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不爱你都意外》   作者:雪灵之   第1章 一杯不够   机场永远熙来攘往,巨大的玻璃幕墙后天空微阴,心情也跟着晦暗。梅施无聊地站在出口处,时髦的高跟鞋样子无可挑剔,衬得小腿笔直修长,唯一的问题是走不得站不得。她很想去后面的联排椅子上坐,可今天这身短裙非常不适合坐下,除非她想引猥琐男来假意在她前面蹲下系鞋带,顺便拍拍走光图。梅施望天叹气,做潮人也真不容易,要豁得出去,这裙子短得堪堪遮住内裤,半截大腿显得主人很大方地露在外面,就这还是名牌,大师设计。   她真是错了,穿这身来接梅逸!这位少爷习惯迟到,真没想到最近大牌到航空公司都配合他的风格,居然晚点。   俏丽的五官,精致的妆容,时尚的打扮,让梅施在人群里十分打眼,她总听见类似拍照的咔咔声,虽然想法很自恋,但她生怕真的是在偷拍她,被捕捉到什么可怕的表情,沦为笑柄。   一对儿打扮普通的老夫妇,拖着山寨花格子箱左顾右盼地走着。老伯伯还用方言不停地说着:“在哪儿上飞机啊?怎么全是出口?”   梅施热情地回头,准备为两个老人解惑,她突然地转身明显吓到两个已经走到她身后的老人,老伯伯甚至夸张地退了半步,惊诧地看着梅施,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梅施觉得脸上的肌肉无法控制地抽了抽,但木已成舟,她只能笑一笑,尽量和气地对老两口说:“登机要上二楼的。”   老婆婆点头道谢,拉着老伴往滚梯走。梅施转回身,余光瞥见老伯伯还在回头看她。老伯伯的方言又出来了:“倒是个好姑娘,怎么只穿了个上衣?”   梅施觉得眉心一跳,估计自己的青筋都爆出来了。   老婆婆比较通达,拖着老伴不以为然地教训他:“你就是没见过世面!你看看,这不全都是没穿裤子的姑娘吗?”   梅施回头,看见老婆婆手指扫过几个也穿着短裙的女孩,她松了口气,自己果然还是个正常人。被老伯伯打击了,梅施总觉得自己的裙子格外短,周围向她暼过来的眼神好像都落在她的腿上。动作从容地从包里拿出墨镜,大墨镜差不多挡住半张脸,她踏实了,果然没穿衣服被人看到应该先挡脸,看不出谁是谁,顿时就悠然自在了。   喧哗声升腾,一波乘客表情各异地从机场里面走出来,梅施听清是梅逸乘坐的班次,仔细地看着出来的人。镜片上方居然有个大大的指印,阴天带墨镜再加上这个指印真是雪上加霜,梅施摘下眼镜从包里拿出眼镜布边擦边张望。   “你……”一个男人不太敢确认似的在梅施身边停下,皱眉细看她的脸。   梅施侧头暼了他一眼,确认不是梅逸,立刻不太感兴趣地抢答:“你认错人了。”又开始专心擦眼镜。   “你是梅施!”男人听了她的话立刻确认。   梅施这才抬头仔细看了看男人的长相,还算英俊吧,见过好友戴辰辰的老公,她对男人的审美也被拔高了几个档次,这男人在她看来也就是路人甲。   “你不认识我了?”男人极为惊讶地反问,有点儿不痛快,“我是黄越开!”   梅施直直看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用手点着他:“哦,哦,你是……”她本来还想在黄越开惊喜的表情中诚实地说“我还是想不起来”,却被梅逸一声“老姐”打断了。   黄越开于是还保持着被美女铭记在心的喜悦,一边开手机一边对梅施说:“互相留个号码吧,我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多联系。”   梅施戴上眼镜,梅逸已经拖着箱子一步三晃地走着hip – pop风格的步子向她走过来。梅施见到梅少爷就头皮一麻,顺口报出一串数字,想赶紧打发走这个路人甲,省得被看见美女瞬间变保姆的场景。   黄越开心满意足地扬扬手机,有几分道不尽的欠扁劲儿说:“我先走了,我家司机在等我。”   梅施顿时在心里嗤了一声,装什么少爷啊,还我家司机,有她家梅逸谱大吗?用的司机都是她这档次的……真是悲哀的骄傲啊。   “姐,你的桃花运越来越好了。”梅逸嚼着口香糖,站在她面前笑眯眯地说。   “快走吧,饿了没?”对于这个比她小了五岁的弟弟,梅施一向富有老母鸡情怀,小时候爸爸妈妈都忙,这个弟弟简直像是被她带大的。至少梅逸小学的功课就是她辅导的,被梅逸控诉为学习不好的根源,从小学就被耽误了。   梅逸手插兜,“还行吧,老姐,我最想喝的就是这个机场咖啡厅的奶茶了,算是一绝,一直想着呢。”   梅施点头,“我去给你买,两杯够不够啊?”说着还一手拉梅逸,一手扯着他的箱子,把他安置到椅子上坐下,“在这儿等我。”   梅逸呵呵笑起来,“放心吧,我已经过了走失的年纪了。”   梅施也深为自己这副保姆大妈的嘴脸不耻,快步往二楼的咖啡店走去。   咖啡厅的灯光在阴暗的天色里显得格外温暖,橙黄的浅晕让身处其中的人眉目柔和。   阮廷坚坐在角落的幽暗里,明明在微笑,却让对面的刘义远丝毫觉不出和善。咳了一下,刘义远讪讪地喝了口咖啡,“阮总,那事儿……已经讨论决定完了,还劳动你这么远追到机场来,实在是……兄弟我力所不及啊。”   阮廷坚的眉头飞快地一皱,“刘主任,明明是我们鼎亿的企划更优秀,标书……”   刘义远哈地干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阮总,我知道你是才从美国回来的,嗯……”他挠了下头,苦笑了笑,“在这儿做生意,光靠国外那套是行不通的。这个……你慢慢就懂了。”   阮廷坚唇角残留的笑意也慢慢敛去,刘义远有些局促,站起身主动握手,“那……我就先去安检了。阮总,希望以后有机会再合作。”   阮廷坚收回手缓慢地站了起来,刘义远连连点头,急切说:“留步,留步。”再不敢看阮廷坚一眼,匆匆而去。   梅施手撑着咖啡店的吧台等店员制作奶茶,没趣地看周围的人,突然一个胖子急急忙忙地站起身逃命一样走了,与他同桌的男人起身站在原地,梅施无心地把目光落在他身上,心里忍不住激动了一小把,真是个帅哥啊。刚才坐在暗处又被胖子挡住,竟然没看见。身材没得说,五官更是精致,面无表情的样子完全符合时下姑娘们的审美,面瘫得冷漠深沉。梅施偷笑了两下,幻想起自己拿着鞭子奴役这名帅哥的动人场面。   “女士,你的奶茶。”店员神情古怪地把装了三杯奶茶的袋子礼貌地递给梅施,心有余悸地偷瞥着她脸上的诡异笑容。梅施没再关注周围,低头摆弄着不平衡的袋子,最后干脆拿了一杯在手上,拎着袋子快步往外走,今天客人多,耗费了不少时间,梅逸肯定早等急了。   先是手一烫,梅施尖叫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没有松手,举着只剩半杯的奶茶站在一身脏污的帅哥面前,看上去像成心泼负心汉的样子。   帅哥估计没被烫着,表情还很淡定,俯视着因为没反应过来还举着杯子看他的梅施。   “对不起,对不起。”梅施瞬间复活,把杯子就手放在旁边的隔栏上,她再次庆幸自己戴了这副墨镜,刚才是她看别人,现在周围的人都抬头看她,她又有了捂住脸就谁也认不出的快感。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掏面巾纸,对面的帅哥一直像小白杨一样挺拔地站着,完全没有接过纸巾自己擦的意思。梅施简直是神经末梢反射,扑上去用力吸他一看就价格昂贵的西装上的污渍,擦了几下才觉得自己的举动显得非常狗腿。   嘴角抽了抽,借换纸之机不着痕迹地收回手,拿了张新的殷勤塞到帅哥手里。“对不起啦,我刚才没看见。”她很明白,像这样的男人千万不要和他提出干洗费,不然他会以为自己被侮辱了,只有非常夸张的道歉——像闯下塌天大祸般惶恐,简直要哭了,才能让他们顺过气,保持风度地滚蛋。   帅哥的手一松,梅施塞给他的面巾纸如和平鸽一样降落到地面。   “你的眼睛是管什么用的?用来喘气儿吗?”帅哥语调平淡地说,不是疑问也不是反问。   梅施盯着地上的纸巾,耳朵通过骨传导听见咬牙切齿地咯咯声。“我道歉了。”她一字一顿地说。   阮廷坚其实并不介意她的无心之失,刚才和刘义远的谈话让他心情败坏,眼前这个时髦的女人戴着墨镜一副故作神秘的样子顿时挑动了他的火气,“道歉有用的话……”   梅施顿时爆炸了,这个混蛋不是想说: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什么吧?   刚才所有的情绪都变成厌恶,这年头还有人学道明寺呢么?脑袋一热,她操起旁边还剩半杯的奶茶,就在这瞬间她还顾虑到了对称之美,哗啦泼向山寨道明寺的另外半边肩膀。“既然道歉没用,我就泼满一杯。”她本来还想说:感情深一口闷,结果听见帅哥骨节通过空气传导来的咯咯声,立刻从怒气中清醒过来,敌我力量悬殊,这个流氓耍不得。利落地一猫腰,夺命狂奔,连回头都没敢,为了以防万一连滚梯都没敢用,踩着高跟鞋一路跑下楼梯。   梅逸看见她这样玩命地赶回来,抱歉地站起身,安抚她说:“姐,其实我不那么急的。”   “快走!”梅施一把拖起梅逸的箱子,飞速跑出门口,今天唯一人品爆发的是车抢到了地面的好位置,几步就窜进车里,摘了眼镜才感到安全。梅施喘了半天粗气,梅逸才一脸惊疑地坐上车来。   “走喽,妈还在家等咱俩呢。”梅施一改刚才的仓惶,显得十分欢快。   梅逸还是不停盯着她看,“姐,你是不是碰见孩子他爸了?”   “啊?”梅施疑惑地看了弟弟一眼,有点儿跟不上思路。   “我还以为你偷生了谁的孩子被发现了才这样没命奔逃。”梅逸皱眉。   “别胡说了!”梅施勃然大怒,“我这身材像生过孩子的吗?!”   梅逸上下看了看,撇嘴摇头,表示很难发表意见。   梅施恨恨地发动车子,梅逸这次从澳洲回来变得越来越难交流了,他脑袋里都装了什么啊?   第2章 接风家宴   梅施把车停在自家院子里,笑容生硬地把弟弟的箱子拖下来。梅逸刚才还有说有笑,进了院子却变得十分沉默。保姆毕阿姨热情地出来帮梅逸拿行李,梅施拉着她先进了屋,有点着急地问:“我妈呢?”   毕阿姨回头看了看还站在院子里的梅逸,小声说:“太太接了个电话,就急着出门去了。”毕阿姨顿了顿,她是梅施的主要线人,知无不言地继续说:“电话是打到家里的,我接起来听着是个年轻的女人,太太出去的时候脸色很不好……”   梅施皱眉,点了下头示意毕阿姨不用再说下去了,父亲梅国华的风流,她和梅逸从小到大早已司空见惯。只是刚才她还和梅逸滔滔不绝地说妈妈有多想他,知道他回来高兴得睡不着,在家翘首盼他。现在……梅逸又要失望了吧?他肯定也发现了妈妈的车子不在,梅逸从小就比她敏感。   梅施心里有些酸疼,爸爸妈妈总有比他们姐弟更重要的事,这种被忽视的滋味……实在不好受。因为她深深知道,所以才更心疼梅逸。“小逸,先休息下吗?”她走到门口招呼弟弟,梅逸脸上为掩饰失望而摆出来的淡讽微笑让梅施更加烦恼。“我先去下厕所。”她笑嘻嘻地说,快步避开梅逸的视线给妈妈拨电话。   赵舒元接到女儿的电话有些内疚,这么多年来专注事业冷落了他们,作为母亲已经很难受,现在又因为丈夫的混蛋劣行焦头烂额,让久未回国的儿子失望,更加觉得过意不去又委屈。“施施,你和小逸到天盛来吧,妈妈请你们吃大餐当赔罪。”   梅施握着电话沉默了一下,本来还想提要不要叫爸爸一起,终于因为母亲疲惫的声音而没有说出来。“那……好。妈,这回你可别再走了。”她也想不到自己会冒出这么句孩子气的话,大概实在不想让小逸再伤心了。   赵舒元窒了一下,苦涩地笑了,“嗯,来吧。妈妈等你们。”   梅施故意举着电话兴高采烈地跑到梅逸面前,“妈妈来电话啦,她在饭店等我们,叫咱们快去哪。”   梅逸懒散地用脚尖点着地,一副不在乎的表情。   “走吧。”梅施笑嘻嘻地拖他出门。   赵舒元定的包房豪奢阔大,母子三人分别坐在圆桌的一边,满桌昂贵的菜肴,盘子里放置了高高的食雕,缓慢转动的里桌让造型各异的食材雕塑和装饰鲜花挡住了视线,连梅施都找不出话的时候,显得彼此的距离格外遥远。赵舒元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有些抱歉地拍了拍身边的椅子,笑着招呼:“小逸,过来,挨着妈坐。”   梅逸淡漠地笑了下,没动,“我还是坐这儿吃着舒坦。”   赵舒元抿起嘴角,有些伤感。梅施赶紧说:“妈,你一定是怕小逸在国外吃不到这些,才点这么一大桌的吧?其实不必啦,小逸最想吃的肯定是各种地道的小炒,小吃,陪他去吃——这活儿我可最乐意了。”   赵舒元松了口气,笑容还是有些僵硬,嗯了一声,点点头。   梅逸冷笑着夹菜,语调很随便:“这里和公司长期定的酒店很近,平常招待重要客户一定总在这家饭店吧?我可真是好命啊,这一桌看来是最高档次的。”他说到“好命”的时候,故意加了个古怪的口气,说不出的讥讽。   梅施和赵舒元都尴尬地沉默了。梅施一来看见这么大一桌菜就能想象得出,妈妈肯定没有挨个点梅逸喜欢的菜色,只随意吩咐早已相熟的经理准备一桌高级的套菜。梅逸说的全都对,这里是国元集团定点招待客户的饭店,一季度一结账的,妈妈这顿大餐弄巧成拙。   梅施喝了口果汁,准备再搜出几句话来说说,冲散一下诡异的气氛。包房门被推开的瞬间,梅施十分惊喜,以为是爸爸找来了,飞快地回头微笑。儿子今天回家,又在天盛吃饭,梅国华想找来那是易如反掌。门口是个打扮入时的女人,三十上下,容貌虽然艳丽,比起梅国华其他的情妇,始终有点儿“熟透了”的悲剧。梅施使劲抿住嘴,刚才那声“爸爸”差点就脱口而出了。   赵舒元见了是她,眉头冷漠地皱起,甚至明显地“啧”了一声。   梅施也认识,这个女人算是爸爸相处比较“久远”的一个“小妈”,刚认识的时候还叫方小花,现在叫方曼。从爸爸妈妈发家了以后,无数女人踊跃争当她和梅逸的“小妈”,梅逸小时候还因为贪图一包国外来的新鲜糖果,被骗喊过一个女人小妈,引为毕生耻辱。梅施每次想起这事,脑袋里总会出现一副四格漫画,一个笑容诡异的怪阿姨边摸着美貌正太梅逸的头,哦呵呵地笑着说:叫声“小妈”,有糖吃。美貌正太懵懂地叫了,最后一格只剩阴暗的鬼气,和一排别有深意的省略号。   方曼无视赵舒元的嫌恶,很热络地叫了声:“大姐。”   这个称谓让梅施和梅逸都浑身轻微一抖,不是因为听不惯,是因为每次有无知女人这么称呼妈妈的时候,她肯定要倒霉了。   “谁是你大姐?”果然,赵舒元的声音尖锐起来,批评下属批评多了,赵舒元的声音非常有威慑力。   方曼笑了笑,坐下,好像没听见。梅施和梅逸看着她,流露出隐晦的佩服之意,这招置若罔闻真是非常霸道啊,因为她的无抵抗,赵舒元也没再继续下去。梅施暗暗慨叹,老妈大概是近年没能遇见这么无耻的,所以一时也不知从哪下手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看着已经凑到梅逸身边,热情洋溢地拍着梅逸胳膊的方小花,她的好日子的确过到头了。   “你真是小逸啊?”方曼充满惊喜地说,“变了好多,都是大小伙子了。还记不记得我啊?”   “不记得。”梅逸面无表情的吃饭。   梅施觉得很欣慰,美貌正太果然长大了,不再被怪阿姨诱惑。因为梅国华重男轻女的思想严重,几乎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所以梅逸从小到大遭到怪阿姨的攻击远超于她,看着他的淡定,梅施有种得道圆满之感。   “没事就出去吧。”赵舒元冷声说,当着刚回来的儿子,她并不想对方曼太过粗暴。   方曼笑笑,得意地说出此行的目的:“我真是想细看看小逸啊,他长得真好看,将来我儿子要是能像他小逸哥哥,我就心满意足了。”   赵舒元反而没再说话,沉着眼看自己面前的碟子。   梅施忍不住摇了摇头,完蛋了,她似乎看见妈妈的战斗指数冲破了上限。对父亲荒唐行径的容忍,妈妈向来只有一个底限,不准有私生子。方曼肯定为了得到梅国华的首肯下了大力气,所以耐不住兴奋前来炫耀。这个女人永远只能是方小花,因为她搞不清梅国华和赵舒元谁是胳膊谁是大腿。   “我吃好了。先走一步。”梅逸有点儿厌烦地站起身。   “回家啊?我送你。”梅施也觉得方小花很无趣了,没围观的价值。   “不用,我去见几个老朋友。”梅逸头也不回地走了,连声再见也不说。   梅施自己回了家,真是有点儿累了,洗了澡就早早钻入被窝。大概睡的太早了,两点多就醒来,起身下楼去拿点儿水果,准备边吃边上网。路过二楼楼梯口的时候,听见父母的房间里传出东西摔破的稀里哗啦声。梅施咬了口苹果,十分淡然,妈妈和爸爸吵架的时候有个非常坏的习惯,就是摔东西,所以梅家很少摆很值钱的古董在外面。   “……别怪我不讲二十几年的情分!”赵舒元冷笑着说,声音尖利,穿透性很好。梅施嚼苹果,方小花还是有点儿能耐的,让妈妈撂下这样的狠话。   “阿元。不就是一个孩子吗?她生她的,我的钱、公司,都会传给小逸的。”梅国华不以为然。   “梅国华,我最后再跟你说一遍!我忍你这么多年,无非是因为这两个孩子。如果你过了最后的界限,我立刻和你离婚。国元是个什么状况你比我清楚,我没必要替你支撑的那么辛苦。我拿了我的股份,趁还值几个钱一卖,你就等着喝西北风吧!”赵舒元说的很缓慢,诅咒果然是不能用太激动的语调的,还是平静冷酷着说有威力。   梅国华果然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干笑一声,“不就是一个孩子么。我这就和曼曼说。”   “曼曼?让她带着这几年在你身上捞的卖肉钱滚回老家当她的方小花。再让我看见她还在这城里,后果……你知道的。”   梅施端着果盘轻手轻脚地上楼,很理解爸爸为什么会变身为一个极端重男轻女的人,估计是被压迫狠了,形成了强烈的情绪反弹。谁都知道梅国华发家靠运气,守住这番家业却全凭精明的老婆。   梅国华为人油滑,最大的资本在于他善于钻营和编织关系网,赵舒元忍他这么多年,大概与他具备的这份挖门盗洞的天赋有关。梅施不止一次听见妈妈讥讽地说起:“如今做生意,还真需要像你爸这么不要脸的人。”看着爸爸游刃有余地周旋于各种人物中间,或谄媚奉承,或信誓旦旦,或庄严肃穆,真觉得妈妈的话十分在理,这活儿一般人胜任不了。   刚进屋,手机突然响起来吓了梅施一跳,看来电是陌生号码,估计是打错了,她哪有半夜打电话来的朋友啊?犹犹豫豫地接起来,对方环境很嘈杂,“是梅逸的姐姐吗?”口气也很蛮横。   “是啊。”梅施有不好的预感,“怎么了?”   “你弟弟没钱还到我们这儿玩,叫他付钱还砸了我们场子,你说这事怎么办吧。”对方嗤嗤冷笑。   “赔钱,折现呗。要多少,我现在给你们送去。”梅施被他的口气激怒,不就是要赔钱么,弄得这么嚣张。   “赔钱?”对方哼了一声,“自然要赔的。”   这回轮到梅施冷笑了,她还以为对方能骨气硬点儿,说:赔钱?我们不要钱!   “你弟弟折了我们的面子,怎么说?”对方的流氓腔调就出来了。   “见面说呗。”梅施挑嘴角,这么正常的回答反而让对方说不出话来了,“要怎么赔就怎么赔,但绝对不许打我弟弟,听见没?”   对方干脆挂断了电话。   梅施长出了一口气,梅逸少爷就是她的债主。才两点半,这时候打电话还不得被辰辰骂死。拨了戴辰辰的手机,半天也没人接,梅施又拨了一遍,才听见一个慵懒又好听的男人声音,“梅施?辰辰还在睡。”   “唐凌涛?太好了,找的就是你!”   第3章 似曾相识   凌晨风凉,又是去酒吧这样烟花繁闹之地,梅施特意找了套包裹严密的运动衫穿上,头发也松散地扎了个马尾辫。马路上少有车辆,一路狂飙到酒吧街用的时间是平时的五分之一。梅施在霓虹闪烁中挨个寻找扣留梅逸的酒吧,招牌很显眼,非常顺利就找到了。她以为自己就够迅速的,没想到戴辰辰的老公唐凌涛一副来了很久的样子,懒散地在大门口抽着烟,丝毫没有半夜被叫醒的疲态。喝得醉醺醺的女孩子们从酒吧里出来,没有不多看他几眼的,梅施走向他的这短短一截路,就看见不下三个女孩贴着他的胳膊,暧昧地说:“走啊,帅哥,一起去玩玩。”   梅施连连摇头,怪不得戴辰辰总抱怨自己的老公没挑好,果然是太招风了,不好看管。唐凌涛的眼神毫无预兆扫过来,双眸晶亮,她来不及收敛自己的悲叹,惊悚地觉得唐凌涛一定看穿了她的想法。   唐凌涛只是笑盈盈地站在门口,对醉酒女孩的骚扰和梅施摇头叹息都无动于衷,他从容扔掉烟蒂,彬彬有礼地招呼梅施说:“来啦,走吧。”   梅施对他,总有种说不出的惧怕,感觉他笑着吃人还不吐渣。今天是情非得已才找他,平时戴辰辰只要一说唐凌涛要来,所有人都望风而逃。“哦,哦。”梅施机械地点着头,显得有点儿唯唯诺诺,唐凌涛还极有风度地替她开门,梅施不自觉地缩起肩膀走了进去。   酒吧里,阮廷坚放下空酒杯,示意酒保再来一杯。   坐在他旁边的奚成昊侧过脸来看了他一眼,嘴角挑起一个戏谑的弧度,“很受打击?”   阮廷坚眯起眼,抿了口新倒上的酒,有些慵懒地轻哼了一声,“有点儿,不过没关系。大不了我再重新学习这个生意圈的游戏规则。”   奚成昊的笑容变深,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和你一起做生意,真是太愉快了。”   阮廷坚冷漠地瞥了他一眼,“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以为你至少要说一堆愤世嫉俗的言论,甚至赌气说要甩手回美国去。”   阮廷坚嗤笑一声,“我从不是个知难而退的人,更不是所谓‘愤青’。我只是个生意人。”   奚成昊又很不矜持地笑了,却仍旧带了浓郁的贵族气息,“阿阮,你回国这段时间,词汇量又惊人增长了,我看好你。”   阮廷坚面沉如水,忽视好友的明褒暗贬,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奚成昊点头微笑,随即叹了口气,“可能……并不能全按你的想法来。”   阮廷坚看着他,明显地不以为然。   奚成昊转着酒杯,神色严正了些,“你的确在国外待得太久了,很多国人的想法和做法都不够了解。他们……尤其你选中的那些人脉广,资历深的商界老辈,还是很相信‘联姻’这一说的。就算你开出非常优厚的条件,这些没落的老商人早已是苟延残喘了,还是希望你变成他们的女婿、侄女婿什么的,才能真正出力为你办事。”   阮廷坚冷漠地挑了挑嘴角,“真好笑。不过……我无所谓,他们自愿奉献,我没损失……”   一阵喧哗打断了他的话,酒吧一角站了几个人,一个穿了身运动服的女孩子正在很大声的骂人,奚成昊看了几眼,小姑娘虽然挺好看但实在太凶了,于是了无兴趣地收回眼光,“不早了,走吧。”站起身才发现阮廷坚正直视着喧闹的一角,仿佛在仔细倾听对方的争吵。   “阿阮?”奚成昊奇怪,与阮廷坚相识数年,对他的没人性体会深刻,怎么今天突然对酒吧里的小纷争起了兴趣?   “再等等。”阮廷坚笃定地眯起眼,这个声音他认得,虽然她穿了运动服显得像个高中女生,绝对没错,她就是在机场泼他奶茶的疯女人。   梅施此时正在勃然大怒,因为看见宝贝弟弟脸上的青肿,“不是跟你们说,要多少钱说个价,绝对不能打我弟弟吗?!”   酒吧经理看了看她身后的唐凌涛一语不发,打电话给梅施的凶狠劲全没了,只咬着牙受着梅施的斥骂。   梅施越说越怒,“你们酒吧治安不好,让小偷偷走我弟弟的钱包,我们不找你们赔,你们还欺负我弟弟!”说着上前猛推了经理一把,威力十足,推得经理一屁股坐在地上,带翻了空桌上的花瓶,乒乓之声更显得梅施出手气势万钧。   酒吧里面的办公区走出一个年轻人,含笑看着正在发威的梅施,夸张地做出贴着墙根避祸的姿态绕过她,走到唐凌涛面前,恭恭敬敬叫了声:“涛哥。”递上烟,双手为他点燃。“这点儿事怎么连你都劳动了,打个电话不就完了。”   唐凌涛笑着摇了摇头,辰辰的朋友……他怠慢不得。   梅施的暴行已经又上升了一个等级,对着满脸坚忍的经理又补了几脚,愤恨说:“叫你打小逸,叫你打小逸!要钱给你钱,要面子我给你找了个有面子的人来,你还想怎么样?干吗还动手?”   梅逸都看不过去了,上前环抱住姐姐,制止她的暴行。   贺林咂着嘴问唐凌涛:“这真是嫂子的朋友啊?”   唐凌涛微微一笑,嗯了一声。   经理被梅施踢得苦不堪言,又满腹怒气,忿忿向贺林喊了声:“林哥!”眼看要忍不住了。   贺林呵呵笑了笑,看见梅施不甘被弟弟拖开,还打算冲上去继续战斗,“行了吧?”这话是问唐凌涛的,要不是这小姑娘请动这尊大神,今天还轮得到她伸胳膊踢腿了?她和她弟弟早被教训得爹妈都不认识了。   唐凌涛只是笑了笑,梅施还在那儿高声训斥憋了一肚子气的经理,贺林摇头,装作毛骨悚然:“嫂子的朋友这个样子,那嫂子……”看了眼唐凌涛,惴惴问:“嫂子也这么揍你骂你吗?”   唐凌涛看了他一眼,贺林真的毛骨悚然了,怯怯收声。   梅施骂得差不多了,从运动服的口袋里掏出一沓钱,啪地拍在桌子上,朗声说:“咱们一码归一码,该赔钱赔钱!”颇有豪气地说完,又忍不住搭着刻薄一句,“不像你们,说话像放屁似的!”经理脸色铁青,气鼓鼓地看了贺林一眼。贺林点了点头,经理才拿起钱头也不回地走到酒吧里面去。贺林觉得十分有趣,看着梅施牵着弟弟,像安慰小孩一样拉着比她高一头的弟弟走出去。走到门口才想起什么来,回头怯怯看了唐凌涛一眼,刚才的威风全没了,僵硬地笑着说:“谢谢啊。”   唐凌涛也笑了,向她挥了挥手。   “这姑娘谁家的啊?挺有意思。”贺林笑着问。   “梅老油家的。”唐凌涛随口说,阮廷坚正与他擦肩而过。   去停车场的路上,阮廷坚突然问奚成昊:“梅老油是国元老总梅国华的外号吗?”   奚成昊十分意外他会这么问,还是认真地想了想,说:“好像是。”   第4章 竞争上岗   梅施一觉睡到中午,起来还是腰酸腿疼,揍人也是个力气活儿啊。   下楼吃饭才发现老爸老妈一反常态地都在家里,坐在厅里沙发看着她下楼。梅施狐疑地站在楼梯口,非常不对劲儿,往常她大早上起床碰见爸爸准备上班都会被训斥几句,今天……她怎么都觉得爸爸看着她笑得很谄媚。   “你……你们……”太吓人了,梅施都结巴了。   “施施啊。爸爸有个好消息告诉你。”梅国华十分和蔼可亲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胖脸生辉,吓得梅施倒退了一步,撞在墙壁上。男人到了她老爸这年纪还好色如命的,莫不神情猥琐——她这回才在爸爸的笑容里领略到了怪蜀黍的精髓。   梅国华笑意盎然,“这事要成了,我这辈子就不用再为你操心了。”   梅施咽口水,他这辈子的确没为她操什么心。“爸,”梅施看着他,“你就直接说重点吧,我受得住。”他要再笑下去,她就要哭了。   梅国华也的确再找不到能铺垫点缀一下的词汇了,终于直奔主题:“从美国来的财团少东给我打电话了,说有意向和咱们国元合作。”   “啊?”梅施无法置信地看向妈妈,美国来的少东想和他们合作?不是皮包公司,就是纯粹骗子!在本省商圈,谁都知道国元这两年举步维艰,要不靠老爸拉关系套内幕,早就濒临绝境,妈妈的脾气越来越暴躁,全都因为越来越少的开源,越来越多的节流。就算有脑袋被洋门缝夹了的少东来寻找合作伙伴,也不可能找上国元的。   赵舒元脸色沉郁,在女儿探询的目光里点了点头,证实这不是梅国华纵欲过度后的神智混乱。   梅国华再次激动,“鼎亿集团……”他想寻找一下适合的词语,结果找到了非常合适的,“真他妈的有钱啊。”   梅施看着他,又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   “刚来的时候多牛啊?”梅国华略带鄙夷,幸灾乐祸地说:“好像是来一统江湖的,竟弄些洋花样,什么国外的管理理念啊,精英团队啊,营销模式啊,结果怎么样?在这里根本行不通!连吃了好几回屎,这会儿终于开窍了,知道来找我老梅了。说实在的,只要有钱,有我老梅拿不下的项目吗?”   梅施木讷点头,“哦,哦,恭喜你,老爸。”   梅国华眼珠一转,梅施浑身一哆嗦,怪大叔的笑容又来了,“该恭喜的人是你啊,宝贝姑娘,鼎亿的老总才二十六,长得吧——反正你老爸这辈子没看过那么好看的,还有一肚子洋垃圾,哦不,洋墨水,我很婉转地向他表示过啦,你还没对象,真是天赐良缘嘛。”   梅施面部肌肉僵硬,在老爸嘴里她都成了“宝贝姑娘”,可见“这辈子没见过那么好看”这句话里掺了多少水分——应该说,全是水分。她都能想象得出爸爸所谓的婉转,拿着电话笑开了花,直着嗓门问人家:你结婚没啊?有对象不?   梅施艰难地眨了眨眼,不想直接打击爸爸的热情,“外国人靠得住不?该不会只是想在国内包个小三吧?”   梅国华像街边流动摊位的推销员一样惯会避重就轻:“他爹妈绝对是纯正中国人,这个我都帮你打听好了。”一副对女儿很负责的态度,梅国华点点头,“后天晚上去见见吧,我叫秘书往你卡里打笔钱,算老爸给你的置装费。”   梅施的眼睛亮了亮,很没骨气地问:“给多钱?”   这么直接的问题显然难住了梅国华,他偷眼看了看老婆,支吾了一下:“具体数目……你妈说了算。我还有事,我先出门啦。”梅国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赵舒元站起身,“施施,和妈到书房谈一谈。”   梅施点头,默默地跟妈妈往书房走,她明白,真正重要的谈话现在才开始。梅施忍不住摇了摇头,老爸一辈子都这样,咋咋呼呼他最行,真正一锤定音的还是妈妈。赵舒元今天异常的沉默,关上房门,她甚至深吸了一口气,这样郑重的态度,梅施很久都没看见了。   大概是不想让谈话显得太过正式,赵舒元没有坐写字台后面的位置,挨着女儿坐在沙发上,“施施,这次的事,别等闲视之,就当帮妈一把。”赵舒元苦涩一笑,“近年来能帮我的人越来越少了,你爸爸,小逸……”神色间露出浓浓的疲惫。   “妈……”梅施心疼皱眉,这么长时间她都看在眼里,爸爸的胡闹,梅逸的叛逆,再加上一团糟的公司,妈妈真的已经精疲力尽了。她不是不想帮,试过几次,都有心无力地败下阵来。   赵舒元勉强地笑了笑,“也别把这事想得像你爸说的那么市侩,对方条件不错,年纪也和你合适,就当普通相亲吧。我见过这个年轻人一面,个性并不是随和活泼的,我觉得你打扮得文静点可能更容易使他产生好感。”   梅施听了想说话又忍住,虽然妈妈嘴巴上说了那么多,她还是能感觉到妈妈对这件事情的期待。   赵舒元发现了女儿的欲言又止,“不是强迫你如何,只是想给对方留个好的第一印象。如果相处几次,你真觉得合不来的话……那就算了。”即使只是个假设,赵舒元的口气里也带了不甘和失望。   梅施轻浅地皱了下眉,终于笑着说:“妈,我都明白的。”   按约定好的时间赶往饭店的路上,梅国华在车里第N次表达了对女儿今天打扮的赞许,“好几年了,我终于觉得你穿对了衣服。”   梅施懊恼地闷不吭声,腰上的蝴蝶结系得太紧了,一阵阵的肚子疼,总想要去厕所似的,爸爸的夸奖严重地增加了这种不适的感觉。   为了安全起见,梅氏夫妇决定把叛逆少年梅逸留在家里。梅逸在走廊里碰见打扮好准备出门的姐姐时,先愣了两秒,梅施非常机警地向后跳了一步,终于没让梅逸笑喷出来的口水溅在自己这套淑女至极的雪纺连衣裙上。   梅施的厄运远远没有完结,在饭店大厅里竟然碰见了何佳韵和她的父母。梅施假装看大厅另一面的巨大山水画,留个后脑勺给何佳韵,再次确认了上辈子与她有杀父之仇,这辈子需要冤冤相报。大学两人虽然在不同的系,因为家世优越,长相又都出众,天生就要拿出来相提并论似的,渐渐不是仇人也成仇人了,女孩子比不起啊。   何佳韵松开挽着父亲的手,非常执着地踩着高跟鞋嗒嗒嗒地绕到梅施的正面,梅施淡然地举起手包挡住脸,“噗”的一声,何佳韵的口水喷在皮包上,梅施摆出夸张嫌恶的表情掏出面巾纸擦拭。   “你也是来参加阮总的饭局啊?”何佳韵已经稳定了面部肌肉,一只纤细的胳膊模特一样放在腰间,挑衅地看着她。   梅施看了眼她深V领边露出的两个半圆,“你也是吧?我看出来了。”   何佳韵被她猥琐的眼光看得缩了下肩膀,随即醒悟过来,挺胸抬头站直了身体,冷艳一笑,“我觉得没有半点危机感。”   梅施懒得理她,以为是何佳韵的即兴刁难,显然梅家夫妻也是这么想的。直到何家人真的与他们一起进入了同一个包房,梅国华和赵舒元才互相怔忡地看着对方,十分意外的样子。何佳韵的爹妈显得非常自然,甚至还没话找话地与梅家人搭几句话。梅施深深震惊了,这个鼎亿的老总不是外国来的,是外星来的吧?他大概是招聘员工招聘得出毛病了,找女朋友也要竞争上岗?而且把面试安排在同一时间?   鼎亿少东还没来,典型老总作风,要在最后一刻闪亮登场,梅家和何家各自坐在桌子的一边,大概的确是太尴尬了,彼此再没多作交谈。梅施听见何佳韵的妈妈小声嘱咐她“好好表现”,梅施想笑,一回头看见自己妈妈殷殷的眼神……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的脑子里突然浮现了一副画面——自己老妈和何佳韵的妈妈在桥洞底下欣喜若狂地给各自的女儿打电话:“人傻,钱多,速来。”然后她华丽丽地笑喷了,笑完才发现一包房的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显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么开心。梅施赶紧故作镇静地喝了口茶,像是示范动作一般,全包房的人都随之喝茶,都需要压压惊。   梅施看表,心里猜测外星傻缺财主会在超过约定时间后五分钟到达,然后一脸找抽地说:“我工作太忙,来晚了。”然后坐下,“先从各自学历开始,做下自我介绍吧。”   正想着,饭店经理仪态翩翩地推开门,朗朗说:“阮总,请。”   第5章 意外相遇   一屋子人都站起身来,梅施没想到几个辈分高的人也会站起来迎接“阮总”,动作慢了,被妈妈催促般拉了下胳膊,不知妈妈是不是故意的,拧得她的肉很疼。梅国华离开座位去和“阮总”握手,却因为何佳韵的爸爸离门口更近而抢了先。梅施发现爸爸的不悦十分强烈地表现了出来,有违“梅老油”这个奸刁的外号。   何爸爸风度翩翩,颇有长者风范地握着阮廷坚的手不松开,用肯定地语气说:“不介意吧,阮总?我们冒昧打扰你们的餐聚,实在是因为我明天就要去法国,时间仓促。”   梅施根本没听他们在说什么,大不了是那些无谓的寒暄。因为角度问题,阮廷坚的脸被个子很高的何爸爸挡住,梅施忍不住伸着脖子来回张望,被身边的妈妈又掐了一把,这才死忍着肉痛极为优雅地垂下头,十分害羞的样子。   阮廷坚的表情十分平淡,看不出喜怒,收回被何爸爸握住的手,声调毫无起伏地说:“没关系。只是今天我工作太忙,来晚了。”   梅施只听见他们对话的这一句,完全符合她对这个外星生物的猜测,又差点笑喷,赶紧把头垂得更低,嘴角无法自控地抽动了好几下。   梅国华这才抢到握手机会,边简单寒暄,边向阮廷坚介绍自己的妻女,当他抬手说“这是我女儿梅施”时,不知道为什么梅施觉得特别想笑,阮廷坚很礼貌地与她握手时,她也没有抬头,生怕看见阮廷坚长得ET会夺命狂笑。像小媳妇接公爹给的压岁钱似的,她碰了碰那只修长光洁的手就缩了回来,手放到裙子褶皱里后还搓了搓手指回味了一下,ET的手感似乎很好。   梅国华十分满意女儿的表现,故作埋怨地说:“阮总别见怪,像我女儿这样的国内女孩子就是这么斯文内向的。”   梅国华这句惊天谎言一出,除了阮廷坚,其他人都惊呆了,连何佳韵都瞠目结舌地看着梅国华,连讽笑都忘记了,心里佩服他实在太敢吹。   梅施比较安慰,将来这事儿要是黄了还能怪老爸一开始的广告太虚假,害得人家接受不了这个巨大反差而甩手泪奔。   阮廷坚的语气仍然那么不咸不淡,走到主位上坐下才缓缓说了一句:“我也这么觉得。”   梅施嘴角再次不受控制地抽动,他觉得什么了他觉得?!大家落座,视线一片大好,经理正在向阮廷坚介绍今天的特色菜,梅施趁此机会抬头,打算把这人是何方孽畜看个透彻。这个男人……不得不承认,养育她二十好几年的老爸在形容阮廷坚长相的时候终于说了句实在话,的确是很好看,问题是……非常眼熟!   阮廷坚突然转了下眼神,那凉凉的,无波无澜的眼神一下子擭住梅施没来及收回的目光,她顿时觉得脊背上冒了一层冷汗。想起来了,他就是在机场找碴的那个山寨道明寺。梅施赶紧继续低头,心里发虚,他不会想起什么,然后当场发作起来吧?何佳韵会把这事演绎得让她耻辱终生的。   经理退了出去,等待上菜这段时间,几个人都一时找不到话题,气氛显得有些沉闷。   “阮总。”何佳韵主动出击,笑盈盈地说,“咱们上回在李伯伯办的晚宴上碰见过,还记得吗?”   梅施看着自己的手指微笑,何佳韵平时挺机灵的,现在怎么了?如果阮廷坚说不记得了,好吧……她会取笑何小姐无数次的。   阮廷坚眯眼想了想,梅施忍不住替他着急,快说不记得,快说啊!阮廷坚又把目光投在梅施身上,梅施虽然低着头,也能感觉到全桌人都顺着他的眼光看过来了。“我反倒觉得梅小姐十分眼熟,以前见过么?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了?太好了。   梅施淡定说:“从来没见过。”明天她要再去买两副那个牌子的眼镜,以表达她对厂商的感谢。   这顿饭吃的很无趣,梅施猜测何佳韵是顾忌自己在场,没好意思展开猛烈攻击。所有人都只是泛泛地谈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阮廷坚话少,何梅两家当着彼此的面,甚至连相亲的本意都没流露出来,都怕被对方传为笑谈。   梅施虽然吃相斯文,好吃的菜都没放过,反正她“害羞”嘛,不善言谈,那就专注地吃好了。阮廷坚也没再故意引她说话,这餐饭估计她是吃得最开心的一个。   “几位慢用,我先走一步,晚上还有个重要的会议。”阮廷坚只是草草吃了一些,明明是句极为礼貌的托词,他那么冷冷淡淡地说起来,让人无端觉得他似乎很不高兴。   这回梅施没用妈妈掐,积极主动地站起来送行,没想到与迎接阮廷坚不同,桌上的其他人对他的提前离去都表现出不豫,起身非常缓慢,显得梅施非常急不可耐地让他滚蛋。阮廷坚那薄薄的嘴唇抿了抿,嘴角轻微地向下一拉,神色明显地不悦。从梅施身后走过的时候,她觉得隐约有股杀气一般的寒意。   阮廷坚在门口站住,回头看他们的时候,梅施不得不在心里夸一声,这半回身的姿态的确很具备王者之气,傲慢得欠揍啊!“回头我的秘书会登记一下几位的联系方式,今天失礼了,下次再聚吧。”   梅施对这个人的印象顿时摔落谷底,这副天底下他老大的嘴脸就够让人不痛快的了,话少,冷漠,还小心眼,装得彬彬有礼其实非常恶毒。无心泼了他奶茶,他都不接受她诚挚的道歉,可见是个不容许别人犯错的刻薄小人。反正这样的男人是她最不喜欢的类型!还让秘书登记联系方式呢,和他交往用不用调查祖宗八代啊?约个会用不用找秘书预定时间?太好了,何佳韵喜欢他,如果她能嫁个这样的男人,真是什么仇恨都得报了。   出了饭店的门,梅国华和赵舒元都显得非常不高兴,连话都没兴趣再多说,回去的路上车里气氛也十分沉重。梅施安静地坐着,心里很满意,看来她爸妈也认为这个阮总很不靠谱了,或者说他的态度让他们觉得理想中的”天赐良缘”的确是做梦。   “老何他们是什么意思?”梅国华像个爆竹突然炸了,连个过程都没有。   “行了,都这样了,下次再找机会吧。”赵舒元掐了掐鼻梁,十分疲倦的说。   “施施啊,你别对阮总有意见,他今天就约了咱们一家,是老何他们太不要脸,来横插一杠。你没看阮总今天也很不高兴吗?”梅国华皱着眉解劝,梅施听得直想笑,这还不是女婿呢,已经开始维护起来了,钱的魅力对爸爸的影响实在太大了。   “就算他今天只约了咱们一家,他也是打算先后和几家姑娘相亲,他当自己是皇帝呢?遴选后宫?他这是脚踩好几条船,也不怕淹死!”梅施翻着眼戳破爸爸的谎言。   “婚姻是大事,买东西都要货比三家呢,更何况是选老婆。”梅国华对男人看待女人的心态是行家,不以为然地说。   梅施还想再说几句,赵舒元烦躁地啧了一声,“好了,回头再说吧。”车也驶进小区,所有人又陷入沉默。   回到家也是各回各房,梅家夫妇甚至连儿子没在家都无心过问。   梅施倒是有些担心,生怕梅逸又去了什么不好的地方,招惹难缠的人物,边换衣服边打电话给弟弟。梅逸那边很吵,果然他又去迪厅这样的地方瞎混了。梅施厉声叫他回家,梅逸很不在乎地说还没到十点,回家无聊。   梅施实在拿他没办法,只好问清了他在什么地方,换了合适又不扎眼的衣服找他去,看着他才能放下心。   眉眼俊秀的梅逸在舞池里被几个女孩围住,当姐姐的坐在吧台远远看着,心里真是说不出安慰还是担心。梅施也明白,自己这个弟弟靠这么看着是没用的,假期完了还不是要回到美国去,估计玩得比这个还疯。她只求他一不沾染毒瘾,二不感染怪病,三不当少年爹地……真这么发散地思考下去,她真是要寝食难安哪。   “一起喝一杯?”一个男人带着不可饶恕的得意之色挨着她坐下,梅施没正眼看他,就被他轻浮的姿态给恶心着了,没等她冷声拒绝,那男人自己先大惊小怪起来,拍了下巴掌,“怎么又是你?”   梅施这才有点儿兴趣赏了他两眼,面熟,没记忆……不知怎的,突然想起或许阮廷坚对她也是这种感受,心里很不是滋味。在阮廷坚见过的女人里,她也沦落为丫鬟甲了吗?太伤自尊了。   “说起来真是……”面熟男十分慨叹,“怪不得中国人都信缘分,真是太神奇了。”   这话说得梅施又想吐了,就他这副纯正得近乎乡土的面孔,还拿腔拿调地说“中国人”这么见外的话呢。这恶心人的劲头倒让她想起他是谁了,就是机场偶遇的所谓“老同学”。   “我今天上午刚把你的电话号码给了薛勤,晚上就又看见你了。”   梅施直直地看着他,周围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都好像突然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你说,你把我的电话号码给了谁?”   黄越开一副夸张的惊讶样子,“你不会连薛勤都忘了吧?当初我们可是隔壁寝室……”   薛勤……她怎么可能忘记他是谁。   “怎么,他也回国了?”梅施重新整顿神情,漠然地冷笑一下。   黄越开连连点头,“改天一起出来玩。”他的目光已经随着路过的美女飘走了,接着人也飘走了。   梅施无意识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她在这么吵的地方,如果他打电话来她也听不到……没有未接来电。她自嘲地笑了笑,怎么忘了,像薛勤那样注重细节的人,怎么可能在这么晚打电话给她呢?他……还会打电话给她么?   “姐,你没事吧?”梅逸一脸疑惑地走回她身边坐下,远远的就发现姐姐神色不对。   梅施白了他一眼,用湿巾给他擦额头上的汗,“我能有什么事?就是给吵的!这里也太闹腾了!”   梅逸放下心,笑的时候露出白白牙齿,这种明朗的笑容让梅施的心情也好起来了,“姐,你看那个领舞的女孩。”梅逸看小舞台上那个卖力舞动的纤瘦少女,“好看吗?”   梅施只注意到她超短蓬蓬裙下的热裤,梅逸一问,她才又看了看少女的脸,坦诚说:“妆太浓,一跳舞热得都花了,像鬼一样。”   梅逸皱眉,不屑说:“女人就是不会欣赏女人。”   梅施心不在焉,有些烦躁地嗤了一声,“你一个屁大点儿的孩子就会欣赏女人了?”   梅逸腾地站起身,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毛都炸了,“你先回去吧!”   梅施后悔,她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叛逆少年都听不得这样的话。“好了,小逸。”她赶紧拉住弟弟的胳膊,“咱们回家吧,我大概是太累了。”   梅逸皱眉,嘴唇动了动,终于点了点头。   第6章 陌生来电   阳光透过纱帘照到房间里的时候,梅施觉得头很疼……她应该睡了很长时间,又似乎根本没睡。几乎是无意识的动作,她摸了摸枕头边的手机。实在有点儿惊奇,一向神经极粗的自己,竟会因为听说薛勤知道了她的手机号码而这样惴惴不安。翻身避开阳光,自己也觉得好笑了,怪不得说初恋力量巨大,看来是真的。   薛勤……一想起他,她就会想起校园里绿意葱葱的古树,优雅而静默。印象中的薛勤永远穿一身整洁的白色半袖衬衫,瘦削却挺拔的身材因为这简单的色调显得内敛而清高。学校里的高材生往往都带着那么股不谙世事的倨傲,有点儿孩子气。她记得他获得公派出国的机会来向她告别时,这种气质尤为明显,他看着她说:“家世的差异让我一直非常有压力,总觉得在你面前有种无法甩脱的自卑感,所以……还是分手吧。”   她记得自己坐在小小的桌子对面,看着他好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那天她还准备了一个好消息想告诉他,她要和他一起出国读书……她为自己画好了未来的图景,一起出国,然后结婚。终于这份没有说出口的惊喜梗在她心里变成了一个结,从此她非常厌恶听到“出国深造”这四个字。   那天是薛勤率先离开的,梅施总觉得他的步伐有着她从未见过的轻松。仿佛是一瞬间恍然大悟,与薛勤交往一年多,别说越雷池半步,就连靠近那个池子都没有。她一度以为是薛勤用心苦读造成的书呆子做派,分手这刻,他的轻松……让这一切变得早有预谋。这种感觉非常不好,好像一下子换了角度看过去的一切。以前回忆是粉红的,现在全是灰色的残迹,非常丑陋。   薛勤……这个她以为早就该淹死在茫茫脑海里的人,突然一下子浮出来,让她有措手不及的惊痛。他带给她的挫败感——经过这几年,她变得比以前更会打扮,更漂亮……似乎也没治愈。   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着唱起歌,吓了沉入思绪的梅施一跳,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坐起身,拢了下有些凌乱的长发,她深吸了一口气才装作十分淡漠地接起来喂了一声,心跳的声音却很清晰地响在耳边。   “梅施小姐吗?”对方是个女人,嗓音悦耳且非常公式化,梅施嗯了一声,双肩不知不觉地瞬间颓下。“我是阮廷坚先生的秘书,请于下午三点到魁北路的属秀咖啡与阮总见面。”   梅施觉得自己突然就被激怒了,“我没空,告诉他,我永远没空见他!”这人也欺人太甚了,还真让秘书约定见面时间!   秘书小姐显然是个见过风浪的姑娘,就像早就预设好的答录机般朗朗说道:“如有改动,请直接致电阮总。谢谢,再见。”   梅施想摔电话,忍住了,恶狠狠地拨回去,却再没人接听。这就是霸王邀约!直接致电阮总?她也得知道怎么致电阮总啊!她是可以去问爸妈,可她非常了解爸妈知道她要阮廷坚的电话目的是拒绝的话,她会非常惨,至少她的钱包会非常惨。   重新躺倒盖上被子,对啊……她有不去的自由嘛!   手机又响,这回是妈妈,梅施看着屏幕上的名字长长叹气,终于还是接了起来。毫不意外,“阮总”的秘书效率非常高,不仅通知了她,还通知了她妈妈。如果阮廷坚真打算和她结婚的话,他一定会非常彻底的贯彻一个真理:娶一个女人,等于娶她全家。   一直磨蹭到下午两点,她突然有个非常好的想法,可以穿上去机场的那套衣服,戴上墨镜,重点提示一下阮总,让他对她有更深刻的看法。   事实证明,知女莫若母也是句真理,赵舒元竟然提前下班来“督导”女儿的穿着,要求务必与上次保持同一风格。梅施沉着脸,穿着另一套优雅裙装,一肚子悲愤出了门,临走还要听送她到门廊的母亲说:“施施,别让妈妈失望。”   梅施比约定时间早到了十分钟,因为一路上车开得十分暴力,速度也没抚平她的抑郁,当阮廷坚翩翩走进来,看着早早来到的她时,露出满意的矜持微笑,像在鼓励一个工作表现出色的下属一样,她就更加抑郁了。   “上回……失礼了,对不起。”阮廷坚一坐下就淡然说了这么一句。   梅施愣了下,实在有点儿意外,阮廷坚从头到脚都像是个不会道歉的人种。   侍者来点单,阮廷坚随意点了一杯咖啡,话题被截断,两人都没试图继续。   “今天本想约你一起吃晚餐,结果还是没时间。”阮廷坚说话模式像是脉冲的,一会儿一句,前后没有关联。   “哦。”梅施喝了口咖啡,强迫自己适应一下他的说话方式,不然会有喘不上来气儿的感觉。   “对我,印象好吗?”阮廷坚神情平静,简直就像在问应聘的员工:喜欢这份工作吗?   梅施咽了口唾沫,十分庆幸提前咽下了那口咖啡,不然全得喷他脸上。这口唾沫显著地压住了涌到她嘴边的话:不好,十分败坏!   她应该婉转一点的,婉转。   “嗯……”她突然觉得话到说时方恨八点档狗血电视剧看得少。   “好,既然你对我没太大的意见,我很高兴。”阮廷坚看着她,十分肯定地总结。   梅施瞠目结舌,她有意见,她还没来得及说。“呃……那个……”   “是的,我会和你父母协商具体事宜。”   梅施握着桌沿,她终于找到技巧了,想和阮廷坚正常交流,一定要在一秒内抢答,不然他就会自行宣布答案并取消她发言资格。   “阮总,我想你是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手机很不凑巧地响起来,梅施犹豫了一下,毕竟今天一天她都在等电话。   “你先接。”阮廷坚很大度地说,眼神颇具威严地一点,很明显,他觉得她的电话在交谈中打来是种失礼,但他可以原谅。   梅施觉得太阳穴剧烈抽痛,她就要被阮廷坚折磨疯了,这几年她没这么窝火过。   “喂?”她几乎有些凶狠地对着手机嚷。   “……梅施?”对方显然受到惊吓,口气十分不确定。   梅施呆住,这个声音……与两年前完全没变。   “是梅施吗?”薛勤又问了一遍。   “是……”梅施不知道,自己竟然拖了个有些怅然的尾音。   阮廷坚缓缓地端过咖啡,浅啜一口,默默地看着她。   “我听越开说了,昨天又碰见你……现在才打电话给你有点儿冒昧,晚上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吗?很长时间没见了,老同学似乎没剩几个……”薛勤比往常话多,讪讪地试图解释自己请客的理由。   “有时间。在哪儿?”梅施看着已经西斜的太阳在玻璃基座上晃出的光晕,极力显得平静。   “我才回国,这城市变化又太大,”薛勤笑了,“还是你说吧。”   “吃川菜?我记得你爱吃辣。”梅施被往日的记忆点亮了一丝淡淡的微笑,却让对面的阮廷坚皱起了眉头,他盯着她看,她却毫无察觉。“忠武路蜀园,很好找。”   挂断了电话,梅施才发现阮廷坚的目光,不像探询,却十分不悦。当然了,这个傲慢到天上的家伙容忍不了她的忽视。   “今天,就这样吧。”他先站起身。   “嗯……阮总……”想和他说清楚,但妈妈那期待又担忧的神色却一下子挡住她要说的话。她应该在他有时间,有耐心的情况下,小心地,“卑微”地,“十分惋惜”地说明对他完全没意思,这样才算妥善了结。   “其他事情,我都会和你父母交代清楚的。”他又宣布他规定的答案了。   梅施突然全身无力,看着阮廷坚步履优雅地离开。这个男人恐怕是不会听她的拒绝的。对她来说,她要拒绝的不是阮廷坚,而是她父母。   第7章 重逢快乐   面对面坐在桌子两侧,梅施和薛勤都沉默地看着对方,梅施突然醒悟这种直接的对视古怪而失礼,闪开眼神的时候,薛勤的脸上也浮现出同样抱歉又羞涩的神情。   “对不起。”薛勤笑了笑,“我只是太久不见了……想看清你。”   梅施也笑了,这句话也正是她想说的。是啊,她也想看清楚他,两年的岁月流去后,他变成什么样的人?因为约在川菜馆,他穿了身休闲款的西装,眉目清隽,比她平常见的那些男人到底多了些书卷气。喝了口茶,梅施抿住自己嘴角分不清滋味的笑意,迷上他的……就是这份孤高的书卷味道吧?她家里不出斯文人,所以这种气质让她觉得新鲜又安心。毕竟认为读书人有气节,有信义的看法流传了几千年,梅施也觉得这样的人比父亲那种油滑市侩要可靠得多。   店员拿着菜单走过来,打断了彼此些微的尴尬,薛勤笑着说:“还是你点吧,我比以前更加外行了。”   梅施的心咚地一跳,“以前”……这个普通的词汇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有道不明的意味。飞快地点了几个菜,梅施再也没了直直看他的勇气,只是转着自己的茶杯,和陌生人寒暄一样找些平淡的话题。“以后怎么打算?继续读书,还是找工作啊?”她确信自己口气十分正常。   “找工作吧。”薛勤皱了下眉,口气有些闪缩,似乎不想多谈又似乎有些失落。“我打算先玩一阵,从来也没游山玩水的时间和心情。现在又回来,才发现竟然连明月山都没去过。”薛勤苦笑。   梅施微笑点头,这倒是,以前他就只知道学习,找他去哪儿玩都说没兴趣。   “施施……能陪我一起去明月山吗?”薛勤毫无过渡的邀请让梅施轻微地一颤,他竟然还能这样轻易地喊她施施。“嗯……”她的沉默让薛勤有些难为情,“你要是忙就算了,我也就是随口说说,因为朋友们不是去了外地,就是已经工作了……”   他急于解释的样子让梅施心有些难过,连忙打断他:“后天吧?天气应该不错。我也很长时间没去过了,听说又装了索道,开发了很多旅游项目,我还挺想去的。”   薛勤愣了一下,才笑出来,“好,那就定好后天。”   第一道菜是鱼香肉丝,薛勤难得露出孩子气的表情,歉意地挑下眉,夹菜里的笋丝吃,“这还是回国第一次吃川菜,闻着味道都馋。”   梅施笑着看他,终于觉得情绪缓和下来。菜陆续上桌,薛勤边吃边说些求学的趣事,过去他并不善言谈,梅施有些惊喜的发现,他还是很有幽默感的,至少她觉得他说的那些有意思。   分手离开时两人都觉得很满意,退回到“朋友”这个身份让彼此都轻松而愉快,不必孜孜追求过去错失的情感,他们毕竟曾经那么亲密过,熟悉感只需稍稍重温便驾轻就熟。   梅施回到家,毫不意外看见父母都坐在厅里,无论他们假装在做什么,目的也只有一个——询问她和阮廷坚的进展。   “施施,来,坐。”梅国华难得慈爱地招呼女儿,往常这个时候他是绝对不会在家的。   梅施镇定地看了他一眼,僵着脸坐到他对面的沙发里。   “今天吃什么啦?”梅国华笑得太开,眼睛眯起来显得格外油滑,梅施看了一眼,厚道地转开眼光。   “川菜。”她对着父母从来就没有倾诉的欲望,尤其对着爸爸那种突然发现她还有点儿价值,露出变废为宝的惊喜神情时,更加什么都不想说。   梅国华和赵舒元多少年都没这么默契地互看了一眼,“看来你们相处的不错。”赵舒元微笑了一下,梅施觉得她似乎长长地舒了口气。   “妈。”她咬了下嘴唇,话都涌到嘴边,“国元真的有这么困难吗?!”她不自觉地提高的声调,有些质问地意味。   “是,非常困难。”赵舒元沉着声音接口。   梅施愣住,她问那句话只是想说他们没必要非和阮廷坚搅合到一起,万没想到妈妈会给了这么一个肯定的答案,而且一点儿都没犹豫,脱口而出。一向要强,不甘示弱的妈妈说出这样的话,让梅施再说不出一个字。   “施施,”梅国华皱了皱眉,适时开口,“如果阮总不喜欢你,那咱也就认了,命里没这笔横财,没这运气。可明摆着,他对你至少比对老何的姑娘有兴趣,无论如何,咱们要争取一下。如果成功了,对国元,对你……对小逸都是一次很大的转机。”   梅施撇了下嘴,无语地看了他一眼,阮廷坚在他眼里就是一笔横财。她对爸爸话里的那个“咱们”十分刺心,争取让阮廷坚看上她竟然是“咱们”的事情,而且还抬出了小逸。   “他和你约下次什么时候见面了吗?”梅国华简直都不屑掩饰自己的急切了,梅施对他越来越露骨的巴结相忍无可忍。   “没有。”她冷着声说。   “近期有个……”梅国华还想继续说,被赵舒元推了一把,悻悻地住了口。   “你也累了,上去休息吧,明天再谈。”赵舒元对丈夫做了个阻止的神色,微笑着对女儿说。   梅施被他俩弄得骤然脱力,突然就累得不行,懒懒道了下别就匆匆上楼。不忘去梅逸房间看一看,梅少爷又不在家,梅施靠着弟弟的房门长长吐了一口气,心里却还是那么犯堵。   为了避免被父母不厌其烦地追问和鼓动,梅施故意一直躺到十点多才起床,饭也不吃就直接外出逛街。其实她没什么特别要买的,进了百货商场却直奔了运动区,出了电梯她才有些莫名其妙,对明月山之行自己有这么在乎吗?在分手男友面前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大概也是女人的本能,她这么安慰了下自己,心安理得地买了套全新的休闲服,淡雅的颜色显得她动静皆宜。   回家的时候才下午三点多,她认为这个时段是十分安全的,至少爸爸绝对不会在家。事实证明她又错了,阮廷坚对她父母的吸引力远远超过她的预料。梅施看着笑眯眯坐在厅里的梅国华,心里产生万分惋惜,如果她爸能变身妙龄少女就皆大欢喜了,他可以亲自嫁给梦寐以求的阮总。   “都买什么啦?”梅国华充满八卦气质地微抬屁股张望了一下,“买运动装?要去郊游啊?”   梅施很庆幸,至少妈妈没在,比起爸爸的“怂恿鼓动”,妈妈一脸为难,期盼她一起忍辱负重的神色更让她受不了。“嗯。”她随口敷衍,快步上楼。   “约在什么时候啊?”梅国华不死心地追问。   “明天!”梅施几乎要尖叫了,以前他不在意她,她觉得失落,没想到啊,遭到关注也是这么痛苦的事!   梅施和薛勤约好早上六点在他家附近的广场见面,道路上车辆稀少,绿树上隐约还有露水的润泽光晕,梅施的心情出乎意料的好。薛勤准备了一大袋零食水果,梅施很意外,过去的他绝对不会这样细致。她忍不住取笑了他几句,说他出国后变得更加婆妈了。薛勤只是笑,很开心似的。去明月山走高速不过一个小时的路程,说说笑笑尤其觉得时间很短。不是节假,游人并不多,两人玩得很畅快。薛勤体贴地为她拍了很多漂亮的照片,拍好了一张张的检视,稍不如意就立刻删除,梅施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笑容慢慢侵入眼睛,这样的薛勤……简直是以前她理想中的他。   爬到山顶的时候,薛勤拦住一个游人给他们拍合照,梅施以为他会趁机揽住她的肩膀什么的,结果他没有,很斯文有礼地贴着她的胳膊,既亲密又不失分寸。这小而刻意地举动却让她很喜欢,若说旧情复炽,绝对谈不上,只能说重逢很愉快,至少没再纠结于分手的疼痛。这样的距离让她安心又舒坦,也丝丝缕缕感受到他的体贴。她深刻地感觉到薛勤再不是那个孤高傲气的男孩,而是个稳重细心的男人了。   回程的路上,两人都说好去什么地方吃晚饭了,梅施却接到了阮廷坚的电话。薛勤帮她挂好耳机,笑微微地看她,让她顿时对这个电话十分抗拒,不愿意当着薛勤的面多说什么,只嗯啊地胡乱应付。   “去明月山了?”阮廷坚这回没通过秘书,语调却还是很公式化。   “嗯。”梅施有点儿想不明白他是怎么知道的。   “你父亲似乎以为我和你一起去的,叫我晚上顺便去你家吃饭。”   “嗯……啊?”梅施的手一抖,车都晃了晃,吓得薛勤喊了声小心。梅施喘匀了一口气,故作平静地说:“大概是误会了,我这就打电话跟他解释。”   话筒里半天没有声音,梅施皱眉,掉线?他走开了?“喂?喂?还在吗?”她提高了声音。   “不用了。”阮廷坚的声音似乎比刚才还低沉,“我已经答应他了。”   梅施连表示惊讶的能力都失去了,木然地开着车。   “你五点到我公司来接我。”老总口气又来了,“阮总”冷声吩咐。   “我……”梅施立刻打算拒绝,结果始终没追上阮廷坚挂电话的速度。梅施十分沮丧,这种被使唤的感觉非常不好,自从认识阮廷坚,不,自从听说他的那一刻开始,一向自诩高傲的梅大小姐就沦入非常悲惨的境地,现在一种身为丫鬟的屈辱感让她简直疯狂了。   她迫不及待地给妈妈拨电话澄清这个悲剧的误会,连薛勤在旁边露出好奇的神情都顾不上了。结果是电话一接起来,就听见妈妈很赞许的声音:“做的很好,施施。”   “妈!今天晚上……”   “嘘!他在旁边吗?”赵舒元十分谨慎。   “没有。”梅施面无表情地说。   “那就好。”赵舒元松了一口气,“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准备妥当了,你只要负责把阮总带回来就好。而且……”赵舒元几乎有点儿恳求,“今晚我们正好和他有点儿重要事谈,希望他能帮我们拿下23号开标的项目。你只要听着就好,千万别插嘴,明白吗?对爸妈来说,这简直是个翻身仗,施施,这时候,你无论如何要帮我们。”   梅施沉默,又是这种口气,这简直是妈妈对付她的杀手锏。每次妈妈说:施施,帮我一把,她基本就完败落马了。   “嗯,好吧。”梅施叹了口气,挫败地想鼎亿的办公楼是在华临广场附近吗。   第8章 莫名掩饰   梅施把薛勤送到小区门口,薛勤下车前温和地笑着与她告别,虽然梅施心里因为阮廷坚的事一团乱,看了他这样的笑容,心情还是为之一轻。   “今天真高兴,只是没能请你吃饭有点儿遗憾,明天好吗?”薛勤微笑。   “应该没问题。”梅施笑了笑,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薛勤的邀请让她觉得有些紧迫盯人。薛勤下了车,进小区门的时候还回身向她笑着挥手,梅施也含笑点了点头,那么明朗和煦的笑容……她真不该怀疑他另有目的。   车里只剩她一个,立刻觉得闷得要喘不过气来,压下车窗都没用,反而灌了一鼻子灰。她当然明白今天是个说清楚的好机会,只要当着父母和阮廷坚说出她的想法,估计她就安生了,该过什么日子过什么日子。只是……向来性格沉稳的妈妈在电话里特意说起生意上的事,口气里那份急切让梅施也突然觉得心里惶惶不安。23号就能见分晓吗?只要她再坚持半个月,国元有了转机,那时候再提没好感不想继续是不是两全其美?   一路胡思乱想,不知不觉就到了鼎亿大厦,虽然路过了一两次,真正靠近还是被它的奢靡之风给惊到,她咝地吸了口气,真不敢想阮廷坚的办公作风竟然是这么奢侈的。正想找个靠近大门的停车位,就看见一个西装帅哥向她抬手示意,梅施晃了下脑袋做了一个小小的晕厥状,阮廷坚肯定有异常邪恶的审美观,找保安都非要这么好看的。西装帅哥指示她把车开到门口迎宾车道上,并礼貌地轻敲了下梅施这边的车窗,梅施压下车窗,死死地板着脸,看上去处变不惊,其实是不知道怎么面对靠得这么近的帅哥。   “梅小姐,我是阮廷坚先生的秘书,请您稍等,阮总马上就下来了。”帅哥保持微笑,梅施继续面无表情,她十分怀疑,阮廷坚是不是把她的照片印成N份,像通缉犯人一样分发给他的众多人形答录机,他们个个都好像和她很熟似的。“请您开下后备箱。”帅哥又用播音员的语调说话了。梅施条件反射地按下开关,按完了才一惊,难道阮廷坚要坐进后备箱里?!   帅哥一挥手,像招呼战友冲锋似的,几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年轻人捧着各式各样的水果箱子,迅速把她的后备箱装满。梅施觉得车都下沉了一个位置,木然地下车看了看码放整齐的成箱水果和补品,这应该是阮廷坚准备的礼物。不得不说,他的礼数还是非常周全的。   阮廷坚像是掐准时间下楼似的,这边帅哥秘书砰地替她关上了后备箱,那边“阮总”悠然地从门口走出来。   梅施看着他,简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出发吧。”阮廷坚看了她一眼,梅施痛恨自己的软骨,被他眼风这么一扫,就十分自觉地坐回车里。还有更可耻的,“阮总”身上散发着浓烈得几乎是天生的奴隶主气派,她这个伺候梅少爷惯了的人差点狗颠屁股地去给他开车门。幸好帅哥秘书眼勤手快,替他老板开了车门,保住了她的尊严。梅施向他投去感激和赞赏的眼光,如果她真能成为他们的老板娘,这样的员工必须重用!   她立刻又唾弃了自己成为老板娘的志向,没可能!   握着方向盘的手竟然出汗了,她被阮廷坚吓得很紧张,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紧张,从见面到现在,阮廷坚一句恐吓她的话都没说过。而且……他坐在她旁边的感觉惊悚又古怪,她简直都不能专心开车了。   “红灯。”阮廷坚提醒她的语气也是波澜不兴的。   “哦,哦。”梅施猛省自己差点闯了红灯,一脚踩上刹车,阮廷坚整个人向前冲,他扶了一把,又弹回座位。整个过程他的表情还是没有一丝变化,就好像被她摇来晃去的只是他的替身玩偶。梅施看在眼里,第一次把对他的恐惧刻进心底最深的神经,这人太可怕了!正常人至少会翻她一个白眼。等等,她瞪圆了眼睛,因为潜心观察他,才发现他竟然穿了身休闲装……不是为了配合她的谎言吧?   “绿灯。”阮氏电子导航又工作了。   梅施这回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才专注驾驶,阮廷坚那像电子合成的语调让她就快疯了,再也不想听他提示。   她的车一开进小院,已经看见一堆人出现在门廊里,她的脑袋里一片空白,无论是父母还是阮廷坚都像是不打算让她拥有健康的精神状态了。   阮廷坚一下车,梅国华就走过来握手,像接见情人一样激情四射,梅施看见妈妈,甚至梅逸都紧随其后走过来,家里的保姆工人们也满面含笑,强忍着好奇站在门边,那嘴脸梅施都没心思细看。梅逸看上去还算这些人里最正常的一个,满脸的讽意,每当梅国华又吹得很经典的时候,他就会不轻不重地冷哼一声,梅施看见妈妈皱眉瞪了他一眼。   “我在郊区买下一个果园,水果都还不错,带一些给你们,别见笑。”阮廷坚又看了梅施一眼,梅施立刻非常有眼色地打开了后备箱,毕阿姨率先过来开始搬,梅国华和赵舒元笑容满面,对他的这个举动显然极其满意。   阮廷坚其实说话很客气,可怎么听都带着居高临下的傲慢,梅施看着父母的笑容,这个感觉只有她有吗?   进屋先落座喝茶,梅施想坐单独的沙发,却被妈妈暗中抢先一步把梅逸推过去坐下,无奈只能和阮廷坚坐在一起了。   “今天玩的怎么样?”赵舒元瞪了女儿一眼,随即笑着问阮廷坚。   阮廷坚虽然从国外回来,喝功夫茶的姿态却很内行而优雅,梅施有点儿慌,抢着说:“挺开心!”   阮廷坚听了微微一笑,这是他今天第一个笑容,落在梅施眼里又吓出一身冷汗,怎么都觉得他暗藏杀机。   “还可以。”阮廷坚放下茶杯,淡然评价,“明月山的确是个值得一去的地方。”   “是啊,是啊。”梅国华找到话题,就明月山的风光和历史胡吹了十几分钟,正好说到饭菜摆设完毕,大家入席。   有阮廷坚的地方,就注定气氛沉闷。   梅家的饭桌向来波澜起伏,要么是赵舒元冷声抱怨梅国华种种劣行,要么是梅国华训斥梅施生活懒散百无一用或者梅逸顽劣烧钱,今天想表现出家庭和睦,欢乐就餐,别说有阮廷坚,就是没他,梅家人也都无能为力。   极为沉默的吃了几分钟,梅国华笑着对梅施说:“给阮总夹糖醋排骨啊,这是咱家的拿手菜。”   梅施像被电打了一下,愣了两秒才木然伸手去拿公用筷子。她故意行动缓慢,给足阮廷坚说“我自己来”的机会,结果他非但没说,还放下筷子托着碗,一副等着吃的样子。梅施绝望,随便夹了一块。   “施施,换一块。”阮廷坚说。   梅施又遭电击一样颤了下,原本夹的那块肉掉回碗里,幸好他说换一块,显得她只是很听他话。施施……亏他叫得出口,她听着都要呕了。   梅国华和赵舒元非常惊喜地互看了一眼,嘴角都显了笑意。   梅逸唔了一声,大概是想喷饭终于忍住了,他低头猛扒了一口菜,没人关注他。   “施施就是不会心疼人!”梅国华一喜,又开始胡言乱语,油滑腔调冒了出来,“挑块最瘦的嘛。”   把最瘦的排骨夹到阮廷坚饭碗的这几秒时间,梅施的手臂严重地抽筋了,动作僵硬得像木头。   阮廷坚淡然吃完就放下碗筷,其实一桌子人都无心用餐,见他放下筷子都做出自己也吃完的样子。   “吃点水果吧?”赵舒元站起身,示意大家都回厅里。梅施皱了皱眉,下面进行的谈话才是今天的主题,她真的非常厌烦旁听,就好像在听家人和阮廷坚就她的卖 身钱讨价还价似的。   “不了,我公司还有些事。”阮廷坚漠然说,喜怒莫辩。   赵舒元和梅国华都很意外,面露难色,他们最主要的目的还没来得及说他就要走?   阮廷坚也并没给他们挽留的机会,径直走向门口,外面的天色已经微黑,梅家院子外的道路上停着阮廷坚的车,车灯在夜色里十分显眼。梅施真不知道他的车什么时候来的,也许就是一路跟着她回来的。   梅氏夫妻一直把阮廷坚送上车,都是欲言又止的样子,梅施和梅逸远远地跟在他们后面,听见梅国华最后忍不住说了句:“关于那个项目……”   阮廷坚已经坐进车里,整个人隐藏在暗色中,即便如此,梅施仍感觉他似乎看了自己一眼,她听见他那冷淡的,没起伏的声音说:“这个问题改天到我办公室谈。”   看着阮廷坚的车远去,梅家夫妻才疑惑地转身往回走,对正在赶蚊子的梅施说:“今天你惹阮总不高兴了吗?”   梅施跺着脚怕蚊子叮,挺了挺脖子,嘴硬说:“没……没有啊。他不高兴还能跟我回来吃饭吗?”   梅国华紧皱着眉,连连摇头,“那就怪了,他怎么不给我们说话的机会哪?”   梅施啪啪地拍着胳膊,“哎呀,好多蚊子。”说着快步回屋,阮廷坚不高兴她一点儿都不觉得怪,她只是想不通他干吗帮她圆这个谎。他还能怕她被爸妈责备?那绝对不可能。难道他真看上她了?这个……有可能。   “我觉得他对施施非常有好感。”梅施听见妈妈在身后很开心地说。   梅国华嗤了一声,很权威地说:“假洋鬼子就这样,他们在外国疯丫头见多了,反而觉得国内的大家闺秀才够味。”   梅施被爸爸的话恶心出一身鸡皮疙瘩,逃命一样往楼上跑,把拐角处的梅逸撞了一趔趄。   第9章 梦醒之后   早上,梅施被妈妈叫醒——这都是多少年没有的事了,揉着眼睛醒过梦,她就意识到,一定是“阮总”又发布什么新指令了。   盛夏的早晨照例阳光明媚,梅施半靠着床头,心情却一片阴霾。   “阮总约你中午吃饭。”赵舒元笑着宣布,似乎一点儿都没觉得奇怪。   “妈,他约我,干吗不直接给我打电话?他打算和谁交往?你?我爸?”梅施拨了下头发,挑着眉梢看妈妈。   “这孩子!”赵舒元苦笑了一下,坐在床沿一副慈母的样子。   梅施默默看着她,这样和蔼而耐心坐在她身边的妈妈,实在有些陌生,充满生活气息的母亲让她的心里瞬间柔软,可妈妈一开口,心里淡淡的依恋便消散了。   “阮廷坚虽然年纪不大,却也不是愣头小子了。他有钱,却总是融不进这个圈子,事业自然无从拓展。他需要像你爸爸这样的人帮他牵线搭桥,做一些他不屑做的差事。我觉得,他对你有好感是一方面,他觉得你爸爸更适合与他合作是最重要的。所以,”赵舒元皱了下眉,最后还是决定直白地说出来,“按你说的,他和你交往还是和咱家交往,其实没分别。”   梅施笑了笑,闭着眼倒回枕头上,不想再看妈妈说这番话的表情,太现实了,就很悲哀。“妈妈,你把话也说的太明白了。”昨天不还说阮廷坚是对她这个人有好感吗,怎么睡一觉就全变了,打算实话实说了?   赵舒元沉吟了一下,“我今天早上又打电话给他,想敲定时间谈那个合作项目,结果他又故意岔开话题,反而提出要和你一起吃午饭,我觉得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梅施睁开眼,看着自己床头柜上的花纹,“妈……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会有这种事!我就不信,我和他上床了,结婚了,他就能对咱们百依百顺,就能帮国元起死回生了!你也说了,他不是愣头青,也不是什么文艺青年,他哪有心思谈情说爱?”   赵舒元淡淡一笑,看着女儿,“你肯定觉得我的提议很可耻,好像出卖了你,拿你换钱。可是,施施,女人最重要的是什么?是生活!”   梅施仍旧盯着床头柜,长长的睫毛半遮住眼睛,赵舒元知道她在听。   “你觉得,我这么多年忍你爸是为了什么?当然,我可以说是为了你和小逸,但我也是为了自己能更好的生活!我可以甩手而去,让你爸彻底毁了国元,然后呢?我要过什么日子?你和小逸要过什么日子?我已经老了,已经没力气从头再来,我只能拼命保住现有的。施施,你就算不为了国元,阮廷坚也是个很好的选择,至少他能让你一生衣食无忧。看看我,连你爸都忍了,你还有什么不能忍?”赵舒元自嘲地苦笑。   梅施也笑了,“妈,为了说服我,你还真豁出去了。”这样的心里话都说出来。   赵舒元不理会女儿的嘲讽,“你一直是个明白的孩子,更多的话我也不再说了。你当然可以拒绝阮廷坚,国元没了这次机会,也许真的完了,你能过平凡的生活吗?小逸能吗?等你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普通人,再想找阮廷坚这样条件的男人,简直是做梦。到时候,你就是愿意‘付出’,得到的也绝对不是眼前这些了。你不是在帮国元,你是在帮你自己。”   梅施的笑容无声地凝固在唇角。   “施施,和阮廷坚在一起,真的那么困难吗?”赵舒元皱眉,无法理解地问。   “不困难。”梅施缓缓阖拢眼睫。   妈妈这副被逼上绝路的惶急样子让她实在无法面对,既觉得彻骨寒冷又同情心疼。如果她有个何佳韵那样的妹妹就好了,妈妈就不会这样焦灼不堪了。是啊,和阮廷坚交往有什么难?比妈妈忍受爸爸更难吗?她发现自己的确继承了父母的凉薄和现实,妈妈问的好,她愿意变成普通人吗?愿意整天为钱所苦吗?悠游自在惯了的小逸,能天天去打工看人脸色,想买什么都捉襟见肘?因为她拒绝了阮廷坚,而国元真不幸倒闭了,她的后半生都会在父母的埋怨下过日子,漫漫几十年……光是想想就崩溃了。   母亲离开后,她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摩挲了一会儿,才拨通了薛勤的电话,“今天我有事,不能一起吃饭了。”她平静地说,不许自己感觉遗憾。   “啊,没什么。”薛勤的轻笑透过手机传了过来,梅施似乎看见了他清爽的笑容,他笑的时候,唇形尤其好看。“下次再约吧。”   “嗯。”她飞快地挂断了电话。   选了条浅浅的杏色裙子,头发也梳成温婉的式样,镶着水晶的头箍细细点缀在发间,现出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特有的秀美精致。   阮廷坚也很有进步,亲自开车来她家接她,梅施安静地坐在车里,他专注开车的时候偷眼看他,嘲笑自己到底有什么不满意,仅是长相他都比薛勤出色得多。其实,没选择的……一直是她。   “吃什么?”阮廷坚突然问。   “火锅。”梅施脱口说,大概是抵制阮廷坚的想法太深入骨髓,他提问的一瞬间,她还是下意识起了坏心,想看他穿着高级西装在锅里捞肉的样子。他吃的欢天喜地时,会不会也满脸泛着油光?   “嗯。”阮廷坚似乎对她的提议毫不意外,也不抗拒。   靠着幻想阮廷坚吃麻辣火锅的样子,梅施一路十分愉快。可是……看着他把车开进一家有名西餐厅的停车场。她幻灭了,阮廷坚一意孤行到了无视她意愿的地步,可见刚才的询问是纯粹的礼节。   阮廷坚的车速十分缓慢,想是在寻找特定车位似的,梅施看着他路过一个又一个空荡荡的位置,死死闭紧嘴巴,不然她会溜达出一长串咒骂他是猪的词句。   阮廷坚终于找到他满意的车位,梅施特意看了看周围,没什么特别,更坚信他有诡异的审美观。她很主动的去开车门,虽然电视里的帅哥在和女主不熟时都会给她开车门,但阮廷坚就别指望了,再夹生也不会提供这项服务的。   “稍等。”他说,不知道是高级车的自动反应还是他的操作,啪地一声车门都锁住了。   梅施回头狐疑地看他,他正从西装口袋里拿出手机熟练地点点点,好像在查看邮件。梅施百无聊赖地看着车外,本来就出来的晚了,过了午饭时间,大多数人都吃完了往外走,梅施懒懒地看着,突然就发现了熟悉的人。   薛勤和一个年轻女人一同从饭店里出来,两个人的表情都很严肃,不欢而散的样子。女人想打车,薛勤还拉了她一把,看样子是坚持要送她。女人眉头紧皱,说出来的肯定也不是好话,薛勤却一脸歉然,不肯松手。   女人恨恨地甩开薛勤,自己向停车场走过来,薛勤皱着眉跟在她身后,梅施发现他们似乎往阮廷坚旁边的车走过来,她简直鬼使神差地把车窗压下一条缝,外面的人声车声一下子灌了进来。薛勤和女人真的是奔着旁边的车来的,梅施紧张地半转过身面向阮廷坚,还好阮廷坚一直在摆弄手机,看都没抬头看她。   “薛勤,你真让我看不起!”女人的声音十分尖锐,车里的梅施听得非常清楚。这里是停车场的一角,周围少人,两人没想到旁边车上还有人,虽然没提高嗓门,也没太多顾忌,畅所欲言。   “曼曼……”薛勤哀恳地喊了她一声,说不上是请求谅解还是不想让她再说下去。   “我还得谢谢你,今天就忍不住和我提分手!不然等你勾搭上那个富家女,我就显得更可笑了!”   “曼……”   “我都听黄越开说了,我就等着,等着看你怎么开口和我说!”曼曼的声音愤恨,但说到这里,还是有些哽咽。“我没继续念书,就是因为想和你一起回来!你真够可以,这才回来几天?就搭上那女的!她漂亮吗?哈,就算很丑又怎么样,她家里有钱哪!”   “你不用把我说的这么不堪。”薛勤声调平稳,再没了刚才的歉意,“我对她也是很诚心的,所以要先和你说清楚再去追求她。”   “诚心?算了吧,薛勤,你别这么虚伪,我对你的印象还不至于糟糕到底!你追求的是她吗?还不是她的家世,她的钱吗?”   “好吧,你偏要这么认为也没办法。”薛勤沉默了一下,“是的,我回来接连碰壁,终于想明白了。我要能娶到她,至少少奋斗二十年,错了么?人总要抓住眼前的机会。”   一句话似乎问住的曼曼,她再没说什么。   “上车吧,我送你回家。我觉得,你该理解我。你恨我也好,怨我也好,至少我没想过欺骗你。”   梅施想不明白,那个叫曼曼的怎么还能再坐上薛勤的车……薛勤有车,也有女朋友,他说不想骗曼曼,他却骗了她!   那个在校园树下的孤傲少年曾经对她说,因为家世差异,他有压力,不如分手。现在他又说,娶到她就能少奋斗二十年。   “干吗这么看我?”   梅施听见阮廷坚说,这才发现自己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脸上。“没什么。好了吗?”她向阮廷坚微笑,这是她第一次向他微笑。   阮廷坚看了她一会儿,“吃西餐不介意吧?”   梅施摇头,“不介意。”   她木然地下车,刚才展露的那个笑容像是糊在脸上,换也换不掉,干吗换掉,她该哭吗?她应该很平衡,至少薛勤也认同她对阮廷坚做的。   阮廷坚的脚步顿了顿,低头看了看她,微微张开靠近她的手臂,她很自然地挎住他的胳膊。   眼前的机会要懂得抓住,薛勤都明白,她也明白的!   第10章 无谓拒绝   与阮廷坚吃饭也不是全无乐趣,想沉默的时候可以非常自然地一直不开口说话。   梅施并不清楚这顿饭到底吃了什么,再次挽着阮廷坚的手从饭店里出来的时候,他问:“吃的好吗?”梅施这才觉得自己吃得有点儿撑,刚才一直心不在焉地往嘴巴里塞东西。   “很好。”她抑制住泛起的恶心,点了点头。   “我送你回去。”阮廷坚吃饭的时候一句话不说,现在倒很积极主动。   “不用了!”她简直脱口而出,刚才想抓住机会的心好像和食物一起被吃进肚子。下决心是一瞬间的,克制意愿却是个长期活儿。“你不是下午还有事嘛,我自己回去。”梅施怕自己的拒绝显得太果断,放慢语速小声说。如果梅国华看见,一定又会夸她的姿态足够“大家闺秀”。   “送你一趟的时间还有。”阮廷坚拉开驾驶座的门,站在车边面无表情地看她。在他的注视下,梅施认命地上了车,被他威慑了也好,无力与他争执也罢,她现在只想赶紧回家,关在自己的房间里谁也不想见,一句话也不想说。   路上照例静默,阮廷坚似乎比平时话更少,她无心关注他的心情。窥破薛勤的秘密,伤心的程度比不上渐渐渗入骨髓的寒意。原来那么明朗温和的笑容背后,也藏了世故和现实。薛勤与爸爸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男人,她曾对他文人式的孤傲寄予厚望,觉得他不会有爸爸的种种毛病,结果……骨子里,同样寒凉。这种类似颠覆的感受,十分绝望。   车在家门口停住,梅施随口说了声再见,看也没看阮廷坚就下了车,今天全部力气都用在向他微笑上了。走了几步,她听见关车门的声音,回头一看,吓得愣住,阮廷坚也下了车。梅施讷讷地看他,话都忘了说。   “我看见梅总的车在,想进去讨杯茶喝。”阮廷坚仍旧面无表情地说着彬彬有礼的话,梅施只觉得头皮发麻。他在她身边停了停,意图明显,可打死她也没了再挎他胳膊的勇气。她低低地垂下头,站在那里好像要落地生根,阮廷坚看了她一眼,还好没有坚持,自己先往屋里走。梅施心情沉重,脑子乱成一团麻,垂头丧气地跟在他身后看上去十分贤淑。   梅国华显然对阮廷坚跟女儿回来异常惊喜,连声招呼,比昨天还要热情。   “你们先聊。”梅施觉得自己就要虚脱,找个借口上楼。眼下尤其看不得爸爸对阮廷坚摇头摆尾的献媚样子,其实她和爸爸在做同样的事,想达到同样的目的,他的丑态刺得她格外痛。   梅施看见爸爸和阮廷坚的眼神都刷地扫过来,阮廷坚还是那种充满压迫感地注视,明明他坐在沙发里仰头看她,却生生让她觉得被俯视了。梅国华的眼神就比较直白好懂了,赤 裸裸地威胁,就这还生怕女儿看不明白,笑里藏刀地说:“快点儿下来,陪阮总说说话。”梅施漠然回身上楼,爸爸说这句话时的腔调实在太熟了,电视剧里X红楼的胖妈妈们都愿意这么说。   回到自己的房间,她直接就倒在床上,细密的布料贴在身上的感觉很舒服,脑袋却异常沉重,好像承受了双倍的地心引力,都发了疼。真想就这么睡着,或许明天她就完全康复了,再也不会觉得呼吸都压抑。   门被轻轻敲了两下,毕阿姨探头探脑地打开了一条缝,小心翼翼地说:“先生叫你下去呢。”   “嗯!”梅施烦躁地哼了一声,眉头紧皱导致太阳穴更疼了。   又拖延了一会儿,估计阮廷坚已经在准备告别了,她才缓步下了楼。为了解释自己迟迟不下来的举动,她换了家常休闲衫,洗了脸,没化妆的皮肤让她比刚才好受了些。   让她失望的是,爸爸和阮廷坚在厅里一副谈兴正浓的样子,当然是她爸爸的谈兴。阮廷坚听得很认真,爸爸的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显然阮廷坚的表态让他十分开心。   “那——就这么定下了,明天我让秘书,不,我自己拿着合同去……”梅国华发现阮廷坚的眼神移向身后,也跟着回头一看,“啊,施施来啦。”梅国华心满意足,今天真是太顺了,阮廷坚正面地回应了他的合作提议,而且很好说话,他提的几个要求都轻松答应。“去给你妈妈打个电话,让她今天晚上回家吃饭。阮总,都这个时候了,今天也在这儿吃饭吧。”   梅施嘴巴答应着,却没动。现在才四点多,留人家吃什么饭啊,她就不信阮廷坚的屁股这么沉。   “那就打扰了。”阮廷坚淡然说,悠悠喝了口茶,闲话家常般地随意提起:“主要是家里的保姆有事离开半个月,临时找其他的也不合意,回家也没人照顾起居。”   梅施听了,突然有了非常不好的预感,果然她看见爸爸的眼珠骨碌一转,亮得简直璀璨夺目,胖妈妈的经典语气又来了:“哎,还找什么临时保姆啊,我们施施天天闲在家里,就让她先帮你一阵。”   阮廷坚微微一笑,虽然不置可否,很显然他是满意梅国华的意见的。   梅施觉得脸部肌肉很紧绷,她真的很想大声说不去当阮廷坚的临时保姆,更不想开展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拓展业务”!她一直站在沙发边没有坐下来,两只手都握成拳,梅国华笑容可掬,难得对女儿也露出讨好的笑容,“快去给你妈妈打电话啊。”自己也顺势站起来,推女儿去饭厅,轻易化解了女儿额头冒出青筋的突兀准战斗姿态。   “我不去!”一转过拐角,梅施就冷着脸宣布,不知道为什么把声音压得很低,到底没胆让阮廷坚听见。   梅国华并没跳脚暴怒,比女儿还平静,“可以啊。然后你爸妈就变成穷光蛋,小逸正好也不必再去澳洲了,你现在就回屋收拾收拾东西,这房子我早压给银行了,我们一起去露宿街头。”   “行!”梅施发狠,也学着他的口气。   梅国华头都没回地走到厅里,梅施听见他的热情丝毫没有受损,殷勤地问阮廷坚:“今天吃我们家乡做法的龙须面好不好?”   梅施站了一会儿,夕阳的光把后院的植物染得一片金黄,从饭厅的落地玻璃望出去宁静而优美,这样的生活——她能让父母和小逸彻底失去吗?她……真的有勇气面对一无所有的人生吗?她不恨薛勤,因为她理解他的悲哀。   掏出手机,拨了号码,在赵舒元接起以后,她听见自己波澜不惊地说:“妈,阮廷坚在咱家吃晚饭,你回来吧。”   第二天早上九点的时候,阮廷坚的帅哥秘书来梅家接她去阮廷坚市中心的房子,阮廷坚狡兔三窟,最常住的还是江边这套三室两厅的房子。二十层楼的高度,站在窗边让人心惊胆战,梅施拿着帅哥秘书给她的钥匙,默默地环视这套房子,虽然阮廷坚天天出没于此,还是没有多少生活气息。帅哥秘书挨个打开房间向她介绍,她留意到阮廷坚的床整洁得像样板间的模型,他一夜睡起来,早上平整得一条皱纹都没有。   “阮总早饭一般在早上八点吃,喜欢白粥,不喜欢吃发面的包子。晚饭很少在家吃,应酬很多,但周末的时候还是需要准备的。”帅哥秘书像播报天气一样正规而流畅,用这样的姿态介绍阮廷坚的生活起居十分可笑,梅施却半点也笑不出来。身为佣人的可悲感受越来越让她泄气,阮廷坚的可耻超乎她的想象,他想从她身上榨出的价值真是太多了,堪称淋漓尽致。   正说着,阮廷坚开门进来,梅施颤了颤,他不是上班去了吗……看他的样子也不想是落了文件在家,亲自回来拿的人。   帅哥秘书问了声好,举止并不见仓促但闪得又礼貌又迅速,梅施都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借口,房间里就只剩她和阮廷坚了。   梅施有点儿紧张,假意微笑,“渴吗?我给你倒杯水。”饮水机在厨房,梅施磨蹭了一会儿才端了杯水出来,实在可悲,阮廷坚原来的保姆服务规格看来非常高,什物架上放了大小不一的一叠托盘,梅施选了最小的那个,举着盘子递水给阮廷坚就更符合丫鬟的形象了。   阮廷坚脱了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沙发上,人却悠悠然站在窗前,似乎眺望蜿蜒的江水。拿起梅施递来的水时,散发着从骨子透出来的高雅。梅施突然没勇气看他,他的确是个非常好看的男人,穿着衬衫,领带也被他扯散,静谧空间里有着浓郁的暧昧味道。   梅施弯腰装作收拾他随手放在茶几上的空杯子,却不防他突然从背后抱住她,手一颤,托盘掉在玻璃台面上发出很响的声音,却一点儿都没影响阮廷坚收紧的手臂。   梅施的心疯狂加速,他的举动其实早在预想之中,可真的发生了,她却十分惊慌,抗拒之意因为来得突然所以猛烈得冲昏她的理智。   阮廷坚的吻带着满满的情 欲意味落在她纤柔的后颈上,梅施浑身一哆嗦,手脚快于大脑,反射般用力推开他,她简直落荒而逃,还好,万幸她没顺势甩他一耳光。从电梯里冲出来,夏日燥热的空气一下子裹住她,她几乎窒息了,这瞬间的停顿让她反而冷静下来,她就这么跑出来……以后要怎么办?   阮廷坚没有过程,没有语言的亲密,满带着他的不屑,他不在乎她的感受!自始至终,他和她父母,她自己,都知道他要的是什么,一种关系,一种保证。阮廷坚或许从没想过和她结婚,她的父母也用了很不肯定的语气让她与他“试着交往”,这种轻视,让她本能地受不了。   打车回家,的士司机空调开得很小,热得梅施出了一身的汗,回家第一件事是洗澡。恢复一身清爽,心情也不见得放松,阮廷坚会怎么样?最好的情况是他认为她在害羞……   楼下传来乒乒乓乓的声响,梅施听见爸爸在很大声地说着什么,她很心虚,该不会阮廷坚告状了吧?她就不信阮廷坚好意思对爸爸说:你女儿不从我!   蹑手蹑脚地溜到楼梯拐角,她竖着耳朵听爸爸在咒骂什么。   “你说说,阮廷坚他到底什么意思?”梅国华把茶几拍得嘭嘭响,“昨天答应的好好的,今天怎么又推了,什么‘还需要好好考虑’?!他还要我们怎么样?女儿我都送上门去了!”   “老梅!”赵舒元实在听不入耳,高声阻止了丈夫的抱怨。   “他到底想怎么样?给个痛快话行不行?!”梅国华又气狠狠地说。   “这事……”赵舒元的声音十分低沉,疲惫不堪似的,“急不得。”   “不急?!”梅国华直着嗓子喊,“今天都几号了?不用提前去跑跑吗?不用准备吗?”   赵舒元烦恼地长出一口气,“我总觉得,问题可能还是出在……”   梅施一抖,她知道妈妈说的是自己。   “你赶紧上去给我问清楚!梅施她想干什么?真想全家跟她一起喝西北风吗?”梅国华怒不可遏。   梅施死死握住扶手,她对阮廷坚的拒绝是多么的无谓……她这才真正明白。他根本不用逼她,自会有替他跳出来的人。   第11章 恼人的钱   梅施坐在电脑前,随意地翻着新闻图片,心里却总翻腾着她不愿意去想的一些事情。其实阮廷坚要是把今天发生的事上升到对梅家的报复,问题倒好解决了,她大可装出贞洁烈女的样子,自有爸爸那样的人替她“负荆请罪”。很窝囊,也很委屈,最悲哀的还是束手无策。   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吓了梅施一跳,看了眼屏幕,是薛勤打来的。他显得很有耐心,她看着屏幕上他的名字出神,他一直坚持着没有挂断。   “喂?”梅施并不想揭穿他的骗局,但冷漠的口气还是让薛勤立刻察觉到了。   “我是薛勤。”他有些生分地礼貌说明。   “嗯,我知道啊。”梅施也没想自己的情绪还是这么直白地流露出来,太枉费“梅老油之女”的美誉了,于是甜甜地微笑说。   “几天没见你,忙完了吗?”薛勤听见她的轻笑,放了心,口气又见亲密,“明天请你吃饭?”   “不行啊。”梅施很逼真地遗憾说,“我家最近有些事,我要离开一段时间,恐怕不能见面了。”   “这样啊……好,等你回来再联系。”薛勤本想问问有什么可以帮忙的,梅施语气里的某丝敷衍意味还是让他敏感地察觉了,终于还是没有太过殷勤。   梅施挂了电话,愣愣地看了会儿手机屏幕,再也没有薛勤的名字——这种失去的落寞感受比听见薛勤亲口说出真相的时候更浓烈,他对她来说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与那些想追求她的,见过一两面的男人一样,她随口编织着谎言搪塞他。梅施轻轻苦笑出声,她竟然没有揭穿他,她到底也变了,如果是两年前,她一定理直气壮地高声质问薛勤,把他最后一点儿尊严也踩得粉碎,可现在的她不想。薛勤的追求,她对过去的留恋,她很乐意就这样无疾而终。   楼下传来瓷器破碎的刺耳声响,梅施看了眼时间,才下午三点,这时候爱摔东西的两位都不该在家啊,尤其知道她今天与“阮总”没约会的情况下。   “这钱你别指望我会给!”梅国华的咆哮响彻整个房子,隔了这么远,梅施听得清清楚楚。她立刻就跳起来往楼下跑,能让爸爸给钱,又让他吼这么大声的绝对没别人,只有梅逸少爷。   果然,梅逸一脸愤恨倔强地站在沙发旁边,梅国华坐在他对面使劲拍沙发,估计是拍茶几手太疼。   “你当我儿子一场,屁都没学会,就学会玩女人!”梅国华的胖脸因为恼火而皱在一起,更像大肉包子。梅施本来还很紧张,生怕他又把小逸惹急,可跑下来听见这么句金玉良言,她很不配合情境地笑了。   梅国华又开始拍扶手,“就这招都没学好!那样的女人能招惹吗?你不嫌脏?!干净漂亮的小姑娘多得是!你换一个,我双倍给你钱都行!”   梅施无语,她爸爸教育小逸的方式从来都是另辟蹊径的。   梅逸却被这句话彻底激怒,漂亮的黑眸子立刻燃起火焰,亮得让人胆战心惊,“你别侮辱她!我从没学你!这世上最烂的男人就是你,你凭什么教训我?你懂什么?我从没想过玩哪个女人,我是真心喜欢伏瑶!”   梅国华愣了,被如此猛烈的反攻震惊,并被“世上最烂男人”这个说法伤害,瞪圆了眼睛半天没说话。   梅施也没吭声,小逸这几句话虽然忤逆无礼,却也算真知灼见。弟弟能有这么正确的爱情观,做姐姐的很安慰。   “好啊,你小子反了。”梅国华突然平静下来,梅施被他阴恻恻的表情恶心得一身鸡皮疙瘩,梅逸也戒备地看他。都知己知彼,他这么一笑,就是要出阴招。“这么看不起我,就别问我要钱!而且我的话放在这儿,我说不给,你也别指望你妈会给你!”   这威胁的口气比刚才的笑容更恶心人,梅施仿佛看见爸爸拉着妈妈的胳膊撒娇哭着说:“别给小逸钱,不许给小逸钱!”其实不用爸爸告黑状,妈妈也不可能给小逸钱做这个用途的,虽然她一直对小逸很大方。小逸也是心知肚明,才迫不得已问爸爸要钱,没想到照旧几句话就把彼此都说急了,鸡飞蛋打。   梅国华沉着脸,回房拿了手包,一语不发地出门去了。   梅施心疼地看着弟弟刚才还倔强的脸一下子现出茫然和烦恼的神情,他似乎……还有一丝丝的悔意。梅施的心都被拧皱了,小逸为了要到钱而向爸爸屈膝低头——光是想想她就受不了。“要多少?”她也知道自己这样形同溺爱,可就是没办法,一遇见梅逸的事,她就没有是非观念。   梅逸烦恼地皱眉,“二十万。”   “这么多?”梅施吓了一跳,“到底怎么回事?”   梅逸的眉头皱得更紧,“她为了给妈妈治病,欠了迪厅老板的债,你也知道那些都是什么人,利息加得非常高,还逼瑶瑶……”他恨恨地别过脸,不想说下去。   梅施听得暗暗摇头,这情节也太俗套了吧!“是真的吗?”她脱口而出,虽然心疼小逸,可对那种环境里的女孩子还是本能地没好感和不信任,哪儿那么多白莲花啊?多数是看梅逸年少单纯,设局骗钱。   梅逸又用那种异常明亮凌厉地眼神刺她了,梅施认栽地举手做出赔罪的表情,她知道小逸又觉得她也侮辱他的宝贝心肝儿了。   “小逸……”梅施决定讲道理,若论动之以情,那个什么瑶瑶肯定比她玩得好。“你才认识她几天?你真了解她吗?钱是小事,可万一被伤了心,那阴影是一辈子的。”梅家人讲道理的角度永远异于常人。   梅逸倔倔地微扬起下巴,“我带你去看!”   梅逸轻车熟路地把梅施带到一家小而残旧的医院,连电梯都不对外开放,走楼梯去三楼住院部时梅施被病房里散发出来的“生活气息”恶心得喘不过气来,紧紧闭着嘴巴。   在一间两人合住的病房里,伏瑶坐在床边给母亲喂粥,梅施进门只看见她过于纤瘦的背影。病床上形销骨毁的妇人看见梅逸,露出虚弱的笑容,伏瑶便回头看,临近黄昏病房里光线十分昏暗,梅施还是被她惊艳了。伏瑶应该和梅逸差不多大,因为瘦弱显得年纪更小,不施脂粉的时候,皮肤白嫩,黑瞳幽亮,五官是近乎完美的精致。眉梢眼角的浅愁,让人心生怜惜。   看见梅施,伏瑶十分意外,端着碗筷讷讷不知招呼。   “这是我姐姐。”梅逸笑着说,梅施听了忍不住看了下弟弟,难得这么早熟的口气。   伏瑶这才想到站起身,有点儿紧张,居然向梅施鞠了一躬,“梅……姐姐好。”   梅施对她的紧张生出几分好感,明知她在很复杂的环境里生存,她的生涩让人惊喜。如果她老练地招呼,反而显得油滑。   “阿姨今天好点儿了吗?”梅逸很细心地问。   “好……好些了”伏瑶勉强笑了笑,很容易看出她说了谎。   一个壮硕的中年妇女风风火火地走进病房,看见梅逸并不意外,只是偷眼瞧了瞧梅施,“好了,瑶瑶,我来了,你去上班吧。”   伏瑶看梅施露出好奇的神色,轻声解释说:“这是我找来照顾妈妈的阿姨。”   简单道了下别,三人就下楼到了医院的院子里。   “姐,你先回家吧。我陪瑶瑶去上班。”梅逸非常自然地拉住伏瑶的手,伏瑶看了看梅施,脸红想挣开,反而被梅逸握得更紧。   “我也去吧,回家也无聊。”梅施其实还是想多观察一下这个女孩。   到了这家曾经来过的迪厅,梅施才恍然想起梅逸看那个领舞女孩的神情。伏瑶很快化了个浓妆,穿了短裙出现在舞台上,这个时候迪厅的人还不多,她只是跳着轻缓的热身舞蹈。梅施发现,她一眼也没看梅逸,或许这样的自己……她也觉得无法面对宛如生活在云端里的矜贵少年。   梅逸却目不转睛地望着舞台上的她,那幽深而温柔的眼神,梅施看了心里都有些发酸嫉妒,太纯真了吧?   人渐渐多起来,音乐也变得激烈,伏瑶玲珑的身体蛇一般灵活扭动,说她跳得狂野,不如说她跳得卖力。对她来说,这是唯一可以拯救母亲的方式了。她的认真让梅施突然有点儿辛酸,生活无论对谁,都不容易。不知为何,她想起了阮廷坚,很坦白地羡慕他,如果她也能活得那么强势就好了。   “小逸,我先走了。”梅施拍了拍弟弟的胳膊,梅逸送她到马路边,替她拦出租车。“别担心,钱的事我帮你解决。”   “姐,不用!”梅逸嘴硬,“你和我还不是一样,伸手要钱过日子!”   梅施被弟弟直白的话噎了一下,是啊,她也是这么没用的米虫,这时候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可悲又无能,连伏瑶都比不上。   回到家,爸爸终于恢复正常的不在,妈妈在书房里翻着各种文件,梅施敲门进入的时候,她正一脸焦头烂额的样子。   “妈……”梅施看着妈妈烦恼的表情,要钱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又怎么了?”   赵舒元撑着太阳穴,“按现在的情况,下个月员工的工资都成问题了!”她啪地拍了下文件夹,赌气又想不通地自问,“怎么可能会到这地步!就这样,你爸爸还拿了五十万走!他想干什么?我看真正想让咱们一家喝西北风的人是他!”   梅施说不出话。   赵舒元这才仔细看了眼女儿,硬是挤出点儿耐心地问:“有事吗?”   “没……没事。”梅施僵硬地笑了笑,“我就是来看看。”   “嗯。”赵舒元又把眼神落到纸上的一堆堆账目,恨不得看出一笔意外的进账来。   梅施默默为妈妈关上门,轻叹了一口气,大家都在为钱烦恼。   回了自己房间,想了很久才拿出手机给戴辰辰拨电话,却在对方问“施施啊?”的时候,失去说出目的的勇气。   “辰辰,你在哪儿?我找你……”这还是她第一次开口问朋友借钱,心跳都加快了,明明平时相处甚欢,突然就觉得矮了半截。   戴辰辰仍旧那么无忧无虑地轻松,“我正无聊,要不咱俩吃宵夜去?”   梅施心烦意乱,“好,一小时后悦乐街口见。”   第12章 醉酒之夜   在街边停好车,梅施站在一家已经关了门的饰品店门口等戴辰辰,悦乐街不长,集中了很多潮流小物的精品店和时尚饭店,一入夜,很多年轻人便聚拢来,气氛很好。几个大学生模样的男生边聊边从梅施面前走过,都放慢脚步,玩笑般互相推搡。梅施扭头看戴辰辰会来的街角,无视这几个毛头小子。他们中个子最高的一个在同伴的起哄下走到梅施身边,假装熟练地搭讪:“美女,一个人啊?和我们一起去唱歌吗?”   梅施收回眼光,在这个男孩的身上打了个转,长相倒算清秀,她笑了笑,晃得男生一阵失神,“不了,等朋友。”   男生其实并不指望这个娇俏的美女真能和他们走,还沉浸在刚才她笑容里的男孩呐呐地说:“能要你的电话号码吗?”   “不能。”梅施骤然收了笑,又漠然看远处的街口,她对这样青涩的男人毫无兴趣,对他们故作潇洒的搭讪更是嗤之以鼻。男孩被她变脸之快吓了吓,支吾半天,梅施再没正眼瞧他,自觉没趣地和同伴们怅然离开。   梅施长出了一口气,愣头青的男孩她看了好笑,可阮廷坚那样的男人她又觉得压抑,都说女孩子心里有个梦中情人,她怎么就是特例呢?看透薛勤后,简直只剩一片空白,连她自己都想不出要嫁什么样的男人。   戴辰辰顺利地停好车,一眼就看见向她走来的梅施,笑着跑过去拥抱了她一下。   梅施斜眼看了看她,“干吗这么热情?”   戴辰辰把车钥匙塞进包里,“今晚你能陪我真是太好啦,明天一早我要去和唐凌涛离婚。”   梅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一脸笑容的人,说她明天去结婚到还有几分可信。   “去吃烧烤吧,我特想吃烤鱿鱼。”戴辰辰挽住梅施的胳膊,往一家出名的小店走。虽然是家烧烤店,却愣是被店主装出几分酒吧风格,人正多,只剩一个角落的小桌子,两人只能挨着坐在一侧,彼此看不到表情。   “怎么了?唐凌涛红杏出墙?”梅施只能想到这一个答案,不然真想不出那样的男人有什么值得抛弃的。   “算是吧。”戴辰辰皱眉,“别提他了,今晚要尽兴而归!”说着就使劲翻菜单,叫来服务员这样那样要了五个人也吃不完的东西。   梅施默默地看着她,辰辰是怕太早回家会觉得孤独吧?万一睡不着的话,这一夜就更加难熬了。   “喝啤酒?”戴辰辰看着她笑,梅施却在她甜美的笑容里看到了掩饰不住的伤心。   “好啊,不醉不归吧。”她也呵呵笑着,十分有兴致的样子。她没追问辰辰到底为什么要和唐凌涛离婚,每个人都有不想说的烦恼,正如她自己。现在这种情况,她还怎么开口问辰辰借钱?或者……还有她更不愿意去深想的,就算眼下借到了钱,家里的情况不好转,她要怎么还?   两个人嘻嘻哈哈,喝的很开心,心里却各自翻腾着自己的烦恼。   一直喝到将近十二点,梅施都数不清脚边堆放的啤酒空瓶,戴辰辰明显醉了,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口齿不清地说着:“我才不会哭!最开心的人是我!”   梅施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拉起她,幸好都没穿高跟鞋,顺利地出了小店。夜风凉爽,梅施觉得清醒了些,“辰辰,我们还是别开车了,危险。”   戴辰辰瞪大眼,很聪明地说:“坐出租车更危险!会被带去偏僻的地方先奸后杀。”   梅施眨了眨眼,同意地点头,“有道理,那我们慢慢开回去吧。”   她与戴辰辰回家走不同的方向,幸好夜深,人车稀疏,刚拐到主路,就被一辆警车从对面横开过来挡住,梅施被闪烁的警灯晃得睁不开眼,还好尚能熟练地停车。警察下车来敲玻璃,梅施一吓,酒都醒了好多。知道自己犯了错,她下了车毕恭毕敬地给年轻的警察鞠了一躬,“警察叔叔我错了。”   年轻的“警察叔叔”扑哧笑了,随即强忍笑意问她:“错哪儿了?”   喝醉的梅施特别老实,小学生一样垂头站着,到底因为酒劲而来回摇动,“醉酒驾驶。”   “行,挺自觉。”警察看着她露出严厉的表情,“那也得跟我回队里,这车你绝对不能再开!多危险!”   梅施把头垂得更低,瓮声瓮气的样子十分可爱,“叔叔我错了。”   警察又好气又好笑,“知错也得走!”说着来拖她上警车,梅施连连摇头,说什么也不肯走。警察头疼,毕竟是个娇娇嫩嫩的年轻姑娘,又不好硬扯她,“再不合作,吊销你的驾驶证!”   梅施瞪着眼睛,很真诚地辩解,“叔叔,我不是不合作,我要尿尿。”这不怪她啊,喝了那么多啤酒能不上厕所吗。   警察有点儿崩溃,“忍忍,这里没厕所!”   梅施很大方地走向路边的绿化带,身手利落地翻过矮树丛,不忘嘱咐:“叔叔,帮我维持一下交通啊。”   警察叔叔顿时觉得嗓子一阵腥甜,她上个厕所要维持什么交通!   坐在交警大队的接待室里,梅施觉得酒劲彻底过去了,只剩害怕,她还是第一次进“局子”。值班的老警察让她联系家人来接她,梅施看了看墙壁上的挂钟,都凌晨一点了,爸爸?妈妈?梅逸?她泄气地耷拉着肩膀,居然没一个合适的。   凌晨的走廊上很静,皮鞋的声响十分清晰地由远及近,梅施只顾自己苦恼,看都没看来人,直到听见那人平淡地喊:“施施。”   梅施吓了一跳,差点从木椅子上摔下去,惊慌失措地抬头,看见的是半夜出现仍然西装革履的阮廷坚和他的帅哥秘书,帅哥秘书一身休闲装扮,比较像正常人。   “你……你……”梅施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一副见鬼了的样子。   帅哥秘书苦笑着说:“我在烧烤店就看见您了,见您和您朋友都没少喝,就怕出事,偷偷尾随您想看您安全回家。没想到……”他看了眼老警察,讪讪地笑了笑,“我就通知阮总了。”   “你一直尾随我?”面对帅哥秘书,梅施又精神了,倒平添几分老板娘的风采,帅哥秘书羞赧地点了点头。梅施一阵激动,羞愤交加,她非常想知道他有没有看见她当街方便,以及面对警察叔叔的怂样。因为问不出口,这份纠结就更沉重了,她对他怒目而视。   被冷落在一旁的阮廷坚还是万年不变的冷漠模样,“还需要什么手续么?”他问老警察。   办理完所有手续,梅施蔫头耷脑地跟着他走出交警大队,听他吩咐帅哥秘书:“找人把她的车开到我那里。”   “那个……”梅施想举手发言,能不能送回她家啊,她也想回家。   阮廷坚平静如水的眼神缓慢地扫过来,却像从天而降地大石块,一下子压得她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没说的话也被一并压回肚子里。   “上车。”阮廷坚石破天惊地为她拉开车门,梅施木然地眨着眼睛,简直是飘进车里,一路无语地被带回他家。   站在那栋高楼门口,梅施怎么也迈不开步子,这个时候回他那里……结果简直不言而喻。   “上去休息一晚吧。”阮廷坚并没胁迫她,“不会像上次那样了。”   梅施惊异不定地看着他,他已经率先走进去了。她又开始分析他的话,不会像上回……他是暗示对她已经没兴趣了?她的所作所为,包括这次丢脸到家的事件,让他死心了?   “不来么?”已经按好电梯的阮廷坚云淡风轻地问。   梅施脑袋混乱,一时也想不到自己该怎么办,毕竟掉头就跑也需要很大的勇气,今夜的一番折腾,她真的精疲力尽了,只能顺从地跟在他后面上了电梯。   进门后阮廷坚礼貌地为她拿了拖鞋,看都没有多看她一眼,“你去客房睡吧,早点休息。”说完就自己回房了。   梅施愣愣地站了一会儿,无奈地走进另一个有床的房间,虽然很累却怎么也睡不着,头也剧烈地疼起来。窗帘没有拉,透过玻璃能看见黑沉沉的天空,她觉得必须要考虑如何面对搞砸了阮廷坚这事的所有后果……越想越觉得心寒,这时候才真正意识到阮廷坚对于她,她的家庭是多么难得的一个转机。   苦恼毕竟敌不过酒意,等她再醒过来已经是满室灿烂的阳光了,她出了好半天神才把昨天的种种回忆全了……还不如想不起来。   房子不大,阮廷坚在厅里接电话的声音隐隐约约,仔细听还是能听清楚的。   “……是,她昨晚是在我这里。”   梅施浑身一激灵,敏锐地预感到这通电话不是爸爸就是妈妈打来的。   “……没必要,一会儿我送她回去。”   梅施想要哭了,误会了!大误会!   阮廷坚怎么就不把话说全呢!她现在倒宁可把昨天被警察抓了的倒霉事全盘抖落出来,现在……就因为他这几句断章取义的实话,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啊!   第13章 何必认真   梅施想冲出去争辩前,还是没骨气地先杀到连着客房的小洗手间里去梳洗一番,毕竟对方是阮廷坚,就算金头银面的时候看见他也毛骨悚然,更何况蓬头垢面。昨天那是避无可避,今天……借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就以刚起床的“原生态”冲到他面前。   从卫生间出来,梅施又隐隐约约听见说话声,这回居然是女人的声音,她本来以为是阮廷坚在看电视,手都搭上门把了,才真切地听见女人说:“我打电话到你办公室,确定你真没去上班,以为你身体不舒服。”梅施警觉地停住,贴在门上细听。   阮廷坚没有立刻回答,停了几秒才答非所问地说:“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女人呵呵笑了几声,一点都不尴尬,甚至还有点儿自告奋勇式的小得意,“我也住这个小区啊,你不知道吧?”   阮廷坚没说话,显然是对这个答案不甚关心。   “是感冒吗?我帮你熬点儿粥。”女人的声音飘忽,好像换了方位,梅施觉得她应该是起身靠近了阮廷坚,也许还伸手摸他的额头。   “我没感冒。”阮廷坚淡淡地说。   梅施皱眉,总觉得阮廷坚这样的人被女人冒昧找来都会有些不高兴,更何况这样“动手动脚”,但听他的语气明显没有显著的反感。   “其实……”女人的语调一下子变得暧昧,突兀得梅施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早就想来。”   阮廷坚没动静。   梅施真想悄悄打开一条门缝,看看厅里的情况,可房间太静,厅又太近,肯定会被发觉。他们会在干什么?深情对视?互相依偎?阮廷坚你倒是说话啊!   “廷坚……”女人喊他的名字的语气更像是呻吟,太挑逗了。   梅施觉得深受侮辱,阮廷坚绝对是故意的!那女的就算没发现她脱在门口的鞋,阮廷坚也对她能清楚听见厅里的动静心知肚明吧?他想表明什么?他很抢手?相亲的时候就玩这手,现在又这样!还有新鲜的没了?士可杀不可辱,男人可让不可抢!   梅施握了握拳,就这么冲出去撞破他们吧……想也知道,那女的有备而来肯定打扮得无懈可击,就她这身隔夜的休闲装扮出去了也徒增笑柄,搞不好那女人还会斜着眼看她,问阮廷坚:你家小保姆啊?   阮廷坚要是答是,梅施的人生又得留下不可擦除的污点!她不能给阮廷坚和那个女人侮辱她的机会!更不能让阮廷坚得逞,当着她的面就在厅里干柴烈火起来,就算她已经是成年人,也不带这么放开了教育的!   眯了眯眼,也算计上心来,梅施放重脚步噼噼啪啪地往卫生间走,飞快地脱了衣服,把淋浴开到最大,有心再奉送一首洗澡歌,到底没那么好的心情。浴室的架子上放了一套干净的浴衣,虽然有点儿犯恶心,还是不得已穿在身上。随手又洗了内衣裤,房间里阳光正好,晒干也就一会儿功夫,她也豁出去了。   回到房间晒好内衣,擦着头发,梅施已经满意地听不到厅里有任何声音了。真是巧计退敌啊,她的心情真正好起来。   房门毫无预兆地豁然打开,阮廷坚穿着衬衫,扣子也没系好,慵懒的打扮仍有掩不住的俊雅。   梅施吓得像踩蟑螂一样跳起来,因为没穿内衣裤,本能地用手一上一下的挡住重点部位,手触到浴衣时才顿悟自己还算有衣蔽体,自己这个姿势实在太惊慌而猥琐,赶紧松开手,扬着下巴不屈地盯着阮廷坚看。她本想义正言辞地训斥他干吗不敲门,可他走向她时,她紧张得什么都忘了,就傻傻地看着他靠近。   “是邀请?”虽是问话,他却没有等她回答的意思,双臂已经固执地揽住她的细腰。她只穿着拖鞋,比他想象中还要纤小,整个人只及他的胸口。刚刚洗过澡,皮肤像水滑的荔枝肉,清新的幽香更是令人阵阵骨软筋酥。她的眉眼本就娇俏,杏眼黑瞳,没化妆的时候更是毫无污染的鲜嫩欲滴。第一次见她虽然不甚愉快,他还是承认对方是个漂亮的女孩,此刻的她……比前几次见面更打动他。他喜欢这个类型的女孩子,娇小,玲珑,精致,她像朵粉玫瑰,不如红玫瑰艳丽却更娇嫩,微微的刺……胜却其他万紫千红。   梅施觉得呼吸困难,她又被冤枉了,不管初衷是什么,她真的只是单纯的洗澡……   他的双臂修长有力,抱住她的时候仿佛承托了她全部的重量,她不齿地发觉——这是种很好的感受。没等她继续品味,情况就糟糕了,那双有力的胳膊突然一松,她觉得天旋地转,然后就看见了天花板。她被他扑倒在床上了,他的胳膊撑在她身体两侧,明明承担了他身体的重量,她还是觉得被压得只剩出气,没有进气。   “你不是说……”她本能地抗议,他保证过的!   “我说什么了?”这种时候,他竟然还能用平静的语气说话。   梅施想举出证言,可话到嘴边……是啊,他说什么了,他只是说不会像上次那样,按他一贯断章取义的说话方式,他没说错,他的确是没像上回只是浅尝辄止。   “可以么?”他仿佛礼貌地征询她的意见,身体却恶劣地更重的压下,火热的某点更贴近她。   梅施沉默,她的回答还有意义吗?妈妈,小逸,爸爸……这些人在她脑袋里一闪而过,她定定看眼前这张俊美的面孔,这个男人,有钱,帅气,就算她是在街边碰见他,也该很动心吧?她何必这么认真呢?认真的爱情……她也有过的,下场不过尔尔。还不如听从妈妈的话,两全其美。她不该觉得是被阮廷坚享受了,她应该具有万能的阿Q精神,想着是她享受了阮廷坚。多好啊,享受着他的人,拿着他的钱。   这种自我暗示很见效,她微微地向阮廷坚笑了笑,艰难地扭动了一下,抽出被他压住的双臂,柔柔地勾住他的脖子,无声地默许。   阮廷坚却没再继续,只是压着她,默默看她。   梅施受不住他这样的眼光,闪缩着眼神,“外面……还有人啊?”   阮廷坚轻笑出声,“没了,走了。”   梅施又飞快地看了他一眼,搞不清他为什么突然停住,不会在等吉时吧?   这轻浅的一瞥如同羽毛在他的心上刺痒地一刮,原本就鼓噪的热切骤然沸腾,咬上她的嘴唇时他才不得不对自己坦白,第一次正式见面时,看着强作淑女模样,顽皮娇俏的她,他就期待这一刻!   梅施有点儿害怕,果然是从吃肉的国度回来的,这人都是用咬的!他似乎非常中意她的锁骨,匆匆咬了咬她的嘴唇就直奔那里,咬得她又疼又痒,无尽的折磨。   “给我脱衣服。”他气喘吁吁的说。   梅施咬了咬牙,双手探向他的皮带扣,他也很配合地弓起身,梅施觉得手臂不够长,像蛇一样向下游了游,肌肤的摩擦让阮廷坚忍不住嗯了一声,十分难忍的样子。梅施的脑袋轰的一响,怪不得男人喜欢听女人咿咿呀呀,的确……很煽情,她喜欢。裤子顺利地褪掉,她就是再打算好好“享受”也没勇气去扒他的内裤,红着脸又勾住他的脖子挺了挺身蹭回了原处。阮廷坚也没再强迫她,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她觉得他是故意折磨她,不肯好好“服务”,只压着她,双手揉捏着她胸前的柔软,不肯给她最直接的刺激。勃发的灼热间断地触碰她渐渐湿润的入口,只是不肯停留。   梅施觉得浑身软烫,又羞又气,他什么意思,让她主动啊?休想!她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怕他爆血管才没使出娇啼着喊压美蝶这种级别的杀手锏,在这种事情上女人有天生的优势,反正最难受的不会是她,她不急!他想玩,她就陪他好好玩!   眼睛里泛起媚丝,双腿使劲一收,稳住他线条优美的腰部,阮廷坚一时想靠近也有些困难,原本勾在他脖子上的手撑住他的胸膛,似推拒又似抚摸。语气里加了哭音,柔柔软软地嗯了嗯,拉着长长的调子说:“别……”她是娇柔小淑女来着,她想起来了。   阮廷坚的额头倏然浮出一层细汗,梅施觉得他连瞳孔都收紧了,成功,要怎么说声优是X片的成功关键呢,真理啊。   他终于狂躁地进入时,她再也没那么多想法了,疼痛和最原始的结合感震撼了全部的感官。   她不知不觉地闭起眼,撑着他胸膛的手也软垂下来,徒劳无力地拽住身侧的床单。她只是觉得茫然,对欲望,对这个男人,未来……   他埋在她的软热里小心翼翼,终于还是抵不住沸腾的血液,喑哑着嗓音问她:“好些了么?”   她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感受里,煎熬,没有快感,黏腻难受,只求快些结束。点了点头,她放弃思索。   她知道第一次感觉糟糕是正常的,和他的技术无关,尤其在她有些怅然的情况下。   她想过初 夜的场面,虽然想不出那个男人的脸,但和其他女孩子一样,是陷入在一片粉红色云彩里的,那个男人带给她疼痛,也带给她甜蜜。她紧张,也幸福,感觉很圣洁。   现实永远是现实,这个道理她已经非常明白了。然后呢……他已经在最后的关头了,她觉得酸楚,胀痛,因为飞快的震动而昏昏沉沉,但是,她在他冲入高点的时候紧紧搂住了他,一股热烫在她体内爆发,她好像瞬间清醒了,她死死攀附的这个男人……就是她的未来!   阮廷坚也表现出令她意外的温柔,明明没有餍足却并没试图再一次,甚至抱她去了他卧室里的大浴室轻柔地为她清理。   舒适的热水带走了她的部分疼痛,他修长而坚定的手给她难以言喻的安全感,他把她放在他的大床上,为她盖好被子,轻声嘱咐她好好休息一下,这才再次进入浴室清洗他自己。   梅施闭着眼,想起了一句被认为好笑的台词:我是贼,我是一个偷心的贼。   太可悲了,一切已成定局的此刻,她却觉得自己该说:我也想当个偷心的贼,可惜……我的确是个偷钱的贼。   如此亲密之后,她却仍然觉得那男人很遥远。   第14章 压抑人生   梅施背对着浴室门口,紧紧闭着眼,刚才没怎么害羞,现在倒突然不知怎么面对了。阮廷坚洗完澡出来,轻轻打开衣柜,梅施松了口气,真希望他换了衣服就照常去上班,她就可以趁机逃走。虽然逃走已经没有意义了,但她还是想去没有阮廷坚的地方透一口气!从相识开始,一切都是按着他的想法进行的,她的意愿,她的想法,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她的一举一动都被赋予他认定的意义。比如今天,阮廷坚肯定认为是她“诱惑”了他。   她听见他合拢了柜门,脚步很轻,是走向窗边的沙发的,然后整个房间陷入寂静。   他不是想在沙发上一直坐到她“醒”来吧?梅施默默坚持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翻身看了看,阮廷坚姿态优雅地坐在沙发里,他的这些细枝末节的良好修养让她有说不出的滋味,有点儿羡慕,更多的是压抑。他越像王子,她就觉得和他不是一个星球的。   他看着她微微一笑,平静如昔,连梅施都突然疑惑面前这个人是不是刚才与她火热欢 爱的男人。   “住下来吧。”他说。   梅施眨了眨眼,看他印在地毯上的影子,终于点了点头。如果他能说些诸如:“醒了?”“舒服点儿了吗?”这样的客套话,她的感受或许还会更好点儿。他如此沉稳地宣布下一步计划,很符合他的风格,而她,照例只能接受。   “我要去下公司,顺便去你家拿你的东西?”阮廷坚站起身,走到床边坐下,眉梢眼角有淡淡的笑意,梅施却垂着眼睫没有看他。无论他是用肯定的语气,还是问询的语气,对她都没有区别,她只要点头,再点头就可以了。   阮廷坚没再说什么,头也没回地走了,还算细心地为她关上了门。   梅施虽然身体不舒服,却无法入睡。对他事事安排在先实在有点儿郁闷,感觉失去了自由,可真让她自己回家拿行李,或者和他一起去,都让她胆怯尴尬。虽然她一夜未归,父母又得知她是在阮廷坚的家里,发生了什么大家都心照不宣,可就这样面对面……她还是无法设想这样的场面。   懒懒地蜷在床上胡思乱想,突然听见熟悉的手机铃声,梅施烦躁地皱眉,不情愿地起身去客房,她的手机放在那儿了。一活动才体会到初夜后遗症,腰酸腿疼不说,那种羞于启齿的不适简直让她恼恨!阮廷坚就能精神奕奕地出门去,她却饱受恶果,不公平都渗入他和她人生的每个点滴里了!   电话是妈妈打来的,梅施愣了几秒才接起来。   “施施,谢谢你。”赵舒元口气诚挚,梅施听了哭笑不得,谢什么?她终于豁出去了?   “没什么,这也是为了我自己。”梅施笑了笑,坦率地说。   赵舒元反而被这话噎了一下,生硬地换了个话题,“刚才阮总来家里了,拿你的东西,合同……也签好了。”   梅施没出声,对生意上他们怎么交易无比厌烦。   “做得很好……施施。”   听妈妈这句夸赞,梅施简直要大声笑了,感觉很讽刺,也很悲哀。   晾在客房里的内衣裤已经干了,她动作缓慢地穿上,早上她随意脱下它们的时候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结局,才几个小时……她已经心态苍老地感觉到了物是人非的酸涩。甩了甩头,她不想像个文艺少女似的悼念这个悼念那个,遗憾什么呢?作为第一个男人,阮廷坚算无可挑剔的,至少没给她留下什么恐怖的心理阴影。除了很轻率……想想也算不错的,好歹没让她回魂的时候看见一张又老又丑的面孔,悔恨得大哭出来。   阮廷坚回来得比她想象中快,他没用司机,亲自提了她的行李箱进房。   梅施裹紧浴袍,这样面对他很不自在。阮廷坚没有盯着她看,只是打开壁柜,有整整一格空闲,“我帮你放?”   梅施看着空置的柜子,猜测以前有没有别的女人把衣物放进去过?“不用了,我自己来。”她光想着阮廷坚拿着她内衣裤的样子就觉得无比猥琐恶心,她死也不要穿了。   “可以么?”阮廷坚云淡风轻地问,人却已经向后闪开两步,为梅施创造了劳动空间。   梅施犹疑地看了看他,他不出去?打算一直围观?阮廷坚大概收到了她的排斥信号,问了声晚上想吃什么,就缓步走到厅里去了。梅施这才打开箱子,首先拿出一套裙子换上,这才有了安全感,定下心来慢慢把衣物分类放进壁橱。行李一定是在妈妈授意下收拾的,全是精致的淑女系列,连领子稍微大些的都没入选。   磨蹭了好久才收拾完,临要开门出去,她回头看了看她躺过后被子还没叠的床,想起第一次来这里阮廷坚起床后的状态,终于哭丧着脸认命地折返回来,找了条新床单,按五星级宾馆的水平仔细地整理收拾。为了不给他留下邋遢的印象,她像熨斗一样努力地熨平床单上的每一个褶皱,想想以后天天要过这样的生活,她就有泪流满面的冲动。   那条脏污的床单虽然很有纪念意义,梅施却觉得它格外龌龊,随便找了个抽屉把它塞进去,打算趁阮廷坚不在家的时候再洗。   阮廷坚坐在餐桌边等她,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饭店来送过外卖,阮廷坚还很有格调的把饭菜都放进考究的餐具里,梅施看着一桌子的盘盘碗碗又想哭了,这……一会儿都要她洗啊!她这也算援助交际吧?人家献身后,都换了丰衣足食,就她……只剩自己动手。   “吃吧。”阮廷坚像封建家长一样宣布开饭,说了这一句话后再没交谈的意思。   梅施确实有点儿饿了,拿起筷子才发现,他要的居然是川菜,这是她今天第一次感觉不想哭,好歹他们口味还算一致,不然这日子更加没法过了。   阮廷坚吃饭的修养保持一贯水平,王子级别的,甚至连筷子磕到碗盘的声音都没有发出。梅施顿感压力巨大,她去夜市吃烧烤,最欢乐的时候还会抬起一只脚踩着凳子,那是相当奔放豪爽。前几次在饭店或者人多还好,如今在这么静的环境里,又只有他们两个人,她不得不努力控制自己,别一不留神咀嚼的声音就超过对面的阮廷坚。同时深深地伤了心,认识到自己确实是暴发户的女儿,平时再装得人五人六,和人家的确不是一个档次。   阮廷坚轻轻放下碗筷,“要喝点儿什么吗?”   梅施点头,心里真盼望他能拿出一大杯加冰可乐,他要菜的这家实在有点儿太辣。当阮廷坚从厨房拿出两个高脚杯,淡然问她:“要红酒还是香槟?”梅施再次想哭了。   “有白水吗?”她艰难地问。   阮廷坚已经坐下了,眼皮不撩地说:“厅里。”   梅施乖觉地站起身,拿起两个充满优雅气氛的高脚杯去厅里饮水机里接凉白开,为了配合阮少爷的气质,都只接了四分之三满。   阮廷坚喝凉白开的时候,梅施忍不住偷眼看他,果不其然,他把凉白开喝出红酒的感觉。有理由相信,阮廷坚是那种在街边舔冰棍也会舔得无比优雅的人。她不喜欢这种人!虽然她讨厌爸爸,但潜移默化的,她觉得大口喝酒,气急了会骂娘的才是正常男人。和阮廷坚这样的生物生活,她会因为压力太大而崩溃的,无时不刻地要紧绷自己别露出粗俗的一面!   他吃毕下桌的时候,会风度翩翩地向她点点头,不乏领袖风度地说:“谢谢你了。”   她当然明白他在谢什么,收拾这么一大桌呗!最要命的是,她还要挤出奥运会礼仪小姐的微笑说:“不用谢。”自己说完了都想抽自己。   站在水槽边洗碗的时候,她觉得不适更加严重了,今天是她最有理由受到优待的日子不是吗!她十分想念早上温存待她的阮廷坚,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又恢复原形了呢?他该不是去自己的星球补充怪异能量了吧?   阮廷坚应该不喜欢看电视,卧室里没有安装,只有厅里有。梅施干完活儿才晚上六点多,厅里的电脑又被阮廷坚霸占,她只能打开电视消磨时间,两人同处一室,虽然各干各的,看上去十分温馨。她真不敢早早回房,不然阮廷坚又该用那副理所应当的嘴脸问她:“邀请?”   一直耗到九点多,梅施实在是受不了了,站起身有心往客房去吧,看了看被电脑屏幕晃得脸色发青的阮少爷,这个想法就自然湮灭了。在阮廷坚的大卫生间里洗脸刷牙,她连洗澡都不敢,洗澡对阮廷坚也是有特殊含义的。   等她缩在床的另一边,还谨慎地从柜子里拿出一床新被子盖上,营造了独立的空间,阮廷坚才闷不吭声地回房洗澡。他躺上床的时候,梅施连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她还难受呢,她真不想!而且,他对她太坏了,一点儿优待都没有,她凭什么就让他爽透爽够啊?   他沉默地躺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挪过来搂住她。   梅施浑身僵硬,觉得他的身体每一处都在喷火,“今……今天……别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结巴,好像良心尚存的奸商撒谎欺骗了消费者一样,“我很不舒服……”其实她还想加一句:干活累的,终于还是没敢。   “嗯……”阮廷坚顿了一会儿才批准,可还是不见挪开。   “那个……”梅施想婉转地表达意见。   “就这么睡吧。”阮少爷又宣布了答案,梅施又想流泪了,他的一条胳膊又重又热,放在她身上像背了一袋大米,她要怎么睡啊?!   幸亏这一天被折腾得太疲惫,即使扛着大包,她还是睡着了。被他压得呼吸困难的丧失最后一丝清明时,她还不忘立志:偷够了钱,她要远得不能再远的逃离这种生活!   第15章 有偿服务   阮廷坚动了动被压得麻痹的胳膊,梅施睡梦中感觉到了,皱着眉头抱怨似的嗯了一声,阮廷坚挑起嘴角没再动弹。轻轻抬起压在她腿上的自己的腿,舍不得真的让她负担重量,他只是圈住她,不让她再乱踢。这一夜他睡得比她累多了,好像通宵在与歹徒搏斗,她大概不习惯床上还有别人,所以睡着以后总本能地“清除”。   手脚获得自由的梅施,果然又立刻行动起来,被踢了几脚以后阮廷坚不得不再把她半压半抱搂在怀中。   她很香,抱着她的时候,她显得这样小,细胳膊细腿像个孩子。她睡得不舒服,睡梦中撅着嘴巴发脾气,扭来扭去想甩脱他的钳制,像条气鼓鼓的小肉虫,他觉得很可爱也很有趣,默默盯着她看。   这样搂着她躺到早上七点,阮廷坚还是决定叫醒她,颠了颠胳膊,梅施的头便来回晃了晃,看得他想笑,“施施,起床,和我一起去吃早饭。”   梅施皱眉,不理。   他提高声量又喊了一遍,梅施啧了一声,烦得不行地抽出胳膊,使劲敲他胸膛,“别吵!烦人!我要睡觉!”   阮廷坚抿紧嘴唇,这还是他第一次叫人起床,没想到被直白地嫌弃了。   “施施。”他用吓唬她时最管用的冷淡语调又喊了她一遍,平时只要他这样一叫她,她基本就服帖了。没想到睡梦中的她一点儿都不买账,被吵得更烦了,奋力抽出小腿,白嫩的脚丫暴力地一脚蹬在他小腹上,踢得他闷哼一声,赶紧用手抓住她的脚腕。手里细嫩的触感,在早上性 趣勃发时简直是要命的诱惑,他低头看怀里她睡得粉扑扑的脸蛋,终于还是不忍心了,松开她下床去洗了个澡。   穿好出门的衣服,再看床上的梅施,因为独霸整张大床,睡着了也一脸小人得志,整个人都横过来了。阮廷坚挑眉微笑,轻手轻脚地拿过一个枕头垫在她脑袋下面。好笑地叹了口气,原本还想再逗她几天,还是算了……梅大小姐的确不是个相夫教子的料,指望吃她张罗的饭菜实在是奢望,她能不懒得喂饱她自己都不错了。在厅里他给保姆祝阿姨打了电话,原本放她三天假也只好取消。   梅施听见很遥远的敲门声,像梦,又很真切。敲门的人很执着,叩叩叩地把她终于敲醒过来。   “谁……谁啊?”梅施疑惑,是在敲卧室的门啊,肯定不是阮廷坚,他样样都教养良好,唯独没有敲门的习惯。   “梅小姐,已经九点半了,起来吃早饭吧,不然太晚了。”   梅施抓了抓乱蓬蓬的头发,想明白大概是阮廷坚请的保姆,随便嗯了一声算是应答。很多模糊的记忆又冒出来,阮廷坚好像叫过她起床,又好像没有……这一夜换了地方,旁边又有那么大一坨障碍物,她睡得太痛苦了。无心看了看被子……不是昨晚她盖的那一条,难道她抢阮廷坚的被子盖了?不会的,不会的!梅施连连摇头,安慰自己,阮廷坚也不是那样任她宰割的善心人士,她要半夜掀他被窝,他还不得一脚把她飞下床去啊?肯定是他走了以后,她无意识地夺过来的。   梳洗打扮,穿好衣服以后,镜子里的女孩又亮闪闪的了,梅施学阮廷坚面无表情地练习一下倨傲的气势,其实很成功的,像公主一样高傲,问题是见过阮廷坚简直从娘胎里带来的高段数骄傲,她这像是烧火丫头生怕被人看穿生装出来的矫情。只好放弃了,换了副亲民的伪善嘴脸出现在厅里,祝阿姨长得像她的声音一样和善,胖胖的,手脚非常麻利。   白粥和咸菜虽然简单,梅施却觉得十分和胃口,是“同居”生活完美的开场第一餐。   “梅小姐,我一会儿要去超市,你需要什么吗?”祝阿姨收拾好碗筷,客气而生疏地问。   梅施微笑向她点了点头,的确有很多东西要买,干脆坐到厅里阮廷坚的电脑桌上写清单,祝阿姨就静静地站在对面等。梅施心里很感慨,什么样的主人用什么样的仆人,连阮廷坚的保姆都是这么有派头的,要是她家毕阿姨肯定像娱记一样上下打量她,套她的祖宗十八代。“东西有点儿多,你能拿得过来吗?”梅施有点儿抱歉,递上清单。   祝阿姨淡淡一笑,“没关系,您的司机在楼下,他会帮我拿的。”   “我的司机?”梅施一愣。   祝阿姨没有回答她的意思,问:“您要喝什么饮料?阮先生特意嘱咐给您买。”她顿了下,似乎想了想才补充说,“阮先生平时很少在家吃饭,家里的食物几乎都是现用现买,您想要什么水果零食都写上吧。”说着又要递回清单,梅施摇头拒绝。   趴在玻璃上往下偷看,她很想知道“她的司机”是什么模样的,二十层看看去,人和甲虫差不多大,她只看见阮廷坚平时坐的那辆拉风的黑色轿车。大概他是把自己的司机让给她用,梅施还是有一丝丝感动的。   趁家里没人,赶紧处理她私藏的脏床单,在洗手池里清洗重点部位时,看着那块血迹慢慢模糊,她想悲叹一下,可惜完全没心情了,主要是未来不堪展望。接下来更是悲剧,她发现自己根本搞不定阮廷坚那台看上去很先进的洗衣机,一定是他从外星带来的,一点儿都不人性化,按来按去都不给点儿反应,就在她打算放弃的时候祝阿姨和司机满载而归,梅施耐心等他们搬完东西才好学地请教祝阿姨。   她很无辜地使劲戳洗衣机的“开始”按钮,没反应,于是又像展示故障似的来回戳其他按键。“坏了,不好用。”她下结论。   她明显看见祝阿姨的面部肌肉抽动了一下,还好慈祥的祝阿姨没有笑出来,只是按下固定在墙上的接线板开关,谆谆教诲说:“在使用任何电器前,一定要通电。”   梅施尽量保持镇定,坚决不要脸红。“哦,好……好。”她莫名其妙的又结巴了。   “梅小姐,有件事要和你说一下。”祝阿姨十分认真,梅施眼睛看着天花板一角,很傲兀的样子,其实是没脸正眼看人家。“我的工作时间是早上八点半到晚上五点,阮先生的早饭需要您准备。”   梅施大惊失色,脱口问:“他以前是谁管?”   “阮先生很少在家里吃早饭,有时候就喝牛奶吃面包。”   梅施又把心放回肚子里,要让她早上按时起来给阮廷坚做饭,她会厌恨到蓄意杀害他的。   手机又响起来,是梅逸。梅施皱眉叹气,她几乎都忘记了关于钱的烦恼事。   “姐……”当梅逸支支吾吾地喊她时,梅施简直都猜到他要说什么,他肯定是走投无路了。“你还有多少钱?先借我应下急。”   梅施心疼,小逸什么时候为钱这么低声下气过?她又想起自己打算问辰辰借钱时的心情,安慰梅逸说:“你别担心了,这笔钱姐姐替你想办法。”   梅逸沉默了一会儿,梅施想不出他的表情,大概是很难过很沮丧的样子吧。“姐……”   “放心,我会尽快的,等我电话。”梅施不想听他说感谢的话,飞快地挂断电话。真正的烦恼这时才涌过来,虽然她知道这不是个提钱的好时机,但也实在没其他办法,只能拨通了妈妈的电话。   让梅施意外的是,妈妈对她的来电十分开心,她说有事要面谈立刻让她回家,她也赶回去。妈妈的好心情让梅施心上的石头轻了点儿,看来国元的危机真的过去了。   从那套房子里逃出来的时候,梅施觉得前所未有的自由,门里门外的空气都不一样。她优雅地按电梯,觉得自己又是梅大小姐了,而不是洗碗做饭的梅阿姨。   让她吃惊的是,阮廷坚的司机还等在楼下,看她出来,无比自然地为她拉开车门,问她去哪。自由的空气又变得稀薄了,她终于领会到阮廷坚大方派给她司机的真意,根本就是监视她!亏她早上还傻兮兮地感动一把呢。   家里只有妈妈在,梅施感触良深,自己的爸爸真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她也跟了阮廷坚了,在他眼里就没了哄骗的价值,再也不会上心想看看“回门”的女儿了。   与上次进书房看见妈妈满面愁容不同,梅施难得看见妈妈笑得十分开怀。   “国元……状态好吗?”梅施也被妈妈的笑容温暖,无心地搭着话。   “很好,终于缓过一口气来了。”赵舒元也长吐出一口气,神态也比前些日子自如了。   “妈,给我二十万。”梅施鼓足勇气,直奔主题,她怕自己绕一会儿就没胆子说了。   赵舒元愣住,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梅施觉得后背浮起一层冰凉的细汗,被空调一吹,更外寒意刺骨。   “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赵舒元皱眉,“是不是要给小逸?”   梅施讪讪地笑了下,看来梅逸已经问妈妈要过了,也是,都要到她那里,妈妈这儿肯定试过了。   “简直胡闹!为素不相识的一个女孩子,就这么往水里扔钱!”赵舒元脸色发青,是真动了怒。   “妈,我虽然也不赞同小逸的做法,但他现在已经铁了心,如果把他逼急了,他那脾气……万一胡来……”梅施也烦恼。   “这钱我就不能给!”赵舒元难得气急败坏地拍了下桌子。   梅施深吸了一口气,“妈,你就当这钱是给我的吧!就当是我有偿服务的吧!”原本是句赌气的话,可说出口,居然岔了音,鼻子一酸。   赵舒元如遭雷击地瞪大了眼,这话女儿说出来,当妈的真受不了。   “好吧。”她十分疲惫的说,刚才那股高兴劲全散了。“我一会儿就叫秘书给你打钱。”她的口气里甚至有些厌烦,梅施颤了颤,被刺得很疼。   阮廷坚打电话来,梅施稳了会儿情绪在接起来。   “在哪儿?”   他平静的语气让梅施深感无力,“在我家,顺便拿点东西。”   “你们晚饭就在这儿吃吧。”赵舒元插嘴说,梅施点了点头,转达了妈妈的意思,阮廷坚想也不想的答应了。   挂断电话后,书房里又陷入安静,梅施有些难过,母女之间竟然也有这么难堪的时候——没了交谈的心情,连彼此敷衍都疲惫。   “妈,我上楼收拾点儿东西。”她随便找了个借口,妈妈也只是点了点头。   回到自己的房间,被收拾的井井有条,好像她从没离开一样,她突然就伤了心,流了一脸的眼泪。   第16章 代为管教   梅施慢慢在房间里收拾着自己的东西,都是些杂七杂八的小玩意。为了符合阮廷坚的审美,很多她喜欢的首饰和配件都不能用,挑挑拣拣才发现自己的穿衣风格实在离“淑女”差太远,精巧秀气的饰物简直没几件。打包笔记本电脑时,盖子上用小亮钻粘出的图案显得十分幼稚,她也觉得自己有点儿假惺惺,可女孩到女人的这一变化,好像让她的心态骤然变老了。闲着也无聊,她开始清除盖子上的装饰,非常麻烦,搁平时早不耐烦了,可现在为了消磨时间竟然拥有了超强的耐心。擦去最后一点残余的污渍后,梅施喜滋滋地端详,觉得特别清爽顺眼,很符合阮廷坚家的整体风格。   握着电脑的手颤了一下,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住了。挑选合适的衣物、首饰,甚至连用物都按阮廷坚的喜恶去审视……她怎么了?想不出答案,真的很莫名其妙,大概……她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干一行爱一行,阮廷坚选中她是因为她“贤淑”,她自然不能让他发觉自己傻乎乎地被欺骗了。他是出钱的人,消费者是玉帝。想想自己真错了,二十万不该问妈妈要,反正按俗话说她已经踏上不归路,干吗不无耻得彻底一点儿呢!先好好行骗,攒够私房钱再露出真面目,闹得阮廷坚忍无可忍,只能提出分手。只要没结婚,315也不会保护他的。   这次问妈妈要钱的经历太痛苦了,梅逸的悲剧也是个警示,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她现在是距离金矿最近的人!想想以后,她可以大把给小逸钱,告诉他这张卡零花,那张卡购物,别说一个伏瑶,十个伏瑶姐姐也帮你搞定!中国法律不答应,姐姐带你去阿联酋!   敲门声打断了她心潮澎湃的展望,毕阿姨在门外说:“先生太太让你下去,阮总来了。”   好像一瓢冷水浇在燃烧的梦想上,梅施顿时矮了半截,脑袋里浮现阮廷坚的万年冷脸,细长的眼睛波澜不兴地瞟着她。她真能从这个人身上骗到钱吗……她不是一般的怀疑自己。落山的太阳正好照进她的房间,在金色的光线里,她握拳立志,从没有无缘无故的成功,加油,梅施!只要阮廷坚还是个男人,不管他来自哪个星系,她都可以循着前辈成功的例子征服他。   下楼的时候,厅里一派其乐融融,没回来见女儿的梅国华却笑容满面地坐在阮廷坚身边,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梅施听见他已经非常适时地更新了称呼,一口一个“廷坚”,亲昵得梅施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细细看了看阮廷坚,真佩服他的忍耐力,还是面无表情地听着,时不时嗯一声算做应答,这都是成功人士啊,梅施感慨,深感自己的差距巨大。   “都收拾完了么?”赵舒元也和颜悦色地问女儿,刚才那不愉快的谈话好像从没发生过。   梅施悲叹自己到底不够级数,面对妈妈这样亲切的询问还是露出一丝尴尬,“都……都收拾完了。”居然还结巴。   阮廷坚被梅国华的话题牵绊住,没有和她打招呼,梅施坐在妈妈身边,没话找话说:“小逸还没回来?”   “他?”赵舒元冷冷一笑,“这几天我就没怎么见他人影!不是晚上不回来,就是一早就走!”   梅施非常后悔自己找的这个话题,现在是父母对梅逸最不满意的时候,她不该在阮廷坚面前提起的。妈妈的声音有点儿大,连阮廷坚都听见了,向她们这边看过来。梅国华中断了一下谈话,烦躁地挥了下手,“别再提那个不孝子了!廷坚,我再给你说说这事的内幕……”他又成功地抓走了阮廷坚的注意力。   梅施暗暗撇了下嘴,就是因为父母这样高兴了就给钱,不高兴了就恶声恶气咒骂“没出息”、“不孝子”,才让梅逸这样叛逆。再加上这次不问青红皂白,就在经济上施压,把梅逸逼得钻牛角尖,非要帮助伏瑶到底吧。她都能猜到,父母连好好和梅逸谈一谈都不肯,更不会像她那样做做样子去看伏瑶,让梅逸觉得他的爱情被尊重了。   爱情,梅施又想苦笑了,整个梅家,能相信爱情的人……大概只剩天真的梅逸了,虽然他总口口声声说自己已经是成年男人了。就冲他还沉迷爱情的冲动劲,就说明还是个孩子。梅施真不知道该为梅逸的纯真担忧还是庆幸,有梅国华这样的父亲,怎么还有梅逸这样的儿子呢?不过梅逸长大了也变成爸爸那样,她也会难过绝望的……相比之下,让梅逸一生做一个不合时宜的情种也不错。   饭桌上照例是父母围攻阮廷坚,合约啊,详情啊,谁和谁的交情啊……梅施只要一声不吭地斯文吃饭就算出色表现了。阮廷坚听得很认真,梅施本来意外了一下,后来也想明白了,他要和她家这样的人家合作,图得不就是这些吗。看父母那积极的样子,阮廷坚平静中透露的满意神情,梅施心里一片明镜,他需要养这样的狗,帮他做他不齿的事,然后他依然活得那么有尊严。时不时她总有丝欺骗了他的负疚感,真是多余,她不过是他的棋子,垫脚石,或许当她还没准备好离开的时候,他已经要抛弃她了。亏她刚才还那么可笑地计划着要“逃开”,搞不好她是被“踢开”的,这都取决于她的父母还能带给阮廷坚多少利益。   “小逸,回来啦。”梅施听见毕阿姨在门廊说话。“吃饭了没有?”   梅逸已经被拖到饭厅口,梅国华和赵舒元都恨恨向他看了一眼,转过脸来再不理他,招呼阮廷坚多吃点儿菜。   梅逸原本就苍白的脸一下子因为愤怒而飞起红晕,冷漠地扭过头,甩开毕阿姨拉住他的胳膊。   “小逸。”梅施赶紧站起身,跑去拉他,触及他潮湿的衣物才发现他被淋湿了,外面下雨了?可以想见,父母一定粗暴的收回了他的车。“来吃饭吧。”梅施恳切地看他,才这么几天,弟弟就瘦了,那么好看的眼睛下面浮出淡淡的青黑。   “姐……”梅逸看着姐姐,显然心情平复了很多,脸色渐渐又恢复了苍白。“我不吃了。我还有事,回家拿点儿东西就走!”梅逸生硬地说。   梅施着急,不顾阮廷坚还在,拉着弟弟去了他的房间。   梅施目瞪口呆地看着弟弟明显空荡的房间,梅逸开柜子拿出干净的衣服更换,并不避讳姐姐。“都卖了。”他冷声说。   梅施半天说不出话,那些车模,还有动漫人物模型向来被梅逸爱如珍宝,玻璃架上摆放手表的地方也空空如也,梅逸对穿着不太挑剔,就是喜欢手表。“全卖了?”梅施一阵肝疼,梅逸那些表值多少钱哪!这小子真是豁出去了!“那……危机解除了?”   梅逸皱眉,有些泄气,“虽然还清了欠债,可她妈妈还要看病啊……”   “小逸!”梅施也有点儿急了,“这是个无底洞啊!你这点儿本事填不满的!你放着好好的少爷不当……”   梅施看见弟弟的眼神变冷,知道她说的“这点儿本事”又伤了他,讷讷住口。   “我是她男人,她的事就是我的事!”梅逸扭开脸,倔强地说。   梅施一阵窝火,这话说的真是漂亮,问题是梅少爷知不知道什么叫量力而行啊?她突然理解了父母的恼怒,真想就这么袖手旁观,看卖光了东西的梅少爷能把漂亮话说到几时。“你打算怎么办?”梅施的口气也冷下来,真的有点儿恨伏瑶了,虽然印象很好,现在也全变成恶感了,她还想连累梅逸到什么地步?!   梅逸发觉了姐姐口气里的讽意,咬了咬牙,发脾气说:“我去卖肾行不行?不用你们一个个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多日来积压的火气突然发泄出来,梅逸有些口无遮拦,“再不行我就去当男公关!你都能为了钱卖 身给阮廷坚,我还怕什么!”   梅施的眸子骤然放大,她愣愣地看着自己爱若珍宝的弟弟,怎么都想不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梅逸也呆住了,缓了会儿神才露出痛苦的神色,“姐……对不起。我大概是疯了……”   梅施面无表情地从口袋里掏出银行卡:“这里是二十万,妈妈给的,算是我的卖身钱,你拿去吧。”把卡扔到他身上,梅施扭头就跑,她不想在弟弟面前哭。   刚跑几步就撞在一个人身上,他西装的扣子划在她脸颊上,一阵刺痛。梅施赶紧垂下头,她吓了一大跳,居然是阮廷坚!他什么时候来的?她和梅逸说话的时候并没关上房门,他不会听到什么了吧?这一惊恐,连眼泪都吓回去了。   “你的东西呢?我帮你拿上车。”阮廷坚的声音听上去比平时还漠然,梅逸追出来,看见阮廷坚也被他的气场震住,愣愣地站在走廊里不说话。   梅施赶紧点头,阮廷坚搂住她的肩膀,也许是错觉,她似乎感觉到他的愤怒。抬头印证,果然是错觉,他还是那副平静无波的神情。   阮廷坚帮她拎着箱子,风度好的几乎让梅施想要夸他几句,可惜,无论是骂阮廷坚还是夸他,都需要无比的勇气,梅施只是提着电脑包,乖巧地跟着他,半句话也不敢说。   梅逸还站在走廊里,看见她,一脸歉疚地说:“姐……”   阮廷坚已经冷然地转回身来看着他们了,梅逸知道自己是不可能避开他了,悻悻地说:“对不起,我错了。”   梅施虽然被他的话刺伤,可见弟弟道歉,心又软了,刚想说话,被阮廷坚冷漠地打断:“施施,快走!”   梅施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确定了,他是生气了,他看梅逸的眼神很不友好。   被父母送上车,梅施和阮廷坚一起坐在后座,却离得远远的。小雨还在下,玻璃上点点滴滴,看不清行人和景物,车里像个与世隔绝的空间。   “你……都听到了吧?”她突然有勇气问了。   “嗯。”阮廷坚面容冷漠。   他这样简短的回答,让梅施反而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想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地说:“你别生气。”   阮廷坚冷笑一声,“梅家的孩子都没教好,看来需要我代为管教。”   梅施偷偷用眼角瞟了瞟他,什么意思?梅家的孩子,包括她吗?   “梅逸的事,你不用再管了,我负责。”   梅施觉得她都听见他咬牙切齿的声音了,可扭过脸仔细看他,还是一派平静。   第17章 胡思乱想   雨似乎停了,潮湿的街道上人们收起伞,脚步却越发匆匆。因为天色阴沉,街边的商铺早早开了霓虹,衬着街面上雨水的倒映,有些虚幻。   梅施觉得好奇心都快沸腾了,他说他负责是什么意思?会替她出钱?不太可能……他浑身哪有爱心细菌啊?   “你……”阮廷坚突然侧过脸,灯光把他的侧脸映成一道清晰的剪影,梅施被他没预兆的开腔吓了一跳,反射地抬头看他,深深被他完美的脸部曲线折服……他一定来自一个颜控的星球。阮廷坚没想到她会这样直直地瞪着自己看,收回眼光看向正前方,梅施的眼睛又瞪大了点,他的鼻子不是垫的吧?有机会一定要拧一拧。   “带我去你弟弟的‘女人’那里。”他的嘴角冷峭地挑了挑,明明是句普通的话,却被他说的讽意十足。梅施觉得梅逸要是听了,肯定会揍他的,在他眼里,梅逸估计就是个毛都没长全的小孩崽子。   “你去干嘛?!”梅施脱口质问,说完了有点儿张口结舌,她的语气是不是太冲了点儿?   阮廷坚倒好像不觉得突兀,看着窗外的景色,“只是想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梅施点了点头,很了解他的感受,梅逸大把的钱砸在那个女孩子身上了,身为“长辈”是想去瞧一瞧的。梅施偷眼看了看阮廷坚,有点发怯:“你不会对她们说什么吧?”   阮廷坚转回头,这次有了思想准备,回视着她,把梅施看得一身鸡皮疙瘩地垂下了眼。“你觉得我会说什么?”   梅施暗暗嗤了一声,那还用想?他一定会用居高临下的冷脸对伏瑶母女说:“你们已经从傻子梅逸那儿得到的够多了,现在开始,消失吧!”然后她会被梅逸恨一辈子。   这话她当然不敢照实回答,只能很违心地摇摇头说:“我不知道呀。”抬眼,很柔情似水地看了看他,确定眼神里充满恳求、哀怨和一点点的娇弱,“反正,请你千万别说刺激她们的话。”她应该试试以柔克刚对这个人有没有用了。   阮廷坚又微微地挑嘴角,这个笑容其实很帅,酷酷的,却非常欠揍!只要他这么一笑,梅施就会觉得他看穿了她的五脏六肺,不揭穿她,却笑话她,让人非常窝火。几乎是立刻让她明白,这个人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省省吧!   “只是衡量一下她们是否值得‘帮助’。”他坐直身体,眼睛又看着前方。   梅施张了张嘴,很诚实地想问问他会不会出钱,毕竟他看见梅逸和她因为钱而争吵,终于还是忍住了。说了医院的地址,司机点了点头,表示知道,车子改换了车道,向医院驶去。   伏瑶因为还清了债务,没有再去迪厅上班,这个时候正在服侍妈妈吃晚饭。阮廷坚走进病房的时候,伏家母女都错愕的看着他,直到看见他身后的梅施,神情才缓和下来,确定不是走错房间的人。梅施笑着打完招呼,才有些懊恼地发觉自己竟然就这么空着手来了,上次有梅逸还好,眼下被母女二人热情的招呼着,十分歉疚。   接下来又有更大的问题,怎么介绍阮廷坚呢?阮少爷一言不发地打量着伏家母女,完全没有自我介绍的意思。明明是毫无礼数的举动,在阮廷坚身上却显得深沉而矜持,让人觉得自己失礼于他似的。伏瑶的妈妈简直强打精神差点下床来招呼这位一看就不同凡响的贵人。   “这位是……这位是……”梅施为难,发现阮廷坚原本还带了那么一丝丝笑意的脸吧唧摔在地上,掉了一地冰碴。什么叫善莫大焉呢?梅施一扬眉,用从容赴死的心情甜笑着说:“这位是我男朋友,听说你们遇见了困难,来看看。”   伏瑶还是羞涩地低着头,简单梳着一个马尾,那种娇柔的兰花气质彰显无遗,她并不敢抬头细看阮廷坚,可这样的闪缩,更让她惹人怜惜。   梅施觉得阮廷坚盯着伏瑶看的时间超过了正常范围,她细细观察了一下,他竟然看得目不转睛,谁知道是在审视还是正在惊艳。坏了,她大意了!她低估了伏瑶的美貌和阮廷坚的无耻!万一他展开攻势,一个是只会说大话,不知柴米贵的空壳少爷,一个是随手就甩出大笔钞票的实力派美男,伏瑶未必能很坚定的始终爱着小逸啊!阮廷坚在车上说的那句“看她们是否值得帮助”现在想来也充满了邪恶的意味!阮廷坚不就是个拿钱做交易,还绝不吃亏的人么!他还“帮助”了梅家呢!   她还是太傻了,他怎么会无缘无故善待陌生人呢?他勾搭上伏瑶,是对小逸最深重的侮辱和报复,的确是给小逸毕生难忘的上了一课!她还对他抱有那么美好的期待,一个连无心之失都不能原谅的人,还会以德报怨地解决她和小逸的烦恼吗?   阮廷坚优雅地一伸手,跟着一起上来的司机连忙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信封,双手放在阮廷坚手上。梅施惊疑地看着,阮廷坚的司机不会随身携带好几个红包待命吧?她也没见阮廷坚给他任何指示啊。这派头耍得超帅的,连她都有点儿被震慑了,什么叫气质啊,这就是!虽然明知很假,还是很迷人,他这是故意展示魅力吧?梅施惴惴地看伏瑶,小姑娘扛得住吗?还好,伏瑶还是低着头,没看阮廷坚的表演,梅施一阵暗喜。   阮廷坚把信封亲自递给伏瑶,照例淡漠雅致地说:“此行匆忙,一点儿心意,收下吧。”   梅施死死地盯着他握信封的手指,伏瑶征询地抬眼看她,被她的眼神吓了吓,梅施也惊觉了,连忙微笑点头。梅施头点得积极,以弥补刚才对伏瑶的惊吓,她看得那么用力,好像舍不得让阮廷坚给钱似的。伏瑶娇怯怯地伸手,梅施觉得自己又露出极度关注的神情了,想掩饰也有心无力,生怕阮廷坚趁机用手指暧昧地刮一刮伏瑶的手心什么的,给足下流暗示。   很安慰,两人的手指还有一厘米的距离。   “伯母,好好休息,我们先走了。”阮廷坚向伏妈妈礼貌颔首,伏妈妈又挣扎着坐起身。   梅施又忍不住撇嘴,真能装啊!人面兽心!搞不好心里在盘算什么恶毒的主意!她仿佛都看见阮廷坚把支票本甩得哗哗响,一脸淫 邪地看着伏瑶问:“你值得帮助吗?”   鼻子一疼,下楼梯的阮廷坚突然停住脚步,跟在他身后的她一下子就在他肩头撞扁了鼻子。梅施揉了揉,神情怔忡,刚才想得太专心了。   “你在想什么?”阮廷坚回过头来,静静看他。   “在想你打算怎么‘帮助’伏瑶。”梅施心直口快地回答,因为思维环境的原因,“帮助”两个字被她说得别有意味,惹得阮廷坚眼神一凛,猛地转回头,腾腾腾地大步下楼。梅施辛苦地跟着,上气不接下气,觉得自己像狼狈追赶主人的狗,十分悲惨。   上车前阮廷坚接了个电话,边说边上车,看都没看梅施一眼。   梅施满腹心事,而且习惯于他这样对陌生人彬彬有礼,把她看成下人的姿态,非常自然地绕到另一边上车,很乖地缩在离他远远的地方独自想心事,思绪起伏跌宕。如果伏瑶跟了阮廷坚,小逸会不会从此留下深重的心理创伤,一辈子游戏人间,再没真爱?又或者因祸得福,小逸意识到自己的不足,发愤图强,立志做超越阮廷坚的男人?最糟糕的是,阮廷坚会不会找一处大房子,让她和伏瑶住在一起,然后淫 笑着说:齐人之福,我之梦想。不行!这绝对超过她的底限!3P绝对不行!她不能纵容自己犯罪,她会把他变成东方不败的!   阮廷坚漠然用眼角瞥了瞥她,她的神情随着思路千变万化,因为咬牙使他的脸部轮廓显得更加坚毅。   “下车。”梅施被阮廷坚冷声招呼打断,这才发现车子已经在一家饭店门口停下。很中她心意,晚饭她几乎就没吃,现在正饿。阮廷坚目的明确又轻车熟路地走进一间包房,梅施觉得伏瑶这“新人”还没谱,她这个“旧人”的待遇就下降了。之前阮廷坚好歹会挽挽她的手,或者放慢脚步与她并肩同行,现在就好像遛狗一样,大步流星地自己走在前面。   包房里还有一个男人,梅施摆出已经渐渐熟练驾驭的淑女风范,用三分之二的手指与人家握手,甜笑,忽闪睫毛。   阮廷坚自顾自坐下,没有替他们介绍的意思。男人似乎有些意外,很绅士地为梅施拉开阮廷坚身边的椅子,照顾她坐下。梅施道谢的时候狠狠打量男人一眼,真帅啊!   “我叫奚成昊,是他的朋友。”男人微笑的时候,下巴微微变尖,说不出的俊俏,比阮廷坚有风情多了。   梅施端正地收回目光,看着自己面前的杯子,学着伏瑶的样子向白开水介绍自己:“我叫梅施。”   “梅……”奚成昊皱了皱眉,恍然想起什么似的笑了笑,“怪不得梅小姐有些眼熟。”   阮廷坚的心情好像突然变得很坏,连优雅都懒得装了,口气恶劣地说:“眼熟?大概是她长得太普通了。”   梅施的双拳骤然握紧,这是嫌弃她了是不?欲加之罪了是不?她长得普通,伏瑶长得好看了吧?不生气,绝对不能让他抓到把柄,她是个逆来顺受的小淑女呢!要走也是她自己走,绝对不是被赶走,这样她的人生就该阴影了。   奚成昊轻轻笑出声,“梅小姐,你今天怎么惹他生气了?”   因为引狼入室,让他看见了伏瑶呗!梅施委屈地摇了摇头,瞪大眼无知地说:“阮总他生气了吗?”   阮廷坚面无表情的翻菜单,置若罔闻。   奚成昊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梅施,好像觉得非常有趣。梅施突然对他也起了厌恶,阮廷坚的朋友果然都不是善类,奚成昊也是一副逗弄邻居家宠物的嘴脸,欠揍得狠!   第18章 吝于施与   梅施坐在车里,偷瞥着面沉如水的阮廷坚。刚才那餐饭,她吃下去的是能量,阮廷坚吃下去的好像是火药,虽然他没怒形于色,或者再开口说些讥讽的话,梅施还是很明显感到了他熊熊燃烧的恼意。梅施很不理解,为什么他生气是走慢热路线的?如果当着奚成昊刻薄她长相普通是因为对伏瑶的惊艳之心作怪,可她表现的多可圈可点啊?没有还嘴,也没有表现出不高兴,细心地为他夹菜,对奚成昊温柔有礼,而且死忍着不正眼细瞧奚大帅哥,他到底还有什么不满?   司机帮忙把梅施从家里带来的箱子拿上楼,梅施看了看已经在沙发上坐下来的阮廷坚,这一大箱的东西要放在哪啊?和他合用的壁橱已经放得差不多满了。阮廷坚淡漠地看了她一眼,“这房子小,要不搬去别墅住?”   梅施心里一咯噔,平时夸张惯了,此刻忍不住做了个晕眩的姿势后退了一步,她怎么这么有才呢,又猜中了!可能是有个那样的爹,对男人的好色荒淫有了潜意识的认知,阮廷坚的邪恶思想活动靠预感就能全中!换大房子,然后接伏瑶来?正准备开门离去的司机紧张地扶了她一把,梅施顺势站稳,坚决地说:“不用换了,这里好!”   阮廷坚审视般看着她,没再说话。   “我……我先去收拾东西。”梅施最怕他这样的眼神,拖着箱子闷头往房间里走。胡乱塞塞,倒也满满当当地全容纳下来,箱子底全是鞋子,梅施又目不斜视地拖着回了厅里,松了一大口气,阮廷坚去了客房洗澡。梅施用慢动作往鞋箱里摆鞋子,每只鞋子都套了塑料袋,梅施像剥橙子皮一样精心缓慢,才放了一半,阮廷坚已经围了条浴巾出来了。梅施觉得他看都没看她,就径直回了卧室,她终于坦诚地翻了个白眼,继续磨蹭,最好摆到他完全入睡。   一个小时后,梅施鬼祟地打开卧室的门,房间里只开了她这侧的床头灯,阮廷坚在极暗的光影里一动不动。梅施无声地得意笑,行窃一样蹑手蹑脚拿了换洗衣物,去客房浴室洗澡。恢复一身清爽,又想着逃过淫 魔袭击,心情非常华丽。在厅里擦着头发,她突然有了一个疑问,如果阮廷坚对伏瑶一见钟情,那还会不会对她产生邪念?捶了下头,不行啊不行,难道她真要放任阮廷坚和伏瑶的奸情吗?小逸怎么办?   算了,这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梅施觉得脑袋很疼,不想再思考下去了,越想越乱。说不定伏瑶对小逸死心塌地,阮廷坚热脸贴冷屁股呢?   轻轻走到床边,她用小龙女睡绳子的姿势堪堪贴在最靠外的一侧,尽量不使床垫产生一丝震动。   “全都弄完了?”阮廷坚突然出声,吓得梅施差点脸朝下垂直降落,他的声音里没有半点睡意,反而在“全都”这两个字上拖了个微微的长音,意味鲜明。   “嗯,都弄好了……”梅施绝望,看来是躲不过去的。也是,她这块鲜肉算算还热乎着呢,伏瑶是水里的肉,她却是已经被叼在嘴里的。所以说敏锐的女人悲哀,可以从一个眼神引出这么多的思考。   他的胳膊已经带着明显的热度压过来,梅施认命地平躺下来,光线幽暗,却是看帅哥的好角度。阮廷坚伏上身来时,那张无可挑剔的脸就在她眼前,幽光在他一侧的脸颊、挺直的鼻梁上勾出一道金线,陷入黑暗的双眼却闪烁着晶亮的星点。梅施有些窒息,虽然不喜欢阮廷坚的人,但他的脸绝对值得迷恋。   大概是她仰视他的眼神太过花痴,阮廷坚皱着眉微微拉开了些距离,借着微弱光线看她的表情。梅施有些慌乱,没把握装出该有的神色,只好飞快地闭上眼睛。   他的吻照例落在她的锁骨上,舔舐啮咬,麻麻痒痒偶尔一下重了,还有些疼。他的一只手从她睡裙下方慢慢探入,停在她的柔峰上轻一下重一下的揉捏,梅施不禁轻轻地呻吟出声,脚趾也无意识地绷紧,用力蹬在床的一点。第一次太慌乱又太突然,梅施几乎记不起任何情动的感受,这次阮廷坚似乎也不那么急切,挑逗得不紧不慢。梅施觉得有些难受,空虚的那一点本能地想得到抚慰,不由自主地微微抬起腰部,却被他有意地用力压住,她便清晰地感觉到他的热烫,腿都轻轻颤抖起来。   他没有脱去她的睡裙,而是从内裤的边沿探入手指,指尖在她最敏感的小珠边轻划而过,直接刺入她还不够润泽的甬道。太过突兀的进入让梅施浑身僵直,有些疼,又有些失望,刚刚泛起的情潮被锐利地刺破,所有的感觉都集中在他的手指上。他的手指冰凉,吝啬地不肯施与,只是用力地一搅。梅施咬着嘴唇,阮廷坚真是个混蛋,他根本不肯为她做任何前 戏,他的手指就好像一只体温计,动了一下后就停在那里,测试她有没有准备好而已。   果然,他抽出手指,就脱去她最后那点儿阻挡,早就蓄势待发的灼热毫不停留地一刺到底。   又热又疼的涨裂感让梅施骤然弓起身子,全身浮起一层细细的汗珠,嗯嗯呀呀地发出几声沉闷的呻吟,阮廷坚听了,呼吸顿时加快了些,有点儿凌乱。他伸臂去掀她的睡裙,因为向上拽的动作猛地顿到了她的极限,梅施尖锐地叫了一声,身体因为反抗而把他一下绞紧,她无法想象,这样的刺痛竟然产生了隐约的快感。   阮廷坚的身体剧烈地一颤,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懒得继续,那乱成一团的睡裙被推到她头顶就被弃之不理了。梅施的双臂被缠住,挣扎着想解脱出来,阮廷坚又伸手不知怎么扯了几下,非但没有扯松反而缠得梅施更紧。   “胳膊……胳膊……”她气喘吁吁地求救,阮廷坚置之不理,只是用埋在她身体里的炙热试探地去撞刚才引发她尖叫的一点,果然她又带着哭音地喊起来了,他心里有了数,用力狠撞那一点,她也再顾不得被束住的手臂,弓着身子咿咿呀呀地哼叫。   “喊我的名字。”阮廷坚的汗水顺着脸部曲线流淌,有几滴浸入眼睛,辣辣的疼,他喘息地命令她。   梅施只是死死地闭着眼,嫣红的嘴巴微微张着,沉迷在他有些粗鲁的进攻里。刚刚尝到情 欲滋味的身体异常敏感,他又直攻她最脆弱的一点,说不出的快慰和痛苦交织成迷乱的云端,一时她都分辨不清是极乐还是极苦。   阮廷坚的黑眸倏忽幽暗了一分,她从来不愿与他分享任何心事,如此紧密贴合的时刻,她还是这样把他摈弃在她的世界之外!   有些暴戾地握住她的纤腰,有了施力点,他撞进她最深处的时候死死拖着她回撞向自己,梅施受不了这样的激烈,混乱地摇着头,突然爆发的快感让她无法自控地尖声哭叫,那一下下刺在敏感点的巨大力量,让她一下子陷入疯狂,从身体的一处涌出火烫的热流,贴着不停摩擦的火焰汩汩流向体外,她好像在水里又好像在火里。她的声音显然极大的鼓舞了他,越来越快,越来越用力,一下子把她送入癫狂的世界,她觉得自己的呼吸停顿了,只剩坠入地狱般收缩的快乐,发出的声音也在堕落的一刻全部停止……耳边只有他陷入疯狂的喘息,那裹挟在火焰的凌乱呼吸好像致命的炸弹,浓烈的男性气息一下子轰去了她全部的意识。   在最凶狠的一撞以后,她觉得眼前是一片极为耀眼的光亮,她觉得自己颤抖得很厉害,好像就要活不成了……然后她听见他的声音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他在喊她:“施施……”   她不知道自己是昏过去又醒来,还是睡了最深沉的一觉,窗帘挡住阳光,分不出时候。   阮廷坚已经不在了,梅施觉得浑身酸痛得比初次还厉害,阮廷坚昨天发疯了!   去浴室的这几步路,她走得极为艰难,双腿没半点力气,还好像总有东西从身体里涌出来,简直是活生生被蹂躏了!梅施扶着墙壁,恨恨地算着安全期,天杀的混蛋,如果他肯柔情蜜意一点儿,多付出点耐心和技巧,她用这么痛苦吗?就是为人太抠门了,在这方面的付出都斤斤计较!   或许……还是不够爱她吧,在最疯狂时的怜惜应该是有感而发的。眼睛突然更酸涩了,梅施眨了几下,哭什么?不是早就预料到了么?她只是买一赠一的那个附赠品而已。   第19章 神秘照片   梅施洗完澡出来就听见祝阿姨敲门,叫她吃午饭。梅施说不吃了,实在没胃口,只想躺着。   阮廷坚的生活有多乏味,从他的家就能看出来,卧室里什么娱乐设备都没有,连电视也只有厅里装了,卧室看来只用于睡觉。梅施睡不着了,干躺着无聊至死,去厅里拿笔记本电脑回房上网。打开包才发现自己竟然忘记拿鼠标,她用不惯触板,只好去找祝阿姨询问哪有鼠标。祝阿姨正在厨房里忙活,随口让她去书房的写字台抽屉里找。   书房被装饰成沉稳的米色,不大,只有两个书柜和一张写字台,连电脑都没放在这里,应该是阮廷坚的私密空间。梅施开了门后就有点儿心虚,像偷看人家日记的感觉,可祝阿姨随意的口气让她觉得这里不过是间仓库而已。她无奈地承认自己很阴暗,坐在椅子上挨个拉开抽屉看,她很想知道阮廷坚会偷偷收藏些什么物品,如果她发现了A片的话,她决定从此把他当正常人看待。   阮廷坚的生活习惯让她简直要尖叫了,每个抽屉里的东西都摆放得整整齐齐,一丝不乱。梅施翻动得小心翼翼,感觉他就是那种自己的东西被挪动了0.01厘米都能发现的怪人。当看见鼠标的时候,梅施简直要涌出两行热泪,他连鼠标的连线都缠得比刚出厂时还整齐,绝对有强迫症!生活本就是凌乱而随意的,他这些细枝末节的拘谨和刻板,让她实在无法忍受,将来她离开的时候,一定要把他的东西全翻乱扯散,不然总会觉得有一口闷气憋在心里,痛苦不堪哪!   鼠标下是个精致的黑丝绒方盒,梅施毫不犹豫地掀开看,立刻如获至宝,里面是几张照片,看起来颇有年头了。握着照片的手剧烈地抖起来……梅施张着嘴看照片里的人,这绝不是真的!扑哧,她忍无可忍地笑出来,太爆笑了,口水都喷在照片上几滴,赶紧手忙脚乱地擦去。照片里的人,像男版的丑女贝蒂,经典的黑框眼镜,诡异微笑的嘴唇间露出朋克气息的金属牙箍。韩星的整容前后对比照也没这么震撼人心!经过厚重镜片放大的眼睛里,露出无比熟悉的眼神,严肃,庄重,没有太大变化的是脸部轮廓,也因此轻易地看出这的确是阮帅哥整容前的真实面目。梅施贴在照片上研究他的鼻子,果然没有现在挺,她摸的话绝对会摸到假体。   这张照片里的阮廷坚带有浓烈的“学术派风格”,符合外国电视剧里成绩优秀书呆子的每一项指标,尤其那种闷骚的沾沾自喜,特别传神。梅施仿佛看到了阮廷坚整个大学时期的生活状态,他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绝对不是偶然的,当然也不排除是整容的面瘫后遗症。   因为真相太过令人震惊,梅施好半天才想起看其他的照片,第二张是整容前的阮贝蒂和一个女孩子的合影,那个女孩子倒是非常漂亮,细细看有几分伏瑶的味道,都是那种娇柔型的姑娘。然后都是这女孩的照片,或在校园的树下,小路上……她应该是阮廷坚的初恋情人兼同学,因为女孩子照片的背景里出现了各种肤色的学生,绝对不是国内的大学。   仔细地排好照片的顺序,妥当地把黑绒盒恢复原样,这么想来,阮廷坚对伏瑶一见钟情成分就非常复杂了,却也比较好懂。阮廷坚一定是受过创伤的人,被初恋抛弃了,当然了,那么漂亮的女孩子不会和ET谈恋爱的。所以阮廷坚会特别喜欢伏瑶这一型的女孩子,就像原来她对薛勤那种感受。   祝阿姨就站在书房门外,梅施开门出来差点撞上她,吓得跳起来。   “找到了?”祝阿姨对她的神色明显地产生了怀疑,眉头微蹙地盯着她看,梅施赶紧扬了扬手里的鼠标,表示自己其他什么都没拿。“梅小姐……”祝阿姨支吾了一下,“今天我家里有些事,想早点回去。”   梅施正合意,态度极为友善地说:“没关系,你走吧。”   “晚饭我都做好了,你要吃就用微波炉热一下。还有……”   梅施有些戒备地看着她,总觉得这才是她要说的重点。   “明天的早饭材料也放在冰箱里,请你‘督促’阮先生吃,老夫人很关注阮先生的早饭问题。”   “老夫人?!”梅施也听明白祝阿姨是在说她懒,不给阮廷坚弄早饭,她早就问过,阮廷坚不是出去吃就是吃面包,他有手有脚还用她伺候吗?她的注意力全被这个新出现的老夫人吸引去了,都没顾上驳回祝阿姨的投诉。   “应该是阮先生在美国的亲戚吧。”祝阿姨似乎没兴趣多说,回身拿了吸尘器往卧室去。   “等……等,等等!”梅施抢先一步挡在门口,“这个房间……我自己收拾。”   她和阮廷坚留下了那么多暧昧的痕迹,绝对不想被祝阿姨看见!而且她也没办法想象,她和阮廷坚赤 身裸 体翻滚过的床,被祝阿姨摩挲来摩挲去。   祝阿姨的脸色微微有些尴尬,但还是非常得体地笑了笑,“如果不用收拾的话,我先走了。”   梅施连连点头。   送走了祝阿姨,梅施才愤恨不已的开始换床单,上面有非常明显的印子,引发心理生理的双重厌恶。要一直按这个频率,阮廷坚的床单会被洗破的,而且她也无比厌烦这项工作!她又开始为今天晚上的“安危”担忧,真是新仇旧恨,度日艰难啊。   晾床单被折腾得胳膊酸疼,这两天都换两次了,梅施决定以后采取谁受不了谁干活的策略,她躺在干净的地方,让阮廷坚睡在污渍上,他受不了他洗他换!   睡了一会儿又上上网,已经晚上六点多也不见阮廷坚回来,她可没兴趣打电话给他问行踪,自己热了饭,看着电视悠闲的吃了,觉得没有他的生活才是生活。一直到晚上九点多也没见阮廷坚的踪影,他也没打电话给她,梅施洗好了澡,美美地躺在被窝里,觉得这一天相当完美,入睡前又想了想那张阮贝蒂照片,笑了好一会儿,心情欢乐地睡着了。   大概是睡得早,梅施起床时才五点多,看完表一回身,发现阮廷坚正毫无睡意地盯着她看,梅施又被他惊吓了,和他生活简直是恐怖系列片。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裸着上半身睡在床的另一侧,晨光照映在他光滑的胸部肌肤上,那光晕像是杂志上PS出来的。梅施愣了愣,陶醉在这顶级的美色中,阮廷坚的眼神也迷人,冷漠,深邃——突然她就笑了,最后一点儿理智让她没有彻底笑喷。贝蒂照的破坏能力是超乎想象的,每次看见美人阮廷坚时,那个形象就如影随形的出现了。   阮廷坚皱眉,不解和鄙视地看着她。   “吃……早饭吗?”她为了掩饰自己的失误,本想说出殿堂级的问候语:吃了么?终于还是靠谱地说出这么一句。   阮廷坚冷漠地垂下眼睫,“不想吃。”   太好了!别说我没问你啊!梅施抿嘴,非常满意他的答案。   阮廷坚又沉默地躺了一会儿,梅施也不说话,只听他翻身起床,去浴室梳洗打扮,再一转眼,西装革履的阮少爷又出现了。梅施靠着枕头坐在床头,一副听他吩咐的乖巧神情,但她发现,这好像并不太讨好他,他的脸又像黑锅底了。   从昨天穿的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卡,阮廷坚面无表情地放在床头,“这是给你的,以后别问你父母要钱了。”   “哦。”梅施点头,心里狂喜,他终于想起发她“劳务费”了。多给点,多给点!   阮廷坚又看了她一会儿,转身走了。   梅施觉得他有点儿过分,这么早,他肯定是出去吃早饭了,带上她嘛,她最不喜欢吃面包牛奶了。   又躺回被窝,梅施笑眯眯地看他那侧床头柜上的卡,再睡一会儿就去购物,看看她的工资有多少。   睡得迷迷糊糊,她听见自己的手机响,拿过来看了眼是梅逸,这才懒洋洋的接起来。   “姐……谢谢你。”梅逸的声音很古怪,大概还是有点儿不好意思吧。   “不用谢了。”梅施觉得梅逸变乖了,为了那二十万反复道谢。   “姐,阮廷坚能这么帮我们,我知道,都是你的原因……谢谢你,你这么对我,我还……”   “他怎么帮‘你们’了?”梅施一激灵,睡意全无,梅逸这傻孩子,还帮“我们”呢!阮廷坚一定对伏瑶出手了!   “你不知道?”梅逸十分意外。   “啊……嗯……昨天他回来的晚,我没来得及问。”梅施觉得这都不是重点,懒得编合理点儿的谎言。   “他……凌晨才从医院走。”梅逸的声音掺进一丝古怪,梅施觉得欣慰,傻弟弟也觉得不对劲了吧?“他为伏瑶的妈妈转了院,在第一医院包了高级病房,似乎还联系好了肾源。”   “钱都是他出的啊?”梅施皱眉。   “嗯……”   果然还是金钱攻势,当然了,还有柔情辅助策略,这不是陪到凌晨么?估计进展顺利,一晚上兴奋得都没睡着,瞪着眼想美事早上把她差点吓死。“哪家医院,我有空也去帮帮忙?”梅施一挑嘴角,多好的一场戏啊,她不去看看真是太浪费了,而且……她要怎么才能降低对小逸的伤害呢?她和梅逸在这出戏里,角色真都太悲情了。   第20章 魔高一尺   梅施真对这家医院无语了,十五楼以下的病房要分AB座,梅逸给她的地址是1123病房,她到11楼找了一大圈也没找到,问护士才知道要从楼梯绕到B座。因为9楼以上都是高级病房,楼梯间杂人非常少,梅施走在静悄悄的走廊里一阵阵的毛骨悚然,脑袋里涌出来的全是关于医院的灵异传说。梅施走得飞快,却不敢重重落脚发出鞋跟的嗒嗒声,回音在细窄的走廊里听起来也很怕人。跨过了一道铁栅栏,梅施隐约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一直惊悚忐忑的心总算落地了。   “非得这样吗?”女孩子的声音有些高,还掺杂了不甘和愤怒,从下一层楼的台阶上传过来,回音缠绵,听上去非常哀怨。   梅施一惊,僵立在原地,木然地继续听。   “是的。”阮廷坚的声音依旧平静淡漠,伏瑶难得表现出来的激动情绪完全没有影响他。   “我不能离开妈妈!”伏瑶的声音都发了颤。   “哦?”阮廷坚顿了下,有点儿遗憾地说,“那我就对令堂的手术无能为力了。”   伏瑶长时间的沉默,梅施有些同情她,很了解这种无可奈何的感受。   “我不急着要你答复。”阮廷坚笑了笑,很宽容,“你可以慢慢考虑。”   伏瑶再次开口,语调已经变得沉静而麻木,“我能一直陪妈妈到她康复出院么?”   阮廷坚似乎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我从来没说不可以。手术时间是你决定的,能陪多久,看你的意愿。”   他的话让伏瑶的语气再次尖锐,“你这么逼我,梅逸知道吗?他同意吗?”   阮廷坚顿了下,梅施都能想象得出他脸上表现出的不以为然神色,“我要做什么,用问梅逸同不同意么?”   “好!我答应!今天就安排手术时间!”伏瑶上楼的脚步非常重,咚咚咚像是在生气,梅施本能地挪了下脚步,想避入楼梯的拐角,随即猛省,这是发生在她眼皮子底下活生生的奸情,干吗是她躲开?她才是该昂头挺胸的苦主啊!   伏瑶猛地看见走廊上站着个人也吓了一跳,跟在她身后的阮廷坚也看过来,梅施正琢磨自己该用什么样的情绪应付这场面,没想到很省事,伏瑶怨恨地瞪了她一眼,扭头走向主走廊。阮廷坚更是无比自然地对她说:“来了?”然后跟着伏瑶也往病房里走了。   梅施愣愣地站在原地,悲叹世界真的被外星人颠覆了。伏瑶的怨恨,阮廷坚的无所谓,都让她不知所措,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接下去该怎么办。过了一会儿梅逸脚步匆匆地走来,拉住她的胳膊,“姐,听瑶瑶说你来了,怎么站在这儿了?”   梅施被他拉着往病房走,默默看他清澈的眼睛,前两天的烦躁已经褪去,因为心里有愧,他看她的眼神陪着小心又温暖亲切,压在他心里难题解除了,他的神情里自然而然地透露着轻松平和。面对这样的他,梅施千万句话都说不出口,可不说出来,她又觉得她们姐弟实在太可悲可笑。   病房里医生护士正在查房,主治大夫显然认识阮廷坚,在房间一角面带微笑地对他讲解着什么。伏瑶在配合护士,梅逸见了,赶紧松开姐姐的手,快步走到床前帮伏瑶扶住伏妈妈。   梅施看弟弟专注的神情,时不时他的眼神和伏瑶相遇了,嘴角便浮出耀眼的微笑。很多年了,她都没看过弟弟这样真心笑过。梅施默默环视着这间豪华的病房,围在病床边的一群护士大夫……最后看向阮廷坚。他也在看她,眼睛里的神色她无心解读,只剩厌恶。就是因为有钱,他就随心所欲的改变所有人的命运,她的,伏瑶的,小逸的!他想要的,他就身手去拿,不管被他握在手心里的人是多么痛苦挣扎。他自己说的很对,他要做什么,何须问别人愿不愿意?   梅施转头就走,在阮廷坚面前,小逸对伏瑶的真挚爱情实在让她受不了!她的宝贝弟弟,她千方百计的去呵护,竟被这两个人面不改色地践踏在脚底。她都这样痛心了,小逸要怎么接受这个事实?!   阮廷坚没有追出来,梅施只能站在他的车边等他。就是这么荒谬,被背叛,被抛弃的她,还要没皮没脸的等他出来,和他谈!她根本不想再和他说半句话,只想来来回回抽他几个耳刮子。他才和她上床多久?他就打起另一个女人的主意!她以为世上的男人无耻,她爸爸就到一定境界了,没想到还有阮廷坚这个级别的。   阮廷坚不紧不慢地从大门里走出来,看梅施脸色灰白地等他,一点儿都不意外,在她面前停下,等着她开口。   梅施深深呼吸一下,才抑制住自己就要爆发的暴力因子。“伏瑶不行!”她直奔主题,真的,现在她一句迂回过渡的话都没精力说,“伏瑶不行!”她把声音提高了一挡,握着两个拳头说。   阮廷坚看了她一会儿,微蹙的眉头舒开,反问:“为什么不行?”   “小逸喜欢她!”梅施说得铿锵有声。   阮廷坚继续面无表情,问:“这和我有关系么?”   梅施语塞,感觉百万大军被他轻轻一呼出一口气就吹得灰飞烟灭。她也是气昏头,孤注一掷地扬起下巴,“你已经有我了!”   阮廷坚幽暗的黑眸骤然亮起几点星芒,似笑非笑,直直地看着她。   梅施简直想抽自己几个嘴巴,没见过这么能自取其辱的!在他说出类似“有你又怎么样”、“我们不过是同居”甚至“你算老几”之前,她故作潇洒地冷笑一声,“你和梅家的‘合作’还没结束,我们还不能分手。你和其他女人我不管,伏瑶绝对不行!”   阮廷坚还是直直的看着她,却让她有些害怕,这明明是森冷和残忍,看来她说伏瑶不行,深深激怒了他。   “没什么不行,她也是自愿的!”阮廷坚说完抿紧嘴唇,梅施总觉得他在克制殴打她的念头。   应付阮廷坚,她根本不入流,混乱中她用了最不靠谱的一招:“好!你选吧!有伏瑶没我,有我就不能有她!”   阮廷坚听了冷冷一笑,梅施看了他的笑容,觉得他立刻扑过来喝光她的血都不稀奇。“说说,我为什么选你?你很‘乏味’。”   梅施顿时觉得自己黔驴技穷,本来是想用他和梅家的合作关系来压一压他,对伏瑶不过是初恋阴影,她可是代表着合作赚钱哪!没想到又错了,阮廷坚是梅家救星,梅家是阮廷坚的领带,说换就换,不值一提。   耍下流是吧?她乏味?千万别和她比谁下流!“你也就那么几招!时间还短!我还没嫌你乏味呢!”   这话说出口,梅施自己都一愣,也没脸再看阮廷坚的表情了,转身就跑!   上了自己的车,梅施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完了,她可以收拾东西从阮廷坚那儿滚蛋了,今天算是把他彻底得罪了。   以后怎么办……爹妈的抱怨,梅逸的失恋,她算是掉进地狱了。   摸了摸口袋里的卡,趁阮廷坚气糊涂还没醒过梦来,快把钱转到自己卡里,说不定以后就要靠这笔钱活命了。   跑去最近的银行,在柜员机上看了下余额,差点没被阮廷坚气死,他给了她二十一万。比妈妈给她的“卖身钱”多了一万,这简直是侮辱,她在他眼里就值这一万块吗!还是本事不到家,有种就给她二十万零一块,也算他恶毒到最高级别。铁青着脸把钱都转到自己账户上,梅施觉得心里有底,就算被爹妈赶出家门也不至于流落街头。   长长吐了口气,她调整了一下凌乱的心情,走一步看一步吧。先去饱饱吃一顿,才有力气应付接下来的惊涛骇浪。   一个人要了一桌子菜,吃到快要站不起来才心满意足,再逛逛商场,消消食,心情已经好很多了,觉得有了水来土掩的心理准备。   安静了一下午的手机终于响起来,梅施心情沉重地看了看,发现不是父母打来痛骂她的,才庆幸地接起来。   “姐,你干吗去了,怎么还不回来?”梅逸有点儿着急,“阮廷坚都在医院坐一下午了。”   梅施暗暗嗤了一声,傻弟弟,还没看出异样吗?   “姐,快来把他弄走。”梅逸压低声音,有点儿烦躁地说。   “我弄不走他。”梅施冷笑。   “好了,姐,别再和他赌气了,他都说了是在这儿等你回来的。”梅逸耐心耗尽,“他就这么坐在这儿,大家都很不自在的,伏阿姨都没法好好休息,明天还要手术呢。你再怎么和他闹,回家去吵行吗?他在这儿真烦人啊。”   梅施半天没反应过来,“他说……和我闹别扭了,在医院是为了等我?”   “是!看他的意思,你不来他就不走!都多大人了,玩这一套不恶心啊?”   梅施默默挂断电话,果然她只是魔高一尺,以为跑了就没事了……阮廷坚看来是真的记恨上了她,要她回去自投罗网哪!   第21章 破绽在哪   看着人群涌入医院电梯,梅施突然就退缩了。   凭什么她非要去“认领”阮廷坚?他有本事一辈子住医院好了!伏瑶妈妈休息的好不好关她什么事?大家都很烦关她什么事?最近她就好像圣母一样了,只有我为人人,不见人人为我!   赌气转身走出医院大门,为了表示理直气壮,渐渐变成小跑。刚才吃了不少,跑起来格外有劲。口袋里的手机卖力地唱起歌,梅施翻着眼睛不理,打电话的人非常急迫,三连拨,梅施终于认命地接起来。   “姐,你到底什么时候来?”梅逸已经接近疯狂了。   “你就不能自己把他赶走吗?”梅施质问,第一次觉得弟弟该到了自立的年纪。   “你以为我没赶?”梅逸冷哼,“你快来吧,你再不来,我就叫妈来!我实在受不了了!”梅逸应该是在走廊上打的电话,梅施都听见了回音。   “叫妈来……是个好主意。”梅施干笑,梅逸啪地挂断电话,显然是无话可说了。   她也知道这是句废话,妈妈来了,不过是多了个陪阮廷坚“等她”的人。而且这样拖下去,就算梅逸忍住不出卖她,阮廷坚也会主动联络她父母来“陪等”施压的,阮廷坚这套恃强凌弱的手段她已经了若指掌。   面无表情不是为了显示不满或者冷酷,完全是疲惫和绝望。梅施连门都没敲,挺尸游魂一样走进伏妈妈的病房。眼前的场面完全在她意料之中,窝在沙发里这么长时间的阮廷坚照样西装笔挺,神色漠然,她终于知道让梅逸疯狂的是什么了,阮廷坚的眼神总是跟随着伏瑶。梅逸忍住没去揍他,大概是因为他看伏瑶的眼神更多是观察和品鉴,并没明显的下流意味,最重要的,他是出钱的金主,梅少爷看来也开始明白屈从于现实了。伏瑶当然也扛不住这样的眼神,干脆背对着阮廷坚坐在妈妈床脚,一屋子人连呼吸都无比压抑。梅施瞬间感受到众人看她时就像看到救星的那种热切企盼,当然阮廷坚除外,他的眼风只是浅淡地从她脸上扫过,挑衅、鄙夷……反正含义丰富得让梅施心跳加速,气恨啊!   “我姐来了,可以走了吧?!”梅逸说这话的时候音调不高,但脖子上的筋却浮了出来,死盯着阮廷坚。   阮廷坚面不改色,好像没听见他说话。   “姐!”梅逸显然对付不了这块冰冻牛皮糖,像埋怨又像求救似的扭头喊梅施。   梅施咽了口唾沫,非常艰难地挤出笑容,向阮廷坚做作无比地眨了眨眼睛,“走吧。”她尽量友善地招呼。   阮廷坚冷淡地看了她一眼,没反应,继续稳如泰山地坐在沙发里。梅施感受到大家无声的绝望,压力非常巨大,只好“甜蜜”地伸手拽住他的胳膊,“走吧?”她用哀恳地眼神看着他,这都造得是什么孽啊!   阮廷坚终于表示对梅施的态度满意,站起身,绅士风度十足地揽住她的腰。谁被搂谁知道,他真是用了力气啊,梅施有点儿想哭了,她今天绝对凶多吉少。伤害阮廷坚的话语top3无疑是:我看过你整容前的样子;你乏味;你时间短。虽然她保留了第一项,看阮廷坚的神情也知道,已经凑够本钱下地狱了。   阮廷坚拖着她上了他的车,车里闷热无比,空调也不能马上驱散,他并没开窗通风,梅施骤然出了一身汗,不知道是热出来的还是吓出来的。他也没有立刻开走,梅施放在身侧的手轻微颤抖,看来他是等不到回家就要开始清算了。   “我……”阮廷坚拖着危险的长音,解开西装扣子,梅施进入一级戒备,幸好他没再继续脱,她提到嗓子眼的心又落回去,量他也没胆子在车上就证明“时间够长”,她已经为自己这句明显是诬蔑的话悔恨了一万遍!“只是要伏瑶陪你弟弟一起去澳洲读书。”   “……”心思明显在别处的梅施反应了一会儿,才惊讶地“啊”了一声。再想想她偷听到的对话,伏瑶怨恨的眼神就顺理成章了,她一定以为这主意是她出的。不过……这个想法真的非常不错,除了要分开伏瑶母女,现在想让小逸独自出国读书,那小子绝对会顽抗到底的。   “可我现在觉得……”阮廷坚的尾音又挑上去,梅施觉得自己的神经也跟着绷紧,他却没立刻说下去,冷笑着开动了车子,“你的提议非常不错。伏瑶……值得期待。”   梅施逼着自己看前面,她真的想破口大骂,他非得这么报复她吗?“你到底想怎么样?”她学着他的语气,豁出去了,要死要活给个痛快话行吗?   阮廷坚又轻哼了一声,专注开车,空调的冷风已经击退了闷热,梅施觉得寒毛都立起来了,他的这声哼——真是胜却千言万语啊。   回了家,阮廷坚淡然开门,换好了鞋子,他就站在玄关口似笑非笑地看她,“去洗澡。”   真是言简意赅,直奔主题啊,梅施脸色灰败,事已至此还怕什么?他还能弄死她?那是要坐牢的!梅施木讷地走进卧室,听话地清洗完毕。穿着睡衣出来的时候,阮廷坚拿着换洗衣物与她擦肩而过,他进入浴室前又冷笑一下,“乏味?”然后甩上了浴室门。   梅施大声地嗤了一声,话虽然说的铿锵有力,音量却十分可悲,近乎嚅动嘴唇:“你还真别不服!说你时间短,我错了,你要能原谅我,我就道歉!说你乏味,那是事实!事实!”为了证明真相,她举证般案件重演,挫了挫门牙,又愤恨地出中指,再挺动腰部,一二三,三二一……   门瞬间被打开,梅施完全没想到他洗澡会神速到这地步,该不会只洗了重点部位吧?给她反应的时间太短,阮廷坚围着浴巾出来的时候,她正对着他傲兀地伸着中指。   阮廷坚的眼睫被水洇湿,黑眸显得异常深幽明亮,他无起无伏地开腔问还保持姿势的梅施:“什么意思?”   梅施木然地把手收到身后,不想回答他的明知故问,这答案地球人都知道的吧,属于国际通用手势。   “你想主动?”阮廷坚笑了笑,很欣慰似的点了下头,“很好。”   梅施一脸疑惑,收在身后还依旧保持着手型的中指颤了颤,还有这意思呢么?   阮廷坚走到床边,悠然躺下,梅施看了他一眼,觉得他有当受的优良潜质。   阮廷坚看着天花板,口气友好,“你可以选择,你主动还是我主动?”   梅施缓慢地眨了下眼睛,这就像选被凌迟还是自杀,当然……自杀。   走向床边的时候,她清楚的看见了他嘴边的笑意。很得意是吧?她被这笑容彻底激怒了!邪恶地撇嘴笑了笑,突然爆发力很强地跳上床,身手之敏捷,吓得阮廷坚愣了一下。她已经一屁股坐在他的腹部,压得他闷哼了一声,疼痛和皮肤致密的接触一下子撩动了情 潮的最脆弱处。   梅施也没闲着,一口咬上他的锁骨,完全照搬他的招式,轻一口重一口的咬,他的锁骨形状优美,头微微向后仰的时候,下巴和脖子的弧线简直是艺术品。梅施舔着舔着,也沉迷在对美的原始崇拜里,无意识地舔他的脖子和下巴,软软的小舌头轻擦过阮廷坚的喉结时,他发出难耐的呻吟,实在很动听,梅施觉得兴奋起来了,她的趣味一向恶劣。   亢奋中,第二步骤也该实施了……惹祸的中指再现江湖,梅施忍不住嘿嘿一笑。阮廷坚猛地撑起上半身,伏在他身上的梅施差点被掀翻下去,失衡的惊恐让她恢复了些理智,瞥了阮廷坚一眼,很清晰的在他异常幽亮的眼瞳里捕获“别找死”的信息。梅施挫败地咽口水,不甘放弃,于是很折中地用中指弹了下他已经火烫坚硬的部分。阮廷坚突然笑了,梅施竟然被这样的美色蛊惑,谁说女人这时候妖媚撩人,这个人造美男也毫不逊色嘛。   “值得奖励。”阮廷坚的笑在嘴边,在眼角,那风情无法言喻。翻身一压,梅施又落入他的禁锢范围,这样的他一下子擒住了她的全部感官,好像魂魄瞬间被他蒸发了,他的笑,他身体的触感,他的欲望……无一不令人迷醉。   他的吻又落在她锁骨间的时候,她呻吟着发出失望的叹息,老三样又按部就班地开始了……   但触碰她已经微有感觉的娇嫩入口时,梅施倏然弓起身子,他的手指染了魔力!轻的,重的,几下就让她嘤嘤低吟出声,她听见他轻轻低笑,可迷乱在他煽动情欲的技巧中,她竟然顾不上再与他针锋相对。   在极乐的云端坠落,她觉得她渴望的炙热已经顶在她需要他的地方,可是他却浅浅的进,缓缓的退,就是不给她个痛快。   “你……”梅施紧闭着双眼,忍不住埋怨,“快点……”   阮廷坚又笑了,“想起来了,今天你主动。”   梅施浑身瘫软,不屑理会他,那种飞身跌入黑洞的快感渐渐被无法克制的渴望取代,可他就是不急,在她最敏感的入口不断进出,每当快 感极具到临界的极限,他又退出去了。她失落地哦了一声,意识涣散。   “上来,施施。”他的声音也嘶哑了,捏着她的腰用力把她举到身上跨坐。   猛力地冲入顶点让她原本就只差一点的极乐骤然爆发,梅施的双腿紧紧夹住他线条绝美的腰部,淋漓尽致的享受他带来的巅峰。阮廷坚也轻轻哼了几声,极力忍住她的紧缩带来的愉悦。缓冲了些许,他细心寻找着上次已经探得的机窍之处,不一会又让她媚声尖叫着颤抖起来,她的快感终于牵引他走入极致的享受,她软软地瘫落在他布满汗水的胸膛上时,高潮的余韵再次小小爆发,他满足地轻咝。   呼吸因为过于急促而需要更长时间平复,梅施觉得刚才最绚丽的一瞬间,她连视觉都失去了,渐渐才又看见了周围。   她的脸正贴在阮廷坚的颈窝处,身体还紧密交缠,她像是依附着他而生的弱小生物,这种感受很特别……满足,安全,小小的陶醉。   阮廷坚显然还沉浸在刚才的快慰中,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安静地停驻在挺直的鼻梁两侧。   意识逐渐清醒的她立刻就起了坏心,用沾着薄汗的小手细细摸过他的鼻梁、鼻翼……完全没有异样!她不相信,又转而摸他的耳后,也没有伤疤!怎么可能?她又不死心地去摸他的发际线……   他又发出撩人的浅吟,尚在她身体里的部分飞快地发生了变化……梅施被他的变化搅得十分难受,实在是误会啊,她哼哼唧唧地伏在他身上,阮廷坚无心听她说了什么,陷入了新的火热。   “骗子……骗子……没信用的骗子……”她在起起伏伏中反复咒骂这一句,还说让她选呢!他从没给过她选择权!   =====================================   22.受宠若惊   也许是她太热情了,以往非常守时的姨妈没有一早就大驾光临,梅施坐卧不宁,有点儿感觉就往厕所跑,翘首企盼。   阮廷坚微微睁眼,在浓密睫毛下克制的瞥了她一眼,她正抓了包花花绿绿的东西,不辞劳苦地再一次赶往洗手间,然后一声欢呼从门里发出来。阮廷坚皱眉,这是她搬来后第一次这么开心,实在有点吵。也许是太高兴了,梅施在厕所里哼着欢快的歌,阮廷坚无奈地叹了口气,干脆坐起身,放弃补眠。   梅施兴高采烈地从洗手间里出来,脸上有异常耀眼的笑容,太明媚了,显得脸颊上因为兴奋而染上的红晕格外粉嫩。看见阮廷坚靠在床头平静地看着她,像被急速冷冻般僵了两秒,突然觉得对着他这张充满压迫脸说出来亲戚的消息十分艰难。还好,阮廷坚也没给她纠结的机会,拿过床头的浴巾,起身,围在腰间,与她擦身而过走进洗手间。这套动作他做得美感十足,从容优雅还让她什么都没看到。梅施想了想,特意把卫生巾的包装袋放在他那侧的柜子上,心满意足地钻进被窝,因为从凌晨就在热切期盼大姨妈,她折腾的身心疲惫,现在终于可以放心睡大觉了,这样还可以减少与阮廷坚相处的时间,真是美好至极。   阮廷坚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自己床头柜上的东西,眉头轻微一蹙,终于明白一大早她在欢呼什么了。   梅施也在眯着眼睛观察他的反应,很好,他第一时间发现了。阮廷坚冷着脸走过来,明显不悦地抓起卫生巾有失风度地甩进床头柜的抽屉里,自顾自换了休闲衣物,走出房间。梅施连连摇头,可怕的收纳强迫症啊!看来摆在柜子上的物品会严重影响他情绪,她搬来后就发现这里所有的小物件都收在柜子或者抽屉里,就连厅里的茶几上都没有任何装饰物,果盘都没有,光秃秃的整洁感是他的最爱。   周末祝阿姨是不来打扫的,她听见阮廷坚在厨房里折腾,过了一会儿他开门汗她:“起来吃早饭。”   梅施故作虚弱地轻声说:“不了,我现在很难受。”还夸张地皱眉闭起眼,一副奄奄一息的濒死状态。   阮廷坚冷冷看着这个刚才还欢天喜地唱歌的人,砰的关上门走了。   梅施听见大门开合的声音,耐心等了会儿,房子里非常安静,这才起身扒着门往厅里张望,阮廷坚果然出门去了。她欢呼一声,如释重负,拿了笔记本电脑回卧室准备上网,想了想,又去厨房拿水果和饮料,在厨房的流理台上放了盘果酱面包,一杯牛奶,梅施愣了下,这不会是阮廷坚给她准备的早餐吧?可惜啊,她最讨厌西式早餐了,要是碗馄饨该多好……阮廷坚为她买早餐馄饨,这个想法连画面都没形成就被她否决了,醒醒吧!   阮廷坚到底几点回来她也不知道,一整天在家吃喝上网非常开心,为了避免清醒着和他碰面,梅施不到八点就关灯睡觉,半夜起来换纸的时候看见阮廷坚已经躺在床的另一侧,觉得十分庆幸,连一句话都不用跟他说。   星期日的早上,阮廷坚早早起来换了出门的衣服,面无表情地问还躺在床上装睡的梅施,“用给你带什么回来吗?”   梅施梦呓般拒绝:“不用了……”她可以叫外卖,只要坚持到星期一他上班走,她就大获全胜了。   阮廷坚再不说话,梅施听见他开门离去。每次他走了,她才感觉新的一天完美开始,这个娱乐设施非常少的房子也渐渐给了她熟悉感,因为她在家的时间比阮廷坚长,感觉阮廷坚才是寄住的。   毕竟是休息日,总担心阮廷坚会突然回来,梅施皱眉摇头极为不情愿地叠好阮廷坚的杯子,还得叠得方方正正,坚忍地抹平他的那半边床。惬意地钻进自己堆成窝状的被子,边啃水果边上网,梅施看着一拳之隔的整洁区域,无比感慨物种的差异。她和阮廷坚的关系,这张床真实体现得淋漓尽致,就算共享这么私密的房间,还是完全不能融合,楚河汉界般壁垒分明。   她不知道这种日子什么时候能够结束,爹妈赚够钱?那不可能,贪心是无止境的,只要阮廷坚身上还有油水可捞,就绝不会率先收手,她只能寄希望于阮廷坚了,以他移情别恋的速度,她异常看好他。   接近十一点,梅施开始盘算午餐要叫什么外卖,阮廷坚这处房子的位置实在好,周围很多餐馆店铺,生活非常方便。刚在网上查到附近一家饭店的电话,门已经被敲响了,梅施疑惑地通过门镜看,居然是阮廷坚的帅哥秘书。他笑眯眯地送上一包餐盒,梅施看着外包袋上饭店的商标,非常惊喜,正是她刚才选定的那家。   “谢谢,我正想叫这家的外卖呢。”她诚挚地夸奖帅哥秘书,如果她将来有钱了,也要请这么上道的秘书。   帅哥秘书笑得很谦虚,“是阮总叫我订这家的。”眼睛里还满是“你们俩真是心灵相通”的祝福笑容,让梅施一阵惊悚。   关上门,梅施也觉得自己太大惊小怪,周围饭店虽多,这家算是特别有名的,无非是巧合而已。更说不定是帅哥秘书替老板哄女孩的小伎俩罢了。都怪这个“心灵相通”的插曲,吓得她相对阮廷坚派人给她送饭这一举动产生任何感谢都不能。或许这两天闹得太不愉快了,要承认阮廷坚的优点她都不情愿,更何况,这人多恶劣啊,连送饭都派秘书来,侵占员工的休息时间,不知道他会不会给帅哥秘书算加班费。   姨妈来访的这几天,梅施过得非常舒心,阮廷坚却总是冷着脸比任何时候都沉默寡言。梅施觉得他一定是因为这几天她不能提供“服务”,心理和生理都非常不愉快。她有点儿阴暗的快乐,哈哈,再不满意他也无处投诉。为了表明姨妈的眷顾,梅施把正在用的那包卫生巾就放在他的床头抽屉里,那是他规定的地方,他习惯把手机手表什么的放在里面,方便他发现。为了表明进度,梅施恪尽职守的不停更换型号,从夜用到日用,无声实时汇报。阮廷坚每次拉开抽屉,脸色都非常阴沉。   为了表明身体虚弱,梅施强忍着没有四处去玩,天天宅在家里。所以下午接到阮廷坚的电话,说晚上她父母情他们吃饭,梅施还是很开心的,她快要憋死了。   阮廷坚虚假的礼貌风度是毫无瑕疵的,他会提早下班来特意接她一同去饭店,大概也是表明很善待合作伙伴的抵押品的意思吧。   梅国华看起来最近过得非常舒心,整张脸都放着嚣张得意的光彩,梅施发现他赶着来握阮廷坚的手时,亲密地喊“廷坚”,忍不住浑身起鸡皮疙瘩。   妈妈也是春风得意,看来国元的困境真是度过去了。   梅施没想到梅逸和伏瑶竟然也在受邀之列,父母对他们的态度虽然冷淡,总算还在不失礼的范围里,看得出一定是阮廷坚要他们来的,她父母绝对没有叫伏瑶来吃饭的意愿。   开场白照例是谈生意上的事,梅家姐弟和伏瑶都自顾自吃菜,沉默得连陪客都算不上,不过是三个布景。阮廷坚虽然是晚辈,做坐在正座上,话不多,每次开口,梅家夫妻都立刻中断自己的话题,认真听他说。梅施觉得,爹妈比以前更像阮廷坚的员工了,言听计从的气场全散发出来。   “伏瑶的出国手续都办好了。你们打算哪天走?”阮廷坚突然说,话题一下子指向伏瑶,大家都有点儿措手不及。   梅逸和伏瑶都愣了一下才互相看了一眼,梅逸不冷不热地说:“一周以后吧。”   “好,那我就叫人给你们订票。希望你们能遵守约定。伯父伯母,希望你们也严守承诺。”阮廷坚挑了下眉梢。   “那自然,那自然。”梅国华冷笑着点头,不用阮廷坚再嘱咐,他正巴不得这么做。   “那个……廷坚……”梅施发现妈妈正了正脸色,与爸爸郑重交换了下眼色才支支吾吾的开口,并且刻意不看她。梅施立刻有了非常不好的预感。果然,妈妈继续说:“梅逸和伏瑶的事情也算尘埃落定,你和施施呢?她毕竟是个女孩子……”   面对阮廷坚,赵舒元毕竟不敢太强硬,把最想说的话噎在喉咙里。   “嗯,我打算尽快和她订婚。”阮廷坚十分自然地说。   啥?梅施惊得跳起身。   23.水火不容   “这孩子!”赵舒元爱责地看了女儿一眼,拉梅施坐下。   梅施在妈妈“就算你很惊喜,也要矜持一点儿”的善意眼神里,抖如筛糠。她脑袋一片空白,然后浮现的竟然是阮廷坚一丝不苟地家,光秃秃的家具,没有电视的卧室,起床后极其平整的家……阮贝蒂的照片。她想不明白,阮廷坚为什么会有和她订婚的念头?且不说相识的时间有多短,就说在一起生活的这段时间,她也称不上是个把他照顾妥当的女人。伏瑶事件后,她的“淑女”形象仅仅残破地维持在婉约派的穿衣风格上,他还要和她订婚?   “好,好!”梅国华哈哈大笑,满意的满脸放光,“挑个吉利的日子,我们好好办一办,明确了国元和鼎亿的关系,对我们良荣县的开发计划大有好处!说起来,良荣县的计划还有个难点,就是……”   梅施恍然大悟地暗暗点了点头,怪不得,还有大计划在后面需要更密切的合作。早就觉得阮廷坚不是纯正的abc了,他的母语绝对是中文,这时候回想,看人家说得多有技巧,他要的不是结婚,是订婚,随时变卦是不需要负法律责任的。想起以前和朋友聊天,她都这样鼓励过人家:还没结婚,就不算插足。阮廷坚看来深谙此道,一方面安抚了她父母铁心为他效忠,一方面给自己留足了后路。一旦“订婚”破裂,他还是钻石王老五,她就惨了,会背上“弃妇”的恶名。与阮廷坚相处,人要放聪明点!   梅国华和赵舒元都不厌其烦地说着下一步开发计划,目前的难点……阮廷坚相当沉默,有时候梅国华特意停顿问他意见,他都心不在焉地闷不吭声,让梅家夫妻很是尴尬。   “今天就这样吧。”阮廷坚瞥了梅施一眼,她还沉溺在自己思绪里,往日冷淡而礼貌地阮总有点儿突兀地打断了梅家夫妻的话题,并且立刻站起身来准备离开,让毫无准备的梅家夫妻表情十分错愕。   梅施皱眉,正在幻想如果真与阮廷坚结婚后的种种悲剧,一辈子都不能明目张胆地懒散除外,搞不好会生出一个小贝蒂,她这个当妈的要带着孩子辗转世界各地——整容。   “施施。”阮廷坚叫她,梅国华和赵舒元都站起身,只有她一脸悲愤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梅施被妈妈推了一把,这才发现阮廷坚已经吃好准备走了,赶紧跟着站起身来。伏瑶跟着未来婆婆很礼貌地站起身,梅逸却懒洋洋的故意拖了一会儿,阮廷坚状似无心地冷漠看了他一眼,梅施心惊肉跳,总觉得阮廷坚这一眼背后的寒意十分令人担忧。   外面的天色还没完全黑透,稀薄的橙黄色让人感觉很宁静,梅施看着车外的景物,突然就有了疑问:“我们不回家吗?”   阮廷坚的脸从上车就一直很沉冷,好在梅施已经习惯了他喜怒哀乐都是一副嘴脸,处之泰然。因为她说“回家”,阮廷坚的神色微微回转了一些,口气在平淡里多了些温度,“不回,去一个地方。”   本能应该问“去什么地方”,但梅施已经在心里替他回答了自己,他一定会说“去了就知道”,所以问也是白问。   路程比她想象的要长,车一直向外环开,路灯渐渐点亮,天却黑的飞快,好像她走了一会儿神,在看外面已经是一派正宗夜景了。   “嗯……那个……”阮廷坚的车开得不快,在渐渐车辆疏落的马路上,她突然有了交谈的兴致,“你到底要梅逸答应你什么?还有我父母?”   本来做好他随口应付掉的准备,没想到阮廷坚语气平静地说的很详细,“援助伏瑶的母亲,提供她出国所需的资金,梅逸都必须答应我在澳洲自食其力,绝不再向父母索要援助。”   梅施顿时激动了,“这不可能!他平时娇生惯养,自己养活自己都够呛,再加上伏瑶!”他是想整死小逸吧?   阮廷坚看着前方的路,梅施清楚地听见他不屑的冷哼一声,“他早该自立了。”   梅施气得肝疼,这人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小逸该自立了,他阮大少还不是继承了祖业才拽得二五八万吗?他奔三的人了还没自立,假装教育专家似的让没满二十岁的小逸自立?!这话她当然不敢直白地说,所以深吸了一口气安抚自己的粗暴情绪,婉转地这样措辞:“你不要对小逸太苛刻,你二十岁的时候自立了吗?”这么善良的口吻实在憋闷,她还是溜达了一句,“你二十岁的时候要养未婚妻吗?!”   阮廷坚原本就微微上挑的眼角在斜瞥她的时候,冷酷得十分有味道,那一眼撩过来,梅施的心尖缩了缩,这魅惑劲真是整容界的杰作。   “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有了一家自己的公司。”顿了下,“那时候我没未婚妻。”   梅施不敢鄙视他的脸,只好把鄙夷地目光投在他的肩膀上,他是在遗憾吗?谁叫那个时候你还是贝蒂哥呢?你倒想有未婚妻,谁能看上你啊?   “如果我发现梅逸偷偷接受你或者你家里人的资助,我会立刻中断对伏瑶母亲的医疗赞助。”阮廷坚一改上一刻的聊天口气,冷漠地官方腔又出来了。梅施在暗影里翻着白眼,和这人真是水火不容,光是聊个天就痛苦不堪了。她以前也不是没设想过自己未来的老公是什么样子,有一点很重要,能听她说八卦,而且不厌其烦,阮廷坚是不可能了,真要是和他过一辈子,她绝对会比他早死,憋死的!   车子驶进一片别墅区,夜晚家家华丽的灯饰从玻璃窗投射出来,奢华感一下子数倍提升。阮廷坚带她进了一栋明显还没装修完毕的房子,梅施不是很感兴趣地四处瞧了瞧就站在空荡荡的厅里不懂了。   阮廷坚很自然地说:“结婚后,我们就住这。”   梅施差点一个踉跄跌倒,他是个善于计划的人,但这也太超前了吧?   “你还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我让他们做。”   梅施无力地眨了眨眼,她只有一个要求:不想在这个房子里看见他……   “我们……”她觉得有必要把话和他说明白,让他知道她也不是任凭他算计地傻子,这么折腾下去,以后地球人都会知道她是他抛弃的女人。“我们还年轻,干嘛这么早结婚?”她有点儿恨自己,当着阮廷坚明白说出自己的意思有这么难吗?她其实是想说我还不想结婚,可说出去就变成了这样!   阮廷坚站在灯光较暗的地方,梅施觉得他的眼睛里有异常恐怖的光亮,看来再婉转的拒绝也刺激了阮王子。“那个……”她决定描补一下,安抚一下他的自尊心,“你的条件这么好,早结婚是很亏本的……”她有点头疼,自己在说什么啊,怎么就这么怪异呢。“人生的选择喝多,说不定你能遇见比我更好的女孩子呢?那时候后悔可就晚了……”阮廷坚的脸上越来越难看了,梅施失败地住嘴,看来她又弄巧成拙了,其实她是好意,这些话都是发自内心呢的,可的确不该由她来说!再发人深省,她一说,还是嫌弃人家的意思,而且显得特别虚伪。   “嗯,很有道理。”阮廷坚面无表情,随手啪地关闭了电源,整栋没完工的别墅陷入黑暗,梅施吓得差点尖叫起来。“忘了跟你说,这两天我要出过一趟,还需要准备,你先回去吧。”   梅施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听见阮廷坚车子发动的声音了。她手忙脚乱地追出去,只看见他造型完美地车尾灯。她目瞪口呆,她知道他要出国,但他也不能这样把她留在国内啊!   小区的照明很完善,倒不怎么令人恐惧,梅施很窝火的关上别墅大门,气恨地检查了一遍,她为什么要管这些事啊?她也该像房主一样潇洒地扬长而去嘛!   咬牙切齿地给梅逸打电话要他来接,梅逸很热情,一口答应,然后问了一个让她泪流满面的问题:“我这就去接你,但你在哪儿啊?”   梅施环顾四周,只能确定自己不在外星。   梅逸得知情况,很同情地说:“那你只好走到小区门口看名字了。”   梅施泪水朦胧地眺望这一片山景水岸的别墅区,再次确认,和阮廷坚的日子真是没发过了。   24.迷幻剧场   梅施很用力地推开防盗门,故意用钥匙磕得叮叮响,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她才被梅逸送回来,等的时候被叮了一脚包。厅里一片黑暗,她凶狠地把灯开到最亮,使劲开关鞋柜,务必要把阮廷坚吵起来,她要是看见他安逸舒适地躺在空调房里睡大觉,绝对会冲上去挠死他。卧室里还是没有响动,梅施放重脚步乒乒乓乓走进房间,一下子扭开开关,没想到床上空无一人,阮廷坚还没回来。很泄气,好像铆足劲儿想演出好戏,却发现一个观众都没有。梅施顿时就蔫了,垂头耷脑地洗了澡,愤愤不平地涂了一脚的花露水,一腔怨怒找不到对手发泄,憋得一夜辗转反侧,觉都没睡踏实。   早上六点多梅施就起了床,拉开阮廷坚的柜子看了看,他的衣服按颜色刮得像专卖店的货架,衬衫领带整齐的让她觉得压抑,。她根本看不出他有没有收拾行李离开,估计是已经走了。虽然一口恶气没出,想到他好几天不在,甚至不呼吸同一个国度的空气,她都觉得轻松畅快。   梅施笑眯眯地梳妆打扮,耐心熬到九点,这才呼朋唤友地给好朋友们挨个打电话,她必须狂欢一下,喝点酒浇浇愁压压惊。她深刻领悟到梅逸的叛逆,原来打破平时的生活模式是很减压的一件事,虽然很徒劳。   戴辰辰她们的热烈响应也特别鼓舞她,梅大小姐顿时从阮廷坚的阴暗气场里华丽复活,挂断电话第一时间冲向百货商店。兴奋之下忘记算时间,她到的时候百货商店还没开门,梅大小姐毫无怨怒地与一群中年大妈大叔等在门口,一副急着烧钱的凶型恶相。商店开门她就直扑平时喜爱的前卫牌子专柜,以前穿短裙总担心走光,可这段时间穿过膝长裙又觉得整个世界的阳光都被这身“优雅”裙装遮挡了,她提前进入了中年期,整个人都发了霉。   之前阮廷坚给的钱她还精明谨慎地打算攒起来当救命草,鼓噪的叛逆感再加上女人天生的购物欲,梅施频频刷着卡,今日之后谁管洪水滔滔?她非买痛快了不可!从头到尾买了一遍,连包包都换了个极具时尚感的超大款,现做现卖地穿在身上,把早上出门时那套中规中矩的连衣裙团成抹布状塞在包里,神清气爽,心情灿烂。   梅施觉得自己心思的确很慎密,还打电话回家问问祝阿姨阮廷坚回来没有,得到否定答案后,还放了祝阿姨的假,让她立刻回家,省的她看见她这副装扮,向阮廷坚告状。   回家配合自己的新衣服画好了妆,坐立不安地等到约定的时间,梅施去了那家夜总会果然是第一名。阮廷坚已经把她压迫的快成疯子了,这么盼望放纵人生,闲着也是闲着,挨个给纪晓净她们打电话催命,一轮电话打完,她先要了两瓶啤酒,自己也搞不清为什么这么急不可待,大概是昨天被弃于荒野的愤怒始终在内心深处熊熊燃烧吧,女服务员来包房里送酒的时候,用同情的眼光看了她两眼,梅施咕咚咕咚地灌着酒,也觉得自己像失婚后重获自由的怪大妈,那一套失去理智的行为已经差不多都全了,就差掏出大把钞票找个比自己年轻的帅哥来欺负欺负。   最先到的是顾可心,目前正热衷白领生活的顾姑娘充满小资情调,拿着腔调想要瓶洋酒,梅施冷眼看着她,乓地一声把啤酒顿在桌面上,“去死吧,洋酒!”所有的“洋”字都能让她联系到那假洋鬼子阮廷坚身上,让她痛恨万分。“这里的菜太差了,不然今天咱就喝二锅头!谁提洋酒,我跟谁急!”   顾姑娘被她吓住了,神色木讷,对等待下单服务员说:“来瓶二锅头。啊……哦,来两瓶啤酒吧。”   晓净和辰辰也都来了,也许都有点儿自己的烦心事儿,不用她劝业都主动喝的很卖力,喝酒要的就是这个气氛,太嗨皮了,梅施喝了好几瓶,一个劲儿要去厕所,天旋地转的感觉实在太好了,她现在讨厌一切稳定有序的东西!   可心和晓净是猥琐舞王,一曲跳完,她和辰辰看来只有甘拜下风了。“你们别……别得意!”梅施仰天笑,一步跨上桌子,她能出奇制胜的,“知道阮廷坚的老三样吗?姐给你们演一演!看姐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这话辰辰不爱听了,老三样算是什么制胜法宝啊?“嗤!”她鄙夷,“先演演唐凌涛!”   梅施眯眼笑:“那也行……我也挺好奇的。”   纪晓净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嫌弃地啧了一声,“施施,你别笑得这么恶心。”   她正琢磨要摆出什么姿势配合辰辰,扭脸就看见了唐凌涛,揉了下眼睛还真是他,他正把辰辰从矮桌上抱下去呢。欢呼一声,这简直太好了,可以看真人现场版了,绝对无码啊!为了观赏的完整性,她决定再去趟厕所,省的中途离场。处理完毕……梅施有点儿懵,包房里的人呢?她再次推开洗手间的门看了看马桶,确定自己没有走反,突然就火了,一定个是她们卑鄙的先奔赴私密地点看小剧场了!   “等等我!”她还不忘抓起包包,快步冲出了房间,太不仗义了,这些人!有好看的就忘记有福同享了!   她一定是喝多了,陷入了幻想世界!站在大门口的这个人不是阮廷坚吗?她不是很确定地都到他面前推了他一把,他没动,她却被弹得踉跄后退了一步。再抬头喵一瞄,绝对就是,那副整容面瘫俊颜别无分号。环视一下四周,模模糊糊像在旋转餐厅似的,是了,她醉了,迷幻中一切都不是真的,兴高采烈地掏电话打给晓净,不服输的说:“没义气的玩意!你们在哪儿?我好像碰见阮廷坚了,等辰辰和唐凌涛表演完,我来压轴!”   接下来很混乱,好像是她带着阮廷坚去往演出地点,又好像是阮廷坚带她去。   然后周围很黑暗,又有点儿熟悉,她似乎睡着了,又好像洗了澡。闻了闻身上的沐浴露味道,头发也湿了,衣服也没了……这是,这是……轮到她了吧?观察了一下剧场情况,这也太逼真了!不就是她和阮廷坚的卧室吗!   “人呢?观众呢!”她大声呼吁掌声。   “施施……”只有阮廷坚很隐忍的声音回答她。   哟,这就脱了啊?演员也都到位了。她顿时入戏,“我早就想这么干了!我恨透这一切了!”她先冲去拉开壁柜,把里面仅仅有条的衣服全翻出来扔在地上,还嫌不够乱地用脚来回乱蹚。“生活是什么?”酒兴文采啊,梅哲学家拿腔拿调地边在衣服上蹦跶边讲课,“生活就是乱糟糟!凭什么非要这样,这样,这样啊?”她又拉开了所有的抽屉,充满革命精神地把里面的东西天女散发地掀得到处都是。   再拉过男一号,按在床上进行下一章节的论述,男演员们哼了一声,她翻过他看了看,果然压在她仍在床上的手表上,伸脚一划,那块表发出悦耳的响声撞到柜子角上,这时候好像导演还插了句旁白:“那是满钻限量版……”   她砸着嘴巴点头,“嗯,小言里都这么些,男主都戴限量版,也不知道是他妈真的不。”   旁白:“……是真的。”   她坐在男演员肚子上墩了墩,不耐烦地一挥手,旁白不是重点,她继续:“床伴是什么?花样翻新呗!不然叫什么床伴!叫老公了!”   这回导演没有再胡乱加入旁白,男演员也沉默。   “就三样!就三样!”她又恨恨的扭了扭,“这人就没被科普过吗?就没看过A片吗?我不信!有什么难的,基础动作总会那么几下吧?”   男演员:“哪些基础动作?”   25.言传身教   梅施“啧啧啧”地摇着头,无知啊无知!“有什么啊?不就是……”伏下身,手臂撑在他头的两侧,胸口的皮肤贴的很紧,梅施满意于这个触感,光滑、细腻、忍不住扭了扭腰,蹭了蹭。她感觉到阮廷坚的手臂猛地环上来,摆在 她腰上,她讨厌这样的钳制,更用力地扭了下,便听见他似痛苦地闷哼。“接吻!”她用一只手摆完阮廷坚的下巴,像古代阔少爷调戏当街卖身葬父的小娘子,“当然要亲了!”她不明白为什么阮廷坚总是直奔锁骨,最调情的不是嘴巴吗?她不服气又好气地去吸他的嘴唇,好软,口感很好,把舌头探索地深入他的嘴里,却一下被他捕获,梅施出其不意,只能呜呜呜地反胜为败,调戏被被调戏,亲吻变被亲吻。   “还……还有吗?”幸好他没有在一个项目上停留太久,松开她,喘息着问。   梅施也很喘,台灯的光线太暗了,她几乎什么都看不清,视觉的模糊加上意识的混乱,让她格外勇敢也特别诚实。顺了会儿气,她诲人不倦的回答:“舔!”   “哦?”身下的同学也很认真,勤学好问。   梅施撑起了些距离,歪过小脑袋,用舌尖划过阮廷坚的脖子,也许有些痒,他发出长而低的轻吟,对于舔,阮廷坚做的还是不错的,梅施学着他的样子,在“阮廷坚”的小樱桃上或吸或啮,不过对于阮廷坚都会的招式她是十分不屑的,谁都知道舔的精髓……她软绵绵地滑下男人的身子,光线虽暗,寻找重点还是很容易的,梅施伸手握住,有点儿犹豫,想想……还是很恶心的。不知道洗干净了吗?她略显嫌恶地凑过去闻了闻,鼻子呼出的热气丝丝缕缕地撩在男人最敏感的地方,顿时让“阮廷坚”绷紧了全身的肌肉,这个反应让梅施觉得十分有趣,坏心的舔了一口。   好像拉开了引信,炸弹爆炸了,一直被科普的同学飞快而凶猛地坐起身,梅施都没想明白他是怎么做到的,自己已经以奇怪的姿势被他压倒。   “脚……脚……脚抽筋了!”梅施的膝盖都被压得撞在肩膀上,离开高声抗议。   好学的童鞋完全罔顾她的意思,一下子顶入她的最深处,所有的怨言只变为长长的一声“啊”。这个姿势太难受,也太利于他的进攻,梅施用力地摇着头,他简直是疯了,每一下进入都好像带了暴戾的虐意,而且他似乎熟知她想要他顶撞的某点,狠而准,几下就要了她的命。在狂喜地炙热里,心脏剧烈跳到她快要不能承受的频率,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呀呀的喊着什么,只觉得酒精加上疯狂的快感,让她的灵魂都好像凝缩到无暇顾及的小小一处。她的身体被他控制了,摇曳,颤栗,痉挛,攀附……她似乎想拒绝他,又在他要抽离的时候恋恋地抱着他。   她不知道他到底用了多长时间,她的眼前忽明忽暗,却看不清任何事物。她不知身在何处,耳边尽是他急促的喘息,每次在他频率最暴虐的时刻,她都听见他喊“施施”,音调因为激动和疾喘变得凌乱,但是……似乎很熟悉。   又一次被他抛到最高处的时候,她死死搂住他的腰背,消耗殆尽的体力只能让她闷闷地长声呜咽。他也在巅峰之乐后交付了自己,然后她听见他在耳边喘息断续地说:“施施,最美好的是现在吗?”   他的灼热精华充填在她的深处,带给她一波缠绵的余韵。“嗯。”她坦白回应。   “每次都这么舒服不就行了。”他轻声而笑。   也对……她虚弱地点了点头,赞同他的说法。   梅施觉得眼睛酸疼,艰难地睁开眼睛,视力有些模糊,让她一时反应不过来自己身处何处——这是阮廷坚的客房。   习惯性起身,腰腹却酸软地一抽,让她几乎做不起来,很明显,昨天她爽过或者被爽了。   看窗帘外阳光强烈的程度,应该临近中午,她又环视一遍周围,实在想不起自己从夜总会到客房的过程了。抱住头,晃出来的全是些片段,她喝啤酒,唐凌涛和辰辰要无码演出,阮廷坚……她暴力捣鼓了他的整洁王国,还试图让他变得不再那么“乏味”。等等……等等。梅施顾不得手脚虚软,跳下楼来回踱步,这里面有很多不对劲的地方!阮廷坚不是出国了吗?她怎么会碰见他?就算她真的科普了,教学场地是卧室,怎么她会在客房?   她快步跑出客房,刚要拉开卧室的门,阮廷坚正好从里面打开,梅施已经顾不得以什么残样面对他了,她只想理清昨天那一团乱麻。上下打量一下阮廷坚,西装革履,神色冷酷,没有纵欲过度,舒服到半残的迹象。他正冷静地注视她,梅施不想解释,也解释不出什么,侧了下身子,很没形象挤进卧室——窗明几净,简洁整齐,一切都是老样子。梅施呆住,太过真实的幻觉和现实交错在一起,让她脑袋一片空白。   阮廷坚也不说话,只站在门口默默看她。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想起询问他关于昨天的悲剧。“你……”不敢正眼看他,她侧过身,看着他的拖鞋提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   “几点?”   “忘了。”   梅施愤愤,觉得他是故意不答,提前对他说这是必答题就好了。“昨天……”她决定开门见山,“我们没发生什么吧?”   阮廷坚微微歪了下头,幽瞳眯了眯,“没,一切正常。”   梅施的后背起了身鸡皮疙瘩,他一切正常,她就不正常了。昨天如果不是他,那是谁?!她惶急地搜索关于昨天的全部记忆,一星半点也不放过,完了……她手脚冰冷,想起来了,她喝醉前想找过年轻的帅哥,发泄在阮廷坚这儿受到的窝囊气!该不会她喝醉了以后,潜意识控制神经中枢,真这么干了吧?   “我……我怎么会在客房?”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   “我看你醉了,送你去的。”阮廷坚平静而镇定,梅家却在这样理性的语气中绷断了最后一根神经。   她疯了一样四处找手机,然后躲进客房给晨晨打电话,完全顾不得阮廷坚在看着她。   “……你说,在夜总会看见了阮廷坚?!”她瞪大眼,辰辰提供的这个消息太令她震惊了,不知怎么,还有小小的一丝庆幸。   挂断电话,她脸色阴郁地走回大厅,阮廷坚依旧优雅地坐在沙发里在喝一杯白开水。   “昨天你在哪儿碰见我的?”她觉得刚才自己完全没问在点子上。   “夜总会。”阮廷坚缓缓地放下杯子,慵懒而淡定。   “我们上床了吗?”她盯着他,太专注了,忘记脸红。   “嗯。”他坦然承认。   “那你刚才还说什么都没发生?!”她简直要跳起来了,尖着嗓子问。   阮廷坚皱着眉看她,似乎十分不理解,“我是说一切正常。”   梅施闭了下眼,耍她这么有意思吗?他就一直像是俯视耗子笼的老猫,微笑看傻傻的耗子在他搭的笼子里上串下跳。   “施施,经过昨晚,我觉得我们该订婚了。”他说话的时候,还微微笑了笑。   梅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对他,他的话,他的笑,都让她前所未有的感到屈辱。   “可我不这么觉得!你耍够我了没?”她也回看着他,再没闪开眼神,“你和我父母无论要进行什么计划,你放心,他们看在钱的份上会对你效忠的,没必要非得和我订婚!”   阮廷坚的黑瞳深幽,看不出情绪,“我从没说过我和你订婚是因为其他原因。我只是想和你订婚。”   “哈!”梅施夸张地笑,“这话你能骗得了谁?你自己相信吗?为什么要和我订婚?”   阮廷坚沉吟了一下,梅施没给他编造理由地机会:“千万别说你喜欢上我,真喜欢,干嘛不干脆结婚!订婚?算了,阮廷坚,随便你要我父母再交什么抵押品好了,和他们翻脸也随便!我受够了!”   第26章 忍无可忍   梅施等着阮廷坚,以她吵架的经验,气势是很重要的。   问题是……阮廷坚根本不看她,她的威慑完全落空,而且他也不针锋相对,仍旧面瘫着好像在思索着什么。太后悔刚才采用设问的吵架模式了,她一万句话堵在嗓子眼里,只要他提个头儿,她就能滔滔不绝骂得他毫无还嘴之力,可他偏偏只字不说。梅施暗暗摇头,就冲这德行,也不能和他过日子,连架都吵得这么不赶劲,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她从未向往过所谓“相敬如宾”的婚姻,现在倒是深刻地体会到这种婚姻的可怕,不配合吵架都应该算做家庭冷暴力的一种了!   周围陷入极端的静默,梅施戳在厅里,像个忘词的演员,不知该愤然退场,还是等对手缓过神来继续下去。这种透心凉的失落感,让她真是百感交集,继而心灰意冷。她转身,准备回卧室收拾行李离开,的确是到了该走的时候,该揭破的面皮揭破了,该说的真心话也说了。即便他不赶她走,留下她的原因也让她无法负担——合作,合作,还是合作。她觉得忍不了他,他何尝又觉得她是诚心如意的?只不过他还有忍耐的动力。   手刚碰到把手,一直沉默的阮廷坚突然开口说:“今天是梅逸出国的日子。”   梅施僵直地保持着开门的姿势,极端的挫败感汹涌翻滚。这就是阮廷坚,他可以把她不动声色地扔在郊外,然后踪影全无,她想发脾气都找不到人,他也可以一句话就挡住她坚定如山的去意,就算她再想发脾气,也不能在小逸离开的这天闹得天翻地覆。他永远可以伸出一根小手指就按住对方的七寸,而且傲慢地对待对手的叫骂——他根本不屑于听。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回头剜了他一眼,这回还好,他也正在看她,接收到她的恨意,不过没用,照例是那副波澜不兴的表情。梅施突然想起伏瑶盯她的那一眼,当时她觉得能理解伏瑶的怨气,现在正是体会深刻。   “去打扮一下,还有两个小时起飞,我们这就要出发。”阮廷坚口气平静里似乎还有份轻柔,在她听来完全是胜利者的慈悲。   她唯一想做的就是尖叫,跺脚,使劲扯自己的头发!凭什么她要事事听他摆布!可她能做的……只有僵直地站了一会儿,把想做的事情压服在理智深处,沉着脸按他说的做。   刚过上班高峰,道路依旧有些堵,阮廷坚不说话,她也完全失去了想和他说话的意思。直到上了高速,阮廷坚才明显地长出了一口气,说:“施施。”   梅施意兴阑珊地瞥了他一眼,他的眼光正落在杯托上的矿泉水,梅施厌烦,恨恨伸手帮他拧开盖子,就这种举手之劳,他玩什么眼神暗示啊!   也许是她的服务态度太差了,阮廷坚的表情明显地僵了一下,“我不是要你给我开饮料。”他的声音比平时沉冷,梅施看着窗外飞逝的景物,没兴趣争辩。   “施施,”阮廷坚调整了一下语气,希望自己的话听上去尽量诚恳和耐心,“我以为订婚是表示对女方的重视和尊重。”虽然身在国外,阮家对孩子的传统教育还是很重视的,阮廷坚听姑妈说过中国婚俗各地不同,在某些地方如果不举行订婚仪式就是对女孩子的轻慢。   梅施对着路边的山丘翻了下眼睛,说得没错,对“女方”重视和尊重么!她父母会感受到他这份深情厚谊的。她不自觉地哼了一声,阮廷坚听见了,皱起眉不再说话。   送梅逸伏瑶的场面还算浩大的,梅家全家再加上阮廷坚,梅国华和赵舒元各开了自己的车来,两个西装笔挺的司机在忙着办理票务和托运。梅逸被伺候惯了,一副理所当然地样子拉着伏瑶的手悠闲地看周围来来去去的人,回头看见阮廷坚讥讽的眼神,顿时浑身不自在,表情讪讪地抢过伏瑶手里提的小背包,算做自己也出了力。   伏瑶脸色苍白,显得心神不定,梅施觉得她很可怜,为了母亲得到阮廷坚的资助,要陪着这么位少爷远赴重洋,离开母亲身边。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胳膊,梅施安慰说:“放心,我会经常去看伏妈妈的。”伏瑶一听,立刻流下两行眼泪,赵舒元不满地看过来,她赶紧匆匆擦去。   “谢谢你,施施姐。”伏瑶充满恳求的眼神看得梅施心里很不是滋味,同是受阮廷坚压迫的可怜人哪。(橘*泡泡鱼 手 打*园)   梅国华和赵舒元都不是什么感情丰富的人,本来就没什么话对儿子和伏瑶说,无非反复嘱咐注意身体之类的,票子弄妥之后,两人便都露出离去的意思。梅逸很了解父母,拉着伏瑶就往安检走,还是梅施含泪把他拉到一边,悄悄说:“万一挨不下去就给姐姐打电话。”   梅逸表情复杂,终于还是叹了口气,“姐……我也是下了很大决心,我是个男人,该承担起自己的责任,你就别再诱惑我了。”   梅施愕然,眼泪都凝在眼眶里,等着微笑挥手离去的弟弟,他不是被阮廷坚威胁,简直是被他洗脑了!   “伯父,伯母。”阮廷坚招呼已经向门口走的梅氏夫妇,“喝杯东西再走吧。”   梅家夫妻欣喜地交换了下眼色,也不急着离开了,连连点头赞同,梅国华还略显谄媚地说:“也好,也好,天气这么热,是有点儿口干了。”   梅施还在向候机区张望,小逸这一去不是享福,万一寒假时凑不出回国的路费,岂不是一年多见不到面吗?像小逸这样的,他能打什么工啊?他拿什么养活伏瑶?伏瑶连英语都听不懂……   “施施?”阮廷坚叫了她一声,正心烦意乱的她更烦,没想到他还主动走过来拉她的手,本能想甩开,偏偏他握得紧,回头瞪他的时候正看见父母惊喜和满意的眼神。梅国华一脸赞许,梅施觉得他就要伸出大拇指夸她一声“这才是我的好闺女”,一时恶心得她没了誓死反抗的兴致。   阮廷坚拉着她走到梅逸爱喝奶茶的那家店,梅施感慨万千,当初她第一次在这里看见阮廷坚的时候多惊艳啊,要不怎么那么多人喜欢“人生若只如初见”这句酸诗,真是有道理啊!   要好了各自的饮料,阮廷坚这回主动开口,百年难得一见的谈兴高涨,“这里是我和施施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他淡淡地笑了一下,要不是梅施受到惊吓一口水呛在嗓子里,还真觉得他有那么点儿甜蜜蜜的意思。   这个死混蛋根本就什么都记得!他早就认出她了!梅施又喝了一大口水,压住咳嗽。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热衷于耍她玩了!她还装淑女呢,更引得他暗笑着冷眼围观她!   “哦?”梅国华笑得猥琐,十分感兴趣的样子,“是怎么碰见的?”   阮廷坚又笑了笑:“她毁了件我的西装。”   迎合着阮廷坚的笑容,梅家夫妻全笑了,好像这话多幽默似的。   梅施笑不出来,早知道她会跪下来一点一点帮他擦拭干净的!真的!要多孙子就有多孙子!   “哈哈,”梅国华也适时表现了他和阮廷坚差不多级别的“幽默感”,“没想到你俩还是一见钟情。”   梅施被这个词和在座其他三个人的笑容刺激得浑身一哆嗦,鸡皮疙瘩半天没退下去。   阮廷坚似乎也受不了今天这番自我突破了,终于恢复了正常表情,淡淡说:“施施不同意订婚。”   这个转折太猛烈,梅家夫妻还沉浸在上一秒“一见钟情”的欢乐里,反应了足足两秒才配合阮廷坚做出反应,各自狠狠瞪了女儿一眼,梅施学阮廷坚,看玻璃幕墙外的行人,不接招,冷暴力。   “她想直接结婚。”阮廷坚无视她还在场,公然歪曲她的意愿。   “啊?!”梅家夫妻深觉自己老了,思维明显跟不上节奏。   还是梅国华见惯世面,顺溜地见风使舵,“太好了,恭喜你们啊!”话都说完了,发自内心的喜悦才爆发出来,赵舒元也满面光彩。   梅施瞠目结舌地看着阮廷坚,他的嘴角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更显得欠扁!他是故意的!她拒绝得已经那么明白了,所以他就顺水推舟地让她成为惊天大罪人!看看,人家阮总都“一见钟情”了,结不成婚全是她的罪孽,他又是受害者又是悲情人,什么好处都占尽了!   “你弄错了!”她冷着脸站起身,“我压根没有和你结婚的意思!”   忍无可忍,实在是忍无可忍!算计她吧,看她笑话吧!他要她担着个恶名,她担了!   第27章 落荒而逃   梅施拖着行李箱,走得匆忙且慌张,好几次绊在箱子脚上踉踉跄跄。从阮廷坚家出来,按电梯的时候都胆战心惊,料定他会回来的很快,总怕电梯门打开出来的就是他,她还机灵地躲在拐角,确定安全才飞奔出来冲进电梯。电梯里的几个住户明显都被她吓到了,梅施置之不理。   逃家首选是宾馆,虽然知道接下来是一段苦日子,父母对她将进行惨无人道的经济封锁,她应该万事以省钱为主,可她还是想住在高档一点的地方,免得从阮廷坚那儿逃出来后显得太凄凉。办完入住手续,在豪华房间里沐浴完毕,梅施望着都市林立的高楼大厦,哀叹自己和小逸是五十步笑百步,都是被钱泡软骨头的人。   现在冷静下来想,她抗拒阮廷坚其实很矛盾,当初和他在一起就是想过衣食无忧的好日子,他都想娶她了,她该骄傲于自己的魅力才是,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入宫当皇后娘娘……她居然还逃了?!叹息着摇了摇头,理智属于比较理想化的词汇,光凭“以理服人”管住自己的还是极少数人。光是想想阮廷坚一尘不染的家,一根子打不出个屁的个性,把她当猴耍的恶趣味,他的柜子,他的抽屉……他所有所有的一切,她都觉得压抑到喘不上气。当初咬牙坚持,是因为关系仅仅定位在“交往”上,吃他的,喝他的,享受他整容后的俊脸,知道沉闷的日子终有一天能结束,有盼头才有挺头,所以他一说结婚,她被判无期,就立刻崩溃了。   她也知道,她把一切都弄糟了……她做人很失败,总是想妥协,却没韧劲。既然当初接受了阮廷坚,和他有了最亲密的关系,就该承认现实,为什么接受他,为什么过这样的日子,理由她清楚明白。可是……真的忍不了!她哪怕有伏瑶的忍劲都好,丧心病狂地和他结婚,狠狠分他一半财产……她实在做不到。   记得她爸爸痛心地看着她摇头,怅然说她不是个做生意的料,这话是真理,就因为她的无法忍受,一切都回到原点……唯一回不去的是她的清白身。赔了,赔了,她痛心疾首,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她高估了自己的耐力,也低估了阮廷坚折磨人的本事,以及地球人和外星人的种族相斥。现在只能阿Q的安慰自己,梅家已经从第一步的合作中赚到了钱,自己也收了阮廷坚的二十万,伏瑶也从他那儿赚到了母亲的医疗费……   她自欺欺人地在思维继续到下一步之前跳上床,用枕头压住自己的脑袋,不要想下去了,不能想下去了……   爹妈要怎么埋怨她?梅家会不会再次回到原来举步维艰的境地?阮廷坚不再为伏妈妈出钱?   她用枕头拍打着脑袋,别想了,别想了,就这么打算:车到山前必有路……   照她的想法,她的手机会被打爆,至少爹妈不会轻饶她。自以为明智地开了震动,却因为心虚总是瞥着手机,反而更加关注了。很安静……超乎寻常的安静,直到夜色降临,谴责电话也没一通。宾馆在商业街的末梢,梅施换了比较休闲的衣物,权当散步出去买饭,来回用了一个小时,电话还是死寂一片,偶尔收到几条广告证明它还健在。   梅施回房,打开电视,坐在窗前魂不守舍地吃已经凉掉的饭菜,想不通这到底是个什么状况。阮廷坚脑袋有病不是一天两天,和他过招非常疲惫,她又不能主动打电话给爹妈,问人家为什么不骂她吗?   这种情况持续了两天,梅施去柜员机查看了自己银行卡的余额,上次疯狂消费好歹还剩了一点儿,维持生活还可以对付一段,五星宾馆却不能长住了。本来以为矛盾会迅速激化,吵啊闹啊,几天就能见了分晓,可照目前的情形,好像是持久战。不得不佩服阮廷坚的邪恶精明,她最怕的就是拖,他便给给她拖起来看!   实在受不了这种闷葫芦的局面,她试探着给妈妈打了电话,假意问她这几天身体怎么样。   果然不出所料,妈妈根本不知道她已经从阮廷坚那里逃出来了,还劝她别再任性,“你看你那天,发脾气站起来就走!我都想骂你,廷坚多好啊,还劝我们不要怪你,他会跟你说明白的。你们现在到底怎么样?选好日子了吗?”   梅施面部肌肉僵硬,默默听了会儿才想起来问:“你们和他合作的什么县计划进展顺利吗?”   赵舒元有点儿责怪,“这是你该操心的事吗?你就该好好计划你们的婚礼!忙的过来吗?要不我让我秘书小文去帮帮你?”(橘*泡泡鱼 手 打*园)   还有心思惦记她的婚礼,看来进展顺利。梅施敷衍了几句,挂断了电话,想不通阮廷坚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他想再让她自投罗网,要挟她最好的方法不是与梅家合作的项目吗?   正不知道下步该怎么办的时候接到了辰辰的电话,忍不住倒了苦水,没想到在家住得很不舒坦的辰辰居然说有个好地方适宜安顿,是她一个朋友的家,很大的房子只有一个人住。梅施简直喜出望外,深感天无绝人之路。   按照地址找到那栋房子,辰辰已经先到了,还有一个帅哥说是房东的弟弟,叫柯以颉。   “哇!”柯以颉很热情地特意从台阶上跑下来接过她的箱子,“我的室友全是美女啊!”   梅施向他微笑,心里却很不地道地认为他有小受气质,至少几句话后,他就完全展现了“姐妹”的风采。   进了这栋别墅梅施就觉得浑身难受,房东柯以勋的的房子颇有阮氏整洁风格,她悲哀地认识到对这种环境已经产生强烈的心理阴影了。柯以勋自己住这么大的房子,除了书房和主卧,其他房间都没放家具,梅施一直没见到他,觉得私自布置不太合适,正想说出自己的想法,柯以颉却已经电话联系装修公司,要单独为自己搭个厕所出来,相比之下,她显然是多虑了。   辰辰和柯以颉明显和她是一路人,合拍得仿佛是被同一对爹妈遗弃的兄弟姐妹。换了房子第一件事情就是购物,买家具的时候,辰辰和柯以颉的无厘头让她对这二位室友更加满意。柯以勋的房子也最快速度被糟蹋得不成样子,看着楼上楼下的一片狼藉,梅施觉得像重回故乡般舒适。   除了柯以颉的专用厕所,一切在傍晚前准备就绪,梅施躺在新买的床上,摆了个肆无忌惮地大字,箱子里的衣服散落一地不曾收入柜子。柯以颉说他是男人应该负担起布线这样的粗活,结果房间里的网线和电源板的线被他结网一样盘绕在房间四周,凭空营造出盘丝洞的氛围。但梅施对这一切非常满意,有种飘上天的轻松。   房东柯以勋如辰辰描述,的确是位美男,梅施一眼就看出他和辰辰之间的暧昧,顿时她就踏实了,这种情况下的男人最好欺负,简直有求必应,所以她也不必对可悲的房东帅哥抱有歉意了,可以蛮横地白吃白住。   为了庆祝顺利入住,房东房客们外出聚餐,梅施吃饱喝好,第一次觉得自己找到了失散多年的组织。昨天还悲情地充满了落荒而逃的凄凉,今天简直就拐入了武陵源。   “来来来,”她用力拍柯以颉的肩膀,“为我们的幸福生活干一杯。”梅施又给自己倒满啤酒。   这个倡议得到了辰辰和柯以颉的热烈响应,只有柯以勋低头不屑于看他们的自顾自吃菜。   “感情深,一口闷。”她刚想应景地说这句对白,没想到被辰辰抢先说出来了,梅施哈哈笑,合心合意。   她这叫落荒而逃么?分明是奔向幸福啊!   第28章 坦白心迹   敲门声停了停,又换成去敲隔壁辰辰的房门,柯以颉敲得认真、耐心、卖力,无论敲谁的门起到的效果都一样,响彻整条走廊,每一下都好像敲在天灵盖上。梅施崩溃地坐起身,头发乱成一窝,好几绺垂在眼前让视线相当朦胧,“我恨死你!”她尖着嗓子大声诅咒柯以颉。   被诅咒的人相当愉悦,干脆推开门探进半个身子,梅施起床的造型完全没惊吓到他,反而笑眯眯地说:“快下楼来尝尝我新做的蛋糕。”   梅施浑身一激灵,现在谁和她提“蛋糕”都会产生这样的生理反应。住“柯氏公寓”样样称心,唯独这位折磨人的柯二少。他一定是为了找能被他摧残的人才欢天喜地搬来的,柯二少折磨人的方式很特别,是最甜蜜的酷刑,比阮廷坚的冷暴力还凶残,因为阮氏冷暴力至少不会让人发胖。“我……我今天想喝粥。”梅施决定抗争到底。   柯以颉仍旧笑眯眯,“免费房客梅小姐,你不具备点菜的权限。”   梅施咬牙切齿,配合着贞子的发型,表情十分到位,“那我就付费成为VIP!我要喝粥!”   “欢迎你成为付费贵宾,请下楼吃VIP蛋糕。”柯以颉用专业的口气说,活像客服先生。   梅施回答他也很简洁明快:“去死!”   故意拖延,打扮得闪亮亮用了一个小时,虽然希望渺茫,她还是衷心渴盼柯大师傅的早餐服务已经完结。下楼的时候正碰见柯以勋脚步匆匆的回房间,“落下东西啦?”她随口搭话。   柯以勋停下脚步,用围观外星人的眼神从头到脚把她扫描了一遍,梅施被他看得不自在,也低头查看自己是不是有什么丢脸之处。   “夏天已经快要过去了。”柯以勋皱眉,表情隐忍,非常含蓄地说,“你不必再穿泳衣避暑了。”   梅施知道他很不赞同今天她这身抹胸家热裤的打扮,假哭着不胜唏嘘,“勋勋哪,你不知道我的痛苦,我有阴影,一穿淑女feel的衣服就——心悸,头晕,气喘……”这是真的,阮廷坚带给她很多心理疾病,这就是最显著地一样。   柯以勋故作认真地点点头,“嗯,你这样的可以去领证了。”   梅施因为听见“领证”又引发心悸、头晕、气喘,心理病的又一样——听不得与结婚相关的词句。“领什么证?!”她高声反驳,就差在楼梯上跳起来了。   柯以勋不为所动,也不为所惊,淡定地继续上楼,在拐角解答说:“残疾证。”   梅施长出一口气,只要不是结婚证就好。等等——“你什么意思?!你才领残疾证!你们全家都领残疾证!”柯以勋已经消失在走廊里了。   “施施,下来吃蛋糕。”另一个该领证的在一楼甜蜜地招呼。   梅施脚步虚浮地飘下楼,“你们还没吃完?”她瞄了瞄坐在餐桌旁一脸黄连相的辰辰,辰辰也在看着她,两人都觉得对方即将泪流满面。   “没,辰辰说一定要等你一起吃。”柯以颉笑容灿烂,在厨房里把碟子弄得叮当响。   梅施坐到辰辰对面,眯着眼睛,恶狠狠表达着心情:非要等我一起?戴辰辰,你好样的!   辰辰也眯着眼睛会看她:我死你也别想逃!   柯以颉甜美地把两盘蛋糕放在两人面前,完全无视他们激情相撞兹兹冒火星的仇恨眼光,“吃吧,吃吧,今天是香草口味。”   “哎呀!”梅施夸张地掩住嘴巴腾地站起身,好像想起自己该去拯救地球,“今天我要去探望病人,对不起啊,以颉,我来不及了吧。”   “探望病人?”柯以颉皱皱眉,突然又笑了,“带我做的蛋糕当礼物吧。我今早烤了两个,比较失败的给你们吃了,等等,我去把非常成功,绝对会让你大有面子的蛋糕写上早日康复啊。”   梅施颤抖着伸出手,徒劳地看着柯以颉活蹦乱跳地跑进厨房,“不……不用了吧。”   下一秒她和辰辰终于泪流满面。   伏瑶妈妈收到蛋糕还是非常开心的,梅施也替柯师傅高兴。   伏妈妈已经出院,以前一直照顾她的护士也被阮廷坚请来当专职保姆。伏瑶为了要给妈妈治病,早就把房子卖了,现在落脚的这套房子也是阮廷坚派人租的 ,梅施找了好半天才找来。不必她故意打听,伏妈妈一个劲儿地感激,把阮廷坚夸了个够,看样子他还没切断对伏妈妈的资助。梅施没坐太久,因为不习惯阮廷坚在伏妈妈嘴里成了上帝,对她那么恶劣的人却成为别人膜拜的对象,这种落差实在男难忍。   小区道路纵横,梅施有点儿懵,忘记自己是从哪个方向来的,随便找了条路驱车离开。阮廷坚也来探望伏妈妈,梅施的车刚消失在拐角,他的车就停在楼下。   伏妈妈看见他,不免惋惜,“没碰见梅小姐?你快去追她吧,一会儿走远了。”她不住催促。   阮廷坚笑笑,“是啊,是该找她回来了。”   第二天仍旧是相同吵闹的早晨,梅施盘算着准备去找份工作。阮廷坚没立刻吵得人尽皆知,是吃准她没钱了只能孙子一样回去求他,她还非拿出点儿骨气来不可了。   照例还是试吃柯师傅的蛋糕,想搭柯以勋的便车出去找工作碰运气,没想到却来了个意想不到的人。   门是以颉开的,在喝果汁的梅施听见阮廷坚平静的声音在门厅里传过来差点没喷了辰辰一脸。(橘*泡泡鱼 手 打*园)   “你好,我是阮廷坚,我是来找梅施的。”   无起无伏,却在她心里投下巨大炸弹,炸得她魂飞魄散。   “请进,请进。”柯以颉愣了愣后很热情地把阮廷坚让到厅里坐。   梅施觉得虽然她从没当着柯家兄弟兄弟说过阮廷坚,辰辰这个大嘴巴应该早私下传播过了,所以柯以颉一副心照不宣的德行,路过饭桌去厨房的时候,还冲她意味深长地一笑。   厅里的人好像刷啦一下全钻进土里消失了,她回过神来,连对面的辰辰都不见了。   柯以勋从书房里走出来,颇有家长风范地招呼阮廷坚,以颉还热情洋溢地给客人倒了饮料。寒暄过后柯以勋就狠盯了她一眼,意思自己的烂摊子自己收,然后就翩翩回书房了。这人的演技也不逊于阮廷坚,看着是道貌岸然的君子,好像她看不见书房那道门缝似的。一想柯以勋趴门缝的样子就觉得他比阮廷坚猥琐多了。   阮廷坚坐在沙发里静静地看着她,梅施故意看窗外,其实她早就悲哀地看清,阮少爷就算坐在柴火垛上也像坐王座。   “施施,房子已经装修好了,要不要去看看?”阮廷坚的唇边似乎还有笑意。   梅施先保持克制地深吸一口气,让阮少接受自己被抛弃这个事实看来是个功夫活儿。“不去了,从那里‘走’回来挺远的。”她冷笑。   阮廷坚笑着垂了下眼,不知道他是感到好笑呢,还是感到抱歉。“上回是我不对。跟我去看吧,希望你能满意。”   “我没必要满意,那个和我没关系。”梅施尽量冷淡,悲哀啊,阮廷坚淡笑说话的样子真的有那么点儿含情脉脉的韵味,很难抵挡,阮廷坚的整容师傅啊,你又赢了。   “别赌气。”阮廷坚直直向她看过来,双眸晶亮,梅施只好再次望天,这是催眠的眼神啊,不能细看。“秋天结婚的话,现在就要开始准备。”   梅施觉得气噎,感觉与外星来客交谈的翻译器出问题了。“我不打算和你结婚!”决不能迂回,就这么说她还怕他听不懂呢。   阮廷坚依旧微笑,被拒婚还能笑得这么开心估计还是没听懂。“说个理由。”   梅施觉得胜券在握,理由是吧,她最多的就是理由!“我不喜欢被你管着!我想穿我爱穿的衣服,我想去我爱去的地方,我想和我的朋友到处去玩,我也不喜欢收拾屋子,也不喜欢在过于整洁的环境里生活,我会紧张!”   阮廷坚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我有阻止过你出去玩吗?有干涉过你的衣着品味吗?我让你收拾过屋子?!”   梅施瞠目结舌,一下子被击败,是啊,他从来没说过,都是她自动自发的。   “你暗示的!”她垂死挣扎。   阮廷坚挑眉,漂亮的眼睛瞪大,用眼神询问:我有吗?   梅施觉得要流泪,有,就是用这双会说话会骂人的眼睛暗示的!   第29章 有所感悟   阮廷坚本来在她呼唤自己名字的时候眉眼浅注了一抹柔软,听了她后面的话,微微僵了下嘴角,想不到,他会收到她的好人卡。   “哪儿不适合?”他问,审视地看着她。   梅施嚅动了下嘴巴,“我不喜欢太冷静的男人,”她谨慎地措辞,“生活太有秩序,几点起床,几点睡觉,所有的东西像图书馆里的存档一样。”   阮廷坚看着她,又露出莫名其妙的眼神,在问:我有吗?   梅施点头,也用眼神坚定地回答他:你有!“我喜欢非常轻松地生活,可以躺在床上一边吃零食一边看电视,或者赖在床上上网,日夜颠倒,一天也不起来。”她描述一下自己过去的生活,试图让他有个更清晰的感受,不过说着说着她都觉得自己像只猪,圈里吃圈里拉,当着阮少爷说出来十分没面子。“其实,和你结婚对我来说是只赚不赔的买卖。”她生硬地转了话题,决定恭维着拒绝他,展现高超的谈话技巧。“我们的关系拖下去,吃亏的不是我。你能愿意与我结婚,我很感动……”   阮廷坚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就像在开记者招待会,说着鬼都不信的圆滑假话。   “可是,我们的性格不合啊。”梅施皱眉,语重心长,“如果糊里糊涂地结了婚,将来要面对的就不是一段失败的恋情而是一次失败的婚姻。”她瞥了阮廷坚一眼,他似乎对她将心比心的精彩分析毫无兴趣。“到时候,你还得分一半财产给我!”既然动之以情不行,她只有晓之以账了。   “扑哧。”阮廷坚居然笑了,梅施一惊,阮廷坚笑的时候双眉压低,眼睛水亮含情,还是双桃花眼!“我愿意分一半财产给你。”他呵呵笑着说。   梅施结巴了,“这……这……不是钱的问题!”她又矛盾地端出圣母的嘴脸,“总之……”深觉自己黔驴技穷,梅施有点儿泄气,“我不想和你结婚。”说的太没气场了,怎么听都像在耍赖。   “嗯,我知道了。”阮廷坚点了点头,表情肃穆。   梅施有点儿意外,想想也就释然了,阮廷坚条件那么好,被她这么连番拒绝,实在么必要坚持下去。   “我有几点要说明一下。”阮廷坚的官方腔也出来了,太正式,梅施不自觉地正襟危坐,仔细聆听。“与国元合作期间,在你父母面前暂时别公布我们已经分手,以免影响合作情绪。”   梅施想了想,立刻小鸡啄米,太好了,正中她意!这样就不用受到父母的责难了。   “一切公众场合,社交活动,都要以情侣的身份出现,不能让外界对鼎亿与国元的合作关系产生怀疑。”   这倒令她不爽,还不是游街示众啊,谁都知道她和阮廷坚有一腿……算了,床都上了,的确是有一腿,装圣女顾及名声早就来不及了。   “好……吧。”她不是很热情地点了下头。   阮廷坚沉吟了一下,好像也觉得没有可补充的了,“就这样。”   “那个……”梅施突然想起来,“伏妈妈的事……”   阮廷坚不太在意地皱了下眉,“我会继续资助的。我是和伏瑶达成的协议,与你我分不分手无关。”   “哦。”梅施神色木讷,她全想错了,原来阮廷坚不公布分手消息不是想拖到她回去,是怕影响合作,这的确是他的思维模式,她自作多情了。他既然这么看待与她的关系,自然也不会拿伏妈妈威胁她了。虽然不再担心,却总觉得酸溜溜的,原本以为自己是万人迷恋的女主角,没想到只是个群众演员,真够悲情的。   “我先走了,有什么事电话联系。”阮廷坚起身,梅施觉得他肯定每次谈完生意都说这句离场台词,条件反射了。   阮廷坚的来访让她情绪败坏,原本还想出门也没兴致了。柯以勋从书房出来,在厅里等辰辰换衣服出门,梅施站起来准备上楼,没有想和他说话的力气。   “这位阮总有点儿意思。”柯以勋笑着说,像是说给她听,又像喃喃自语,“可不是我向他透露你行踪的。唉,我家的地址是不是被登在报纸上了?谁想找来就能找来。”   梅施不屑地嗤了一声,上楼补眠,阮廷坚想找到她还不容易?他的秘书还兼差送外卖呢,谁知道哪个工作人员是业务狗仔。   安生日子没过两天,事实就证明阮廷坚是个多伟大的预言家了,梅施接到妈妈要他们“小夫妻”双双回家吃饭的电话,还吩咐她,“你给廷坚打电话说吧。”   梅施郁闷,推脱说:“他最近很忙的,现在才说,晚上肯定已经定出去了。”   赵舒元愕然谴责:“推了谁也不能不来丈人家啊!”很敏锐地质问:“最近你们还好吗?”(橘*泡泡鱼 手 打*园)   梅施被她搞得心率失调,连声应付:“很好,很好,晚上一定去。”   阮廷坚的临别赠言又成为事实,她要“电话联系”他,她说的时候还是很紧张的,没想到他答应得利落痛快,反而让她精心构思的一些借口比如“你忙就不用去了,打个电话给我妈解释一下就可以”“你有要紧事就先去办”等等全没用上。   “你……不忙吗?”她闷闷地问,十分失落,怎么就躲不开呢。   “忙也要去。”阮廷坚的声音在电话里还是很好听的,“这有助于增进与你父母的感情,对合作很有利。”   “哦。”梅施点头,说得也对。   “五点我去接你。”阮廷坚十分自然地说。   “啊?不用了,我自己回去。”梅施条件反射地拒绝,他这么一说,像约会似的。   “省得你父母怀疑。还好,这种事情不会太频繁,我抽得出时间。”阮廷坚淡淡地解释。   梅施无语,人家日理万机的阮总裁都说能抽得出时间,她这个米虫还有什么发言权?   终究还是有点不甘心,梅施特意挑了件抹胸配雪纺短裙,肩膀和前胸白花花地露了一片,能在阮廷坚面前这样穿真是她长久以来的期盼哪。   阮廷坚没进来,只在院外打电话让她下去,梅施上车的时候着意用眼角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让她很失望,他没表现出受到惊吓或者不赞同的神情,反而有点儿无动于衷。就算她是过路的女人甲,也大方地摊了一大片肌肤给他看吧?他居然这么平静地开着车,熟视无睹?侮辱!赤裸裸的侮辱!   阮廷坚没有受到惊吓,梅家夫妻却被震得脸如黑土,吃完饭后赵舒元还一脸抑郁地把女儿叫到书房训斥,责备她“要结婚的人了,怎么能当着丈夫穿成这样”,然后细数庄重贤淑的妻子才会受到丈夫的尊重,穿得像个发廊妹,只会让丈夫轻视。梅施暗暗撇嘴,妈妈算得上庄重贤淑了,爸爸尊重她了?这么可笑的话谁信啊?   阮廷坚寡言是梅家人的共识,聊聊生意上的事基本也就没话了,梅施和他告别出来也才七点多。   “我自己打车回去吧。”梅施看天色还亮,很自觉地说。   “上车。”阮廷坚看着她。   “我……”梅施还想拒绝,却被阮廷坚打断。   “我有事要说。”   梅施皱眉,思索了几天,又想出附加条款了?只能上车洗耳恭听。   阮廷坚一路都不说话,梅施耐不住,问了两遍,“你到底要说什么?”也没个回答,也不好继续不厌其烦地追问下去了。   车子到了柯以勋家院外,阮廷坚停下才扭过头来看她,梅施灵光一闪,他该不会要求她以后别穿这么“大方”的衣服了吧?那她一定要大声拒绝!他不说从没干涉她的“衣着品味”吗?   “这个拿上。”阮廷坚从衣袋里拿了一张银行卡出来。   “我……我不要。”梅施愣住了,怎么也没想到他还会给她钱,她现在可是什么“服务”都不提供了,他们分手了。   “拿上。”他把卡塞到她手里,“以后每个月秘书都会打钱到卡里……直到与国元的合作结束。”   梅施沉默,她的确是需要用钱,可是……   “你能配合我,我很高兴,这个算报酬吧。”阮廷坚笑笑。   梅施依旧陷入天人大战,她知道这钱不该拿,阮廷坚说的理由虽然能让她顺理成章地收钱,可是……她也明白,这都是借口,他是怕她没钱,日子不好过。   看梅施傻愣愣地坐在车上,他一笑,“下车。”   梅施一凛,听话地开车门下去,直到他扬长而去才缓过神来,她曾经把他想得那么邪恶,好像不是的。   爱不爱你都意外 by 雪灵之(30-32)   梅施坐在车里,白天才去买的小礼服现在却觉得一点儿都不好看,浅水红是不是太扎眼了?   阮廷坚侧过脸来看了看她,挑了下嘴角,好像有点儿不可置信:“紧张?”   梅施干笑一声,老实承认:“有点儿。”   和阮廷坚假扮情侣的场合一直不多,她还是很感激的,他没有因为她受制于他而使唤个够。这还是第一次和他一起出席需要穿礼服的场合,不过却让她深感差距,比起阮廷坚,梅家就不算是有钱人。国际著名奢侈品牌的秋季发布会阮廷坚居然能收到邀请函,这在她是不可想象的,平时能定到一个限量的包都觉得挺开心的了……也会深深觉得肉疼,真贵啊。   会场定在一家豪华会所,还很拉风地铺设了红毯大道,一些时尚杂志的记者忙于拍摄前来捧场的明星。但真正的大人物都是从贵宾通道低调地进入展区,梅施紧紧挽着阮廷坚的胳膊,辨认出那几个半秃的中年人都是网站新闻里叱咤风云的人物,而他们带来的女人有的也十分眼熟。阮廷坚轻笑了一声,拍了拍自己臂弯里的小手,梅施有点儿抱歉地看了他一眼,土包子梅姑娘露怯了吧?薛勤眼中娶了就能少奋斗N多年的富家小姐,和这些人一比,简直就是沧海一粟。   风云人物们看见阮廷坚都微笑点头示意,他们的女伴也优雅地笑着狠盯她,梅施忍不住往阮廷坚身上贴了贴,想增加点儿贵气壮壮胆。一直以来,她没过多介入阮廷坚的生活圈子,对他的了解仅限于他的小套房,未完工的别墅,鼎亿大厦的门口……知道他有钱,却没有太直观的感触,今天却实实在在地了解了为什么她父母对阮廷坚那么恭维巴结。   一个带着工作人员胸牌的男人领了另一位衣着颇具设计感的中年男人来,介绍说这是哪个杂志的主编,梅施极力保持镇定,这都是梦幻一般的人物啊。主编礼貌地与阮廷坚握手,梅施也条件反射地做出握手的姿势,主编见了一笑,很体贴地握住她的指尖把她的手转平,风度翩翩地吻了她的手臂。   梅施暗自懊恼,又错了,她应该像公主一样倨傲的伸出手让人吻,而不是感谢救助一样热情地与人握手,以为会收到阮廷坚不屑的一瞥,还好,他开始和主编低声交谈,好像完全没注意到她这一出。两个人都在说英语,口音美国味十足,阮廷坚摇头拒绝时也带了一丝美国式的活泼表情,梅施刚要表示震惊,没想到目的没有达成的主编突然说起来中文,还是撒娇范儿的:“就拍个照吧,我保证不会当封面,好不好嘛。”   梅施当场石化,果断认定此人为Gay。   阮廷坚也说回中文,大概是语境问题,他一说中文就显得非常沉重,刚才一闪而逝的俏皮表情简直不像他能表现出来的。“我又不是明星,那么招摇干什么,找人绑票吗?”   著名品牌的经理也来了,殷勤地请阮廷坚去签名区签名,阮廷坚也婉拒了,一副闷骚的低调嘴脸。   新品发布很快开始,原本与周围人交谈的也都专注地开始看走秀,男人们还好,女人们都表情严肃,两眼闪光,也许女人的物欲天生就比男人强,梅施也瞪大了眼睛盯着那些旗舰店也未必能看见的衣饰。最精彩的镇季之宝亮相时,台下女人们更是目不转睛,梅施也没察觉她正紧紧地搂着阮廷坚的胳膊,像要把它掰断一样。买不起……买不起……她的心里充满悲哀,虽然她出生在比较殷实的家庭,但要买下这种档次的奢侈品还是不太可能。   阮廷坚的笑容一直在加深,每当她又掐他胳膊时,他就看看台上,对比目录记下货号。   无论多高级的展会,目的仍旧是售出商品,当阮廷坚向工作人员交出订购单及支票时,梅施觉得心惊肉跳,她都没勇气去大致估算支票上的金额。梅施身材娇小,一些款式没有现货,当工作人员抱歉地告诉她要一周左右才能为她送货时,她表现的极为优雅,无动于衷地摇摇头,女王气十足。阮廷坚瞥着她,嘴角上挑,工作人员一走,她就立刻搂住他的胳膊,无法置信地小声问:“真是买给我的吗?”   “嗯。”他点头。   “没……没必要给我买这么贵重的东西。”她结巴,“我……我不能要。”说出不能要的时候,像割肉一样疼。   阮廷坚低头俯视她,让她觉得自己想要又不敢要的锉样被他瞧得一清二楚。“收下吧。”他故意说的云淡风轻,“通常这样的东西被谁买了,大家都会感兴趣,这也是彰显财力的一种方式,就算不买给你,也会买给别人。”   梅施听了,发自内心地想对他说:以后需要显摆而买的奢侈品都送给她吧,她不介意,真的!终于还是艰难的忍住了,她一直不是个太贪心的人。   “再说,也不能让奚成昊笑话我吝啬。”   梅施不解,关奚成昊什么事?抬头顺着阮廷坚的目光往T台另一边看,果然看见奚成昊和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那女孩温柔沉默,奚成昊一脸抚慰地和她在私语什么,微暗的光线照在他们脸上,女孩美得惊心动魄,奚成昊也显得深情款款。   “真漂亮……”梅施讷讷感慨,虽然场中美女如云,那女孩却仍令人过目不忘。   阮廷坚听了,皱了皱眉,像是很认真地打量了一下奚成昊的女朋友,“一般、”权威一样发表意见。   梅施撇嘴,什么眼光!   “没你好看。”阮廷坚说的肯定而自然,一点都不着重,像是随口溜达出来的。   梅施也知道他这句话很假,心里却非常虚荣的舒服无比,甚至还微微脸红。   送她回家的路上,阮廷坚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淡然,梅施很忐忑,以他的个性,为她花了那么大一笔钱,怎么也会提出点儿什么要求吧?   已是深夜,一路车辆稀少,他的沉默更让她紧张。她总是忍不住留意飞逝而过的宾馆,不是这家吗?还不是这家?难道……是这家?这家据说很变态的……直到车停在柯家门外,梅施还是缓不过神儿,总觉得他会把最重要的话留在最后说。   阮廷坚见她不下车,倒有点儿好奇了,挑眉问她:“还有话说?”   梅施一哆嗦,她当然没话了,他也没话吗?!“没……没,今天……谢谢啊。”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结巴成这样。   “哦,没什么。你喜欢就好。”他回答的时候居然用了官方腔,让她一时很无语,怏怏地下了车。   一周后品牌的工作人员来送货,梅施都不敢让他们送到柯家来,不然她和阮廷坚也显得太怪异了。做贼一样把价格昂贵的物品拿回房,本来觉得自己会兴奋无比,会都试穿一遍,或者提了那只超拉风的包包欠扁地出去兜一圈,可是都没有,她只是望着这一堆发愣。   心情突然就别扭起来,不想让阮廷坚看见自己穿用这些!一边高傲地说着“你我不合适”,一边陶醉于他送的奢侈品,显得她非常的阴暗和没品。这也是虚荣心的一种吧,明明丢掉了钻石矿,也不想让人察觉自己其实很心疼。   把东西胡乱塞进柜子,嗐,她明明就不该享受这些,这点儿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这次是她贪心了,所以才随便相信了阮廷坚关于“彰显财力”的借口,下次他愿意送谁就送谁吧,体会过才知道,接受他送这样礼物的心情非常不好,觉得自己有点儿卑鄙和可怜。   梅施觉得无奈,“就买些月饼和水果吧。”家里什么也不缺,就是这么个意思,只要她和阮廷坚“双双还家”,她父母也就心满意足了。   “那好,明早我来接你,一起准备。”阮廷坚下结论。   梅施张了张嘴,本想说有什么值得两人一起准备的,他随便派人买一买不就好了?想想也觉得这话太不孝了,那时她爹妈,她不孝顺还指望别人孝顺吗?而且,虽说阮廷坚是为了密切合作关系,事实上受益最大的人却是他,不然早没安生日子过了。   中秋临近,一直在帮柯以颉买东西的梅施深深觉得好像商场里的东西不要钱了一样,大家都去白抢,到处都人满为患,有名的月饼店还需要排很长的队,那也未必能买到中意的口味。梅施特意去提了些现金,因为很多特色食品店是不可以刷卡的。出门前还换了身舒服随意的衣服,穿休闲鞋,其实她想打电话提醒一下阮廷坚,终于还是没那个勇气,因为祝福他怎么穿戴显得太亲密了。   上了阮廷坚的车,梅施第一件事就是观察他的穿戴,还好,比较休闲,不至于在茫茫队伍中显得很怪异。大概从没上街购买过节日用品的阮大少,浑身上下只有裤子有两个装饰性的口袋,又小又扁的手包估计只能装下卡和车钥匙。不知道为什么,上回在他面前显得很土鳖的她突然高兴起来,对,和他比她的确就是平民,她就是这么生活的!不需要在他面前伪装,她有种发泄般的邪恶快乐。   停车位也找了很久,阮廷坚平时甚少来步行街这种地方,平常的精明劲儿全不见了,梅施直发急,恨不能换自己去开,阮少爷很不擅长发现和抢夺车位。终于在一个比较远的地方停妥车子,天气已经有秋的凉爽了,很适宜步行,只是熙来攘往的人群骤然提升空气的热度,现在人海中总觉得闷热气短。梅施一边走一边美滋滋地观察阮廷坚,他一定会受不了的,皱起眉一副活受罪的样子。让她很失望,阮廷坚非但没有面露苦色,反而很新奇地细细观望两边的店铺。   梅施对他的兴致都着急了,居心很险恶的问他:“第一次来啊?”   “没,来过一两次,没这么多人,而且店铺也没这么集中。”   梅施哦一声了然,他去的一定是步行街的另一端,都是比较高档的店铺,客流相对稀少。梅施终于找到制高点鄙视阮廷坚的方向感。   “你有别的什么要买吗?”梅施显得有些没耐心,到处是人,的确不是购物的好时机。   “没有。”   “那买了月饼就走吧。”梅施望了望远处裕香源的大灯箱,虽然拉着阮廷坚一起来买东西很有拖他下水的快乐,可她自己也被淹了,被人声音乐吵得发烦,很后悔当时没有说出让他派人来买的提议。买月饼的队伍蜿蜒曲折,从店里排出很远,梅施看了直叹气,没遮没挡地站在街边排队,阳光毒辣,心情也沮丧了,这是何苦啊?阮廷坚静静地站在她身边,丝毫没有不耐烦的表示,甚至对排在前面的女人们三八兮兮地回头偷看他没有怒目相视。梅施冷着脸观察了他一会儿,搞不清他为什么装出一副温柔妇男的嘴脸,他哪是这样的人哪?从认识那天起,他就一直在明里暗里表达这样一个事实:我很忙,我的每一分钟都是钱。陪她排队买月饼?她都想掐他一把看是不是在做梦了。   沉默寡言也有好处,就是他不会一遍一遍催:“怎么还没到我们?”、“还要排多久?”、大美男这样静默地陪在“女友”身边,怎么看都温柔和善。投向阮廷坚友好炽烈的目光越来越多了,阮廷坚还是一派淡定,毫无厌烦暴走的迹象。   “你不渴吗?”反倒是梅施越来越烦了,被人羡慕的这么闹心,她也真是悲剧到家了。也许是她自己心虚,她总觉得面前那些偷看他们窃窃私语的人在说她配不上阮廷坚,金花瓶插狗尾巴草什么的。   “我去买饮料。”阮廷坚笑笑,服务态度极佳,梅施真是要崩溃了,恨不能找根棍子猛一下砸在他头上让他现出原形,他是在人多的地方故意表现贤惠吗?现在的企业老总惯会作秀,看来不是传说!   “哎——”她闷闷地叫住他,“你带钱了吗?我是说……现金。”她有点儿信不过他。   果然,阮廷坚一脸这还用问的疑惑,说:“带了。”从手包里掏出一张红彤彤的百元大钞。   没事叹气,瞪了他一眼,表示:你真不省心!“还是我去吧,你来排队。”说着闪出队伍,阮廷坚很配合地站了进去。“要喝什么?”她问的态度恶劣,走到哪儿都还得她伺候着!   阮廷坚一笑,“你喝什么,我就喝什么。”   梅施愣愣地看他,穿着休闲衣服,站在一堆大爷大妈的队伍中,天大的人物也充满市民气息,他这么嫣然一笑,还真是赏心悦目啊。   买了两杯冰柠檬汁回来,阮廷坚却没再让她站回队伍,梅施觉得他可能沉浸在太子爷过小百姓日子的新鲜感里,非常自得其乐。终于轮到他们,梅施觉得只买月饼太亏,都对不起排这么长时间的队,于是杂七杂八买了很多特色糕点和小吃。她发现他一直仔细观察各种糕点,认真看糕点的名字,有时候似乎觉得很好笑,嘴角上挑,从侧面看上去俊美迷人,还微微带了丝顽皮。   从店里出来,她和阮廷坚手里都大袋小袋,梅施看着他忍不住笑容满面。   “真有这么好吃?”阮廷坚看着不停有人加入的长长队伍,十分不理解。   梅施嘿嘿一笑,带着他走到阴凉处的休息长凳上放下手中的袋子,来回翻找,终于在一个盒子里拿出一块月饼,她从来吃不下一块完整的,以前和梅逸分惯了,很自然的一掰两半,顺手递给他,“这是最好吃的椰蓉蛋黄……”一看自己的半个,嘴巴不自觉地扁了,蛋黄在他那半块。   阮廷坚微笑着接过,看着她的表情,又看见自己月饼里的蛋黄如有所悟,嘴角一挑,笑容加大,“这半给你。”把自己的塞给梅施,拿过她的半个。   梅施傻傻地看着红澄澄的蛋黄,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发愣,赶紧掩饰似的咬了一大口,没想到阮廷坚竟然肯在大街上陪她吃东西。早就设想过,阮廷坚这种贵族范儿的人蹲街边舔冰棍也会有呀,果然是真的,他小口小口的咬,黑幽幽的眼瞳里还含着笑,咀嚼的时候……嘴唇紧闭因而外形更加好看,怎么都觉得他吃的月饼比她的好吃……   “去哪儿吃午餐?”他也发现她一直在盯着他看,毫无局促地淡笑询问。   梅施觉得自己的阴暗心理疾病又发作了,看不得他的王子相,又妒忌又不忿,十足的小人心理。   “车停得太远,好吃点儿的饭店要走到西街才有,我们就买点小吃对付一下吧。”她撇嘴一笑,自己都觉得肯定笑得很奸诈。   前面有条胡同就是“小吃一条街”,其实不好吃,都是懵外地游客的,梅施故意带他挤进去。手里本来就踢了很多东西,再加上那些汤汤水水的小吃,从小吃一条街里出来的时候,阮廷坚有些狼狈。梅施笑眯眯地看他,觉得浑身舒畅。   “回车上吃吧。”阮廷坚脸色多少都有些僵硬,估计这是他爆发的边缘。   梅施暗暗叹气,她真是好心人啊,看在他抢着拿东西的份上,没想把他逼上绝路。   坐在开着空调的豪华车里,梅施美滋滋地打开一碗粉鱼,其实买了那么多东西她根本不是想吃,就是想看他的狼狈样子,这堆东西里只有粉鱼好吃。   阮廷坚今天一整天心情都很不错,也没责怪她竟然在他的豪车里吃这么没品的东西,甚至还随手翻到一碗凉皮,研究了一下,准备吃。   “别!”她还是不忍心了,其实她都明白,她对他的所有敌意和抵触都来源于自卑感。或许他今天太有人味了,又或许今天他那个妩媚的笑容让她心软,“别吃那个,不好吃,吃粉鱼吧,我买了两碗。”   “好吃吗,这个?”他疑惑地往她的方便碗里看了看。   “你尝!”梅施瞪他,在吃这个方面他怎么能质疑她呢?!一时气愤,反射般舀起一勺,手都举到他嘴边了,她才意识到这是多么亲密的举动,想往回缩,他已经一口含住。只有梅施自己知道,她是用了多大的定力才没打翻手里的碗啊……   “嗯,很好吃。”他又笑了。   梅施看着回家的路口渐渐远去,“不回我家吗?”她怀疑阮廷坚走错了路。   “我们去拿水果。”阮廷坚说。梅施把额头抵在玻璃上,她不喜欢阮廷坚说“我们”,心里会有很奇怪的感觉。   好像有很多心思,又好像一片混沌,梅施把这种心情归结为困了,可眼睁睁地看着车子开向高速收费口,梅施一激灵,买水果为什么要出城?他不是要去果园摘吧?!   “这是要去哪?”听口气好像无知少女突然发现自己被拐卖去山里。   阮廷坚似乎觉得她有点儿大惊小怪,“去果园么。”   梅施热泪盈眶,还真是去果园摘啊……   “自己的园子,水果虽然看上去没市面上卖的好看,吃起来还是很不错的。”阮廷坚出乎意料地详细解释了一下。   梅施不吭气,好像有点儿印象,他说自己有个果园来着,她当时还觉得他挺显摆的。   一个半小时后,梅施掩饰不住喜悦的看着车窗外连绵的果树,她想象中的阮氏果园和果农的田庄差不多,没想到竟是这么个世外桃源!果园的地势非常好,远处有矮坡近处有平地,山坡顶上竟然还有一座二层的别墅。因为以自用为主,每样水果的种植面积并不太大,品种却很多,金秋时节正该收获,葡萄架上成串的紫色,以及旁边红艳艳的石榴,地上绿油油的西瓜,远处的苹果树和梨树……人类对果实的喜爱是被写进DNA的,是本能的喜欢,梅施觉得好多年没有过这样单纯的发自内心的喜悦了。   阮廷坚把车开到别墅前的小广场上,梅施皱眉,这里已经停了两辆高档车,应该是阮廷坚的朋友来这里采摘。   梅施下车的时候,三个年轻人嘻嘻哈哈地从别墅里出来,说着:“主人来收钱了。”   阮廷坚笑笑,问其中一个看上去很和善的男人:“今年的果子怎么样?”   男人点头笑着说:“比去年好,今年雨水没那么勤,果子比较甜。”   一个长相甜美的小姑娘窜到梅施面前,一点儿不见外地说:“你就是梅嫂子吧?我叫蔡欣,你一定要记住我!我太有感触了,哥哥娶了嫂子,吃拿卡要就不方便了……”   和善男人呵呵一笑,打断妹妹,“欣欣,胡说什么呢?你从你嫂子那儿卡走的还不多吗?我结婚好像是为了增加一个被你勒索的人。”   蔡欣的嫂子封笑笑是一个看上去也没比小姑子打多少的美貌少妇,连连点头说就是就是,一副又委屈又气愤的样子。   蔡欣翻了哥嫂一白眼,突然又变了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过来拉梅施的手,“嫂子,将来你成了这片果园的主人,一定要让我继续随便采摘啊!最好将来我嫁人了送我当嫁妆。”   梅施还是很喜欢这样活泼又无耻的女孩子的,反握了握她的手,“叫我梅施吧。”嫂子,嫂子的一叫,她好像骤然变身欧巴桑了。   封笑笑走过来安慰梅施:“别担心,就她这样的,近十年估计没人敢娶她,果园是安全的。”   梅施忍不住要笑,突然又心疼的不行,是啊,如果当初她咬一咬呀,狠一狠心,这个果园还真是她的了,心在流血啊……   “蔡根!”蔡欣勃然大怒,“你老婆诅咒我!”   梅施扑哧笑喷了,缓解了锥心之痛,多有才的父母啊,给孩子起了这么好的名字:菜根和菜心。幸亏她父母还算慈悲,不然她和梅逸岂不是要叫梅花和梅干菜了……   “去采葡萄吧!”封笑笑提议,梅施很高兴地答应了,菜心还亲密地拉她的手。梅施与姑嫂俩一路说笑,把阮廷坚彻底丢在脑后。   果园里还是有很多果农在忙活的,梅施和蔡家姑嫂俩不过就是摘新鲜的来吃,十分惬意。时间过得很快,菜根来喊大家吃饭的时候,梅施才发现已经下午四点多了。果园的山坡后有一片鱼塘,很多人特意开车来这里吃烤鱼,大家决定步行过去。封笑笑和菜根手拉手走在最前面,梅施本想走到最后不引人注意,可菜心一会儿采花一会儿拽草,她和阮廷坚只能走在中间了。   “你们吵架了?”菜心抓了把野花突然从后面跳到她和阮廷坚中间,梅施差点吓得心肌梗塞,这要是晚上能活活被她给吓死。   “没有。”阮廷坚平静地说。   “没有?”菜心狐疑地用眼睛左右衡量梅施和阮廷坚之间的距离,她可以轻松通过,再看看最前面的“路霸”,两人中间一只苍蝇都飞不过去。   “你挡住我们了。”阮廷坚看了菜心一眼,状似投诉。   菜心诡笑着一缩双肩,后退半步,“请随意,请随意。”笑容之猥琐,让梅施单纯地更喜欢她这个人一点,但很不喜欢她的提议。   阮廷坚果然顺势握住了她的手,菜心诡异的眼光刺在后背,真的有热辣辣的感觉,梅施只好放弃挣扎,总不能在他朋友面前闹得不愉快吧?   阮廷坚的脚步很缓慢,太阳西斜,光线致密而柔和,习惯了这个姿势,缓步走在青山绿树间,梅施觉得心情十分恬静。她无心地抬头看了看与她并肩而行的男人,挺拔,沉静,眉梢眼角有令人安心的坚定微笑……他很陌生,都不像她认识的阮廷坚了。   吃烤鱼的人很多,一派山村饭店的气象,梅施吃饱喝足,散步回别墅,浑身舒坦。   所有人都往别墅里走,梅施看了看擦黑的天色,“还不回去?”她忍不住问走在最后的阮廷坚。   “今晚就住这儿。”阮廷坚抬了下眉,“有点儿累了。”   “可是……可是……”梅施突然有了非常不好的预感,“我没带换洗的衣服,我……”她想提议回程由她开车。   “在门口说什么情话呢?”封笑笑从厅里探出头来,“晚上回房关门再说吧。来玩几圈!”   “来了。”阮廷坚回答,顺应封笑笑的招呼走进厅里,梅施的话被冷漠无视。   本来还想继续说服他,可看阮廷坚面无异色的坐在麻将桌边,梅施惊骇得好像外星人占领了地球,眼珠子都开掉出来了。   “快坐。”封笑笑点了点阮廷坚的对家位置,招呼梅施。梅施几乎是靠条件反射坐下去的,他会打麻将?梅施脑子一片空白,木呆呆地看着他,码牌很快……掷骰子算位置超熟练,梅施想哭了,他赢钱也很凶残。   梅施第四次为他点炮后,彻底愤怒了,她果然很不了解这个男人!   身为牌精梅老油的女儿,梅施可谓家学渊源,因为愤怒而格外用心后,水平发挥超常,一家独赢。梅施捏着赢来的钞票,上楼的脚步都像踩在云端,胜利的自豪感充斥每一个细胞。   “施姐姐,晚安……”菜心非常邪恶的道别声让梅施脊背一凉,这才看清形势——一共只有三间卧室,菜根夫妻、菜心各占一间,阮廷坚已经为她打开最后一间房,从容淡定地等她进去。   “这个……”刚才还让她飘飘然的胜利感一下子泄了个精光。   阮廷坚不等她再说什么,一拽她手腕把她拖进房间,房门关闭的最后一瞬间,她还听见一直站在走廊上张望的菜心乐呵呵的笑声,还十分恶心地说:“哎呀,真是急不可耐啊。”   “将就一晚吧,就当掩人耳目。”阮廷坚看了她一眼,似乎在提醒她之前的协议。   梅施无奈地看了下四周,这里应该总有朋友来度假休闲,收拾得很整齐素净,没有太多个人色彩,越发像宾馆的房间。整个房间就一张床一台电视一个柜子,连沙发都没有,梅施绝望地抿着嘴,今天一天的好运都终结在这一刻了!她刚才就该提议通宵打牌的,因为赢了阮廷坚好多钱一高兴就忘记之前的担心了!太失策了!   第31章 无心之失   阮廷坚打开柜子,里面像专卖店的金库一样,摆放着一叠崭新的运动衫,都包着透明塑料袋,贴着号码。“S号?”阮廷坚从最下面抽出一件粉红色的递给梅施。梅施接过来瞥了眼,还是很不错的牌子,阮廷坚的员工太细心了,大概阮廷坚的朋友里临时起意来这里过夜的人很多,连换洗衣物都长年准备着。   “你先洗吧。”阮廷坚的好风度是随时随地的,梅施也习惯了,没有谦让的意思。“袋子里是一套的,拆的时候小心。”   梅施匆匆进浴室,没反应过来,等拆的时候才发现,衣服夹层里还放了条新的内裤……果然是一套的。梅施突然觉得阮廷坚的这个果园非常邪恶,像专为容留什么行为的隐蔽场所。拿起运动衫使劲抖,她很怀疑能不能抖出X蕾斯来,还好没有。她又仔细检查,女式的运动衫居然是挺可爱的裙子款,她再次鄙视阮廷坚的恶趣味,还好他没有随时随地利用广告位,在衣服的前胸后背印上“阮氏果园”或者“鼎亿集团”的字样,无论如何,他的品味还是无可挑剔的。   洗好澡出来,她告诫自己表情要自然,睡在一张床上对她和阮廷坚来说已经不是问题了。趁阮廷坚去洗澡的时候,她手脚飞快地检查两边的床头柜,好奇里面会不会藏有“器械”,还好……并没发现那么邪恶的东西,却还真的发现一盒崭新的X蕾斯。梅施一脸嫌恶地用两根手指夹出来看看,切,还是L号的,真不要脸啊。   知道他洗澡奇快,梅施赶紧关上抽屉,为了避免“在床上等他”这一悲惨的假象,她打开了电视,还调到最恶俗的综艺节目,假装看得津津有味。阮廷坚边走边擦头发,头发乱糟糟的样子居然有几分可爱,梅施觉得大概是因为他穿那么活泼的运动衫和大裤衩造成的。他自然而然地躺到床的另一侧,梅施死盯着屏幕看,忍住往床沿挪的冲动。   阮廷坚瞥了眼电视,主持人正在讲一个非常冷的笑话,观众没笑,他自己先笑得不行了。梅施也看的泛恶心,坏心地死不换台。一段广告过后,开始播相亲类节目,比综艺更恶心人,阮廷坚倒在枕头上,不知道是睡过去了,还是晕过去了。这时候一个胆大的男嘉宾问女嘉宾,相亲结婚后,发现对方的个性并不像婚前表现的那么好,她会怎么看待这个问题。阮廷坚动了动,原本背对着梅施侧躺,现在翻身平躺下来,睁开眼看电视。梅施一阵恼羞成怒,在心里问候了男嘉宾的全家。这时候女嘉宾回答了,梅施听了以后觉得男嘉宾的全家还算和善的人。因为女嘉宾恬不知耻地笑着说:“夫妻生活是婚姻生活的基础,如果我和他在那方面很合拍的话,这段生活还是值得期待的,毕竟相处的方式是需要时间磨合的。”   梅施忍无可忍,果断换台,比起“需要磨合”的女嘉宾,更悲剧的事情发生了,别墅远离市区,电视节目是通过卫星接收器搜来的,通常要比有线电视多收很多电台,包括——国外的成人台。画面出现的很突然,而且时间点非常犀利,活塞运动的器官和声响猛地映在硕大的液晶屏幕上,每个细节都看得那么清楚。梅施和阮廷坚都愣住了,梅施觉得自己瞬间脑瘫,听女声呼叫了五秒之久才想起关掉这个罪恶之源。太慌张了,遥控器竟然从她手中掉到地上,捡起来再关,又用掉五秒。最让她愤怒的是,男主竟然利用这短暂的十秒,激情四射了!   当电视瞬间关闭的同时,梅施觉得房间里一片死寂。惴惴不安的偷瞄一眼阮廷坚,幽暗的台灯光照在他脸上,真说得上俊美无暇,原本就像坐在火药桶边上拿着没点燃的香烟过干瘾,这下好了——点着了。很薄的被子无力遮挡他已经发动的部位,梅施保持着蹲在地上关电视的姿势,扒着床沿,死也没胆爬上去。   阮廷坚歪过头来看她,眼睛在灯光里闪着星点,就好像要漾出水来,梅施觉得这眼神太媚人了,如果她是小攻,八成就会扑上去说:“哥来疼你!”   “施施……”这声音柔中带了那么点儿恳求,梅施觉得他下一句肯定是:我很难受,你能不能……结果他说:“你要是不想就算了,别趴在地上了,上来睡吧。”   他说的很诚恳,一点儿没有大灰狼的猥琐感。梅施有点儿感动,至少他对她还是很尊重的,一般男人面对已经被自己咬过的兔子肯定不会嘴下留情的。蹭着床边线躺下来,梅施靠在床的最外侧。“就……就开着灯睡吧。”她提议,有光亮比较安全。   阮廷坚嗯了一声,转过去背对她。梅施皱眉看着他的背影,他的身体很僵直……梅施出于人道主义精神,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事后想抽自己一百遍的话:“你真的很难受啊?”   梅施事后回想,这一晚最失败的是换到成人台呢,还是问了这么句听上去很妥协很没原则的话?(橘*泡泡鱼 手 打*园)   她真的想对阮廷坚表明态度,她是无心的!她不是因为见识了他的财力,借着这么两个倒霉催的节目就坡下驴,打算与他先和谐了“夫妻生活”再磨合婚姻生活的!   不过……没机会了!   这句话问完,点燃的都不是火药桶边的香烟了,像是把爆竹扔进火药桶里。   刚才还一副魅惑小受模样的阮少爷变身狼人,凶恶地翻身压在她身上,肯定地回答:“对!我非常难受!”   “我……”我不乐意!这话也没机会说了,阮廷坚吻住了她的唇,“不乐意”三个字变成很撩人的呜咽。   这还是他第一次吻她!   梅施因为这个小小的闪念而一溃千里,不得不说,他吻得很好,刚柔并济,技巧熟练。仅仅凭着这个吻,正常人梅姑娘也开始“难受”了。   在松了手臂推拒他的力量后,梅施深深喟叹,所谓堕落,是从失去开始的。金子都已经给他拿去了,死捧着装金子的罐子还有什么意义?只能——破罐破摔了。   或许这次开始于一个缠绵火辣的吻,给她的感觉好过以往,她在他进行完啃骨头和温度计程序,就要最后一步的时候,骤然清醒地夹紧双腿挡住他。醒了还是没醒呢?她自己都糊涂,因为她说:“危险期,用套子。”   阮廷坚自然从善如流了,这时候用不用套子并不是重点。   积蓄了这么多天的能量爆发起来是很恐怖的,梅施只记得自己反手撑住头顶的床栏,不停不停地摇,醒来的时候手腕疼得像是断掉了。   一瘸一拐地去卫生间清洗完自己,出来的脚步沉重得难以承受。   阮廷坚已经醒来了,在晨光里表情一派矜贵和气,显然心情极好。他躺在枕头上望着浑身水嗒嗒,一脸委屈的她微微一笑。   梅施立刻激动了,这微笑是什么意思?得逞后的轻蔑,纵欲后的满足?   “这次是个意外!生理需要谁都有!不代表什么其他含义!”她尖声说。   阮廷坚唇角还残存的笑意平和敛去,他没有生气也没有反驳。只是掀开被子,白花花光溜溜地与她擦身而过去浴室洗澡,梅施只能故作纯洁地看窗外,顿时没了气势。   “我知道。”他淡然说,好像她刚才的激动反而是欲盖弥彰的心虚,梅施气结。   没吃早饭阮廷坚就带着她离开果园,梅施也乐于听从他这样的安排,心情太败坏了,谁都不想见!尤其那个欢天喜地的菜心。   “我先送你回去换衣服,然后一起去你父母那儿。”阮廷坚的口气一如既往,梅施点点头,连脾气都没力气发了。昨晚太累,梅施没一会儿就睡着了,等阮廷坚推醒她,已经在柯家门外了。梅施对时间的快速流逝表示很欣慰,总比清醒着面对好。   柯家空无一人,平常吵吵闹闹的地方一片宁静,显得格外孤寂。柯家兄弟和辰辰都各自回家过节了吧,中秋是个团圆的日子。   换了衣服下楼时,意外地看见阮廷坚在厅里等她。原本被朋友们抛弃的孤独感,因为他仰起头看她下来,淡淡地微笑说:“换好了?”而消散无形,神秘的温暖感觉刹那盈满了整颗心脏。   第一次,她向他笑了,点头说:“嗯,我们走吧。”   第34章 无谓悲悼   从梅家出来,已经是晚上九点多,明月当空,竟比小区的路灯还亮上那么几分。   “怎么打算?”阮廷坚一边开车一边随口问。   “啊?哦……送我回柯以勋家吧。”梅施没想到他会这么问,连续折腾了两天,她觉得应付完父母已经是最后一个项目了。   “看场电影?”阮廷坚的口气还是那么的不经意,梅施听着却像平地一声惊雷。“团圆之夜,一个人回家还真是有点儿凄凉。”也许月光有开启语言功能的作用吧,阮廷坚的话明显比往常多一些。   梅施想了想柯以勋空荡荡的别墅,终于还是没有说出拒绝的话。孤独感比和阮廷坚一起看电影更可怕。   梅施看着影院里汹涌的人潮,瞪着眼摇头,原来团圆之夜无所事事的人这么多哪!售票厅里人来人往,梅施淹没其中,个子不高的缺点此刻最明显。一个抱了一大桶爆米花的人撞了她一下,阮廷坚适时一把扯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拉到身旁。梅施悄悄看了眼握在自己腕子上的手,修长,整洁……温暖。或许情侣们熙来攮往的电影院太适合靠近,她竟然没想挣脱,以前和晓净她们来看,瞧着别的女孩子有男朋友相伴,心里又发酸又不屑,满是酸狐狸心理。现在,就算是阮廷坚,在浓郁的爱情气氛里,有个男人拉着她的手,感觉也是很棒的。   “看什么?”阮廷坚蹙着眉看着电影海报牌,似乎拿不定主意。   “看科幻的那部吧。”梅施觉得和他一起看爱情片是非常惊悚的,万一有床戏就更尴尬了,还是科幻的好,打打杀杀就完了。   买票的时候阮廷坚松开了她的手,梅施像拿了别人东西的小朋友一样,表情有些倔强地将手藏到背后。她的确要了不该要的东西,最近桃花运衰弱,刚才牵手的时候她竟然对阮廷坚也产生了一丝甜蜜的感觉。想想在果园的时候……她现在非但没有为已经犯下的错误反省,还心甘情愿地犯着新错误。   “买爆米花?”阮廷坚拿着票,转过身来,就好像太阳东升西落般自然地拉住她的小臂,一扯,顺着手腕握住她的手。梅施木然地看着被他的大手包裹住的自己的手,心里突然有个声音哀叹说:这就是阮廷坚,别挣扎了,他不会看在眼里的。   阮廷坚买了最大桶的爆米花和两瓶可乐,大概是嫌弃捧着爆米花的样子太傻,他选择拿可乐。梅施倒没什么意见,爆米花闻着挺香的,她一边走路一边就忍不住抓来吃。阮廷坚无手可拉,干脆搂住她的肩膀……梅施颤了一下,这简直是得寸进尺!说来也奇怪,她可以在风流一夜后理直气壮地说生理需要毫无人类感情,把那疯狂的夜晚整个折叠到记忆的前一页,可却怎么都无法面对拉手啊,搂肩膀这样的举动。或许这些不是生理需要吧……   “人太多,别走散了。”在她挣脱之前,阮廷坚加大了手劲,并宣布了理由。   梅施觉得他的脚步明显地加快了,搞得她像被歹徒挟持的人质一样,步履匆忙地走进放映厅里。看电影非常适合与阮廷坚这样的闷蛋约会时选择,因为不必交谈。视觉控的梅施很快被电影绚丽的特技吸引住了,看得目不转睛,经常把爆米花放在嘴边而忘记吃。剧情终于舒缓了一点,梅施想起该分给阮廷坚,她一直吃独食来着。桶向阮廷坚推过去却没见他响应,都能当街吃月饼,不会觉得在黑暗里吃爆米花跌份吧?梅施半含埋怨地一看——阮少爷一只手优雅地撑着下巴,居然在这么紧张刺激的情节中睡着了。梅施瞠目结舌,就电影院这音效,他是怎么做到的?!她摇头叹息,这才是阮廷坚哪,她早就觉得他不适合看电影这种娱乐了,就好像高跟鞋不适合爬山。   屏幕上发生着巨大的爆炸,放映厅里巨响连绵,阮廷坚泰然自若地继续睡着,梅施叹为观止。可能……他真的太累了吧,从昨晚陪她排队买东西,晚上兽性大发,一早就开车回城,她好歹还在途中睡了一觉,他却一点儿休息时间都没有。就这样还非要来看电影!回家睡觉多好啊。   回柯家的时候,远远就看见房子里有灯光,梅施很欣慰。下阮廷坚车的时候,她忍不住嘱咐他路上小心,晚上疲劳驾驶是很危险的。阮廷坚意外地温柔一笑,点了点头。   柯家兄弟都在家,并且这么晚了也没有睡觉的打算。梅施知道,八成他们是在等辰辰,窥视兄弟俩别扭的小奸情是她住在这儿的大乐趣。柯以勋倒还好,柯以颉就非常愤怒地指责她不讲究,不仗义。梅施对他嗤之以鼻,充实的一天是劳累的,洗洗睡是真理。   这个节过得大家都百感交集,以颉出国的行程越来越逼近,趁柯以勋不在,辰辰、以颉和梅施这三个毫无饮食健康理念的人决定去夜市吃烧烤喝啤酒狂欢。   三个人都有说不出的秘密,各喝各的也不用劝,用烦恼下酒,自然都高了。   梅施只是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变得这么矛盾和别扭。与阮廷坚行就是行,毕竟都睡了,那就继续睡下去嘛,结果搞成吃足闷亏的一场戏。不行就不行呗,和他完全不对脾气,却分不了手,还假惺惺地甜蜜起来了!酒慢慢淹过喉咙,入侵大脑,当周围的一切像地球一样公转起来,梅施满意了,谁说借酒浇愁不灵?灵的!   她其实听不清柯以颉在唠唠叨叨地说什么,只是觉得他这样聒噪非常合心意,她想要一个这样的老公——长得吧,像阮廷坚那么好看,又帅又优雅,个性吧,要非常三八,以颉就挺好。大概一喝醉,人就飘了,非常接近上帝,她的许愿被听见了!真的出现了一个长得像阮廷坚却非常唠叨的人。   这个人使劲摇她,嘴里不停地说:“施施,施施!”然后把她给摇吐了。(橘*泡泡鱼 手 打*园)   接下来的记忆就很模糊,她好像看见了一个非常眼熟的美女,唠叨的阮廷坚对她说:“你先回去……”然后就不见了。还有柯以颉和辰辰,他们俩喝醉的样子真没品,她得意地嘲笑了他们,再然后……她就在一个非常熟悉也非常厌恶的地方醒过来了。   看着阮廷坚整洁得一尘不染的卧室,没有电视的墙壁,梅施突然放声大哭,大概残余的酒精让她的情绪非常容易波动。   果然阮廷坚就是一个无法摆脱的噩梦!   她使劲哭,反复回想,陪她在街上吃月饼,在果园崎岖的路上拉着她的手,陪她看电影的阮廷坚存在不存在?是不是她喝醉了以后臆想出来的?她根本没有和他提过分手,根本没跑走过?   阮廷坚仍旧镇定,好像在床上大哭的女人的声音不尖锐刺耳反而是轻缓的音乐一样,边喝咖啡边淡定旁观。   情绪爆发得急,就不能持久,梅施哭了一会儿也觉得没趣了,骤然停吧,又显得太假,只能苟延残喘地噎气假哭,慢慢收势。   阮廷坚非常适时地放下咖啡杯,走到床边俯下身,拨开她凌乱的头发,找出一片额头吻了吻,“施施,我们重新开始吧。”   梅施又哭了,很挫败,真的很挫败!她之前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费,人家什么都没亏着,坐等着她自己奔回原点。   “起来,洗洗,我带你去一家非常好吃的饭店。”阮廷坚打开柜子,选外套。   “啊?”梅施茫然地眨了眨眼,她正在陷入悲伤哪!是该提吃的时候嘛?“好,什么菜啊?”她问,很没骨气。   洗澡出来换衣服,阮廷坚在厅里等她,环视着她曾下了大决心逃离而去的房间,梅施相当无力。折腾了这么一大圈,她只明白了一个道理,阮廷坚还不打算放她走。什么都没改变,一切的发展都还只按着他的意愿。   算了,就这样吧。她输得心服口服了。   刚才的大哭,其实是很无谓的悲悼。不知道是他的决定还是命运,似乎从遇见他开始,一切就只能按注定好的方向走下去。   她觉得有些病态的轻松,至少不必在纠结中整天觉得自己又假又矛盾。她是什么德行,他也见识了,他……如果这几天的表现能保持,他也不是个难以忍受的人。   真是挣扎过才能最彻底的死心,她打开门,对阮廷坚说:“走吧。”   阮廷坚拉着她的手进电梯的时候,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偷偷笑了,她也觉得自己挺变态的。   第35章 脱胎换骨   阮廷坚发现的饭店不错,梅施吃得非常满意。   “中秋期间我比较空闲,带你去墨尔本看梅逸?”阮廷竖淡笑着喝了口水后很平常地问。   梅施刚往嘴里塞了块糕,瞠目结舌地看着他,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幻听了。   “不喜欢去澳洲也可以去别的地方。”阮廷坚宽容地笑笑。   梅施快速地嚼一嚼嘴巴里的东西,咽下,急不可特地问:“哪天去?”她一直非常担心梅逸,虽然在视频里他总说自己和伏瑶很好,她相信才有鬼!若论目前她的经济能力,想去看小逸也不可能,阮廷坚的提议真是让她欣喜若狂。   “明后天吧,我正好处理一下手边的事,假期能更长一点。”阮廷坚唇角的笑容加深。   晚上阮廷坚向她要护燕的时候,梅施还狐疑了一下,猜测他会不会又耍诈,借口带她出国,然后把她所有的证件都扣下?得手后,他会冷笑着满脸狰狞地说:跑啊!你现在成黑户了,我随时可以通知警察抓你。   阮廷坚从她手里接证件,第一次愣是没拿过来,抬眼看她时,她正眯着眼,不知道是自己在想什么坏主意还是想他出什么坏主意,不由一笑,也不松手,也不加力。两人呈现很标准的“讨债”与“舍不得还钱”的姿势,梅施一阵恶寒,想起电影里男女主一脸惹人暴扁的“眉目传情”,一起扯着什么东西,你来拉呀我来扯。梅施飞快地松手,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没想到阮廷坚的趣味这么恶劣!   阮廷坚拿到了证件,很自燃地放在桌子上,然后打电话给秘书,梅施听他安排签证和机票的事,表情也不猥琐,终于放了心。   “我的行李怎么办呢?”梅施发愁,还在柯以勋家。   阮廷坚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时候,天生就有一股主宰气派,梅施撅着嘴站在厅里,非常像汇报工作的员工。阮廷坚从抽屉里拿出文件,听了她的话抬眼看她的时候,这种感觉尤其强烈。他也不回答,又给他的秘书打电话,吩咐明天叫两个女孩子一起去柯以勋家帮她收拾行李拿回来。   “那个……”梅施赶紧打断,“我自己去收拾……”   阮廷坚面无表情地无视她的发言,对话筒说:“嗯,就这样。”   “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梅施皱眉,抗议。   阮廷坚看着文件,露出些遗憾的神情,“我不喜欢你再去柯以勋的家。”   她的不喜欢,在他的不喜欢面前显得非常无力。梅施觉得自己的热血又沸腾了,果然前两天的伪善都是为了拐她回来装出来的,他又现原形了!嘴巴动了动,嗓门也调到既定频率,这时候阮廷坚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拿起她的护照看了看,问:“没过期吧?”   梅施突然觉得自己骨头一软,骂他解气和花他钱去看小逸之间,没什么值得选择的。“没……没过期。”梅施锉了锉槽牙,暗暗立志将来要当个比阮廷竖还有钱的人。   “你先睡,我还有些工作。”阮廷坚又露出伪善的迷人笑容,梅施看得嗤之以鼻。想想这句“你先睡”比“等我一起睡”划算,于是就很阿Q的洗洗睡了。   第二天她还没起床,行李就打包进来了,格施打开看了看就觉得自己该哭了,收拾得比她好多了。出于假干净的心理,她把内衣裤都洗了一遍,晾在阮廷坚的景观窗前蔚为可观。阮廷坚在她没醒的时候就去上班了,看电视才觉得他今天去上班应该算加班的,不知道他会不会发给帅哥秘书三倍工资。   出国的手续比想象中顺利,真的登上飞机,梅施还是很雀跃的。旅途无趣,阮廷坚更无趣,格施摆弄着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小说和电影,阮廷竖还在不停地敲他的电脑,格施瞥了几眼,全都是英文的,估计是他的商业文件。有点儿感动,其实他还是挺忙的,带她去看小逸也是讨好行为吧。她喜欢看他打文件的样子, 倒不是工作中的男人最没什么的,单纯只是因为好看。阮廷坚有所发觉地转过眼光来看的时候,她就假意看自己的电脑屏幕。   这还是第一次小逸接她,虽然阮廷坚照例有西服人士来接机,小逸还是接过她抱着的小箱子,冲她笑着问:“姐,累了吧?”梅施盯着他看,从小带大的弟弟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伏瑶也来了,看见她和阢廷坚还是有些拘谨。   车子如果带上梅逸和伏瑶会有些挤,梅逸主动拒绝同行:“你们先安顿下来,今晚就在我和瑶瑶的小屋里吃吧,到了这里就该我尽地主之谊了。你们先走,地址是……”梅施也没记,看阮廷坚点了点头,好像记住了,她也跟着安了心。“我和瑶瑶坐大巴回去。”   大巴?梅施惊了一下,梅逸到这里第一样买的东西就是跑车,他坐大巴?   阮廷坚捏了下她的手,她心领神会地收了自己的疑问,阮廷竖与梅逸和伏瑶道了别,拉着她上车。   阮廷竖在这里有房子梅施一点儿也不意外,在经济方面,他是个很神奇的人。洗了个澡才闻不见机舱那股怪味道,头发晾干也差不多到了去梅逸家的时间。   墨尔本在傍晚时分下了雨,异国他乡的朦胧景色让梅施心情复杂。父母取诮了对小逸的经济支援,在这样冷漠的大都市里,他和伏瑶到底要怎么过日子?小逸还是个学生!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回头剜了阮廷坚一眼,都是他害的!阮廷坚笑了,知道她在埋怨什么,扯过她的手,像摆弄娃娃的手一样捏捏扯扯。格施又瞪了他一眼,却对他的举动并不反感,满眼的异族人,身边这位被衬得十分亲近。   梅逸和伏瑶的小家比梅施想象中好得多,整洁而温馨,虽然难掩简朴,却算得上样样俱全。菜色是伏瑶亲手做的,样数不多,看得出很精心。吃剩的一点儿,梅逸也娴熟地罩上保鲜膜放进冰箱,手脚利落地收拾碗筷,洗涮干净。梅施暗暗看得心惊肉颤,饭后随便聊了聊,定好明天伏瑶陪她逛街外,几乎又陷入冷场,有阮廷坚在,姐弟俩也不好说什么很贴心的私房话,阮廷坚似乎就是打定主意不给他们这个机会,一点儿回避的意思都没有。   梅逸开始上网,在电脑上打开一堆奇怪的软件,好像是些图样。伏瑶给他倒了杯咖啡,梅逸边忙还边抱歉地说:“姐,这两天我活儿太多,就让瑶瑶陪你吧。”梅施惊奇地点着头,他是在用这些图样赚钱吗?   伏瑶没说几句话也开始拿出十宇绣,边绣边解释说外国人还是很喜欢这样的手工艺品的,她有的是时间,绣这个又当兴趣又能赚钱。   梅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对儿各忙各的小夫妻,“男耕女职”的场面深深震惊了她。她总是抱怨阮廷坚处处用钱压她,却从没像伏瑶和小逸为生话这样努力。   第二天要去的购物的地方小逸正好也有工作要去,阮廷坚有事,把车借给了他要他做两位女士的司札。到商业街的时候,小逸从钱包里拿出卡,笑着交给伏瑶,“这是我昨天新赚的一笔外快,你也很久没买衣服了,给你当零用钱。”   伏瑶连连摇头,“不用了,我衣服都够穿。”   梅逸瞪了她一眼,把卡塞在她手里,催促:“快下车,我要迟到了。”   梅施看着弟弟开车走远,嘿嘿一笑,小逸也学会心疼老婆了。回头看见伏瑶小心翼翼地把卡放到包包的夹层里,笑容甜蜜,“我想给他买件毛衣,他没几件。” 梅施暗暗感慨,以前是大少爷,哪可能穿厚重的毛衣啊。   伏瑶几乎看都不看女装,说怕自己受不了诱惑,梅施提出要给她买,阮廷坚给她的卡余额虽然不详,肯定不会被刷爆,伏瑶连连摇头拒绝,说接受了她的馈赠,梅逸会生气。梅施想想弟弟的脾气,如果用阮廷坚的钱给他们买东西,说不定真会火了。   看伙瑶给梅逸挑东西的神情,梅施也觉得自己口袋里的卡发烫, 同样是给零花钱的人,她就从来没想过给阮廷坚买点儿什么。看两眼男装,她还是放弃了,阮廷坚的穿衣品味还是很不错的,她胡乱买的估计他也看不上。   梅逸按约定时间来接她们,手机却还是响不停,梅施在后排看着努力生话的弟弟,心里突然涌起了羡慕,虽然过得苦,这样充实地活着真好,从气质到眼神,小逸简直脱胎换骨了。   第36章 莫名其妙   梅施到家的时候,阮廷坚已经回来了。佣人摆上了饭菜,居然是地道的川渝口味,梅施有点儿惊喜,偷瞥了摆碗盘的外国胖大妈,打死也不敢相信这菜是她做的。梅逸和伏瑶也是第一次来这里,阮廷坚留他们吃晚饭,梅施以为梅逸会断然拒绝,没想到梅逸很随和地点头同意,还和伏瑶不见外地参观了一下房子。   梅逸和伏瑶显然都很久没吃这么正宗的川菜了,也不管席间有阮廷坚,都吃得很香。梅施是个遇强即强的人,小逸和伏瑶吃得那么高兴,她也超常发挥地加了一碗饭。只是席间各吃各的,无人交谈。   饭后,胖大妈给大家端上咖啡,梅施窝在非常舒服的沙发里,一天的疲惫发作了,捧着咖啡像懒懒的猫一样,无精打采地斜枕着扶手。   “加纳森说你做的很好。”阮廷坚端咖啡轻啜的样子尤其像王子,难得地用赞许的口气和梅逸说话。   梅逸喜欢奶味重的咖啡,正在加奶精,听了他的话,痞痞地挑嘴角,格施看了觉得这才是她熟悉的弟弟。“他是唯一一个给好作品奖金的人,我当然更用心,现在和瑶瑶的生活费一半从他那儿赚。”   梅施暗自惊骇地听弟弟谈“奖金”、“生话费”,刚才的困意都瞬间消失了。   “小逸还得了这学期的奖学金。”伏瑶自豪地插嘴,笑的时候特别神采奕奕。   梅逸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以前不觉得,现在才发现奖学金其实很好骗到手的。”   阮廷坚听了,抿着嘴笑,点了点头。   小夫妻告辞的时候,阮廷坚对胖大妈说了什么,胖大妈便拎出了一袋食品盒交给伏瑶。阮廷坚说:“这是我一个朋友送来的川菜半成品,你们冻在冰箱里,想吃的时候就用油一炒。”   梅施差点啥了口咖啡,阮廷坚吩咐这些家长里短的时候更像外星人了。   梅逸和伏瑶道谢的时候,梅施发现他们看阮廷坚的神情明显不再那么生疏。也是,阮太少说起炒菜的咸觉,和她看见他当街吃月饼差不多,反正是掉下神坛了。临出门阮廷坚还鼓励般拍了拍梅逸的肩膀,梅逸也不服气地轻捶了阮廷坚的肩膀一下,梅施在阮廷坚身后看着,突然就冒出“姐夫和小舅子”这样市民化的词汇。   送走了梅逸和伏瑶,阮廷坚拉着她的手上楼,问她:“今天买什么了?”   梅施撅嘴:“伏瑶什么都不买,我哪好意思疯狂购物啊!”   阮廷坚笑笑,“要不, 明天我陪你去?”   梅施想了一下和他购物的场面,摇了摇头,“还是我自己去吧。你和我练练我想去的地方和这里的地址怎么说,我坐出租车。”   阮廷坚沉默不答。   格施洗了澡,几乎是倒在床上就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起身去厕所的时候迷迷糊糊发现阮廷坚坐在窗前的沙发眺望什么都看不见的窗外。“你不累啊?还不睡?”   梅施迷迷糊糊地问了句,人又钻进被窝。   “咖啡喝多了,睡不着。”阮廷坚的声音沉静淡漠,没有一丝困意。   梅施入睡前还鄙视了他一下,就是莫名其妙的忙人!坐那么长时间的飞机,又办公,喝杯咖啡就失眠?她也喝了,跟喝催眠药一样……   梅施私自上街血拼得很欢乐,大包小包,心情愉悦地回家来。阮廷坚不知道是出去了又回来还是压根就没出去,反正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晚饭也是西餐,梅施勉强吃饱,因为心情太好,也不挑拣。洗完澡晾头发时就一件一件翻出今天的战果来看,阮廷坚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里看她笑眯眯地拿下这个又摆弄那个。   “都买什么了?”他突然开口,梅施奇怪地抬眼看了看他,不都摊在床上了吗?他坐这么近还看不见啊?   阮廷坚又不说话了,冷着脸看她。梅施被他看得不自在,胡乱把东西都收起来。   “我公司有事,实在推不开,明天就回国。”阮廷竖淡漠开口,“你多住几天也行。”   梅施皱眉,虽然还没玩够,但一个人留在这里,她还是很不愿意。小逸和伏瑶有了自己的小家,又过得津津有味的,她显得有点儿多余。“不了……”她还是有点儿埋怨的,不说公司有假期吗!虽然不愿意让这么个闷罐陪着购物,回家时候看见他,心里还是很踏实的。“我还是和你一起回去,一个人多没意思!”   她明显看见阮廷坚的眉头跳了跳,嘴角似乎一下子就有了笑意。   她还想细看一眼,他在高兴什么啊?因为她肯跟他一起回去?不能吧?糟糕,她没机会了,阮廷坚猛地起身走过来把她抱在怀里,很用力,她觉得胸闷,喘不过来气。   “喂!”她抗议,他想闷死她省回程机票吗?!   “施施……”他松了点儿劲,唇却一下子吻下来,梅施还没等缓过这口气,又被他闷住了。她知道要坏菜,每次他这么腻乎乎一喊她施施,八成就是要变成禽兽。   “那个……那个……”他搂着她往床边退,格施在他换气空档垂死挣扎,“我今天挺累的……”   阮廷坚的表情又僵了一下,再次微笑的时候,梅施觉出一丝狰狞,“没关系,我不累,我在家休息了一整天……”   梅施在摔到在床上的瞬间还觉得他这句话口气挺怪的……有点儿像怨妇,多可怕的怨妇啊!没来得及细想,人已经压上来了,“嗯……那个……”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只是觉得有点儿慌乱。自从被他抓回来,他一直保持克制,她还觉得很庆幸呢。   他显然不愿意听她再说什么,缠绵地吻住,梅施有点儿晕,他的嘴唇真是很软,触感很丝滑,她也是神经短路,又或者晚饭没吃好,竟然轻咬了一口。他没被咬疼,却被咬激动了,.,,,,   梅施很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穿睡裙,他的手扣上她的湿软时极尽邪恶,也不脱去她的小内内,还善加利用……盖着睡裙,又隔着轻薄的料子,他的抚触便带了禁忌又隐秘的快感,她的心跳就随着他的手指起起伏伏,好像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她忍不住轻哼起来,受不了他的撩拨,脚丫在床上蹬直又曲起,他只是让她在云端周围徘徊,每次她的喘息急躁起来,他就放柔了手的频率。梅施终于受不了了,一脚踢在他的肩膀上,索求的话却死也没脸说。阮廷坚轻笑了笑,这笑声让梅施很气恼,觉得非常可恶,却又无可奈何。阮廷坚还是没有为她脱去最后的小遮挡,炙灼从小可爱的缝隙中一击即入。格施尖叫起来,有些疼,麻麻的,他一挺,原本就徘徊在巅峰的感觉毫无过程地沸腾了,她觉得全身的肌肉,心脏,那极乐的一点全在狠命地收缩。他偏偏不给她松口气的机会,凶猛地撞击起来,她一下子沉入虚幻,只记得死死掐住他的后背,汗水一层层地从皮肤中渗出来。   意识很模糊,他似乎把她抱坐在他身上,她的衣物都没有脱,光裸的他,遮蔽在睡衣里已经燃烧过无数次的自己……仅是这样的视觉对比,就让她难言兴奋。她的兴奋最直接,最隐秘地包裹了他,他觉得异常舒服,耳边是她的喘息,当她全身再次紧绷,他加重了力道,往常只会嗯嗯呀呀的她突然喊:“阮廷坚……我……不行了。”   他没听她后面又说了什么,这是她第一次在最巅峰的时候呼喊他的名宇,这一刻听觉的享受甚至超过了被她紧紧绞住的某处,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在他的身体里,脑子中骤然爆发……   梅施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难得看见阮廷坚的睡脸,都说冷漠男人的睡脸会很天真,梅施瞪着眼看了半天,天真肯定没有,还是很淡定,只是嘴角好像勾了那么一抹笑,挺妖艳的。   这个人的心思,她真是难琢磨,不说今天要回国吗?怎么又赖起床来了?   爱不爱你都意外by雪灵之37-39   回程的时间感觉比来的时候要短,梅施一直晕沉沉的,没什么精神。帅哥秘书来接机,一路直奔阮廷坚“遗弃”她的那个别墅。梅施撅着嘴巴下车,对这里非常有阴影。阮廷坚就想搬到这里住,蓄谋已久,终于用带她出国的借口,顺理成章地搬来这里,她算是看透他了!   比起上次来,这里已经彻底完工,院子里的树木华彩点缀得很用心,清雅而温馨,梅施下车走过植物花朵错落排布的小(河蟹)径时,不悦的心情竟然都被安抚了。房子里所有的窗子都开着,微微有些冷,不见任何佣人,到处还是一尘不染。   帅哥秘书和司机帮着把行李都送到主人房,司机道别后下楼去了,帅哥秘书却像房屋中介一样向处于震惊状态的梅施讲解这屋子别具匠心之处。床对面的墙壁上安装了液晶电视,还连接着一个非常相配的微型电脑,帅哥秘书用播音员的口气介绍,可以用这台巨大的电视看网上的视频和电影。梅施哦哦地点头,看着他又走到床头认真地找什么,梅施吓出一身冷汗,生怕他一按什么机关,床头出现手(河蟹)铐,暗扣什么的邪恶的东西,还好……帅哥秘书只是轻松地拽出一张隐藏在床头后面的电脑桌。“这个可以调整角度,连着床头固定杆地支撑臂可以调整远近,网线是自动回缩的,用的时候这样扯出来……”梅施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小鸡吃米般微笑点头。   帅哥秘书狐疑地瞄了一眼未来皇后的表情,猜不出她在心虚什么。“这都是阮总特意吩咐布置的。”帅哥秘书不忘往老板脸上贴金,一直抱着臂也在沉默倾听的阮廷坚微微点了下头,似乎肯定帅哥秘书话的真实性。帅哥秘书知道自己的贴金行动十分正点,更加积极地引着梅施饶过时尚感十足的隔断,应该算是小小的书房,里面放了排书柜和写字台。“这是您专用的小冰箱,这是个食物储藏柜。”帅哥秘书一一打开被介绍物品。梅施点头表示满意,看来阮廷坚照顾到了她吃喝拉撒不出卧室的习惯。   “隔壁是您的衣帽间,您的个人物品阮总也派人从您娘家都搬过来,由工作人员分类摆好。”   梅施有点激动,她早就想有一间专用衣帽间,把她的宝贝们都体贴安防。在家的时候,房子构造比较老,空余的房间不是当成父母存放古董的房间,就是当成梅逸收罗来的杂七杂八玩意儿的储藏间,根本没她的地儿。   “谢谢你。” 梅施看了自己漂亮的私人空间,非常由衷地对阮廷坚说。长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钟顾虑到她的喜好,而且涉及这么合她的心意,简直就是她看咋周后梦想出来的样子。   阮廷坚微笑着拍了拍她的头,“喜欢就好。”   梅施再次环顾整个生活区,怪不得他总要带她来看,他用了很多心思……处处都是为她量身定制般,只要她看一眼,就有很幸福的归属感,这不仅仅是阮廷坚的家,也是她的家……   帅哥秘书很识相地开口告辞,阮廷坚示意他等一等,又转过来看梅施,“出去吃还是买回来?你累吗?”   梅施还真是懒得再动了,“买回来吧,不想再出门。”   阮廷坚问她想吃哪家的菜时,应该是被房子感动了吧,梅施觉得他竟然很温柔。   大概是旅途劳累,阮廷坚一夜都很安生。超大的床让梅施睡得特别舒服,自然醒来时阮廷坚还在床的另一侧安睡,梅施看着中间相隔的差不多一米半的距离嘿嘿暗笑,多好的床啊,距离产生安全感哪。   晨光还很温柔,窗外传来植物特有的芬芳,梅施太喜欢前院的布置了,忍不住下楼再去看。路过饭厅入口时,看见昨天吃完的饭菜还摆在桌子哈桑有点儿碍眼,但她绝对不想在这样美好的早晨收拾昨晚的残羹剩菜,一仰脖子置若罔闻地冲到院子里去了。别墅之间的间隔非常大,私密性很好,梅施穿着睡衣做了几个舒缓的动作,感觉肺都被洗清了。   哼着歌回屋时,看见阮廷坚在饭厅收拾餐桌,她暗自大惊,八卦兮兮地凑过去,强作淡定地看阮少爷把餐盒扔进垃圾桶,认真地擦桌子。阮廷坚面色从容,既没谴责她懒的意思,也没招呼她干活,反而很和蔼地问:“早饭想吃什么?”   梅施想起昨天翻过的没几样东西的冰箱,不想太过分,“白粥吧。”   阮廷坚点点头,熟练地拿出些米,在水槽里优雅地洗。   梅施咽了口唾沫,其实她一直想等他露出破绽,向她求助,或者干脆冷下脸命令她做饭,可他完全没有,有条不紊地洗米上灶。“你……你……”梅施不放心地开口,其实她是想问他到底会不会做饭,不会就别强装镇定地开煤气了,会爆的……阮廷坚利落地点燃煤气,侧过脸来,看她的时候原本就微微有些上挑的眼梢衬着黑黑的瞳仁,有种让人心悸的威慑。梅施反射般矮了半截,质疑他的话也没胆子说出口了,转而瞪大眼,很无辜地问:“你没请阿姨呀?”   “两人世界,请佣人不方便。”他说着,从挂在墙壁上的一排炊具里拿下一个汤勺,搅拌一下锅里的米。   梅施眯起眼,她绝对不相信这个理由,当时在小套房里住还有祝阿姨呢,房子大了反而要纯“二人世界”了?都说新婚开始的时候,一定要压对方一头,什么样的开始决定什么样的人生。阮廷坚故意不请佣人,是想把这一大摊子家务都塞给她,让她产生身为家庭妇女的潜在意识。今天他这一出,和老板领员工们种树,自己假模假式地挖第一锹土是一个意思,示范给她看呢。和阮廷坚相处,一分一毫都不能大意,不然下场悲惨!   摸清了脉络的她笑眯眯地一歪头,看着阮廷坚煮粥,阮总……你就一直“示范”下去吧!   阮廷坚也穿着睡衣,衬衫式的上衣前两颗口子没系,露出优美的锁骨和半副丝滑的胸膛,充满活力的晨光洒在他身上——做早饭的男人是多么性感啊,梅施暗自点头赞许。   “家里只有鸡蛋了,炒鸡蛋吧。”阮廷坚从冰箱里拿出三个鸡蛋。   梅施仍旧笑眯眯地看他,看穿诡计是多么令人愉快的事啊,阮廷坚像被她的笑容蛰了一下似的,俯下身来皱眉细看了看。梅施嘴角抽搐,赶紧收敛了自己的笑,刚才太得意了,连她自己都隐约觉得笑的很狡猾。   阮廷坚打蛋的动作帅而熟练,用铲子搅拌的时候也风采翩翩,他……他……他还会颠锅!梅施张大嘴巴看他潇洒地把飞起来的炒蛋一粒不洒地接回锅里,震惊到无以复加。   阮廷坚把黄澄澄炒蛋盛到精致的盘子里,放到桌子上招呼梅施来吃,梅施还在震惊中处于条件发射状态,乖乖地坐过去,接过筷子。修长高挑的阮少爷被穿着睡裙,缩在椅子上只有一小团的梅施衬得异常高大。“吃吧。”他慈爱地拍了拍她的头,梅施立刻就有了被喂养的不良感受。   梅施顾不得粥有点儿烫,吃得很快。就在阮廷坚还剩两口吃完,她跳起身很假地说:“哎呀,我爱看的新闻开演了。”扔下碗筷就逃上楼,绝不给他开口让她洗碗的机会。   梅施看的新闻节目很市民,她觉得阮廷坚回来得特别快,几乎和她前后脚。他倒在床上,垫高枕头,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看电视上被婆婆打了的小媳妇用方言哭诉。梅施偷偷把遥控器塞在自己枕头底下,防止他抢走换台,戒备他的时候惊骇地发现,他好像在认真地看字幕。   强烈怀疑他没洗碗,梅施假装下去拿东西,下楼查看。餐桌很整洁——他把脏碗都塞进水槽里,果然没洗!   梅施翻翻眼,别指望她会在脏乱差的环境里忍无可忍地沦为佣人了,阮少爷!她仰着头,彻底无视,坦然地回到卧室继续看她的电视。还是她爱看的那个台,哈哈,软廷加你,你没找到遥控器吧,她走之前偷塞到床垫下了。   换完出门衣服,梅施才觉得为难。告诉妈妈自己提前回国,妈妈就要她和阮廷坚晚上回家吃饭,大概想细细打听梅逸的情况。临出门,挎起扁扁的小包,梅施才惊觉自己什么都没给父母买。一来时父母什么都不缺,二来这次行程因为阮廷坚临时改变计划而非常匆忙,她的确是忽略了,事到临头,要空手回家了才感觉不好意思,毕竟出国一趟。   阮廷坚换衣服比她快,坐在沙发里一边用手机上网一边冷眼看她折腾。   梅施翻来翻去,拿出新买的香水,只能拿这个充数了。打开盒子闻了闻,这香味其实不适合妈妈,她也有点儿舍不得,可是没办法了。   “你爸怎么办?”阮廷坚突然开口,梅施被轻吓了一下,又被他看穿了意图,随即苦恼地皱起眉毛。   “他就算了,不过就是意思一下,你当我妈真缺香水嘛!再说,我就算送了,我爸他也未必喜欢。”她理直气壮地说,更像替自己辩解。   阮廷坚把手机放进衣兜,看着她淡淡地说:“送礼物其实不用考虑对方喜不喜欢,本来就是表示你是否在乎他,是否想着到他,即便礼物没用或者不喜欢,收礼物的人也会高兴的。”   梅施看了他一眼,难得他居然说教起来了。“那现在怎么办?”她瞥了眼时钟,“马上去买?”抓紧点儿还来得及。   阮廷坚眉头轻蹙,似乎有些不高兴,梅施也懒得研究他的情绪,站起身只想催他快出发。阮廷坚向她摆了下手,示意她不必着急,拿出手机来拨电话,梅施安了点儿心,大概他又要派出他的无敌秘书了。没听见他吩咐买什么,只听他问:“礼物放哪儿了?”   难不成他偷偷为她父母准备了礼物?梅施的心剧烈一颤,虽然他向来礼数周到,也不可能这么细心吧?她也没看他装箱啊!他真对她家这么上心?一直处在震惊中,她跟随阮廷坚下了楼,在一楼一间小房间里堆放了很多包装精美的礼品盒,梅施粗略地瞥了一眼,居然还分了类,“男”、“女”,每个盒子上还松松地贴了标签,简单说明里面装了什么。阮廷坚从“男”里拣出一条领带,回头问梅施:“给你妈妈一个皮包挂饰?”梅施还是一副收到剧烈刺激的样子,无可不可地点了点头。阮廷坚便撕下标签,上下前后检查了一下包转,确认再没贴其他“提示”。“香水还是你自己留着。”他挑了下眉梢,刚才看她那副心疼肉疼的模样就好笑。   “这里是……”梅施瞪着大眼睛环视他的礼物仓库。   “经常出国,也总碰见你这样的烦恼,所以就让秘书准备了些,随时用随时拿,方便。”阮廷坚拿起一个专门装礼物的纸袋,把两样东西装进去,云淡风轻地解释。   “哦,哦。”梅施一副受教的谦虚态度,连连点着头。虽然刚才感动于他细心的激荡情绪瞬间消散,但这样世俗又偷懒的阮廷坚让她有松一口气的舒畅感。看,杰出青年也这么卑鄙,这种平衡感让她觉得与他的差距也不是特别巨大。   下楼的时候,梅施刻意看了眼厨房,早上的碗筷还扔在水槽里,中午饭因为午睡而省略了,阮廷坚也懒散地混了一天。她又更平衡了点儿,笑眯眯地和他一起回娘家蹭饭,心情愉快。   梅国华并没回家,梅施和妈妈说着梅逸的改变,晚饭吃得气氛非常融洽。梅施走的时候还让阿姨新炒了两个菜带上,又搜刮了些平时她爱吃的咸菜,赵舒元看她在厨房打包,摇头微笑着叹息:“看你这样子,我才真觉得已经把你嫁出去了。”   梅施烦恼地皱眉,瞥了一眼在厅里喝茶的阮廷坚,小声抱怨说:“还不是因为他没请保姆!”   赵舒元爱责地瞪了她一眼,“女孩子,该做的事都应该会做,我以前就是太宠你。你天天在家闲着,照顾他生活是应该的,看你懒的!”   梅施撅嘴,这里面的内幕说了妈妈也不会站在她这边,还是省省吧。   离开得还算早,阮廷坚提议说:“家里什么都没有,去超市买点儿?”   梅施赞同,她也想看看阮廷坚逛超市的样子,每次他露出普通市民的样子,她都很开心。   有点儿失望,阮廷坚逛超市的样子十分正常,没有任何值得她鄙视的地方,他甚至还仔细检查酸奶、面包之类食物的保质期。看出来他近期没有请保姆的打算,方便快捷的食物买了很多,梅施看着半车的面包方便面,心里一阵绝望。他们新家远离市区,外卖点餐基本就不用想了,天天为了吃饭奔进市区,她也未必有那精力。   “今天也晚了,要不……我们去江边的小套间休息?”梅施非常怀念小房的地理位置,心怀鬼胎地建议。   “还是别了,明天我要上班,衣服都拿去别墅了。”阮廷坚一口拒绝。   梅施再次失望。   因为心情低落,她明确地表达了自己今夜没有其他“想法”,电脑电视都华丽丽地开着。阮廷坚也没起刺儿,很配合地看了会儿电视,姿态美美地眯着了。   早饭又了面包,阮少爷再没下厨的意思,非常绅士地问问梅施要什么口味的果酱就算了。出门前还很持家有道地吩咐:“中午你就吃葱你家带来的菜吧,晚饭我给你带回来。”   只要他不说让她下厨做,她都没意见。宅在家里,对又增添了一套碗筷的厨房视而不见。窗子关了些,家具光亮的表面落了薄薄的灰,梅施看了看,嗤了一声窝回床上上网。晚饭阮廷坚带回来的很及时,梅施发现他没再假装有情调地把打包回来的饭菜装在自家的瓷碟里,就发给她一双筷子,妥善地利用了打包饭盒。吃完了,梅施冷眼旁观他把筷子扔进水槽,剩菜剩饭装回塑料袋扔到垃圾箱,厨房看上去表面整洁。当然,不能看就要满出来的碗碟山,两天都没倒的垃圾箱。   阮少爷又去上班后,梅施实在受不了了,捏着鼻子倒掉了垃圾,死忍着绝不清理碗筷。   为了中午有饭吃,她约了纪晓净见面,去衣帽间选衣服时,发现阮少爷把昨天穿剩的衣服,从西服到衬衫都摊放在小沙发上,梅施再次冷嗤,高傲地路过。   一周后,梅施觉得自己真的已经达到极限。   地板到处都能踩出脚印,不常用的桌面上落了能记笔记的灰尘,阮少爷的脏西服重叠了好几层,梅施换下来的衣服像汉堡中间的肉饼一样夹在西装中间。内衣内裤两个人很有默契地各洗各,梅施发现阮少爷只记得晾,不记得收,要穿了就去抽屉再拿新的,很快,晾晒架上就满是他的万国旗,阮少爷对此视而不见,继续增加晾晒数量。   厨房已经变成地狱,梅施连吃饭都改在卧室,阮廷坚默许了这一点,打包盒直接拎上楼来。梅施非常欣慰的是,即使置身这样的修罗场,阮廷坚也没说过任何让她打扫的话,而且在她的建议下,承包了唯一迫在眉睫的家务——倒垃圾。   阮少爷每天仍旧衣冠楚楚上班去,带着晚饭下班来,对越来越像废弃房屋的居家环境处之泰然,梅施很佩服他的忍耐力和淡定,并向他学习。   终于,在一个没有衬衫穿的早上,阮廷坚崩溃了,梅施眼巴巴地看着他,听他说:“我们还是雇保姆吧。”她几乎当场流下了眼泪,她等这句话等了多久啊?!   阮廷坚给秘书打了电话,让他请家政人员来,还亲自致电祝阿姨。“一起出去吃午饭吧,一会儿来人打扫,你在家也不方便。”阮廷坚对缩在被窝,两眼亮晶晶的梅施说,她立刻连连点头。   最近暗自角力,她和阮廷坚都没一起出过门,更别提一起外出吃饭了。   吃饱喝足回到家,梅施看着窗明几净的房子,整洁得如同样板间,所有的东西都归回原位,她明确听见阮廷坚看到这一切后轻松地呼出一口气。她突然有所领悟,原来阮廷坚所有的东西都那么有秩序并不是收纳癖,而是……方便打扫。   阮廷坚笑了笑,举步准备上楼,突然被梅施一把搂住腰,她贴在他背上,他感受到她的娇小和柔软。   “怎么了?”他有点儿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哑。   “阮廷坚,”她叹息般摇了摇头,他感觉像是小猫撒娇那样被蹭了蹭,心酥麻柔软。“我今天才发现,你也是地球本地人。”   阮廷坚:“……”   梅施边晾头发边上网,阮廷坚这个隐藏在床头的电脑桌实在太合她的心意。天气渐冷,很想吃些香的东西,梅施拆开一袋多味花生,阮廷坚躺在一边看新闻,因为她总忙着上网,电视反而是他看得多。嘎嘣一声,她咬开花生,阮廷坚黑黑的瞳仁又甩到微翘的眼尾看了她一眼,梅施下意识地顿住,虽然承认了他地球人的身份,每当他这么看她的时候,无时不在的威严还是瞬间震住她。   “嘎嘣,嘎嘣。”梅施赌气猛嚼,真不明白自己还怕他什么,那么挑战他的底限他也没掐死她嘛。   阮廷坚继续看电视。   梅施眯着眼,拿着开袋的花生观察他,真是好看呀,自从发现他也是个好吃懒做的正常人后,她反倒很能坦诚地欣赏他了,想想这个男人现在是自己的同居密友,还挺沾沾自喜。阮廷坚突然转过眼来看她,梅施没来得及避开盯着他看的眼光,情急之下拿了颗花生塞到他嘴巴里。阮廷坚愣了愣,也嘎嘣嘎嘣地吃起来,梅施立刻乐了。很像宅男养成,把在名牌发布会上一掷千金的王子改造成隔壁家清纯小少男,这种邪恶趣味带来了超强的快乐。盯着他吃完,梅施又殷勤地喂了一颗给他,阮廷坚很享受,没事喂了几颗还贴心地把自己的饮料递给他喝,阮廷坚看着新闻,眉梢唇角全是笑意。   没事翻到一个有趣的帖子,喂食的兴奋也减退了,自顾自看贴图,嘿嘿发笑。被晾在一边的阮少爷很不满意,沉着脸不以为然地凑过来看她在笑什么。梅施吓了一跳,想合上屏幕不让他看,没想到阮廷坚挡了一下,还迅速地挤开她的手,掌握了鼠标。帖子是说X蕾斯的广告图的,很多图创意十足,又很幽默,阮廷坚抿着嘴,一图图翻阅,梅施搞不懂他是不屑呢还是想笑。   阮廷坚霸着电脑没有挪开的意思,梅施只好和他同看,这么暧昧的帖子一起看还是很尴尬的,不过阮廷坚看得一本正经,也没露出什么猥琐笑容,倒让梅施不甘显得太没见过世面,也故作镇静地一起浏览。有些图是外国典故,梅施看不太懂,疑惑地皱眉,阮廷坚侧过头来瞥一瞥她的神情,很学术地给她讲解一下,梅施恍然大悟地不停点头,显得好学上进。   贴图越来越露骨,梅施终于无法镇定下来,刚想找借口关机,阮廷坚正好划到一幅图,在空荡荡的电梯里,一双高跟鞋插在扶手上方。梅施迟疑了一下,搞不清这和X蕾斯有什么关系,难道计生公司也搞公益宣传,告诫大家不要毁坏电梯?   阮廷坚又用黑亮亮的眼睛很正经地看她了,严肃地问她:“没看懂?”   没事谦虚地点头承认。   “我来告诉你是怎么回事。”阮廷坚淡定地关了电脑,把电脑桌推到窗外侧,梅施狐疑地看着他,有很不好的预感。   他在床上坐起身,然后抱起她放在自己腿上。   有过最亲密的关系,这个举动居然让梅施脸红了,垂着头不敢让阮廷坚看见自己的脸。他搂着她的动作那么温柔,还把她的头轻轻按在自己的胸口,慢慢抚摸她丝顺的头发。比起以往的激越,这样细致的温存像致密的网,一下子裹住梅施,从未体验过的柔情倏然湮没了她全部的心绪。很安全,很温暖,他轻抚她头发的动作她尤其喜欢,感觉自己像是无价珍宝。虽然出身殷实之家,她却从没有过这样被珍视的体验,父母各忙各的,父亲又极为重男轻女,从小就照顾弟弟,从没有过一个人用如此珍爱的姿态抚慰过她。   或许是贪恋,或许是感动,她抬起胳膊紧紧搂住阮廷坚的腰。   感觉到她的回应,阮廷坚的呼吸变得微微急促,低下头携住她的唇。温存的前奏进行的非常好,她觉得厮缠来得水到渠成,甚至用手环住他脖项回吻着他,自己也动了情。当吻变成火辣辣的点燃,她觉得心脏跳得快而大声,满耳是都咚咚的血液泵送声响,身体敏感地发了热。   阮廷坚的吻已经滑落在她纤细的脖子,慢吻轻啮,手却果决地脱去她的衣物。脖子上的酥麻,他蛮横动作带来的些微臣服感让她的神经产生了一阵轻微快感的涟漪,很奇妙也很疯狂。她忍不住轻嗯,眼光迷离中发现他还衣衫整齐,也许是这次开始的太完美了,她非常想让他也分享到刚才她的快慰,无力软垂在他肩头的手突然注了力量,把他按倒在枕头上。阮廷坚眼中的错愕和惊喜让梅施也起了征服的豪气,她撑在阮廷坚的身上,俯视着他因为泛起欲望火焰而显得有些妖媚的俊颜,突然很想说“让爷香一口”,终于还是没有胆,于是只好在动作上找补一下,扯着他睡衣的领子一拉——梅施顿时要哭,阮廷坚向来穿高级货,怎么扣子也钉得这么不结实,噼啪清响,居然被她拉掉了三颗,土匪抢了压寨夫人后及时行乐的气势立刻出来了。   阮廷坚骤然像受了什么强烈刺激,双手猛地掐住了她的腰,眼睛亮得真得有星星掉在黑眼仁里,“施施,施施!”他喊她的名字低而急切,那种忍无可忍的索求一下子让她也激动起来。   果然人人都有霸王梦,梅施翻身做了主人觉得兴奋难抑,成天欺压别人的真霸王似乎也有被开弓的隐秘心理需求,梅施暗暗一凛,试着拉住他的双手按到头顶,他也没反对,反而更激动地盯着她瞧。糟蹋美男也是阴暗天性的一种吧,梅施努力让自己不露出狞笑,海华丝在极端的占领者姿态带来的疯狂兴奋中粗鲁地扯脱他的裤子。他盯着她,眼睛眨都不眨,向来会说话的眸子真是把该表示的都表示绝了。   反倒是反客为主吞了他的梅施享受地闭起眼,满足地体会他带来的充实感。   “动一动,施施……”他死忍了两秒,霸王却在此时软塌塌了,伏在他身上没骨头一样好像自刎了。   他轻轻一笑,叹了口气,猛地坐起身,因为他动作而被更深攻击了一下她哼了一声,绷着身子颤了一下,阮廷坚被她刺激的疾喘了一下,死紧地握住她撑在他身体两侧的纤腿。   “我来给你讲讲那幅图的意思。”他抿嘴一笑,那笑容在她眼中极尽魅惑。他一扯,把她的两条腿拉平,为了有着力点,她只能紧紧搂住他的脖子。这个动作也给了他更大的行动空间,捧住她的身体疯狂进攻。梅施完全迷乱了,只能随着他在极乐天堂里不住起起伏伏。最后的火焰散去,他还保持着抱住她的姿势,她也还僵直颤动着,双腿死死抵住他身后的床头。   阮廷坚的呼吸渐渐平复,浅笑着回手抚了抚她浮着薄汗的腿,“现在明白了吧?”   梅施的身子也渐渐软瘫了,趴在他的华丽,想了半天才切了一声,原来是这样……“你懂得真多。”她缓过气儿来忍不住刺他一句,“我以前还以为……”   “以为什么?”他撑住她的身体,低头看她红晕未散的脸。   “以为你没……没‘知识’。”梅施谨慎选择词汇。   阮廷坚挑着嘴角一笑,梅施闪了下神,阮少爷坏笑的时候非常动人心弦嘛,“我有没有‘知识’取决于我高不高兴。”   梅施钦佩地看着他,真是狂妄到无耻的地步啊。“我原来怎么让你不高兴了?”梅施眯着眼鄙视他。   “你说呢?”阮廷坚居高临下,又天生自带,鄙视他人的杀伤力强盛她N倍。   梅施沉默。   “过去的事情不要紧。”他搂住她,突然显得非常宽容。梅施以为他要说:关键是未来,结果她又错了。他说:“关键是我现在又高兴起来了。”   梅施咬牙切齿,“你不说我也感觉到了!”   第40章 宁可放弃   梅施耳边尽是嗡嗡的声音,连做梦都去了工地,她在不停的搬砖,推土机就在身边反复路过……梅施累得哼哼,一想到问老板讨要工钱就觉得无比绝望,隐约中,老板好像就是阮廷坚。梅施悲痛地从梦里醒来,还是能听见推土机的轰鸣。黑暗中阮廷坚在接手机,屏幕的光非常刺眼,梅施神智模糊,渐渐明白过来,令她沦为苦力的噪声是阮廷坚的手机震动。   阮廷坚原本懒散地躺在床上,听了手机传来的消息慢慢坐起身子,梅施即使看不清他的表情,也感觉到他的惊讶和沉重,想问他是谁打来的,又怕打扰他听电话。瞥了眼表,已经是凌晨两点了,心有点儿发悸,总觉得发生了非常不好的事情。   阮廷坚终于挂断电话,愣愣地坐在黑暗里,梅施嗯了一声,轻轻问他:“开灯好吗?”   阮廷坚顿了下,有点儿抱歉地说:“吵醒你了?”伸手拧开了灯。   梅施眯了会儿眼才看清,阮廷坚脸色一沉重就有与生俱来的威仪,只是……他光裸着上身,灯光柔和地照在皮肤细腻的胸膛上,冷而俊雅,让她的心重重一跳。男人和女人这点一样——不穿衣服的时候最有魅力。她忍不住伸出胳膊环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触感实在一流,她的心也轻轻软软的,好像喝了二两酒一样似醉非醉。“怎么了?”她无意识地问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软嚷嚷的,有点儿嗲。   阮廷坚靠在床头,似乎十分享受她主动的亲昵,轻搂着她的肩,有一下没一下的扯她的发梢。“奚成昊,还记得吗?”   梅施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你父亲刚才过世了。”阮廷坚平静地轻声说着这个噩耗,与他接电话的态度有很大差别。   “哦,真不幸。”梅施敷衍地说,她和奚成昊算不得熟悉,对他的桑父之普测 没什么真切的悲痛。   “是不幸,更不幸的是,他父亲的死与他妻子有关。”阮廷坚皱了皱眉,好像有点儿烦躁。   “呃……听起来很复杂。”梅施又想起时装发布会上看见的和奚成昊在一真怕 美女,是她?感觉不太可能,其实她也想不起那美女的确切容貌了,只记得非常漂亮,娇小脆弱,不像是个满怀心机或藏有恶意的人。   “奚成昊一直很喜欢那个女孩,他们好像高中的时候就在一起了。”阮廷坚舒开眉头,梅施在他怀里仰头看他,真喜欢他这样轻声说着话!“奚成昊的父母不同意儿子那么早结婚,那女孩的父亲和她上门理论,回去的途中女孩父亲意外过世了。”   “啊?”梅施盯着阮廷坚看,享受他难得的多话,反应慢了几秒。她一惊,坐直身子,真够狗血的往事啊。“那女孩该不会记恨奚成昊的父母吧?”   阮廷坚点了点头,“是啊,她记恨。”   梅施有点压抑地听阮廷坚说完,突然感到恶哀,那么撕心烈肺的痛苦,他们这样局外人说起来也就三言两语。“奚成昊就打算这么拖下去?”她有点儿不以为然地问。   “现在简思怀着孩子……奚成昊也不想让她太困扰,先彼此冷静一下吧。”阮廷坚似乎很赞同奚成昊的做法。   梅施摇了摇头,“如果是我,宁可放弃。冷静?冷静下来,就能当那么多事没发生过吗?”   阮廷坚看了看她,“奚成昊放不开她,如果能,就不会念念不忘五年,最后还是要回来找她。”   “他就不该回来找她!五年前既然分手了,就不该回头。其实开始一段新感情并没那么难,最痛苦的是死抱着过去不放。”梅施说得很果断,“就算将来他们俩再复合,心里还是有那么多疙疙瘩瘩,坚持爱着对方要付出的努力是常人的好几倍,换了是我,肯定长不了。我要是那个女孩子,都到这份上,孩子就不该要了,不然永远都割不断和那个男人的联系,也摆脱不了过去。”   “施施,每份感情都不可能完全没有瑕疵。”阮廷坚认真地说。   “我可不是完美主义者,我从来就没想过要‘毫无瑕疵’ 的感情,只是觉得没能 必要为一份感情担上那么多痛苦。要我说,那个女孩现在要钱有钱,要貌有貌,就该放弃孩子开始全新的人生,找个好男人,安心过日子。”   阮廷坚眉眼深深,抿着嘴,不太高兴地看着她。   梅施回看了他一眼,能和他说八卦真是太兴奋了,她滔滔不绝地说:“我可不是残酷,我是承认现实。现在丢弃孩子好像是扼杀生命了,但把孩子生出来,注定要面对互相敌视的父母,要背上那么多恩恩怨怨,孩子不是更可怜吗!”   “见了简思,你不要这么胡言乱语!”阮廷坚的语气有点儿严厉,让梅施惊了一下。“孩子已经很大,如果不要只能引产,太血腥。”阮廷坚面无表情,“奚成昊不能照顾简思,让我代为出面。”   “啊?”梅施又惊,奚成昊看着沉稳果断的一个人,心思怎么这么弯弯绕?!他爱老婆,可老婆间接害死了父亲,他现在原谅老婆又不甘心,还做不到对妻子和孩子不闻不问,所以就拉好朋友出来假装路过打酱油,帮着照顾周全?“别扭的人!”她想着,不自觉地说出声来。   阮廷坚啪地关了灯,人也背对着她躺下,梅施知道,肯定是刚才她说的不要孩子让他感觉毛骨悚然,男人一听女人说分手就不要孩子的话,多半觉得这是个恶毒的妖婆吧?她也是一时兴奋胡言乱语的,现在想想,她也是事不关己说得轻松,毕竟是自己的骨肉,都在肚子里成了形,哪能说不要就不要呢。   她悻悻地躺下,阮廷坚就是太没八卦精神了,太往心里去。还没等她摆好入睡的姿势,就听见他低沉而坚定地说:“奚成昊不是别扭,他是太爱那个女人。”梅施撇了下嘴,没有答话,这人到底给找补回去了,关了灯都非要给个结论。   虽说很不忿,梅施到底觉得表现的那么冷酷不太好,早晨抱着一丝微薄的歉疚和他一起起床,趁他支洗澡的时候,为他拿出黑色西装,搭配好领带。阮廷坚吹干头发出来,看见她笑眯眯地站在床边捧着他怕 衬衫,心不由一酥,忍不住亲了亲她的脸颊。   梅施得到奖励,心情顿时百花齐放,很乖巧地帮他整理穿戴,送他出门。偶尔当当甜蜜的小媳妇,感觉也不错。毕竟他好朋友的父亲过世,他心情也不好,她怎么也该在这几天对他好点儿才对。   得到奚成昊的通知,阮廷坚要在明天去医院等着巧遇简思,毕竟是妇产科室,阮廷坚要带上她当掩护,梅施对这对夫妻也很好奇,积极地同意参加阮廷坚的打酱油行动。想想自己也是个外行,梅施征得阮廷坚同意后,约上纪晓净同去,毕竟她是医生,真正能帮上点儿忙。   在医院见了简思,梅施倒无法把之前心里的非议加在这个即将要做母亲的美丽女人身上。有点儿羡慕她有个那么爱她的男人,虽然结局可能是个悲剧,至少她遇见了这么个人。简思作为母亲的坚强,又让梅施心疼,原本还倾向于奚成昊的立城完全变成同情简思。   照顾孕妇,女人比男人适合,阮廷坚在露过几次面,解决了些关键性难题后就退走,反而是梅施和纪晓净更热心的接过这个任务。   梅施买了一大堆食物,因为时间晚了,没来得及给简思送去,就带回了家。她把东西都摊放在客厅的茶几上,一一检查保持期,看说明,怕买错了对简思和她肚子里的小婴儿有害。阮廷坚下班回家,看她一本正经地看来看去就笑了,好像她真懂似的。   “别总逼简思吃太多东西,她已经到了该控制食物的阶段了,不然胎儿太大,难以顺产。”阮廷坚一边脱外套一边教训假内行。   “啊,是吗?”梅施挠挠头,她还因为越到后来越该多吃呢。随即她有点儿疑惑,上次见简思也是,阮廷坚好像很懂似的,说了不少内行话,活像伺候过月子的。“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啊?”她忍不住追问,阮廷坚实在不像是个对妇产知识也有兴趣学习的人。“该不会已经有私生子了吧?”她也是随口瞎说,因为在她家,妈妈总把“绝不许有私生子”挂在嘴边。   阮廷坚的脸色非常明显地僵了一下,明显到她没仔细盯着看都察觉到了。她想看他的眼睛,阮廷坚却转身把外套挂在衣柜里,“别胡说了,吃饭吧,我饿了。”   第41章 商场偶遇   梅施把车停在商场的地下停车场,入了冬,所有人好像都忙起来。阮廷坚就别提了,接近年底,最长有两三天看不见的时候。梅施觉得自从简思生了奚晓后,她也成了半个妈,小婴儿长得很快,梅施总怕她衣服不够换洗,明明还有一大堆又跑来买新的。   已经是下午四点多,梅施有点着急,怕赶上下班高峰堵车,回简思那里太晚。以往她进了商场,时间再紧也要逛逛重点店铺,现在就直奔了儿童专柜,梅施都感叹了,没想到自己是这么有爱心的人。   路过玩具区,梅施被五花八门的小玩意儿吸引,绚丽的颜色,可爱的造型,梅施忍不住挑了几样给奚晓,想着挂在她床头引她注目观看就兴高采烈。收银台稍微有些远,还要拐个弯,梅施交完钱回来的时候,无心扫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她还下意识地笑自己看错,不可能是阮廷坚,留神再看,还真的是他。   他站在遥控边专柜前,背对着她,很认真地在看一台玩具车,笔挺的西装修饰得他的背影无懈可击。   梅施有些惊喜,想上前吓他一下,刚走前一步,阮廷坚就侧过身来和站在他身边的女人说话,好像在问她这台玩具车怎么样。梅施完全没注意到他身边的女子,想不到他们是一起来的,大概是朋友吧,梅施又走前一步,隐约听见女人很悦耳的声音说:“小英会喜欢的。”   “那就选这辆。”阮廷坚示意服务员开票。   梅施顿住脚步,那个女人抱着玩具车,眼睛却盯着阮廷坚瞧。阮廷坚还在和服务员说话,对女人的注视毫无所觉,梅施却看得分明,非常明显,她的眼神暧昧而隐忍。   阮廷坚转身,女人也放下玩具,打算和他一起去收银台。   梅施觉得自己很窝囊,竟然缩肩一闪,躲进一家童装专柜。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躲,阮廷坚要接触各式各样的人,或许这个女人是外地来的生意伙伴,带孩子来的,阮廷坚买玩具送人情完全合情合理。和阮廷坚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对别的女人花痴地看阮廷坚,她也早就习以为常,甚至产生了卑鄙的骄傲心理。   所有的理由都想了一遍,她仍旧没有安抚住自己。阮廷坚其实是个很会偷懒的人,绝不会亲自来买玩具送朋友的孩子,至少他从没买过什么东西送奚晓,她帮他找的借口……并不成立。女人天生对情感的敌人非常敏锐,梅施对那个与阮廷坚同来的女人异常戒备,像突然开启了第六感,她觉得阮廷坚和那个女人的关系绝对不简单。   两个人付过款回来,拿走了店员包好的玩具车向电梯走,看来是要去地下取车。电梯人多,阮廷坚手里又拎了一个大包装盒,女人在阮廷坚耳边说了什么,两人转而走向扶梯。梅施跟在他们几米远之外,她直直地盯着人群中的阮廷坚看,这时候他的背影怎么会显得如此陌生呢?她问自己,这个男人是早上与她在同一张床上醒来,亲了她的额头去上班的人吗?那种甜蜜的感觉已经成为习惯,正如与他一起生活已经成为习惯。   梅施咳了一下,告诫自己又在捕风捉影,即使阮廷坚和一个女人逛街买玩具,又能说明什么呢?他们俩走路没有拉手,没有靠近,比普通朋友还疏远。   商场扶梯的上下梯在三楼开得和四楼相反,女人显然没有注意到,仍走到靠左的梯口,阮廷坚拉了下她的胳膊,非常快的又松开,女人抱歉地仰头看他笑了笑。他们俩目光相遇的时候,就连梅施都感觉到他们之间存在的无形熟悉。   梯边陈列了一排围巾和手套,女人路过的时候停住了脚步,拿起一件看了看,阮廷坚在一边等她,两人简短地交谈了几句。梅施站在梯子的转角,可以安心地打量他们,她看清了那女人的长相,眉目清秀,嘴角含笑,似乎是个非常和善又温顺的人。梅施皱眉,这张脸好像在哪儿看见过,仔细去追想又毫无头绪。   女人没有买围巾,和阮廷坚说着话下楼去了,梅施不停回想到底在哪见过这张脸,走路也显得心不在焉,在扶梯的最后一阶被绊了一下。是照片上的女孩!她终于想起来了,藏在阮廷坚小公寓书房里的照片!女孩变成了女人,可那种温婉秀丽的感觉,细致的五官还是让人过目不忘。   不知道是差点摔跤还是终于想到答案,梅施觉得自己心跳很快,血液加速了流动,很多念头一闪而过,她却一个都抓不住。这个女孩是阮廷坚的初恋吗?只有这个问题,她想甩脱都不行,一直在脑袋里盘旋不去。   好像应急的脑细胞接管了身体,她变成了一个机敏的陌生人,像是本能的反应,她在停车场出口拦了辆出租车,等阮廷坚的车出来,让师傅远远的跟上。   出租车在车阵中辗转腾挪,她的脑袋这时候才正常地运转,这是在干什么啊……她自己都吃惊了。她在跟踪阮廷坚吗?怕他发现还特意打车跟在他后面?   阮廷坚买的玩具,抽屉里的照片……她甚至想起很久以前他听见她说“私生子”时反常的表现。梅施觉得刚有点儿清楚的脑子又乱成一团,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是……她非常想知道真相,阮廷坚买玩具送给谁,他和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有了明确的目标是好事,她可以一门心思去跟踪,一些不愿意琢磨的事情顺理成章地靠后再想。   阮廷坚开车来到一家幼儿园,已经有不少家长等在门外,附近没了停车的位置,他只能把车开到比较远的地方。梅施找了个好位置下车——能清楚地看清幼儿园门口又不容易被发现。   阮廷坚和那女人走过来,没有交流,梅施太熟悉阮廷坚了,他那张平静的俊脸上有一丝紧张。阮廷坚甚至把玩具拿下车,看来打算在见到孩子的时候立刻献宝。   家长们起了骚动,孩子被老师一个一个地喊名字,叫家长接。   女人从人群密集处领出一个小男孩,弯腰嘱咐着,走到阮廷坚面前。阮廷坚甚至失态地愣了几秒,女人喊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把玩具送给孩子。孩子很高兴,向他道了谢。梅施看见他蹲下身,平视孩子的脸,女人站在一大一小两个男人旁边,偷偷擦着眼泪。   这场面太经典了,梅施简直要笑出来,这不就是活脱脱的狗血言情小说吗?俊美总裁在N年后重遇自己的初恋,发现她已经为他生了个聪明伶俐的儿子,于是旧情复炽,破镜重圆。   她没笑出来,却有点儿想哭……她似乎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坏女配,破坏人家大团圆结局的那种。   一家三口走向阮廷坚的车,一路不少人投去羡慕的眼光,俊男美女再加漂亮的爱情结晶,开着豪车,淡然离开,怎么看都是奔向幸福生活去的。   梅施呵了口气,形成一道飘渺的白雾,这是什么感觉呢?像被抛弃的小狗,又像发现画皮的书生。一时间搞不清现在是做梦,还是几小时前甜蜜的生活是做梦。   大概是因为有个负心成瘾的爹,从小见惯了这种戏码,她没有痛哭流涕的意思,只是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她嗤笑了一声,灰姑娘过了午夜12点后差不多就是这样吧,破衣衫还是破衣烂衫,南瓜还是南瓜。不知什么时候,她觉得沾沾自喜,那么好的男人归了她,还觉得是摊上那样的爹,老天爷给了她一个好男人来挽救她对男人的绝望。   显然,她并没那么好的运气。   晚上九点阮廷坚才回家,梅施抱着膝,靠在床头看着他,“今天很忙?”   阮廷坚脱着外套,自然地说:“是啊,应酬很多。有点儿累了,我先去洗个澡。”   他甚至没有发现,一直等他的梅施没开电脑也没以开电视。   他洗完澡出来,梅施仍旧保持同样的姿势,瞪着大大的眼睛问:“今天陪的什么人?”   阮廷坚顿了顿,“C市的李总。”   梅施微微一笑,“李总啊……”   阮廷坚看了她一眼,“认识?”   梅施的笑容加深,摇了下头,“不认识!”   第42章 意料之外   梅施默默盯着阮廷坚看,显然他心里在想别的事,根本没有留意到她的注视。梅施看着他自然而然地躺在她身边,太自然了,梅施都怀疑今天发现的秘密是自己胡乱做的梦,他一定是在吻了她以后认真去上班了,和李总应酬到现在才回来。   “阮廷坚。”她抿了抿嘴唇,突然想把今天看见的一切直白地问出来,那女人是谁,那孩子是谁。   “累了,睡吧,明天还要早起。”阮廷坚平躺着,双眼静默地阖拢,幽暗灯光中,他的侧脸异常俊美。   他的平静硝烟不起地击败了梅施的汹汹好奇,如果她什么也不知道,这样平静的他,她能看出什么破绽吗?不能,她不会为他的劳累心疼。她又想起之前几个他显得疲惫的夜晚,她还故作讨好状地为他捶肩按摩,她还说:难为你这么辛勤地养活我。当时他轻轻地笑了,那笑容让他像喝了甜酒,甜蜜而晕眩。   或许,那个时候他的疲惫就是因为重遇了初恋,面对了意想不到的难题,又或者,他也像今天这样,和那对母子欢聚用餐后,以这样平静而疲乏的样子面对她。   细细回想,对她“热情似火”的阮廷坚已经有段时间没出现了,她被他带来的安定舒适生活所迷惑,只觉得处处称心如意,对他的“冷静”也心存侥幸,像从苦差中解脱了一样窃喜。   之前看得婚恋贴子说的显然都是真理,男人对女人的厌倦从床开始。   厌倦?她在幽暗中无声地念了念这个词,到底什么时候开始的?那个盼阮廷坚厌倦她,各平与她分手的梅施走丢了?现在的梅施,似乎从没想过阮廷坚会厌倦她,她以为自己是阮廷坚的宝,他对她好是老天规定的。   梅施关了灯,紧紧闭住眼睛,她要怎么面对这件事呢?没想到,她竟然会犹豫……梅施苦涩又自嘲地笑了笑。按她的脾气不该立刻揭发出来,追根究底,然后明确做出决定吗?就连自己都不敢相信,她竟然没有爆发,竟然还默默躺在阮廷坚身边。或许——她是迷恋这种生活吧,生怕她一提,阮廷坚又用那种淡漠冷静地表情说;是的,就是你想的,那个孩子是我的。然后呢……她再理直气壮,再忿忿不平,失去一切的那个人还是她。   这一夜到底漫不漫长……梅施也说不清楚,好像永远也熬不到尽头,可想着想着却发现天已经蒙蒙亮了。   她不是个能存住秘密的人,无论结局如何,她一定要问个清楚。   她起身去洗了个澡,换了外出的衣服,说不定……一会儿就要愤愤离去。   梅施听见熟悉的铃音,她的手机在响,包放在卧室外的小厅里,她出去接,顺便瞥了眼时间,才六点多。电话是梅国华打来的,梅施一接起来,梅国华就尖声怒斥说:“你问问阮廷坚到底怎么想的!”   梅施愣了下,爸爸居然会用这样的口气提起阮廷坚,以前可客气热络得很呢。   “他过河拆桥,你是我女儿,你就一声不吭?!我白养你了!”梅国华气急败坏,事情也没说清楚就挂断了电话,让他一大早的兴师问罪显得莫名其妙。   梅施握着电话,发了会儿愣才打给妈妈。   “你爸昨天晚上听见了消息,气得一夜没睡,我劝了他很久,他才忍到早上打给你。”赵舒元冷淡的口气里始终带了一抹卑微,让梅施顿时十分难受。   “到底怎么了?”她追问。   “阮廷坚一点儿都没和你说?”赵舒元显然有点儿不相信,梅施沉默,赵舒元毕竟有求于女儿,只能继续说下去,“给你爸爸批项目的那个官员被人举报了,审查中牵扯到了国元。阮廷坚之前一直表示,作为合伙人,他会积极协调,我和你爸就信了。毕竟鼎亿的能量比国元大得多,阮廷坚是幕后老板,又算我们的准女婿,我们当然就放下心了,也没和你提起,总以为会顺利解决。没想到昨天你爸爸收到消息,阮廷坚向调查组表态,他会立刻项目里撤资,而且对你爸爸的行为毫不知情,鼎亿划拨给国元的资金,纯属个人关系。国元拿到项目后,他只是作为合伙人签的合同,事情成了这样,他也是受害人。”赵舒元的声调越来越高,说到最后十分愤怒。“他现在把自己摘得这么干净,是打算车保帅,抛弃国元。国元垮了不说,你爸会坐牢的!”   梅施木然按断了电话,她不想听妈妈再说下去了,她已经听得够清楚。   阮廷坚靠在门框上,不知道已经听了多久,梅施走向看见他,也没被他吓一跳,她全部的神经都变得很麻木。   “施施,情况很严重,国元已经没有挽救的价值了。”阮廷坚皱眉,说得非常诚恳。   梅施静静地看着他。   “没告诉你,是怕你接受不了,也没想到……”阮廷紧似乎有些懊恼,“你爸会这么快得到消息。”   梅施突然笑了,“你一直把我们一家人瞒得很好,我爸还傻等你帮他把问题解决了,其实你打从一开始就打算舍弃他,舍弃国元了吧?”怕她爸有自救的人脉,还用了缓兵之计,生生让爸爸拖得无力拘回,只能顶了这个大罪。   “施施!”阮廷坚凝重地看着她,“我也尽力了,不光是国元,这个案子牵扯到了很多大企业大集团,已经震动了最高层,严厉惩办的文件都下来了,救国元就像往火里扔钱,没有半点作用。|”   他说得很有道理,分析起来态度也冷静明智,可她就是接受不了!“没作用……你就打算让我爸去坐牢,国元被查封?”   阮廷坚有些疲惫地扶了下额角,“施施,做生意不能感情用事,现在放弃了国元,是无奈之举,将来可以重头再来。把扔进无底洞的钱用在重建国元上才是最正确,最理智的办法。”   她看了他一会儿,最正确,最理智……也许吧。“国元是我父母毕生的心血!”她瞪着他,哭都没有眼泪,“能帮你赚钱的时候,你就出钱出力,甚至当他们准女婿来加固合作关系。现在出事了,你就说放弃国元是无奈之举了,你既然知道情况为什么不早说?凭我爸的人脉,未必就保不住国元,你是早就打定主意让国元,让我爸去顶罪了!”   “施施!”阮廷坚皱眉打断她的话,“事情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好吧,你盥相信我之前真的尽力了,就说我没和你爸说明真实情况这件事!我是刻意隐瞒了,因为我怕他不听我的劝告,上蹦下跳的活动。这个案子已经成为高压线,你爸低调认罪反而是最好的举措,在处理的时候还能争取宽大。如果他到处活动,简直就是往人家枪口上撞,自寻死路!”   “你的决定就是最好的举措?”梅施反而笑了,笑意在唇角,失望在眼底,“牺牲了国元,牺牲了我爸,对你当然是最好的结果!别说的这么好听了,我还能相信你吗?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是不是你会为每一件明明只对你有利的事披一件‘最好举措’的皮?!”   阮廷坚明显被她惹怒,他再三的解释对她来说都是借口?她对谁 也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   他气恼的眼神把锐利的刀,一下子划开了她的心。他竟然这样看着她,那么冰冷,好么冷酷。她忘了……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   抓起包,梅施飞快跑出家门,初冬早晨的风异常寒冷,吹得她剧烈一颤。   真好笑,原本是打算理直气壮地质问他的三心二意,却搞 得自己像条丧家犬一样儿狼狈逃窜。   微微还有些雾,望着迷蒙的前路,梅施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她甚至连回家都失去勇气,父母正在怨怪她见死不救或者吃里爬外吧?   她急促地大口呼吸,好像就要被闷死了。冰冷的空气一入喉咙,立刻惹起一阵干呕。   是冷风导致的,一定是!最近他们夫妻生活并不频繁,而且都保护得当,不会是她怀疑的!梅施惊慌失措地安抚自己狂跳的心,隐隐有强烈的不安。在这之前,她也有所疑心,基于以上的原因,她并没重视。可她现在很怕,真的怕!   在24小时营业的药店里她买了验孕棒,到宾馆开了间房,当验孕棒出现两条红杠时,梅施觉得全身冰凉得连血液都冻住了。这个意外来的孩子,实在是挑了最差的时间!   梅施直愣愣地坐在床沿,心应很乱,但她的脑子确只剩一片空白。   保持这种混沌的状态,她未免有些刻意,因为一旦面对问题,她就窒息得像要在下一秒断气。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在静谧的室内着实吓了她一大跳,梅施不自觉地压着心口,像是在安抚受惊的心脏,却迟迟没有接起电话的意思。   无论是谁打来的,她都不想接。房间里的纱帘没有绾起,光线朦胧,铃声一遍一遍焦躁地响着,梅施觉得眼前的一切都似乎是个离她很遥远的世界,她浑浑噩噩地置身其中,却对任何事都无能为力。   手机沉默了几秒,又会再次想起来,梅施深吸一口气,她什么都躲不过。电话是妈妈打来的,反复几次拨打已经让赵舒元原本就焦灼的心情濒临崩溃,梅施一接起,她就立刻喝问:“你到底在干吗?!警察把你爸带走了!”   梅施觉得胸口一闷,事情恶化得比她想象中快得多,太突然了,她反而很麻木,静静地拿着手机听妈妈说话,无非是反复逼问她阮廷坚是什么态度,梅施无话可答。终于在一遍又一遍的质问下,她淡然说:“妈,别对他抱希望了。”   赵舒元一下子没了言语,过了一会儿才问:“你在哪儿?”   梅施觉得好像缓过了一口气,至少妈没再提阮廷坚,“在外边。”她甚至回答得有些轻松。   赵舒元顿了下,“先回来吧。”   梅施飞快挂断了电话,泪水汹涌地奔出眼眶,所有的假作镇定,都被妈妈这一句话击溃。这种时候,她还能去哪儿呢?不愿看见阮廷坚,又无法面对父母,幸好,还有妈妈要她回家。妈妈的口气说不上温情,颓唐中有令梅施辛酸的了然,这种对生活,对自己男人的绝望和无力,妈妈一生体会得足够深切吧,所以此刻的一句回来,对她来说,简直是慈悲。   退了房,回家正碰见上班高峰,今天的天气格外冷,车子难打,梅施站在路边,望着一辆又一辆提示已载客的出租车,心里只剩茫然。她的生活好像一夕之间变成这副局面,阮廷坚、他的初恋情人、他的孩子、爸爸、妈妈、国元……全都像从她眼前呼啸而过的出租车,她拦不住,也上不去,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路边到底站了多久,还是一辆出租车提示般地在她身边按了下喇叭,她才惊醒般回过神。车里很暖,刚才积聚的寒气慢慢融化,梅施从包里拿纸巾擦鼻子,那显示两条线的验孕棒就在纸巾旁边,她呆住,随即烦躁地拉起包的拉链,现在她无法考虑到这么多!隐隐的,她知道这个孩子多半不能留下,所以格外不愿想。   其实爸爸在家的时间很短,不是彻夜不归,就是回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回房休息,可他被警察带走后,这座房子却意外地现出萧索和空荡。梅施看见妈妈一个人坐在厅里,毕阿姨站在饭厅口神色焦急,看见她回来,毕阿姨嘴唇翕动,却没说出半句话。   厅里非常安静,安静得沉闷,梅施轻轻走到母亲身边坐下,她很想靠在妈妈肩头,哭也好,骂也好,把孩子的事情说出来,问妈妈该怎么办。可是,妈妈正如几小时前宾馆房间里的她,木然坐在沙发上,仿佛无悲无喜。梅施闭了下眼,艰难地抬臂搂住母亲的肩膀,轻声安慰:“妈,别担心,都会过去的……”   赵舒元缓缓抬起目光看着她,梅施讷讷住口,这样的安慰实在太敷衍,可她真的没能力说出更好的来。   “他……一直都瞒着你?”赵舒元确认,这句话她已经问过好几遍,梅施连点头都疲乏了。赵舒元也没有看她的反应,只是冷然笑了笑,叹了口气,“都是当初太贪心了,我们和他根本不是一路人。”   贪心?梅施默默地回味了一下这个词,是的,是贪心。   一开始对阮廷坚的抵触,的确是种自知之明,这么好的男人她有什么能力拥有?后来……梅施也笑了,不管阮廷坚是不是真心的,她是真的迷失了,理所应当地纵容了自己的贪心。   家里的电话响起来,梅施觉得妈妈明显地哆嗦了一下,她了解,妈妈是怕听到更坏的消息。   毕阿姨接起来,回头看了眼沙发上的母女俩,支吾了一下,“嗯……回来了。”显然对方先挂断了电话,毕阿姨拿着话筒有些怔仲。   过了一会儿,毕阿姨忠实地报告说:“是阮先生的电话。”   母女二人都像没听见,梅施不知道当着妈妈该对这个消息表现出什么样的态度,想来妈妈也是。   阮廷坚应该就在门外打的电话,毕阿姨刚说完,门已经被敲响了。当他步履稳健地走进来,梅施只是盯着他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其实她一直是佩服阮廷坚这一点的,她几乎没见他窘迫过,即使到了现在的局面,他出现在这里仍然从容。   赵舒元显然被他沉稳如昔的态度激怒,恨恨地站起身,紧握的双拳贴在身体两侧,高声喝问:“你还来干什么?”   阮廷坚把眼光从梅施身上移向给,口气平静:“伯母,该解释的我都解释了,你不信,我也没办法。”他又看向梅施,淡然的神情出现了一丝裂痕,“施施,我知道你也不相信我,时间能证明一切。一目前的情况,你搬回这里住一阵也好,冷静一下。”   梅施看着他的眼睛,想分辨他这句话的真实含义,真的只是想让她在看不见他的地方喘一口气呢,还是他一家团圆后,让她礼貌滚蛋的托词?   赵舒元突然尖锐地冷笑了一声,“阮廷坚,你是来看笑话的么?!事情到了这步田地,你把我们家的每一个人都算计得淋漓尽致,老梅都替你顶了罪,你还指望施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和你过日子?你还要施施冷静什么?她还有什么必要冷静?!”   阮廷坚皱眉,显得有些厌烦,徒劳的解释了太多遍,让他也耐心耗尽。“我已经通知了梅逸。他明天就会回来。有什么事,我会和他联系。”   赵舒元听见儿子的名字,更加激动,“你叫小逸回来干什么?!除了难受,他能帮什么忙?梅家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竟然一个人都不放过?!你凭什么叫小逸回来?我这个当妈的都没忍心叫他会来!”越说越气了,赵舒元快步扑过去,像是想要扇阮廷坚几耳光似的。毕阿姨和另一个保姆赶紧跑过来拦阻,生怕动起手来,吃亏的还是赵舒元。   “我走了。”阮廷坚冷着脸,看着始终一言不发的梅施说。她就好像是个彻底的旁观者一样,漠然地看着他和她妈妈,甚至知道他叫梅逸回国都没半点反应。   一出什么事就把他往最坏的地方想,她一直这样。在他饱受指责和压力的现在,她不信他,他能理解,可他受不了她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这算什么?死心?嘲弄?这么长时间的甜蜜,好像一下子就打回了原形,这就是她对他的感情?   梅施感觉到阮廷坚离去时的恼意,她无力分析他为什么生气,或许只是被妈妈骂烦了。她现在岌岌可危,就要崩溃了,不敢去想那些触发无尽痛苦的事。   赵舒元哭骂了一阵,情绪宣泄出来让她精力恢复了一些。稳了一会儿,她开始四处打电话,希望能探视一下梅国华,却路路断绝。梅施坐在一边看着妈妈越来越绝望的脸,阮廷坚或许在这点上并没撒谎,爸爸的案子异常棘手,所有人都避之不及。   梅施沉默地走出大门,妈妈拨的每一个电话,遭到的每一个拒绝,都在增加她心脏的负担,她要是再不逃开,就要不行了。她也想留下安慰妈妈,可是,首先她自己要先挺过这阵剧痛。   已经是下午,一天中最暖和的时刻,冬日的午后阳光懒散得有种钝化痛苦的能力,梅施漫无目的地走着,走出小区大门,有出租车停在她身边,她就木然地开门上车。   “去哪儿?”师傅问。   “悦馨幼儿园。”她很茫然,听见自己突然报出这么个地名也惊讶得倒吸一口气。   大概,她是想看看,她掉入地狱的时候,阮廷坚和他的“家人”温馨幸福的画面,她的伤口已经流了太多血,说不定猛撒一把盐……她就彻底清醒了。其实该怎么办,她都清楚,缺乏的不过就是一刀砍下的决心。   距离接孩子的时间还早,梅施面无表情地站在落尽叶片的道旁树下,围巾从肩头滑落,她也没有整理。越来越觉得自己这个决定愚蠢透顶,可是,现在连离开的力气也没有了。好像有人陷入痛苦后会不知不觉地走很久的路没法停下,她现在就选了个无聊又可笑的办法,一犟到底,逼自己掉进深渊里去。   一辆沃尔沃的SUV从她面前的马路开过,停在幼儿园门口。梅施就像有预感似的抬眼注视,果然看见那个女人从车里下来,因为没到放学时间,马路上车辆稀少,梅施并没躲开。   女人下车后没走进幼儿园,非常明确地转过身面对梅施所站的方向,距离不算太远,梅施和她都看清了彼此。   女人不疾不徐地走过来,梅施有些意外,她没想到这女人会认得她。   “梅小姐吧?我是贺慧怡。”贺慧怡仪态完美地向梅施伸出手,从神情到姿态处处显示出知性之美和适度的骄傲。   梅施垂下眼,看了看贺慧怡的手,又无动于衷地抬起眼看她的脸。虽然这样毫无礼貌风度,和贺慧怡立刻就分了高下,她也没那个闲心为了表示自己有气质而去和这个女人握手。“你怎么认识我?”她冷声问,其实这答案很明白,她只是想知道阮廷坚是怎么向贺慧怡介绍自己的。   贺慧怡听了她的话微微一笑,没回答,反而问:“你为什么来这里?”   梅施突然就厌烦了,这是个圆滑狡黠的女人,她现在没心思和她玩弯弯绕的把戏。眉头皱起,梅施沉着声直接问:“那孩子是阮廷坚的么?”   贺慧怡目光闪烁,并没立刻回答,显然在斟酌怎么说。   梅施以为她会得意地发问:你为什么不去问阮廷坚?如果贺慧怡真这么说,她一定会爆粗口,一切虚伪又避重就轻的回答都让她极度厌恶,她只是需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贺慧怡突然果决地开口:“小旭是阮家的孩子。”   这个答案果真十分明确,梅施一时愣住,没想到贺慧怡会说得这么痛快。   “很好!”她竟然用了赞许的口气,看了贺慧怡一眼,转身离去。其实这个女人的话未必可靠,笨蛋都知道,如果贺慧怡还想得到阮廷坚,就算这孩子是路边捡的都会对她说孩子是他的。   她没必要知道真相,也没必要去找阮廷坚对质。只要知道阮廷坚和她柔情蜜意在一起的同时,让贺慧怡起了重新得到他的心思,他就已经背叛了她的感情。他背叛的又何止是她的感情?和她睡在同一张床上的时候,他已经在盘算怎么丢掉她爸这个卒,保鼎亿这个車。就算没有贺慧怡和她的孩子,又怎么样?   梅施深吸了一口气,冰凉的空气一下子冲入胸膛,非常畅快。这一把盐撒得好,熬过来,她竟然不疼了!   路其实就这么一条,她只有咬牙走下去就是了。她要骄傲地从阮廷坚和贺慧怡面前走过,她的确输得精光,所以更加不能在他们面前踉踉跄跄!这结局她早就料到,只是中间的甜蜜有点儿意外,那仅只是意外而已,和他分道扬镳才是注定的结果。   另一个意外……梅施飞快地皱眉,又飞快的展开,关于阮廷坚的伤口已经溃烂得可以彻底剜掉,孩子这个似乎还不行。她整理好围巾,围巾上的凉气蜇了她一下,慢慢又被她的体温驱散。梅施笑笑,她从来不是个沉迷过往的人,要断就断干净,她不会像贺慧怡,偷偷生个孩子自己带。要么就和孩子的爸爸在一起,要么就干脆别生,看着孩子而遗忘孩子的父亲,这么高难的事情她肯定做不到。   回家的时候已经黄昏,厅里没有开灯,仅余的夕阳让整间房子显得十分惆怅。梅施看见妈妈还坐在沙发里,呆呆地看着电话。她走过去,拉起妈妈的手,刚从外边回来,冰凉的温度让赵舒元轻微地颤了颤。“妈,吃点儿东西吧。爸的事,只能听天由命,你这样发恼是没用的。”   赵舒元抬起头,或许是女儿说话的口气太过镇定,让她有一丝惊讶。当她看见女儿严重坚决又冷静的神色,心里骤然挚痛,这孩子遭遇到她人生中最大的痛苦,可现在当母亲的疲惫得无暇顾及到她。对施施来说,她失去的只是爱情,可她——失去了家业,生活和丈夫。赵舒元反握住女儿的手,此刻的心情竟然是感激,至少在这么痛苦时候,女儿没有哭闹,没有增加她的负担,反而来安慰她。   梅施把妈妈搀到饭厅,毕阿姨早尽心尽力地摆上一桌清淡的菜色。“妈,你先吃,我打个电话给小逸,再晚他就该上飞机了。”梅施找了个借口返回客厅,她一口饭也吃不下,光是看见都觉得难受。   电话打到梅逸的住处,是伏瑶接的,她说梅逸已经登机了,给家里打电话总是打不通。   梅施嗯了一声,大概是妈妈四处带电话的时候吧,“小逸大概什么时候到?”   伏瑶说了时间,静默了一秒,她担心地问:“施施姐,你……没事吧?”梅施的平静在这个时候显得极为反常。   “我很好。”梅施简短地说。“挂了吧,还有事。”她现在非常不愿意谈起自己。   她叫来司机,安排好明天接梅逸的事,嘱咐他给梅逸的车子加油,并检查一下啊有没有问题。再吩咐保姆仔细打扫梅逸的房间,准备梅逸喜欢吃的菜。   赵舒元勉强吃了几口,回客厅的时候正听见梅施张罗,她走过去拉住女儿的胳膊,“施施……”这时候,她倒宁愿嚎啕大哭,看见女儿这样,她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   梅施的电话响起,她看了一眼才接起来,是简思打来的。因为梅施说去给奚晓买内衣,然后就杳无音信,她担心了。   “我没事,晓晓好吗?”梅施笑了笑,也许是心不自觉地软下来,突然觉得极端疲惫,站都站不住了似的。简思把手机放在奚晓嘴边,梅施听见她稚嫩的咿呀声,“明天早上我还有点儿时间,去看晓晓吧。”她乍然非常想那个已经会笑的小婴儿。   挂断电话,梅施抱歉地看着妈妈,“明天……”   赵舒元连忙点头,“去吧,让老张送你去,你别开车了。”从梅施的眼睛,她已经看见了疲惫的极限,从小到大,这个孩子没有这么倔强过。“施施,今天下午……发生了什么事吗?”女儿是从外出回来开始表现出这种状态的,赵舒元猜测,她可能去见了阮廷坚。   “没有。”梅施强撑着笑了笑,“只是想开了。”   赵舒元眉头紧皱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下去,现在梅家每个人背负的痛苦都太重了,经不起细问。   梅施在空调前吹散了身上的冷气才去婴儿床边抱起奚晓,她也说不清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特别想看可爱的婴孩。奚晓在她的臂弯里呀呀地笑,梅施用手指轻戳了戳她的嫩脸,这么喜欢奚晓……除了她可爱,还因为她只有母亲在身边吧。即使经济条件这样好,奚晓还是让人在这一点上心生怜悯。梅施亲了亲奚晓的脸蛋,陶醉地闻她身上的奶香,作为母亲,她不能自己的孩子被人怜悯!   她把奚晓放回婴儿床,注视了很久,她是无法给孩子提供这么好的生活条件了。国元衰落后,整个梅家会过什么样的日子是她目前还不敢想的,如果非常艰苦,难道她要自己的孩子接受阮廷坚给的抚养费吗?   她又抱起奚晓重重地亲,如果她的孩子能生下来,一定也这么可爱,可是……她不能要。为了孩子好,她也不能要!   “施施,出了什么事吗?”简思皱眉看着她,若有所思。   “没。”梅施努力地笑了笑,“只是家里有点儿事,最近不能总来看晓晓了,特别舍不得。”   “哦。”简思点点头,显出释虑的表情。   “我走了。”梅施咬了下嘴唇,又看了看奚晓,轻轻把她放回婴儿床。   经过了这次的教训,她太知道贪心的恶果,对孩子的不舍也是贪心,她醒悟了。   梅施很不舒服地醒来,觉得头痛欲裂,嗓子火烧火燎。拧开了台灯,挣扎着把加湿器开成大挡。门外的走廊上传来轻微的响声,是保姆在拖地板,梅施瞥了眼时钟,已经是早上六点多了,窗外还是一片黑沉。担心下雪会影响梅逸的飞机降落,她走到窗边撩起窗纱,玻璃上蒙着厚重的雾气,用手擦的时候冰凉刺骨。   地面没有积雪,天空却十分阴霾,梅施觉得自己也同天色一样晦暗,湮进这阴沉的颜色就分辨不出来。   简单地梳洗一下,她看镜中的自己,连嘴唇都是苍白的,好像倏然失去了全部光彩,憔悴得极为明显。下楼的时候正碰见妈妈也从房间出来,母女相视的时候都愣了愣,都被对方的黯淡脸色吓了一吓。   早饭如意料中沉闷,母女二人都食不下咽。“妈,小逸要下午三点多才到,你再去休息一下吧。”梅施看着对面妈妈青苍的脸色,担心地说。   赵舒元点了点头,扭过脸看了会儿窗外,“你也别去接小逸了,万一下雪,班机不知道会延误到什么时候。”   梅施沉默了一会儿,嗯了一声。小逸几次回国她都去接了,生怕他回来没个亲人来迎接都会感到失落。可是今天她太累,阴暗的天色让她的心情更沉重,更觉得疲惫得近乎脱力。   饭后母女二人各自回房,压在心上的力量实在太沉重,即便挤在一起,非但不能互相安慰,反而要想起对方的痛苦,还不如各自承担自己这份。梅施似睡非睡,昏昏沉沉地不停翻身,连中午饭也没吃,直到下午两点多才勉力起床。收拾整齐,她下楼准备梅逸回家的种种,总不能再让妈妈操心了,她现在能为这几家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天空飘起雪花,梅施看着纷纷扬扬的落雪,担心地长蹙眉头。赵舒元也下楼来,呆愣愣地站在窗边看下雪,连句担忧的话都说不出来,往日赵总的风采消失得一干二净,梅施坐在沙发里看着她的背影,第一次觉得妈妈老了。   梅逸打电话来,说已经平安到达,下雪并没耽误降落。赵舒元松了口气,坐在沙发里神色不安地望着门口,梅施坐在对面默默地看着,突然鼻子酸疼,她赶紧假装咳嗽抬手遮了下来得非常突然的眼泪,这么盼儿子回来,估计是妈妈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她知道,妈妈是太疲惫了,哪怕是不争气的儿子,也想依靠一下。   手机铃声响起来的时候,梅施愣了一会儿才从衣袋里拿出来看来显,心里突然翻腾起波澜,又因为屏幕并没显示阮廷坚的号码而倏忽冷却。“你好,薛勤。”其实她想按静音,随这通电话自生自灭,可妈妈已经露出怨怒的神色,以为是阮廷坚打来的。梅施怕不接更坐实了她的猜测,白白惹妈妈情绪悸动。   “梅施……”薛勤似乎有点儿尴尬,叫了她一声陷入沉默,梅施根本无心应付,漠然地等待他继续。“你父亲的事,我也听说了。”梅施还是一语不发,她还能说什么呢?“我有一个朋友在检察院工作,也许能帮上一点儿忙,需要见一见吗?”薛勤问得婉转。   梅施皱了下眉,真没想到薛勤为这个打电话来,“好,几点见?”她也知道,爸爸的案子以薛勤这个级别认识的人肯定是帮不上什么大忙的,哪怕只是能安排见一见面也好。薛勤约了五点,梅施答应。   她向妈妈说明了情况,赵舒元连连点头,竟似报以非常大的期望,嘱咐她和人家好好谈。梅施有点儿后悔随口对她说了这件事,没想到妈妈会这么重视,她低估了她病急乱投医的心态,恐怕最后还是要妈妈再失望一次。   打扮妥当要出门的时候,梅逸也回家来了,梅施看着他一改往昔浮躁,渐渐显露出成年男人的沉稳,进门后搂住妈妈,拍着她的背轻声说:“妈妈,放心,你还有我们。”妈妈哭了,泪光中神情安慰。梅施多了份无力感,小逸给妈妈的抚慰,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小逸,我出门一趟,你陪妈妈吃饭吧。”梅施勉强笑着说。   梅逸看了妈妈一眼,“恐怕不行,我马上要出门,阮廷坚约我立刻赶去见这个案子的相关人士。”   梅施浑身一僵,说不出话。   “阮廷坚?!”赵舒元一听这个名字就火了,“你还指望他帮咱们?他约你去?!我怕他连你也算计了!别去,小逸!就是这个混蛋陷害你爸爸的,他让你爸定罪!”   “妈!”梅逸无奈地叫了一声,若论有罪,梅国华绝对撇清不了,阮廷坚或许是想丢车保帅,但说道陷害就太过分了。而且,摆明了梅家现在只能求助于他了。   “你不许去!还是让施施去见她的朋友想办法!以后我们家的人都不要和阮廷坚再有任何来往!何必上赶着给他垫背!”赵舒元瞪起眼睛,说话的口气简直像在诅咒,她对阮廷坚竖起了强烈的恶感,甚至到了毫无理智的程度。   “那……我走了。”梅施觉得必须立刻离开,妈妈说的话,让她的心钝钝地疼,昨天刚压服的痛楚全因为这句话重新爆发出来。   “姐!”梅逸被妈妈拖住,来不及阻拦梅施,“外面在下雪,你还是别出门了。”阮廷坚在电话里和他说得很清楚,这个案子极为敏感,简直成了圈内的高压线,凭姐姐认识的人根本使不上力气。   梅施走得匆忙,根本没听见梅逸的话。走出家门,雪已经下得很大,梅施叹了口气,还是决定自己开车,这样的天气打车非常困难。   所有的车辆都在龟速移动,梅施用了十几分钟还没开上主路,手机响了,梅施以为会是薛勤,因为雪路难行,她已经迟到了。没想到竟然是阮廷坚,她听他喊了声施施后,把车停靠在路边,听着他说话,她没办法继续开车。   “施施,我听梅逸说了,你还是快回去,没用的。”阮廷坚的声音依旧平静,不知道为什么,她却能听出他的担心。   她现在尤其听不得他的这种口气,这样会让她心软,结局已经注定,心软就更加痛苦。她冷笑一声,只有这样胡搅蛮缠死犟到底才能熬过这一阵剧痛,“没用?”她的声音在颤抖,可还是尽量说得讽刺,“你当然希望没用,这样你就安全了,鼎亿就太平了!”   阮廷坚显然被刺痛,沉默了一会儿,隐忍地柔声说:“施施,听话,回去。今天雪很大,开车外出危险……”   梅施啪地挂断电话,眼泪汹涌而出,她不能再听下去了。他为什么还要对她说这样令她抵御不住的话?!他说施施听话的时候,她的心像是被千针万刺扎过。话全涌到嘴边,她想告诉他,她有了孩子,她害怕,她舍不得不要孩子,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不是飞快地挂断电话,她会说的,她会在他那样喊她施施后,把心里的话全对他说的!   眼泪顺着脖子流下去,冰冷刺痒,梅施打了激灵。她又被蛊惑了,说出来无非是两个结局,阮廷坚要这个孩子,那妈妈会气疯的,绝不会再认她这个女儿,又或者……阮廷坚不要这个孩子……   梅施掩住脸,呜呜哭泣出声,她自己放弃孩子,这痛或许还能熬得住,他不要,会让她一辈子活在最悲惨的地狱!   梅施几乎凶恶地关闭了手机,她不要再听半句扰乱她心神的话,她已经够可悲的了,不能连最后的尊严都丢了。抹干眼泪,梅施开动了车子,她已经迟到了,不能再耽搁下去。   虽然迟到了近四十分钟,因为薛勤约他的朋友六点见面,梅施还比那人早到了。薛勤为她点了杯热咖啡,梅施礼貌地道了谢,她发现薛勤在打量她,或许是她敏感,薛勤看她的眼神完全不同以往,带了点怜悯,却没有了上几次见面时隐隐期待的暧昧。   她有些恶意地会看他,虽然他在这时候出手帮她也算雪中送炭,可她就是无法由衷感谢。薛勤想要的是个家世良好的女友,梅家败落了,他便不再用灼灼的眼神看她。这次主动相帮,梅施也想不透他的心思,或许当初她和他无疾而终,他只是想寻回心理优势?眼前的这个男人分明是她少女时代的白马王子,此刻看来却处处透着世故和虚伪,他甚至不能坦然回应她的视线,讪讪地垂眼,假意搅拌咖啡。   “梅施,”薛勤放下小勺,似乎决心问个明白,抬眼看她的时候,眼神始终不算沉稳,只瞥了她一下便虚了焦距,“也许这个时候问并不合适,我就要出国找机会,几天后就走,所以……”   “你问吧。”梅施沉声说,以前她总觉得薛勤处事得体,可现在听他说这些看似周全实则虚假的开场白让她十分烦躁。   “为什么你突然疏远了我。发生了什么事吗?”薛勤皱眉。   梅施看着他,其实她也想到他会问这个,可现在她对这个话题除了厌烦还是厌烦。“我以为你知道。”梅施笑了笑,掩饰不住讽意,当时他真是给了她意想不到的一闷棍。   薛勤被她的笑容刺得一颤,他早就有所怀疑,听了她的话,看她讥诮的神情,忍不住脱口问出心中所想:“张曼找你了?”   梅施冷冷地看着这个男人,一时无语,她真为那个叫张曼的女人感到可悲。薛勤被她看得失去镇定,在椅子里局促地抬了抬身子。   “没有,她没来找过我。”梅施皱眉,意兴阑珊,她何必解释?可她真的为张曼不值,这个男人抛弃了她,梅施记得很清楚,那天她的脸上甚至流露出无奈的神情,她体谅这个虚伪的男人,认为他考虑找个富家小姐来改变人生并不是不可理解的。她的退让,她的忍耐,换来的却是这个男人的猜忌。   她一句话也不想再和薛勤说,幸好薛勤的朋友这时候来了,是个长相斯文的年轻人,笑着问薛勤:“有什么要紧事非要面谈?害我大雪天也急忙赶来。”   梅施的心更凉了一点儿,原来这个人连薛勤为什么找他都还不清楚,能帮一把的希望更加渺茫了。   果然,薛勤只简单地说了下是有关梅国华的案子,他的朋友就收了笑,一脸莫名其妙,“这个案子别说我了,就连我们老大也摸不到边。你早说是这事,我都不用大老远赶来了。”   梅施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忌惮,因为她是梅国华的女儿吧,果然他立刻起身,“我还有事,你们聊,今天对不起了,我实在是无能为力。”他走得匆忙,避而远之得十分急切,连稍微掩饰一下都顾不上。   “对不起。”薛勤有些抱歉,“没帮上什么忙。”   “没关系,我还是得谢谢你。”梅施敷衍地说了句虚情假意的话,像是嘴巴自己答的,根本没走脑子。她已经看得非常清楚了,找人帮她只不过是个一举两得的借口,既让她感谢又能达到他的目的,他不过就是想在出国前问问清楚张曼有没有破坏他的好事。   手段真是拙劣又虚伪,他想知道直接找她出来问,她或许还会更舒坦点儿,现在她简直像被耍了,他就这样小看她的智商吗?   “我家还有事,今天就不请你吃饭了。”梅施站起身,即便是客套话也说得生硬。   薛勤点头,梅施再不想多看他一眼,径直走出了咖啡店。   路上的雪已经积了很厚,雪花纷扬而下没有半点停的意思。马路上车流滚滚,因为雪天延长了下班高峰,梅施疲惫地汇入车阵,路灯、车灯璀璨一片,晃得她心烦意乱。车行的速度和走路差不多,梅施长长吐了口气,肚子竟然开始饿了,原本毫无胃口却因为经历了这么番情绪的大起落而饥肠辘辘。   好不容易拐出主干道,车明显少了,她加快了些速度,天已经黑透,虽然时间还早,却让人有已是深夜的错觉。   一辆面包车突然从小路拐出来,速度飞快地冲上主路,梅施躲闪不及,面包车简直就没来得及减速,硬生生拦腰撞上梅施的车。   整个过程很恍惚,梅施只觉得路灯、迎面来的车灯全变成刺眼的光点,在她眼前疯狂地晃动,耳边是或尖锐或沉闷的撞击声。开始并不觉得疼,好像坠入了时间的黑洞,外界的一切都停顿了。气囊弹开狠狠打了她的脸颊,像被人用力掴了耳光,疼痛便从脸极快地蔓延至全身,胸口被硌了一下,呼吸都变得难受,一条腿没了感觉,只觉得冰冷肿胀。梅施死死攥住身后的毛垫,通常这时候人不该昏过去没了知觉吗,为什么她好像比平时还清醒。   每一种痛,她都感受深刻,小腹里像有人揪住她的血肉使劲绞拧,一股股的潮热从身下涌出,顺着有知觉的那条腿不停向下淌,温热冷却得非常快,梅施觉得刚流出的血马上就要结成冰,这又冷又潮的折磨加重了她的痛楚,有人来砸车窗想救她出去,她疼得呜呜哭泣,连求救的话都说不出来。   失去……非常缓慢,梅施甚至明晰的感受到每次把孩子推离她的收缩,这过程非常漫长,长得她陷入了绝望。   车窗被救援的人砸破,冷风从四面八方吹进来,她瘫软在支离破碎的汽车里,被各种苦痛拆解吞吃,终于意识陷入昏暗,她竟然感到欣喜若狂,太难受了,昏过去也罢,就这样死去也罢,她已经不想再煎熬于这样的炼狱。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的脑中什么都没有,谁也没想,她满意地坠入黑暗,这世界上每个她舍不下的人都让她痛苦,想不起来是上天的慈悲。   好像有人在很远的地方叫她,又好像有人在吵架,梅施想睁开眼看看热闹,却怎么都使不上劲。   “你们还是多喊喊她,让她尽快恢复意识。”这个声音是她听见的距离最近的,非常权威,是医生吗?   然后她就听见妈妈一遍一遍喊她名字,有点儿像手机铃声不停响的感觉,让人着急又烦躁,梅施想应一声,让妈妈别再喊了。等她努力半天睁开眼,房间里反倒一片安静,没有妈妈,也没人喊她名字。梅施一下子恍惚了,分不清哪些是幻觉。   转了下眼睛看四周,确定这里是医院,记忆兜头灌了回来,她惊惶万分地想抬手摸摸肚子,却一点儿力气也没,她只能使劲抬头,想看一看。她的一条腿打了石膏,用吊带固定在架子上,肚子本来就没显,当然看不出异样,但是她知道……孩子肯定是没了。   “为什么不跟我说?”阮廷坚的声音非常沉冷,梅施吓了一哆嗦,这才看见他一直坐在床头对面的沙发里。梅施没想到他会在,愣愣地看着他,和他在一起这么久,第一次看见他这么冷漠。她原本以为他是天生冷脸装酷的人,和现在相比,平常他的表情都可以称为面色和善。   阮廷坚皱起眉,睫毛的阴影让眼瞳看起来更加幽深,梅施的怔仲让他有点儿不确定,毕竟她不是什么细心的人,“你,知道自己怀孕了么?”   听了这话,梅施虚弱地冷笑了一声,声音漂浮无力,语气却不改讥嘲,“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傻?”   阮廷坚抿紧双唇,下巴显出近乎残酷的弧度,他并不愿相信她隐瞒这件事的原因,即使心知肚明,他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梅施直盯盯地看着他,他这副神情……是在谴责她?现在她痛苦,委屈,受伤了,他凭什么来怪她?她一下子就被激怒了,她不想去分辨自己的对错,也不想去追究这件事谁的责任更大,她只想大声地告诉他:他没资格怪她!   “阮廷坚,我还知道很多事。”她近乎刻薄地冷笑,虚弱苍白的脸色反而让冰冷的笑容更加残酷伤人。阮廷坚沉默地直视着她,双眉紧锁。“告诉你吧,我压根就没想要这个孩子。”梅施咽了下口水,猛然来袭的痛苦激得她口不择言,“即使没有这次车祸,我也预约好了流产手术!”她发现,这么残忍的话奇异地遏制了自己的心痛,对啊,孩子虽然以她意想不到的方式离开,也算在她计划之内。   阮廷坚放在沙发上的手缓缓紧握成拳。   “得了,阮廷坚。”梅施瞧着他骇人的神色,嗤笑了一声,“你和姓贺的儿子都那么大了,何必假作在乎这个原本就没想要的孩子?”   阮廷坚露出诧异的神情,但听见她自我开脱的生硬理由忍不住低低冷笑了一声,“我原本就没想要?”   “当然!”梅施的声音都拔了尖,鲁莽地打断了阮廷坚的话,她现在尤其不能听阮廷坚说重视这个孩子或者对孩子曾经的存在多么惊喜,她受不了!“你如果想和我生孩子,怎么会那么对我爸爸,那么对国元?!”她像就快淹死时抓住了救生圈,把一切错误都推到他身上,“怎么会背着我,和你的初恋情人、私生子乐呵呵地团聚?你真卑鄙,你害了梅家,骗了我,还要假装自己是大善人!对我爸已经尽力了,对这个孩子痛心疾首,错的全是我!放心吧,全天下都会夸你是仁至义尽的好男人的!快去和姓贺的破镜重圆吧,别在这儿演戏了!”   阮廷坚缓缓站起身,一言不发地听她说,梅施被他散发的恼意镇住,也再没力气怒骂,空洞地看着脊背异常挺直的他。   他突然笑了,梅施觉得这简直像喝了仇人血以后的笑容。“我觉得你说的都对。”   他这么容易就承认了,反而让她一下子不知所措,他转身离开,梅施觉得,他……再也不会回头了。   “干吗去?”正进门的梅逸被阮廷坚撞得倒退半步,没得到阮廷坚的回答,一脸疑惑地走进病房。   梅施的眼泪就这么涌了出来,当着小逸,她觉得颜面尽失,可毫无办法。   刚才她说得太痛快了,虽然事实上是被甩了,还是保住了最后的尊严。可这尊严背后……全是痛苦!   “姐!你醒了?”梅逸跑到床边,有点儿急了,“很疼吗?”   梅施这才发现,所有的力气都用在刚才说那番话上了,现在想简单应一句弟弟的问话都不成。她点头,是啊,她很疼,很疼。   梅逸着急,“我去叫大夫!”   大夫和护士来检查了一番,问了些简单问题,并对她说明了病情,算作安慰。梅施这才知道她的情况比看上去要好得多,除了孩子没有了。腿没有断,只是裂了条缝,恢复起来相对容易,其他地方只是擦伤,现在行动不便是因为送来急救时打了麻药的缘故。   梅逸给家里打了电话,向赵舒元说了姐姐已经醒来,要她放心,好好休息,不要再赶过来,明天早上再来看。   挂断电话,医生护士也都离开了,房间里只剩姐弟俩,梅逸神情复杂地看着梅施,“姐,你对阮廷坚说了什么吗?”阮廷坚一直心焦如焚地守在这儿,怎么可能她醒过来了,他反而气势汹汹地走了?可看姐姐这样子,连半个字都说不来,又怎么能把阮廷坚气走呢?   梅施侧过脸,眼里很快地浸湿了枕头。   梅逸没再追问下去,暗暗叹了口气,无论发生了什么。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她快点儿好起来。   也许是失血过多,也许是有了彻底垮下来的理由,梅施觉得从小到大没这么病过,整天处于脱力的状态,昏昏沉沉总是想睡,她甚至怀疑过不停点进身体的吊瓶里加了催眠药。能睡得昏天黑地,她觉得很幸运,总比醒着面对一切要好,病痛冲淡了心痛。   赵舒元每天都会来照顾她几小时,这在以前是无法想象的事,失去国元,她反倒有精力当称职的妈妈了,梅施觉得可以苦中作乐地把这当成是意外收获。   梅逸倒是整天忙,为父亲的案子不辞劳苦地奔波,原本年少俊美的脸罩上了阴郁忧烦,好像一下子成熟了。梅施怎么看都觉得这样的小逸越来越像阮廷坚,尤其是他接电话做什么决定,面无表情却轻微蹙眉时最像,像得她都不愿意细看他。大概是小逸挑起了大部分重担,妈妈的情绪比前几天要平和得多。梅逸和阮廷坚接触非常密切,虽然从那天阮廷坚愤而离去后梅逸再没当着她的面接阮廷坚电话,她和妈妈都知道他走出去接的电话是谁来的。妈妈都可以假装糊涂,她也一样,无论如何,在爸爸这个案子上,阮廷坚并没有撒手不管。   住了一周多,终于可以出院了,其间阮廷坚再没来过,也再没给她打过一通电话。梅施强迫自己专心养伤,渐渐的她发现了一个秘诀:就是不想。不细想,也不回想,强制忘记过去,再对眼前置若罔闻。虽然有点儿自欺欺人,但非常管用,身体渐渐好起来,心也是……怪不得有人说治疗失恋,彻底垮一下才方便重新站起来。   住了这么几天院,从家里拿来的东西倒真不少,毕阿姨和司机决定先回家送一趟,因为梅逸说了马上会来,梅施让他们别等了,早去早回。梅施一个人坐在床上,病房里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因为这次住院没告诉任何朋友,总共也没收到几束花,现在只剩梅逸前两天送的一束,孤零零地放在墙角的茶几上。   有人敲了敲门,梅施看过去,先看见一大捧的花,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梅施都有点儿想笑了。   拿着花的男人梅施不认识,但说不出的眼熟,男人大概二十几岁,穿着黑色的大衣围着格子围巾,一副英伦学院派的范儿。梅施猛地意识到,这个人长得很像阮廷坚,轮廓、五官都隐约相同,只不过……这人非常“盗版”,与阮廷坚相似的五官在他的脸上显得有些粗糙,虽然也算个帅哥,相比“正品”始终差了一个档次。   “梅小姐?”盗版阮廷坚彬彬有礼,与阮廷坚同的是,他有种非常浓郁的儒雅和学术气质。梅施还没来得及点头,贺慧怡和正版阮廷坚走了进来,梅施僵住,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们,因为面无表情显得相当冷漠。   梅逸最后进来,看了看姐姐,又瞥阮廷坚的脸色,神情复杂。   “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阮廷杰,这位是我未婚妻,贺慧怡。”阮廷杰忙着把花放下,又忙着说话,稍微显得有些手忙脚乱,梅施对他的印象好了些,觉得他坦诚自然,见了陌生人会局促紧张,和阮廷坚完全不一样,让人容易亲近。   “你好。”贺慧怡站在阮廷杰身后,态度不冷不热,梅施点点头,看来她是想装作素未谋面了。   阮廷坚自顾自走到沙发边坐下,被阮廷杰和贺慧怡挡住,这让梅施的呼吸畅顺了些,至少不用直接面对他。   “我是阮廷坚的堂弟,一直在美国读书,因为大哥找到了Chenny,昨天才赶过来。”阮廷杰兴高采烈地说,大概在美国待久了,神态都非常美国化,简直有点儿手舞足蹈。   一直站在他身后的贺慧怡却一语不发,冷静地看着梅施,与阮廷杰反差强烈。,梅施也看她,觉得她和阮廷杰是非常不配的一对儿,也许他们岁数差不多,阮廷杰大概还年长些,但无端就有老妻少夫的感觉。   “听说还引起一些你的误会。”阮廷杰无奈地耸了下肩,“我和慧怡一定要来亲口解释一下。我和慧怡在大学是同班同学,我们很相爱,但我姑姑——”阮廷杰皱了下鼻子,“你也听大哥说过了吧,简直就是……”他眨眼想了一下,“就是灭绝师姐,她不喜欢Chenny,反对我和她在一起。”   梅施喉咙发痒,她非常想纠正这位一知半解的abc,但目前的情况还真不适合就灭绝的辈分问题展开讨论,只是默默忍了。   “她让Chenny很伤心,毕业的时候连和我说一声都没有就不见了。”阮廷杰说起这段往事,面色还是十分郁闷,“那时候我不知道她是回国了,还是去了别的国家,真是一点儿线索也没有,大海捞参。”   梅施又动了下嘴唇,忍住纠正他的想法。   “一直过了这么多年,我都读到博士了,才有了Chenny的消息。”阮廷杰不胜唏嘘,口气有点儿激动的说,“她竟然还给我生了小旭!”他回头看贺慧怡,也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对她说,“现在姑姑不会反对了吧?反对也没用!我是不会再和你嗨哟小旭分开的!”   他的讲述其实一点儿都不煽情,就他自己心潮澎湃,听的人都觉得挺无语的,包括贺慧怡,她连眉头都没皱过。   梅施看着犹自激动恶毒阮廷杰,怎么都觉得这人有点儿不靠谱,她邪恶地怀疑贺慧怡是把孩子栽赃到他身上。   “之前大哥找到Chenny,正赶上我有重要答辩,怕我分心所以没有立刻告诉我,大概被你看见他们在一起,所以误会了。”阮廷杰有点儿抱歉。   梅施看了眼贺慧怡,她的脸色终于有些慌乱,戒备地看着她,生怕她说出那天幼儿园外的事情似的。梅施低下头,保持沉默。   “我和Chenny、小旭马上要回美国见姑姑,和你解释清楚就安心了。”阮廷杰笑得很开心,了却一桩心事似的。“Chenny,我们走吧。”他去拉贺慧怡的手,贺慧怡没有拒绝,深深看了梅施一眼,跟着阮廷杰向门外走。临出门,阮廷杰又回过头来,带了点儿顽皮,别有深意地向梅施笑了笑,“你和大哥好好聊一下。”   梅施一惊,这笑容——他才是阮贝蒂!   “那个!”梅施抬手,叫住了阮廷杰,她也知道现在问这个问题太可笑,但还是管不住自己,“你箍过牙吗?”   所有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梅施,梅施也觉得自己挺丢脸的。   “箍过。”阮廷杰讪讪,像明星被提起出名前的往事。   梅施哦了一声,点点头表示没事了,阮廷杰有点儿疑惑地拉着贺慧怡离去。   房间静下来,梅逸有些尴尬,“那个……我出去打个电话。”明显是想给阮廷坚和姐姐制造单独谈话的机会。   “不必了。”阮廷坚站起身,冷淡地说,“我也没有其他可说的。我来,只是证明一下,我并不是个满嘴谎言,擅长做戏的人。”他的语气始终带了些恼恨讥刺。   梅施没有抬起头,也没有说话的意思。   阮廷坚抿了一下嘴,脸上浮现出一层清浅的怒意,梅逸有点儿着急,他没立刻走明显是等姐姐接话,可梅施只是垂头不语。   阮廷坚头也不回地走了,梅逸叹了口气。   “姐……”他揉了下太阳穴,阮廷坚都带着人来解释了,虽说嘴上没好话,要他看来真算委曲求全了,姐姐怎么就不就坡下驴呢?若论这事,姐姐的不对更多,阮廷坚那脾气,做到这份上也够不容易的了。“国元和爸的事,阮廷坚没有撒谎,我现在介入了,非常清楚之前他是尽了全力的。我……也赞同他的决定,与其把钱扔进无底洞,何不保存实力另作打算呢。”   梅施抬头瞪了他一眼,果然,梅逸说这番话时简直和阮廷坚一个嘴脸。   “现在孩子的事也解释清楚了,误会也解开了,就连妈不也没再怪他了吗?你到底还在闹什么别扭?难道……”   门被礼貌地敲了敲,打断了梅逸的话,贺慧怡去而复返,梅逸见到她有些惊诧地挑了下眉。   梅施倒不意外,向她点了下头算做招呼。   “我能和梅小姐单独谈谈吗?”贺慧怡微笑着对梅逸说。   梅逸点头,离开的时候忍不住细看贺慧怡一眼,想不明白她还有什么要单独和姐姐说的,希望对姐姐和阮廷坚能有帮助。   贺慧怡坐在沙发上,梅施向她笑一笑,大致知道她为什么回来。   “谢谢你……”贺慧怡挑了下嘴角,笑容里有淡淡的苦涩,“刚才没有说出来。”   果然是因为这个,梅逸微微笑了笑,摇了下头。   “我并不是怕被责怪才……”贺慧怡皱眉,显出一丝倔强。   “我明白。”梅施打断了她,想在自己喜欢的男人面前保留最后一点尊严,这种心情她太懂。阮廷杰是个迟钝又粗心的人,所以他才高兴得那么单纯,梅施只是有点儿想知道,贺慧怡对阮廷坚……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梅施眼中流露出来的理解,缓和了贺慧怡的神情,她终于诚恳地说了声:“谢谢。”   “你……”梅施到底忍不住,皱眉看她,“真的要和阮廷杰去美国?”   “嗯。”贺慧怡惊奇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笑着轻吐了一口气,竟然和梅施谈起了心事,世事果然奇妙。她的确需要一个分享心情的人,目前看来……只有这位梅小姐了,因为被她知道了心底最阴暗的渴望,反而不必掩饰吧,贺慧怡的笑容越发苦涩和自嘲。“你不怪我骗了你?”到底入世几年,她还是不能一下子畅开心底,虽然她非常想倾诉。   “骗我?”梅施喃喃重复了一下,贺慧怡算是骗了她么?“不算吧,当时你说的话,我其实也没全信,我只是需要一个理由……”狠下心,离开阮廷坚,抛弃孩子。没想到,孩子竟然先抛弃了她……这也算是惩罚吧。   贺慧怡笑笑,不知道为什么,她非常理解梅施现在的心情,为了摆脱而寻找无比愚蠢的借口……她也有过。“不管怎么样,当时我是成心想让你误会的,因为我先误会了Wannen。他没有立刻告诉Jackey,还问我现在对Jackey是怎么样的感情,他的确让我起了贪念,又或许我……太过自信,反而办了这么愚蠢可笑的事。”   Wannen?阮廷坚吗?梅施不知道怎么搭话,于是默默地听,这也正是贺慧怡最需要的。   “我对他说,与Jackey的感情不过是年少懵懂,当时就已经知道错了,现在对他无爱无恨,只是小旭血缘上的父亲而已。Wannen听了沉默很久,不太愉快地各自离开。我却很雀跃,甚至睡不着,整日整夜地等他电话……他对小旭也很好,看得出他非常想和小旭建立感情,以后的见面多是因为他想见小旭。这都让我充满期望和幻想。”贺慧怡苦笑着耸了下肩膀,“我以为他会向我表白,可是我对你说了那句话后,他约我再见面,说起这些年Jackey是怎样对我念念不忘,到处寻找,毫无目的毫无希望,从没放弃,他说Jackey曾说过这样的话,‘我只想找到她,哪怕只是确定她过得很好,很平安’。我没想到当初轻率的一段感情,又是那样结束的,他居然会这么执着。Wannen没立刻告诉他,是因为他有重要答辩,以他的个性,知道我和小旭已经找到了,会不顾一切地跑过来的,Wannen说,如果我身边没有男朋友,让我再慎重考虑一下Jackey。我当时……我当时……”贺慧怡轻轻挥舞了下双手,像是要哭出来,又像是要笑,深呼吸了几下,她才稳定住情绪继续说。   “我当时真的要哭出来了,还好,我还能装作若无其事。我这才想起他钱包里你的照片,之前无心看见过,并没在意,从大学时就开始了,女孩子都想把自己的照片放在他的皮夹里,那时候……总是我负责帮他清理掉。”   梅施皱眉,越发好奇她到底和阮廷坚有过什么样的关系。   贺慧怡看出了没收到疑惑,笑着叹了口气,“在美国的时候,我们都在同一所学校,我和Jackey还是同班同学,因为都是华人,他们的家世又那么优越,对我照顾的地方很多。”   梅施也似乎随着贺慧怡的回忆去到阮廷坚的青葱岁月,她看过照片,他们的校园真的很美……然后她又想起了阮廷杰的贝蒂照,忍不住诡异地看了贺慧怡一眼,再次深深怀疑她当初怎么可能喜欢上阮廷杰呢?一开始听贺慧怡叫阮廷坚的英文名字只是觉得陌生,现在心里会有些刺刺的,那是属于贺慧怡的校园帅哥Wannen,而不是她认识的鼎亿老总阮廷坚。   “他们对我都很好。”贺慧怡叙述的口气里起了轻微的异样,梅施立刻就感觉到了,不想打断她的回忆,所以没有出声。“后来……我知道Wannen只是把我当朋友,当妹妹,Jackey又对我很痴心,我就……”贺慧怡说不出口,觉得这样轻易说出当时只是利用了阮廷杰更对不起他了。   梅施更加沉默,贺慧怡的省略比清楚地说出来更让她难受,贺慧怡的心里一直没有放下吧,隔了这么多年,再见到阮廷坚还是立刻又燃起了旧情。既然她心里的那个人始终是阮廷坚,怎么又生了阮廷杰的孩子呢?梅施有点儿鄙夷眼前这个女人,至少她对阮廷杰很无情也很残酷。   “大概是看出我不够爱Jackey,又或者干脆看清我的真实想法,Donls姑姑非常讨厌我,逼Jackey和我分手。”贺慧怡说起这一段反而很平静,对“灭绝师姐”的恨估计也随着时间消散了,梅施甚至听出一丝丝赞许的味道,贺慧怡是在肯定灭绝?多莉丝是明眼人吗?“Donls姑姑一直没嫁人,Wannen和Jackey相当于是她带大的,阮氏集团里她也是最大的股东,是名副其实的铁腕女人。Jackey对她束手无策,她又对我恶言相向,对那个年纪的我来说,她那些话是无论如何也忍耐不了的,于是我就和Jackey分了手。可笑的是,我竟然发现自己怀孕了。”   梅施愣住,和她的遭遇很相像……   “那时候美国是不允许流产的,我又对Jackey完全失去了信心,他被姑姑关在家里,我根本也联系不上他。Wannen怕我想不开来安慰我,却发现了我怀孕的事,我求他不要告诉Jackey,他却认为应该两个人一起努力争取姑姑的同意。其实我当时……是不想要这个孩子的,但又怕他知道我是这么的卑鄙和自私,就找借口说目前Jackey不会有什么办法,姑姑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说不定会想方设法除掉孩子,应该等孩子生下来再做打算。Wannen同意了我的想法,那段时间我的身体很差,反应又很强烈,又面临着毕业的种种考试和答辩,全都是他照顾我的,我对他……但是我也越来越明白,他真的只是把我当成朋友,Jackey的未婚妻来看的,我也越来越痛苦,而且前所未有的厌恶自己。一办完毕业手续就立刻跑回国,再那样下去,我一定会疯的。”   梅施一想到阮廷坚曾像孩子爸一样照顾过她,心里就像被刀扎了一下,怪不得经验那么丰富呢。   “等我在国内安定下来,孩子已经太大了,不忍心引产,我就只能把他生下来了,我无比庆幸这个决定……”这句话扎在梅施的肺管上,她的神色一凛,贺慧怡也惊觉了,暗自后悔在她面前提孩子和流产。“日子就这么过去,直到非常偶然地再次碰见。”贺慧怡急于岔开话题,“我想他没对你提起是怕你起疑心吧,Wannen是个心思很细密的人,后来我才知道,我一走了之以后,他甚至没和Jackey提我怀孕的事。一方面是Jackey找我已经找得很痛苦了,再知道有孩子,就会更疯狂。另一方面,他怕我最终还是选择不要孩子,他如果告诉了Jackey,最后会伤害到Jackey……他就是这样的人,什么都存在自己心里。”   贺慧怡句句称赞阮廷坚让梅施越听越不是滋味,“既然这样,你干吗还要再接受阮廷杰?”她脱口而出,不怎么客气。   贺慧怡愣了下,随即笑了,完全知道梅施在不高兴些什么,“毕竟过了这么多年,我也不是青涩别扭的小姑娘了。”   梅施暗暗翻了个眼睛,怎么都觉得她这句“青涩别扭的小姑娘”另有所指,是在讥讽自己。   “Jackey对我这么真心,作为女人的确感动,我……又亏欠他太多,他毕竟是小旭的父亲。正像Wannen说的,我想重新考虑接受他。”   梅施被她刚才的那句话弄得很不高兴,报复地想,她的确应该“重新”考虑,阮廷杰整完容帅多了!   贺慧怡离开后,梅逸走进来,不太确定地问:“误会都解释清楚了吗?”   梅施点头嗯了一声。   “那……用我给阮廷坚打个电话叫他来吗?”梅逸苦笑,姐姐不好意思的话,他应该义不容辞地撮合他俩。   “不用了,我决定和他分手。”梅施冷静地说。   “姐!”梅逸倒跳起来了,“你到底在闹什么?”   闹?梅逸是彻底投靠阮廷坚了,竟然这么说她。“小逸,如果你认为一个人是杀父仇人对他一通报复,后来却发现,这个人非但不是仇人还是恩人,可伤害却已经形成,你怎么办?你怎么面对这个人?”   梅逸沉默。   “所以,我……要和他分手,我已经决定了。”   【第49章】   梅施仍旧扭着脸,睫毛飞快地呼扇了一下,不反驳也不承认。   “就算阮廷坚一开始没和你说明真相是不对,但你始终没给他证实自己的机会,贺慧怡的事,你连问都没问他一声,就把他的罪名给坐定了……”   “我当时最在乎的不是他和贺慧怡怎么怎么样了!是他骗了我!”梅施终于瞪起眼睛看弟弟,连她自己都觉得虽然这话说得够大声,还是一股子强词夺理的意味,“他的确是骗了我!”梅施翻着眼睛强调了一句,声音却低下去。   梅逸忍了忍,其实这时候并不该对她不依不饶,可不给她来副猛药,她就会一直这么自欺欺人下去。“姐,就算他错了,他只是骗了你,而且可以看成是怕你节外生枝或者跟着担忧烦恼才向你隐瞒,就算我是你弟弟,该无条件地站在你这边,我也不觉得他这错是不可饶恕的。再看看你,不相信他,一味胡来,那天他再三劝你不要出门,劝你不要做没用的事,你不听,结果呢……就这样了,你还非要把所有的错都推到他身上。还说什么,因为无法面对要和他分手,姐,你只是在逃避责任!你连对他说对不起的勇气都没有。”   梅施直直地看着他,梅逸被她看得说不下去,讷讷住了口。   “我……”梅施重重呼吸,像被掐住脖子刚刚缓过来一样,“现在别和我再提这些了,我不愿意听,也不愿意想!”   梅逸垂下眼,轻轻叹了口气,被梅施刚才的眼光看得心疼,他也不忍心再提,“姐,我已经办好出院手续了,走吧。”   梅逸明年就要毕业,功课繁忙,因为梅国华的事硬挤出时间回国来的。奔忙了十几天,请好了律师,又有阮廷坚在背后相助,大致确定可以判三缓三,举凡这种案件必定要调查一段时间,梅逸把作为直系亲属应当出面的事情和手续都履行完,便回了学校。   梅施的腿要打三个月石膏,又正值冬季,感觉猫冬在家,与世隔绝。虽然寂寞无聊,她倒也还很享受这种平静。   因为爸爸的案子大势已定,妈妈的情绪也比较平缓,日子过得静谧安宁。梅逸走了以后,阮廷坚再没打电话给她,也没打来梅家,阮廷杰和贺慧怡也没了消息,梅施天天躺在床上望白茫茫的窗外,一时就恍惚了,她真的遇见过阮廷坚吗?真的发生了那么多事?她是不想面对他,可他消失得这么彻底……她的心又空落落的。   纪晓净比起辰辰和简思这样需要带孩子的人轻松很多,时常来看她。晓净因为简思的事,与阮廷坚还算相熟,好几次梅施都忍不住想问问她阮廷坚的近况,终究还是没问出口。是她错得多,又是她提出分手,现在上赶着问人家的情况真是太没道理了。万一阮廷坚又有了新女朋友……虽然是她主动提分手,也会感觉反倒是被甩的那个。   快过春节的时候,梅国华的案子结了,判三缓三回到家里。梅施的腿也恢复得很好,拆了石膏,天天在家缓慢走动,慢慢恢复正常行动。   虽然过节梅逸和伏瑶没有回国,梅家的年还是过得很祥和快乐的,梅施发现这次牢狱之灾让爸爸好像开窍许多,回家之后没再和外面的花花草草联系,很眷恋与妻女团聚的家庭生活。   当然,破产的阴云到底还是时刻飘在每个梅家人的头上,梅施就总是听见父母在厅里低低盘算还有那些资金,以后该怎么办,往往都是看见她来了就岔开话题,或者资金商量不下去,两人愣愣地对坐着发呆。   开春了以后,梅施也完全康复了,一直视而不见的问题避无可避。没等梅施找妈妈谈,赵舒元先到她房间,一脸抱歉地对她说:“施施,你要出门就开我的车吧,等过一阵子……再给你买。”   梅施沉默了一会儿,虽然梅家以前就不是巨富之家,但花钱还是比较从容的,她和梅逸都是各有各的车子,很讲究“自己的东西配合自己的气质”,基本从不共用任何物品。梅逸心爱的跑车在他回澳洲之前就找买主卖了好价钱,她的车在那次车祸里撞报废了,妈妈这么说,梅施就知道,以家里现在的情况,再给她单独买台车不太可能。妈妈支吾又抱歉的语气让她更加不能回避梅家的情况,“妈,”她笑笑,“我也全好了,准备出去找份工作。”   赵舒元心疼地垂下头,看自己绞紧的手指,以前对儿女虽然疏忽,还是让他们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如今国元倒闭,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太多力量可以保护孩子们。虽然心疼不舍,终究还是希望儿女能有谋生的本领,所以还是点头赞同。   梅施早就在电视报纸和网络上知道找工作难,具体怎么个难,自己找了才体会深刻。仗着年轻漂亮,她倒也还应征到比较体面的工作——比如当个大公司的前台,或者助理秘书什么的。毕竟从小养尊处优,脾气和工作经验都差得太多,就业率几乎和失业率一样高,幸好家里也不等她这点儿薪水买米下锅,这里被踢走就去那里继续。渐渐的,在一个地方待得时间越来越长,梅施也有了得心应手之感。天天疲于奔命,她觉得频频登上报纸杂志的商界明星阮廷坚更不像一个世界的人了,距离越来越远,心反倒死透了,连空落落的感觉也没了。   不过想起将来有可能要对孙子说,大富豪阮廷坚曾经和你奶奶我有过一腿,还是觉得卑微又辛酸,觉得自己果然是灰姑娘姐姐的炮灰命。   梅施习惯于每天先搭小区门口的大巴到地铁站,再乘地铁去公司。开始还觉得挤在人堆里痛不欲生,还被偷过钱包和手机,可开着妈妈那辆昂贵的轿车去上班更让人觉得她是个玩票的,没心思正经工作。习惯了以后也觉得很好,至少不堵车,也不必费劲找车位。   有些时候,她也不得不正视心灵里抹不去的痕迹,比如一天早上搭地铁,一位孕妇不知为什么和丈夫大吵起来,丈夫激动中推了妻子一把,正值地铁到站,孕妇险些摔倒。她跳起来扶住孕妇,很激动地骂了丈夫不顾老婆有身孕和她争执,又骂妻子没尽到母亲的责任,忽视肚子里的孩子,差点酿成惨剧。夫妻二人被她骂得一愣一愣,梅施恍然猛省自己到底算哪根葱?惶急地早下一站,飞奔而逃。她怎么还能谴责别人呢,她自己就是个不负责任的妈妈!失去孩子,当时她倒没觉得怎么样,可时间越流逝,伤痛和悔愧却越严重,梅施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干脆不再去想。   七月份的时候,梅逸和伏瑶结束了学业回国,梅施觉得父母对一家人团聚分外重视,也见了真正开怀的笑脸。梅逸和伏瑶只简单地领了结婚证,也没办酒席,一家人吃了一顿饭算庆祝。梅施十分唏嘘,连小逸都结婚了,她一向觉得自己算个美人,没想到竟然也沦为剩女。   上班的公司总有献殷勤的男人,梅施看他们总觉得可笑又无聊,大概是尝过阮廷坚那样的仙桃,看身边全都是烂柿子吧。对此,她还是很乐观的,生命在于习惯,开跑车穿名牌的梅小姐现在也天天挤公交搭地铁,网购团购,总有一天,烂柿子也会变美味的。   梅逸找工作比她狂热,整天早出晚归,梅施觉得果然事情都有好坏两面,当初还怪父母有重男轻女思想,现在梅逸倒很有挑起家里大梁的男丁意识,比她积极多了。   最新找的公司待遇不错,可惜总加班,梅施披星戴月地回到家,发现一家人都还没吃饭,摆了丰丰盛盛一桌菜等她。梅施还想了想今天是谁的生日,或者是什么纪念日。   梅逸先端起酒杯,梅施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儿怪,“姐,告诉你个值得高兴的事。”梅逸说这话的时候,梅施一点儿都没感觉到他在高兴,甚至其他的人都眼巴巴地看着她,梅施顿时毛骨悚然。   “姐,我的公司下月就开张了。”梅逸终于还是露出了笑意。   “你的公司?”梅施瞪大眼睛,“你哪来的钱?”   梅逸和全家人又用古怪的眼神看她了,“阮廷坚给的,他说是当初用于救国元的资金,就算是国元和他合作的报酬吧。”   梅施原本还傻傻地举着杯子和大家干杯,听了梅逸的话,慢慢垂下了手。   她也清楚是自卑感和虚荣心作祟,总觉得摇头摆尾地接受阮廷坚的恩惠,会让他非常看不起。她自己也觉得可笑了,就算她摆出再清高、再安于平凡的姿态,他也不会高看她一眼的。无论如何,她无数次暗示自己,如果再见到阮廷坚,她要大大方方地向他道谢,客气而感恩地面对他。梅家落入这样的境地,他还是信守承诺兑现了当初答应的事,说他是梅家的恩人一点儿不为过。至于感情……梅施现在练就了一个好本领,就是忽视,假装忘记了,不让令自己痛苦的事闯进脑子。   阮廷坚对她来说,就好像孩子捡到了阿拉丁神灯,大喊一声“有妖怪”就把这份大幸运给扔掉了,等长大知道了价值,自己也觉得懊恼惋惜,却再没了占为己有的运气。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当初就觉得阮廷坚能和她在一起是因为国元的关系,他纡尊降贵了。他对她的确宠爱有加,她却对不起他,以前他的好,全变成压在她心上的债,还不起只能逃。她始终是不相信有天长地久的爱情的,阮廷坚的好心被她全当成驴肝肺糟蹋,他还能宽容她喜欢他?她要是有这么大的运气,估计也不会摊上家道中落的倒霉事了。尤其是梅家现在变成这样,她这时候去求他原谅,他会怎么看她?她是过不了苦日子,所以装傻充愣忘记以前骂他的话,没皮没脸地想和好,继续过豪奢的生活。就算他答应了,也会看不起她,还是算了,何不给自己留点儿脸面呢。   梅逸的公司已经招了30多人,装修的中规中矩,处处体现低调而稳重,大概是老板太过年轻,想营造一种让人信任的感觉。梅施搭梅逸的车去新公司,不怎么兴奋却很紧张。公司的标牌被红布盖着,揭幕仪式明天举行,员工们忙忙碌碌,应征的人排得一整层楼都是,梅施看了有些唏嘘,这半年多,她没少经历这样的场面。   “姐,这是你的办公室。”梅逸领着她走到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梅施看了看标牌上的“副总经理”字样,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因为爸爸还在服刑期间,又比较敏感,公司是注册在梅家姐弟名下的,梅家人对起名都不擅长,仿造国元就叫逸施。梅逸占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代管赵舒元的百分之二十,梅施也有百分之二十九,如果公司经营的好,她又是小富婆了。当初在家里说起股权的分配,梅施没什么意见,从小就被父母洗好了脑子,家产都要小逸继承。最让她受刺激的是,梅逸用平淡地口气说公司要有她的股份是阮廷坚特别交代的,这简直是直接把恩施在她头上,不领情也得领情。这也是梅施对新公司一直非常有心理负担的原因,她不知道要怎么还阮廷坚这份债。她还是了解他的,毕竟在一起过,他也不希望她落入无依无靠的境地,他的好,她尤其无法面对。   她能报答他的,无非是对他说以前都是她错了,对不起,我们和好吧。或许他根本就不想要这样的“报答”,她真怕她鼓起勇气豁出去当面把这些话全说了,他又用他经典的彬彬有礼的、冷静的眼光看她,说对他而言一切都过去了。是啊,这么长时间,他不是根本就没给过她一个电话,一条短信吗?或许,她一直不敢去找他,就是生怕亲耳听到这些话。   梅逸叫过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她手上正拿了一沓成立酒会的安排和细则,戴着眼镜,让梅施一下子就想起自己小学班主任。“这位是米珍,你的秘书,以后你要做什么她会告诉你的。”梅逸看了米珍一眼,让梅施感觉他在托孤似的。   米珍进入角色很快,梅逸刚转身,就递给梅施一份酒会流程,下达第一个提示:“请您仔细看熟,早于嘉宾一个小时到达会场,从现在开始,您就可以为这次晚宴做准备了。”梅施接过文件,连连点头,米珍走了她才不甘地想起,她才是上司。这半年打工习惯了,都不会当老板了……   所谓准备,就是打扮她自己。   逸施公司虽然不大,成立酒会却是非常高规模的,请了专业的公关团队策划操办,不用梅家姐弟费太多的心。看来梅逸是下了大本钱要引人注目了,梅施翻着邀请名单,都是商界名人,阮廷坚赫然在内。她也心知肚明,这种小公司的成立酒会即使办得再隆重,阮廷坚不出面,这些商界大腕根本不会来。自家公司开张的喜悦都盖不住要见到他的紧张,梅施觉得自己真是假惺惺到极致了,都没胆子好好打扮自己,生怕让阮廷坚觉得她打扮得花枝招展是想惹他注意,挽回他的心,把她看成垂涎天鹅肉的癞蛤蟆。   这半年多的打工生涯对她的改变还是很大的,为了一次酒会而买价格昂贵的礼服太心疼,穿档次低一点儿的更丢脸,她还有不少家底,选一套之前穿的不多的礼服,搭配低调的首饰,力争做到合宜就可以了,反正伏瑶才算是这次的女主人。   伏瑶平时不算外向,但这次非常兴奋,梅施陪她买礼服,配首饰,约定美容师,忙的前仰后合。梅逸也大方,给了一大笔置装费,伏瑶比她更心疼钱,往往兴致勃勃地挑选,真掏钱的时候又犹豫,梅施的败家本性这时候又露出来了,安慰她说这次酒会隆重而有意义,什么都要买最好的。   “姐,你怎么不买?”伏瑶自从回国住进梅家,和她亲昵了许多。   “我都准备好了,”梅施笑笑,“再说,你才是女主角,我可不能抢风头啊。”   伏瑶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梅施一看就知道她要说什么,赶紧回头假装看柜台里的首饰。   “那……这项链我也不买了。”伏瑶把手中正端详的项链放回盒子,项链并不是晚会用的,她只是想买来平时戴。   “你不是挺喜欢的吗?”梅施疑惑地抬头看她,“买下呗。”看了眼售货小姐不在跟前,“买吧,买吧,又不是很贵,很好看的。”   “梅逸毕竟才刚起步,花钱的地方多着呢。我也希望他快点步入正轨,真正赚到钱,你也知道,我家负担重,我妈一天的医药费都够吓人的,我们毕竟成家立业了,再继续让阮总出钱供养我妈看病也实在说不过去,他……”   “这条项链有搭配的耳环吗?”梅施掉过头问远处的售货小姐,打断了伏瑶的话。前面说的好好的,后面又拐到阮廷坚身上去了,全家人都一个味儿,时不时就在她面前提起阮廷坚对梅家的大恩大德,还没人敢明白说:得,梅施,你就继续以身报恩去吧。全都旁敲侧击,好像都在等她自己拿主意。问题是,他们不清楚决定权不在她这里吗?阮廷坚被她那么伤害,他们的孩子都被她弄没了,是她舔着脸回说一声我来报恩,人家就当没事人了吗?谁想过她的感受?阮廷坚要是冷着脸说:你给我滚远点,我施恩不望报,你也少找借口回来巴结我过好日子!她怎么办?   伏瑶知道她不爱听,皱了下眉也不再说了。   酒会在本城最高级的会所举行,因为敏感原因,梅国华夫妇没有出席,梅施和梅逸夫妻俩站在门口迎宾。因为梅施装扮简单,做造型比伏瑶快得多,来会场比预定时间早,一个公关公司的小妹妹见她也穿了礼服,问她是不是施逸公司的,她说是,就被递了张工作人员的胸牌让挂上,她还以为是新规则呢,主人家也要挂牌子。梅施迎宾的时候才发现梅逸和伏瑶都没挂胸牌,怪不到来宾都不和她握手,她打扮得低调,挂了牌子活像工作人员。正打算摘了,人群骚动,原来是万众瞩目的阮大少来了,人都往门口涌,梅施生怕这时候抬手摘牌子手肘撞了哪个大老板的脸,还是乖乖地缩在人群中安生地站着。   阮廷坚和梅逸握手,梅施听见梅逸说:“哥,你来了。”后背刷地起了一阵凉意,商场上和重量级人物套近乎是基本技能,她心中单纯善良的小逸也学了这一手,而且叫得那么亲切顺溜,真是令她感叹担忧,将来小逸会不会也变得像老爸那么油滑啊?   阮廷坚往里走,眼看就到了她的面前,幸好她最近天天洗脑,给自己做暗示,这一刻用生物本能都能礼貌优雅地向他微微一笑。手暗暗地在礼服上擦了擦,确保没有冷汗,如果他伸手,她就微笑握住三分之一,对他说:“欢迎莅临,阮总。”   都准备就绪了,可惜阮总冷冷瞥了她一眼,眼神一抬,从她头顶看过去了,马上被她身后的X总迎上来,握手攀谈。梅施感恩地摸了摸自己的胸牌,宝物啊,可能阮廷坚是不屑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工作人员”握手的。   来宾陆续就位,梅施趁没人注意摘下胸牌扔在角落,坐到“副总”专座,还好,离阮廷坚的座位很远,她身心舒坦。   梅逸上台致辞,梅逸喜滋滋地看,她弟弟真是美少年啊,西装革履地美不胜收。跟着大家鼓掌,梅施无心一转眼,正看见阮廷坚坐在那儿冷漠看她,因为这一眼太意外了,梅施没来得及拿出洗脑程序,傻傻地保持着鼓掌动作,一脸惊恐。阮廷坚估计也觉得她这样子挺傻的,不屑地转过头,梅施无限懊恼,微笑啊,礼貌的微笑,下次务必记得!   接下来是嘉宾致祝贺词,最够分量的嘉宾当然是阮廷坚,梅施实在没自信表情自然低在台下仰望他讲话还鼓掌,在家时想得很好,真见面还是不行,只能趁着大家给梅逸献花的热闹场面溜到会场外面假装上洗手间。   会场旁边就是个小厅,被用作公关公司的休息室,梅施轻手轻脚路过的时候听见里面公关公司的负责人吴小姐正在训人,她对这种训斥口气极为敏感,这大半年是在没少听,一听就浑身一激灵,下意思心虚。   “你立刻走!不然我也难办!”   吴小姐口气格外严厉,被她训的姑娘呜呜哭,还哽咽着辩驳说:“我这也不是什么大错,我真没认出她来嘛,我也没想到公司的副总会打扮成那样,以为她也是工作人员!”梅施忍不住向里面看,果然是发给她胸牌的小妹妹,听意思……是因为她吗?   吴小姐露出点儿同情神色,“自认倒霉吧,有钱人有时候就是很怪,可能你触了他什么楣头吧,你也知道他才是咱们的大老板。”   “嗯,那个……”梅施走进小厅,因为她经常被辞退,对小妹妹还是非常同情的,她决定出面帮腔,“吴小姐,我想这不能怪这位小姐。”   两个人见到她,都神色一变,小心翼翼陪着笑脸又很像见到鬼,让梅施也很不自在。   “我想……”梅施还想说话,吴小姐丢了个眼色给小妹妹,小妹妹头也不回地跑出去,真像逃命一样。“你还是不要因为这个开除她吧。”   吴小姐微微一笑,嗯了一声,并不给明确答复。“梅总,请您也尽快回到会场吧,晚宴要开始了。”岔了下话题,吴小姐也跑了。   梅施皱眉,这家公关公司真怪啊,对待客户的态度怪,开除人的方式也怪,好歹要等这次工作完成回去再骂吧?立即就给开了。看来她以前的老板都是善心人士了。   【第51章】   今天来的人非富即贵,又都是公司的潜在合作者,梅施强压火气,力争摔狗吃屎也要面带微笑。这边嘴角保持上挑,那边胳膊已经被拽住了,一扯,她又站稳了。   “谢谢啊。”她笑眯眯,聚了眼神才发现阮廷坚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明明是明净无波的眼神,她这么乍乍一看,总觉得蕴带着怒意。笑容立刻就僵住了,在别人看来,她微笑摔倒是礼貌,是涵养,可落入阮廷坚眼里……她也不知道他会怎么想了。   阮廷坚在极其正常的时间长度里,礼貌地松开了她的胳膊,但她还是觉得他轻甩的动作是非常明显的嫌弃。大概……他对她的火气还没消?不太可能,以他的个性,就算再怎么瞧不上或者厌烦,至少表面还是风度翩翩的,甚至让人感觉他根本不屑和你置气。   阮廷坚没再看她,也没有和她说话的意思,往走廊的另一头走去,会场这个门属于工作人员进出的侧门,斜对面有个小小的露台,梅施看他推门出去,火光一闪,竟然是点燃了香烟。   梅施惊讶地看着玻璃外若隐若现的火点,阮廷坚在她心里一直是无不良嗜好,健康向上的好青年,他居然抽起烟来了?心一下子有点儿酸酸的,可她如果走过去劝他别抽了,是不是显得太可笑?她觉得他吸烟是因为烦恼,虚荣心指使她第一反应是因为自己,眨一眨眼睛的功夫,理智也明白地告诉她别自作多情了。他是个成年人,想吸烟、喝酒关她什么事?他家大业大,烦恼的事多了,股票涨跌一晚上都牵扯到天文数字,会为她牵肠挂肚?这都大半年了,什么黄花菜也凉透了。她咬了下嘴唇,醒醒吧,梅施,招呼招呼客人,填填肚子才是正经事。头一低,梅施走回了会场。   主桌上留了她的位置,梅逸已经敬了圈酒回来了,伏瑶坐在位置上看着她回来露出惊讶的样子,愣愣地看了看门口,“没碰上吗?”   梅施看了她一眼,完全明白她在说什么,阮廷坚的一举一动都被他们密切关注着呢,想干什么?牵红线?“碰上了。”梅施淡漠地说,还差点碰倒呢。   “那……”伏瑶有点儿坐不住,这俩人没说话吗?就算从“你最近好不好”开始客套一下,也不会这么快就结束啊。“人呢?”伏瑶又皱眉看梅逸,梅逸无语地看了眼宝贝姐姐,她正没事人似的开始吃。“你去看一下吧。”伏瑶无奈地推了下梅逸,梅逸摇了下头,站起来往门外去了,一会儿就回来,看着梅施说:“走了。”   梅施头不抬眼不睁地夹菜吃,难道这两口子认为阮廷坚走时因为她吗?愿望是美好的。梅施突然有点儿看不上这对年纪轻轻,一肚子心眼的小夫妻了,他们的想法和当初爸妈的想法有什么两样?而且好像更急切,巴不得她像块膏药似的贴上阮廷坚,然后大家就都发达了。   他们想过吗,她不愿意!难道梅家不和阮廷坚攀上点儿关系就活不下去吗?他们的态度倒激得她恼起火来,她什么都不求,就求离阮廷坚远一点儿,离过去的痛苦远一点儿,在阮廷坚面前多少保留一点儿尊严,不可以?   大概是因为梅施的脸色太难看了,酒会后一段时间没人敢在她面前再提起阮廷坚。   公司的业务,大多是梅逸在负责,梅施就管些内务,还有米珍这样的厉害人物从旁指点,指点指点米珍就大有垂帘听政的派势,员工只怕米助理,对梅副总无感。梅施对此倒很安然,要她像米珍那么凶残,她还真做不到。现在的生活模式非常享受,费力不费心,说悠闲吧,时不时还有些小事需要她忙碌,还是自己当老板好呀。   她也有了闲心和时间总往简思母女家去,因为以前阮廷坚就很少与她同行,简思没觉得他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偶尔问她阮廷坚的情况,梅施也支吾一声“很好”就过去了,心里或多或少还是发疼,从那天酒会见了他一面,又大半个月没有丝毫消息。与他在一起的记忆渐渐模糊,非常不真实。只有在简思这里,看她那么自然地向她提起阮廷坚,梅施才觉得她和阮廷坚还真的有过那么甜蜜的一段时光。   星期一开例会,梅施轻松自在地走进会议室,连笔都没带。一般没她什么事,她的万能秘书也跟着吧。因为她天生不是块杀伐果断的料,渐渐就被挤出决策层,米珍摊上这么位上司却大展宏图,薪水加了又加。   梅逸坐在主席位置,井井有条地安排了各部门这周的具体工作,还时不时单独对某个部门的主管嘱咐两句。梅施最爱看弟弟指挥若定的样子,真是帅到家了,伏瑶真是好运气,以前的混小子现在变优质美男了。梅逸突然向她看过来,毫不为她花痴加慈爱的眼光所动,郑重其事地说:“姐,这周我要出差,有个非常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梅施被他看得脊背一阵发凉,“什……什么事啊?”用不用说得这么严重啊!   “北苑名城的工程,这周你帮我跟进。”   北苑名城……梅施在脑袋里搜了一会儿,啊!不是和鼎亿合作的那个工程吗?!“这个……不……”她刚想开口拒绝,看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聚拢在她身上,只好讷讷住口。   梅逸翻着文件,很不经意地说:“其实也没什么太重要的,这个工程刚开始,有必要的时候去看一看就好,主要还是鼎亿那边负责的。”   梅施沉默,散会后跟着梅逸去到他的办公室。   “我不管这事。”梅施坐都不坐,斩钉截铁地对着梅逸喊。   梅逸坐下,松了西服的扣子,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开始翻文件,“姐,你也不是不知道,北苑的工程说不好听的,是鼎亿,是阮廷坚赏给我们的肥肉,他叫上咱们参与这个工程,等于分自己盘子里的肉给咱们吃。别的我不知道,光从预算上看,咱们明年下半年的资金全靠这个工程的收益了。在这种情况下,需要去工地视察,或者其他什么事,梅家人一个都不出现好吗?”   “我不管!反正我不去!”梅施耍横。   梅逸放下文件,抬眼直直看着她,“你是怕碰见阮廷坚吗?”   梅施撇了下嘴,用“你心知肚明”的眼神看着梅逸。这个弟弟和他媳妇什么都好,就是千方百计撮合她和阮廷坚让她实在很烦。   梅逸长出了一口气,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姐,只有你放不下了。”   梅施脸色一白,连身体都发僵了。   “我没有非把你塞给阮廷坚的意思,这次我真的只是从工作角度出发。阮廷坚对梅家,可以说是仁至义尽,不仅完成了当初的承诺,还诚心实意地把逸施扶上轨道,现在对他耿耿于怀的,全梅家只有你了。看着你对他的态度我都难受,你就不能拿出点儿诚意来,好好对他说声谢谢?他和你分手,这是我们都接受了的事实,只有你,还忌讳这个忌讳那个。”   梅施觉得自己就差倒退两步,摔出去了。   “姐,接受现实吧,好合好散。”梅逸叹了口气,随即谈兴耗尽地低头看文件,低垂的嘴角微微掠起一丝得逞的笑意。   梅施挺尸游魂般从他办公室飘出来,怎么成她不接受现实了?全反了……回到自己办公室,静静想想也是,她这么一惊一乍的倒显得她放不下了,人家也没说要撮合,是她自己一门心思往上琢磨,小逸不过是希望她别和阮廷坚闹得太僵,显得恩将仇报似的。   果然还是她想多了。   梅逸刚一走,米珍就通知她星期三上午与鼎亿老总一起去工地视察。   梅施点头接受,这一关迟早要过,以后见面的场合不少,哪能还像上次酒会?退一万步,他就算是个大仇人,帮了梅家这么多,也该相视一笑泯恩仇吧?   按照约定时间,梅施八点半赶到鼎亿大厦楼下,本来还想带米珍壮壮胆,可米珍要代替梅逸去见客户,相比之下陪同视察工地这样的任务显得非常没有技术含量,无需陪同。   天色很阴,眼看要下雨,空气闷热,梅施真希望接到改期的电话通知,可惜一直到了鼎亿的停车场也没半点消息。保安在维持停车秩序,鼎亿员工众多,车位紧张,梅施只能找了个非常远的角落,步行去大门的时候心里还很感慨的,以前作为老板娘她都是直接把车开上迎宾台的,保安大哥也很现实。   时间刚刚好,阮廷坚却还没从楼上下来,梅施看了看表,一定会是5分钟后,他的一贯作风么。结果等了十多分钟才看见阮廷坚和帅哥秘书下来,梅施看见帅哥秘书感觉还挺亲,礼貌向阮廷坚点头示意后,看帅哥秘书的眼神还是多了几分熟稔的。结果热脸贴了冷屁股,帅哥秘书表情公事化,好像第一次看见她似的,“阮总接了个重要电话,所以耽误了,对不起。”   梅施点点头,连解释都用秘书,一下子踩低了她几条街。也是,现在逸施是靠他拉拔,属于跟在他身后拣好处,她还想要什么礼遇?   帅哥秘书为阮廷坚拉开了车门,阮廷坚高傲冷漠地坐进去再没动的意思,梅施看了眼副驾驶的位置,帅哥秘书关了车门,一回身就坐进去了,她只能悻悻地绕到另一侧,与阮廷坚同坐。   以前也和他闹过别扭,不理他,无视他,他都是微笑着向她没话找话,现在就不一样了,是他不理她了,正眼都不看,梅施觉得自己的存在感莫名其妙就将至负数。   驱车去北郊要上高速,车程只要40分钟左右,这让梅施很庆幸,假装看看风景就过去了。   帅哥秘书总有电话打进来,还时不时向阮廷坚汇报,梅施看着窗外密布的阴云,觉得自己缩在阴暗的一角十分安心。他们有事做让她更舒坦了一些,她像不存在更好。   工地已经开工,重型卡车不断进出,扬起的灰尘在闷热的天气里更让人喘不过气来。梅施戴着安全头盔,眼睛鼻子都快皱到一起去了,虽然特意穿了双平底鞋,走在工地凹凸不平的路面上还是踉跄跌撞,跟不上前面一群走路飞快的男人。   工程师和工头再加上一堆不知道干什么的人围着阮廷坚,这说说,那看看,端图纸,看地基,谁都没管一直不停赶路的梅施——因为她费劲赶到一个地方时,他们已经去下一个地方了。   梅施觉得阮廷坚是在耍她,明明没她什么事,非要她来这么折腾,估计工地上的人也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她是来干吗的。哀怨地望着阮廷坚的背影,陷入人群中,完全都忘了她的存在。她又想多了吧,这次行程是早就安排好的,本来是小逸来,小逸出差了才临时抓了她代表逸施。   心思一分,没注意脚下有个小坑,脚崴了一下,人一屁股拍在沙砾地面上。别的还好,先着地的手火辣辣地疼,拿过来一看,划了几道口子还沾着灰土,看着都揪心,眼泪哗啦啦地淌下来,心里说不出的委屈。   帅哥秘书先看见了,扯了下阮廷坚的袖子,阮廷坚回头看了眼,面无表情地又继续转过去对照设计图。梅施看得一清二楚,嘴扁了又扁,眼泪倒是停了。站起来,用好的手拍了拍灰,真够可笑的,她摔了下意识还看阮廷坚的反应,眼泪飙出来像是在撒娇。人家只顾嫌她添乱了,看都懒得多看一眼,真够没面子的。   狠不下心用湿巾擦去灰尘,怕疼,从包里掏面巾纸,里外里裹了几层,眼不见为净,回城再说吧。   阮廷坚也大致结束工作,往停车的地方去了,没人叫她,梅施讪讪地自动自发跟着回车上。   阮廷坚大约是累了,上车自顾自喝了几口矿泉水,靠着座位闭上眼。   梅施也渴,可一只手伤了,没办法拧瓶盖,又怕喝了水上厕所,眷恋地看了看饮料架上的水瓶,委屈地扭开脸。   “梅小姐的伤……”还是帅哥秘书开了口,“要不先去镇上的小医院处理一下?”   阮廷坚阖着眼,眉头聚拢,显得有些不耐烦却没说话。   帅哥秘书心领神会,吩咐了司机一声,就往镇上开。   镇上只有一个医务所,非常简陋,看上去也不太干净,公用厕所散发着臭味。阮廷坚没进来,只在院子里抽烟,梅施几次都想逃走,一回头就看见站在大门必经之路上的他,以及他的脸色,她又败了,乖乖地接受乡村医生的处理。   伤不严重,但清除伤口里的沙粒和杀菌非常疼,梅施本想坚强而淡定,结果又泪流满面。幸好天热她没化妆,可刚从工地那种尘土飞扬的地方出来,一哭,小脸上泪痕交错,看起来无比凄惨。   梅施拖着步子出来,感觉被人暴打了一顿,只想赶紧坐上车回城。   她听见阮廷坚啧了一声,忍不住抬头,他果然正直白地嫌弃看她,一回身拉开车门,拿出一盒湿巾,命令说:“擦擦脸。”   梅施也觉得脸黏糊糊的难受,顺从地抽出一张擦拭。擦完找垃圾箱,这才发现司机和帅哥秘书都不见了,小院里只剩下她和阮廷坚。   阮廷坚转回身,眼看着要上车。   “阮廷坚!”梅施一急,脱口叫出他的名字。   阮廷坚停住,隔了两秒才转回身,默默看她。   梅施轻吐了一口气,这话她早该说了,现在四下无人,不把一直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她会难受死。   “你……还在生我气吗?”她试探地抬眼看了看他,随即又正了脸色,自己也知道这种探看的眼神八卦兮兮的。   “没有。”阮廷坚冷淡地说。   梅施在心里唾弃他,真是口是心非啊,不生气能这么对她吗?“以前……”她觉得自己该大度点儿,诚恳点儿,“是我错了。”   阮廷坚的脸色缓和了些,脊背却不自知地绷直。   “我不该冤枉你,说那么伤人的话,我错了。事情已经过去,你原谅我,做个朋友总行吧?”   阮廷坚没说话,梅施心里没底的抬头,她说的还不够谦卑吗?她觉得阮廷坚的脸色被天气衬得像黑锅底一样,嘴唇紧抿,眼瞳深沉,神情都有点儿狰狞了。   【第52章】   “好。”   梅施听他干净利落地说出这个字,松了口气,心里却不像一块大石头放下了,反而多了根小刺在扎啊扎,大概是因为终于要正视的确走到尽头的事实了吧。为了缓解这种古怪的情绪,她抬起胳膊想和阮廷坚充满友谊地握握手,结果受伤的右手包得活像猪蹄,还想换左手,阮廷坚已经转身上车,砰地关上门。   梅施有点儿尴尬,好在阮廷坚已经上车,只剩下一个人比较好平复。她讪讪地收回手,绕到另一边上车。   司机和帅哥秘书隔了一小会儿也都上了车,帅哥秘书回头觑了觑阮廷坚的脸色,问话显得格外小心翼翼,“回城吗?”   阮廷坚嗯了一声,闭眼休息,眉头微皱,对什么都不耐烦似的。   车开了一会儿,梅施口干舌燥,看了眼明显不愿理她的阮廷坚,拿起一瓶矿泉水轻撞了撞帅哥秘书的肩膀,“帮我打开呗。”她笑眯眯,很亲善地说。   帅哥秘书的第一反应不是接过她的水瓶,而是看阮廷坚的表情,梅施也顺着他的眼光瞧了一眼,他连眼皮子都没撩,可能已经睡过去了。   帅哥秘书这才帮着她拧开瓶盖,梅施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半瓶,总算解除干渴。放下瓶子,发现阮廷坚已经睁开眼睛,看着窗外的景色,梅施鼓了鼓勇气,既然说好了做朋友,就不要再这么别别扭扭的了,她扯出一个笑容,用胳膊肘撞了撞他,“帮我盖上好不?”   阮廷坚回头看了看她,又看了下水瓶,就在梅施开始尴尬的时候,接了过去,轻轻拧紧。   雨几乎是一下子从天上倾倒下来,打得车身砰砰响,高速平整的路面被雨水砸得起了一层白雾。司机把车停靠在路边休息区,除非特别着急赶路的,其他车辆也陆续靠边停下,想等雨停了再走。   梅施看窗外的雨景,几乎只能看见玻璃上不停流过的水痕,雨太大了,还开始打雷。在高速这种比较空旷的地方,电闪雷鸣很是可怕,梅施下意识地往车中央靠了靠。几个响雷过后,雨势更急,雷电倒弱下去,天色昏暗的厉害,梅施本来就累,天再一黑,即使旁边坐着阮廷坚也敌不过阵阵困意。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缩好,其实睡过去也没什么不好,醒来说不定已经到家了。   伴着雨声阵阵,梅施睡了香甜一觉,睁眼先看见自己蹬在车门上的鞋子,一时迷糊,分不清上下左右。动了动腿,她已经看清阮廷坚的昂贵轿车车门上被她踩出来的脚印。她……是躺在座位上的,咽了下口水她才有勇气看自己枕着什么——果然是阮廷坚修长的大腿。她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种场面了,目瞪口呆地保持着猫一样的姿势蜷在主人身边。   “醒了?”阮廷坚的声音冷酷而隐忍着怒意,“起来!我的腿麻了。”   梅施简直是条件反射弹起身来,嘴巴里凌乱地说着:“哦,哦。”她实在想不明白,怎么可能就睡成这副德行了呢,要不要道歉?   前面的帅哥秘书咳了一声,这会儿倒有笑容了:“阮总,现在雨小了,您用下车走动走动吗?梅小姐倒在您腿上已经两个多小时了。”   梅施眯眼看了看帅哥秘书,总觉得他话里藏刀,指责她残害他家阮总。她也不是故意的,最没脸的现在不是她吗?听了这话,她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道歉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阮廷坚嗯了一声,动作僵硬地开门下车,在路边点了烟。梅施这才张望了下窗外,雨已经停了,他们居然还在原地!排在他们前后的车辆早都无影无踪,梅施一阵绝望,看了下时间,已经下午两点半多。   “怎么一直都没走?”她喃喃低语,不会是因为她睡着了不忍心吵醒她?小说里都是这么讲的。   还没等她感动,前面的司机头也不回地接口:“雨刚停,路上还有积水,阮总的安全第一,陶秘书吩咐等等再走。”   “哦——”梅施点点头,意外收到司机大叔的答复,自作多情酿出来的小甜蜜还没聚拢成形就散了,果然女人都有公主病,都到了这份上,她还是是不是发作一下。   阮廷坚抽了半支烟就回了车里,“嗯……那个……”梅施觉得她该说点儿什么,毕竟她的睡姿引发的不光是仪态问题,“你腿还麻吗?”   阮廷坚用眼角扫了她一下,吩咐司机开车。梅施立刻破译了他这一眼的内心独白:麻,你还能帮我揉?   她暗自在心里回答:不能。对不起,继续麻吧。   回到鼎亿楼前已经三点多了,天色暗得好像马上要入夜。梅施抢先窜下车,不等阮廷坚或者帅哥秘书说话,“你们上楼吧,上楼吧,我叫秘书来接我。”   阮廷坚沉吟了一下,“也好。”   梅施放了心,鄙视自己为什么要瞎紧张。看他没有上楼的意思,她倒不知道该不该转身走去自己的车上。   “上楼等吧。”他沉着声说,好像很不甘愿,像是在说客套话。   “不……不用了,我在一楼等就好,很快会来的。”梅施瞪着大眼,连连摇头。   阮廷坚掉头就走,梅施用余光瞧见他和帅哥秘书进了电梯才蹭进大厅,在休息区找了个不显眼的沙发坐下来。米珍说立刻派人过来,大不了二十多分钟,梅施不急不慌地掏出手机看新闻,删除广告短信。听见哗哗的雨声,梅施向门外张望,果然又下起了大雨,今天果然是不该出行的日子,她有点儿担心来接她的人能不能顺利到达。   一等就是四十多分钟,雨也不见停,人也不见来。梅施有点儿坐不住,正想打电话给米珍,她的电话却心有灵犀地先打过来了,说来接她的人路上出了点儿问题,现在雨大,城里各处都堵了车,暂时来不了。梅施听了有点儿烦恼,却也无可奈何,接着米珍又说了让她简直跳起来的话:“我已经联系了阮总的秘书陶鹏,请他为你安排休息地方。”   梅施从来对米珍都是又敬又顺从的,这次差点就要数落她多事。   “陶秘书还很热情,说他安排人等雨小了送你回家,这次真是要谢谢鼎亿了。”   米珍说话的方式梅施太熟悉,最后那句分明是提示她要感谢一下帅哥秘书和阮廷坚。真怕抱怨的话脱口而出,梅施挂断了电话,还没等喘匀这口气,已经看见帅哥秘书礼貌微笑着从电梯里出来走向她。   “米助理已经和我说了,我也请示了阮总,一会儿雨停送您回去,上楼等吧。”   梅施木然站起身,有种被请去局子喝咖啡的感觉。电梯不停向高攀升,梅施心一横,做朋友的要求她已经说了,他也答应了,大大方方的吧!   出了电梯,仍旧是满眼忙碌,阮廷坚的管辖区总是给人精英云集的感觉。梅施之前很少上来,但这里的人显然都认得她,眼神相遇都投以礼貌微笑。   她被领进阮廷坚的办公室,他只是抬眼看了下进门的她和帅哥秘书,又继续敲键盘,十分无视。   帅哥秘书把她引到宽大的沙发边坐下,再没说什么就出去了,不一会儿一位美女进来送了杯咖啡给她,梅施向她笑了笑。   “有报纸杂志什么的,给她两本。”阮廷坚盯着屏幕,像是对空气说的,美女却十分伶俐,飞快地拿回几本时尚杂志,梅施由衷感谢,不让干坐着多傻啊。   梅施看会儿杂志就瞄瞄窗外的雨势,小了很多,就是不停。忍了一会儿,她咳了一声站起身,阮廷坚像没听见似的,她只好干笑着自己继续:“阮……”她突然为难,以后叫他什么好呢,阮总阮廷坚似乎都不合适,“雨小了,能……”   阮廷坚停下手里的活儿,按通话器,不耐烦地问:“有司机吗?送她回去。”   扬声器里传来帅哥秘书遗憾的声音:“现在总裁办的司机都出去了,又因为大堵车,短时间回不来。”   梅施发急,阮廷坚似乎更烦,命令帅哥秘书:“那你去送!”   “华兴的人马上要来,我要负责招待,阮总……”   阮廷坚啪地挂了听筒,又看屏幕,“现在没办法,等吧。”   梅施又蔫蔫地坐回去,今天走了不少路,又摔了,赶上阴雨天裂过的腿总是有点儿疼,她边看杂志边揉。   “你的腿还没好?”阮廷坚还在打字,话还是对空气说的,梅施抬头看了看他,知道他在问她。   “好了,但彻底恢复还是需要一段时间的。”她保持平淡地回答了一句,练习一下,以后就这么正常交流也不错。   “晚饭想吃什么?打包回来在这儿吃。”   梅施愣了下,有点儿跟不上他的思路,“不用了,谢谢。”她顺嘴答。   “总不能我吃你看,这点风度我还是有的。”阮廷坚停下,直直看过来,那种冷淡疏远又不失礼的眼神立刻让梅施招架不住,和他当朋友也真不容易,明明是曾经那么亲密过的人,让他用普通人的眼光一看——还不如被他当仇人呢。   “随……随便吧。”她突然就没了精神,不太着意地说。   阮廷坚又打电话给外面,吩咐送餐进来,顿了一下,他说:“记得要把勺子。”   梅施歪在沙发里,什么都不愿意想,听他说了这么句话,下意识地反应他可能要汤了。   大楼里就有几家饭店,饭菜送来的很快。   送咖啡的美女帮着送餐的伙计把餐盒都摊在梅施面前的茶几上,阮廷坚等他们摆好了才走过来,一屁股坐在梅施旁边,梅施都被颠了颠,顺势往远离他的一边挪了挪。   阮廷坚也不管她,自顾自拿起筷子开始吃,中午就没吃,他还吃得挺香。   梅施咽了下唾沫,也去抓筷子,一出手才看见自己的纱布猪蹄,愣了愣。   阮廷坚看她不动了,才侧过脸瞥了一眼。梅施就被他看的轻颤了一下,这才换手去拿勺子,钢制的勺子微微发凉,蛰痛了她的心。他一直是细心的人,总是对女人保持风度,就像他再怎么也不会把熟睡的她从腿上推开,这个脾性在这种时候总是让她瞬间有扛不住的心疼。太了解他的好教养,所以不应该有错觉,失落却非常分明,她也只能无奈忍过了。   【第53章】   因为天阴,入夜特别早似的,和阮廷坚吃完饭,天已经黑蒙蒙了。阮廷坚又回到办公桌去处理文件,梅施起来坐下好几次,还踱到窗边去看下不下雨。   阮廷坚看了她一眼,“现在是下班高峰,就算走也是堵在路上。”   “哦。”梅施点点头,这还是再见面以来他心平气和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她舒坦不少。皱着眉坐回沙发,这个时间段就算不下雨也不好打车,真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家,都怪这只受伤的手。她百无聊赖地瞪包着纱布的手,试图弯弯手指,乡村医生非常不吝啬纱布,包得密密匝匝,明明伤的是手掌靠近手腕的地方,结果包得全手都不能动。   电脑发出关机的音乐声,梅施无意识地抬头看了眼,阮廷坚正在收拾文件,好像是要下班的样子。“走吧,我送你。”   梅施瞠目结舌,“嗯……那个……”她结结巴巴,不是说等司机回来送她吗。   阮廷坚的脸色又不好看,“我先送你回家,明天再叫司机给你送车,已经下班了,司机也要回家。”   梅施只能点头,不然显得非常没人味。走出办公室才发现外边的工作人员都走了个精光,一个加班的人也不见,大灯已经关闭,只开着行路灯,光线朦胧暧昧。阮廷坚正在锁门,梅施加快脚步走向总裁办外,果然电梯大厅那里灯火通明,刚才那种不安全感瞬间消散。   雨早已停了,地面还潮乎乎,映照着路灯的光线。梅施上了阮廷坚的车,这种感觉太怪了,明明那么熟悉却已经变成“朋友”,这种角色转换比她想象中还不容易。幸好阮廷坚适应的不错,面色淡然,沉默少言,不再对她愤愤作色,看起来已经把她归入“普通人”的行列。   车阵绵长,在水色照映下,车灯汇聚成的光河更加璀璨夺目,梅施心不在焉地看着飞逝而过的各种霓虹,心情也湿漉漉的,沉重且阴郁。   她看着他拐入与她家方向相反的大路,有些慌张地瞪大眼,“这不……”   “再去下医院,你的手包得不好。”阮廷坚的语气不咸不淡,却不容拒绝。   梅施想起消毒时的疼痛,连连摇头:“不去!不去!等明天换药的时候再包,疼啊……”她愣了下,话也中断了,想他撒娇也变成一种本能,一不留神,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溜出来了。   阮廷坚依旧专注开车,好像并不觉得她刚才嗲兮兮的话有什么奇怪。梅施垂下头,闭紧嘴巴。   已经过了上班时间,医院的人明显减少,梅施只是换药重包,不是什么大问题。梅施始终一声不吭,分手时她提出来的,做朋友也是她说的,万一又露出撒娇撒痴的样子,嘴脸肯定可鄙到极点。   跟着阮廷坚穿过医院大厅,惨白的日光灯照在他身上,似乎有些萧索颓废,莫名就让她的心重重一拧。梅施突然很想冲上去拉他的手,不管他会怎么想,不管他会怎么说,她想说:我们和好吧!怔忡间已经走出医院的大门,潮湿的雨气扑面而来,梅施一激灵,像从催眠中猛醒,一下子就泄了气。生活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一说和好,往日的痛苦就烟消云散了。   一路沉默地让他送到家门口,梅施理了理情绪,挤出一个合宜的微笑,“今天谢谢你,麻烦你一整天。”   阮廷坚看了她一会儿,她没胆迎视他的目光,赶紧转身开车门,就在推开车门的瞬间,她听见他也礼貌而又生疏地说:“不客气。”   她简直是甩上车门逃回家的,事实证明,和他做朋友只能是美好的愿望,太难受了,还不如避而不见,两两相忘呢。   关于这次的工地之旅,梅家人像是心照不宣似的,谁再没提起。梅逸回来,伏瑶陪她去换药,都没人问她之中的细节,梅施反而觉得不对劲,总有一种被他们合力排挤在外,或者盘旋在某个阴谋边缘却又窥不见真相的焦躁感。   最后一次换药的那天,梅施又接到阮廷坚的电话,铃声一遍遍地响,梅施瞪着屏幕上的名字心慌意乱,似乎看见阮廷坚沉着脸,表情冷淡眼睛里却全是不耐烦的样子,她定了定神接起电话。   “喂?”阮廷坚先开口说了话,“今天晚上有空吗?有事需要与你面谈。”   梅施的心无过程地加速到令她不安的频率,希望、期待又生恐要失望……乱七八糟的情绪一下子冒出来,她束手无策,只能狠狠地把它们粗暴压下。   “是关于简思和奚晓的。”阮廷坚淡淡补上一句。   梅施觉得都听见自己的心“咚”的一声摔回原位的声音,“哦,好,在哪儿见面?”   挂断电话,梅施都想唾自己一口,不去正视和阮廷坚的关系时,日子过得倒挺太平的。现在把话说开了,天天却活得迷迷糊糊的,死心的确需要一个过程。   和阮廷坚约在一家幽静的饭店,菜色一般,就是装修豪奢时髦,价格也是痛下杀手,梅施不是很喜欢这里,不过谈事情倒还是很合适的。她和阮廷坚已经不是一起品尝美味的阶段了,真是令她感慨又无奈的认知。   “奚晓的情况你也很了解吧?”阮廷坚直奔主题,口气平静,显然是不想喝她多扯没用的。   梅施点头,奚晓的气管和肺有些弱,不适合这里干燥的气候,医生建议去南方温润的城市过一段时间。给孩子看病那天,她也有去的。   “奚成昊在S市买了栋房子给他女儿住,他不好出面,希望你去和简思说房子是我的,让她们住进去。”   梅施沉默,以奚成昊和简思现在的状况,如果说房子是奚成昊的,简思肯定不会搬进去,阮廷坚和她出面撒这个谎,倒也是不错的主意。“好”。她点头答应。   “你去和简思说吧,如果她同意,希望你能提前一两天去S市,出面安排她们母女俩入住琐事,当然,奚成昊会派人料理好一切。”阮廷坚措辞很官方,不像在谈朋友的私事。   “好。”梅施唯有不断点头,奚成昊是导演,阮廷坚和她不过都是龙套,何必有那么多意见,而且她也认为这一出戏对简思母女有利无害。   隔天和简思一说,虽然她还有些犹豫,却没有拒绝。梅施这边刚从她那里回家,简思就打来电话同意去S市,说阮廷坚亲自打电话给她,邀请她去住,她不好再扭捏拒绝。   梅施当然赞成,并按计划对她说她要提前两天去安排一下,买些日用品,让她们搬来后全无不便。   和简思说好了,最难的还是向阮廷坚汇报,咬一咬牙,她也礼貌地回复了阮廷坚。他也没什么太大反应,只是嗯了一声,让她明天下午两点登机,机票他会安排好,奚成昊也会派人在S市接她。   梅施按时抵达机场,第六感告诉她阮廷坚会和她一起飞去S市,结果很可悲,她的第六感一如既往的不准,她谁都没见到,领了电子客票,无精打采地登记、等候,孤零零地独自飞抵S市。   果然有人举着“梅施女士”的牌子接机,梅施跟着这一男一女上了车,住进宾馆。   “梅小姐,请您保持手机畅通,方便我们与您联系。简女士会于后天同样的时间到达,我们会来宾馆接您同去机场。其他的准备事宜,我们都已经安排妥当,明天上午会接您去房子熟悉情况。”女工作人员十分清楚地讲清了整个流程。   “哦,哦。”梅施被动地点头,突然觉得简思很可悲,被奚成昊安排的大戏懵得团团转。她一点都不觉得奚成昊做的这一切令人感动,反而觉得很不上路,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好就好,坏就坏,这么耍着人玩真没意思!   梅施有点儿累,洗过澡,睡一觉却被一个陌生的号码吵醒,她也没有多想,以为是工作人员联系她。   一接起来,对方说:“梅施,我是奚成昊。”   梅施顿失困意,应了一声,奚成昊也来了似乎也合情合理,但他这种躲在幕后的处理方式,她真是无法赞同。   梅施下楼,奚成昊也住同一饭店,约她在地下的酒吧见面。看见奚成昊的时候,他正端了一杯酒一饮而尽,示意酒保添酒。   梅施走过去坐到他旁边的椅子上,奚成昊侧过脸来,向着她微微一笑。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只一眼,梅施便从他冷静沉稳的眼眸里看到了一丝狼狈,或许她看惯了阮廷坚的扑克脸,很容易就发现表面淡定背后的东西。奚成昊的父亲过世后,他成了嘉天集团的主子,正是人生最得意的时刻,想必平时也和阮廷坚是一丘之貉,行为举止风度翩翩,努力营造不怒自威的形象,只是在她面前,因为无法掩饰自己的口是心非才被她看穿心思。   酒保递了杯白水给他,当着梅施的面奚成昊不再肆无忌惮地豪饮,恢复优雅地小口喝着杯里新添的酒。梅施稍稍偏了下头,评估般打量他,看似毫无醉意,却不知道他到底已经独自喝了多少。   “中午没吃饭,饿了。”梅施故意夸张地挑眉,“你也没吃吧?请客。”   奚成昊又看了她一眼,梅施知道他已经看穿她的用意,这位借酒浇愁的大帅哥肯定在空着肚子喝酒,不利肠胃。奚成昊看她的表情柔和了很多,点了菜,两人寻了个安静的角落静静等待上菜。   “这次……一直以来,都谢谢你。”奚成昊睫毛低垂,口气却很诚恳。   梅施看了他一会儿,放松坐在沙发椅里的奚成昊全没了大老板该有的张扬神采,疲惫而委顿。她的八卦因子以及媒婆恶趣味倏然沸腾,人她自己也无法控制。“既然来了,不见一面吗?”她觉得自己开始的比较策略。   奚成昊连睫毛都没颤一颤,只是无奈般地轻声低笑,“不了。”   梅施啧了一声,肚子里的话非常直白地涌出来,“你到底想怎么样啊?”说分手不分手,要复合还不复合,他劳动一大帮群众演员来遮掩他的“无动于衷”,半死不活地过着日子,每一个真正解脱的人。   奚成昊听了,没有不高兴或者怪她多嘴的意思,反而抬眼看了她一下,“我只是想让她过得更好一些。”   “我一点儿也不觉得你背后搞这么多勾当让简思过得‘更好一些’!”梅施说完也有点儿后悔,奚大少明显被“勾当”这个词语伤害了一下,“她还是失去了丈夫,晓晓还是没爸爸陪着长大!”说道晓晓,梅施又义愤填膺,就差跳起来指着奚成昊的鼻子大骂。“你别找借口了,说到底你就是没办法面对思思给你造成的伤害!怕以后一看见她,就想起过去她做的那些事,你还是没真正原谅她!”   奚成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好像抓住对手破绽似的,露出让梅施心生惴惴的神情,“那你呢?”他反问。   梅施错愕地看向他,怎么会突然说到她身上。服务生这时候来上菜,两人都陷入沉默,人刚一走开,奚成昊好似不肯给她扯开话题的机会,“你这么对阮廷坚,是不是没能真正原谅他?”   梅施像看怪物一样看他,很大方坦荡地指出:“你搞错了,我和阮廷坚需要被原谅的那个人是我。”不想再和他说下去,她开始大口吃饭,很专注的样子。她听见奚成昊轻声发笑,像揭破了她的谎言一样,酒瓶碰上酒杯发出清脆的轻响,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随即也为梅施斟上,梅施不愿与他争辩,听之任之。   “很多事,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容易,尤其是与时间有关的。”奚成昊喝了一口酒,“真正没法面对自己过去的人,是思思。”   梅施用勺子舀沙拉,在心里鄙夷他,借口,他这是倒打一耙。   喝了酒,在安静而幽暗的环境里,面对不算太熟又完全信任的人,奚成昊似乎特别有倾诉的欲望,“是她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或者对我不信任吧。她总怕以后在一起,我时刻想起她对我们家做过的事,对我的欺骗。其实一开始我是很生气,很恨她骗了我,一股气涌上来,分手就分手吧。可是她真的走了……对我来说,还有换什么是比妻离子散更不能忍受的呢?”   梅施愣愣听他说,她第一次听奚成昊用这种语气说话,他从来都是从容不迫的,现在竟然有些愤愤。   “看她重新开始,看她过得比以前平静轻松,我不想又把她拖回原点。”奚成昊喝尽杯中的酒,又倒了一杯,“梅施,你是不是也这么想阮廷坚?觉得分手了,他可以过得更好?”   每次他把话题绕到她身上都十分突然,梅施忍不住也灌了口酒压惊,“对!”她大声承认。   “你凭什么认为,分手了,阮廷坚就能过得更好?”梅施觉得奚成昊像法官在喝问犯人。   “这不明摆着吗?其实我一直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以配得上他的。”梅施悻悻,承认这一点真是超没面子的。“我误会他,不相信他,弄没了我们的孩子……”鼻子一酸,眼泪竟然泛出来了,梅施自己也措手不及,又喝了一大口,希望能冷静下来。   奚成昊呵呵一笑,“看吧,你真自私。”   自私?梅施瞪他。   奚成昊又为她倒了些酒,“你说了这么多,只不过不敢面对自己的错误罢了。不敢为自己的错误负责!你在逃避你说的那一大堆罪名,我问你,如果是你造成了这么多不幸,为什么反而是阮廷坚失去爱情和女朋友?”   听他说阮廷坚失去爱情,梅施就想笑,感觉阮廷坚很可悲似的,她又想起他那张傲慢的脸,谁可怜他也不会可怜的。心情起伏,她分外需要杯中之物,又大大的喝了一口。“也许你说的对,我闯了祸就想撂挑子跑路。你怎么就不想想,我还有什么能力为自己的错误负责?阮廷坚需要我的补偿吗?他也伤了心了,难道我哭着抱他大腿,‘廷坚,廷坚,原谅我吧’这么哀求,那些事情就烟消云散了?”   端着被子正要喝的奚成昊听了她的话扑哧一声笑出来,真是人才啊,这么悲戚的情节怎么就让她说的这么好笑呢?   梅施感慨地摇了摇头,“梅施还有什么值得原谅很留恋的呢?”鼻子又没预兆地一酸,梅施假装喝酒赶紧擦了一下,在奚成昊面前哭成什么牙骨质。“我要钱没钱,要才华没才华,家庭妇女也没当好,要说长得多漂亮……阮廷坚随手就能揪来几个比我更好看的。你说……奚成昊你说……”杯子空了,梅施豪气干云地伸着手,奚成昊很有眼色地为她倒上,“如果你是我,还有什么脸去求他原谅啊?为了他好,有多远滚多远呗。”   奚成昊又笑了,眯着眼看她。情势完全逆转了,刚才郁闷忧愤的是他,现在出来一个更激动的。   “再说……”梅施扁嘴,露出点儿孩子受了委屈的神情,“他有半点原谅我的意思吗?八个月,八个月……”洋酒后反劲,梅施又空着肚子猛灌,这会儿双眼发亮,看起来已经喝高了,伸出手指比八的手势,“他一个电话,一个短信都没发给我。”   奚成昊看着她身后,微笑,“照你这么说,被你伤害得千疮百孔的阮廷坚还要哭着喊着贴上来,对你说:我原谅你了,你回来吧?”   这倒把梅施问住了,阮廷坚好歹也该有自尊的吧……   “你和简思都一个毛病!”奚成昊放下杯子,“都忘记男人也有虚荣心,也想在对方犯错后,神气地接受对方的道歉……然后立刻原谅她……”   “那是你这么想。”梅施嘻嘻笑,酒意上脑,有点儿胡言乱语,诬蔑阮廷坚曾经是她的乐趣,“阮廷坚嘛……他当然想神气地接受我的道歉,然后立刻在我脸上踩一脚,对我说:你严重地伤害了我,现在滚蛋吧。他的虚荣自信全有了,我就惨没边儿了。哈,我就是不给他这个机会,我憋死他。”梅施觉得自己真聪明,有点儿洋洋得意。   “哦?原来你是这么打算的。”一道低沉冷漠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梅施脑子一炸,差点没从座位上跳起来,“阮……阮廷坚?!”   阮廷坚问侍应生要了个杯子,自己倒上酒,奚成昊一改刚才怨夫嘴脸,眼眉带笑地看着桌子对面的一对冤家。梅施无心抬头瞧见他的脸色,不假思索地送了他一眼刀。奚成昊这会儿的神情带有浓郁的欢乐围观特色,优质美男一旦沾了八卦气息,什么形象都没了,活像街边修自行车的大叔!被瞪了一眼的奚成昊丝毫没有羞愧感,反而俊雅无比地回她一笑,梅施觉得和他相比,自己刚才那出软骨戏根本算不得无耻。早就觉得阮廷坚的朋友没有一个好鸟,奚成昊,你暴露了。   “梅施,我敬你一杯。”阮廷坚为她倒酒,梅施发愣,看似淡定其实是没反应过来地和他一起端起酒杯,还碰了一下,“为你的自知之明。”   阮廷坚一饮而尽,洋酒这么半杯下去,效果相当不俗,更何况梅施之前已经不管不顾地喝了几杯,梅施应景地灌掉杯中的酒,眼前的一切就改变了样子,近处的东西特别清楚,远处的布景却在旋转。不过她还顾虑不到这些,只被阮廷坚说她有自知之明深深伤害,看吧,他果然要在她脸上踩一脚。   “再敬你。”阮廷坚像倒白开水一样,给她又倒了半杯。   梅施开口说话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舌头有点儿大,她还是很执着地问:“这次又为什么?”   阮廷坚神色平静,明白地告诉她:“不为什么。喝吧。”   “哦。”梅施点头,似乎觉得这理由非常充分,其实她已经听不太明白他说什么,致死生理机制在提问——获得回答——心满意足。   围观群众奚成昊这时候忍不住发言:“阮廷坚,你真无耻。”   梅施喝完酒,觉得它们没流进肚子却全灌进脑子,头立刻注水超重了。她不得不趴在自己臂弯里,身边的阮廷坚眉眼如画,她连他浓密的睫毛都看清了。他更近了一点儿,然后她觉得好像进入太空失重状态,高一脚矮一脚火星漫步,幸好有他搀扶,登陆之旅还算顺利。   “房卡呢?”他问。   梅施很听话地掏口袋,看见他为她打开房间门。泡酒的脑袋突然灵光一闪,她狐疑地看着他:“你是故意灌醉我,想占我便宜吧?”   阮廷坚无语看着她的神情即使在酒醉中,仍惊悚地刻入她的心底。她被他鄙视得干笑了两声,“你真没幽默感。”   “我走了。”阮廷坚松开托着她的手,梅施失去依靠晃荡了一下。   “你走了,是不就也再不回来了?”她不知道自己的哪块儿大脑支配嘴巴问了这么一句。   阮廷坚只是松开手,根本没有转身,这会儿只是直直地看着她,“我没有去死的打算。”他很是认真地回答。   “哈哈,阮廷坚,我错了,你还是挺搞笑的。”梅施很豪放地打算拍拍他的肩膀,没穿高跟鞋,以阮廷坚的身高,她必须用投篮的动作才能拍到,以她现在的平衡状态,难度系数明显过高。   冷漠系帅哥阮廷坚被“搞笑”两个字侮辱了,脸一沉,“你继续发酒疯,我走了。”这回还真小小地迈了一步,至少背对梅施了。   他的背影那么熟悉,无论是穿了西装的,还是一丝不挂的,她想起无数个夜晚靠在他背上甜蜜入睡的亲密。她有个明确的认知,他这回走了,即使不是去死,也不会再回到她身边来了。   “阮廷坚!”她一把从后面搂住他的腰身,“你别走!”   这句话压在她心里很久,所有格外沉重,猛地喊出来,人轻松后有些歇斯底里,竟然哇地大哭起来,嚎啕奔放。   走廊尽头的电梯叮的一响,似乎有人上来,阮廷坚跟她丢不起这个人,回身一抱,把她拖进房间,死死地关住门。   这个怀抱……她想念已久,借口虽多,说到底无非是自卑,爱面子,怕被拒绝,真的再窝回这里,她掩饰不住,死紧地搂住他的腰,脸埋进他西装里,恨不能直接钻进去一样。“阮廷坚……阮廷坚……”她继续大哭,“我一直很想你,很想你,可是我做了那么多错事,没一样值得原谅,我想给你打电话,想找你,”梅施把心底的话全兜出来,哭得阮廷坚的衣服从外湿透到里,“可是……可是……”她哭得噎气,呼吸急促,手臂松了松,想从阮廷坚怀里离开些,方便吸点儿新鲜空气,却被他蛮横一搂,重新压在胸口上。   就好像大江决堤,爱面子,装潇洒的心情奔流远去,梅施觉得没必要再隐瞒,“就算你会把我看成癞蛤蟆,我也想吃天鹅肉。”她很诚实地说,哭咧咧的,像吃不到糖的孩子打滚耍赖。   阮廷坚搂着她一直没说话,直到她说完这句内心夙愿,又嘤嘤开始哭泣,由狂风骤雨转为绵绵不绝,实际行动却没有了,因为他双臂使劲,她倒坐享其成地垂下胳膊,他再不管她,她能就这么哭睡过去。   他提醒一句:“你打算怎么吃?”   梅施仰起脸,没有看阮廷坚,做45°明媚思考状,这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叮,她亮了,“肯定是先脱衣服。”   阮廷坚跟着她没少看广告,很顺溜地回答:“我看行。”   酒不仅壮胆还助“兴”,梅施的酒意到了这关头,像酒精里终于崩进了火星子,呼,一下子就着了。每次喝了酒,她都像是要过岗的武松童鞋,激发了英雄梦,然后超常发挥了——或者说干脆变身了。   越是平常只能仰望的东西,越是有搓折的欲望,她使劲拖着阮廷坚往床上去,像叼着食物准备回窝享用的小狼——猎物很从容,还伸手准确地插好了房卡,房间里幽幽亮起灯光。捕食者还没猎物高大,能不能顺利扑到。就要看猎物的自觉了,阮廷坚就很自觉。梅施从来就有霸王梦,到了床边,比划了个动作,意思是想来个漂亮的过肩摔,把阮廷坚180°转体难度系数5.0甩到床上。幸亏她醉眼朦胧,没被实际情况刺激到,比她高了一大截的阮廷坚懒洋洋地被她架着一只手臂,她转身一甩,他的身体没有半分扯动,只是顺势放下胳膊,稳稳地仰面倒在床上,双脚优雅一磕,脱掉了皮鞋。   她转回身的时候,把自己晃荡晕了,站在床边稳了一会儿。借着橘黄的灯光,她看清仰躺在床上,双眼幽亮水灵的阮帅哥,阮帅哥仰躺的时候,总有种无法言喻的吸引力,强力激发兽性。梅施露出很专业的急色表情:吞口水,急喘气,行动力瞬间爆棚,真的是扑上去的,她没阮廷坚从容,鞋子没脱,装饰的水晶划出一道光痕,意外地刺激了阮廷坚的欲望。   动作流畅完美得都没办法打分了,她落在他胸膛的一瞬间,他双腿发力,上下翻转,食物链逆变,捕食者沦为被食者。梅施被他压得哼了一声,一时想不明白为什么她扑过去看见的却是天花板。   他的手很烫,而且很狡猾,根本没有在其他地方流连直接奔入了主题,长指进入了要害,梅施像被戳破的皮球,呼的一下子软瘫得只剩一层皮囊,她穿的是裙子,完全不用剥除,阮廷坚的恶趣味她想起来了,他时不时就要一次半遮半掩。   梅施浑身绷紧,脑子因为混乱,身体的一切全依赖感官,所以格外兴奋。   (省略)   梅施疼了,这时候她向来是最会撒娇的,呜呜小声哭,两只小手撑住他心跳剧烈的胸膛,纤细修长的腿蜷起,鞋上的水晶装饰闪出一片星光,“疼啊……阮廷坚……疼……”   这完全不是控诉,而是撩拨,大半年没沾荤腥的阮大少哪受得了这个,立刻发动了……   他动作很大,梅施被撞得不听往上移动,终于砰的一声在床栏上撞到头,她一激灵,身体一紧,阮廷坚差点叫出声来。   “你出去!你出去!”她是真用了力气,一脚踢在阮廷坚的胸口,幸而她浑身软绵,阮廷坚的上衣也没脱,虽不致受伤,这一脚还是把他踹得一屁股坐在床沿,“不要孩子,”她突然又哇的哭起来,“不然孩子可怜,我也可怜……”   阮廷坚此时不上不下,真是落入地狱了,看她哭得伤心,实在又心疼如绞,忍着胀痛覆回身来亲亲她的脸颊,顺嘴安抚:“好,不要孩子。”   她勾住他的脖子,脸贴着他的脸抽泣不已,“以后也不要孩子……我只要一想我们不见的孩子,就……”她抓了他的手压上心口,“疼啊,疼痛得受不了。”   他也要受不了,地狱的火焰更旺了一些,当她因为流产而如此痛苦又让他也心如刀扎,不忍在这个时候强迫她承受他的欲望,他刚想倒向她身边,打算强忍过这晚。结果她吸了吸鼻子,很委屈地问:“你有套吗?”   “……”阮廷坚的喉结剧烈地滑动了一下,“有,在西装里面的口袋……”呼吸更加急促,他低喘着俯下身来轻咬她的耳廓,“给我……给我带上。”   梅施很乖巧地伸手去他西装里面掏东西,浑浑噩噩地还聪明了一把,他准备得很全面嘛,该不是早有预谋吧?不过……她也热火翻腾,也想飘上至高云端去,在生理面前,心理靠后。   梅施觉得嗓子要冒出火来了,睁眼看了会儿天花板才慢慢醒过梦,触电一样一侧脸,旁边的枕头安睡着美男阮廷坚。很多记忆很模糊,混乱,分不清真假,下腹酸疼,肯定是出过问题了,兢兢战战地回头看了看地下,果然有几个已经用过的子孙伞。   她缓慢地坐起身,被子扯动,她才看清,他赤条精光,她却尚有衣物蔽体,怎么看都是她才是施暴的那一个。理论上不可能啊,她只能上升到科学角度分析,他和她力量悬殊,她就算有那个心也没那个力啊。难不成……她起了一身寒栗,她昨天真抱住他的大腿恳求复合来着?   她清楚地记得和奚成昊的谈话,的确有“阮廷坚,别走……”的内容,该不是她被自己催眠暗示,真这么干了吧?   阮廷坚睁开眼,就看见她双肩簌簌发抖,脸色惨白,一副生不如死的表情。他忍不住又有点儿火,冷下脸,直直盯她。   “我……”梅施简直快哭了,不是真的吧,不是吧?她这辈子真干了这么丢脸的事吗?“我昨天没……没说什么吧?”她尚存一丝希望。   “你酒品很差!”阮廷坚冷声训斥。   她再次生不如死,这副表情看得他蹭蹭冒火,沉着脸起身,打算去洗澡。   他细腻的皮肤在晨光中美不胜收,走过她脚边还是忍不住剜了她一眼。   梅施浑身冷汗,看他的样子,绝不是身心愉快的样子,昨天无论是谁强了谁,看来都算不得美好回忆。   “你能理解吧?”她突然说,他停住,回头看她,“都是成年人,不过是生理冲动。”   阮廷坚的下颌出现咬牙的弧度,他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的挤出来:“你酒品实在很差!”想不认账是吧?   阮廷坚完全没有离去的意思,一掀被窝,一身香气的躺下,看意思是要睡个回笼觉。梅施觉得他的脸色比进洗手间之前好看多了,大概澡洗得很爽。她生硬地咳了一声,“一会儿……我还要去奚成昊的别墅。”   阮廷坚一动不动,梅施有点儿沉不住气,她说的还不够明显吗?   其实她并不是抗拒他,只是被突然失控的局面吓得思绪混乱,她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眼前的情况。她只希望阮廷坚让她喘一喘气,静下心来把事情想明白。   “谁拦着你了?”在梅施打算再次申明自己将要出门之前,阮廷坚冷声冷气地反问了一句。   梅施沉默,有点儿受伤,看来……昨天果然是她苦苦哀求,牺牲色相才勾他上床,今早酒醒,他似乎很懊恼。怕她死粘着不放?梅施承认自己的小虚荣,其实顺水推舟地问一下,他打算怎么办,看他有没有和好的意愿,或许能博得一个大团圆的结局。可是,是她用这样没尊严的苦求换来的大团圆,她能若无其事地安度以后的日子吗?他会不会更加看不起她,觉得她是个没皮没脸死缠烂打的女人?她不想这样。   干脆继续低调路过,把昨天发生的一切推在酒后无德上,把她的苦情戏当成一场闹剧,或许是更好的方式。   不再多话,她拿了换洗的衣物进了洗手间,洗去昨日种种痕迹,清爽出来时,她也感到轻松。   头发还没干,手机就响了,奚成昊的工作人员来接她去别墅看,梅施匆匆梳拢头发,也没管一直躺在床上的阮廷坚,离开房间时还拔了房卡,总不能寄望他一直在房间里等她回来吧?与其把自己无助地晾在房间外,还是把他仍在没电没空调的房间里自生自灭吧,他受不了会自己走的。   车子等在酒店门口,奚成昊也在车里,梅施坐进去的时候,他很合宜地没有露出什么猥琐表情,奚总的风采又恢复了。一路谁也没说话,梅施怕他问起昨晚的事,总是一副惊弓之鸟的姿态,大概奚成昊的心事太沉重,又或者他为人很会把握分寸,没有说起任何有关昨晚的话题。   别墅装修的十分妥帖,日常用品也准备极为详尽,梅施看着布置得巨细靡遗的婴儿房,心里竟然很酸涩。没在晓晓身边照顾的奚成昊,竟然能准备得这么完善,就算让她盘算着采买也未必能这么细致。她果然又胡说八道了,那些谴责他的话显得有些冲动和浅薄。   奚成昊有爱有很多细节要交代她,包括一会儿到的保姆,怕保姆失言,他不打算见面,要她代为嘱咐的事项委实不少。梅施很美技术含量地从包包里掏出纸笔,简要记录,生怕自己的臭记性遗忘重要的某一项。奚成昊对她此举十分无语,苦笑了几声,还是配合她的记录速度一一解说。   看着保姆就快来了,奚成昊才一脸不放心地准备离开,手都拉开门了,还回头问:“那张卡的密码你记准了吗?别告诉错她。”   梅施很不爽,歪着头挑衅看他,用笔在本儿上叩叩地敲,奚成昊看了一笑,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回身离去。   梅施再次按着奚成昊的种种提示把这栋房子熟悉了一遍,确保不露破绽,保姆也来报到了,梅施又以老板的身份细细嘱咐了她一番。   回去的时候,工作人员安排她吃饭等事,再不见奚成昊出现,梅施估计他完成了这边儿的布置已经撤回去了,搞不好在家那边儿又要演一出精彩的。奚成昊这个人,弯弯心眼比阮廷坚还多,怪不得他们俩能做朋友,物以类聚么。   完成一天的任务,再次站在房间门口的时候,梅施竟然没了胆推门进去,他走没走……她都难受。   总不可能一直站在走廊里,她动作缓慢地抬手开了门,房间空无一人,而且已经被收拾过,和她入住时一样整洁,彻底没了阮廷坚存在过的一丝痕迹……梅施脑袋嗡了一声,昨天用过的套子他就那么随手仍在地上,早晨她又慌乱恍惚,根本没收拾。她都能想得出,阮廷坚离开这里时有多么气急败坏,他肯定不会管地上的狂欢残迹的,梅施哦了一声,双肩垮下来,全身无力地摊在床上,来打扫的大妈会怎么看她啊?!   梅施羞愧无颜,为了避免与清洁大妈有面对面的交流,她特意开了请勿打扰的灯。一夜辗转难眠,惶惶不安,总觉得服务台的小姐在和大妈笑嘻嘻地说XX房间的那个女孩子和男人如何如何。早上工作人员来找她的时候,她还特意戴了顶帽子和大墨镜,看起来很有明星范儿。她对陪着她的姑娘说:“把思思母女安顿好我就走,买今晚的票吧,一会儿就退房。”   女工作人员满面狐疑,头点的缓慢。   简思母女准时到达,梅施把奚成昊千叮万嘱的种种事项详细说了一遍。简思感激不已,连声向阮廷坚和她道谢,说给他们添了很多麻烦。梅施觉得很愧疚,简直没法正眼看简思。她骗了自己的朋友,又把奚成昊的苦心和功劳据为已有,这都是被阮廷坚逼的!下次她再也不兜揽这种差事了,良心饱受折磨,搞不好还会里外不是人。   陪简思母女吃完晚饭,梅施拿着行李直奔机场,顺利进入候机区她才太平了,终于可以逃离这个脸都丢到清洁大妈面前的城市。她觉得肚子有点儿饿,刚才一是有奚晓,她帮着照顾没吃好,二是因为心情起伏格外消耗能量。已经晚上快七点,机场本就没什么可吃的,放置了一天的糕点就算被灯光再怎么美化看着还是倒胃口。梅施嘟着嘴逛了一圈,最后买了盒巧克力派。   再回到登机口的座位区时,她赫然看见面色不善正盯着她看的阮廷坚。梅施吓得差点把手里的包掉在地上,最近她的人品的确是爆发了。   面对那晚一起用掉好几个套子的男人,装作不认识躲到一边显然太过矫情,梅施呼了口气,横一横心,虽然笑容僵硬,口气还是很值得赞许的随意:“嗨。”走到他身边坐下时,很让人看不起的偷偷软了手脚。   阮廷坚侧过头看玻璃幕墙外黑沉沉的天空,被室内灯光晃得其实也看不见什么,这是明摆了不愿意搭理她。   梅施也料到了,没有空调的旅馆房间是多么闷热啊,阮廷坚不恨她才怪。   沉默的坐在一起,气氛要多怪有多怪,梅施又圣母了,假装没事儿人似的搭讪说:“你也今天回去啊?”   阮廷坚继续把她空气化。   梅施尴尬了一下,为了一点儿事情冲淡一下自己的没面子,她撕开巧克力派的纸盒,拿出一个小口小口地吃。   阮廷坚突然好像忍无可忍了似的,侧过脸来很剜她一眼。   梅施把派举在嘴边都被他瞪愣了,以她对他的了解,她做了一个大胆的尝试,从盒子又掏出一个递给他。阮廷坚一副不屑的样子接过她的派,吃相斯文,但两口就吃掉了,梅施只好又给了他一个。   飞机起飞以后两人都要了咖啡,梅施心领神会,把刚才因为登机没来得及吃的派平分给他,阮廷坚仍旧鄙夷她的食物,但吃起来绝对没嘴软。   “没吃晚饭啊?”梅施问完了就觉得自己的的确嘴贱。   “嗯。”没想到阮大少赏脸回应了一下。   梅施受到鼓舞,写入DNA的八卦因子又爆棚,“你来帮奚成昊的忙?见了简思吗?”   阮廷坚莫名其妙地又瞪了她一眼,“没见。”   梅施受到他的威慑,没再继续追问了,他和奚成昊秘密挺多的。   下飞机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梅施有种累过头的兴奋,反倒不怎么困。因为太晚了,梅施没有通知家里人今天回来,想着到了机场打车回家,上车了再给家人打电话,顺便报下出租车的车号,太晚了是很让人害怕的。   意外碰见阮廷坚,梅施还是很想蹭他车的。阮廷坚也很识相,眉毛一挑:“一起回去?”   梅施半点没犹豫就说:“好!”   阮廷坚的车就扔在机场的停车场里,去趟S市他早就算准行程不会长。梅施上了车,精神松懈下来就困了,一直睡到阮廷坚把她叫醒。   “到啦?”她睡眼朦胧,回身去拎扔在后座的小行李包,“今天谢谢了。”她敷衍的说,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态度明显。   阮廷坚照例没回答,梅施兴冲冲推门下车,顿时愣了,不是梅家房子,是她曾经和阮廷坚同居的别墅。   “我要回家了!”梅施顿时把脸啪叽摔地上了,他这样随便地把她带回这里,实在是太不尊重她了吧?!   阮廷坚一把扯住她的胳膊,很冷酷地威胁她说:“进去。”   “我不要来这里!”梅施用力反抗,被包包的金属搭扣划了下手背,一阵锐痛。好像她不知道他打什么算盘似的,前天是她不好,所以早上起来他还是一副怏怏不乐的样子,处处暗示他是被强迫的。好了,一边爽着,一边还看不起她的黏乎,现在还一副债主嘴脸,把她带到这里来打算继续爽!“你把我当什么了?”顺着思绪,她恨恨地质问了他一句。   阮廷坚的手收得更紧,梅施疼了,跺着脚抬头冲他嚷嚷,让他松手,夜色灯光中,他的眼睛亮得好像要着起火来,当然,不是动情是动怒。   “那你又把我当什么?!”他沉声反问,梅施顿时如遭雷击,这口气……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怨夫腔?怎么阮廷坚说起来这么让人惊悚呢。“想在一起就在一起,想上床就上床,想分手,一句话就打发了我?!”   梅施脊背浮出一层冷汗,明明是如此哀怨的对白,让他一说,像是无赖的诅咒。   “进去。”他用力一拖,梅施都被拽倒了,阮廷坚也不管,抓起她的行李包包,像带着两件包裹似的大步走回屋里,重重甩上门。   “你到底想干吗?!”梅施被他弄得发毛,倒不怎么害怕,他还能怎么样啊?最恶劣的情况她已经主动施于他了,他想超越的话,就只能杀了她,阮廷坚么……绝对不会。   “我想干吗你不知道?”他反问,也不开灯,刚才的一顿扑腾声控灯亮了好几盏。梅施得以看清他的神情,俊美的脸上又有怒色,又有欲念还有种说不出哀怨,一下子就让她挺动心的,真是值得唾弃啊,这种时候她还有心思花痴。这也不能怪她,梅施自我安慰,谁会对曾经被自己用过强的人心生恐惧呢?存在某种心理制高点。   阮廷坚也不再多话,直接把她压在地板上,粗暴地扯脱彼此的裤子就急不可待地撞入,梅施被一阵刺痛席卷,半天说不出话。   他只不过想一举击溃她无谓的闪躲,也心疼她的不适,埋在她的身体里不再动弹。   “是为了报复我吗?”声控灯都灭了,两个肢体交缠的人沉溺在黑暗中,她淡淡地问了一声。   “成年人的生理冲动你不是很理解么?”他忍不住讽刺了她一句。   “阮廷坚,你到底想怎么样?”她被他填满,心却一下子空洞了,真的半点儿也摸不到他的心思,这句话问得当真是无可奈何。   阮廷坚觉得一股怒火再次从心口窜起,她怎么可能还问他想怎么样?他做得还不够多,不够明显吗?是她太不了解社会,还是太不了解男人?一个决心离她而去的人怎么可能还三番四次对她家的事那么上心?她以为他是慈善家吗?就是头猪,看见他突然跟着出现在S市,也该想清楚他的意思吧?她还问!还问!   (删减)   “你去死!”梅施终于爆发了,侮辱人不带这么给力的!只不过她随口一句话,他把她这么久的痛苦、思念和纠结全下流地划为生理冲动吗?是因为她主动要求和他上床,他才这么小看她吗?   实在又气又委屈,黑暗里看不见他的脸也让她胆气很壮,抽出手就是一耳光。阮廷坚好像能暗中视物一样,准确地拦住她的胳膊,声控灯又瞬间华彩齐放——梅施愣愣地着眉头紧皱的他,这表情,眼神……是心疼吗?   心中微微一动,那个她想也不敢去想,非常自恋又非常自作多情的想法猛地蹦了出来,难不成……他的反复无常,他莫名其妙的怒气,总是出现在她出现的地方,他说:想分手就一句话打发了他。   “疼……”她鼻子一皱,原本就蓄在眼眶里的泪水顿时潸然而下,她眯起眼,在睫毛下细细打量他的神情。果然,他的严重涌起更复杂的神色,忍耐,痛苦……怜惜。他退了出去,非常迅速,像是不想给自己任何留恋的机会。   灯又灭,梅施此刻的眯眼显得非常奸诈,看问题的角度变了,,整个世界也就全变了。如果她的“自作多情”是真相,那么……   她呜呜地小声哭起来,阮廷坚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随便穿整衣服起身去开了灯。梅施用手背盖住眼睛,被灯光晃疼了。她感觉阮廷坚俯身抱起她,一路走到浴室,开了水,调好温度,把她推到水柱下面。他利落地转身而去,梅施脑袋一恍,水淋淋地一把抱住他。   “阮廷坚……你别看不起我,别因为前天的事,看不起我……”她的脸紧贴他的后背抽泣,感觉到他全身僵直。能不僵直吗,都上膛了结果强行哑火,她一向坏心,放在他胸口的手小幅度地摩挲,冷漠的阮大少啊,是不是感觉火把在捻子边来回晃就是不肯点燃呢?   “我什么时候看不起你?”他的声音都哑了。   “我……”说起理由,她倒忍不住袒露了心迹,“我一直不肯向你道歉,是怕你不原谅我,怕你觉得我家败落了,我就想死赖在你身边过好日子……那时候我很辛苦,父母,你和我,还有孩子也没有了……”她的抽泣低缓下去,眼泪却哗哗的流。“我当时是想拿掉孩子的,一想自己要当个那么狠心的妈妈,我也快疯了……可是,我不想让咱们的孩子像奚晓,像阮旭,我很难受,阮廷坚,当时我很难受。你让我在那种时候怎么去向你道歉,怎么说还想和你在一起?万一你说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了,我会垮掉的。”   阮廷坚默默地听她说,手却轻微地颤抖起来。   “渐渐的,我不知道凭什么还能和你在一起,你什么都有了,漂亮,财富,智慧……我呢?我有什么?连国元都没了以后,我什么都不是了。上班经常被辞退,总闯祸,阮廷坚的妻子不该是我这样的……”   阮廷坚突然转过身来把她搂进怀里,花洒的水也浇湿了他,“施施……”他后悔了,内疚了,这半年的刻意回避是他自私。他觉得错全在她,她对他的不信任造成了现在全部的悲剧,即便他那样用心的解释,她仍不肯对他说句请求原谅,还想在一起的话。他不甘心,不甘心主动去挽回这都感情,一直以来要离开的总是她,他追得累了,也追委屈了。他没想过她会顾虑到国元倒闭后,她变得一无所有,一直以来他从未把她这个人以外的条件列入考虑,他没想过她会自卑。   他低头吻她,“对不起,施施……对不起。”   梅施抱紧他,虽然他道歉简直是色令智昏的举动,但她很感动,很感激。阮廷坚还肯这么喜欢她,就算让她跪下来感谢老天爷她也乐意。   衣服被淋湿,然后拥抱——的确非常难受,感激老天爷感激阮廷坚的情绪渐渐稳定,梅施的恶趣味又发作了。她在他怀里扭了扭……然后环住他的腰向后退进水柱,内心独白:来来,一起洗,一起洗。   阮廷坚本就在火烧水淹里挣扎,她这一小暗示,立刻心领神会。   这是她第一次洗鸳鸯浴,感觉非常不错,尤其在心情这么好的时候。她死死搂住阮廷坚的脖子,总算弄懂了这个别扭人的心意,就好像终于解开困扰人类几世纪的世界之谜。她在高峰中缓过神,他仍旧恋恋不舍地把她抱在怀里,使她有了与他平齐的高度。她摸了摸他淌着水的乌发,心情如雨后初晴,忍不住吧嗒亲了他一口,暗暗立下决心:乖,以后姐姐疼你。   阮廷坚把梅施抱到卧室的床上,一举一动小心翼翼。   梅施温柔看他的时候,心里全是邪恶的想法。他为她盖上被子,回身到柜子里为她拿睡衣,分手后,她的部分东西还盘踞在原本属于她的地方。他身心极为舒泰,眉梢眼角带了些喜悦和还未散去的妩媚,看得梅施直想掐一把他的脸蛋。他像给洋娃娃穿衣服一样,笑微微又专注地帮她套上睡衣,然后才自己穿妥。刚想往被窝里钻,梅施一侧身,手臂妖娆地勾住他的脖颈,“阮廷坚,我饿了。”   阮廷坚立刻坐直身子,“下面条?”   梅施摇摇头,“不想吃方便面。”   “我给你做汤面。”阮小厮服务态度一流。   梅施眨了眨大眼睛,难得乖巧地看着他,阮廷坚得到首肯,不辞劳苦地下楼去了。   梅施抚着下巴想心事,男人……喂饱了,还是很好哄的。前几天把她吓得魂飞魄散的阮大少,此刻正满面含笑地为她洗手作羹汤,原来世间的事果然如同传说: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   苦苦挣扎了这么久……这就和好了?   梅施十分郁闷,早知如此,她当初真该按照最下流计划,一把摸上他的大腿说对不起,这一圈子兜得她真辛苦。   阮小厮兢兢业业地用托盘端了两碗汤面来,眼里发自内心的笑容映得俊脸神采奕奕,梅施看着都想给他小费奖励一下了。汤面虽然用料简单,梅施却吃的香香甜甜,边吃还边看旁边的阮廷坚,他也吃一口笑一下,看来终于和好,他也在心情的低谷里转危为安了。这段时间,谁也没过上安生日子。梅施喝着汤,肠胃和人一样熨贴舒适,这种感觉就像一个人在无尽的山路上艰难跋涉,望不见尽头,人都已经麻木了,突然下路一转,竟然没预兆的到达了山顶花园,筋疲力尽中欣喜若狂,又有到达终点的放松和放心。   “阮廷坚……”梅施放下碗,面色变得认真,“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呢?”这个倒是她非常想知道的。   阮廷坚喝完最后一口汤,不咸不淡的语气又出来了:“不知道,我自己也挺意外的。”   梅施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你总说我不相信你,你该给我点儿信任你的理由吧?”   阮廷坚被她看得不自在,表情也严肃起来,“第一次见你觉得你很可恶,第二次见你觉得很可爱,第三次见你就想和你……后来就想娶你当老婆,都是感觉,自己说不上原因。”他老实坦白,表情还有点儿悻悻,梅施理解为如果他知道原因就会改正和避免,从而寻找更好的女伴。第三次见面就想XXOO,果然是斯文败类衣冠禽兽。   阮廷坚知道自己这番话绝对不是她想听的甜言蜜语,从她的表情就能知道,折腾了这么一大圈,怎么可能功亏一篑?他放下碗,柔情似水地拉住梅施的手,“施施,我们明天就去结婚。”   梅施垂下眼睫,心情也慢慢黯淡下来,刚才一片明媚的感觉再次转为阴翳。   阮廷坚看着她的犹豫,握着她的手不自知的收紧,这样的表白,这样的亲密,她还有什么顾虑?   “阮廷坚。”她终于开口了,他几乎立刻嗯了一声,这样的急切,在把谈话技巧玩得炉火纯青的他身上,已经很多年没有了。“可能你不会理解,觉得我无病呻吟,但是……我真的……不想要孩子。孕育他,那么漫长的时间,万一他病了,他……”她始终说不出个死字来,“我真的承受不了失去。仅仅失去一个胎儿,我就这样自责和痛苦,如果……如果……”她呼吸急促,眼泪刷地流下来,“我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   阮廷坚的心被她的眼泪绞成残缕,抱住她,安抚地轻拍她的后背。   “所以,阮廷坚,我不能和你结婚,不能……”   “那我们就不要孩子!”阮廷坚截然打断她,就像她无法承受失去孩子的痛苦,他也不想再失去她了,尤其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之后。   梅施流着眼泪瞠目结舌,自己都觉得样子会很傻,赶紧把脸埋进他的胸膛里。   “阮廷坚,这不是开玩笑!”她闷闷地强调。   “我说话算话。”他淡然表示,语气却坚定如山。   梅施环紧他的腰,阮廷坚是不是着了她的媚术还没醒啊,这都答应,如果问他要全部身家他能不能给啊?   “阮廷坚……”她软软甜甜地喊。   “你说。”阮廷坚表情坚毅,她还有什么要求他都打算答应。   “我爱你。”梅施吸吸鼻子,眼泪又在眼眶里酸胀发疼,这个男人……真的很爱她,她怎么蠢得到现在才发现。   阮廷坚木了一下,也更紧地搂住她,“我也是。”   两年后   梅逸亲自开车送伏瑶去做产检,大姑姐梅施陪同。   梅逸看着前方,一脸不屑,“姐,你的精神病还没好吗?还不想要孩子?阮廷坚都快30了,就他的工作量,心理压力,搞不好过了30就不行了。”   梅施差点一口唾沫吐他后脑勺上,“你不行的时候他都能生龙活虎!我这是神经病吗?我这是心理障碍!障碍懂不懂?!”   梅逸再次鄙夷地嗤了一声,“别人是障碍,你绝对是精神病!阮廷坚估计也被你传染了,就这么姑息养奸,脑子也坏死了。”   梅施顾不得他在开车,一掌拍在他脑瓜子上,“什么姑息养奸?这是爱!”   “呃……”伏瑶和梅逸一起作呕。   梅施挑着眉毛看他俩,“都孕吐啊?”   伏瑶翻了会儿保健杂志,淡淡地对老公说:“小逸,我这么早生果然是对的,现在我皮肤弹性好,生完孩子恢复得好,也不会有妊娠纹。你看,那些生完孩子成大妈的,恢复完也好像怀着八个月的孩子,一肚子花纹再也去不掉的都是上岁数才生的。真是可悲啊。”   梅逸笑得很淫荡,“你会恢复成少女的,因为你生完孩子也是少女的岁数。”   梅施冷嗤,这对话真是下流又低劣。   不过……   老实说,之前不要孩子的确是有心理阴影,可幸福的日子过久了,不愉快的往事也早就退散了。不要孩子多数是安于现状,两人世界……厚脸皮的她也红了下脸,同时鄙夷梅逸夫妇,小屁孩儿懂什么呀。   不过……人家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连弟弟都要晋升为人父级别,阮廷坚而立之年也没当上爹,俗话说,没当过爹的男人,人格是不完整的。她的确不该对他的人格造成这么大的伤害,使他成为残疾人。   为了拯救阮廷坚的人格,当晚阮美男自动自发地拆开套子时,梅施双眼水光灿灿,“不用了,今天安全。”阮美男嗯了一声,顺手就把套子甩在地上了,从此一直安全了两个月。   阮廷坚充满疑惑,在“安全期”又幸福了一番后,问:“施施,你是不乱吃什么药了?虽然广告说的好,毕竟是改变身体机能,不要乱吃了。”   梅施也满腹心事,随口支吾了一声。都努力两个月了,如此高的播种频率竟然没行?难不成梅逸那张乌鸦嘴真相了?   “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阮廷坚毛骨悚然,这是什么眼神?怀疑?怜悯?   梅施深沉地摇摇头,探究地看了眼他尚且凉在灯光中的某处,“你累吗?”   阮廷坚扑哧一笑,“还好,还能战斗。”   梅施翻了他一白眼,“光战斗有什么用?得有战利品!”   “战利品?”   阮廷坚的疑惑终结在战火中……   阮廷坚下班回家,从车里迈出来的时候,冷不防腰间一阵酸疼。虽然梅施近期在“战场”上的表现可圈可点,但充当厮杀主力的他日夜奋战,未免有点儿……都说三年左右的婚姻是道槛儿,容易审美疲劳而寻求婚外刺激,这还是和梅施一起看的婚恋电视节目知道的。估计就是这倒霉的节目看坏了,当时他还没意识到危机,现在梅施摆明了是想让他“无力”寻求刺激。   进了房间,看见老婆大人正一脸惊恐地缩在沙发里,看见他回来,一下子扑进他怀里。   他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我不在家就别看鬼片了嘛。”   “怎么办……阮廷坚……我有了。”梅施不知所措地说。   已经早就做好不要孩子的心理准备,阮廷坚一时没往最常识的意义上想,反而不在意地问:“有什么了?”   梅施怨怒地抬头瞪了他一眼,“有孩子了!在这里!”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瘪塌塌的肚子上。   “啊?”阮廷坚眼珠骨碌转了一下,似乎还没想明白。   “怎么着?”梅施有点儿火了,预期中的惊喜没有,甜言蜜语也没有,只有一副傻相,这还是阮廷坚吗?!   正要发作,他的吻一下子印上来,她回神看他的时候,觉得他的睫毛有些湿气,凝成很勾人的一束束。“施施……谢谢你!谢谢你!”   梅施的心夸嚓掉进蜜汤儿里,还是想到他真是个口是心非的人,明明这么想要孩子的,平时还一副比她还嫌弃孩子吵闹的样子。   “你……”他的鼻子贴着她的,梅施一下子看进他深邃的黑瞳里去,他要说的她全明白。   “我不怕了,阮廷坚!因为无论什么事,都有你和我分担。”梅施用鼻尖亲昵地刮了刮他的。   “嗯。”阮廷坚的唇比往日更加炽热而温柔,她的这句话比任何情话都让他感动不已。   “施施,你总是让我意外……”他吻她的睫毛,脸颊,唇,“我……很爱这些意外!”   (全文完)   --------------------   本书首发17K女生网,八零电子书下载网www.txt80.com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