妈妈可盼着有天能送出这份礼去呢。我在一旁听得心里酸溜溜的,甜甜妈要替周一鸣介绍对象,老实说我一百个不愿意她揽这个事。我和周一鸣到底试恋爱过一场,虽说已经早掰了,但我很不希望他先我之前找到“接班人”。 不过我想甜甜妈的大包大揽未必会有啥结果,就周一鸣那海拔,相亲时很难被姑娘们看上,她没准儿是一场徒劳无功的白费劲。 可是我小看了甜甜妈,也低估了周一鸣的综合实力。 实事求是地说一句,周一鸣除了身高不够外,别的条件都挺不错。他长得相貌堂堂,性格脾气又好,工作单位和工资收入都稳定。家庭条件也不坏,父亲是退休的工程师,母亲是退休的话务员,都拿着退休金安享晚年,没啥负担。 如果是条件相当的女孩子可能会看不上他的“低海拔”,认为自己还满可以去找更好的。但是对于甜甜妈她们超市工作的那些女孩来说,周一鸣这样的条件已经算是结婚的理想对象了。 因为在超市工作不是一份稳定的职业,也没有丰厚的收入。很多女孩都很明白自己是在吃一碗青春饭,而青春是会老的,这饭碗端不长久。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如果凭自身的能力无力改变现状,就只能寄希望于嫁人这条路。 “金龟婿”虽然人人都想的,但毕竟在现实生活中不可多见。真正要找个人一起好好过日子,还是更倾向于“经济适用男”----周一鸣无疑就是这样一个理想的“经济适用男”。 所以甜甜妈把周一鸣的优势着重宣传,劣势只是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她的年轻同事们一听就马上有人表示有兴趣见个面认识一下,还不止一个呢。周一鸣倒成了香饽饽,三天见了三个女孩子,个个都表示愿意与他进一步接触,就看他选谁了。他妈妈乐得合不拢嘴,大有扬眉吐气之感。 风声刮到我耳朵里来,我心里别提多不是滋味了。周一鸣的运气又来了,三个女孩等着他挑,他是皇帝还是太子呀? 还有,他怎么总是比我运气好?每次都是这样,我还单着呢,他就有眉目了。好不容易等我也有眉目了,他那头一吹我这头也立马跟着吹。好运我沾不上他的霉运倒回回没落过,真是气死人。 这天我特别气不顺,看啥都不顺眼,吃饭时不是嫌菜咸就是嫌汤淡,他爸听不过去说了我几句:“有人做给你吃还挑三拣四,嫌人家做得不好吃就别吃,有本事自己去做。” 我啪地一下扔了筷子不吃了,原本也就不想吃,吃不下,气都气饱了。 “有三个女孩等着周一鸣挑哇,呀,他竟然这么抢手了!” 田静对于周一鸣这次的大受欢迎也很惊讶,不过惊讶之后,又点头认可:“有人看上也是好事,周一鸣这回看来要走桃花运了。” 我冷冷一哼:“也不知看上他什么了。” “话别这么说,其实周一鸣人还是挺好的。我说燕翩飞同学,”田静顿了顿,看着我半真半假地笑道,“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在吃醋哇。” 我一蹦三尺高,脸红脖子粗:“谁说的,我才没有吃醋,他算哪根葱,能让我吃醋。” 可能我的表现太激动了一点,吓着田静了,她赶紧安抚我:“我开玩笑的,你当然不会吃这个醋,周一鸣算什么,个头那么矮,你才不会稀罕他呢。” 我当然不会稀罕他,我会找到一个比他强百倍的男人。” 大话容易说,男人却不容易找。上赶着找男朋友,而且还一定要找个条件好的男朋友,成功的可能性像天上掉馅饼一样微乎其微。我上哪找这样的男人去?打着灯笼 也没处找呀! 一着急还上了火,牙疼的要命,饭都没法吃。得,先别找男朋友了,赶紧先找医生看看牙吧。 人一倒霉真是喝凉水都塞牙,在医院看完牙医出来,我又一次发现我的“宝马”不见了。这回真是货真价实的丢了,因为我之前是老老实实的把电动车停在停车线内的,不存在城管拖走的可能了。 看着原本停着“宝马”现在空空如也的空地,我气得都想哭了。他娘的,真他娘的,怎姐咋就这么不顺呢。按说情场失意,其他场改得意才对啊,怎么还让我把车给丢了。这坏运气几时才是个头儿啊! 有这么一刻,我真想嚎啕大哭出来。但是车水马龙人流汹涌的闹市街头,姐实在丢不起那人。被不相干的人看见都罢了,要是万一被我学生的家长看见了,搞不好会觉得燕老师没准儿有点不正常,以后都不敢让小孩在我这一班。 于是我只能哭丧着脸走回家,走的没精打采的,过马路时还忘了看红绿灯,差点被车撞了。那辆小车险险擦着我的身侧滑过去,死机又惊又骇又怒,降下车窗横眉竖目地训我:“你怎么走路的?想害死人么!” “对不起对不起。”我只能一迭声地赔不是,是我理亏啊!不好好看红绿灯就过斑马线,真出了什么事的确是害人害已的行为。 过了马路我左拐往前走,没走多远有辆马自达在我身边减速停住,驾驶座边的车窗摇下来,一个男人探出头来喊我:“燕翩飞,你去哪儿?我送你吧。” 我一看那辆车那个人,惊讶的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居然是戴时飞,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也没见过的戴时飞。 我和戴时飞是在前年夏天结束的,转眼一年多的光阴匆匆过,过的真快。他没什么变化,依然高大健硕俊朗。他一定要我上车送我一程,起初我还客气的谢绝,他却执意坚持。他说刚才那个路口时就看见我了,当然是我险些与汽车亲密接触后被司机斥骂的一幕。 “燕翩飞,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刚才走在马路上神情恍惚,差一点出事。还是上车吧,我送你回家。” 人家一番好心,我就不好继续推辞了。上车后,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他问我过得怎么样,我反问他过得还不好。 说实话,我希望他过得不好,没理由我一个人这么衰,他们却一个个都在享受幸福,那世道还有公平可言吗? 世道果然展现了公平一面,戴时飞长叹一声后告诉我,他还是没能和女朋友修成正果,她又回美国去了。 我意外的无以复加:“为什么?她不是特意回来找你的吗?”戴时飞苦笑:“原来她和美国男朋友发生争执,一气之下才提出分手,回国来找我决定投入婚姻生活的。可是她走后,她的美国男友一个人过着过着,又觉得还是离不开她,也追到国内来了。结果,她又跟我说Sorry,说她心里真正爱的人是他不是我,所以不能和我结婚,请我原谅。” 一时间,我又有些同情戴时飞又有些幸灾乐祸。活该,你当初不要我去吃回头草,谁知回头草还另有匹马来争,结果没能争赢美国佬,又让女朋友甩了一回。 “这也算是我的报应吧,那时你为我,为我妈付出了那么多,我却说分手就分手,把你撂在半道上。结果,我也同样被人撂在半道上了,这不是报应是什么。” 这世界上的事还真是奇妙呢,我没想到戴时飞也落了个与我一般的下场。他甩了我,自有人也甩了他,还真像报应呢。 我颇为解气,直言不讳:“活该,你也有今天。” 我以前从没这样对戴时飞说过话,我一向敬着他供着他如敬供菩萨,谁让那时我对他着了迷,一门心思想要嫁做戴家妇呢。 这会儿我不再做这个梦了,自然也就不再刻意讨好他。有什么说什么,你小子就是活该。姑奶奶我当初对你那么好,你却不当一回事,说撂开就撂开,让我伤心又丢脸。幸亏老天爷还是开眼的,没让你过上幸福生活,否则我这心理还真是难以平衡。 戴时飞点头承认:“我是活该,你想骂什么就只管骂。其实我一直觉得挺对不起你的,想找你道歉又怕你不愿意再见到我,而且也有些不好意思再去找你。今天无意中遇上,算是缘分未断吧,我郑重想你道歉,请你原谅我。” 骂也骂了,幸灾乐祸也幸灾乐祸过了,我也不想得理不饶人:“算了,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也没啥原谅不原谅的。我都不计较了,你也别再提了。” “那我们以后可以继续做朋友吗?” 朋友——我心中暮然一动,扭头看了戴时飞一眼,额滴神啊!这不正是天上掉下来的一块大馅饼嘛!虽然还说不好他的做“朋友”是什么意思,但至少他想和我恢复正常来往的意图是不言而喻的。我正愁找不着一个像样的男人挎着去周一鸣面前耀武扬威,让他跌眼珠子。现在,老天爷帮我来了。 我心里顿时乐开了花:“那当然,我们当然可以继续做朋友。” 当晚我在QQ上对田静激动万分地报告喜讯,我要带戴时飞去周一鸣面前招摇一番,让他瞅瞅没了他这个张屠夫,姐也不用吃混毛肉。哼,甜甜妈给他介绍的那些小妞算什么,除了年轻外就没啥闪光点了。戴时飞可是留洋博士,又高大威猛英俊潇洒,一比就把他比到爪哇国去了。这一回合,我绝对完胜他。 田静却没有陪着我兴奋,她十分想不通:“戴时飞很明显是想和你重修旧好,你怎么一点不兴奋啊!到光顾着兴奋可以借此打击周一鸣,我说燕翩飞,你没问题吧?你以前不是很喜欢戴时飞嘛,现在怎么对他的打算回归却一点都不激动,反而说起周一鸣时激动万分。你——你好像对周一鸣太上心,OMG,你一定是爱上他了!” 我爱上周一鸣了?NO,我坚决不承认这一点。我只是憋着一口气要让他好看。姐说过的,姐会找一个比他好上百倍的男人让他把眼珠子都跌出来。现在姐终于可以兑现这句话了。 没过两天,戴时飞就打电话来问我有没有空,他想请我吃晚饭。我正中下怀?:“好哇,没问题。” “那你想吃什么?西餐还是中餐?” “步行街有家粤菜馆很不错,我们就去那儿吃吧。” “行,那傍晚七点我来你家楼下接你。” 七点整戴时飞准时来接我,在粤菜馆吃晚餐时我心不在焉,频频看表。他注意到了:“怎么你还有事吗?” “没事,不过我想吃完饭顺便再步行街逛逛,这儿的店面一般九点左右就会打烊,所以我们能不能吃快点?” 戴时飞没有异议,我们很快吃完饭离开餐厅,在步行街慢悠悠地逛起来。我逛街的注意力并不在左右店铺的华美衣服上,相反视线一直在街面上逡视。 很快我就发现了周一鸣,他正穿着城管制服在人群中巡逻。只一眼,我就把他从满街人流中拎出来了,他的身影是我看了二十几年早就看熟看惯的,随便一瞥也绝对不会看错。 我发现周一鸣的同时,他也发现了我。就那么巧,我朝他看过去时,他好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也扭头朝我看过来。看见我和戴时飞并肩偕行走在一起时,他一双细细长长的小眼睛募地等成浑圆的两颗,显然吃惊得不能再吃惊了。 他的表情正是我想要的效果,我又解气又得意,故意拉着戴时飞走过去和他打招呼:“周一鸣,你还没下班啊?” 戴时飞也还记得周一鸣,朝他点头微笑:“你好,好久不见了。” 周一鸣看看他又看看我,一脸搞不清状况的稀里糊涂:“哦……你……你好。” 戴时飞不仅记得周一鸣,还记得任佳呢:“对了,你女朋友现在怎么样?她的精神状况恢复正常了吧。” 周一鸣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苦笑着骚骚头:“你是说任佳,我和她早吹了。现在光棍儿一个,女朋友还不知在哪个丈母娘肚子里揣着呢。” 我的耳朵一下竖起来,他竟然说他还是光棍儿一个,怎么他的“三选一”选择题没有做吗? “不对吧周一鸣,甜甜妈不是给你介绍了三个女孩子嘛,怎么没从中挑一个来拍拖啊?” 他干笑着:“你消息真灵通,不过那些女孩子哥都没感觉,这种事感觉很重要的是吧?” 周一鸣没有做那道“三选一”的选择题,依然还是单身汉一个,这让我心里舒服多了。即使他跟我的试恋爱谈崩了,我也不希望他这么快就跟别人恋上。 不知周一鸣是否有同样的心理,当天晚上他就主动打我手机,问我和戴时飞怎么回事,怎么又跟他有来往了。 我故意爱答不理:“你管我跟谁有来往,我的事你管不着。” 他端出一副亲哥的架势来表示关心:“小胖妹,哥也是关心你。戴时飞他是不是又想倒过来找你?他当你是什么,备用胎呀!你别理他,要知道好马不吃回头草。” “虽说是好马不吃回头草,但如果芳草够鲜美的话,还是值得回头的。再说了,我回不回头和你有啥关系?要你来发表意见。” 他底气不足:“那哥……哥还不是为你好嘛。” 我哼了一声:“你省省吧,我不稀罕,你少管我。” 他哑了半天,突然急了:得,算哥多管闲事,你不稀罕就算了。你爱吃哪棵草就去吃哪棵草,关哥屁事。“ 5 我和周一鸣的关系再次闹僵,他生我的气又不理我了。那天他休息回家吃饭,在小区门口看见我,假装没看见扭头绕着走。 我不甘心地追上去拦住他不让走:“你什么意思呀?见了我就躲。” 他木着一张脸:“这不是你说的让哥少管你吗,哥尊重你的意见,躲你远点以免妨碍你呀!” 他还拿我的话来堵我,倒让我无话可说,一气之下就发狠:“行,周一鸣,你躲,躲得越远越好,有本事以后都别让我看到你,我们绝交。” 就这样又闹翻了,田静知道后起码说了几十个幼稚。 “我说你俩怎么回事?越活越成孩子了。只怕你们小孩子时还没这么别扭,一点小事就要绝交。” 气头上不觉得,气过之后我也觉得有点别扭。自己的所作所为别扭,周一鸣的所作所为也别扭。我和他都是二十七岁的大人了,倒还像七岁的孩子一样说翻脸就翻脸,这叫什么事呀! 我在幼儿园是个像模像样的小老师,对待祖国的花朵像春天般温暖;他穿上制服也是一有模有样的城管员,执法时有理有据还有人情味。两个人平时在工作中生活中都不是会犯傻气的人,怎么这会儿却比赛似的犯起傻气来了?我要跟他绝交,他就跟我绝交,一个赛一个地赌气。 田静对此作出了她的判断:“要我说,你们都是被爱情烧的。两个明显的爱情高烧症患者,都快烧傻了,所以一起做傻事。” 按田静的说法,那么多年,我和周一鸣一直处在友情之上、恋情未满的状态。当试恋爱成功地将友情转换成恋情后,我和周一鸣就顺顺当当地都爱上了对方。后来虽然突然中止了试恋爱过程,但是感情的化学反应既然已经发生就没法中止。所以无论我还是他,都很难再接受对方有新的开始。 我一听说他有了新的女友候选人,就气不打一处来,其实那是妒火中烧。而他看见我和戴时飞单独相处也非常不痛快,不能以男朋友的身份来表示不满,就只好以哥自居来表示关心,想阻止我去吃回头草。 田静发表完她的个人意见后给了我一句忠告:“别折腾了,找周一鸣好好谈谈吧。我相信你已经爱上他了,他也已经爱上你了,再这样闹下去多没意思。” 我不肯,干吗非得我主动去找他谈,他就不能主动来找我谈吗?再说了,当初要掰也是他提出来的,这会儿再让我去找他,倒像我上赶着求他似的,我多没面子。 为了面子问题,我坚决不去找周一鸣,同时我亦在心里暗暗想,如果周一鸣也舍不得我,他应该也在想是不是要来找我好好谈谈。我就和他比耐性,看谁坚持到最后。 周一鸣还真能坚持啊,一晃一星期过去了,他楞一直没来找我。我也硬撑着不去找他,心里憋着气,就冲他送我的那个玩具熊撒气。又扔又摔又掐又拧的,权当是揍了他了。 他不打电话找我,戴时飞倒隔三差五打电话来找我。若是以前这是我求之不得的 事,可是现在我有些懒的应付他,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不主动我上赶着主动,这回他主动了,我却缺乏相应的热情,因为我已经不再把它当成宝贝。我现在的心念全都用来琢磨周一鸣了,他为什么还不来找我? 因为心怀期许,日子过的很煎熬。正好又开始放暑假了,我整天闷得发慌,就频频打电话去骚扰田静,心事不找她说我还能找谁说?她说我活该,明明有心去抹不下面子。又说我放假别老一个人在家宅着,越宅越容易胡思乱想。 “明天我休息,你出来我们一起逛逛街散散心吧。” 和田静约好时间地点会合,满世界瞎转悠了半天,没地儿可去时被我看见一家大型游戏中心,心念一动,拉了她进去玩电动游戏。 田静一开始不想去,“我又不会玩这些。” “去了,我们就玩最简单的。” 我硬把她拖进去,一进去还遇上熟人了。以前在二中同班的几个男同学也在这里玩,他们再打联机游戏,还有两个是周一鸣他们三班的,我们那时是相邻的两个班,凉拌学生们三年里整日进进出出的彼此看都看熟了。 我还想起这两个男生中理平头的那个高中时还喜欢过田静,热情洋溢的跑过来打招呼,一口一个老同学叫得亲热。 我们班的那几个男同学哄笑着不干:“别瞎叫啊,田静可不是你的老同学,她是我们的老同学,你要找老同学去你们原先的三班找去。” 看见田静,谢东方联机游戏都不玩了,小跟班似的干着我们两转,说我们想玩什么游戏他可以教,保证人我们玩得开心玩的尽兴。 这小子如此殷勤,我不免笑着跟田静咬耳朵:“人家好像对你旧情难忘呢,怎么样,有没有一点动心?这回要不要给他一次机会?” 高中时代,谢东方写来的那封情书田静看都没看就撕了。 那时她是一心想学得好孩子,学习以外的事情概不上心。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当时谢东方很是伤了一把心,据说晚自习后他一个人翻墙跑到外面去喝酒,回来时还从墙头摔了下来,摔得头破血流,被校警送往医院后昏迷了整整一天,当时把田静吓得够呛,生怕他万一有个好歹什么的。 “那样人家不会说是我害死了他吧?” 我替她宽心:“放心吧,他自己从墙上摔下来的,又不是你推得,哪能追究你的责任,你不用怕。” 她眼泪汪汪的,还是怕:“可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啊!” 好在谢东方只是摔成轻微脑震荡,醒来后很快就没事了,出了院依然是健康的男生一个。受过伤的大脑也没受到啥影响,高考时还超水平发挥考上了北方一所一本大学,现在也不知在哪儿高就。 谢东方说他在省政券公司工作,这两天休假在家,和老同学一起出来打打电玩放松一下。 “没想到这么巧,遇上两位美女同学了。” 田静和杜威的感情结束后一直没有再找到合适的新男友,和我一起在婚恋网淘男人只淘到一堆废铜烂铁,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霉运波及了她。 那次参加换草会时,她原本和那个“韩庚”倒是对上了眼。可是交往几次后发现那小子时刻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毒草”,其实是个已有家室的人了,但是老婆在国外,所以他伪单身来参加换草会,只想找个情人寻欢作乐。认清真相后,她甩出干脆利落的一巴掌打发了他。 今天偶遇谢东方,算不算是田静的缘分到了呢?至少我觉得这位小谢同学是个不错的人选,边存心给他们制造机会。 我故意让谢东方去教田静玩一款游戏,自己一个人跑去玩唯一会玩的抓玩偶机。这还是周一鸣教会我的,他不在,我想试试看自己能不能夹起一个玩偶来,结果证明我很没用,花了二三十块钱的游戏币还是没能抓上一个哪怕最小的玩偶。 正郁闷着,田静和谢东方过来了,得知我的败绩后他笑道:“这个要讲技巧的,你找周一鸣教你吧,他很会玩这个,高中那会儿有段时间他专门化时间花金钱练这部机子,比考大学上心多了。” 我知道周一鸣玩这个很在行,我见识过他的本事。田静则有些奇怪:“周一鸣那么喜欢玩这个抓玩偶机吗?这里面那些玩偶女孩子才喜欢吧,他一个男生抓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谢东方笑得更欢:“你们不知道,周一鸣玩这个正是为了讨女孩子欢心,那时候我们班的班花夏雪很喜欢绒毛玩具,尤其是电玩机里这些别致可爱商店都买不到的玩偶。” 我突然有所触动:“我知道,高考后你们班很多同学一起出来打电玩,当时夏雪也在,周一鸣那次夹到一个最大最贵最漂亮的玩偶送给她。对不对?” “没错,周一鸣告诉你的吧,当时夏雪可高兴呢,抱着那个玩偶别提笑得多甜蜜了。” 听着别人的甜蜜蜜,我心里却是酸溜溜,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谢东方却没有察觉,还继续说着:“对了,夏雪这个月从上海回来了,说是前段时间忙一个项目忙疯了,这会儿放一个月的大假让自己好好休息一下。前天我们还召集了十来个老同学一起聚会呢,夏雪看见周一鸣还说起那个玩偶,说她至今还好好保存着。” 我越听心里越酸,又是酸又是气。难怪周一鸣这些天压根就不理我,原来他的初恋对象回来了,他还会记得我吗?这会儿他只怕早把我丢到脑后头去了,心里只有他的夏雪。 夏雪呀夏雪,她好好地跑回来干吗?这一回来,我的世界开始下雪。 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田静赶紧示意谢东方别再说了。他不明就里却也非常合作地闭嘴,一双眼睛看着我又看着田静,一幅摸不着头脑的表情。 “翩飞,玩得差不多了,我们走吧,找个地方坐下来吃点东西。附近有家肯德基,我们去吃烤翅,我请你,想吃几对吃几对。” 我哪儿也不去,也跟那台抓玩偶机较上劲了。板着面孔,蹙着双眉,咬牙切齿得夹,那架势不像是在玩游戏,倒像是在机器决斗。不是我弄死它,就是它弄死我。 游戏币花光了又买,花光了又买,转眼我就扔了一百大洋进去了。烟也不眨一下再拍出一张百元大钞:“田静你再去帮我买一百块钱游戏币,我就不信我今儿夹不到一个玩偶娃娃。” 田静小心翼翼地看着我,欲言又止:“我说……咱不玩了行吗?” 我暴喝一声:“玩,干嘛不玩,姐今天不夹上一个玩偶就不回去了。” 田静没奈何,只得转身去替我买游戏币。她肯定顺便做了一点小动作,因为没多久,周一鸣就跑来了。 6 周一鸣显然是直接从工作岗位上跑来的,还穿着一身城管制服。谢东方等在游戏中心门口,一直把他领到我面前来。 “燕翩飞,你怎么了?” 我一看就他,又是气愤又是怨恨,口气冲的像飞毛腿导弹:“没怎么,我玩游戏。怎么,是不是玩游戏有碍市容,要你这个城管来管?” “哥哪敢管你呀,哥是听田静说你在这儿出了点事,就赶紧过来看看到底怎么了,结果一来你就给脸色看,吃了枪药似的不能好好说话,谁招你惹你了?” 田静也帮腔打圆场:“是呀,有话好好说,燕翩飞,你别像个炸药桶似的直冒火星。你看周一鸣多关心你,我一告诉他你在这里出事了,他马上就请假跑过来了。” “田静,你打电话把我叫来的,到底出什么事了,你来说。” 田静把周一鸣拽到一旁去咬耳朵,让谢东方守着我。这时候他应该是已经有所察觉了,陪着笑对我解释:“其实那天同学聚会夏雪和周一鸣交谈不多,他们绝对不会有超过同学范围以外的来往,这点你可以放一百个心。” 废话,我当然知道夏雪和周一鸣绝对不会有超过同学范围以外的来往。夏雪那个漂亮女孩身边不知有多少优质男人包围着,周一鸣这样的挤都挤不进去。现如今,他也不可能对她还存着那些少年心死了!但一想到他曾经为了她下那么多功夫苦练抓玩偶机,只为博得佳人嫣然一顾,我的心就忍不住酸成了五月的青梅。 田静和周一鸣谈了半天,然后她过来把谢东方叫走了,走前朝我眨了眨眼睛:“我们走了,你们好好谈谈吧。” 周一鸣走到我面前,让我别再跟那台电玩机较劲了:“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你还吃这个醋干吗?” 我一下子就涨红了脸:“谁吃醋了,你才吃醋,你吃了八百瓶山西陈醋。” 他举手做投降状:“我承认,我承认我也吃醋了。看见你和戴时飞又走在一起时,我心里还像被人倒了八百瓶陈醋。” 他一服软,我就跟着软了:“那这么说,你……其实挺舍不得我是吧?” 他老老实实点头:“是挺舍不得的。” “那你当初怎么提出要跟我拉倒?” “那不是你嫌我矮嘛!燕翩飞,你以前找男朋友非一米八以上的都不要,那次不知怎么突然心血来潮要跟我试恋爱。我想试试就试试,当时没想到我们都会当真的。结果我刚一认真了,你就拿我的身高说事了,我能不灰心吗?” “我又不是故意的。那不是……..被我同事说了一通,受影响了嘛。” “我知道,我个子矮始终是你的一根心头刺,我们单独在一起时你可以忽视,但走出去被别人尤其是被熟人的眼光一打量,你就非常不自然。我觉得这样好没意思,心想算了吧,还不如退回到好朋友的位置。但是,”他顿了顿,深呼吸了一下,“但是我现在发现……发现我已经退不回去了,你呢?” 我同样深呼吸一下才回答:“我也是。” 他看着我笑了:“那么……我们…..还继续试下去吧?” 我心念一转,豪不犹豫地脱口而出:“不试了。” 他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住,又急了:“你这人怎么回事啊!说得好好的怎么又翻脸了?你想气死我是吧?” 我笑得很欢畅:“一鸣哥,你消消气,我说不试了的意思是,以后我们认认真真地谈恋爱,而不是试恋爱。” 试恋爱是留有余地的交往,交往期间,一个不满意我们随时可以中止恋爱关系。如果有了更好更合适的对象出现,我们也可以不必顾忌对方的感受提出结束。相当于一种骑驴找马的方式。但是现在我不想再浪费时间了,因为我已经把自己的看得很清楚. 周一鸣或许不是一个完美的男人,与白马王子丝毫不沾边。但是他真的很好,要是错过了他,我想我不会再找到比他更好更适合我的人了。如果轻易撒手,我以后一定会后悔,我不想后悔。 这天晚上,我和周一鸣又一起手牵手地轧马路去了。 我们专程去买了一对情侣手机链,上次那对闹翻时我退回给了他,他一生气就直接从窗户扔出去了,也不知砸到了哪株花花草草,真是罪过。现在我们不但和好如初,还更胜当初。当然要重新买一对来拴在手机上,以彰示我们的情侣身份。还是去了之前的那家店,还是买了一对灰太狼和红太狼的情侣手机链。 我也已经有一搭没一搭地看过几集这部大热的动画片,发现里面这对狼夫妇挺可爱的。怕老婆的灰太狼老是被红太狼拿平底锅打得抱头鼠窜,就像我老是心情不好时拿周一鸣出气一样。不过,红太狼再怎么欺负灰太狼,却不准别人欺负她老公。尽管无能的灰太狼总也抓不到小羊羔回来给她吃,她却还是爱着这个笨老公,不离不弃。 这方面我远不及红太狼,明明喜欢上了周一鸣,觉得他好,但被别人一嘀咕却死要面子结果活受罪。我决定了,我要向红太狼好好学习。自己的男人自己可以贬,但别人绝对不能说他不好。我男朋友个子是高是矮关你们屁事啊! 我向周一鸣表了这番决心,他自然很高兴,抓住我用力亲了一口:“来,让哥吃点”亏“。” 他亲了还想再亲,我不依,扭身躲开,跟他算起了旧账。 “不行,你不是说我月饼脸水桶腰大象腿吗?对着这样一张月饼脸你也有啃的兴趣吗?” “亲爱的,你不是月饼脸,你是面如满月了。你也不是水桶腰,你的腰还是有曲线的,尽管曲线得不太明显,但也不能否认它的存在。至于腿,腿粗一点有什么不好,像你说的风吹不会倒。那种风一吹就倒的林妹妹型,哥还看不上呢。还是你这类珠圆玉润的看着舒服,再合哥的眼缘不过了。“ 这家伙舌灿莲花般哄得我直想笑,但还是拼命忍住继续清算旧帐:“不说我是母癞蛤蟆了?” “你怎么会是母癞蛤蟆呢?那是哥气头上的气话,不能当真的。小胖妹你现在就是哥眼里的天鹅肉,哥想吃得很。来来来,快点让哥再吃上一口吧。” 这一“吃亏”可就没完了。一路走一路“吃”,他还“吃”不够,说什么很久没“吃亏”特别想“吃”。结果自然是我被他占尽便宜,当然我十分心甘情愿。 回家时,他把我送到楼下还依依不舍地抱着啃了一阵。还以为天黑灯暗没人发现,谁知被一位小区邻居隔窗瞅见了。 我们小区住的全是军工厂的人,左邻右舍前街后坊都是父母的老同事老熟人,一瞅见马上就当成特大新闻满世界宣扬。燕家的闺女和周家的儿子好上了,昨晚两人偷偷摸摸抱在一块儿亲嘴呢。 小道新闻比央视新闻传播得还要快,次日一早我起床就被老爸拎去审问:“你和一鸣在谈恋爱?” 老爷子每天起得早,出去走一圈活动活动身体后就直接去小区菜市场买菜。估计他买菜的时候已经听满两耳朵的“新闻联播”了。 我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当日头号新闻人物,还想暂时对老爸封锁消息,无它,就图一个清静。于是煮熟的鸭子嘴硬:“你听谁说的,没有这回事。” 老爸把“案发时间地点人物”一点说明,我顿时就哑巴了。心里也约莫猜出肯定是昨晚那一幕被人看见了,他娘的,谁的嘴那么快? 我哑巴了,老爸就得意了:“还装,狐狸尾巴都露出来了你还装。有什么好装的?我还会反对你和周一鸣谈恋爱?倒是你,以前还不是嫌人家个头矮吗?怎么这回倒看上人家了,怎么转的性?你倒说道说道。” 我几乎是逃一般从家里跑出来,再不跑老爸的三堂会审让人吃不消。不过出了家门也没落得什么好,小区里迎面不知遇上多少熟人,个个见了我都笑。笑得我面红耳赤,脚底抹了油似得赶紧溜,溜出小区后马上打周一鸣的手机兴师问罪。 周一鸣还跟我苦诉呢,说今天早晨他还没睡醒就直接被他妈从被窝里拽出来过堂审讯。老太太忒激动,从我俩啥时候好上的一直追问到打算啥时候办喜事。 我的天,我就知道不能让长辈这么快晓得我俩在谈恋爱。这不,果不其然,一直到我俩恋爱了立马就直奔结婚的大主题。 当晚周一鸣他妈找来我家,跟老爸相谈甚欢。一个夸他女儿好,一个赞她儿子棒,一致首肯了我和周一鸣的恋情。老太太尤其希望我们可以尽快定下婚事以及担负起孕育下一代的重任。 周一鸣他妈妈实在很想抱孙子了,以前她每次和周一鸣说这一点时,他就嬉皮笑脸:“妈,我要能生我就自己生一个满足您,免得您老在耳边叨叨个没完没了。” 好在我爸还稳得住,没有跟着瞎掺和:“俩孩子一块谈恋爱我也高兴,我一直很喜欢一鸣。不过结婚的事还得让他们自己拿主意,他们如果愿意早点结婚我当然更高兴。” 我和周一鸣的地下恋情因此浮出水面。很快我们的亲戚朋友同学都陆续得知了消息,一个个没少拿我俩开心打趣。 有一回,几个老同学约出来一起聚餐。四五个女人像几千只鸭子围着我唧唧喳喳,都问我怎么找来找去最后还是找了当年邻班的那个“微生物”。 “高中那会儿就传过你们青梅竹马,应该是一对,可你们却都没看上对方。他嫌弃你胖,你嫌他矮,还对着大吵了一架,现在怎么对上眼了?” 我还没回答,田静先笑道:“王八看绿豆,越看越对眼呗。” 我还能说啥,只有任她们取笑的份儿了。 原本说好吃完饭后周一鸣过来接我的,可是他临时要加班来不了,打电话交代我自己回去。 我一整天没见到他,自然舍不得立马挂机,躲到一旁和他轻声细语的甜蜜蜜。 “你今天有没有想我啊?” “当然有了。” “有多想?” 他跟我贫:“说说你的要求吧,你要多想哥就有多想,一定坚决配合到底。” 我嗔笑道:“油嘴滑舌。” 挂机后没一会儿,他又给我发来一条短信:天气预报,今天凌晨到白天有事想你,下午转大到暴想,预计心情由此降低五度,受延长低气压带影响,预计此类天气将持续到见你为止。 这则短信让我打心底甜出来,甜到唇角都是蜜意浓浓的笑。 这顿饭我吃的心不在焉,饭后同学们说去k歌我都不想去了,架不住她们人多势多,硬把我拉去。做到快十点时我坚持要走,我要去见周一鸣,等他一块下班。我也很想他了,很想很想,大到暴想的那种想。 事先电话联系,约好在步行街路口会面。我顺路给他打包了一份他爱吃的华记鲜肉水饺算是夜宵。一照面,他手里也拎着一个肯德基的外卖纸袋,不用问我就知道一定是我爱吃的烤翅。交换手里打包的食物时,两个人都笑了,发自内心的甜蜜微笑。 在步行街路口的花坛旁找了一张椅子并肩坐下,我们一起分享着水饺和烤翅。我把最好吃的鸡中翅肉剥给他吃,他把水饺的鲜肉馅塞到我嘴里,吃得两个人都满嘴流油,满心淌蜜。 吃着吃着,我突然想起来:“周一鸣,你好像还没有说过‘你喜欢我’这四个字呢。” “嗨,这还用说嘛,你知道就行了。” “你饶了哥吧,那么酸的话哥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哇。” 我可不依:“不行不行,你一定要说。快说,说你喜欢我。说大声点,我要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做英勇不屈状:“不说,打死哥都不说。” 我当下在他胳膊上死拧了一记,笑骂道:“你说不说?不说我拧死你。” “哎哟,你还真打呀!真往死里打哥就只能‘变节’了,我说,我说还不行嘛。” 嘴里虽然答应了说,但他一直磨磨蹭蹭地,半天不吱声。 我急了;“你到底说不说!你故意吊我胃口呢?” 他满眼笑意:“那个……我想请求一下女朋友大人,我不想说四个字的,我说三个字的行不行?” 什么四个字三个字的,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再定神一想,恍然大悟,唇角的笑意止都止不住;“那……你倒是说呀!” 他声音压得小小的,在我耳边轻细却也清晰地吐出了三个字:“我、爱、你。” 情不自禁地,我就笑成了一朵怒放的花。 这是迄今为止,我生命中最浪漫的一个晚上。虽然它是如此的普通与平凡,全然没有电影电视中演绎的那些浪漫唯美的场景。 我和周一鸣只是坐在小城的一条街道上,而非什么陈设优雅的法国餐厅;我们在一起吃的只是寻常的水饺和烤翅,而非什么玫瑰雨小提琴曲衬托下的烛光晚餐;夜空中只有远远近近的霓虹灯闪烁,并没有绚丽的烟花作爱情的浪漫背景。可是,听到周一鸣对我说的那三个字时,刹那间,仿佛有流星雨灿烂满天,有玫瑰花粲然绽放,有圆舞曲悠然响起,我所有的感受除了浪漫还是浪漫…… 7. 自从恋情曝光后,我和周一鸣就再没安生日子过了。整日里被他妈妈催婚,左一个年纪老大不小了,右一个是时候结婚生孩子了,还说什么女人二十八岁生育是最佳年龄。我已经二十七了,再拖延的话可就过了黄金期。 这样的疲劳轰炸一多,有天我一冲动就心血来潮了:“周一鸣,要不干脆我们去领证好了,省的天天被你妈啰嗦。” 周一鸣瞪大眼睛看了我半天,突然扮娇羞状:“讨厌,怎么这样子就跟人家求婚啦!鲜花呢?钻戒呢?” 我忍俊不禁,一个巴掌挥过去:“我不找你要鲜花钻戒就不错了。” 他闪身躲开我的巴掌,半真半假地笑问:“说真的,你是不是真想结婚啊?想的话咱们就正儿八经地操办婚事吧。既然咱们都认真了,结婚也是迟早的事。” 我把问题翻扔给他;“那……你想不想结婚?” 他倒毫不犹豫,笑嘻嘻地看着我一点头:“想,当然想。如果婚姻是爱情的坟墓,那么亲爱的,我很希望你能快点把我给埋了。” 我扑哧一笑:“你给我正经点。” 他一脸无辜:“我很正经啊!” 我突然想到几个问题,还是当初爸爸用来审戴时飞的,这会儿我心念一动,想听听周一鸣的答案。 “周一鸣,你真的爱我吗?” “那当然。” “看不到我时你会朝思暮想吗?” “那当然。” “看到我时你会心花怒放吗?” “那当然。” 我不满:“你怎么总是那当然那当然的。” “理所应当毫无疑问的事,我当然回答当然了。” “接下来的问题不许只回答那当然,必须要回答得详细具体一点。” “好吧,依你,哥什么都依你。” “和我在一起时,你会觉得时间过得太快吗?” 他一本正经地点头:“还真有这种感觉,哥有时恨不得弄根绳子把太阳公公系住了,省得它跑得太快。” “那和我分别后你会觉得度日如年吗?” 他一拍大腿:“没有,这个绝对没有。” 我正要瞪眼时又听到他紧接着说出的话:“我的感觉何止是度日如年,简直是度秒如年啊。这时哥又恨不得弄根鞭子去赶太阳公公,让它老人家走得快一点。” 我笑了:“那……我是不是你想要牵手一生的那个人?” 他马上牵起我的手,用力握住:“这个问题我用实际行动来回答吧。” “你这辈子是不是只想和我一起度过?” 他看着我,郑重其事地一点头,答得简单无比也肯定无比:“是。” 阳光温柔地透过窗户映进来,橙黄明净如新酿的蜜。而周易鸣一连串不假思索的回答,更是令空气中充满甜蜜的味道。我的心如冰激凌一般甜甜软软地融化了,一头扑进他的怀里。这一刻,我真想用自己的整个灵魂去拥抱他。 他抱着我,低头亲了一下我的脸颊,说:“怎么样,哥的答案合格吗?合格的花步入考虑以下嫁给哥吧?” 我把脸藏在他怀里笑:“你看来还真是想结婚了呢。” “光棍王老五最想做的事不就是娶老婆嘛,更别说我这未来老婆还越看越满意。这么好的红烧肉不赶紧下手,被别人端走了岂不亏大了。” 我有意唱反调:“我既然这么好,可不能随便就嫁了,否则岂不是便宜了你。” 他胸脯一挺:“你好我也好。哥难道比你差吗?哥除了个头儿矮点,别的都没挑。硬件也很过关啊,哥可是有车有房有银行卡呢。” 我笑得不行:“就凭你那山地车、小户房和工资卡还这么牛气哄哄的。” “那你还想要什么?想住豪宅吗?想坐名车吗?想嫁亿万富翁吗?---不要瞎想了,踏踏实实过日子吧。像哥这样的就算好男人了!你给句痛快话,嫁还是不嫁?听说现在结婚很便宜,民政局九块钱搞定,嫁的话我就请你。” “好吧。一鸣哥,看在你有车有房有银行卡的份儿上,我十分财迷地非你不嫁了。” 我当然要嫁,周一鸣现在已经是我眼中不可取代的好男人了。尽管我曾经做过白日梦,渴望找到一个白马王子般完美的男人成为我的另一半。但如今的我终于明白了,没有一百分的另一半,只有五十分的两个人!当两个恰恰好的人同在一起,就可以相加成幸福美满的一百分。 我相信、我确信、我坚信,我和周一鸣在一起,绝对能够相加成幸福美满的一百分。 我很周一鸣打算结婚了,这个好消息自然让我爸和石姨以及他爸妈都喜不自禁。 说干就干,先领证,再举行婚礼。大喜的正日子起初想订在十一,可是时间太紧来不及。往后延到元旦呢,我又嫌天气冷了,穿婚纱不方便。于是挑吉日时挑了十一月上旬的一个好日子,小城的天气在十一月还是比较暖和的,气温一般都有20摄氏度左右,不冷不热刚刚好。 已经八月了,好日子说话间就到了,得赶紧预备起来。我们两家父母都用极大的热情投入婚礼的筹备中。好在周一鸣那套两室一厅已经装修好了,不用再搞什么大动作,只有选择合心意的家具搬进新房就行了。 但是结婚毕竟是件大事,琐碎的事情还是很多,我和周一鸣都闲不下来,这阵子净操心结婚的事了。当然,相比之下他比我操的心还要少些,因为他要上班,我正好放暑假,很多事都让我先去张罗,所以我简直是没完没了地在操心。 首先,我操心我结婚当日的服装问题。作为一位新娘,在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天必须要是最美丽的。我至少得为自己准备一件婚纱、一件旗袍和一件小礼服。新娘子不多换几套衣服怎么行呢? 记得自己小时候跟着父母去喝喜酒就最喜欢看新娘子,新娘子漂不漂亮,打扮得好不好看都是来宾们关注的焦点。我可不能让自己当新娘的那天被人认为不够焦点,一生一次的美丽绽放啊,我怎么也得 拼命绽放得美一点再美一点。 接下来我还要操心新房里的内容,摆什么放什么都得用心选购。我到处看家具,看窗帘,看灯饰……尤其注重婚床和婚床上的那套床上用品,洞房花烛夜,被翻红浪时,重头戏当然要用最精良的道具搭配,我一定要买一套最喜欢最满意的床上用品。 除去这些外,我要买的东西还有很多,新衣新鞋新袜新包……作为一位新娘子,结婚当天什么东西都必须要用全新的。所以暑假的我几乎是长在街上了,货比三家地买东西。如果相中什么就电话call我家“周董”过来一起拿主意:“你觉得怎么样,行不行?” 自打我和周一鸣一起去民政局领了结婚证后,他就神气了,拿着两本结婚证一脸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欢实劲儿。 “有了这个,哥就算是从奴隶到将军了。亲爱的老婆,咱们这个新成立的婚姻合作公司,以后我就算董事长兼总经理,大事小事必须报由我来做最终决策,知道吗?” 我当下就死掐了他一记:“你想得美。” 掐过以后又自觉已经做人老婆了不能还这么不温柔不贤惠,小心别把刚到手到的老公给掐跑了。于是又堆出一脸日本女人似的微笑:“知道了,周董。” 周一鸣晋升为“周董”之后很是高兴,立马掏出一只钻戒给我戴上。那只戒指真漂亮,我别提多喜欢了。这小子还真会装,进民政局时楞充没买戒指,说什么等正式结婚那天再说,原来她藏着掖着给我惊喜呢。 他买这只钻戒话了一万多块,平时他不舍得这么花钱。不过他说:“一生一次的结婚嘛,为了老婆都要以身相许了,咱不能小气得连只戒指都舍不得买贵的。” 买戒指虽然舍得花钱,但戒指以外的东西,他的意思是不必太铺张浪费了。太寒酸当然也不至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就行了。 这天我拉田静出来帮我挑床上用品,起初我在“多喜爱”专营店看中一套九百多的,符合周一鸣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标准。但是田静说前几天她在“梦洁家纺”替我看中了一套很漂亮的婚庆九件套,就是价格有点贵,要三千多块大洋,不过还能附赠一件粉色小礼服裙,那件裙子也很漂亮。 “我带你上梦洁看看吧,那一套真的很漂亮。虽然贵是贵点,但一分钱一分货,比这套九百多的要强多了。” 我和她跑去“梦洁家纺”一看,那套粉红色的婚庆九件套果然漂亮,小礼服裙也很合我的意,试穿一下虽然有点紧,但售货小姐说可以拿去裁缝那里为我放一放。商品无可挑剔,就是三千多的价格实在有些让人心疼。打电话去征求周一鸣的意见时,他也投反对票。 “有没有搞错,这套床上用品也卖得太贵了。不过就是晚上睡觉躺一躺盖一盖的被子床单,买那么贵的不划算,有一千多的也就差不多了。” 我好没意思地挂了电话,对田静说:“我家周董不同意,说没必要买这么贵的。” “你管他,结婚这样的大事一辈子也就一次,奢侈一点也是应该的。反正钱在你手里,你想买什么还不是你说了算。” 的确,钱在我手里。周一鸣已经把他的储蓄卡都上交给我了,他工作几年存下的几万块钱,加上我自己存的几万,再加上这次结婚他妈妈给的五万块彩礼钱,还有我爸也格外给我了三万。我手头攥着近二十万呢,从没有这么阔气过,感觉自己像个小富婆。但是人家这么信得过我,把钱全交给我管,我就不能乱花。 考虑了一下,我还是没有当即拍板:“要不咱们再上别处看看吧。” 于是有逛了“富安娜”等家纺店,可是看了一套三千多的高档货,再去看一千左右的甚至两千左右的都觉得不咋地。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货一比货,便宜的就是不如贵的好,果然是一分钱一分货。 田静眼瞅着我是看不上那些寻常货色了,便给我出主意:“要不你回家上网查一下,看网上便宜多少,也可以在网上买。” 这话提醒我了,回家后我就忙不迭地开电脑上淘宝网查这款梦洁九件套。发现网上只要两千多,但没有小礼服裙赠送了。也没关系了,最重要的还是主要商品而非附赠品嘛。 周一鸣一下班就直接被我叫来我家,我拉着他在网上浏览图片:“周董,你看看,这一套床上用品你觉得怎么样?” 他随意瞄了一眼:“这个很一般啊!” “你没眼光,这还一般,我看了一下午都没有比它更入眼的了。告诉你,我下午看中的就是这一套,要卖三千多呢。不过网上只要两千多,便宜了将近一千块钱呢。” 他听出来了:“你还是想买它是吧?” “是呀,人家一辈子就结一次婚,就买一套贵一点的吧。好不好?” 他摸着下巴做思索状:“这个嘛……让领导好好想想。” 我赶紧出去从冰箱里拿了一瓶他爱喝的冰可乐进屋,谄媚地递给他:“周董你渴了吧?来喝点东西。” 他一脸严肃状地摇摇头:“不要行贿啊,本领导不吃这一套。” “那领导你吃哪一套哇?” 他还端着严肃样,但眼神已经满是笑意:“领导比较喜欢美人计。” “明白,明白。”我凑上前响亮地亲了他一口,“领导,这样你满意了吗?” “不行,还不够,继续。” 于是我就在他脸上左一下右一下地亲开了,像只小鸟在啄食。忙活了大半天他还没够,我不干了:“累了,就这样了。” “我不累,换我亲吧。” 他精神抖擞地扑过来亲我,下巴上没刮干净的胡渣蹭得我痒呼呼的。我一边笑一边躲,两个人不知不觉就抱成一团滚到床上去了。柔软的床垫承接着两个人的重量,任凭我们在上面左一翻右一滚。 翻着滚着,我感觉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起来,带着小小的喘息在我耳边问:“我说……今晚我不回去了行吗?” 我当然明白他不回去的意思是什么,断然否决:“不行,你想留下来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你还不知道吗?我……”他顿了顿,再响起的声音全是笑意,“我想和你玩小时候玩过的那个游戏,这次我们应该可以玩得更好。” 想起两个笨笨的傻傻的小孩曾经模仿大人“玩游戏”,我也想笑但拼命忍住:“不行,你快回去。” “为什么不行啊?我们都领证了。亲爱的老婆大人,我已经是你持证上岗的正式老公,可不是恋爱时期的临时工哦。” 这回换我做领导状了:“是,你已经有上岗证了,不过关于你的具体上岗时间和就岗工作问题组织上还没安排好。周一鸣同志,你要有耐心知道吗?” 他苦着一张脸:“我抗议,我强烈抗议。都有上岗证了还不尽快安排就岗工作,你这不是折腾人嘛!你知不知道对着一碗上好的红烧肉却只能看不能吃,那是那么难受的滋味吗?” “那你就别看了,快回家去。乖,听话。咱们要为新婚之夜的名符其实而努力。” 我把周一鸣半送半撵地推出了门,他意有不甘却无可奈何:“好了,别推了,哥走还不行嘛。对了,那套床上用品你实在喜欢就买吧,千金难买心头爱嘛。” 8. 得到了我家周董的批准后,我马上在网上下了订单。粉红九件套如期被快递到了我手里,专卖店的正品品质,价格却便宜三成,网络购物就是好哇就是好。 这套梦洁的婚庆九件套,石姨和周妈妈两个用内行人的眼光看过后都说东西很不错。两千多的价格在她们看来当然是很贵的,但是她们也都说结婚这样的大事还是可以奢侈一下的。 因为这套床上用品的网络购物认准品牌专营店下单,买回来的东西经济又实惠,所以接下来凡是能够在网上买的东西我都直接网络购物了。但总有些东西是网上没法买的,比如我的新娘装。我的身材原本就不是标准型,偏胖,衣服更要看试身效果,不试是万万不敢买的。 买衣服就更要田静这个参谋长了,她最近有点空闲时间都被我占了。她直说我简直把她当三陪,天天陪着我逛啊逛啊逛。我说我还想让她陪嫁呢:“说真的,我结婚那天你来当送亲人员啊!伴娘我就找你了。” 我结婚,田静当然得是伴娘,除了她我不会考虑其他人选。至于伴郎的人选就让周一鸣去解决,他倒是很快地落实了这位人选,说是老同学谢东方主动请缨。 “原本我是想找城管队的一位同事,但是他打电话来说一定要我把这个机会留给他。” 我一听就明白了,这个伴郎的目的不纯粹,分明是冲着伴娘来的。 和田静谈起谢东方主动请缨要当伴郎的事时,她也一听就懂,脸颊微红,“他最近经常打电话找我聊天,每星期从省城回来也约我出来见面。上回我顺口告诉他你和周一鸣要结婚我会做伴娘,没想到他就找周一鸣要求做伴郎了。” “田静啊,人家谢东方对你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你呢?到底怎么想的,和他有没有发展的可能啊?”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不反感他,他想追求我的话就看他的表现了。” 听这口气谢东方还是很有戏的,只要他咬定青山不放松的追,总有一天会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看好他把田静追到手。 这天我和田静在街上逛了一下午,总算是买到了一件满意的小礼服裙。玫瑰粉的颜色,甜蜜优雅,简洁的裹胸款,下摆是伞状蓬蓬裙,穿起来一如公主般的感觉。我很喜欢。 每个女孩心底都埋着一个公主梦,虽然绝大多数都生在普通百姓人家,没办法像公主一样长大。但在人生的某个特殊时刻,无论平凡如我,还是平凡如你或她,也还是可以像一个公主般的美丽与醒目,走在众多宾客欣赏与祝福的目光和掌声中。 付了款,让店员包起漂亮的裙子时,周一鸣正好打来电话:“绿豆公主,今晚有空吗?同学闹着我请客,我想带上你一起去。” 自从我把田静那句“王八看绿豆越看越对眼”告诉周一鸣之后,就他笑着封了我一个“绿豆公主”的头衔。 “我不是王子,娇嫩的豌豆公主福消受,就泡泡你这个绿豆没公主好了。” 绿豆公主,听起来也不错。我喜欢。豌豆公主可以是公主,绿豆公主也同样可以是公主。 我的王子来约我了,我就有异性没人性的把田静甩了。打发她自己回去。她哭笑不得:“你以后别再找我了。有你们家周董万事足。” 周一鸣和他那群老同学约在某家常菜饭馆聚餐。 他们这帮家伙在一起厮混多年,熟不拘礼,吃饭时一个个都既不斯文更不客气,吃东西全是用抢的。越抢的欢越吃得高兴,所以荤菜总是刚一上桌就被几双筷子风卷残云般一扫而光。我也是无肉不欢的俗人,吃不到肉吃这顿饭就跟白吃了没两样。可我抢不过他们,只能看着干瞪眼。 好在我虽抢不过,周一鸣还是“久经沙场”锻炼过,很会抢肉吃。只要有荤菜一端上桌,他就奋不顾身的操起筷子直扑过去。偶尔慢了一步没抢到,他就毫不客气的去抢别人夹在碗里的肉。每次夹到肉他都先给我吃:快吃快吃,吃慢了可不行。跟这帮狼混在一起,不穷凶极恶一点就得挨饿。” 老实说,这样抢着吃东西还是挺好玩的,又吃了又玩了。而且有他时时刻刻抢来大鱼大肉先紧着我吃,那种感觉更使好得无以复加。我也舍不得都自己吃了,咬一口后再喂他吃。 一桌人看了都起哄:“太酸了,实在太酸了!你们俩简直要酸死人了啊!” 我才不管呢,一边吃,一边忙里偷闲回他们一句:“拿酒酸死一个是一个吧,你们这帮家伙反正也没几个好东西。” 他们更加起哄了,说我虽然长得一副大肚能容天下之事的弥陀佛笑模样,但实则牙尖嘴利,不好对付。有一个家伙端出一副不解状问周一鸣:“你到底怎么搞定她的?给弟兄们说一说,让弟兄们也学点经验。” 周一鸣刚被我塞了一嘴猪蹄膀,含含糊糊:“没啥,就直奔主题的去,执子之手,将子拖走呗。” “燕翩飞她会这么老实的让你拖走?” 他一拍桌子做霸气状:“子若不走,那就拍晕了继续拖走。” 满桌人笑得东倒西歪,大呼高明。 最热闹的时候,电话响了,包厢里太吵,我特意出去接听。来电显示是戴时飞的号码,我信手接了。他说刚刚出国公干回来,还给我带了礼物。问我有没有空出来上咖啡厅坐坐,顺便把礼物给我。 这小样的,当初我上赶着追他时他不我当回事,这会我不把他当回事了,他倒又上赶着冲我献殷勤。人生啊,有时候就是这样矛盾。拥有的时候不珍惜,懂得珍惜是总是在失去之后。 我客客气气的回绝了他:“不好意思啊,我今天没空。” “没关系,那你什么时候有空呢?” 我不想在和他周旋下去了,直截了当地告诉他:“我这段时间都没空,最近特别忙,因为我十一月要结婚了,忙着筹备婚礼的事呢。” 电话那端哑了半响:“你……要结婚了?” “对呀!你好像忘了对我说恭喜。” “哦,恭喜恭喜。” “谢谢,没什么事那我挂了,我老公找我呢。” 我相信,这就是我和戴时飞最后的电话联系,他不会再来找我了。 回到包厢后,我碗里又堆了冒尖的野兔肉,周一鸣一边让我快吃一边问我刚才谁打来的电话,我说:“闲杂人等,无关要紧。” 如今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就是眼前这一个了。 聚会散后,周一鸣送我回家时,我又直接把他拉进房给他看我下午逛街的战利品。那件小礼服裙他也赞漂亮好看,还让我穿给他看一下。我很臭美地换了裙子出来在他面前扭成一个模特妆的S形,他眼神又有点不对了。 我看出来,马上又往外推他:“好了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他用手扒着门框不肯走,冲我嬉皮笑脸:“你就行行好让我留下来吧。我都已经是你法律意义上的老公了,那个婚礼只是民间的形式而已。” 我就是不让步:“不行,没有举行婚礼前,就是不行。” 他还想说什么,老爸房间的门一响,他老人家端着个水杯出来接水喝,看见我们拉拉扯扯的他干咳一声。这一声,让周一鸣玩笑也不好再开了,不走也得走了。“ 他临走前还朝我眨了一下眼:”这个问题,我们下次再谈。” 9 结婚真是一件千头万绪的事,八月整个暑假我都在忙忙碌碌。一边买着该买的东西,一边开始跑各大影楼订婚纱照。其实我和周一鸣都不太喜欢照相,尤其是照这种几乎千篇一律的婚纱照。可是新房里不摆站几张新人照又显得有点没气氛,所以,这婚纱照还是得照。 这年头的婚纱照不便宜呢,单套动辄论千位数计。我家周董下达最高指示:“挑价钱差不多的照一套就行了,咱们反正都不好这个,没必要送钱给影楼。” 这个最高指示我坚决贯彻到底了。货比三家,一家家地比较并杀价,最后在某家庆祝店庆搞活动的大型影楼定了一套1888的婚纱套照,除了可以得到七七八八的镜框相册钥匙扣外,店方还额外赠送婚纱一件和新娘妆一次。正好顺便帮我解决了婚礼当天的婚纱问题。 这年头影楼的生意好得不像话,拍照都得事先预约。周一鸣白天上班没时间,于是我们约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档。这样倒也好,因为晚上来拍照的人没那么多,化好妆后就能进去拍,不用等。 影楼拍照化的都是浓妆,我的皮肤底子其实已经够好了,还愣要再刷白一层。假睫毛粘两层,眉毛却几乎被剃光了,后半截都是重新画的两道。化妆化得我都完全不像我了,周一鸣看了直发笑:“你谁呀你?我好像不认识你吧?” 他其实也化了一点妆,但男人的妆简单,就大致上处理一下,轮廓面貌还是原本的模样。他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燕尾服,有道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这身衣装一衬,倒把他衬得很是风度翩翩。我也抿着嘴笑:”周董,你今天很周董啊!“ 这套婚纱照我们一直拍到将近午夜十二点,总共换了三套衣服,一套婚纱,一套礼服,一套中央旗装。旗袍装那套最好玩了,我穿一身小凤仙款的大红旗袍,周一鸣穿一身长袍马褂,头上还扣了一顶瓜皮小帽,帽子后面还拖着一根长辫子,整个一清朝遗老遗少的模样。 他穿着这身装束走出来一亮相,几乎把我笑死了:”周董——不对,应该叫你周老爷才对,不知周氏家族有几百亩土地呀?“ 穿了中式服装,拍的照片也就很有中式风味。比如新人拜堂,新郎背新娘进洞房,新郎为新娘挑盖头,等等。而这一组照片最后出来的效果也最好,选照片时我几乎全是选的这组,喜庆,热闹,放在新房才有新婚味道。 而我也因此喜欢上了中式大红喜服,拍完婚纱照的第二天就去某旗袍专卖店订了一件正红艳艳的新娘装。懒得费事再去满街找了,订一件省心又省力。我还逗周一鸣:”要不要也给你订一套长袍马褂?“ 他哈哈一笑:”你就饶了哥吧。“ 我结婚当日的三款服饰都准备妥当了,算是解决了一桩大事。新房的家具业选好订妥了,一到货家私城自会安排送货上门。其他订酒店订喜宴的事自有两家家长操心,我们不管,总算可以轻松一阵子了。 正好暑假也到头了,幼儿园即将开学,我回单位上班,是一脸喜气洋洋哼着小曲去的。 人逢喜事精神爽,爽得我一进办公室就人人都看出来了。有人好奇地问我啥事这么高兴,是不是中了五百万? 我笑咪咪地回答:“比中了五百万还让人高兴,我找到长期饭票了。再过两个月就是我的大喜日子,到时候请大家喝喜酒啊!” 我的宣布让同事们都很意外,放暑假前我都还是形单影只的孤家寡人一个,怎么暑假一过就宣布婚讯了?只听说过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没听说过天上掉下个宝哥哥的。我那个未来的新郎官是打哪冒出来的,大家自然很疑惑也都想知道。 我当然要负责解释疑问:“其实我之前就已经和他谈恋爱了,只是谈得比较保密而已。不过还是被咱们园里的老师碰见过,罗莉就见过我和他一起吃饭。” 罗莉怔了怔,脱口而出:“就是那个矮个子男人吗?” 我毫无愠色,照样笑眯眯:“是啊,就是他。以前我也嫌他个头儿矮,不过现在我觉得高矮不是问题了。拿破仑矮不矮?可他做到了欧洲皇帝。毕加索矮不矮,可一点不妨碍他成为画坛巨匠。” 我把周一鸣的话直接照搬挪用,底气十足。罗莉知趣不再说什么,只反复道:“恭喜恭喜。” 其他的同事也都一迭声地道恭喜。 年纪最大的孙老师还说:“小燕老师,以前你找对象总强调一定要长得高,不高的就不要,我就觉得不妥。挑男人哪能这么片面的,一个男人最重要的是人品性格好,而不是身材高。” 我笑着用力点头:“孙老师,您圣明。我应该早就听您的,好在现在也不晚。” 新的学期开始了,我又继续光荣地接受艰巨任务,依然被领导安排在第一线阵地——小班。 小班的孩子们照例是一个个哭哭啼啼被父母领进来的,得轮流安抚。有一个小女孩被她妈妈牵进来时哭得好伤心:“我不要上幼儿园。” 我过去把孩子接过来,那个年轻妈妈注意到了我佩在胸前的工作证。下意识地念出来:“燕翩飞——燕老师,你的名字好有诗意呀!” 一般多数家长都喜欢刻意与老师攀谈,总有一种和老师熟络后老师就会对她家小孩格外好些的感觉。我以为她也是如此,便微笑一笑:“谢谢你,孩子我现在带进教室去吃早餐,我们会仔细照顾孩子的,你就放心吧。” “等一下,燕老师,我想问一些你有没有丢过一本书,一本《唐诗三百首》?” 我一怔:“你怎么知道?我确实丢了一本《唐诗三百首》,那本书还是我妈当年送给我的呢。” 那位年轻妈妈双手一拍:“燕老师,被我捡到了。去年我坐公交车时捡到了这本《唐诗三百首》,看见扉页上写着“赠爱女翩飞”。因为翩飞这名字比较特别又富有诗意,所以我一直印象深刻。今天一看你的工作卡,就马上想起来了,那正好,我下午来接晴晴时就把它带来完璧归赵。” 这个消息真是意外之喜,老妈送我的这本《唐诗三百首》都已经被周一鸣弄丢两年多了,真没想到它还会有完璧归赵的一天。下午晴晴妈把书给我带来时,我真是千谢万谢:“实在是太感谢了。” 周一鸣得知不慎遗失的《唐诗三百首》又回归我手中的消息时也很高兴:“说真的,当初弄丢你这本书我很过意不去,毕竟它是你妈送给你的东西。可是我想方设法找了都没找到,都已经灰了心了。谁知它还能自己找回来。该不是你妈妈显灵了吧?” 我听得心中一动。显灵不显灵的说法当然有些无稽,不过,这本书能在我的和周一鸣即将结婚前又回到我手里,冥冥中是否妈妈在表示对我们的祝福呢?我很愿意相信这一点。 我的大喜日子一天天临近了,石姨要我有空一起去看看买什么样的喜糖。她不敢给我拿主意,怕买回来我不满意。她这一提醒,我才想起喜糖喜柬这些小东西还没顾上张罗呢。 跑去喜糖市场从头看到尾,我就愣没看上一款满意的。统统不合我意,那些喜糖的包装真是太俗气了。我决定用老办法去网上买。不但经济实惠,而去可挑选的余地大得多。网络上这类喜糖喜柬有创意的包装设计不胜枚举,我和周一鸣看得眼花缭乱。最后一起选定了一款,准备东西寄到后自己动手包喜糖。 快递来了一大箱,八种不同的喜糖就有好几袋,再加上卡通新人的包装纸盒卡和缎带一大袋,要一一将其包装成一小袋一小袋的喜糖真是有得忙了。按我们双方父母拟出的宾客名单,至少要包三百盒喜糖。 这工程不算小,所以一连好几天晚上,我都征用田静过来帮我包喜糖。她是个好闺蜜,招之即来,但嘴巴上却要表示不满:“有没有搞错,你结婚还是我结婚?喜糖还要我来包。” 我嬉皮笑脸:“白给你一个锻炼的机会,你还不知道感激。跟着我混上这么多天,以后你结婚就有经验了。” 我们仨包喜糖里是流水线工作,我先把包装纸盒折出来,周一鸣往里头塞进八颗糖,田静再穿上缎带打成漂亮的蝴蝶结。 周一鸣一边包一边做摇头叹气状:“唉,这个老婆大人真麻烦,市场上有现成的她不买,非要网购回来自己包,说什么要与众不同,累死哥了。” 田静笑着使坏:“这么麻烦的老婆干脆不要了算了,趁现在还来得及。” “那不行,一定要HOLD住。老婆仔麻烦也比娶不到老婆打光棍儿要强,哥可不能为了芝麻丢了西瓜。” 我扑哧一笑:“算你拎得清。那就老老实实地继续给我包喜糖。” 他举手向我做敬礼状:“是,老婆大人,竭诚为您服务。” 10. 忙忙碌碌且欢欢笑笑中,十月过去了,美好的十一月来了。时间一天天地走,还有五天就要走到我的大喜日子时,我突然发现忘记买一件很重要的东西——我忘了买一套贴身内衣。真是的,怎么把它给疏忽了呢? 新娘必须要准备一套全新的内衣,最好是红色的。婚礼当晚的洞房花烛夜,漂亮的内衣也是漂亮的新娘子最后一道精美包装。咱不能前面都一直光彩照人,最后一关给输了吧。 赶紧找田静陪我去逛商场的内衣地带,专看红色,正宫艳艳的大红色自然是首选。在某品牌专营店看中一款鲜艳的大红胸衣,蕾丝面料,立体刺绣,款式做工都很精美。我试穿了一下,雪白肌肤像栖了一只艳美红蝴蝶,极尽妖娆风情。 女人的内衣,就是一件锦上添花的东西,让女人更女人,让美丽更美丽。 田静陪在试衣间里看我的试穿效果后也连连点头:“不错,很好。” 东西很好,价格却很不好,光这件胸衣单价就是598元,而可以配成一套的红色蕾丝内裤单价是188元。这一套内衣加起来近八百块大洋呢。 这年头的物价真是离谱得不可思议。我就想不通这么两件布料加起来不超过一尺布的小玩意儿凭什么要卖这么贵?你算算吧,一件胸衣大小约两百平方厘米,五十件胸衣差不多一平方米,价格要将近三万块钱,这么一折算胸衣的价格还高过房价。做女人负担也太重了一点吧?买胸衣比买房子还要艰难啊! 虽然售货小姐笑容满面地说还可以打八八折,可是这个折扣管什么用,还不是要将近七百块钱,未免有点太不划算了。 田静也觉得有点贵了,说要不再去别家看看吧。于是我又在别家试了一套两百多的,当然没有之前试的那套那么满意,只是感觉也还过得去。到底买哪套,我自然又要打电话问我家周董的意思了。 我家周董保留意见:“要哥说吧,买那么贵的干吗呢?两百多的也就差不多了。哥不注重包装,哥更注重包装下的实质内容。老婆大人,我相信你还是很有‘内容’的,不用精美包装来添光加彩。” 话虽如此,可是如果有精美包装来锦上添花岂不更好?女人都希望自己做到最极致的完美,尤其是在这个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里。 “可我还是喜欢那套贵的,要不我回家上网找找吧。” 我想用老办法回家上淘宝网查找相同商品网购,在网上很顺利地就查到了同款内衣,价格比起专卖店等于是打了六折,也要将近五百块,还是有点偏贵。并且现在已经是傍晚了,下订单后要第二天才能安排发货。而如今的快递也难免有成为慢递的时候,万一路上一延误三天之内到不了,那正日子我穿什么,总不能真空上阵吧?那可就要抓瞎了。 想来想去我决定忍痛割爱,算了,明天还是去买那套两百多的好了。 周一鸣这天加班,晚饭后他抽空打来电话问我是否在网上买了那套内衣时,我告诉他改变主意了:“网上价格也差不多要五百块,而且快递又怕延误,时间上赶不及了。算了,明天还是去买那套两百多的吧。” 我的语气还是若有所憾,他听后无暇和我多说什么:“先这样吧,我忙去了。今天是联合执法行动,晚上可能会回得比较晚,就不去你家了啊!明天我开始休息,你等我来找你再去逛商场啊。” 最近城市在搞整顿,这些天周一鸣他们城管都在和公安工商一起联合执法。今晚他们的任务是在汽车站附近整治小贩们的无证经营及乱摆乱贩行为。 市汽车站是城市人流最密集的地区之一,左临国道,右有一家大型超市。人潮车海左右相互汇集,每天都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因而吸引了不少小摊贩们来这块“风水宝地”做生意。汽车站前的广场,超市门口,还有国道两旁,统统被人占据了,摆卖的东西五花八门,卖水果的,炸油饼的、炒米粉的、拌凉皮的、收二手手机的、卖盗版光碟盗版书的等等等等。有些是挎个大包裹来卖,有些是挑着担来卖,更多的摊贩是推辆三轮车载个液化气瓶,再摆上炉子锅子油盐酱醋,向过往路人提供煎炒蒸炸的食物。 这些小摊贩横七竖八摆放着的摊子把汽车站一带堵得一塌糊涂。人行道和非机动车道全成了他们占地经营得摊位所在。城管部门为此一再接到附近居民的举报投诉。 居民们都很烦啊,家门口老是有小摊贩占道经营,卖光碟卖手机的倒都罢了,最可气的是那些改造的炊事车,尤其是烧烤类油炸类的,让毗邻的楼房住户都不敢开窗,一开窗满屋都是油烟。还有夜宵摊子更是吵死人,喝酒的人能喝到凌晨还不散,划拳声拼酒声声声入耳,让人怎么睡啊! 居民们觉得自己的正常生活受到影响,就打电话找城管投诉:“你们城管怎么回事?我们这儿都乱成这样也不来管一管。” 城管当然要去管了,一开始每天白天派一辆执法车和几个队员过去负责,小摊贩们略有收敛,白天就不来了,等城管下了班再出摊,打的是游击战术。于是城管换成两班制,一班管白天一班管晚上,让小摊贩们逮不到时间差出摊。 小摊贩们没法出摊赚钱都不乐意,一帮人围着城管几个人挑衅闹事。带队的还反复交代队员们不要跟他们起冲突,尽量以教育为主:“你们也都知道,这年头城管不好当。最好别和他们发生什么冲突,否则都是咱们的不是。” 但是城管一再退让,那帮人的胆子就越大,他们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还朝着城管队员仍起果皮瓜子壳来了。最后事情倒了个儿,不再是城管驱赶无证且占道经营的小贩,而是小贩们要驱赶城管了。 小贩们这么嚣张,城管大队也就没法再以教育为主了。领导们决定铁腕整治,组织调派了一批人手,同时会同派出所和工商两个单位进行一次联合整治。周一鸣也被抽去参加这次整治行动。 晚上我没事干就在家里收拾东西,新房里的家具家电都已经全部到位了,这些天我开始陆陆续续往那边搬我的个人衣物。装满一行李箱搁床头,等明天周一鸣来帮我拎就行了。 正一个人在房里一件件叠衣服时,田静打来电话,声音有些紧张:“我和戴东方在一起喝咖啡,碰巧他有个朋友也来了这家咖啡馆。他是刚从汽车站那边过来的,说看到很多小贩们和城管公安打成一团糟,还有好几个穿制服的受了伤。周一鸣今晚就在汽车站执法吧?他不会有事吧?我打他电话都一直没人接。” 什么?我听得心惊肉跳:“是,周一鸣今晚也在那边。他的电话没人接吗?我打打看。” “行,你再打一打试试。这家咖啡馆离汽车站比较近,我和谢东方现在马上过去看看情况。保持联系。” 周一鸣的电话果然没有人接,响了又响也等不到他的声音。我又紧张又害怕,满脑子不好的设想。他出事了,他受伤了,他伤得……我都不敢再想下去了。 神啊!我和周一鸣还有几天就要举行婚礼了,这个时候你千万不要那么残忍地把不幸降临在我身上。我可不想象电视电影怀中那些倒霉的女主角一样,在原本应该最幸福的时候却跌入最痛苦的深渊。我没做过什么坏事啊,不应该有这样的报应吧? 电话联系不到人,我也只能揪着一颗心向汽车站赶。半路上接到田静打来的电话,开口第一句就让我放心:“我们已经找到周一鸣了。他啥事都没有,受伤的人员中没有他。” 对天发誓,这是我二十七年的人生中听过的最好听的一句话。我的男人啥事都没 有,他还好好的,我的幸福源泉还可以继续汩汩的流。 我赶到汽车站时,联合整治行动已经基本结束了。联合执法人员已经撤离,现场空余一片狼藉。看热闹的人也陆续散去,田静和谢东方还在,告诉我刚才他们听闻及目睹的种种。 原来城管公安工商的几十辆车一起杀到后,小贩们就知道今天是动真格的了,不再是以教育为主,一个个赶紧推着炊事车四散奔逃。但这么多车这么多人一起出动他们能往哪儿跑。没跑出几步就被城管和警察抓住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三轮车扣下扔上车再说。 眼看逃不掉,一些“久经沙场”的小贩开始撒泼耍赖了。 有个女的往地上一趟打起滚来,一遍滚一遍撕破自己的衣服说是城管撕得,有个男的则拿酒瓶砸破自己的头,把学涂了一脸然后揪住一个警察不放,口口声声说警察打破了他的头,还有几个男人则操起操刀或锅铲之类的大打出手,养眼谁没收他的三轮车就要谁的命,最狠的一个是卖油炸食品的胖子,他居然把一锅滚油朝着城管队员泼去,烫伤了好几个人。 周一鸣有个队员就被烫伤了右小腿,现在送往医院去治疗了。 田静告诉我:“你家周董也跟着去医院了,他让你先回家等他,他一会就回去找你。” 周一鸣大概十一点半才回来,在楼下给我发短信:我已经到楼下,你爸和石姨都睡了吧?我就不上去吵他们了。 我一看短信就直接奔下楼,直接奔到他的怀里。虚惊一场后,他像一个失而复得人,让我内心有着一种倍加珍惜的感觉。 他像对小孩子那样轻轻拍着我的背:“吓着了是吧?没事,你看哥这不是好好的吗?” 我犹有余悸,“可是我刚才差点被你吓死了,你干嘛老不接电话?” “我们这种联合执法行动时是不准带电话的,你忘记了?” 是啊,我一慌起来啥都不记得了,只余满脑子的恐慌与不安。 “好了,别后者苦瓜脸了。来,小胖妹,给哥笑一个。要不,哥给你笑一个。”他对着我眦出一口雪白整齐的牙齿,非常夸张的一个笑。我被他逗得扑哧一笑:“讨厌,就会贫嘴贫舌。” “怎么说哥讨厌啊,哥还给你买了礼物呢,你要是嫌哥讨厌,哥就不给你了啊。” “你买什么礼物了?我要,快给我看看。” 周一鸣笑嘻嘻地打开他的摩托车后尾箱,拎出一个漂亮的包装袋。光看那个包装袋上得LOGO,我就知道他买什么了。果不出其然,袋子里静静装着那套华丽艳绝如红蝴蝶般的名牌内衣。 我又惊又喜:“你怎么知道我看中的是这一套?你又怎么有空跑去买啊?” “哥虽然不知道你看中的是哪一套,但是哥有线人啊,傍晚给你打电话时哥听出来你还是想要那套贵的,就叫田静先去帮我买好,再给你一个惊喜。高兴吧?来,再给哥笑一个,笑得好看一点啊。” 我看和他,如鲜花怒放般绽出一个极致的笑容。我从来没有笑得那么甜,从心底溢出的甘甜,对着一个自己心爱的同时也是深爱自己的男人,我有理由不笑容甜如蜜吗? 尾声 纵然平凡如沙,也能幸福如花 我的大喜日子终于来了。整整一天,除了热闹还是热闹。 最热闹的时候还是迎亲队伍来接新娘的时候。 浩浩荡荡的接亲车队停在我家楼下后,周一鸣带着以谢东方为首的一帮接亲弟兄来到我家门口。而以田静为首率领的一帮姐妹淘守在大门前,不肯放他们入内。婚礼习俗,新郎想把新娘接走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一关,就是要刁难和捉弄新郎的。 田静只打开房门,防盗门还严封死守地锁着。她冲着门外的周一鸣笑眯眯地问:“你谁呀?干吗来了?” 周一鸣赶紧塞红包:“我新郎官,接新娘子来了。” “谁是你新娘子啊?” “燕翩飞,我的新娘子是燕翩飞。” 田静毫不含糊:“新郎官,想接新娘子容易,开门利市88888,现金最好,支票也收,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88888的开门利市红包当然是拿不出来的,周一鸣和谢东方等一帮人只能一个劲地隔着防盗门冲屋里七嘴八舌说好话,还塞了一个888的红包表示诚意。 田静方才笑吟吟地道:“好吧,新郎官,现在给你几个表现的机会,看你表现得怎么样了。表现好,就开门。” 周一鸣自是点头如捣蒜:“谢谢组织给我机会,我一定好好表现。” 田静给周一鸣的表现机会是让他唱情歌,并且情歌中必须要有我的名字中的任何一个字。情歌容易找,但一定要有我的名字燕翩飞三个字中的一个,这就有点伤脑筋了,他一帮兄弟团马上都绞尽脑汁地替他想。 谢东方先想到一个,让周一鸣唱: 小燕子,穿花衣…… 他才唱了两句就被田静打断:“不行不行,这个不行,这个不是情歌是儿歌。” 另一位兄弟想到了:“对了,那个什么《还珠格格》的片尾曲,我记得有句歌词是我向你飞什么的。” 周一鸣立马换了歌开唱: 我向你飞,雨温柔的坠,你的拥抱把我包围。我向你飞,多远都不累,虽然旅途中有过痛和泪…… 这个算合格了,可是田静还不依:“有一首歌可是有咱们新娘子的名字的,新郎官,你如果想不起来的话,我们就绝不放行。” 门外一干男人都拼命地想啊想,终于还是周一鸣自己想到了,一拍脑袋:“对了,《两只蝴蝶》,《两只蝴蝶》的歌词中有翩飞的名字。” 周一鸣马上又扬声唱起来: 我和你缠缠绵绵翩翩飞 飞跃这红尘永相 追逐你一生 爱恋我千回 不辜负我的柔情你的美 我和你缠缠绵绵翩翩飞 飞越这红尘永相随 等到秋风尽秋叶落成堆 能陪你一起枯萎也无悔 歌城穿透房门钻进耳来,听得我心中一动。曾几何时,为寻找生命中那一个比翼双飞的人,我真可谓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原来一直都在我身边,一路走来笑相扶。而未来的日子里,我和他也将继续携手共行,不离不弃。 亲爱的周一鸣,很久很久以前,我们在一起渐渐长大;很久很久以后,我们还将在一起慢慢变老。一路上始终有你,是我生命中最幸运的事。 唱歌这一关通过后,田静又另作刁难:“接下来有几个问题,新郎官如果都能回答出来就放你进门。第一个问题,请问新娘最喜欢什么颜色?” 这个问题周一鸣很有把握:“黑色。” “请问新娘最喜欢吃什么菜?” 这个问题周一鸣也拿得准:“她最爱吃肉,无论什么肉。” “第三个问题,请问新娘的三围是多少?” 这个问题就把周一鸣给难倒了:“我这哪知道,我又没量过。” “不知道就关门了。” 田静作势要关门,谢东方赶紧伸进一只手抵住:“等等等等,商量商量,问题没答出来我们自罚,罚新郎还不行吗?” “行,罚新郎大声说一百遍我爱新娘燕翩飞。” 周一鸣老老实实地在外面大声说了一百遍“我爱新娘燕翩飞”,说到最后声音都有一丝嘶哑。 我在屋里听得都心疼了,忙把田静拉过来交代:“差不多就行了,你要是把我的新娘官折腾跑了,我嫁不出去就上你家吃住一辈子。” 田静乐了:“你这样就心疼了,上回我们单位一同事结婚我们可把新娘折腾惨了,又要他做俯卧撑又要他学狗叫。老实说,我对你家周董已经很客气了。好了,现在让他签下保证书就放他进来,行了吧。” 隔着防盗门,田静笑嘻嘻地递给周一鸣一张保证书:“喏,新娘官,你看清楚这张保证书上的条款,如果能保证无条件遵从就签上自己的名字,并且大声宣读一遍。” 周一鸣接过保证书细看,他那帮兄弟七八个脑袋也全挤过来一起看,都看乐了:“额滴神啊!这哪是保证书,这是卖身为奴哇。” 保证书上条款很简单。 我向亲爱的老婆大人保证: 1、老婆永远是对的。 2、如果不是,那一定是我想错了。 3、如果我没想错,那一定是我听错了。 4、如果2、3都不好,那就遵守第一条。 我承诺: 家务活全包。(包括给老婆按摩) 收入全交。(包括非法的) 剩饭全吃。(包括馊掉的) 老婆的话全听。(包括不对的) Shoping全陪(包括男士止步的) 保证人(签名): 日期: 年 月 日 周一鸣看完保证书立马签名并大声宣读一遍,得以顺利进门。进了大门还有小门呢,我被伴娘们藏在三个卧室的其中一个,还得由他猜到底是哪一间,猜错了又要受罚,罚做二十个俯卧撑。结果他算运气不错,一猜就猜中了。 打开门一眼看见我时他特激动:“老婆,见到你真是不容易呀!简直是过五关斩六将。” 虽然见着了新娘的面,也不就意味着新郎可以顺利接走新娘。田静她们把我的鞋藏起来了,新郎如果找不出来就别想走。 三室两厅里藏着一双鞋,虽然不是大海捞针,但也不是那么好找的。周一鸣带着一帮接亲兄弟到处翻箱倒柜找鞋子,哪里都没有翻到那双鞋。只能给伴娘们塞红包,以求友情提示。 最后田静友情提示了一下谢东方,他从米缸里把那双鞋找出来了,俨然有功之臣:“一鸣,重重有赏吧?” 周一鸣赶紧接过去:“有赏有赏,回头再赏。” 为我穿好鞋子后,周一鸣总算可以把我这个新娘子接出娘家。此后他感慨了好几天:“不容易呀,娶个老婆真是太不容易了。” 晚上的闹洞房本该是婚礼中最为热闹的一个环节,但这个环节因为周一鸣喝醉了而没法进行。 以往他还是有点酒量的,但今天可能实在架不住人多。他一向为人随和,朋友战友同学同事都处得很好,来喝喜酒的人也就很多。你一杯我一杯地敬,虽然有伴郎帮忙挡酒,却也挡不住那么多人。喝来喝去就喝倒了,最后是被谢东方他们几个人抬进洞房的。 他喝醉了,洞房闹不成,一群原本跃跃欲试准备好好闹腾我们一番的亲戚朋友只好先后告辞走人。周一鸣的父母忙了一天也累了,客人走完后,他们随便收拾一下就回老房子那边去了,叮嘱我也早点休息。 回到新房里,看着周一鸣那副烂醉如泥的样子我又是心疼又是郁闷。这可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我还憧憬着春宵一刻值千金呢。结果他却醉成不省人事的样子,还洞什么房啊!白憧憬了,唉,洗洗睡吧。 我去卫生间洗了一个澡,再回房时带了块湿毛巾,准备给他擦擦脸。结果湿毛巾刚搭上他的脸,他就马上睁开眼睛冲我眨眼一笑:“人都走了吧?” 我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唇角的笑意止也止不住地蔓延:“你装醉呀?” “不装不行啊!否则那帮弟兄还不玩死我。白天已经被你那帮姐妹整惨了,我可不想再挨整了。再说了,咱们洞房花烛夜,如果他们没完没了地闹上了耗着不走,岂不浪费咱们一刻千金的春宵。只能使诈了。” 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你还真奸诈,我都被你瞒过去了。” 他笑嘻嘻地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老婆大人,今晚我可以正式上岗了吧?” 我脸红又心跳:“你就惦记着这个了吧?” “我不惦记这个还是男人吗?你别告诉我你一点都不惦记。刚才我装醉的时候,可是听到有人郁闷得都叹气了。” 我脸更红心更跳:“你哪那么多话,一身酒臭,还不快去洗澡。” “马上就去,老婆,你等我回来啊。” 周一鸣跑去洗澡时,我从衣橱里拿出那套华美绝艳如红蝴蝶的大红内衣换上,还以为今晚会用不上它了呢,却还是有它的用武之地。然后我关了大灯,开着两盏粉色的床头灯,羞答答地躺在被子里等他。 他很快洗了澡回来,光溜溜地就围着一条浴巾。他钻进被窝时把浴巾扔了,热烈无比地凑过来抱着我:“老婆,那个……我们开始玩‘游戏’吧?” 这话真是让我心脏狂跳,像一串子弹嗖嗖地射进心脏,血流破壁而出,四处奔涌,脸应该已经红透了,因为感觉到双颊在火辣辣地发烫…… 好了,叙述就此打住,接下来的故事少儿不宜,至于成年人请自行想象。OVER。 我和周一鸣就这样结婚了。 虽然我们都曾“志向高远”,一个非白马王子不嫁,一个非绝色佳人不娶,但是我们却一起“壮志成灰”,弃王子与佳人于不顾,做了携手同欢的人儿一对。恩恩爱爱甜甜蜜蜜比翼双飞郎才……打住,实事求是地说,我和周一鸣谈不上郎才女貌。 他就是一个没多少才华普普通通的男人,个子还比较矮;我就是一个没多少美貌平平凡凡的女人,体型还比较胖。不过,一个矮男人和一个胖姑娘也照样能够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 就像我最喜欢的一首元曲: 我事事村,他般般丑,丑则丑,村则村,意相投。则为他丑心儿真,博得我村情儿厚。似这般丑眷属,村配偶,只除天上有。 幸福美满的生活,绝非王子和公主的专利。普通人如你我他,再怎么事事村、般般丑,只要丑心真、村情儿厚,也可以是丑眷属、村配偶,只除天上有——纵然平凡如沙,也能幸福如花。 ---------------完结----------------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txt80.com--【沐风听雨】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