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入瓮   作者:斯陶   01 慈善舞会(一)   凯罗西餐厅是繁华喧闹的城市中一处安静的角落,无论都市中的人们有多么来去匆匆,但凡来到这里歇歇脚的,便能享受到难得一刻的清静与闲适。苏忆暖坐在一台黑色的三角钢琴前,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滑过,整个餐厅里洋溢着舒缓悠扬的乐声。   侍者拉开了店门,一男一女走了进来,这两人一走进来,便吸引了众人的注意。男的身形挺拔,相貌英俊,女的身材高挑,优雅迷人,两人均是气质不凡,光彩照人。苏忆暖的目光也被两人吸引过去,她心头一跳,差点弹错了音。她连忙低下头来盯着琴键,集中精力。   那对男女点过餐后便笑着聊起天来,苏忆暖有意识地加快了一点节奏,希望赶紧弹完后退场。餐点上来后,那男人只吃了几口便接到了一个电话,挂断电话后他对那女人说了些什么,起身在她的侧脸上亲吻了一下后便招来服务员结了账,然后自己一个人先走了。待那男人离开,女人吃了几口便觉无味,也起身离开了。   苏忆暖松了口气,弹完一曲后起身鞠了个躬,然后向后台走去。刚一走到换衣间,她的手机便响了起来,她拿起电话看到上面的号码,心中顿时升起了一种“是祸躲不过”的绝望。她按下了接听键。   “喂……”   “出来。”一个略为低沉的富有磁性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啊?……”   “叫你出来,听不懂吗?现在立刻给我出来。”   那头的人说完便粗鲁地将电话挂了,苏忆暖无语,挂上电话后匆忙披上一件外衣便往外走。走到凯罗门外,苏忆暖便看到一辆熟悉的黑色法拉利停在那里,于是她朝那边走了过去。车窗摇下,车里的那张脸正是刚才在西餐厅里引来无数目光的那个男人,此时他一脸冷峻,面无表情地对苏忆暖说到:“上车。”   苏忆暖吞了口唾沫,乖乖地上了车。车子启动后,驾驶座上的男人还是一言不发,苏忆暖小心地从后视镜中观察他的神情,决定自己先开口。   “那个,何总……今晚要加班?”   “你这么忙,我怎么好意思叫你加班?”何砺寒冷声嘲讽到。   苏忆暖心虚道:“其实何总,我不是每天都到那里弹琴的,只是偶尔,偶尔……”   “是经常性的还是偶尔,你不必和我解释,工作上要是出了任何一点差错,就从你的工资里直接扣。”   “是,是……”她除了点头哈腰,还能怎样?   说话间,何砺寒已将车开到了一家西餐厅,苏忆暖一愣:“这是干嘛?”   “为了把你揪出来,我饭也没吃完,现在当然是吃饭。”   苏忆暖道:“你刚才不是因为接了一个电话才没把饭吃完?”   “没有电话,是我自己按的铃声。”   苏忆暖怔了怔,心想自己真是遇到了个尽职尽责的好老板。   “哦,可是我吃了过了。”   “本来就没打算请你吃。”   于是何砺寒顶着服务生怪异的目光点了一人份的牛排,然后将苏忆暖晾在了一边,独自一人闲适地吃了起来。   苏忆暖暗地里叹了口气,早知这样,还不如就留在凯罗餐厅不走呢,这样总感觉是自己把自己餐厅的客人拐到了别的餐厅一样。她撑起下巴,转头望向窗外的霓虹。   两个月前,她还在纽约时报广场上卖画谋生,一群地痞流氓突然出现,砸了她的摊子,还要对她施暴。就在她觉得自己要完了的时候,何砺寒出现了,他打走了那几个流氓,但他停在不远处的跑车却被那些人报复性地砸坏了。于是何砺寒提出让她替他打工还钱,不由分说把她从美国带回了中国,让她进入了瑞意珠宝公司,做了他——瑞意执行总裁何砺寒的私人助理。   虽然车被砸不是苏忆暖的错,但到底跟她脱不了关系,她多少对帮助过她的何砺寒还是有感激之情和愧疚之意的,再说了,人家要给她一份工作哎!只是有一点她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让她这么一个‘不明来历’的人做他的私人助理呢?后来她曾问过何砺寒,何砺寒说,他原本是没有私人助理的,但瑞意的董事长,他未来的岳父顾明成却突然说要给他安排一个助理,他不想身边被安插顾明成的人,于是先斩后凑,自己带一个人回来安排到这个位置上。所幸苏忆暖本就是美国名牌大学经济系的学生,虽然还未读完就退学了,但何砺寒也可以对外宣称是将她作为特殊人才在还没毕业时就招进来的,退学什么的也可以做做手脚唬弄过去。苏忆暖并不去想何砺寒和他未来岳父之间有什么嫌隙,她只知道,她需要一个饭碗,她不想再过风餐露宿的日子了,何况她来到瑞意集团也是有着她自己的目的的,也算是阴差阳错吧。   一张报纸被扔到了苏忆暖的面前,她的思绪被拉了回来。她一眼便看到报纸正中央的头条新闻,不由得轻声念了出来:“赛地亚王妃征集王冠设计?”她一怔,抬起头来看向何砺寒:“赛地亚王妃要到中国来征集婚礼时戴的王冠?”   何砺寒用完了餐,一边拭嘴,一边说到:“王妃是中国人,去赛地亚留学时与王储相识相恋,两个月后他们将在赛地亚皇宫举行婚礼。王妃希望自己的王冠由中国的设计师来设计,下周她会回国参加一个慈善舞会,到时会邀请一些国内知名的珠宝公司,届时挑选中意的珠宝公司为她设计王冠。”   “那瑞意收到邀请函了吗?”   “还没有,不过邀请函一定会有。你准备好资料,明天下午放到我办公桌上。”   作为总裁的私人助理,也就意味着休息日也要随时待命,但每个周六却是苏忆暖不得不挤出来的一天。昨夜她在办公室熬夜将何砺寒让她准备的资料准备好了,小睡了一会儿后又匆匆忙忙赶到汽车站,搭上了去往西郊的车。在车上睡了两个小时后,她到达了西郊的翔恩孤儿院。   一到孤儿院,孩子们便欢欢喜喜地向苏忆暖围了过来,她笑着和孩子们聊着,将带来的吃的分给他们。   “好了,都别围着暖暖姐姐了,下周要交的功课都做完了吗?没做完的还不快去!”   孩子们闹了一会儿小别扭,然后都乖乖地离开了。苏忆暖笑到:“院长你也真是的,好不容易到了周末,你也不让他们好好玩玩。”   金院长说到:“这些孩子不同于普通家庭的孩子,他们想要在社会上出人投地,就必须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当年你是孤儿院里最懂事、最努力的孩子,要不是一直资助你的那位好心人突然遇到了困难,停止了对你的资助,你也能在美国那边完成你的学业。好在你现在进了瑞意,有了份不错的工作,也算是你的努力有了回报。”   “我的这份工就是忙了点,能过来看孩子们的时间也少了。”   “你能有这份心就是好的,以前从孤儿院出去的孩子中,记得时常回来的也就只有你了。”   “大家都去了不同的地方,有了自己的生活,要经常回来也不容易了。但我相信大家心里一定都是记挂着孤儿院,记挂着院长您的。”   两人边走边说,已经走到了一间独立的小房间外。金院长轻轻推开房门,只见一个看起来八岁左右的小男孩安静地坐在里面,手拿着画笔在纸上涂抹着什么。苏忆暖走到小男孩身后,一下用手蒙住了他的眼睛。小男孩拉开苏忆暖的手,回过头来看到她后一头扎进了她的怀里。苏忆暖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从口袋里拿出一样礼物递给了小男孩。那是一个漂亮的万花筒,外面的图案是苏忆暖亲手绘上去的。小男孩用一只眼睛朝万花筒里看去,一边用小手转动着万花筒,一边开心地笑了。看了一会儿,他放下万花筒,在苏忆暖的脸上亲了一下。   苏忆暖哈哈大笑,她对着小男孩打起了手语:“阳阳,在画什么?”   沐阳将桌上的画拿给她看,上面画的是一架小飞机,有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大一些的女孩子坐在里面,张开手臂开心地笑着。   “小男孩是阳阳,女孩是我?”   沐阳点点头,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   苏忆暖摸摸他的头:“哪天姐姐带你去游乐场坐飞机好不好?”   沐阳一听,连连点头,抱住苏忆暖的脖子又亲了一口。   “你个小色鬼!”苏忆暖笑着说到。   沐阳听不到她在说什么,但也跟着她傻笑了起来。金院长在一旁看着两人,欲言又止。忽然间,苏忆暖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接通电话,何砺寒的声音电话那头传来。   “怎么还没到办公室?我要的资料呢?”   何砺寒上午到了办公室,他没见到苏忆暖,就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哦,何总。资料我已经放在你桌上了,那个蓝色的文件夹。”   那边沉默了一阵,似有翻动纸页的声音,而后又传来何砺寒的声音:“你现在人在哪里?”   “啊?我……我在西郊……”   苏忆暖仿佛能感觉到何砺寒在那头紧锁了眉头,然后果然听见了他略带怒气的声音:“这么关键的时候你还随便往外跑?赶紧给我回来。”   没等苏忆暖回答,电话啪地一声挂断了。   02 慈善舞会(二)   苏忆暖来到总裁办公室时,办公室的门敞开着,何砺寒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个蓝色的文件夹。苏忆暖见他正埋头看着资料,似乎没有注意到她,便要伸手叩门。   “进来。”   苏忆暖收回手来,走进了办公室。何砺寒合上文件夹,抬起头来看着她:“加上佳桐和文艾的资料,一起做成PPT,周一的会议上放给大家看。”   顾佳桐和文艾都是瑞意的首席珠宝设计师,在珠宝设计行业里也都享有盛名。顾佳桐是何砺寒的未婚妻,又是瑞意集团董事长的女儿,本以为王冠设计这样的活计理所当然地是要交给顾佳桐,但何砺寒现在的意思是要在顾佳桐和文艾两个人中间挑选吗?   “这个案子不是交给顾小姐做吗?”   原本起身走向办公桌的何砺寒闻言回过头来,问到:“佳桐和文艾,你觉得谁更合适这个案子?”   苏忆暖一愣,吱唔到:“啊?我?……我又不懂这个……”   何砺寒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了一阵,然后收回目光,摆摆手道:“行了,快去干活吧。”   苏忆暖松了口气,赶紧抄起文件夹跑开了。   作为何砺寒的私人助理,苏忆暖有一间单独的小办公室,与总裁办公室之间有一道门连接,以便随时听他传唤。虽然何砺寒之前跟她说,她到了公司以后可以什么也不用做,只要帮他占好助理这个位置就是了,但真的来这里工作后,事情却并不像何砺寒说的那样。助理要做的事她全做了,还要顶着公司里的人质疑的眼光,拿着部分不菲的工资却要将大部分的拿来还债,苏忆暖觉得还是在广场上卖画来得比较自在。   苏忆暖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开始着手准备周一例会上的PPT。昨天夜里熬了夜,今天白天又一直在奔波,此刻她感觉精神状态不怎么好,但必竟工作要紧,虽然她这个助理的位置是阴差阳错地坐上的,但她并不想被人看扁,在竞争激烈的公司里,她不想被质疑就必须让人看到她的能力。   正在键盘上敲着字,一杯速溶咖啡递到了她跟前。何砺寒一手拿着咖啡,一手插在裤口袋里,说到:“东西没做好之前不能倒下。”   苏忆暖带着一副英勇就义的神情接下了那怀咖啡,重重地点了点头。不巧在这时她的肚子很不争气地响了,她眼角抽了抽,把头转向电脑屏幕,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何砺寒站在一旁挑了挑眉,将她从电脑桌前提了起来。   C城是全国最繁华的大都市之一,四处高楼林立,曾经的老城区早已经被拆得差不多了。苏忆暖坐在一家老面铺里,大口大口地吃着面前香喷喷的牛肉面,边吃还边含糊地说到:“这里的牛肉面真好吃,想不到你还能找到这么好吃的地方。”   这时老板娘正将何砺寒的那碗面端了上来,她打量着苏忆暖,笑到:“砺寒啊,我这可是头一回见你把女朋友带到我这里来,你女朋友可真漂亮,和你般配。”   苏忆暖闻言大惊,急忙想要解释,可是口里塞满了面条,说不出话来。只听何砺寒说到:“她很喜欢您做的面呢,您看她的表情就知道。”   老板娘慈爱地看着苏忆暖道:“喜欢就好,我还怕你们都市里的女孩子嫌弃我这里不卫生呢。”   苏忆暖咽下面条,仰起头来说到:“不会,老板娘做的面很有家的味道。”   老板娘听到这话十分高兴,笑到:“喜欢就多吃点,今天这碗面算我的。砺寒啊,你这次可别又和我争了,这次我可是看着小姑娘的面子不收钱的。”   苏忆暖道:“这怎么好意思?”   老板娘说到:“有什么不好意思,我看着你觉得心里喜欢,你要是真觉得不好意思,以后常来就是了。”   何砺寒也笑到:“老板娘好意,你可别不识抬举。”   苏忆暖笑了:“好,这么好吃的面,我以后一定常来。”   老板娘又跟他们聊了一小会儿,便去招呼别的客人了。苏忆暖看着何砺寒,好奇到:“你经常来这儿?”   “嗯。”   “我还以为你只会去那种我吃不起的地方呢。”   何砺寒轻轻笑到:“你不是说这面有一种家的味道吗?再高档的饭店也做不出这种味道。”   “那倒也是,这面真的很像小时候尝过的那种味道。”   “用不了多久,这里也要被拆了,这一条街上的小店都要消失了。”   听到这话,苏忆暖忽然感伤起来,都市是越来越繁华了,可能留住的记忆却越来越少了。以后对着几百元一道的精致菜肴时,或许最怀念的还是这几元钱一碗的家乡小吃吧?   “你没带顾小姐来过这里吗?”否则老板娘也不会将她误认作何砺寒的女朋友。   “佳桐从不来这些小摊,她只去那些符合她身份的地方。”   “其实这里没什么不好,食物只要能让吃的人感到幸福就好。就好像这里,亲切得像妈妈一样的老板娘煮一碗有家的味道的牛肉面,这种感觉就很幸福。”   提到妈妈,苏忆暖想起自己早已过世的母亲,心情不由得低落起来。何砺寒也似乎想到了什么,沉默着不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来说到:“好了,再不吃就要凉了,吃完了赶紧回去干活。”   周一上午十点召开的部门经理会议中,苏忆暖穿着干练的职业装,脚上蹬着高跟鞋,打开投影仪,然后将手上的资料一一发放给众人。她把周末准备好的东西展示给了大家,讲解精练准确,在场的人都听得很认真。   PPT放映完毕后,何砺寒开口到:“赛地亚王妃举办的慈善舞会的邀请函我们已经收到了,同时收到邀请的珠宝公司还有华鑫和百凯威。到时我们不仅仅是去参加舞会,还要借此机会让王妃看到我们瑞意的实力,把王冠设计交给我们公司负责。刚刚我们已经看过顾佳桐和文艾的资料了,大家觉得谁更适合这次的案子?”   众人面面相觑,难道这件案子不是交给顾佳桐吗?历来这样的美差不都是交给她的吗?   设计总监乔万琛说到:“这还有什么好商量的?论实力,论声望,当然都是佳桐最合适。”   乔万琛和顾佳桐是同一所大学毕业的,大学的时候他曾经追求过她,直到现在他也仍是她毫不动摇的支持者。   “文艾的实力和声望难道就差她很多吗?”何砺寒看了一眼乔万琛,说到:“我们要找的不是最有名气、最有经验的人,而是最合适的人。不知大家刚才仔细看过关于王妃的报导了没有,她在报导中说,希望自己的王冠能包含中国的元素,所以才回国征集王冠设计方案。文艾的作品一直含有中国古典元素,这是她的特色,也是她所擅长的。我希望你们记住,只有最令顾客满意的产品才是最好的产品,大家好好想一想,五分钟后开始投票。”   苏忆暖站在一旁感受着会场有些紧张的气氛,心里却稍稍舒了一口气。那天何砺寒问她认为顾佳桐和文艾哪个更适合这个案子时,她其实是觉得文艾更合适的。顾佳桐的设计大气张扬,很有时尚欧美风格,这样的设计在国际上很受欢迎,但赛地亚王妃若是想要这样的设计风格,就不必回中国来征集方案了。而文艾的设计通常融入了中国古典元素,能很好地将东西方元素融合到一起,或许更能打动王妃的心。苏忆暖心里觉得将文艾的作品展示给王妃的话,瑞意的胜算会大一些,但顾佳桐是这家公司董事长的女儿,又是何砺寒的未婚妻,她这个小职员是断然不敢将心中的这些想法说出来的。现在看来,何砺寒是有意把这次的案子交给文艾,其他部门经理似乎也被他说动了,她心里也松了口气。   五分钟后的投票结果没有悬念,最终瑞意将在慈善晚会拍卖的珠宝将从文艾的作品中选出,一旦王妃选择了瑞意,王冠的设计就会交由文艾负责。   午餐时间,苏忆暖来到一楼的员工餐厅,打好饭后便看到米露在向她招手。她走到米露的那张桌子坐下,然后开始一边吃饭一边听她聊着公司里的八卦。苏忆暖来瑞意两个月,公司里的人虽然表面上都对她客客气气的,但心里对她其实并不服气。米露是进公司半年的绘图员,为人直率爽朗,人缘很好,她是苏忆暖在这家公司里唯数不多的朋友之一。这个唯数不多或许可以换成“极少”,因为她在这里其实只有两个朋友,另一个是……   一阵迷人的香气扑鼻而来,只见一个留着大波浪卷的高挑美人蹬着十厘米的高跟鞋,手里端着食盘优雅地朝苏忆暖这桌走了过来。她有着一张古典美人的面孔,身上的衣着却十分现代,但这样的搭配却丝毫没有显得不和谐,反而散发出一种抓人眼球的独特魅力。美人将食盘放下,翘起二郎腿,优雅地开动了。此时看到她用餐的人,只会觉得盘里的食物能被她享用是一种莫大的荣幸。   苏忆暖咽下口中的食物,抬头看着那人说到:“通知你一个事,公司准备拿你的作品去赛地亚王妃的慈善舞会拍卖,你挑件合适的。”   “哦,知道了。”文艾语气淡淡的,似乎并没有什么惊喜。她是瑞意的首席设计师之一,在公司里一向特立独行,行事从来只凭自己的喜恶,不看他人的脸色。公司里的人都称她为冰山美人,敬而远之,但不知为何她对苏忆暖还算不错。她可以出入顶楼的高级员工餐厅,却经常去公司外面吃饭,或者偶尔到一楼的员工餐厅和苏忆暖、米露两人一起吃饭。   “哎,你这人怎么这么淡定啊,好像早就知道这个案子会交给你似的。”米露一脸怪异地看着文艾。   “差不多。我虽然不怎么待见何砺寒这个人,但不得不承认他的判断力还不错。”   米露长叹到:“唉,我什么时候才能混到你这个位子?进公司半年了,连设计师都不是。”   文艾说到:“下个月有个新人设计大赛,你好好准备准备,不拿个什么奖的,别想在这行混出头。”   米露一听兴奋到:“真的?!那我可要好好准备,到时一定一鸣惊人!”   这时电视里播放出一条娱乐新闻,原本安静的员工餐厅里顿时传出一片惊叫之声,米露也指着电视机大叫起来:“天哪!程嘉言!他居然要来C城了!暖暖暖暖,你陪我去接程嘉言的机好不好?”   苏忆暖正在埋头大啃,听到米露的话后抬起头来,一脸茫然:“程嘉言是谁?”   03 慈善舞会(三)   米露一脸惊恐地看着苏忆暖:“你不是吧?程嘉言你都不知道?”   苏忆暖将头转向文艾:“我应该知道他吗?”   文艾一脸同情地看着她,仿佛在说“苏忆暖你无可救药了”。   米露正色到:“暖暖啊,你走在大街上随便抓一个人问,他都一定知道谁是程嘉言。承天娱乐的太子爷,全国高富帅榜中的Top5,最重要的是,他还是单身!”   “就要不是了。”文艾优雅地将一口汤送往嘴里,“新闻里说他马上就要和一个银行家的女儿结婚了。”   米露顿觉五雷轰顶:“你说什么?!哪儿来的消息?一定是假的,假的!”   文艾一副你爱信不信的样子,米露感到人生一下子没有了奋斗的目标。苏忆暖对米露说到:“高富帅Top5你是没希望了,但你还有个备胎啊。”   米露两眼放光:“哪个?”   “秦斌啊。”   “我呸!”   苏忆暖斜了她一眼:“至于嘛,追他的小姑娘可是排着队呢。”   米露望了望天,又望了望地,然后叹息着摇了摇头。那意思就是,程嘉言和秦斌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比不得。   苏忆暖不由得疑惑了:“那个程嘉言有那么神么?”   文艾摇摇头道:“忆暖,不是我说你,我们是做珠宝的,你竟然连承天集团的少东家都不知道。你知道他们旗下有多少大牌明星吗?其中很多都是各大珠宝公司争相邀请的品牌代言人。还有,国内顶级的珠宝公司都以能登上他们的时尚杂志为荣。你身为总裁助理,这些是不能不懂的。”   米露连连点头:“得好好补补,下个月他来C城,我带你去机场接他,就当补课!”   苏忆暖说到:“下个月你不是要参加新人设计大赛吗?”   “只是接个机而已,时间又不冲突,而且说不定见到他以后我灵感就来了呢?”   “好吧,祝你好运,我就不去了。”   “不行!你必须跟我一起去!”   苏忆暖连忙将剩下的几口饭扒进嘴里,说到:“我还有工作没完成呢,回去晚了要挨骂了,你们慢慢吃啊,我先走了。”说着她“噌”地一声站起来,端着食盘送到清理处后便急匆匆地逃走了。   文艾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对米露说到:“你就别逼她了,她最近可是在拼命地攒钱呢。”   米露奇到:“咦?真的吗?你怎么知道?”   “那天我无意中看到她把自己画的一些装饰画卖给一家精品店,后来我去问那个店老板,她说忆暖经常把她自己画的画卖到这家店里。”   “她还会画画?总裁助理的工资很低吗?”   文艾耸耸肩,端起食盘,也离开了餐厅。   苏忆暖回到楼上,发现自己又把钥匙落在她的办公室里了,见总裁办公室的门没关紧,于是打算借道过去。等她推门而入时,才发现何砺寒和顾佳桐正坐在里面说笑,二人听到响动后停下来转过头看着她。   “不好意思!”苏忆暖一惊,连忙将身体退出办公室,退到一半时听到何砺寒说到:“进来。”   她愣了愣,走进了办公室,却站在那里有些手足无措。顾佳桐挽过何砺寒的手,撒娇到:“怎么下班时间也要工作?”   何砺寒拍拍她的手说到:“最近事忙,你又不是不知道。”   顾佳桐撅了撅嘴,站起身到:“好吧,既然你忙,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她看了一旁站着的苏忆暖一眼,然后离开了总裁办公室。   苏忆暖目送着她离去,觉得这个女人在人前优雅大方、魅力四射,在未婚夫身边时却又千娇百媚、温柔动人,或许这样的女人才会成为男人心目中的女神吧。   “杵在那做什么?”   何砺寒的声音将苏忆暖的神思拉了回来,她回过头来,出口到:“她没事吧?”   何砺寒一愣:“你说佳桐?她有什么事?”   “王冠设计的案子……”   “哦,你说这个。佳桐她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   “行了,你什么时候关心起她来了?”   苏忆暖一时语塞。   “这周六的慈善舞会你好好准备一下,到时候可别给我丢脸。”   苏忆暖一愣:“啊?我?去慈善舞会?”   “有什么问题吗?”   “怎么不是顾小姐?”   “关她什么事?这是你的工作。”何砺寒将一份名单丢给苏忆暖,说到:“这是慈善舞会参加者的名单,你查到他们的照片或者影像资料,把这些人给我记牢了,舞会的时候站在我身边提醒我。”   苏忆暖看着手上密密麻麻的名单,苦着脸道:“全部都要记下来?”   “是。”何砺寒的语气不容置疑。   “还有一个问题。”   “说。”   “我没有礼服。”   “去借。”   苏忆暖怒到:“那是礼服,又不是围裙,我找谁去借?!”   何砺寒摊了摊手,一副“不关我的事”的表情,他打开办公桌上的电脑,然后再也不管苏忆暖了。   苏忆暖颤抖地捧着那份参与者名单,咬牙切齿地回自己的办公室去了。   “喂,金院长,这周六我们公司有事,不能去看孩子们了,周日我再抽空过去……嗯,好,我知道,您也要保重身体……好的,我挂了啊。”   苏忆暖挂断电话时,精品店的女老板已经把这次的画钱拿了过来,她一边把钱交给苏忆暖,一边说到:“你的这些画在我们这里卖得很好,可惜你不能多拿一些过来。”   “我也想多拿一些过来卖,可是真的没有时间,这些画也都是抽出晚上的时间赶出来的。”   “哦,对了,有件事差点忘记告诉你了。”女老板说着从一个抽屉里拿出一幅装了裱的小画,说到:“之前有一个人在我们店里看到了你画的这幅画,觉得很喜欢,想要你照原画再画一幅更大尺寸的。”   苏忆暖接过那幅画,上面画的是一片火红的枫叶林,林间有一条蜿蜒的小道,堆满了落叶,一直伸向远方。这幅画只是一幅普通的风景画,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   “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苏忆暖问到。   “是一位五十来岁的先生,我跟他说了你可能没时间,但他说他不急,可以等你画好了再过来取。他已经付了一半的订金,等你完成后再付另外一半。”女老板从抽屉里拿出一叠鲜红的钞票摆在苏忆暖面前。   “一千五?!订金?!”苏忆暖来回数了好几遍,最终忍不住瞪大眼睛叫了出来。   “是啊,我看到这么多钱也吓了一跳,本来还想征求你的意见再答复那位先生的,谁知他放下钱和一张纸条就走了。”她拿出那张纸条交给苏忆暖,上面写着画的尺寸和一个电话号码,除此之外,再没有留下其它信息。   苏忆暖想了一下,回答到:“好,我知道了,我会抽时间画好这幅画的,谢谢你了佟姐。”   文艾替苏忆暖戴上那条价值百万的翡翠项链,最后再将她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赞许地点头说到:“Perfect!”   苏忆暖穿着一身白色的晚礼服,右肩上褶皱状肩饰大方优雅,似一只蝴蝶流连在胸前淡彩绘制的牡丹上,颇具中国古典韵味。此时她化了晚宴妆,梳起了发髻,露出白暂柔美的脖颈,只是站在那里便散发出一种宁静古雅的气质。   “你的身材和我差不多,就是稍微矮了那么一点,不过还不错。我也没想到这衣服穿在你身上这么合身。”   苏忆暖心惊胆战到:“文艾,你这身行头买过保险了没有?”   文艾晃了晃苏忆暖的肩,说到:“我拜托你别哭丧着脸好不好,你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美,待会下去的时候一定叫何砺寒大跌眼镜,到了舞会上肯定是全场的焦点。我警告你啊,你可一定要给我拿出气势来,别毁了我这件作品。”她说着用手指轻轻抚了一下苏忆暖颈上的翡翠项链,然后掰转她的身子,推着她往更衣室外走。   在门外等候已久的何砺寒听到后面的响动后转过身来,看到苏忆暖后,他的眼中闪过一瞬光亮,然后他沉着脸说到:“再不走我们就要迟到了。”说完他转过身朝楼下走去。   见到何砺寒视美女于无物的表现,文艾翻了个白眼:“瞎子。”   何砺寒停下来,转过身看向文艾:“我听见了。”   文艾不理他,转身拉起苏忆暖的手说到:“忆暖啊,你不要紧张,今晚就把什么姓何的、姓顾的通通甩到脑后,你只要记住一件事,今晚你是全场最耀眼的那颗明星。”   苏忆暖回握住她的手,感激涕淋到:“文艾你真好,你缺不缺助理?”   “你敢!”何砺寒恶狠狠地威胁。   “好了好了,快走吧,再不走就真的赶不上了。”文艾拍了拍苏忆暖的肩膀,催促他们离开。   赛地亚王妃举办的慈善舞会在C城唯一一家六星级的大酒店——盛天大酒店举行,到场的嘉宾无一不是社会名流,非富即贵。苏忆暖很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一群衣着光鲜的上流社会人士举着高脚杯聊着一些虚伪无趣的话题,沉闷而又拘束。但这毕竟是工作,她还是一个热爱工作的人的,为了瑞意,为了好友文艾,这点困难是一定要克服的。   何砺寒和苏忆暖方一下车,周围便闪起了无数的闪光灯,记者们争先恐后地涌上前来摁着手中的快门。苏忆暖被这些闪光灯照得睁不开眼睛,何砺寒的手轻轻扶住她的腰,带着她往酒店入口走去。   一进入会场,众人的目光全都被两人吸引过来。何砺寒的风采在行业内外早就传颂已广,但他这次带来的女伴却不是他的未婚妻顾佳桐,而是一个不知名的气质美人儿。这名女子长得并不十分美艳,但她的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独特气质,这种气质很难在在场的其他女人身上找到,以致即使她不如别人千娇百媚,不如别人光彩夺目,人们的目光还是不自觉地被她吸引。众人不由得纷纷猜测,这个被何砺寒带在身侧的美人究竟是谁?   “天哪,真是天生一对!”   众人闻声望过去,一个胸前挂着记者证的外籍记者手中拿着相机,用有些蹩脚的中文对何砺寒和苏忆暖发出他的感叹。苏忆暖脸上有些尴尬,但何砺寒却大方地一笑,对那名外籍友人说到:“这位先生误会了,我已经有未婚妻了,这位小姐是我的助理。”   外籍记闻言露出尴尬的神色,此时苏忆暖已经缓过神来,冲着那名记者微微一笑,惹得这个年轻的外国小伙子脸上一红。   “何总裁,你太不厚道了,什么时候在身边安了这么个大美女,我竟然不知道?”   一个张扬华丽的男声响起,苏忆暖转头望去。   04 慈善舞会(四)   一个与何砺寒年龄相仿的年轻男子走到两人面前,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苏忆暖。何砺寒笑到:“你身边的美女一天一个,什么时候又让我知道了?”   苏忆暖闻言看向那人身边的女伴,是个性感妖娆的小眼睛美女,她似乎并不介意何砺寒说的话,还微笑地看着苏忆暖。   “哎,我和你可不一样,你可是有家室的人了。你说你都有顾佳桐了,怎么那些女人还是喜欢围着你转,难道美女们都喜欢你这种已婚男人吗?”   男子说着伸手刮了下身边女伴的小鼻子,那女人咯咯笑到:“何总还没结婚呢,就算结了婚,他的魅力还是会叫我们这些女人勇往直前的。”   “今天带了个口齿伶俐的。”   “多谢何总夸奖。”女人妩媚地一笑。   “何砺寒,我带来的人就要被你拐走了,不如把你身边这位美女让给我好了。”男子说着对苏忆暖绅士地一笑,说到:“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   “欧阳先生你好,久仰大名了,我是何总的助理苏忆暖。”没等他说完,苏忆暖便自报家门,同时向他伸出手来。   欧阳烨一愣,伸出手去同苏忆暖握了握,说到:“你知道我?”   苏忆暖莞尔一笑:“当然,众星传媒总经理欧阳烨,你可是经常出现在娱乐版的头条呢。”   众星传媒是家族企业,欧阳烨是众星传媒的继承人,身性风流放/荡,常常游走于花丛之中,和娱乐圈多个女明星都有些纠缠不清的关系。苏忆暖之所以敢第一次见面就这么跟他说话,是因为她知道欧阳烨是何砺寒的好友,且他为人本就随意,经得起玩笑。   果然,欧阳烨并不在意她这么说,反到十分高兴:“哈哈,苏大美女竟然认得我,这真是我的荣幸啊。跟着何砺寒太没趣了,不如你投奔我吧,美女在我们公司都会受到很好的待遇的。”   “这就不必了,她欠了我一笔巨款,没还清之前我是不会放人的。”   听到何砺寒提那笔钱的事,苏忆暖拉下脸来。   “哦?原来如此,我说你怎么突然找了个助理呢。可是苏美女,做助理还钱太辛苦了,所谓钱债肉偿……”   欧阳烨话还没说完,何砺寒一把拉起苏忆暖离开了,他凑到苏忆暖耳边说到:“以后离这个人远点。”   苏忆暖不以为然:“最可怕的人我天天都要对着,早就练出来了。”   “你想要加息吗?”   苏忆暖赶忙闭紧了嘴。   舞会开始前,苏忆暖做着助理的工作,在何砺寒身边小声提醒他对面走过来的人是什么身份。她发现,其实过来跟何砺寒打招呼的人中,大多数他还是认识的。她小声问何砺寒到:“你都认识他们,还要我记这些人的相貌资料干什么?”   何砺寒也凑到她耳边小声到:“身为助理,这种基本的技能是必备的,你还做的不够,有些人你就没记住。”他朝一处看了一眼,说到:“王妃来了。”   众人纷纷停下交谈,目光一齐朝同一个地方看去,在密集的闪光灯下,高贵优雅、美丽大方的赛地亚王妃众星拱月而来。她走上炫目的舞台,发表了一番亲善的讲话,然后宣布拍卖开始。此次的拍品都是一些王妃的私人首饰,另外还有被邀请来的三家国内知名珠宝公司的设计作品,瑞意当然也在其中,而苏忆暖脖子上这条价值百万的项链就是瑞意此次捐出的拍品。   临近苏忆暖上场时,她开始紧张起来。她从来没有戴过这么昂贵的项链,更别说戴着它站上舞台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可是这次的展示事关瑞意是否能被王妃选中,她绝不能出什么差错。苏忆暖深吸了一口气,登上了舞台,各路记者们纷纷对准它颈上的翡翠项链拍起照来,接连不断的闪光灯令她很想闭上眼睛。   “接下来的这件拍品来自瑞意珠宝设计公司著名设计师文艾小姐,这条翡翠项链的起拍价是一百万,现在……”   “请等一下。”   众人错愕地看着苏忆暖,不明白她要干什么,连何砺寒也没有料到她会突然开口说话。   “我脖子上的这条项链有一个故事,我想在它被拍卖出去之前把这个故事讲给大家听,可以吗?”   拍卖/官一愣,然后笑着说到:“当然可以,我们都爱听故事。”他做了个请的手势,把自己站的地方让了出来,交给苏忆暖。   苏忆暖调整了一下话筒,深吸一口气,开始说到:“我脖子上的这条项链名字叫做‘蝶恋花’,设计师的灵感来自于清代著名词人纳兰性德的一首词——蝶恋花。‘辛苦最怜天上月。一昔如环,昔昔都成玦。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无奈尘缘容易绝。燕子依然,软踏帘钩说。唱罢秋坟愁未歇,春丛认取双栖蝶。’纳兰性德以这首词怀念自己早逝的恋人,而我们的设计师文艾小姐却设计了这条项链来怀念自己已经故去的母亲。文艾小姐的家乡在南塘,在她小的时候,她的母亲常常在春日地带着她去花丛里扑蝶,那是她儿时最美好的一段时光。现在她的母亲已经不在了,但她仍时时刻刻将她的母亲记挂在心里,时常回忆童年时的那段美好的时光。今天,文艾小姐将这条对她来说有着十分重要的纪念价值的项链捐出来,她想对下一个项链的拥有者说,如果你和她一样也有无法忘怀的人,请你记住和他(她)在一起的幸福时光,如果那个对你来说重要的人仍然在你身边,那么希望你能够珍惜眼前人。”   全场沉默了一阵,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持续不断的掌声渐渐平息后,一个声音响了起来:“三百万!”   拍卖/官反应过来,立即回到了他的岗位上,张口到:“那位先生出三百万,还有吗?”   “五百万!”   “五百六十万!”   “六百万!”   “好,已经到了六百万,还有更高的吗?……六百万一次,六百万两次……”   “一千万!”   众人发出一阵惊叹,纷纷向那个出价一千万的人望去,发现那人竟然是赛地亚王妃。苏忆暖缓缓展开了笑容,目光不经意间与台下的何砺寒撞上,两人相视一笑。   拍卖会结束后,舞会便开始了,赛地亚王妃主动找到了苏忆暖。   “苏小姐,你刚才的那段话让我想起了已经故去的母亲。你们知道吗?我也是南塘人,后来人到异乡漂泊,我的母亲就在我孤身在外的那段时间永远地离开了我。我是一个不孝女,到我母亲死的时候,我也没有陪在她身边……”   王妃说着说着便感伤起来,眼中也蒙上了一层雾气。苏忆暖伸手去解自己脖子上的项链,王妃见状忙道:“不不,舞会还没有结束,你不必现在就把它摘下来。”   苏忆暖说到:“现在它是您的了,请允许我为您戴上它,好吗?”   “这……”王妃想了想,应允了。她将自己脖子上的项链摘下来递给了身边的助理。   苏忆暖一边小心地将‘蝶恋花’戴到王妃的脖子上,一边轻声说到:“您的母亲一定是个温柔的女人,她爱自己的女儿,一定不会怪您当时没有赶回她身边。她虽然已经不在了,但您在心里一直牵挂着她,我相信她一定在天堂看着您、祝福您。”   王妃目光流转,她握住苏忆暖的手,说到:“苏小姐,你是位好姑娘,相信你的母亲也一定为你感到骄傲。”   苏忆暖听她说起自己的母亲,神情忽然一黯,然后立即掩饰住自己的神色,对王妃展颜一笑,但王妃还是敏感地察觉出了刚才她神情的落没。   “苏小姐,我刚才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苏忆暖笑着摇摇头:“其实我的母亲也已经不在了,所以我刚才对王妃说的话并不是在安慰您,我是真的能够感觉到我的母亲在天堂祝福着我,因此我知道,您的母亲也一定是一样的。”   王妃一愣,然后微笑着叹了一口气,她从助理那里拿过刚才戴在自己身上的那条项链,绕到苏忆暖的身后,将它戴到了她的颈上。   苏忆暖顿时慌乱到:“这……王妃,这怎么可以?”   “苏小姐,这条项链并不昂贵,你在我的婚礼之前让我知道自己已经得到了母亲的原谅,我很感激你,也很高兴能认识你这个朋友,所以请不要拒绝我,好吗?”   王妃说很高兴认识她这个朋友?苏忆暖有些晕眩了,她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这么贵重的东西她怎么敢要?可是现在若是拒绝了王妃,会不会让她下不来台?就在苏忆暖内心挣扎之际,王妃已经替她戴好了项链,说到:“苏小姐这么漂亮,怎么能没有相称的首饰呢?舞会已经开始了,祝苏小姐玩的愉快。”她对苏忆暖行了个贴面礼,微笑着同她道别了。苏忆暖愣愣地站在原地,觉得今晚真是太出人意料了。   “小姐,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苏忆暖回过神来,转头看见一个英俊的年轻男士正微笑着向她发出邀请。   “呃……”   “恐怕不行,这位小姐之前已经答应与我共舞一曲了。”   男子转头看到来人是何砺寒,知道他是面前这位女士的顶头上司,于是只好耸了耸肩,走开了。   何砺寒拉起苏忆暖的手,带着她向舞池走去。   “你干嘛挡我桃花?”   “钱还清之前你还不是自由身,少给我粘花惹草。”   “总裁还限制员工的情感自由?”   “私人助理就是如此。”   两人站到舞池中央,随着音乐开始起舞。   “何总,忘了告诉你一件事,其实我不会跳舞。”   在苏忆暖的高跟鞋第三次踩到何砺寒的脚后,他忍不住低吼到:“你在学校的时候就没有参加过舞会吗?”   “我忙着打工,从来不参加这种活动。”   “跟着我跳。”   苏忆暖不好意思再踩他的脚,便老老实实地跟着他的步伐移动起来,一会儿过后,她竟也能跟上他的节拍了。   “你今天在台上讲的那些话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不知道文艾还会纪念她妈?”   05 神秘买家(一)   文艾的老家的确在南塘,她的母亲也的确在她小的时候就死了,但文艾绝对不会怀念她的母亲,她对她没有任何感情。文艾很小的时候,她的母亲就抛下她和父亲跟着有钱人跑了,文艾的父亲含辛茹苦地把她拉扯大,后来终于发迹成了有钱人,但文艾永远也忘不了当年母亲的离去给她这个家造成了多大的痛苦。她的母亲在抛弃他们父女之后不久就得病死了,但年幼的文艾没有感到一丝难过,她觉得那个女人已经和她没有关系了。   “这个嘛……是我和文艾一起编的啰。”苏忆暖眨了眨眼,“我在网上查到王妃是南塘人,母亲在她留学的时候过世了,但她当时却没有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她在一篇采访中提到过,她很想念她的母亲,谈到伤心之处还潸然泪下。我想一件首饰要能与佩戴着产生共鸣才能打动佩戴者的心,于是之前在化妆间的时候就和文艾一起编了这么一段话。”   “所以连我也没有告诉?”   “没有时间告诉你了嘛,再说现在我们不是成功了吗?”   “只是将项链拍卖给了王妃并不算全胜,我们的最终目标是要拿到王冠的设计权。”   “何先生,苏小姐,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一下。”   两人停了下来,回头看到王妃的助理微笑地站在他们面前。   “何先生,苏小姐,你们好,我是王妃的助理。王妃很喜欢贵公司设计师文艾小姐的作品,希望这次她婚礼上的王冠能由文艾小姐设计,我们会尽快安排与贵公司进行相关协商,请你们做好准备。”   舞会结束后,苏忆暖回到何砺寒车上后不久便倒头睡去了。刚才听到王妃助理的话后,她差点忍不住大声欢呼出来,一周的努力总算有了结果,大家的辛苦终于没有白费。   何砺寒停下车来,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盖在苏忆暖身上,然后发动车子继续前行。   苏忆暖迷迷糊糊地醒来时,车子已经停了下来,何砺寒站在车外,倚靠着车门抽着烟。苏忆暖看了眼身上的衣服,拉开车门下了车,外面的冷风让她清醒了一些。   “何总,你的外套。”她揉揉眼睛,将何砺寒的外套还给他。   何砺寒接过外套,将烟头摁灭在一旁垃圾桶上的烟灰盒中,打开车门说到:“上车。”   “啊?”苏忆暖刚从睡梦中醒来,脑袋有些迟缓,“哦”了一声便重新回到了车里。   “你家的地址?”   “啊?”   “刚刚你睡着了,我不知道你的住址。”   “哦。”苏忆暖报出了她家的地址,然后眼皮又开始往下掉,不一会儿又进入了梦乡。   当她再次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苏忆暖一惊,发现自己仍然坐在车里,转头就看到何砺寒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何总,你的外套……”苏忆暖再一次将盖在自己身上的外套还给了何砺寒,心里想着自己这次算是完了,竟害得自己的顶头上司陪着自己在车里坐了一夜。咦?不对啊,他可以把自己摇醒之后走人啊?   “下车。”何砺寒一脸不悦。   苏忆暖打了个寒颤,二话不说拉开门就下了车,然后又突然觉得有些不妥,于是回过身来敲了敲车窗。何砺寒摇下车窗,苏忆暖低下头来讨好地说到:“何总辛苦了,何总再见!”   何砺寒将车窗摇回,踩下油门绝尘而去了。   周一回到公司,公司的同事们看到苏忆暖时神色各异,她全都当作没有看见,继续做着平常的自己。午餐时间,米露拿着一张印着苏忆暖照片的报纸,啧啧称奇:“你平日素着一张脸,上班只穿正装,倒没发现打扮起来竟然这么漂亮,连我都忍不住要嫉妒了。”   “文艾的礼服好看嘛。”苏忆暖埋头吃着盘中的食物。   “那也要看什么人穿,露露就穿不出这种感觉。”文艾直言到。   米露也深表赞同。突然,她尖叫到:“我发现了一个秘密!暖暖长得像顾佳桐!”   苏忆暖神情一滞,然后一言不发地继续吃饭。   “什么?我看看。”文艾接过米露手中的报纸,惊奇到:“咦?还真有些像。”   “化了妆,又印在报纸上,失真了啦。”苏忆暖辩解到。   “不对。”文艾伸出手,捏起苏忆暖的下巴仔细地看了看,说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也和她有几分相似,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   米露也凑过来,认真地点点头:“还真是。”   “你们两个要不要这么无聊啊。”苏忆暖打开文艾的手,端起食盘走掉了。   那天的舞会之后,瑞意成功地接下了王冠设计的案子,在国内引起了新一轮的广泛关注,甚至在国际上也打响了名声。赛地亚王妃的那条项链,苏忆暖是绝不敢自己留着的,她将它交给了公司处置,现在锁在公司的保险箱里。她除了每天跟着何砺寒在公司内外四处奔波外,回到家时就不知疲倦地画装饰画挣外块。先前那个神秘的买家要求她画的大幅风景画她已经画好了,她拿出那张留有联系方式的纸条,拔通了电话。   “喂,请问是陈先生吗?”   电话那头愣了一下:“我是陈先生的助理,你是哪位?”   “我是给心意精品店画装饰画的,陈先生要的那幅画已经完成了,请问要往哪里送呢?”   “哦,是苏小姐。你现在在哪?”   “哎?呃,我在家。”   “好的,我们去你家接你。”   苏忆暖还来不及再回话,电话就啪地一声挂断了。她眉头一皱,刚才那人好像没有问她的地址吧?她再打过去时那边传来的是忙音,于是她挂断了电话,准备等那人自己再打过来。   没等到那人的电话,却等来了一阵门铃声。苏忆暖透过猫眼看到一个戴着墨镜的魁梧男人站在她的门前,不只是否感觉到了她正在看着自己,那男人竟突然开了口:“苏小姐,我是陈先生的助理,过来取画。”   苏忆暖吓了一跳,赶忙缩回了身子,她迟疑了片刻,伸手打开了门。门外的男子摘下墨镜,对苏忆暖伸出手说到:“你好,苏小姐,刚刚和你通过电话,我代我的老板过来取画。”   苏忆暖伸手同他握了握,然后领着他进了屋子。趁男人不注意,她伸手摸过茶几上的手机丢进了衣口袋里。她将男子带到画前,请他过目。男子看后突然拍了拍手,然后又有四个戴着墨镜的男人走进了苏忆暖的屋子。苏忆暖一惊,先前那个男子已经开了口:“苏小姐,劳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说话间,后进入的两名男子已经抬起地上的画向外走去,另两名站到了先前那名男子的身后。苏忆暖惊到:“走?去哪?”   “去见我们老板。”   “为什么要去见你们老板?画不是已经拿走了吗?”   “你的画能不能符合我们老板的要求,还要等我们老板看过了才知道,因此想先请你跟我们走一趟。请苏小姐放心,就算不符合要求,那已经付过的订金是不会要求你退回来的。”   苏忆暖意识到事情不对,但此刻三个人高马大的汉子站在她的屋里,她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她咬了咬唇,问到:“你们老板是什么人?”   “苏小姐,顾客的隐私你最好不要打探。请你立刻跟我们走,不要叫我们老板久等了。”   苏忆暖冷汗都要冒出来了,她强自镇定了心神,在三名男子目光的注视下拿起了沙发上的手提包,向外走去。   苏忆暖下楼后便坐进了一辆加长版的私家轿车里,车里加上司机一共六个男人,全都戴着墨镜,面无表情。苏忆暖开始后悔了,自己为什么要接下这个单子,为什么要打通纸条上的那个电话?为了那三千块钱,她不知要面临一个什么样的处境?   轿车越开越远,渐渐远离了市中心,车内的几个男人一直一言不发,仿佛将苏忆暖当作不存在。苏忆暖的手悄悄地滑起了衣口袋,按下了一个快捷键。   “怎么这么久还没到?陈先生的家住在东郊吗?不会等到太晚吧?我今晚还要画一些画,明天送到心意精品店的佟姐那里。我还是第一次坐这种加长林肯呢,我……”   “苏小姐,你最好安静一点。”   话未说完就被那个自称助理的人打断,苏忆暖绝望地垂下了眼睛。能传达的信息只有这么多了,不知电话那头的人听到没有,是否听出这个电话的异样?   何砺寒在打完高尔夫往回走的路上接到了苏忆暖这个古怪的电话。她的声音很小,似乎此时她离话筒很远。她的话没头没尾,任他在电话这头唤了几声,她都没有反应,只是自顾自地说着话。何砺寒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恰巧在这时,他的眼睛看到了对面行驶过来的一辆加长林肯。那辆加长林肯从他的车旁驶过,然而却无法看到车内的人,但何砺寒还是降低了车速,在前方掉转了车头,悄悄尾随住那辆林肯车。   他在头脑里回忆起苏忆暖刚刚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然后拨通了一个电话。   “秦斌,马上去心意精品店找一个姓佟的女人,向她要苏忆暖最近认识的一个姓陈的人的信息。”   “哎?我说你干嘛呢?大周末的……”   “现在立刻就去!你听着,现在我正在去东郊的路上,如果我今晚十二点之前没有给你打电话,就立刻报警。”   那边一听立刻严肃了起来:“砺寒,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现在具体位置在哪儿?”   “来不及解释了,照我说的做。”何砺寒挂断了电话,尾随着那辆豪华轿车驶入了夜色中。   06 神秘买家(二)   东郊是C城的富人区,从这里的一间别墅到另一间别墅要开车到达。苏忆暖站在一栋三层楼的豪华别墅前,心狂跳不已。这里面就算是龙潭虎穴,她也无从选择了。   “苏小姐,这边请。”   苏忆暖看了一眼那个助理,跟着他走进了别墅之中。   别墅里面比从外面看起来更加宽敞,室内有许多豪华的摆设,但苏忆暖无心去看。她心里打着鼓,不知这个姓陈的买家究竟是什么人。被领入一个房间后,她看到一个男人背着手站在一扇落地窗前,似乎在看着窗外的夜色。   “陈先生,苏小姐来了。”   男人转过身来,这是一个相貌威严的中年男子,耳畔有几缕斑白的发丝,他对苏忆暖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她的身后。站在苏忆暖身后的助理朝一旁招了招手,便有两个人将那幅画抬了进来。   画布揭开的一瞬间,苏忆暖看到男子的眼里绽放出一种光彩,那种光彩像是沉寂许久的死水中突然折射出的一道光芒,令苏忆暖一时间放下了对他的戒备。   其他人都退下了,只留苏忆暖和那名中年男子站在空旷的房间里,她有些手足无措。   “苏小姐,你的这幅画我很满意,剩下的报酬待会儿会由我的助理支付给你。我有一个问题请教你,不知你这幅画是在哪里画的?”   苏忆暖一愣,看着那幅画里的枫林小道,说到:“其实这幅画是我几年前画的,最近无意间将已经泛黄的旧画翻了出来,就照着原画画了一幅新的,就是您在精品店看到的那一幅。我记得在我画过这张画不久之后,那座枫叶林就因为城市规划被移除了,现在那里好像……好像是一家五星级的度假酒店。”   男人的目光黯淡了下来,然后他重新抬起眼来对苏忆暖说到:“苏小姐,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我曾经也在这里居住过一段时间,事隔多年重回这里,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这个地方。”   “这个地方有您的回忆?”   男人点点头,微笑到:“是啊,美好的回忆。苏小姐,时候不早了,留下来吃个晚饭吧。”   “啊?这……”   忽然响起了敲门声,男人对门外道:“进来。”   “老板,这个人跟踪我们。”   助理走进房间,身后有两个戴墨镜的保镖一左一右押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何总?!”苏忆暖惊呼到。   “苏小姐,他是你的朋友?”   苏忆暖一愣,想到刚才自己因为害怕遇到危险而偷偷拨电话给何砺寒,可是现在看来这位陈先生好像并不是坏人,她没有想到何砺寒竟真的找到了这里来,还被人逮个正着,这下可怎么收场?   “呃,他是我的朋友。不好意思陈先生,他……”   陈先生抬起手制止住苏忆暖,说到:“既然是苏小姐的朋友,你们还不放手?”   两个押住何砺寒的人松了手,退到了一边。何砺寒整了整衣领,皱起眉头看了眼那个中年男子,又看向苏忆暖。   “呃,陈先生,不好意思,今天恐怕不能留在这里吃饭了。谢谢您买下我的画,希望这幅画能留住您美好的回忆。”   “是我要谢谢苏小姐又让我记起了从前那些美好的回忆。魏军,送一送苏小姐和她的朋友。”   “是的,老板。”助理转向苏忆暖,做了个请的手势。“苏小姐,还有这位先生,请。”   苏忆暖同陈先生道了再见,然后走到何砺寒跟前看了他一眼,越过他走出了房间。何砺寒跟在苏忆暖后面,离开时皱着眉头回看了一眼站在屋中的男人。   苏忆暖坐在何砺寒的车子上,几次斜着眼睛偷看他的表情。何砺寒上车后就一言不发,只专心地开着车,弄得苏忆暖很是不安。行驶过一段路程后,何砺寒将车停到了路边。   “好,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了吧?”   看着何砺寒带着怒意的眼睛,苏忆暖吞了口唾沫,将事情的前后大致跟他说了一遍。   “为了三千块钱,你就干出这种危险的事情?苏忆暖,你是不是想钱想疯了?!”何砺寒抓住她的肩膀,力气大得叫她双肩生痛。   苏忆暖倒吸了一口冷气,有些心虚地说到:“当时是挺害怕的,可是现在不是没事吗,那位陈先生虽然行事作风有些吓人,但好像不是坏人……”   “你脑袋进水了吗?如果他是坏人,你还有机会好好地坐在这里惹我生气吗?!”   苏忆暖缩了缩身子,小声道:“你干嘛那么大火……”   何砺寒闻言一怔,他稳定了一下情绪,狠狠地瞪了一眼苏忆暖,坐正身体发动了车子。   两人一直没有说话,汽车将要驶入市区时,苏忆暖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喂,院长……什么?怎么会……您别急,我,我马上过来!”   何砺寒看了眼苏忆暖慌乱无措的神情,皱眉道:“出什么事了?”   苏忆暖转过头来怔怔地看着他,颤声道:“去市医院。”   何砺寒闻言愣了一下,随即踩下了油门。   “院长!”苏忆暖看到了在医院走廊里走来走去的金院长,立即跑上前去。   “暖暖啊,你总算来了!”老院长一把握住苏忆暖的手,眼眶泛红。   “院长,阳阳怎么样了?”   “突然就发病了,现在急需做手术,手术费二十万,要交了钱才能做……”   “还差多少?”   “从孤儿院的善款中提了十四万,还差六万。”   “六万……我卡里有三万,还有三万,三万……”苏忆暖一下子乱了阵脚,还有三万该怎么办?她定了定神,对金院长说到:“我去把三万取来,您再跟医生好好说说,看能不能先把手术做了,就说我已经在筹钱了,好吗?”   虽然知道医院从来没有这种例外,但苏忆暖此时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她掉头就往医院楼下的取款机跑去,下楼时由于跑得太急,她一个不留神脚一崴,身体向下坠去。   一只手及时拉住了她,何砺寒将她扶稳,抓住她的肩膀说到:“你镇定一点,医生现在已经在准备做手术了。”   苏忆暖一愣,抬起头来:“你说什么?”   “我认识这家医院的院长,刚才跟他通过电话,他同意先做手术。剩余的手术费我待会去付,以后再从你每月的工资里扣。”   苏忆暖闻言安下心来,紧绷着的弦终于松开了,眼泪夺眶而出。   “谢谢你……”她除了谢谢,不知该说什么。   苏忆暖坐在医院的长椅上,焦急地等待着手术的结束。何砺寒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来将向医院要来的跌打酒擦在她红肿的脚踝上。   “何总,我自己来……”   “好了。”何砺寒盖好瓶盖,站起身来,将跌打酒还回去后,他回到苏忆暖身边坐了下来。   这时金院长匆匆忙忙跑了过来,问苏忆暖到:“暖暖,这是怎么回事?我听说手术费缴清了,医生已经在给阳阳做手术了。”   “院长,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上司何砺寒先生,是他把手术费借给了我们。”她转向何砺寒:“何总,这是翔恩孤儿院的金院长。”   何砺寒站起身来同金院长握了握手,说到:“您好,请不用担心,孩子一定会没事的。”   金院长感激到:“唉呀何先生,真是太感谢你了,没有你,阳阳真不知该怎么办。”她无意间瞟到苏忆暖的脚,惊到:“暖暖,你的脚怎么了?”   “刚刚走得急了,已经上过药了,没事了。”   “哦。”金院长点点头,看向何砺寒:“何先生,多谢你照顾暖暖啊。”   “不客气金院长,忆暖是我的员工,照顾她是应该的。”   三人坐在医院的长椅上,不知经过了多长时间的等待,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   “医生,怎么样了?”苏忆暖顾不得脚上的疼痛,连忙站起身来走向刚出手术室的医生。   “手术很成功,病人现在正在休息,留下一名家属看守就行了,人不要太多。”   “谢谢医生。”   众人终于松了口气,金院长对苏忆暖说到:“暖暖啊,你脚扭伤了,明天又还要上班,我留下来就行了。”   苏忆暖点点头:“那好,我明天再抽空过来。您也要注意休息,有什么事打我电话。”   离开医院坐上何砺寒的车子后,苏忆暖总算是完全放松了下来。   “谢谢你。”苏忆暖的声音显得有些疲倦。“阳阳耳朵听不见,不会说话,心脏又有毛病,所以没人愿意收养他。他已经十岁了,可因为先心病,看起来比其他同龄的孩子都要小一些。这几年他一直靠着社会上的捐助在治这个病,可孤儿院的孩子那么多,善款不是一直够用的,如果不是着急替阳阳存钱治病,我也不敢为了三千块钱就一个人跑到不明身份的人家里去。”   何砺寒闻言一愣,他总算明白了苏忆暖为什么要把画卖到精品店,为什么要晚上下班后跑到西餐厅去弹琴,有钱人可以拿着大把的钞票当纸烧,但缺钱的人却拼了命也攒不到自己要的救命钱。   “你一直在帮这个孩子?”   “其实你不知道,我也是在那家孤儿院里长大的。阳阳是在我十二岁的时候来到孤儿院的,那时天下着大雪,他差点就要冻死了。他那么脆弱的一个小生命,最终还是顽强地活下来了,那时我就想,将来无论受什么样的苦,也要让这个小弟弟好好地活着。”苏忆暖笑了笑,“其实沐阳这个名字还是我取的呢,我希望他今后不要身处寒冷之中,能时刻感受到阳光的温暖。”   何砺寒沉默了一阵,开口到:“这个病需要钱,你现在的工资相对于治疗费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不如……”   话还没说完,何砺寒的手机响了起来。   07 落跑太子爷(一)   何砺寒将耳机塞入耳中,按下接听键:“喂?”   “喂?砺寒?你没事吧?”   “哦,秦斌啊,我没事。”他瞟了一眼车上的时间,刚好是午夜零点。之前他对秦斌说,晚上十二点之前没打电话给他就报警,刚才在医院陪着苏忆暖,就忘记给他打了。   “你到底怎么回事?”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怒意。   “回公司再跟你说,先这样。”何砺寒摁掉了电话。   苏忆暖看了他一眼,抱歉到:“对不起,耽误了你一个晚上。”   何砺寒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他开车将苏忆暖送到了她家楼下。目送着苏忆暖一瘸一拐地走入单元楼,看着她房间的灯亮起后,何砺寒掉转车头,往瑞意的办公大楼开去。   “砺寒,你可别告诉我你真对苏忆暖动了感情啊?”听完何砺寒的讲述后,秦斌忍不住开口到。“你不要忘了,你把她找来是替你占着总裁助理这个位置,不叫顾明成安插他的人来监视你,你要是对她来真的了,那顾佳桐那边可就不好收场了,你这么多年的计划可就泡汤了!”   何砺寒吐了口烟圈,不急不缓地说到:“放心,计划了这么久的事情,怎么会因为一个女人坏掉?等忙完了这阵子,我就会向佳桐求婚,她不是等急了么?”他掸了掸烟灰,又道:“你替我办件事,以我个人的名义捐一笔款项给翔恩孤儿院一个叫沐阳的小男孩,捐款人要保密。”他拿出笔填好一张支票递给了秦斌。   秦斌看了看手中的支票,说到:“这小孩是谁?不会是你的私生子吧?”   何砺寒笑道:“这件事一定要保密,谁都不能说,包括佳桐。”   周一早晨,苏忆暖一进入公司大楼,就被米露抓住了。   “暖暖暖暖,这周六程嘉言要来C城了,你陪我一起去接机吧?”   苏忆暖愣了一下,她想了一会儿才想起米露口中的这个人是谁。   “不是说了我不去吗?”   “唉呀,你去见识一下嘛,连文艾都说了,你不该连程嘉言都不认识。”   “我现在知道他是谁了啊。”苏忆暖眨眨眼。   米露拉下了脸:“你去还是不去?”   “你知道我周六要去孤儿院的。”   “就一天不去不行吗?你可以周日再去嘛!”米露拉着苏忆暖的手摇来摇去。   “嘻嘻,不如你别去接机了,跟我去孤儿院吧?”   米露甩头而去,嘴里还念叨着:“苏忆暖就是块磨不动的石头!”   苏忆暖笑了笑,走进了刚打开来的电梯。   进入总裁办公室时,苏忆暖看到市场总监秦斌也在里头,正同何砺寒说着话。他转过头来看到苏忆暖,便问到:“忆暖,你帮我问问米露这周六有空吗?”   “你自己怎么不去问?”   “我每次问她,她都说没空,也不知是真没空,还是故意拒绝我。”   秦斌在追求米露是公司上下皆知的事,但米露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却总是让英俊潇洒的有为青年秦大帅哥吃闭门羹。   苏忆暖耸耸肩:“这周六她是真的没空,因为她要去机场接她的偶像程嘉言。”   苏忆暖说完便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后仍可以听到秦斌在外面大声痛斥:“那个程嘉言有什么好的?她怎么就看不到我的好呢?!”   苏忆暖笑着摇了摇头,打开了她的电脑。新邮件里有米露刚刚发过来的关于程嘉言本周六来C城的娱乐新闻、财经新闻以及各种其它类型的新闻,苏忆暖心想,她还是不死心。没有打开那些邮件,她直接将它们删掉了。   桌上的呼叫铃响了,苏忆暖起身走出办公室,走向办公桌前的何砺寒。   “咦?秦总走了啊?”   “找乔万琛去了,让他给设计部的人周六找点活干。”   苏忆暖大惊,心道露露是我害了你啊。   “你找我有什么吩咐?”   何砺寒盯着面前的电脑,没有抬头:“今天下午陪我去东郊看房。”   “啊?”   “我打算向佳桐求婚,想买一套房子作为结婚礼物送给她。我想给她一个惊喜,所以现在还不打算告诉她。”何砺寒顿了顿,“也不打算让其他人知道,所以这件事你得给我保密。”   “哦,这是好事呀,可我去做什么?我的眼光又不好。”   “你好歹也是个女人,你就从一个女人的角度给我点意见,至于采不采纳,那是我的事。”   苏忆暖想了想,觉得下午不用上班,还可以去看看豪宅倒也不吃亏,于是高兴地答应了。实际上她作为下属,并没有选择的余地。   “还有一件事。我昨天在车上说过,以你的工资要一直资助沐阳的病会很困难,你们有没有想过通过媒体来寻求社会上的帮助?”   苏忆暖道:“这点我们也不是没想过,孤儿院也偶尔会向媒体寻求帮助,可是阳阳的情况有些不同。他听不见,也不会说话,从小就比其他的孩子安静一些,甚至在孤儿院里也不喜欢和别的小朋友待在一起。阳阳的性格其实有些孤僻,金院长和我都害怕媒体的报道会给他的生活造成影响。”   何砺寒点点头到:“这也只是一个提议,如果孩子不愿意,那就算了。可是我不想看到你为了给他治病累垮了自己的身体,耽误了这头的工作,明白吗?”   “放心吧何总,我一定不会落下这边的工作的!”   原本满心期待着周一下午可以放个小假,不料何砺寒一通电话打来告诉她,顾佳桐突然约他下午一起去见一个客户,看房的事要推后再找时间了。于是这一周又这么平平淡淡地过了,一转眼又到了周末。   周六早晨,正准备动身前往孤儿院的苏忆暖突然接到了金院长的电话,要她先去机场接一位姓林的先生。这位林先生是一位美籍华人,这次回国是想要资助翔恩孤儿院,金院长那边抽不出人手,便叫苏忆暖帮忙去接一下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于是周六的上午,苏忆暖手拿着一块大纸板,在机场大厅里盯着墙上的电子板发呆。等了大半个上午,从纽约飞来的班机才徐徐降落了。苏忆暖心想,今天从美国过来的班机好像只有一趟吧?林先生应该也是这个点到了。她打起精神来盯住从里面出来的人,拿起手中的牌子挤到了栏杆边上,见到一个男的就举起牌子在他面前晃一晃。然而当这次航班的人几乎都走光了的时候,苏忆暖也还是没有等到那位姓林的先生,偌大的机场里又变得安静了起来。   似乎已经没有人要出来了,苏忆暖摸出手机,想要打电话给金院长。看了眼手机屏幕,苏忆暖皱起了眉头,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没电了?她收起电话,准备去找机场的工作人员求助。正在这时,前方突然又出现了一个男人,他戴着鸭舌帽,脸上戴着一副遮住大半张脸的墨镜,身上穿着一件运动服,背上背着个硕大的旅行包。   苏忆暖心想,好奇怪的打扮,林先生是企业人士,应该不会是这样的吧?但她还是上前对那人招了招手,问到:“请问是林远先生吗?”   那人见苏忆暖突然冲出时似乎吃了一惊,听她这样问后,他愣了一愣,然后看到机场入口处走来几个戴着墨镜的黑衣人。他连忙把帽子向下压了压,然后朝苏忆暖点了点头。苏忆暖大喜到:“林先生,终于把您给等到了!我是翔恩孤儿院派来接您的,我都在这儿等好久了,还以为接不到您了呢。我们现在马上回孤儿院吧,我的手机没电了,联系不上院长,她怕要等急了。”   男子想了想,说到:“好啊,可是我现在肚子有点饿了,可不可以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   苏忆暖一愣,拍拍脑袋说到:“哎呀,你看我,太不细心了,我马上带您去!”说着她想要伸手去接林远的行李,却发现他除了身上的一个旅行背包外并没有带其它的行李。   “咦?林先生,您就这点行李么?”   “哦……因为这次来就是去孤儿院看看,马上又要回美国了。”   “哦。”苏忆暖没再说什么,领着林远一同出了机场。   苏忆暖的身上没有多少钱,只能带着林远到街上的一家快餐店吃饭,她心里觉得很过意不去,但也只能跟他解释说快餐店比较方便快捷,他们也能早点回孤儿院。不过林远似乎并不介意,埋头就吃了起来,看上去真像是饿坏了。   苏忆暖一边吃,一边向林家远介绍着孤儿院的一些情况,林远边吃边点头,但苏忆暖总觉得他没听进去。她在心中叹了口气,现在这些做慈善的大老板,还有几个是出于真心、不为名利的?不过不管他们做善事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只要那些打入孤儿院的善款是实实在在的就好。   本来打算不再理林远,没想到他突然开口了:“苏小姐,问你个事,你知不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安静的地方可以让人暂住?”   “啊?”苏忆暖愣了愣,然后殷勤地说到:“住宿的问题您不用担心,孤儿院已经给您安排了一个住处,虽然不是什么豪华宾馆,但离孤儿院很近,您可以很方便地见到孩子们。”   “呃……那个地方偏僻吗?”   “啊?这个……还算……偏僻吧。不过我们会给您安排出行的交通工具,到市里来很方便的。”   “嗯,好。”   林远说完不再多言,埋头继续吃起来。苏忆暖看着眼前的男人,越看越觉得奇怪,她开口到:“林先生,我手机没电了,能不能借您的给我用一下?”   “哦。”林远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手机递给了苏忆暖。苏忆暖起身走到一旁,拔通了孤儿院的电话号码。   “喂,院长,我是暖暖,我手机没电了……啊?什么?航班改签了?那……”苏忆暖转头看向还在低头吃饭的林远,怔怔地说到:“他是谁?”   08 落跑太子爷(二)   苏忆暖双手交叉于胸前,气鼓鼓地看着面前咧嘴笑着的“林远。”   “林远先生因故改乘了纽约到首尔的飞机,再由首尔转机到C城,你不是林远,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冒充他?”   男子看着她尴尬地笑着,但不说话。   “别以为你不说话就可以了。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假冒林先生,真正的林先生到了机场后找不到我,自己打车去了孤儿院,要是他对我们孤儿院产生了意见,不给孩子们捐款了,你赔得起吗?”   “你别……别激动,不如我把你们的损失补上,这些你看够不够。”   男子说着从钱包里拿出一张支票,在上面飞快地写下了一个数字,然后将它递到苏忆暖面前。看到上面的数字后苏忆暖瞪大了眼睛,这人有这么多钱,应该不是骗吃骗喝的啊?那他冒充林远到底是为什么?忽然,她的眼睛瞟到了街道对面巨型显示屏,上面正在播放承天娱乐的少东家来C城的消息,还播放了一些他以前接受采访的画面。苏忆暖双目一眯,转眼看向眼前的这个男人。男子似乎有些心虚,面部僵硬地看着她。   苏忆暖盯着男子看了许久,忽然一手摘下他脸上的墨镜,一手扯下了他的帽子。男子一愣,苏忆暖此时已经认出他了,指着他惊叫到:“你!唔……”   话还没说完,男子突然捂住了她的嘴,将她拖到了拐角处的一个小巷中。苏忆暖惊恐地挣扎起来,男子赶忙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道:“求你帮帮忙,别出声好吗?”   苏忆暖哪里肯依,她伸手抓住男子的手,死命地想要将它们掰开,双眼瞅准一旁的一个垃圾桶就抬腿把它踹倒在地,发出了一声巨响。响动引来了一个路人,苏忆暖见状连忙要向那路人求助,谁料捂住她嘴巴的手突然松开了,紧接着两片温热的唇覆了上来,苏忆暖傻了眼。   那个被响动引来的路人见此情形后立即扭过头走了,苏忆暖急得在心里大叫:“妈的,你看不出我是被强迫的吗?!”   见路人走了,程嘉言松开了苏忆暖,立马遭到一阵拳脚。他赶忙重新抓住苏忆暖的双手,低声道:“抱歉,我不是有意的,我真的不能被人发现。”   苏忆暖狠狠地瞪着他,眼里竟有泪光在闪动。程嘉言见状吃了一惊,他愣了半晌,突然道:“这该不会是你的初吻吧?”   苏忆暖仰天长啸:“老娘的初吻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没了,你还嘲笑老娘!天理何在啊!”   程嘉言赶紧捂住她的嘴:“你不要那么大声!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是你的……你……你……你能不能给我找个地方住?”   苏忆暖傻了眼,有人这么没诚意地道歉吗?!   “我凭什么要给你找个地方住?”   “其实我这次是借来C城为由逃出我妈的控制的,她让我和白薇结婚,可我怎么可能让婚姻牵绊住我的一生?所以我逃出来了,但是……”   “但是没地儿住?”   程嘉言点点头。   “这好办啊,C城不乏高档酒店,你那么多票子,随手一洒,他们准排着队来接你。”   “不能去酒店,去任何一家酒店都会被我妈查出来的。”   苏忆暖耸耸肩:“那就没办法啦。”   “拜托,帮帮忙。”程嘉言说着又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支票……   此时此刻,苏忆暖觉得自己很没有骨气,为了那么一点点的住宿费就把一个陌生男人接到了自己家里。她突然觉得,电视里那些为了尊严撕掉大把钞票的人有一种她所不能达到的境界。   “身份证。”苏忆暖伸出手来。   程嘉言乖乖地将身份证掏出来交给她。   “好了,可以签了。”   程嘉言拿起笔在苏忆暖编写的协议上签了字。   见他签好后,苏忆暖也在自己的那一份上签了字。协议上全是保障苏忆暖利益的事,包括一些琐碎的条款,虽然上面没一条对程嘉言有益,但他还是在上面签了字。苏忆暖突然有种当上房东的感觉,那一头她在小心地讨好着她的房东,这一边她居然能伸手问人家要房费了,而程嘉言付的房费绝对够她付好几个月的房费了。   “好了,程嘉言先生,这上面的条款你也看清楚了,这屋子里哪儿能去哪儿不能去,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我希望你好好记住。还有,你住在这里是暂时的,我是出于人道主义的关怀才让你留在这里的,万一有一天东窗事发你被你娘给逮回去了,他们不得告我拐卖人口!”   程嘉言噗地一声笑了出来:“放心,你这次帮了我,就是我的恩人,只要躲过了这阵风头我就离开。”   苏忆暖啧啧道:“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你好自为知吧。”说着她站起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包里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她拿出手机,看到上面显示的是何砺寒的号码。   “上午电话怎么打不通?”何砺寒边开车边问副驾驶座上的苏忆暖。   “哦,没电了。”苏忆暖转头向车窗外面看去,见到一片蔚蓝的海,她惊喜到:“新房是海边的呀?”   “喜欢海?”   “嗯!”苏忆暖摇开车窗,感受着从那边的大海上吹来的咸湿的海风。   车子拐了个弯,停在了一栋双层别墅前。这栋别墅就在海边,远远地便能嗅到大海的味道。刚一推开别墅的门,便有一座玻璃鱼缸制成的玄关展现在眼前,鱼缸里装着海水、贝壳、水草、彩石,唯独没有来得及装上几条小鱼。客厅以白色为主色调,宽敞明亮,设计简约大方。跟着何砺寒上到了二楼,在他推开主卧室的门前,苏忆暖脑中突然跳出了一个念头——主卧的墙是温暖的米色。当门被打开的一刹那,苏忆暖怔住了。真的是米色的墙,而且……她走到床头柜前,看到上面有一盏精致的投影台灯!   苏忆暖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知道墙的颜色,为什么会知道……床头柜上有一盏投影灯?   房间里的光线忽然暗了下来,苏忆暖转头看去,是何砺寒拉下了窗帘。他示意苏忆暖打开面前的那盏台灯,苏忆暖迟疑了一下,伸手摁下了灯的开关。五彩的星光顿时铺满了房间的每个角落,苏忆暖惊呆了。一个童真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际飘进她的耳中,那个声音说——我的房间,要被星光包围,只要我想,不管白天黑夜,都要看得到星星。   苏忆暖呆呆地站在原地,何砺寒则站在一旁看着她,不动声色。苏忆暖来不及将记忆的碎片拼凑完整,何砺寒就重新拉开了窗帘,并将她带离了那间屋子。   看完所有的房间,何砺寒和苏忆暖来到阳台上观望着宁静的大海。何砺寒问到:“觉得这房子怎么样?”   “嗯,很棒啊,不过你还是要征求一下女主人的意见吧?”   “嗯。”何砺寒应了一声,就没了下文,苏忆暖也还在为这幢房子给她带来的熟悉感感到疑惑,一时间两人都静默无语。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去吃饭吧。有家新开的餐厅不错。”   苏忆暖抬头一看,果然天色已经开始暗了。突然想到家里还有一个人,苏忆暖开口到:“呀,是不早了,我该回家了。”   正往里走的何砺寒闻言停下脚步,转过头来:“你要回家?这个时候了不先吃饭?”   “呃……家里买了菜,再不吃会坏的……”   何砺寒挑了挑眉,说到:“好啊,那我到你家去帮你吃掉它们。”   “什么?!”苏忆暖意识到自己反应大了点,连忙收敛了一下表情,说到:“可是……不够两个人吃……”这么说……一点也不委婉!   何砺寒发现她的反应有点不对,但也没有拆穿她,只说到:“好吧,那我自己去吃。只是这里离公交站还有很远的距离,你要自己走回去吗?”   苏忆暖愣住,顿时觉得有几条黑线从脑袋上拉下。什么叫受制于人啊!   回到家时已经晚上九点多了,苏忆暖推开家门,发现程嘉言不在屋中,但他的背包还在。去哪里了呢?都这么晚了。屋外开始下起了雨,苏忆暖发现,她和程嘉言竟然没有交换电话,那么就只能坐在家里干等了。她走到窗前,从楼上向下望去,楼下的路灯被雨水冲得朦胧起来。她心想,程嘉言还真不是个省事的家伙。   苏忆暖坐到沙发上,抱着靠枕不知不觉就睡去了,直到一阵门铃声响起。她一下子惊醒过来,匆忙跑去开门。一打开门,便见程嘉言全身湿透地站在门外,苏忆暖赶紧侧身让他进到屋里来。   “不好意思,把你家弄脏了。”   “这个待会再跟你算,你先洗个澡,把衣服换了吧。”   “那个……我的包好像和别人的拿错了……”   “什么?”   “在飞机上的时候,有个人的包和我的一模一样,我想我拿成他的了,所以这个包里大概没有我的衣服……”   苏忆暖抚额:“要不要这么凑巧啊!”她翻开地上的那个大包,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说到:“这里面也有一些衣物,你看看自己能不能穿。”   程嘉言脸色有些尴尬:“我不穿别人的衣服。”   苏忆暖一拍桌子:“那你就光着身子啊!”   程嘉言抖了一抖,默默地钻进了浴室。   09 落跑太子爷(三)   苏忆暖这辈子也没干过这么丢脸的事,此时此刻她正拿着吹风机吹着程嘉言的贴身内裤。她越想越觉得屈辱,将来有一天一定要把这件事爆料给八卦周刊,好好利用程嘉言捞一笔。   洗完澡后,程嘉言穿着苏忆暖的衣服从浴室里走了出来。苏忆暖最大的衣服在他的身上也显得小了,衣服紧贴在程嘉言的身上,勾勒出他健美的身材,而苏忆暖此时只是想着,这件衣服被撑得这么大,今后不知还能不能穿?   程嘉言走出来,一脸歉疚道:“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我看你今天下午走了,就想自己出去逛一逛,可是迷了路,没想到还碰到了下雨……”   “你巴不得你/妈的人赶快找到你是吧?”   “我有乔装打扮的。”   苏忆暖白了他一眼:“我现在很困了,我去睡了。”说着她打了个呵欠,将内裤抛给了程嘉言,自己回屋里睡觉去了。   第二天早晨,程嘉言一边吃着美味的早餐,一边对苏忆暖道:“今天我们去哪里?”   苏忆暖边嚼着早餐边含糊地说到:“什么去哪?”   “我刚到C城,当然是要四处去转转啊。”   “然后瞧着瞧着就被你妈雇的人五花大绑回去么?”   程嘉言叹了口气:“也是。”忽然他又想到了什么,抬头道:“那去看电影吧?电影院黑灯瞎火的,看不清脸。”   苏忆暖想了想,问到:“电影票的钱你出么?”   “那是当然。”   “成交。”   何砺寒与顾佳桐一起吃完晚饭后从餐厅里走了出来,车童已经将何砺寒的车开了过来,并下车替两人拉开了车门。何砺寒正准备扶顾佳桐进车子,却听她咦了一声,看着对面的街道说到:“砺寒,那不是你的助理苏小姐吗?”   何砺寒闻言望去,只见苏忆暖正走在对面的人行道上,身旁有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顾佳桐笑到:“原来你的助理有男朋友了啊,这下我不用担心你被漂亮的女助理勾走了。”   何砺寒回过头来,揽过她的腰说到:“你从不会担心这种事。”   顾佳桐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说到:“因为只有我与你相配。”   何砺寒笑了笑,再往街道那边看时,已不见了苏忆暖的踪影。   苏忆暖对今晚的电影十分满意,她已经好长时间没有看电影了,那些个新出道的电影明星她一个也不认识,还是程嘉言在一旁给她指点。之后他们还去了附近的餐厅吃了顿美餐,顺便逛了个街,虽然她什么也没买,但因为已经很久没有逛过街了,她还是觉得很开心。苏忆暖顿时觉得当个债主是件多么惬意的事情,尤其是你的债务人还是个把钱当纸烧的人。   正累得倒在沙发上不想动时,苏忆暖的电话想起来了。她接起电话,听到了何砺寒低沉的声音。   “你人在哪?”   “在家啊,怎么了?”   “……来办公室。”   “啊?!”   “马上过来。”   何砺寒不由分说挂断了电话,苏忆暖欲哭无泪。   “怎么了?”程嘉言被她的表情吓住了。   “上司又要我去贡献廉价劳动力了,不跟你说了,我走了。”   “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很危险。我陪你一块儿去吧?”   “不必了,全世界的坏人加起来也没有我的上司恐怖!”她提起挎包甩门而去。   何砺寒坐在车内茫然地看着手中的电话,他为什么要打电话给苏忆暖,叫她到公司去?将顾佳桐送回家后,回来的路上他就一直莫名的心情烦躁,脑中总想着苏忆暖和那个陌生男子并肩而行的样子,还差点闯了红灯。她从美国回来不过两个多月,工作一直很忙,什么时候认识的这样一个男人,而他一点都不知道?何砺寒皱了皱眉头,启动车子往瑞意办公大楼驶去了。   回到办公室时,苏忆暖还没有到,何砺寒将电脑打开,对着屏幕发呆。桌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何砺寒飞快地拿起电话,却见上面显示的是顾佳桐的号码。   “喂,还没睡吗?”   “哪有那么早睡呀?人家想你了。”顾佳桐在电话那头撒娇。   何砺寒笑到:“刚送你回家,你这么快又想我了?”   “是呀,你想不想我呢?”   “你打电话过来就是要问我这个?”   “唔,也不全是。砺寒,我告诉你哦,爸妈下周要回来了,我们到时候一起去机场接他们吧?”   何砺寒一愣,然后说到:“好,你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   “嗯,晚安。”   “晚安。”   何砺寒挂断电话,沉默了片刻之后,又打通了另一个电话。   “喂,秦斌,顾明成和朱琴文下周回来……嗯,自然是要给他送上一份大礼……”   苏忆暖一来到总裁办公室就直扑向沙发,还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何砺寒看着她,皱眉道:“加个班至于这么要死不活的吗?”   “你……你不知道……电……电梯坏了……我……我爬了三十二层啊!咳咳……”   坏了?他是乘坐高级员工专用电梯上来的,倒真没注意普通员工用的电梯是不是坏了。何砺寒打了个电话给安保部门,叫那边的人过去查看,得到的消息是最早也要明天早晨才能修理了。何砺寒站起身来,走到苏忆暖跟前居高临下地说到:“好了,开始工作吧。”   苏忆暖看着眼前厚厚的一叠文件,问到:“这不是两年前的文件了吗?”   “前段时间公司电脑中毒,这些资料丢失了,需要重新录入。”   “那干嘛非得今晚?”   “下周董事长要回来了,这些东西得提前弄好。”   “董事长……要回来了?”苏忆暖愣了愣,不再说话,她起身将那一叠文件捧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何砺寒看着她闷声不响地走开,不由得眯起了双眼。   大约一个小时后,何砺寒过来叫苏忆暖回家。   “啊?我还没录完呢。”   “明天再弄,不能耽误了周一的例会。”   苏忆暖一肚子火一股脑儿撒了出来:“你也知道不能耽误周一的例会啊?大晚上的你把我叫过来让我录了一个小时的文件又让我走,我坐了半小时车到这里又爬了三十二层楼,明天我的腿要是废了那就要算工伤!哎我话还没说完呢……不要锁门!……”   公用电梯故障,苏忆暖只好跟着何砺寒坐高层员工专用电梯——传说中的VIP电梯,只有总裁及公司的其他高层职工可以乘坐的电梯。   “密码是365。”   “嗯?”   “以后人多的时候就坐这架电梯,别让我找你的时候半天见不着人。”   “哦。”   下到大厦底层后,何砺寒要送苏忆暖回家,苏忆暖想到家里还有一个人,忙道:“不用了,现在已经很晚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何砺寒将手插进裤袋里,说到:“你觉得现在还有公车吗?”   “……”   没车的人伤不起啊!   回到苏忆暖租住的单元楼楼下,她抬头看到自己屋里的灯是灭着的,想来程嘉言已经睡了,于是松了口气。同何砺寒道别后,苏忆暖走上了楼,进了家门打开灯后,她发现桌子上有一张字条。   “我去顶楼了。嘉言。”   苏忆暖感到奇怪,他这么晚了去顶楼干什么?她放下纸条,决定去顶楼瞧瞧。   一上到顶楼,便听到一阵悠扬的吉他声传来,程嘉言坐在椅子上,唱着一首不知名的英文歌,月光洒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一张完美的侧脸。他看到苏忆暖上来,笑着朝她点了点头,然后继续沉醉在自己的音乐中。苏忆暖走到他旁边坐下,静静地听着。   一曲结束,苏忆暖笑到:“想不到你还会弹这个。”   程嘉言笑到:“追女孩的时候学的。”   苏忆暖笑了笑,问到:“你哪儿来的吉他,大半夜的跑到这上面来弹?”   “附近有一家琴行,我一时手痒就跑出去买了一把,虽然比不上我自己的那一把,但还凑合。怕打扰到其他人,我就跑到这里来弹了。”程嘉言顿了顿,说到:“可以讲一个故事给你听吗?”   苏忆暖点头到:“好呀,我喜欢听故事。”   程嘉言笑了笑,开口说来:“有一个小男孩,很小的时候就跟着他的父母一起颠沛流离,常常吃了上顿没有下顿,被人从这里赶到那里。他的父亲为了让他和他的母亲过上好一点的生活,就背着他们认识了一些坏人,干起了一些坏事。后来一家人的生活真的好起来了,小男孩觉得很开心。可是有一天,那些坏人找上了门,小男孩的父亲被迫带着他的家人一起逃离了他们的家,过起了四处逃命的生活。终于有一天,男孩的父亲抛下他的妻儿自己逃命去了,小男孩的母亲为了养活母子俩,去找城市里最脏最累的活,最终终于支持不住病倒了。就在母子俩濒临绝望的时候,有人带了一笔遗产来找小男孩的母亲继承,母子俩才终于又有了活路,之后的生活才渐渐走入了正轨。”   苏忆暖转过头来看着仰视着深黑色夜幕的程嘉言,轻声问到:“小男孩恨他的父亲吗?”   “恨,但他不想带着仇恨过一辈子。他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在他的心里,只有母亲,没有父亲。”   “那……小男孩喜欢自己现在的生活吗?”   “嗯,还好吧,虽然会被爱着自己的母亲逼着做一些自己不愿意做的事,但比起从前饥寒交迫的日子来说,现在已经是天堂了。”程嘉言转过头来看向苏忆暖,“你呢?你喜欢现在的工作和生活吗?”   苏忆暖想了想,说到:“生活嘛,还可以啦。至于工作……我也是被逼的!”想起何砺寒那张不近人情的脸,苏忆暖咬牙切齿。   “那你有自己想要做的事吗?”   “想要做的事?……”苏忆暖愣了片刻,摇了摇头。   程嘉言看到她的神色,笑了笑,说到:“能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吗?”   “我?我一个平民百姓,哪有什么故事?”   “我也是平民百姓,再说,我认为你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苏忆暖想了想,说到:“好吧,告诉你也无妨。”   10 落跑太子爷(四)   “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和别的小朋友不同,他们不知道自己的爸爸妈妈在哪里,可是我知道。我妈妈在我十岁的时候去了天堂,至于爸爸么,我知道他在哪儿,可是,呵,他不要我。”   程嘉言目光一震,他转过头来看着苏忆暖。她目光淡然地平视着前方,仿佛在说着一件与她毫不相关的事情。   “我觉得爸爸不要我是因为他觉得我不乖、不优秀,所以我一直很努力。我的学习成绩是孤儿院的小朋友里面最棒的,我还学习钢琴、画画,没有人教我,我就自己拿着书本学,还偷偷跑去青少年宫偷听老师讲课。曾经有过几个家庭想要领养我,但都让我拒绝了,因为我想等等爸爸来接我回家。可是无论我多努力,做得多好,爸爸始终都没有出现。后来我长大了,渐渐地明白,爸爸不可能再要我了,他要守护的东西,比我这个女儿重要。呵,或许他一直都后悔生下了我吧?”   “那……你恨他吗?”   苏忆暖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和妈妈在受苦的时候,爸爸明明还在,可是他却没有出现。我似乎应该恨他,永远不再见他,可是……可是我心里又还是忍不住想要知道他的消息,想要站在远处看着他。”她沉默了许久,又开口到:“你知道我的名字是谁取的吗?我妈妈。她受尽了苦难,可还是希望我只记得别人给我的温暖,而忘掉那些寒冷。其实……那时我虽然小,却也能看出妈妈对爸爸还是有怨恨的,但她不希望我带着这些怨恨生活,只希望我能够忘记那些痛苦的事情,开开心心地生活。”   “你的妈妈是个好妈妈。”   苏忆暖笑到:“那当然啦,虽然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但她对我的影响是很深的。”   程嘉言勾起了嘴角,手指一滑,一首《世上只有妈妈好》从吉他里流了出来。苏忆暖微微一笑,仰望着天上的星星,安静地听着。   周一到设计部办公室送文件时,苏忆暖听到米露在那里大声地咒骂秦斌,一问之下才知道,正是因为秦斌让她周六加班,才使得她错过了到机场接程嘉言的机会。苏忆暖心想,要是米露知道他的白马王子现在就住在她家里,不知道会不会扑过来把她咬死?   这时,一个身材性感、浓妆艳抹的女人扭着水蛇腰朝苏忆暖走了过来,她将一本文件丢给了苏忆暖,用发嗲的声音说到:“把这个送到何总办公室吧。”   米露一拍桌子跳了起来:“黎娜你什么态度?暖暖又不是你的助理!”   黎娜翻了个白眼,说到:“她不是总裁的助理吗?我让她把文件送到何总那里有什么问题?”   “你别以为……”   苏忆暖赶紧把米露按了下来:“行了行了,少说两句。”   黎娜哼了一声,头发一甩,蹬着高跟鞋走开了。米露仍压不住心中的火,朝着黎娜离去的背影骂到:“公关经理了不起啊,穿成那样勾引谁啊!”   “好了好了,你刚骂完秦斌又来骂黎娜,累不累呀?我上去了,你好好准备新人赛啊。”   苏忆暖将黎娜的文件交给何砺寒,何砺寒打开来看了一眼,又丢回给苏忆暖。   “迎接董事长回来的欢迎会的安排也要让我过目吗?你看了之后批复她就是了。”   苏忆暖将文件收起,又拿出一个信封递到何砺寒面前。何砺寒拿过信封,看到上面有一行稚嫩的笔迹,落款是“沐阳”,他愣了愣,抬起头来看向苏忆暖。苏忆暖咧嘴笑到:“阳阳已经出院了,这是他给你的感谢卡。”   何砺寒打开信封,将里面的卡片取出,打开卡片后见上面用蜡笔画了一个微笑着的太阳,旁边还有“谢谢砺寒哥哥”几个小字,另外信封里还有一张小男孩的照片。   “阳阳可爱吧?上次你都没来得及进病房看他。对了,院长说有个好心人给阳阳捐了一笔钱,以后的手术费都不用太担心了。”苏忆暖眯起眼睛看着何砺寒,说到:“那个好心人该不会就是何总你吧?”   何砺寒抬起头来直视她的目光道:“我看起来像个慈善家吗?”   苏忆暖认真地看了会儿他的脸,说到:“嗯,倒真不像。不过还是谢谢你那天晚上帮了阳阳,有机会的话一起去孤儿院看看阳阳吧,他很乖很懂事的。”   何砺寒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好。”然后他又立刻变回了一副严肃的面孔,对苏忆暖道:“快去做事,不然你还不起利息钱了。”   苏忆暖立马变了脸色,眼中含恨地看了何砺寒一眼,扭头回自己的办公室去了。   晚上回到家时,苏忆暖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焦味,令她皱起了眉头。她走到餐桌前,看着一桌子烧糊了的菜,她心急火燎地跑向了厨房,只见程嘉言对着一厨房的凌乱一筹莫展。   程嘉言歉意地笑到:“我以为做饭没有那么难的……”   “吃饭才不难。”苏忆暖长长叹了口气,双手抱于胸前道:“你自己做的自己解决吧,我收拾收拾,自己下面吃。”   等苏忆暖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出来时,程嘉言眼巴巴地望着她。苏忆暖挑了挑眉,放下碗开始吃面。吃着吃着,她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仍然坐在对面窥觑她的食物的程嘉言,阴冷地笑了一声后,转身回厨房又端出了一碗面来。   “吃吧,别说我虐待你。”   程嘉言两眼放光,立即向那碗面扑了上去。他一边美滋滋地吃着,一边赞道:“你手艺真不错。”   “您吃贯了大鱼大肉,还看得上我这街头小面?”   “大鱼大肉有大鱼大肉的味道,家常小菜和街头小吃也有它们自己的味道,这些东西我平常吃得少,反而觉得十分可口。而且,你的手艺真的很不错。”   苏忆暖得意道:“那还用说?”   两人正吃着,门铃突然响了,苏忆暖一惊,连忙从座位上跳起来跑向了门边。她透过猫眼向外看,米露的一双大眼睛出现在了猫眼中。苏忆暖大吃一惊,难不成这丫头知道了程嘉言在她家中?她甩了甩脑袋,飞快地跑回餐桌旁,把程嘉言一把拉起来,朝卧室推去。程嘉言想问她怎么了,她竖起一根指头示意他不要出声,然后将他塞进了卧室的衣柜里。苏忆暖又匆忙把客厅里所有程嘉言的物品统统丢进她的房里,这才急匆匆地跑去给米露开门。   米露站在门外,一脸不高兴:“你搞什么啊,这么晚才来开门!”   “我上厕所呢,您老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啊?”   “哎呀,进去再说。”米露说着挤进了屋子。   “呀!你一个人怎么吃两碗面啊?”   “啊,那个……这碗是昨天吃剩下的,我拿来热一热,看看还能不能吃,结果好像有点变味了,就重新煮了一碗。”   “你最近生活很拮据么?天天吃面?”   苏忆暖一咬牙:“我最近特爱吃面。”   “哦。”米露点了点头,“那我明儿给你再送几斤过来?”   苏忆暖打了个冷颤:“别……总吃面对身体不好……”她拉过米露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问到:“我的大小姐,你现在可以告诉我,这个时候你跑到我家是要干嘛了吧?”   米露怒道:“还不是那个秦斌,像个苍蝇似的甩也甩不掉,居然还利用职务之便查到了我家的地址!我为了躲开他,专心设计我新人大赛的作品,就只好跑你这来了。”   “你来这里设计你的作品?!”   “是啊,本子都带来了。”米露指了指她的电脑包。   苏忆暖皱起眉头朝卧室看了一眼,大声到:“那我们去天台吧,那儿环境比较好,比较适合创作。”   米露想了想,赞同到:“嗯,也是,你这儿的天台看星星最好了,不过你要陪我一起去。”   “那是当然,快上去吧,不然星星就没了。”   不然一代天骄程嘉言就要闷死在衣柜里了!   好在米露家有门禁,在天台上折腾了一会儿后她就乖乖地回了家。送完米露,回到自己家中时,苏忆暖看到程嘉言已经从柜子里出来了,他蹲在地上好像正在看着什么东西。走近一看,才发现程嘉言的面前摆着一个打开来的木盒子,他的手上拿着一张素描图。   “谁让你乱翻我的东西?”苏忆暖忽然一把抱起地上的盒子,抢过了程嘉言手中的那张图。   程嘉言见她反应如此之大,不由得吓了一跳,忙解释到:“对不起,我刚刚从柜子里出来时不小心把这个盒子弄翻了,就想把掉出来的东西捡回去……”他看了看苏忆暖的表情,小心地问到:“这些……都是你画的吗?”   盒子里装满了大大小小的纸张,里面全是一些珠宝首饰的素描图。   “不是。”苏忆暖冷冷地丢下一句,便将盒子重新放回了衣柜里,她关好柜门后站回到程嘉言面前,面无表情地说到:“我要休息了,请你出去。”   程嘉言见她的态度与先前截然不同,心知自己不小心踩到了她的禁区,他担心地看了她一眼,终是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就在程嘉言准备离开这间卧室时,他的眼睛瞟到了墙角处的一只纸箱子,无意间看到了里面的一张画。他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蹲下身子看了看那张画,然后他抬起头来,指着画问苏忆暖到:“可以带我去这个地方吗?”   11 董事长归来(一)   苏忆暖一愣:“哪里?”   程嘉言走回到她跟前,将手中的那张画递了过去。苏忆暖低下头,看到那幅画正是她前不久才重新画过的那张枫林图。只听程嘉言说到:“我小的时候曾经到过这个地方,我想再去那里看一看。”   苏忆暖惊讶道:“你小时候还来过C城?”   “我小时候曾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程嘉言说到。   “这我还真没想到。”苏忆暖看了看手中的画,说到:“这么久的事你还记得?会不会记错地方了?”   “没错,就是这里。”程嘉言十分笃定。   “可是……这个地方已经不存在了,这片林子在很多年前市政府规划的时候就被砍掉了,现在是一座星级酒店。”   程嘉言眼中的期盼之色瞬间变成了失望,他失神了片刻,然后才说到:“那就算了吧。”   苏忆暖分明看到他眼中的失望之色,心中不由得想,难道这里对他来说有什么重要意义么?忽然想到前不久那位姓陈的先生让她重画了这幅枫林画,并说这个地方对他来说有美好的回忆,这会是巧合吗?   程嘉言垂下眼睫,他沉默了一阵后将手中的画放回了墙边的盒子里,一言不发地走出了苏忆暖的房间。苏忆暖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突然觉得他此时显得十分的孤独,她感到这个人光鲜的表面下藏着不为人知的脆弱。   由于瑞意集团的董事长及董事长夫人下周要从美国回来了,这两日何砺寒亲自到各个部门视察,一有不妥的地方便当场要求负责人进行整改,搞得各部门人人精神紧张。苏忆暖在跟着何砺寒视察的这几天里总算是见识到了他的雷厉风行,一个部门可能拖了很久没有解决的问题,他一出马就解决了,可手段也是极不留情的。他不在乎别人给他扣上冷酷无情的帽子,他要的只是最迅速地达到最好的效果。在视察门店的时候,何砺寒以一名顾客的身份对柜台的店员进行考察,期间所问的问题又多又专业,好多柜台小姑娘都被他问得有些招架不住。对于业务不熟练的,他就直接把经理叫出来问责,并要求立马开除那名员工。两天下来,苏忆暖越来越觉得有何砺寒这样一个老板实在可怕,她开始佩服起自己来,在他身边待了两个月还没有壮烈牺牲,这是多么顽强的一条生命哪!   何砺寒转头看到苏忆暖一脸怪异的表情,挑了挑眉,问到:“怎么了?”   苏忆暖回过神来,“啊”了一声,说到:“脚疼……”   能不疼吗?本来好好地待在办公室,以为今天终于不用跟着他到处跑了,谁知他突然告诉自己要去公司在南郊的钻石加工厂视察,害得她蹬着高跟鞋走了两个多小时的田间小路。   何砺寒瞥了一眼她的脚,说到:“忍忍吧,就快到了。”   苏忆暖咬牙切齿,一小时前就这么说了。   不过这次何砺寒并没有骗她,很快她就看到了隐匿在树丛后的工厂,工厂前已站了一排出来迎接他们的人。厂长带着厂里的员工们热情地接待了二人,并迫不及待地要向何砺寒介绍现在厂里的情况。   何砺寒摆摆手道:“车在路上出了状况,我们是步行进来的,我想先休息一下再进行视察。”   厂长一愣:“原来如此,我说何总您从来不会迟到的呀。刚才打您的电话也打不通,不然知道情况就派车去接你们了。”   “手机没有信号。”   如果不是提前出来,恐怕他们要迟到得更久。   “是是是,山里头信号不太好。那我先让人带你们去休息休息,来,这边请。”   一走进工厂旁边的招待所,苏忆暖就迫不及待地踢掉了脚上的高跟鞋,一头倒在了并不柔软但还算舒服的床上。她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然后又坐起来开始揉自己可怜的脚,不知道能休息多久,她现在多揉一会儿,等会儿也能撑久一点。   正在这时,招待所的一个小姑娘敲门进了苏忆暖的房间,她看起来十分和善,手里端着一盆热水走到苏忆暖的床边放下,笑眯眯地说到:“苏小姐,给您打了盆热水泡泡脚。”   “噢,谢谢你了,现在我正需要呢。”苏忆暖喜滋滋地将疲惫的双脚放进了热水里,感到一阵轻松和舒服。   “您不用谢我,这是何总特意吩咐的。他还说,您要是累了可以休息一会儿,等到了视察的时间就让我来叫你。”小姑娘说着又笑了笑,说到:“何总对您真是体贴入微,苏小姐真是遇到了一位好老板呢。”   苏忆暖嘴角抽了抽,心想这何砺寒还真是了不得,一来就把招待所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给迷倒了,害得她这个受害者还不好在别人面前抱怨什么。   “那当然,我们老板啊对待下属可好了,尤其是像你这么漂亮一小姑娘啊,你要是来我们公司,肯定被他捧在手心里呢!”   小姑娘红了脸:“苏小姐尽会说笑,我哪有那样的福气进那样好的公司?苏小姐,我先下去了,有事您叫我啊。”   “好嘞,谢谢你了,我还真想小睡一会儿呢。”   小姑娘笑道:“不客气,那我先出去了,过会儿来叫您。”   小姑娘走后,苏忆暖泡了会儿脚,倒头放心地睡了,也许是因为这几天真的很累,她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等苏忆暖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不小心碰翻了床边的铁盆,引得之前那个招待所的小姑娘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   “苏小姐,您没事吧?”   “你你你……你不是说要叫我的吗?你看现在都几点了!”   “苏小姐,您先别急。是这样的,何总要去视察的时候见您还没醒,就说不要叫醒你了,然后他一个人和厂长一起去视察了,说是等您醒了,您再自己过去。”   “可可可是现在都天黑了……”苏忆暖眼前仿佛浮现出自己饭碗被砸的情形。   “呵呵,您太累了,所以一直没有醒。现在快到饭点了,何总和厂长他们应该也快回来了,不如我带您下去用餐吧?”   “呃,好吧,也只有这样了……”   那天的饭局苏忆暖是厚着脸皮应付完的,本来她作为何砺寒的助理应该陪着他一起视察工厂的,可是她竟然睡过了头!厂长倒是没有什么不满,本来他只要伺候好何砺寒一个人就可以了,对于她的缺席,他倒是一点也不在意。虽然如此,苏忆暖脸上还是有些挂不住,饭桌上总忍不住偷看何砺寒的脸色。饭局结束后,何砺寒提出要自己出去走走,并顺道将她捎上时,她便感觉到了暴风雨来临前的恐怖气息。   “咳,那个,是你不叫我的,也不能完全怪我嘛。”在两人沿着山间的小路走出一段路程后,苏忆暖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   何砺寒眼睛看着前方不说话,弄得苏忆暖的心一跳一跳的。   “白天没去成,是不是有些遗憾?”   苏忆暖愣了愣,脱口而出到:“是啊,我都还没见过钻石是怎么切割的呢。”   “那就走吧。”   “嗯?走哪儿?”   “工厂。”   “啊?现在不是已经下班了吗?那里应该已经没人了啊?”   “我问厂长要了钥匙。”   “啊?!”   偌大的工厂此时空无一人,苏忆暖跟着何砺寒走入里面,心里产生了一种冒险的刺激感。何砺寒熟门熟路地向她做着介绍,仿佛她是领导,而他是厂里殷勤的小职工。想到这里,苏忆暖忍不住笑了出来,何砺寒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问到:“你笑什么?”   “啊,没什么,何总,你业务好熟练啊。”   何砺寒哼了一声,将她带到了一台机器前。   “这是……钻石切割机?”   何砺寒“嗯”了一声当作回答,然后他在机器前坐了下来。   “咦?你要干嘛?”看着何砺寒打开保险柜,从里面取出了一颗未完工的钻石毛胚,她奇道:“你不是要对这颗毛胚进行切割吧?”   “这颗钻石已经切割好了,只剩下最后一道工序——起瓣、抛光了。”   苏忆暖知道这是为了使钻石更加有光泽,可她不知道,何砺寒竟然懂得钻石的抛光。见他坐在那里有模有样地给钻石加工,苏忆暖觉得惊奇不已。何砺寒坐下后便不再理苏忆暖,她只好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眼前这个专注的男人。她发现此时的何砺寒有一种不一样的魅力,不同于平日让公司无数女人倾倒的迷人风采,此刻的他安安静静的,什么也不说,却让她的心跳莫名地有些紊乱。他无疑是十分优秀的,但平时那样多的接触也未叫她心动,却在今夜这个堆满机械的厂房里让她心跳加速。苏忆暖发现,一个男人在专注地做着一样事的时候,才是最能打动她的时刻。   那样一动不动地看着何砺寒的侧颜许久后,他终于完成了他的作品。他转过头来接触到苏忆暖的眼神时微微一怔,然后笑着将刚刚抛好光的钻石递到她面前道:“如何?”   “专业!”苏忆暖仔细看了看,然后由衷地竖起大拇指说到。“你怎么会懂这个?”   “是跟我们公司最厉害的钻石切割师Richard学的,钻石切割很需要一个人的耐心和责任感,一旦切割坏了,那么失去的将是上万,甚至上百万的价值。有的事情错了还可以改正,但是有的事情一旦错了,就再也不能挽回。”何砺寒抬头看了看窗外,“起风了,我们回去吧。”   12 董事长归来(二)   山中的雨说来就来,来势还很大,苏忆暖与何砺寒走到一半就被突然降临的大雨给逼回了工厂内。两人坐在一间办公室里,无奈地等待着雨停。可雨不但没有要停的征兆,还越下越大,天空中也响起了雷声。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或许是因为雷电的缘故,电力突然中断了,整间工厂陷入了一片黑暗。   电光照亮天际的一瞬,苏忆暖看到了何砺寒有些苍白的脸,她愣了愣,小心地问到:“何总,你怕打雷呀?”   闪电过后,屋内又恢复了黑暗,苏忆暖看不清何砺寒的脸,只能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回答。然而何砺寒久久地沉默着,久到苏忆暖以为他不会再开口回答时,他却突然说话了。   “我爸妈死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夜晚。”   苏忆暖心头一震,抬起头来看向何砺寒,却只能看到一个隐约的轮廓。   “十几年前,一个雷雨交加的晚上,家里停了电,我一个人待在屋里等他们回来,可是我等了一夜,他们却始终没有回来。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死了。”   又一道惊雷闪过,苏忆暖看到了他眼中的落寞。她朝着何砺寒所在的地方一点点地摸索过去,靠着墙坐到了他的身边。她无意去探听他的秘密,也不知道怎样安慰他,只是觉得在这种时候需要让他知道,他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何砺寒感到苏忆暖坐在到了身旁,他微微愣了一下,忽然觉得心里好像安稳了许多。   两人并排坐在冰冷的地上,沉默了许久之后,苏忆暖开口到:“何总……”   “不工作的时候叫我的名字吧。”   “哦,何砺寒。”叫出来以后,苏忆暖觉得好像也没有那么拗口。“你到底为什么要把我从美国带回来呢?为什么偏偏是我?”   何砺寒沉默了片刻,然后开口到:“那天你的画摊被几个流氓踢翻,他们毁了你的画,你站在一旁咬着嘴唇,眼里满是倔强与不屈。你没有能力还手,但不逃走,也不低头,那时我就想,这个女孩哪怕是心碎了一地,也会咬着牙将它们一片片地拾起,重新拼好。其实,我并非在做每一个决定时都会深思熟虑,有时候说服我的,仅仅是一种感觉。”   第二天清晨雨才停止,厂长带着一批人心急火燎地冲上工厂,找到了在厂里待了一夜的何砺寒与苏忆暖,迎菩萨般里将他们迎回了招行所。在二人休整了一番后,厂长又恭恭敬敬地把他们送上了回市里的大货车。   苏忆暖坐在大卡车上扑哧一声笑了,何砺寒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她解释道:“你觉得他们刚才那架式像不像送瘟神啊?”   何砺寒想了想,说到:“是有那么一点。”   “他们是送走你这么个瘟神了,可怜我哟,还得受你的奴役。”   “想早点结束被奴役的命运倒有一个简单的方法。”   “什么?”   何砺寒凑到她耳边,轻声吐出四个字:“钱债肉偿。”   耳根处温热的气息及暧昧的话语惹得苏忆暖全身一阵酥麻,心跳也漏了一拍。她下意识地拉开了同何砺寒的距离,尴尬地笑了笑:“那我要把自己养肥一点,也好多卖几斤肉。”   何砺寒看了她一眼,鼻中发出一声轻哼,然后扭过头去不再看她。苏忆暖偷瞄着何砺寒的侧脸,想起刚才他的举动,不由得心中一阵凌乱,索性甩甩脑袋当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两人就这样一直沉默着回到了市区。   “嗯……用力……再用力……嗯……啊!轻点……”   “舒服吗?”   “唔……舒服……”   “那当然,我的技术可是一流。”   “嗯……真是想不到……你技术这么好……”   “那苏小姐还满意吗?”   “唔……满意……”   “那现在可以去做饭了吗?”程嘉言停下正替苏忆暖按摩肩膀的手。   “今天不想做。”   “那请问我们吃什么呢?”   “泡面。”   “不是吧?”   “本小姐被无良上司折腾得不成人样,累得半死回到家中还要给你这个债务人洗衣做饭,凭什么?!”   “我的大小姐,要是我知道怎么做,我铁定餐餐给你做啊。你看,你家厨房就那么点大,经得起我几次折腾啊?”   “不会就去学啊,我不也是自己学的吗?”苏忆暖说着抄起了一本刚买来的娱乐杂志翻看起来。“书房里有几本菜谱,自己选着看。”   程嘉言于是真的跑进屋里找书去了,不一会儿,厨房里便传来了乒乒乓乓的声音。   “哎,拆我厨房的时候小心一点儿啊。”苏忆暖看着杂志,朝嘴里扔了口小食。   “怎么没有盐了?”   “左边第二个抽屉里有新的。近期跟你谈过恋爱的女明星中,廖丹和孙甜甜你更喜欢哪个呀?”   “杂志上怎么说?”   “杂志上说你更喜欢孙甜甜这种小鸟依人的。”   “不是,我更喜欢性感妩媚的。土豆切片要切多薄?”   “你能切多薄切多薄,别切着手了。”   “那我们还是吃土豆块吧。”   “厨房里还有咖喱粉,做成咖喱土豆吧。你的衣服多还是女人多?”   “女人多。我生活比较俭朴,衣服买得少。这是哪家杂志社写的问题?”   “不是问题,是标题。咳咳……把抽油烟机打开,呛死了!”   抽油烟机的声音响起,程嘉言不得不放大嗓门才能让苏忆暖听到。“大白菜要炒到什么程度才算熟了?”   “随便炒一炒,生的也能吃。哎,你说那白薇,她怎么就敢嫁你了?她就不怕结婚以后要治理一小后宫么?”   程嘉言炒完了菜后将它们从厨房端到餐厅的桌面上,然后才继续开口回答苏忆暖的问题:“我跟她没见过几面,我们的婚姻也就是企业间的联姻,她怎么想的我还真不知道。快尝尝味道怎么样?”   程嘉言将碗筷递了过去,一脸期待地看着苏忆暖。苏忆暖夹了两口菜放到嘴里,嚼了几下后抬头看了眼程嘉言,然后用眼神示意他自己尝一口。程嘉言夹了口菜送入嘴里,然后脸色变了变,起身说到:“我去给你倒杯水。”   苏忆暖扑哧一声笑了,她冲着程嘉言慌慌张张的背影说到:“第一次做菜已经不错了,真的。”   在家休整了一个下午后,苏忆暖又打起精神回到了公司。一进公司大门,她就碰到了米露,米露抓着她对秦斌大肆报怨了一番,然后又自我陶醉地向苏忆暖表达了她的看法——程嘉言一定是因为她没有去接机所以才临时改签航班去别的城市的。苏忆暖不得不佩服这位大小姐的逻辑能力和想象力,如果她知道程嘉言现在就待在自己家里,会不会跟她翻脸?   “暖暖,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发现苏忆暖走了神,米露板起了脸。   “啊,有啊……你不用着急,总有一天程嘉言会骑着白马来找你的。哎,电梯来了……”   这边的电梯门还没打开,那边总裁专用电梯开了,何砺寒从里面走了出来,叫住准备进电梯的苏忆暖。   “别上去了,跟我去机场接顾董事长和顾夫人。”   “啊?”苏忆暖眨了眨眼,“不是明天的飞机吗?”   “改成今天了。”   何砺寒边说边向外走去,苏忆暖不得不转身跟上。她心里不由得打起鼓来,怎么偏偏改成了今天?原本打算找个借口请了明天的假,这样就可以避免与那人撞见了,可是现在……   走至大门时,苏忆暖灵机一动,伸手抓破了自己腿上的丝袜。   “何总……”   何砺寒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着她。   苏忆暖指了指自己的腿:“丝袜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刮破了,我不能这样去吧?”   何砺寒挑了挑眉,开口到:“行了,你去整理一下,在公司里等着吧。”   苏忆暖如释重负,急忙转身离开了。她从自己办公室里拿了备用的丝袜换好后,便打算趁着何砺寒去机场的空档悄悄溜走,如果事后他再问起,那就随便编个什么理由唬弄过去。哪知就在她下了电梯,将要顺利走出公司大门的时候,却碰到了设计部总监乔万琛。   “苏忆暖?你没跟何砺寒去机场吗?”   “呃,我……”   “那正好,行政那边好像有点忙不过来,你去帮个手,别让董事长回来看到我们手忙脚乱的。”   “哦……”   于是苏忆暖便去了行政后勤部做临时苦力,打扫卫生、布置场地什么的。一番折腾下来,离顾明成夫妇回到公司的时间也近了,苏忆暖心中焦急,却也不好在大伙都忙的时候临时走掉。好不容易等到这边都搞定了,苏忆暖才得以脱身,她急急忙忙地跑向公司大门,想赶在顾明成夫妇回来之前离开,却不料刚好碰见夫妇俩的车子向这边驶来。苏忆暖一惊,连忙返身朝洗手间跑去,她打算在洗手间里躲上一阵子再出来,哪知半路碰到了秦斌。   “哎,忆暖,你这是往哪儿去啊?董事长和夫人要来了,赶紧去接去。你一个新来的小助理,要给董事长留下好印象,知道吗?”   秦斌不由分说地推着苏忆暖来到了大门口,此时她想逃也逃不了了,因为顾明成和朱琴文刚好下了车,正朝这边走来。苏忆暖无奈只得跟着迎接的队伍一起整整齐齐地排列在公司门口,在夫妇两踏入公司大门的同时,跟着众人鼓起了掌。   顾佳桐挽着何砺寒的手走在顾明成夫妇的后面,她的幸福与骄傲叫在场的人羡慕不已。苏忆暖看着那一家人在众人聚焦的目光下走来,一时竟有些怔忡。   顾明成在经过苏忆暖时突然停了下来,苏忆暖心头一惊,飞快地将头低了下来,因而没有看到顾明成此时的神情。何砺寒见顾明成在苏忆暖跟前停了下来,于是上前介绍到:“顾董,她是我的新助理,苏忆暖。”   苏忆暖慌得忘了说话,站在一旁的秦斌好心地用胳膊撞了她一下,她这才慌慌张张地开口到:“顾董好……”   顾明成点了点头当作回应,然后头也不会地朝前走去了。等一群人跟着顾明成夫妇离开后,苏忆暖才终于松下了一口气。她抬头看向那个已经远去的高大背影,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他有没有认出她呢?从刚才看来,他似乎是没有认出她吧?可是就算认出了,他也只会当作不认识吧?苏忆暖自嘲地笑了笑,心道:“苏忆暖,不要想那些无聊的事了。”   苏忆暖转过身准备离开公司,然而就在这时,何砺寒的电话打进来了。   “把今天晚上在玉龙湖订的位子取消,顾董临时说不去了。”   “哦。”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又传来了何砺寒的声音:“刚才你脸色好像不对,没什么事吧?”   苏忆暖怔了怔,开口到:“哦,没事,可能是昨天没怎么休息好吧。”   “嗯,那你今天下午回家休息吧,我要陪着顾董和顾夫人,应该不用你做什么事了。”   “嗯,知道了。”   苏忆暖挂了电话,她怔怔地看着手机幕,想起了刚才的那一幕。突然间,手机又震动了起来,屏幕上跳出一个陌生的号码。苏忆暖疑惑了片刻,然后接起了电话。   “苏小姐,你好,我是顾明成董事长的助理,姓金。”   苏忆暖心头一跳:“你好……”   “今天下午四点,顾董邀请您去清茗居,需要我们派车接您吗?”   不问她有没有时间,也不问她能不能去,不像是邀请,倒像是命令,不容回绝。苏忆暖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尽量礼貌地说到:“不必了,我自己过去就好。”   “好的,那么请您准时到达。”   电话挂断后,苏忆暖盯着漆黑的手机屏幕发起了呆。二十几年来,那人对她不闻不问,如今的相见,只怕不会是一个温馨的场面。不过不管怎样,也是时候去见他了……   13 董事长归来(三)   顾明成闭目坐着,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只静静地闻着茶室里洋溢着的茶香。已入中年的男人,全身散发着一种年轻男子所不具备的特有的成熟与稳重,许多见过他的人都纷纷猜测,他年轻的时候定是迷惑万千。   感到有人坐到了他的对面,顾明成睁开了眼睛,精明的目光如出鞘的利剑般射出。眼前的年轻女子和那个人有几分神似,目光中却有自己年轻时的倔强。   “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顾明成的话冰冷地打在苏忆暖的心上,她迫使自己毫不畏惧地看向眼前的男人,开口到:“不是顾董您找我来的吗?”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你应该在美国,而不是这里。”   “资助我在美国上学的那位先生经济出现了问题,无法继续供我念书了,所以我回到这里找工作养活自己。”苏忆暖面无表情地看着顾明成。   顾明成眯起了双眼:“哪里都可以去,为什么偏偏是这里?”   “瑞意是全国数一数二的珠宝公司,进入这样的公司做总裁助理,既体面,薪水也高,我想很多年轻人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   “不然顾董以为我是怎么想的?”苏忆暖直视着面前的顾明成,压抑着心中的怒意。   顾明成微微扬起了下巴,他盯着苏忆暖的眼睛看了一阵后,目光终于松动了一些。   “你的眼睛很像你的母亲,可是你母亲的目光没有你这般刚强。”   “顾董您错了,我母亲是再坚强不过的人了。她所承受的东西是您无法想象的,她的坚韧与强大也是您没有看到的,因为那些都是在她离开您之后。”   顾明成的脸色瞬间变了,他看着苏忆暖倔强的眼神,一时间竟无法开口说话。   “顾董,您时间宝贵,如果没有别的什么事,那我就不打扰了。”苏忆暖站起身来,礼貌而疏远地向他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向外走去。   “离开瑞意,我给你安排更好的工作。”   顾明成的话忽然从身后传来,苏忆暖顿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顾董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觉得现在的工作很好,没有必要再换一份。而且,就算我是您的员工,您也没有权力替我安排人生吧?”   不再等顾明成开口,苏忆暖推开门,径直走出了这个令她窒息的房间。   走在大马路上的苏忆暖感到心头堵得难受,她不想回家,也不知道去哪里,只能在街头上漫无目的地乱走。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她只觉得内心更加孤独。她忽然很想避开人群,于是有意无意地走到了市中心的开方式公园,独自一人在长椅上坐了下来。偶尔有人经过她身旁时会瞧上她一眼,心想这个漂亮姑娘为什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发呆?许多人经过她身前,又离开了,而她一直坐在那里,没有发觉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公园里的人越来越少,几个街头混混盯住苏忆暖已经很久了,他们趁着周围没人,猥琐地笑着走向了她,而她却浑然不觉危险的临近。   忽然间有人一手将苏忆暖从公园的长椅上拉了起来,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她的身前。   一声女子的尖叫划破了长空,几个流氓一拥而上,场面顿时混乱了起来。然而苏忆暖看到程嘉言几记重拳落到那几个流氓的身上,他们很快就被打得倒在了地上。苏忆暖这才清醒过来,一把拉过程嘉言就往公园外跑,两人一路奔跑,直至到达了人多的闹市区才停了下来。   “你……你干嘛拉着我跑啊?明明是我打赢了好不好?”   “我知道你厉害,可是再在那待下去,警察就来了,你说你现在这样能上警察局吗?”   程嘉言一愣,觉得苏忆暖说的有理。现在他是瞒着自己的母亲逃出来的,一去警局,肯定就要暴露了身份。   “你怎么会突然出现的?”苏忆暖瞪大了眼睛问到。   “我看你一直没回来,就出来找你。你怎么回事?一个女孩子这么晚了还待在那种地方,很危险你知不知道?”   苏忆暖愣了愣,抬起手来看了下表,这才发现已经晚上八点钟了。她怔怔地看着指针一格一格地向前行进,眼泪竟不自觉地掉了下来。   程嘉言显然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泪水吓到了,他一时间慌了神:“你……你怎么哭了?对不起,我刚才语气是重了点,可……可我不是责怪你,我……我是担心你啊。”   苏忆暖的泪水非但没有止住,反而流得更厉害了,惹得路上的行人纷纷侧目。程嘉言最见不得女孩子哭了,此时苏忆暖哭得梨花带雨,他心头一软,便将她的头轻轻按到了他的肩膀上。   “没事了,没事了……”   程嘉言冷静下来后感到苏忆暖的反常并不是因为他刚才说的话,也不是因为公园里的那几个流氓,直觉告诉他,她的心里装了很多事,平时隐藏在她欢乐的外表下,今天不知因为什么终于再也装不下了,心里的伤痛瞬间喷涌而出,化作了流不干的泪水。想到这里,程嘉言心头涌起一阵怜惜之情,他轻轻地拍着苏忆暖的后背,在她耳旁柔声安慰。在过往的行人眼中,这就是一对相依相偎的有情人。   “好点了?”   见苏忆暖抬起头抹干了眼泪,程嘉言终于松了口气。   苏忆暖点点头:“谢谢你,可是……你怎么那么能打?”   程嘉言笑了:“你忘了我爸爸曾经是混黑道的吗?我不会点拳脚,又怎么躲过那些找我们麻烦的人?”   苏忆暖一愣,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我饿了。”   程嘉言笑得更欢了:“那就回家吧,我给你做了饭菜,热一热就可以吃了。”   苏忆暖眉头一皱:“你做的?”   “你别这样看着我,这些天我一直在学做饭,今天好不容易觉得自己小有所成,准备等你回来夸我一番,可是你一直没回来。我担心你有事,就去外面找你,幸好在公园里及时发现了你。好了,不要去想那些可怕的事了,我们回家吃饭吧。”   “嗯……谢谢你。”   已经转身要走的程嘉言闻言停了下来,他转过头来看着苏忆暖,问到:“是谢我从那帮混混手里救下了你,还是谢我给你做饭?”   苏忆暖认真地摇了摇头,说到:“谢谢你什么也没问。”   程嘉言怔住了,他定定地看了苏忆暖一阵,然后展开了笑容:“好了,我们走吧。”   顾家别墅中,顾明成、朱琴文、朱耀武、顾佳桐和何砺寒五人坐在饭厅中,每个人的脸上都十分凝重,面前的食物一点都没有动。   “哼!”   顾明成突然一拍桌子,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吓得一哆嗦。   “我一回来,你就给我捅这么大一个娄子!”   朱耀武吓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慌慌张张地说到:“姐夫,这……我也没想到会这样,本来这一把我是稳赚不赔的,哪知道……”   “你还不知悔改!”   顾明成气得对桌子又是一拍,索性站起来指着朱耀武大骂起来:“我早就知道你是个不成器的东西,我竟然会相信你已经戒赌了!要不是看在你姐姐的份上,我怎么会把公司财务这样重要的事交给你?!现在倒好,你竟然把公司的钱都输进去了!你这是挪用/公款,是要坐牢的!”   朱耀武吓得腿一软,跪倒在地,他扯住顾明成的手恳求到:“姐夫,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要帮帮我,不然我就完了!”   顾明成猛地甩开他,怒到:“我帮你帮得还不多吗?现在是你自己不争气!如果是些小钱,我还可以帮你补上,可你这次挪用了这么大一笔款项,你以为我还可以帮你盖得住吗?!”   朱琴文见弟弟恐惧得全身发抖,赶忙上前扶住他,抬头对顾明成道:“明成,耀武他这次真的知道错了,你就原谅他,帮帮他,啊?”   顾佳桐见状也开口到:“爸,你就帮帮舅舅吧,大家毕竟是一家人啊。”   “哼,就是你们纵容他,他才会变成今天这样!”   见顾明成怒意丝毫不减,朱琴文等人也不敢再开口求情了,气氛一时间压抑得让人只想逃离。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何砺寒开口了。   “顾叔叔,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责怪他也于事无补了,不如先想想办法,看如何解决眼前的难题。”   顾明成闻言终于平静了一些,他转过头来看向何砺寒道:“他挪用的这笔款项是要用来购买从南非拍来的那颗钻石毛胚的,当初我们为了竞拍到这颗毛胚下了多少功夫?现在倒好了,人家知道那笔钱已经被他挪走了,不肯卖给我们了!”   “姐夫,消息怎么会这么快就传到南非那边?一定是有人要害我!”   “你住口!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不检讨自己犯下的错,却怪别人害你?”   “我……”   朱琴文拉了拉朱耀武,示意他别再出声。   何砺寒说到:“公司有一笔应急金可补足支付款的一部分,余下的部分只能先从珠宝大楼二期工程的款项中挪过来用了。”   “可是二期工程如果不能按时完工的话,我们也是要赔钱的,政府还会把那块地收回去再拍,我们之前投进去的钱都会打水漂。”朱耀武说到。   “我们只要在政府规定的六个月之内完成二期工程的建设即可,眼下要解决的是燃眉之急。二期工程的款项我们可以在稍后再想办法补足,到时再加快一点工程进度,应该可以在规定时间内完工。顾叔叔,如果您同意的话,我可以立刻动身前往南非。”   顾明成思索片刻,开口到:“好,就按你说的办。”   程嘉言半夜三更被苏忆暖吵醒,摸到她房间门口时,看到她正在收拾行李,他一下子没了睡意。   “暖暖,你这是干什么?我以为你今天哭过以后就想通了,怎么你还是要趁夜离家出走啊?”   “什么离家出走啊,这里是我家,要走也是你走!”苏忆暖一边急急忙忙地收拾行李,一边说到:“我们公司出事了,何砺寒打电话让我订两张最早的机票,马上跟他去出差。”   程嘉言皱了皱眉,说到:“这么急?飞去哪儿?什么时候回来?”   “开普敦,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连出了什么事他都没跟我说,说是见了面再解释。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出门记得带钥匙,我可不想把门钥匙从南非给你寄回来。”   见苏忆暖提起行李就往外走,程嘉言连忙上前道:“我帮你提下去。”   “不用了,何砺寒的车快到楼下了,你好好看家吧,不要被人发现了。”   房门关闭之后,楼下传来了汽车刹车的声音。   14 南非之行(一)   何砺寒在车上简单地跟苏忆暖说了目前的状况。瑞意公司前不久投得南非盖勒普公司的一颗重达507克拉的钻石毛胚,购价3500万美元,可是这笔钱已经被财务总监朱耀武挪用了,而这一消息不知怎的被南非那边知道了,于是拒绝进行这次交易。何砺寒这次去就是要解决这一问题,他走得匆忙,身边只带了苏忆暖一个助理。两人回公司取走一些资料后就直奔机场,苏忆暖一路上都有一种危机感。   在机场的候机大厅里,苏忆暖一直在翻看着盖勒普公司以及那枚钻石毛胚的资料,何砺寒见她这样紧张,忍不住说到:“别这么紧张,问题会解决的。你现在要做的不是看这些资料,而是保存好体力,等到了那边才可以打好这场仗。上了飞机就睡吧,一下飞机我们就要前往盖勒普公司了,可没时间让你倒时差了。”   苏忆暖点点头,关掉了电脑,收起了文件。她看着何砺寒一脸冷静淡然的样子,心中不由得佩服起他来。人与人之间的差别有时就体现在他们面临危机时的表现,有些人可以临危不乱,头脑清醒而冷静地将难题一一化解,而有些则会乱了阵脚,慌乱而不知所措。前者成了一群人之中的领导者,而后者只能默默地当这一群人之中的一个。事实证明,当一个人头脑冷静时,问题往往会迎刃而解,即使不能达到完美,也会比慌张带来的结果好得多。因此,苏忆暖受到何砺寒的感染,自己也慢慢镇定了下来,她开始相信,有何砺寒出马,事情一定能顺利解决。   在飞行了将近三十个小时以后,飞机终于降落到了开普敦机场,何砺寒与苏忆暖下机以后就乘上出租车直奔盖勒普公司,在那里他们见到了那颗钻石毛胚的拥有者——威奇伍德先生。   “威奇伍德先生,这次的竞拍虽然不是公开的,但其公正性却是不容置疑的。既然我们瑞意已经拍下了这块钻胚,您就理应按照合约规定将它卖给我们。”   “何先生,您亲自赶来此地,足显诚意,但是贵公司并非每个人都像您这样有诚意。有证据显示,贵方原本用来购买我这颗钻胚的钱已经被贵方的财务总监亏空了。”   “威奇伍德先生,您要知道,这纯属个人行为,我们公司对此事并不知情。对于朱耀武先生,董事会会给他一个合理的处分,而那笔款项的事您不必担心,我们现在就可以将全部数额打到您的户头上,另外还加价30万美元,这比竞拍时的价格高出许多,我想您要再将这块钻胚转手也拿不到这个价钱。”   白人老头在听到那个数字后目光闪动了一下,这短短的一瞬被何砺寒捕捉到,他侧头对苏忆暖示意,苏忆暖连忙将何砺寒的手提电脑拿了上来,打开账户界面后摆到了他的面前。   “威奇伍德先生,我们是老朋友了,我们两家公司之间互利互信,在未来还会有更好的发展。瑞意不能保证永远都不出差错,可是一旦出现问题,我们会在第一时间想办法解决,今天我出现在这里,就说明了我们的诚意,并且我们可以保证类似的事情绝不会再发生。如果您同意的话,我现在就可以输入密码,将钱转到您的账上。”   老头看着何砺寒坦诚而毫不畏惧的双眼,终于点了点头。何砺寒唇角一勾,飞快地在笔记本上敲下了几个键,对面威奇伍德的助理在确认收到账后朝他的老板点了点头。两人同时站起来,握住对方的双手说到:“合作愉快!”   交易达成之后,两方之间的气氛立即缓和,何砺寒同威奇伍德就像忘年交一样,聊得轻松愉快。苏忆暖不禁感慨,商场之中果然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一个人对你的态度如何,就要看你能往他的腰包里塞上多少钱。之后苏忆暖见到了那颗让她不眠不休赶过来的钻石毛胚,足足有鸡蛋那么大,这是她见过的最大的钻石毛胚,她可以想象,这颗毛胚会被分成许多块大大小小的钻石,被当作富人的首饰。   盖勒普公司的宴请结束后,何砺寒和苏忆暖顺着开普敦的街道慢慢地向他们居住的酒店走去,沿街欣赏着不同于国内的异域风景。   “女孩子看到那么大的钻石通常都会眼睛发亮,怎么我看你刚刚见到它时的神情就像见一块石头似的,无动于衷?”何砺寒回忆起刚才的情形,忍不住问到。   “我的眼睛也有亮啊,大概是亮得不明显吧。再说钻石本来就是块石头嘛,戴一颗钻石和戴一朵花,效果都是一样的啊,用作装饰嘛。”   何砺寒笑到:“如果女人都是你这样想,那么男人们就不用拼死拼活地赚钱给他们的女朋友买钻石了。”   “啊,那可不好,要真是这样的话,我们公司岂不是做不下去了?那我岂不是要失业了?”   “你还能想到这一层?你大脑的构造果然和别人不一样。”   “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苏忆暖皱了皱眉,忽又舒展开来,她长吁出一口气,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总算是搞定了,我还以为事情会很难办呢,何总不愧是何总,一出面,事情立马就解决了。”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你夸我?”   苏忆暖眨了眨眼睛:“是么?原来我这么不待见你呀。”   何砺寒无语地摇了摇头。   “问题解决了,那我们订什么时候的航班回去?”   “你这么急着想回去了?”   苏忆暖摇摇头:“说实话,我当然想在这里多玩几天啦,好不容易才来一次嘛。”   “好,那就多玩几天。”   “啊?”苏忆暖没想到他答应得那么爽快,连忙说到:“我说着玩儿的,我哪有那么多钱在这里‘多玩几天’啊。”   “可我想在这里多待几天,不然你回去好了。”   苏忆暖哭丧着脸,一语不发。何砺寒转头瞥到她的表情,忍住笑意,说到:“放心吧,公款报销,用不着你花钱。”   苏忆暖立时眼睛一亮,激动地跳了起来:“哇!太好了!瑞意万岁!”   看着苏忆暖又蹦又跳的样子,何砺寒笑着摇了摇头。她真正应该感谢的人是他才对,眼下瑞意资金紧张,是不会批他们这次的“公费旅游”的,最后还不是要动用他私人的账户存款?不过他不会把这件事告诉苏忆暖,她知道了只怕就没有心思在这里玩了。   突然间,一声枪响促不急防地传入耳膜,苏忆暖瞬间顿住了脚步。紧接着,她被身后的人猛地一把拉入了街边唯一可以遮蔽身体的电话亭中,而后耳边接连不断地响起了惊心动魄的枪声。苏忆暖头脑一嗡,她感到自己的背紧紧地贴在冰凉的塑料罩上,何砺寒的身体紧紧地压住自己的身体,而他的身后是四处乱飞的流弹。苏忆暖不知那枪声究竟响了多久,她只觉得时间漫长得像过了一个世纪。当她终于听到警车的鸣笛声传来,街道在一连串急促的枪声之后归于平静,何砺寒的声音亦在她耳边响起。   “别怕,已经没事了……”   感到他的声音有些古怪,苏忆暖急忙想要挣开他查看,谁知何砺寒的身体突然不受控制地向下滑去。苏忆暖急忙伸手去扶他,湿热的液体沾上她手掌的一瞬,她的心掉入了寒潭!   程嘉言经过商店的橱窗时看到一个飘着雪的水晶球,他不禁想到前不久苏忆暖对他抱怨说,天气都这么冷了,却迟迟不下雪。苏忆暖是喜欢下雪的,她说孤儿院里的孩子没有玩具,雪就是老天爷赐给他们的玩具。程嘉言不由得莞尔,他转身走进了这家商店。   待程嘉言走出商店时,他的手里提着装那只水晶球的袋子,他就这样一路微笑着走回了苏忆暖租住的小区,然而在看到等在大门口的那个人时,他脸上的笑容凝住了。   “嘉言,这些日子你就住在这种地方?”中年男子扫了一眼有些陈旧的单元楼,声音中带着不满。   程嘉言目光平静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开口到:“豪叔,我们找个地方喝一杯吧。”   咖啡厅中,夏豪奇怪地看着程嘉言,说到:“嘉言,你气色不错?”   程嘉言笑到:“是,这段时间过得不错。”   “玩够了,该回去了吧?”   程嘉言褪去了笑容,开口到:“妈已经知道我在这里了?”   夏豪摇头道:“我还没有通知董事长。”   程嘉言松了口气,说到:“先不要通知她了。我会回去的,但不是现在。”   “怎么,舍不得那个女孩?”   程嘉言眉头一皱:“不要打扰她,我会跟你走,但要等她出差回来。她收留了我这么久,我不能什么也不说就走人。”   夏豪意味深长道:“嘉言,你从前惟恐那些女人缠上你,现在怎么转性了?看来这个女人的手段比其他人都高明啊。”   啪地一声,程嘉言将咖啡杯重重地放在了桌上,他抬起眼来看向夏豪:“豪叔,我的事你就不用管了。我会跟你回去,让你跟妈交差,我唯一请求你的就是给我一些时间,可以吗?”   夏豪眸光动了动,他沉默半晌之后终于点了头:“我暂时不会向董事长报告你的行踪,但是那个女人一回来,你就必须跟我走。”   “多谢。”程嘉言站起身来,转身走出了咖啡店。   夏豪坐在咖啡厅中目送着程嘉言离去,思索片刻后,他打通了一个电话。   “喂,帮我查一个人。”   15 南非之行(二)   医院走廊里的电视机正在播放着傍晚时分发生的枪击事件,持枪者是几名种族狂热分子,没有特定的袭击对象,被之后赶来的警察当场击毙,现场有两名路人中弹生亡,三人受伤。   苏忆暖坐在手术室外,心中感到无边的恐惧。前一刻,他的温度还将她紧紧地包围,而现在他却躺在冰冷的手术室里,而她的身体也感到异常的寒冷。她死死地交住唇,不让眼泪掉下来,如今只剩她一人,她不坚强,那昏迷中的何砺寒怎么办?   手术室的灯灭了,门被推开的瞬间,苏忆暖急忙从座位上站起来,冲上前去就问医生:“医生,他怎么样了?”   “流弹没有击中他的要害,子弹已经被取出,等麻药过后就会醒了。”   苏忆暖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她跟着被推出手术室的何砺寒进入了看护病房,坐在他的床边等着他醒来。看护室里没有其他人,苏忆暖安静地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何砺寒,发现这是自己第一次这样仔细地端详他的面容。第一次见到何砺寒,是在纽约的时报广场。那时他突然出现,打走了欺负她的流氓,可是就在自己刚刚把他定义为“好人”的时候,他却强行将她带回了国,逼迫她做他的助理,弄得她哭笑不得。之后的相处中,苏忆暖觉得他是个令人琢磨不透的人,他的眼眸极深,深不可测,仿佛没有人能从他的眼里看出他的心思。这样的人她本应该防备,可不知为什么,从情感上来说,她是愿意对他放下戒备的。   何砺寒醒来之时,苏忆暖已经困得趴在他的床边睡着了。他趁着屋外透进来的月光细细打量着苏忆暖的睡颜,看到她安然无恙,他的嘴角浮起淡淡的笑意。何砺寒不忍将她叫醒,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这样的机会如此难得,他怎么会放过?看着看着,他忍不住抬起手靠近她的脸。尽管这一抬手牵动了背后的伤口,惹来一阵疼痛,但他还是用手指轻轻地描画她的眉,她的脸,她鼻唇和轮廓。何砺寒的手不小心触碰到了苏忆暖的脸颊,她皱了皱眉,转眼就要醒来。   何砺寒连忙收回了手,苏忆暖睁开眼看到的便是一双沉静的黑眸。她愣了几秒,然后一下子跳了起来,激动地跑出房间将医生叫了进来。何砺寒轻轻地叹了口气,他心中懊恼,如此好的机会就让他亲手破坏掉了,以后再想这样看她可就难了。   在进行完一些简单的检查和询问后,医生和护士离开了病房,苏忆暖立马开口问到:“你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你后背受伤只能侧着躺,要是难受了,我帮你翻个身?”   何砺寒看着她慌张的样子,嘴角浮起一丝笑意:“这些问题医生刚才不是问过了吗?从没见过你这么关心我,看到这一枪没有白挨。”   原本等着苏忆暖回嘴,却不料她竟然落下泪来,何砺寒一时间愣住了。   “为什么要保护我啊?不把我护住,你不就没事了吗?”话一出口,苏忆暖的眼泪掉得更厉害了。“我……我当时好害怕,一直到你醒来之前,我都一直很害怕。万一,万一你……”   说到这里,苏忆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垂着头不断地落泪。何砺寒目光一动,柔声问到:“万一我出事了,你会怎样?”   “不会的!”苏忆暖猛地抬起头来,忽然又觉得自己反应太大,重新垂下头去。“我不知道,我……我当时害怕得快要死掉,那种恐惧就像很多年以前妈妈在我面前死去时那样,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心里祈求……”苏忆暖的声音弱了下去,但最后一句话还是传入了何砺寒的耳中。“用我的命来换……”   “忆暖!”何砺寒声音低哑而愤怒地打断了她,他强压住上前拥抱住她的冲动,沉默了片刻后,他开口到:“我饿了……”   苏忆暖一愣,她抬起手来擦干脸上的泪水,开口到:“哦,我买了粥,放在护士那里。我下去热一热,给你端过来。”   苏忆暖起身离开后,何砺寒摸出了自己上衣口袋里的手机,按下了关机键。   苏忆暖回到病房后,她将何砺寒小心地扶了起来,尽量不让他触碰到背后的伤口。她将热好的粥递到何砺寒面前,发现他没有动作,于是睁大了眼睛望着他。   何砺寒不悦到:“你就是这么照顾病人的吗?”   苏忆暖眨了眨眼,这才醒悟过来,然后开始一勺一勺地亲自喂他。整个过程中,何砺寒都用灼人的目光看着苏忆暖,惹得她脸一红,停下手上的活,问到:“你看着我干什么?”   “看着你比较有食欲。”   “……可是被你看着,我没有喂你的心情。”   “哼。”何砺寒嘴里发出一声哼哼,垂下了目光。   苏忆暖这才继续将剩下的粥喂给何砺寒,等何砺寒喝光了粥,她转身放好碗,再回过身的瞬间,何砺寒一把将她揽入了怀中。苏忆暖吃了一惊,本能地想要挣脱,却听到何砺寒倒抽冷气的声音,然后他在她耳边命令到:“别动!”   害怕拉扯到何砺寒的伤口,苏忆暖乖乖地不动了,但她的心脏却狂跳不止。   “告诉你答案。”   “嗯?”苏忆暖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为什么要保护你,我现在告诉你答案。”温热的气体喷洒在苏忆暖的耳边,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因为……我不想失去你。”   扑通,扑通,扑通……   时间仿佛静止了,苏忆暖的脑海一片空白,只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一道手机铃声打破了屋内的沉寂,苏忆暖猛然回过神来,她一把推开何砺寒,慌乱地去找自己的电话。   “喂……顾小姐?”苏忆暖回头看了眼何砺寒,说到:“哦,他……之前受了点伤,现在已经没事了……手机关机?我不知道……好,您稍等。”   苏忆暖将电话递给何砺寒,背过身去。   “佳桐?……放心,我没事……你不用过来了,来了也帮不了什么忙。好了,就这样吧,再见。”   何砺寒不等那边回答便把手机挂断,交还给了苏忆暖。苏忆暖接过手机,逃也似地离开了病房。然而她并没有离去,只是倚靠着病房外的墙,久久不能平息紊乱的心跳。刚才那个拥抱,那句话语,还有他灼热的眼神,这些都意味着什么?何砺寒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他不知道这样会引起她的误会吗?他有青梅竹马的女朋友,他们马上就要订婚了,他怎么可以奋不顾身地保护另一个女孩,还传递给她一些会让她误解的信息?   苏忆暖闭上眼睛,她深吸了几口气,在心里告诉自己:“苏忆暖,你不可以对他动感情,不可以。”当她再次睁开眼时,她的目光已镇定了下来,没有回望病房一眼,她离开了。   病房之中,何砺寒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紧闭的房门,忽然自嘲地动了动嘴角:“傻瓜。”   这一声傻瓜,不知说的究竟是谁?   苏忆暖抱着一堆杂志进入何砺寒的病房里,将它们摆在了他的枕头边。   “这些是什么?”何砺寒问到。   “都是当地的旅游杂志,你现在这样,我们是不能去玩儿了,这些拿来给你解闷,顺便也让我过过干瘾。”   “对不起,本来说好带你游开普敦的。”   “没事,其实我也不是很想玩,旅游太累了。”   想起那天苏忆暖在听到可以在这里多待几天时的欢呼雀跃,何砺寒知道她这么说只是想叫他安心。   “有没有特别想要去的地方?”何砺寒问到。   “嗯?”   “世界这么大,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要去的地方?”   “有啊。”苏忆暖回答得出乎意料的快,仿佛她早就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了。“乌斯怀亚。”   何砺寒一愣:“世界的尽头,乌斯怀亚?”   苏忆暖点点头:“乌斯怀亚有座‘末日灯塔’,传说人们去到那里,将悲伤留在世界的尽头,带回的就只剩下快乐。从前我难过的时候,就想逃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远到没有人能够找到我。于是我就在地图上找呀找,最后发现了这个地方。”   何砺寒目光震动,他笑了笑,说到:“不管你逃到多远的地方,我……总会有人能够将你找到的。”   苏忆暖道:“所以逃避是没有用的,我也不会再像小时候那么傻了,不过我还是想去一去乌斯怀亚,看看世界的尽头到底长得什么样子。”   何砺寒笑了:“会有机会的。”   他的本意是,总有一天他会带着她一起走到世界尽头,可当他终于找到那个传说中的灯塔时,她却已经不在身边。   病房的门忽然打开了,笑容甜美的金发护士走进屋来,对何砺寒说到:“何先生,有位顾小姐过来看您。”   两人闻声转头,只见一个身材高挑的摩登女郎站在护士小姐的身后。顾佳桐摘下太阳眼镜,露出一双红肿的大眼睛。   16 南非之行(三)   “你怎么来了?”何砺寒看着突然出现的顾佳桐,眼中并没有喜悦之色。   “我担心你啊。”顾佳桐旁若无人地走到何砺寒床边,她握住他的手,不满道:“出这么大的事了,你还不接我电话,害我一直担心你。你不告诉我医院的地址,我只好自己问来了。”   要问到他所住医院的地址并不难,只要向报社打听街头枪击案的伤者被送往哪家医院治疗就是了。   “这不是没事了吗,你来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顾佳桐撅了嘴:“你的意思是,你不想看到我?”   何砺寒悄悄看了一眼苏忆暖,开口到:“我怎么会不想看到你?”   苏忆暖觉得空气有些闷,她开口到:“何总,顾小姐,没事的话我先出去了。”   “等一下。”顾佳桐开口叫住了准备离开的苏忆暖。“苏助理,谢谢你这些天来对砺寒的照顾。你现在若是不忙的话,麻烦你去酒店帮我取一下行李到这边来,可以吗?”   何砺寒蹙眉道:“你拿行李过来做什么?”   “陪你啊。我把行李搬到医院来,就可以一直守着你、照顾你了。”   何砺寒的眉头锁得更深了:“医院不是酒店,你搬过来要住哪里?”   “就这里啊,我说了要一直陪着你嘛。”   何砺寒刚要开口阻止,可忽然想到了什么,改口到:“那好吧,到时你可不要喊累。”   “照顾你,我怎么会嫌累?”顾佳桐从包里拿出一张纸递给苏忆暖,“苏助理,这是酒店地址,麻烦你了。”   “好。”苏忆暖接过纸条,转身离开了病房。   苏忆暖拖着巨大的行李箱爬医院的楼梯时,人们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时不时地有人上前问她是否需要帮助,都被她礼貌地谢绝了。其实那些人全都小看了她,别看她苏忆暖身材偏瘦,可力气却比一些男人都要大。就在她快要将行李箱搬到何砺寒住的那一层时,她的手机突然响了。她看到那个号码,顿时吓了一跳。   “暖暖?”   “……程嘉言,你用我家的座机打国际长途?”苏忆暖欲哭无泪。   电话那头传来程嘉言忍不住的笑声:“放心,我会给你充进去的话费将是这一通电话好几倍。”   “算你有良心。说吧,啥事?”   “我看报纸了,知道你们那边出了事。不过我看报纸上说伤者都是男性,所以知道你没事,不过还是想打电话确定一下。”   苏忆暖叹了口气道:“是啊,我是没事,可是何砺寒背上中了一枪。不过现在他已经没事了,等他伤好得差不多了,我们就能回去了。”   “他中枪了?!事发时你们真的在场?那你?!”   “我没事啊,你不是看报纸了么?”   “哦,我一慌就忘了。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应该快了吧,何砺寒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应该很快就能出院了。”   “那好,回来时告诉我航班号,我去接你。”   “好啦,知道了!不跟你说了,我这儿还有事呢。”   “嗯,再见。”   “拜拜。”   苏忆暖挂断电话后又拖起沉重的箱子爬上了楼,她将拉杆箱拉至何砺寒病房门口时,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到顾佳桐正在里面喂他吃饭。苏忆暖垂了垂目,转身叫来一个护士,她将行李箱交给护士后独自离开了医院。   何砺寒听到了病房外拉杆箱的声音,但他抬头看去时,推门而入的人却不是苏忆暖,而是一名年轻的护士。护士小姐称行李箱是苏忆暖交给她的,可何砺寒问起苏忆暖去哪儿的时候,护士小姐却说她不知道。   整个下午,何砺寒都没有见到苏忆暖,直到晚上她都没有来医院。他打电话给苏忆暖,发现她的电话关机了,心中顿时感到不安起来。之后他打电话到他们先前居住的酒店询问,得到苏忆暖已经回到酒店的消息后才放下心来,可是那时苏忆暖已经睡了,因此他没有和她通上话。   第二天,在医院病房里趴着睡了一整天的顾佳桐腰酸背痛地回自己的酒店去了,何砺寒仿佛料到了她会这样,好言安慰了她几句,便让她走了。接下来,何砺寒又拨通了苏忆暖的电话,铃声响了,可那边却没有人接。又试了几次,得到的还是同样的结果,何砺寒的心中越发不安。他从病床上爬起来,趁着医生和护士不注意溜出了医院。   走在开普敦的街道上,何砺寒的目光一直在搜索着苏忆暖的身影,在金发碧眼的白人之中寻找一个东方女孩并不难,可他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他想要见到的那个人。一路上何砺寒都在询问路人,但得到的回答都是“不知道”,他不知穿越了多少条小巷,走了多久的路,期间又几次三番地给苏忆暖打电话,可她就像水汽一样蒸发掉了。   就这样,何砺寒带着还未痊愈的伤口跑了整整一个上午,他几乎走遍了城中可以去的旅游景点,可是都不曾找到苏忆暖的身影。他沮丧地坐在公园的一角叹气,忽然听到有人在一旁议论。   “那边有一个东方姑娘在给人画像,听说画得很不错呢,我们去看看?”   何砺寒一下子抬起头来,他寻思片刻,起身尾随着那两人而去。   广场中央,一个有着黑发深眸的女孩灵活地运用着手中的铅笔,将面前金发妇人的华贵之气尽呈于纸上。一张画完成下来,周围已经围满了人,人们不仅在赞叹这位姑娘美妙的画工,同时也欣赏着她身上恬静优雅的东方气质。   “从操旧业了?”   苏忆暖听到熟悉的中文,不由得一愣。她转过头来,见何砺寒正站在人群之中望着自己,她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你怎么出来了?身上的伤不是还没完全好吗?”   “医院太闷了,而且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有分寸。”   苏忆暖张了张口,说到:“你等一下,这张很快就好了。”   说完她重新坐下,完成了画像之后交给了对面的妇人,妇人满意地称赞了一番,然后将画钱付给了苏忆暖。苏忆暖向她道谢后收起了画板,拉着何砺寒走出了人群。   “你哪来的纸笔?”   苏忆暖笑到:“问商店的老板借的。我给他免费画了一张像,他就借给我啦。对了,顾小姐怎么没和你一起出来?”   “她昨晚上累了,回酒店休息了。”   “哦,她大老远的跑来照顾你,挺不容易的。”   “我打你手机你怎么不接?”   苏忆暖一怔,从包里掏出手机,看到上面有十几个未接来电,全是何砺寒打来的。她唉呀一声,抱歉到:“调成震动了,没听见。”   何砺寒佯怒:“身为助理居然让老板找不到,你是不是想被扣工资?”   苏忆暖连忙求饶:“老板我错了,在我将画板什么的还回去之前,我免费给你画张像当作赔罪好不好?”   何砺寒挑了挑眉,欣然同意。   苏忆暖找了个地方安排何砺寒坐好,然后自己坐到了一个地方,拿出纸笔和画板开始作起画来。一开始的时候,苏忆暖还会抬起头来看何砺寒几眼,可是后来她好像根本就没再看他,只自顾地画着画。何砺寒觉得奇怪,他站起身来,悄悄走到了苏忆暖的身后。只见她下笔如飞,一点点描画出他脸上的每一个细节,何砺寒嘴角的笑意不自觉地浮起。   “不用看就知道画,你已经把我的样子记在心里了吗?”   苏忆暖吓了一跳,笔一下子跌落在了地上。她转头看向不知何时已走到身后的何砺寒,忽然意识到了他刚才说的那句话的含义,心跳不由得乱了一阵节拍。刚刚……自己一直没看他就画出了这副画像么?她……是怎么画出来的?   “画好了就给我吧。”何砺寒说着从画板上抽出那张属于他的画像,小心地叠好,如获至宝地收入了自己皮夹的口袋中。见苏忆暖还在愣神,他一把将她拉了起来,说到:“肚子饿了,我们吃东西去吧。”   吃过午饭后,何砺寒又拉着苏忆暖乘车来到了一处田野,苏忆暖原本体谅何砺寒的身体,但他执意要来,她也拿他没办法。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苏忆暖呼吸着田野间的味道,忽然觉得身心放松了起来,她忍不住脱下了鞋子,打着赤脚在泥路上行走起来。   何砺寒看着她轻松愉悦的样子,心情也不由得跟着好起来。想到她曾说过“钻石和鲜花都是用来装饰”的话,他不由得心中一动,伸手从路边摘下了一朵艳丽的红花。   正提着鞋享受着泥土清凉的苏忆暖忽然感到脑后盘起的头发披散了下来,她一转头,何砺寒将一朵花插入了她的鬓间。苏忆暖“咦”了一声,伸手轻轻触碰鬓上的花朵,开口到:“给我戴花干什么呀?被人看到了会笑话我的。”   何砺寒道:“没有人会笑话你,你这个样子很好看。”说着他转头就问一个路过的游客苏忆暖是否漂亮,那游客笑着朝苏忆暖竖起了大拇指。苏忆暖道过谢后,对着何砺寒打了一下,怒道:“你干什么呀,这样我会尴尬的好不好。”   “你尴尬关我什么事?”   何砺寒说着越过了她,大步朝前走去,气得苏忆暖在后面直跳脚,还差点滑倒。不过她最终没把头上的花摘下来,艳丽的花朵搭配着波西米亚风格的过膝长裙,彰显出一种别样的美丽,惹得路人们纷纷侧目。何砺寒微笑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只希望这条路不要有尽头。可现实终究是现实,等回到繁华的都市中去时,一切注定又将让人不愿去面对。   “咦,前面有座酒庄!”苏忆暖突然指着前方兴奋地叫到。   “走,去看看。”   “啊?好像是座私人酒庄,我们这样去会打扰到主人吧。”   话音刚落,苏忆暖突然身子悬空,被何砺寒打横抱了起来!   “啊!你干嘛?!”   何砺寒看了看苏忆暖粘满了泥的双脚,说到:“你这样去会弄脏人家的园子,这才叫失礼。”   “那你也不能……啊!……”   苏忆暖刚一挣扎,何砺寒忽然手一沉,佯装快要抱不住她,吓得她赶紧搂住他的脖子,再不敢乱动了。何砺寒嘴角勾起一丝狡猾的笑容,抱着苏忆暖向葡萄酒庄走去。   17 南非之行(四)   “这家主人真好客!”苏忆暖吃着精致的小点心,喜滋滋地说到。   “你这是托了我的福。”何砺寒品一口红酒,举止优雅。   苏忆暖不得不承认,何砺寒的确让她佩服。与酒庄的主人一见面,何砺寒就同他攀谈了起来,并很快用他对红酒的见解征服了这里的主人,令主人热情地招待了他们。   “哼,你还不是托了我的福才来到这里的。”苏忆暖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开口问何砺寒到:“哎?你今天是特意去找我的,还是自己偷溜出医院跑到广场上玩然后碰巧遇见我的?”   何砺寒心想,真是反应迟钝,现在才想这个问题。他说到:“你以为呢?”   苏忆暖回忆了一下,说到:“你在广场的时候好像有说……‘医院太闷了’,好吧,你来这里全是因为你自己贪玩,不是托我的福。”   何砺寒压抑住嘴角的笑意,轻轻晃动着手上的高脚杯。   “对了,我们出来这么久了,顾小姐……”   “品酒是一门学问,你必须要学会。”何砺寒淡淡地打断苏忆暖。   苏忆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转移了,她看着自己面前的红色液体,问到:“我是会一点礼仪啦,不过酒味什么的还是算了吧,在我看来昂贵的葡萄酒和几块钱的葡萄汁没有什么差别啊。”   “这就和‘钻石与鲜花都是用来装饰的’是一个道理吧?你的确不是个有品位的人。”   “我的大老板,我一个普通民众哪来的钱过高品位的生活?平常我连葡萄汁都喝得少。”   苏忆暖现在的工资在白领阶层中不算低,但她要还何砺寒的债,还要操心沐阳的医疗费,很多都市女孩子享受的生活她根本就不去考虑,就像米露说的,苏忆暖除了瑞意统一订制的工作装外没有几件像样的衣服。可苏忆暖却不以为意,她一直信奉的便是这“钻石与鲜花”的理论,好的东西和不好的东西用在自己的身上,她的感觉都是一样的,那么用便宜的东西就能满足自己的需求,她其实是赚了。   “也是,要是把你的嘴宠坏了,你的日子反而要难过了。”何砺寒说到,“不过一些基本的红酒常识你还是要学,不要到宴会上给我丢脸了。”   苏忆暖惊到:“我还要参加宴会啊?”   “你身为我的助理,出席各种宴会是必要的。”   “不是有顾……”   “好了,我们不谈工作了,难得有这样清闲的午后,好好享受吧。”   还真是不识趣,又提到那个人了,何砺寒心想。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将头转向已经铺满红霞的天际。   由于何砺寒的伤已经没有大碍,瑞意那边也有工作要忙,三人很快就登上了回国的飞机。苏忆暖坐在靠窗的位置,心里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梦一般。开普敦街头的枪声,中心广场上那张用心描绘的画像,乡间小路上的那一朵艳丽的野花,葡萄酒庄园里美味的点心和红酒,还有……何砺寒意味不明的拥抱和暧昧的话语。她没有想到,原本是来解决公司难题的南非之行竟然会是这样,期间发生的事让她的内心产生了微妙的变化,这种变化到底是因为这一次的旅程,还是早就悄然发生,她也弄不明白了。可是,她知道,飞机起飞了,梦就要结束了。苏忆暖看了一眼身旁的何砺寒与靠在他肩膀上的顾佳桐,她默默地将脸转开,看向窗外。   如果苏忆暖此时回头,就可以看到何砺寒正在用复杂的目光看着她,她当然更不可能知道,他其实不只一次地在她不曾察觉的时候用同样的目光注视着她。   程嘉言收到苏忆暖回国的短信后,计算好时间准备去机场接她,然而刚一打开房门,他的脚步却不能再向前移动一步了。   端庄高贵的妇人扬起下巴盯着面前的程嘉言,开口到:“怎么,不请我进去?”   程嘉言回过神来,侧身让她进了屋。   程雅丽打量着屋内的摆设,又看着程嘉言主人一般地用茶水招待自己,心中十分不悦。   “哼,把自己当作这里的主人了吗?你倒是越发长进了,连这样的屋子也住的下去。”   “比这更简陋的地方我们不是也住过吗?”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现在你是程家的大少爷,承天娱乐的继承人,要知道自己的身份。”   “妈,我不觉得住这样的房子就失了自己的身份。”   “那跟一个没结婚的女孩住在一起就不失身份了吗?你不要忘了,你还是白薇的未婚夫!”   程嘉言眉头一皱:“妈,这门婚事是你同意的,我可没有答应!”   “你!……你为什么不答应?白薇是个多好的女孩子,她哪点配不上你?”   “不是她配不上我,是我配不上她,行了吧?”   程雅丽气得一拍桌子,怒到:“你还顶嘴?!你说,是不是因为这间屋子的主人?那女人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药了?”   “妈,你说什么呢?忆暖和别的女人不一样,我们只是朋友!”   “朋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会只是朋友这么简单吗?你的那些风流韵事天下有几个人不知道?想要勾引你的女人多得去了!”   “妈!忆暖不是这种人!”   “你看看,看看!居然为一个相识没多久的女人说话了,这还不说明那女人心机深重?我告诉你,你马上跟我回去,不准再见这个女人了!”   程嘉言从沙发上站起来,说到:“我会跟您回去的,但您没权力阻止我跟什么人交朋友。现在我要去机场接机,答应了人家的事不能不做数。”程嘉言说着朝门口走去,可当他打开门时,见到两个戴着黑色墨镜的保镖挡在了门外。他回过头来看向那个仍坐在沙发上巍然不动的贵妇人,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带少爷上车。”程雅丽不容置疑地下达了命令。   两名保镖立即伸手捉住了程嘉言的胳膊,程嘉言猛地甩开两人,回身走到程雅丽面前。他握紧拳头沉默了半晌,终于妥协地开了口:“我要留张字条给她。”   “好啊,告诉她你永远不会再见她了。”   程嘉言找出客厅中的便条贴,手中的笔几起几落,最终却只在纸上留下了一句话——我走了,嘉言。   其实有太多的话想对她说,想要感谢她给他这么一段自由自在的时光,想要告诉她,她是一个特别的女孩,想给她送上自己最诚挚的祝福。可是写得太多,怕自己会不舍得离开,索性就这样道别吧。像他这样人生轨迹被别人固定住的人,能在生命中拥有这样一段小小的插曲,就已经足够了。   飞机抵达C城机场后,苏忆暖默默地跟在何砺寒和顾佳桐身后下了机,她看到顾明成夫妇已经在接机口等待了。   “爸,妈!”顾佳桐冲上前去与两人一一拥抱。   “佳桐,怎么去了没几天,就晒黑了?”朱琴文微笑着打量着女儿。   顾佳桐惊叫到:“不会吧?那我回去可要好好调养调养了,下礼拜还要去参加一个同学的生日Party呢!”   顾明成道:“别听你/妈的,我看你就没什么变化嘛,还是那么漂亮。砺寒才是需要好好休息调养的人。”   顾佳桐回过身来勾住何砺寒的手臂,说到:“爸,这次砺寒可是个功臣,你要怎样奖赏他呀?”   “自然是要好好嘉奖。”顾明成道。   “顾叔叔,这是我应该做的。佳桐千里迢迢地赶来照顾我,人都消瘦了,她才应该好好补补。”   “你想把我补胖是不是?”顾佳桐撅嘴道。   朱琴文道:“女孩子太瘦了也不好,你稍微胖点,砺寒也是不会嫌弃你的。”   “妈!”   “好了,你们都累了,快回去吧。”顾明成笑到。他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到了两人身后的苏忆暖身上,笑容忽然一滞。   何砺寒转过头去,见苏忆暖垂着目,便唤到:“忆暖,怎么了?”   苏忆暖一怔,抬起眼来摇了摇头:“啊,没什么。”她看了眼顾明成和朱琴文,朝他们点了点头:“董事长,夫人。”   顾明成目光不动的点了点头,然后迅速移开了视线。   “苏助理,我们只有一台车,你看……”   “我坐出租回去就好了!”苏忆暖赶忙说到。   “那你自己小心哦。”顾佳桐露出迷人的微笑。   “谢谢顾小姐。那各位,我先走了,你们路上小心。”   苏忆暖说完拖着行李箱转身就走,何砺寒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禁皱了皱眉头。   “砺寒,快上车吧。”   何砺寒转过身来对顾佳桐点了点头,四人一同朝停在旁边的轿车走去。   苏忆暖并没有马上离开机场,她想起程嘉言说要来接机,可四处张望之下并没有见到他的身影,于是她拿出手机给他电话,可是关机了。再打到自己家里,依旧没有人接,苏忆暖只好挂断电话,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回到家后,苏忆暖一推开门便觉得情况有些不对。茶几上放着一杯早已冷掉的茶,程嘉言背来的那个背包不见了,桌子上留着一张字条。苏忆暖拿起字条来看了看,然后又放下。她走到程嘉言住的书房,看到他的一些东西还留在那里,心里已经猜到了个大概。桌上的那杯茶以及这样匆忙离去的迹象,都表明有人突然来临,他不得不跟着那人离开。苏忆暖轻轻笑了笑,心想,还记得留张字条给她,程嘉言总算还有些良心。   走回自己的房间,苏忆暖的眼睛瞟到床头柜上放着的一个漂亮的盒子,她走过去拿起那只盒子,发现包装上面附有一张小卡片,上面写着“TO暖暖”。苏忆暖拆开包装,打开盒子,惊喜地发现里面是一个精致的水晶球。她按下开关,水晶球里的雪花开始飞舞起来,里面的小人儿也随着简单动听的音乐旋转起来,笑容瞬间在她的脸上绽开。   电话铃突然响起,苏忆暖下意识地以为是程嘉言打来的,可拿起手机才发现上面显示的是何砺寒的名字。她愣了愣神,然后接起了电话。   “到家了吗?”   “嗯,刚到。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只是确定你是否安全到家了。”   “哦……”   “没事了,挂了。”   “嗯……”   在嘟嘟嘟的电话声中,苏忆暖看着手机屏幕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她挂掉了电话,按掉了水晶球的开关,将它们一同放进了抽屉里。接下来,什么都不要想,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在梦里忘掉一切。   18 特约嘉宾(一)   “姐夫,问题不是已经解决了吗?为什么董事会还要罢免我的职务?”   顾明成抬头看了一眼朱耀武,冷哼一声道:“问题是解决了,可不是你解决的。你犯下的错难道不需要承担吗?董事们没抓你去坐牢已经是看在我的薄面上了。”   “姐夫,可是……可是我……”   “好了,不要再说了。这里是办公室,你已经不是瑞意的员工了,没事的话不要在公司里瞎转,走吧。”   朱耀武一脸不甘,可终究没有办法,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朱耀武走后,顾明成停下了手中的笔,按下了桌上的对讲机:“金诚,你进来一下。”   “好的,董事长。”   门很快就打开了,金诚走到顾明成的办公桌前,开口到:“董事长有什么吩咐?”   “去查一下,是谁将耀武贪污公司款项的消息透露给威奇伍德的。”   “好的董事长,我立刻去查。”   “他们查不到的。”秦斌坐在何砺寒的办公室里得意地说到,“那个人现在已经在加州逍遥自在了,把朱耀武带去澳门的那个他所谓的朋友也被我打点好了,顾明成永远不会查出这件事是你我在幕后操作的。”   “你办事我一向放心。”何砺寒说到。   “你这个计划是一石三鸟,既把朱耀武拉下了台,又安插了我们自己的人进入财务部高层,还在顾明成和那群董事心目中增加了你的分量,我们真是应该好好庆祝一番才是。”   “朱耀武这个人,本身就是公司的蛀虫,顾明成想必也早想将他撤掉,只是碍于朱琴文的情面才没有这么做。我说过要给他一份大礼,你以为我是要对付他,可事实上,这真的是我送给他的一份大礼。”   “你的这份大礼一定让他心花怒放,只是你这次差点把命都搭进去了,还真是吓了我一跳。”   “意外的事情谁也没有料到,所幸有惊无险。”   秦斌叹了口气道:“是啊,幸亏你没事。哎,对了,苏忆暖这次跟着你去,也受了不少惊吓吧?”   何砺寒目光动了动,说到:“是,害她和我一起受苦了。不过她很坚强乐观,很快就能忘掉那些阴影。”   秦斌看到何砺寒眼中一闪即逝的神色变化,开口到:“怎么,她受了点惊吓你就舍不得了?那将来你还忍心利用她来完成你的计划吗?”   何砺寒的神色瞬间变了,然片刻间又恢复到冷静的模样,他冷然开口到:“任何人都不能阻挡我完成计划。”   苏忆暖一进公司大门,便听到一群女人们正在议论何砺寒和顾佳桐订婚的事。   “怎么办怎么办,何总真的要和顾小姐结婚了!我们没希望了啦!”   “他们两结婚本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再说了,就算他们两不结婚,也轮不到你!”   “哎呀,我就不能有憧憬吗?现实不能满足自己,当然要做一下梦啦。”   “回到现实来吧,你现在应该节衣缩食,凑足他俩结婚时你要送的礼金。”   “啊!——”   叫出这一声的并不是刚才谈话的那些人,而是站在不远处手拿着报纸的米露。众人被她吓了一跳,赶紧围上去问她怎么了。米露又仰天长啸了三声,把手中的报纸揉成一团扔在了地上,然后扬长而去。有人立刻捡起她扔在地上的那张报纸,展开来后看到了头条上的那一行大字。   “承天娱乐太子爷与银行家之女昨日订婚……天哪!程嘉言也订婚了?!”   “啊?不会吧?怎么连他也订婚了?完了完了,我的人生没有希望了!”   大厅内顿时哀声一片,姑娘们觉得自己今天都没有工作的心情了。然而电梯一到,她们还是争先恐后地挤了进去,谁也不想因为迟到而被扣了工资。   苏忆暖站在被挤得没有一条缝隙的电梯外,一边感叹着瑞意女人们忘记伤痛的速度之快,一边眼睁睁地看着电梯门紧紧关闭。她俯身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报纸,看到程嘉言的照片和一个模样温柔乖巧的女孩的照片被摆放在一起,她叹了口气,心道:“最近是订婚的黄道吉日么?”   苏忆暖本着爱护公司环境的心情将报纸投进了垃圾箱,然后她迟疑了片刻,走向了一旁的VIP电梯。按下密码后,苏忆暖走进了电梯,然而就在电梯门将要关闭时,一个人冲过来挡开了电梯门。   “请等一下!”   秦斌飞快地进入电梯,按住了开门的按扭,等后面的那人进来后,他才关闭电梯门,转过身来看到一脸怔然的苏忆暖。   “秦总,何总……”苏忆暖刚觉得在这里碰到两人有些尴尬,果然就见秦斌含着笑意看了眼何砺寒,然后不怀好意地开口到:“连VIP电梯的密码都告诉你了,忆暖,你们家何总真是疼你啊。”   苏忆暖觉得背后吹来一阵阴风,她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开口到:“秦总,你来的不是时候,如果你没有挡开电梯门冲进来的话,我就能比何总先到办公室,那么我今天的工资就不用被扣掉了。”   秦斌一怔:“怎么,你不是按时打卡的吗?总裁助理迟不迟到的标准是看她是比总裁早到还是晚到?”   苏忆暖望天长叹,何砺寒则耸了耸肩,表示默认。   秦斌将“哦”的声音拖得老长,然后忽然开口到:“有办法了!”   苏忆暖与何砺寒正奇怪他说的“有办法”是什么意思,就见秦斌忽然按下了电梯按扭,让电梯在第二十八层临时停了下来。   “这样你就可以在何总之前到办公室了!”秦斌说着将何砺寒拉出了电梯,留下苏忆暖一个人愣愣地呆在电梯里看着电梯门关闭。   周一的例会永远都是严肃的,苏忆暖照例将这次会议的资料一一发放到各个部门的负责人手中,然后打开投影仪开始进行放映。   “这一次的圣诞节专题我们做得很成功,每一个部门都值得嘉奖,但是我们绝不能因此就松懈下来。大家知道,紧接着就要到情人节了,情人节的专题我希望也能和圣诞节的专题一样出色,甚至是更加出色。”何砺寒首先将目光投向乔万琛:“设计部提交的方案我已经看过了,创意不够,回去重改。”他又看向秦斌:“你们做的那个策划原本是可行的,可是现在出了一个严重的问题,你知道吗?”   秦斌无奈地摊了摊手,说到:“知道,本来我们邀请了魏都和舒欣怡两夫妇来站台,可谁想得到,这对娱乐圈里的模范夫妻竟然在两天前被曝分手了。”   “这两个人不能再用了,你必须另外找人来出席我们情人节当天的活动。”   “知道了,我会去看看还有哪些人没有被其他公司签走。不过就算能找到人,影响力也不会及得上魏都和舒欣怡。”   例会结束后,其他人都走光了,何砺寒仍留在会议室里盯着手中的资料看。苏忆暖一边收拾会议室,一边偷瞄何砺寒。她心中在想,为什么这个人订了婚之后没有一点变化呢?不是应该容光焕发么?   何砺寒忽然抬起头来,眼中放出一道精光,吓得苏忆暖赶忙移开了目光,心跳快了几拍。   “想到了。”   “啊?”苏忆暖转过脸去,这才发现何砺寒并没有看着自己。她开口问到:“想到什么了?”   “出席情人节活动的人选。”   “谁?”   “程嘉言和白薇。”   “啊?!”   何砺寒并不知道苏忆暖和程嘉言之间的事,所以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常,他继续说到:“程嘉言一直很受女性的欢迎,他订婚的消息会在未来的一段时日里频繁出现在各大媒体上,相信到情人节之前,他都一直会是焦点人物,我们正好可以趁热打铁。”   “可是……程嘉言订婚的事让很多女孩都很失望,请他来站台不太好吧?”   何砺寒闻言抬头看向苏忆暖,她连忙解释到:“我是看露露她今天心情不好……”   何砺寒道:“现在的粉丝比你想象中的宽容,他们已经能够接受自己的偶像成家立业,所以许多娱乐圈的明星都不再隐瞒自己的恋情。程嘉言并不是娱乐圈里的人,他的崇拜者们更应该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现在离情人节还有一段时间,相信她们会慢慢理解并给予祝福的。”   “我也这么认为。”秦斌忽然推门而入。“原本我想到的是你和佳桐,但要将这个提案交给你,你肯定会杀了我,所以我决定建议你用程嘉言订婚这个噱头。”   “好,既然你也这么想,就着手联系承天吧。”何砺寒不经意间瞟到苏忆暖低着头,仿佛在想什么,于是他问到:“你在想什么?”   “啊?”苏忆暖一抬头便触到何砺寒的目光,她犹豫了片刻,开口到:“我在想,程家和白家订婚可能只是企业间的联姻,如果他们两人彼此之间没有爱,那就会跟我们情人节的主题相违背了。”   秦斌笑到:“忆暖啊,你想得太多了。现在企业联姻十之八九,你管他们是真心相爱还是利益所趋呢,只要在公众面前他们是一对恩爱的恋人不就行了么?”   何砺寒道:“秦斌说得不错,他们两人之间哪怕是演戏也不重要,只要他们能在公众面前树立一对亲密恋人的形象,就能达到我们公司这次邀请他们的目的了。”   “我会让大家看到我们之间的恩爱的。”程嘉言坐在程雅丽对面,面色平静极了。“你们无非就是要让我和白薇之间的婚姻加固两家之间的关系,OK,既然我的利用价值就在这里,我就满足你们的需求。”   “嘉言……”夏豪看到程雅丽脸色一变,连忙朝程嘉言递了个眼色。   “你能想通就好,我们双方家长已经订好了婚礼日期,在婚礼之前,你要做的就是尽快和小薇培养好感情,让大家知道你们两个感情深厚。瑞意珠宝公司已经发来了邀请函,情人节那天你要和小薇一起出席瑞意公司的活动,记得把时间安排好。”   “既然你们都已经安排好了,那一切都听您的吧。”程嘉言说完站起身来,转身离开了客厅。   程雅丽望着儿子平静离去的背影,不由得开口到:“阿豪,你不觉得嘉言回来以后太冷静了吗?”   夏豪一愣:“嘉言听您的话,您应该高兴才是啊。”   程雅丽摇了摇头,说到:“就是因为他太听话,我才觉得有些不妥,按理说他心里不愿意的时候应该反抗我才是啊?他这样冷静,我总觉得有些不安。”   夏豪想了想,开口到:“董事长,有一件事我想我应该提醒你。”   “什么事?”   “在C城收留嘉言的那个女孩是瑞意总裁何砺寒的助理。”   “什么?!”程雅丽猛地坐直了身体,“难怪一说让他去瑞意出席活动他就同意了,原来他心里还在想着那个女人!不行,瑞意公司那边你给我推了,绝对不能让嘉言过去见那个狐狸精!”   19 特约嘉宾(二)   米露在新人大赛中崭露头角,成为了瑞意公司的设计师,她兴奋地拉着苏忆暖去商店看她在新人大赛中的作品。米露指着橱柜里的一组饰品叫到:“你看你看,这就是我设计的!”   苏忆暖笑到:“行啊你,成大设计师了。”   米露道:“我绝不会被你诚恳真挚的夸奖冲昏了头,接下来我要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地成为国内知名设计师,不,国际知名设计师!”   苏忆暖拍拍她的肩膀,说到:“嗯,有志气!”   “你俩在选什么呢?情人节礼物?”   两人回头看去,只见秦斌戴着一副墨镜从他的跑车里探出头来,帅气的模样惹得路上过的女孩纷纷侧目。   米露忽然想到了什么,对苏忆暖说到:“哎,对啊!暖暖,咱俩都没有男朋友,情人节收不到礼物的,不如我们互买互送吧?”   苏忆暖搂过她的肩说到:“露露,你想跟我百合就直说吧,用不着这么委婉。”   米露作害羞状:“哎呀讨厌!”   秦斌在一旁黑了脸,咳嗽了几声后说到:“两位美女,在下也没有女朋友,不如你们两谁从了我,情人节我给她份大礼?”   “去,你不要破坏我和暖暖!”   “秦斌,你追露露的顺序错了,应该先上礼,再表白!”   “暖暖,你!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嘻嘻,当然是你这边啊亲!”   秦斌一拍脑袋,指着苏忆暖道:“有道理,有道理!回头好好谢你!”   苏忆暖刚要问秦斌怎么谢他,却见他忽然接了一个电话,然后脸色一变,挂断电话后咒骂了一句。   “怎么了?”苏忆暖和米露都感到了气氛的不对。   “妈的,承天那边毁约了。”   苏忆暖同米露对视一眼,见秦斌发动车子将要离去,连忙上前道:“我们也一起回公司!”   两人上了秦斌的车,车子立即向瑞意办公大楼驶去。   “已经谈好的事,怎么会反悔?”何砺寒双手抱于胸前,背靠在办公椅上。   “原本那边答应得很爽快,可突然又来个电话说程嘉言那边已经有安排了,这边的活动要取消!”秦斌一肚子火。   “之前通话的时候,他们没有询问程嘉言的意思吗?”苏忆暖问到。   秦斌道:“这就不知道了,那边说是程董事长同意的。”   米露道:“这就对了,程雅丽总是什么事都替嘉言做主,这次肯定是没经过他同意就答应了我们的邀请,结果我们嘉言不乐意了。”   秦斌白了她一眼,说到:“叫这么亲密干嘛?他都是人家的老公了!”   米露瞪他道:“那肯定也是被程雅丽逼的。”   “这么说,问题在程嘉言那边。秦斌,你打电话给程嘉言的秘书,看他是真的已经有安排了,还是不想来。如果是他不想来,那就去做他的工作,做到他同意来为止。这一次的活动我们绝不能轻易放弃。”   “如果他不想来,在电话里就会敷衍我们,我还是亲自去一趟D城吧。”   “我和你一起去,我们立即动身。”   何砺寒与秦斌离开后,苏忆暖和米露主动留下来加班资料,如果秦斌跟程嘉言谈不下来,瑞意就要寻找新的人选了。眼见天就要黑了,苏忆暖对米露说到:“露露,你先回家吧,我一个人能行的。”   “两个人不是更快吗?我怎么能丢你一个人在这里?”   苏忆暖笑到:“情人节展品的设计不是还要修改吗?何总说了,这次的活动很重要,你专心改好你的图纸,这里的活就交给我吧。”   米露想了想,说到:“那好吧,你不要回去得太晚了啊。”   “嗯,知道了。路上小心。”   米露走后,苏忆暖又奋战了一段时间,然后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提了提神。回到办公室后,她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看到上面显示的名字后苏忆暖一下子跳了起来。   “喂?怎么不出声?”   “……程嘉言!你、你、你……真的是你?!”   “怎么了,吓成这样?”   “你不是失踪了吗?!”   “我失踪了?哦,你是不是打我电话了?我电话被我妈缴去了,最近才要回来。你在哪儿啊?怎么现在还不回家?”   “嗯?你怎么知道我没回家?你在哪儿?!”   “我在你家啊,你房间的钥匙我还留着一把呢。”   “什么?!你……你在我家?!”苏忆暖一时间觉得头脑混乱,她咬咬牙,说到:“等着!回来再跟你说!”   看着满桌子的菜肴,苏忆暖却没有心情吃,她焦急地询问程嘉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应该在D城吗?”   “承天要进军C城市场了,我出现在这里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其实之前我来C城也本就是要来考察这边的市场。   “可你妈不是把你限制住了吗?”   “是啊,可是我近段时间表现很好,又同意了我和白薇的婚事,所以我妈就放我出来了。我一出来就跑你这儿来了,因为我觉得还是你这里最好。”   苏忆暖有些感动,本以为程嘉言只是个意外闯入的租客,没想到他获得自由后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自己这里,他还是记得两人之间的友谊的。她开口到:“你不是宁愿出逃都不想结婚的吗?怎么又答应了?”   “我想明白了,跟我妈硬碰也不是个事,不如先答应了她,争取到自由,才有机会做出下一步的行动。”   “啊?你早就打算好了?”   程嘉言神秘地笑到:“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你只要祝我成功就好了。对了,你今晚怎么又这么晚才回来?我差点又以为你跑到街心公园哭去了呢。”   “糟了!”苏忆暖突然想起何砺寒和秦斌已经去了D城,从C城到D城的动车不过一个小时,他们现在一定已经到了,但找不到程嘉言又不肯回来。   “都是你啦!因为你不肯出席我们公司情人节的活动,何砺寒和秦斌跑去D城找你了,我和露露也留在办公室加班。现在他们肯定是在急着找你呢!”   程嘉言一愣:“我不肯出席?我已经答应我妈出席你们的活动了啊?谁说我不肯出席的?”   苏忆暖瞪大了眼睛:“你答应了?那……那到底是怎么回事?秦斌说是接到了承天打来的电话,难道你不知道?”   程嘉言皱了眉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莫非是我妈那边又出了什么问题?你别急,这次活动我会出席的,明天我就可以到你们公司去签合同,这样就算我妈反悔也没办法了。”   “你……你愿意跟我们签合同?可是……你妈那边要是知道了,你怎么办?”   “我已经二十七岁了,不用事事由她替我做主。而且我是承天的执行总裁,签一份这样的合同的权力还是有的。”   听到程嘉言的语气有些不悦,苏忆暖忙道:“对不起,我不是……”   “好了。”程嘉言叹了口气,语气变柔和了些,“快打电话给你老板吧,他回来了,你才能安心吃饭,是不是?”   苏忆暖愣了愣,而后拿起电话打给了何砺寒。   “什么事?”   电话那头传来了何砺寒的声音,苏忆暖愣了两秒,开口到:“何总,你们找不到程嘉言的,回来吧。”   “你说什么?”   “我今天在街上碰到他了……就是程嘉言。”   “什么?你碰到他了?”   “是,他为承天进军C城的事来这里考察,我恰巧碰上了他。我跟他说明了瑞意的事,他说他当天并没有别的安排,可以来参加我们的活动,而且明天就可以到公司签约。”   “……他已经同意了?”   “是的……”   “好,把他住的宾馆的地址发给我,我和秦斌坐明天最早的动车回去,到达之后去宾馆接他去公司。”   “啊?!……那个,不用了,因为……因为我没有记下他宾馆的地址……”   “你没记下?那我们怎么同他联系?”   “我给了他我的电话……”   “……那只有这样了,下次做事要细心点,知道吗?”   “哦……知道了……”   苏忆暖挂断电话,长长地舒了口气。抬头看到程嘉言一脸憋笑的样子,她皱眉道:“你笑什么?!”   “你撒谎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的。”   苏忆暖翻了个白眼:“从小练出来的呗。小时候别人一问我爸爸在哪儿,我就说爸爸死了,因为怕别人问我为什么我爸爸还活着却不把我接出孤儿院。”   听着苏忆暖半开玩笑的话语,程嘉言收敛了笑容。苏忆暖笑到:“干嘛这么严肃啊,饭菜都凉了,快去热一热。”   看着苏忆暖坦然的笑容,程嘉言忽然觉得,这个女孩有着一颗柔软而坚韧的心,虽然没有坚硬的外壳保护而常常受到伤害,可总是能够不认输地恢复原状。程嘉言跟着笑了:“遵命,苏大小姐。”   D城的宾馆里,秦斌见何砺寒挂断电话后便开口问到:“怎么了?”   “找到程嘉言了。”   “什么?他在哪?!”   “在C城。苏忆暖找到了他,并且他答应出席我们的活动了,明天就签约。”   “这……你等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忆暖怎么会在C城找到他?”   “她说是在街头碰到了,程嘉言正巧去C城考察。”   “不是吧,这么巧?拍电视剧呢?”   何砺寒揉了揉太阳穴,说到:“不管怎么样,但愿明天问题能够就此解决。”   秦斌拍拍他的肩道:“行了,早点休息吧。”   何砺寒看着手中的电话,蹙眉思索片刻后将它放到了一边。   20 特约嘉宾(三)   “是程嘉言啊!”   “真的是他!好帅啊!”   “他怎么和何总走在一起?他们两个走在一起,我已经完全没有抵抗力了!”   “天哪!受不了了!”   在一群女人兴奋的低语中,苏忆暖在两位大Boss将近电梯时抢先一步替他们按下了电梯,接着等何、程、秦三人走进了电梯,她才关上电梯门,将那群女人聒噪的声音留在了外面。   总裁办公室中,苏忆暖一直装作不认识程嘉言,按平时的礼节给他端茶倒水。她觉得,这两个人一起坐在这里果然是十分地赏心悦目,难怪公司的女职员都被弄得神魂颠倒。两名职场上的精英男只是简单地谈了几句,就按事先约定好的签下了合同,一切再顺利不过了。   “何总,除了这一次情人节与贵公司的合作外,我们还希望能与贵公司有长期的合作。我看过瑞意的一些珠宝作品,认为承天旗下有几名艺人的气质很符合贵公司的珠宝饰品,如果何总有意向的话,我们可以商讨关于让这几名艺人成为瑞意珠宝品牌代言人的事宜。”   “承天旗下的艺人在国内外都享誉盛名,其实我们公司也已经看中了贵公司的几位艺人,有意向请他们做我们的品牌代言人。既然我们双方都有这样的意向,那么程总不如在C城多待几天,也可以参观了解一下我们公司的情况。”   “我正有此意,能参观国内顶尖的珠宝公司是我的荣幸。”   “程总言重了,我这就让我们的公关经理黎娜安排您进行参观。”   “等一下,何总可否将苏小姐借我几天?因为我觉得苏小姐给人的感觉很亲切,我想由她来带我参观瑞意。”   默默立在一旁的苏忆暖闻言一愣,她抬起头来看到程嘉言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何砺寒略感意外,他不经意地皱了皱眉,然后开口到:“忆暖,好好招待程先生。”   苏忆暖微微抽了抽眼角,开口到:“是的,何总。”   “苏小姐,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呢?”   电梯门一关,苏忆暖变转过头来怒瞪着程嘉言:“干嘛让我带你参观啊!”   程嘉言耸耸肩:“这里我就认识你啊,不让你来,让谁来?”   苏忆暖笑眯眯地说到:“我们的公关经理黎娜是一位美丽性感妖娆多姿的都市丽人。”   “啊,那改天要请她喝杯咖啡。”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吧。”   程嘉言哭丧着脸道:“你就这么讨厌我吗?要把我推给别的女人。”   苏忆暖抚额:“都是要结婚的人了,你说话能不这么油腔滑调吗?”   “暖暖,我这次跑出来挺不容易的,等结了婚,我肯定就很难再来看你了,你就当陪陪我这个朋友好么?”   苏忆暖顿时心软了,她叹了口气道:“罢了,就当我免费当一天劳力。”   结果一天的劳力变成了好几天的劳力,程嘉言参观完瑞意后还提出参观C城的要求,说是前一段时间他过得偷偷摸摸,出门都要化装,玩得不尽兴。瑞意那边自然不会说什么,这么个大客户当然要照顾好,于是苏忆暖便兼职导游带着程嘉言到处玩,也算是带薪休假了。   秦斌坐在沙发上吐了口烟圈后说到:“这几天程嘉言天天拉着忆暖到处逛,要不是他是个快要结婚的人了,我还真以为他对我们忆暖图谋不轨呢。不过想想也不排除这个可能,程嘉言的花边新闻可是隔三差五就见报的,没准他想趁现在还是单身就多泡几个妞。”他转眼看到何砺寒坐在公办桌前盯着手上的资料不为所动,不由说到:“哎,我说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啊?等忆暖在那个花心大少爷那里吃了亏,你就知道后悔了。”   见何砺寒还是没有反应,秦斌摇了摇头,叼着烟卷出去了。   何砺寒抬头看了眼刚刚关上的房门,等了约一分钟后,他起身出门往一楼的监控室去了。   “何总。”监控室值班的保安小王见何砺寒来了,连忙起身打招呼。   何砺寒点点头,说到:“把这几天的电梯监控调出来,我要看。”   小王一愣:“何总,是出什么问题了吗?”   “没有,只是看一看。这件事不要对别人说,你先出去吧。”   “好的,我知道了。”   小王调出何砺寒要的监控后就离开了监控室,何砺寒独自一人在电脑前快近播放着电梯的监控录像,然后在有苏忆暖和程嘉言出现的地方停了下来,以正常速度播放。他紧紧地盯着录像中出现的两个人,观察过他们独自相处时的言行举止,又想起苏忆暖和程嘉言莫名其妙的“巧遇”以及那晚在街头看到的与苏忆暖同行的男子,他的眉头逐渐拧成了川字。   “程先生,慢走,我们期待您二月的再次莅临。”   “谢谢你们的招待,我也同样期待再次来到C城,来到瑞意。”   何砺寒与程嘉言握手道别后,将他送上了去往D城的动车。目送着列车远去,苏忆暖伸了个大的懒腰,开口到:“这个程嘉言,可真会折腾,害我这几天都没休息好。”   何砺寒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说到:“我看你是恋恋不舍才对。”   “啊?”   一辆刚刚驶来的列车发出的巨大声响让苏忆暖没有听清何砺寒刚才说的话,她正要开口询问,却见何砺寒已经转身走出了好几步,她只好赶紧迈步跟上了他。在人流密集的车站费力地跟上何砺寒快速朝前的脚步后,苏忆暖紧跟着上了他的车。在回去的路上,苏忆暖终于发现了何砺寒的不对劲,无论她跟他说什么,他都一言不发,只顾开车。苏忆暖有些纳闷,不知他究竟怎么了,于是索性闭了嘴。   “你什么时候认识程嘉言的?”   “嗯?”一直不说话的何砺寒突然开了口,令正在思考中的苏忆暖有些没回过神,当她反应过来刚才何砺寒问的是什么后,才开口到:“哦,就是你们去D城……”   “我要听实话。”   何砺寒突然冷冷地打断了她,苏忆暖错愕不已。转头看到他的脸色冰冷得吓人,苏忆暖的心头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他为什么这么说?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如果他真的知道了什么,这个时候再撒谎显然就是不明智的选择。苏忆暖抿了抿唇,心想自己也没做什么亏心事,说出来就说出来吧。   “其实……我和他在那之前就认识了。他因为不想答应他母亲给他安排的婚事所以逃到了C城,那天我本来是要去机场接翔恩孤儿院的一位资助者,结果阴差阳错接到了他。他没有地方可去,所以……就住在我家,可是我们之间什么也没……啊!……”   一个猛烈的急刹切断了苏忆暖的话,她惊魂未定地抬起头来,震惊地看向驾驶座上的何砺寒。   “下车。”   从何砺寒嘴里吐出的这两个字令苏忆暖全身一冷,她呆呆地看着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叫你下车没听到吗?!”   苏忆暖身子一颤,她错愕了几秒,然后默默地解开身上的安全带,拉开了车门。   顶着凛冽的寒风走了近半个小时的路才拦到车回家,苏忆暖如今坐在沙发上一边啃着怀中的薯片,一边心不在焉地盯着面前的电视机。她不明白何砺寒为什么要发那么大的火,自己的确骗了他,可她又不是故意的,而且这个谎言也没给瑞意造成利益上的损失啊。况且,她自己的私生活也没必要向任何人交待啊,她凭什么要受何砺寒莫名其妙的脾气!   苏忆暖心里这样想着,手中的薯片已在不知不觉中被她啃光了,可她的气还没消,于是准备起身再拿一包出来啃,然而这时电视里播放的一则即时新闻让她如遭雷击。   “今日八时四十分左右,城南路段发生一起严重车祸,一辆黑色轿车与一辆大货车相撞,小车滚落河中,消防人员正在进行打捞……”   已经拉起警界线的事故现场忽然冲进一个女人,她不顾民警的阻拦,执意要冲过护栏,跳入河中。   “你干什么?危险!”民警死命地拉住不顾一切的苏忆暖。   “他人呢?他人在哪里?你们为什么不救他?!”   民警立即明白过来这个女人认识小车的主人,他开口到:“你冷静点!我们已经在组织救援了,你这样会妨碍我们救援的!”   苏忆暖身体一僵,她不再挣扎,但整个人却像被抽掉了全身的力气,腿一软便跌落在了地上。民警想要将她带离到警界线以外,但她固执地不肯离开,于是他们没有办法,只好让她待在不妨碍他们工作的地方坐着。   苏忆暖死死地盯着眼前的河水,眼泪在寒风中滚落。开普敦枪击事件给她带来的恐惧再一次撞击着她的心,一想到何砺寒可能再也不会出现,她只觉得自己心痛得无法呼吸。原来,他在她的心中已经到了这样重要的田地了么?   “忆暖。”   苏忆暖浑身一僵,她慢慢地转过头来,看到何砺寒那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何砺寒看到她脸上的泪,顿时心中一痛,他将她从地上扶起,将她紧紧地搂入了自己的怀中。   21 尘封往事(一)   到底是怎么回事?”苏忆暖惊魂未定地看着何砺寒。   何砺寒抹干苏忆暖脸上的泪,柔声道:“我后悔把你一个人丢在马路上了,就调头回去找你,可是车子在半路上突然出了故障,我就下车跑去找你了。我找不到你,就只好先去附近的修理场找人来帮忙了,因此躲过了这场车祸。”   苏忆暖闭上眼睛,长长地舒了口气。   “你爱上我了吗?”   苏忆暖闻言一怔,猛然睁开了眼。   何砺寒的手指轻抚过她眼角残留的泪痕,梦呓一般说到:“如果不爱,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为什么心里那么痛?”   “我……”苏忆暖怔住。   “跟我来。”何砺寒不由分说拉过苏忆暖的手,转身跑去。   “这里是?……”   这里是东郊临海的别墅,何砺寒带苏忆暖来看过。别墅内的陈设还和上次她来时看到的一样,屋里似乎没有人住。她奇怪到:“怎么好像没人住?你还没带顾小姐过来吗?”   “不会带她来。”何砺寒说到,“这里是属于你的。”   “你说什么?”苏忆暖转过头来,以为自己听错了。   何砺寒看着她笑了:“你不觉得这里看起来很熟悉吗?”   苏忆暖一怔,点了点头:“很奇怪……好像在哪里见过。”   何砺寒将脸撇开,目视着前方微笑着开口:“将来我的屋子要建在大海边上,一打开窗户就能闻见海的味道。我的房间,要被星光包围,只要我想,不管白天黑夜,都要看得到星星……”   苏忆暖的眼睛渐渐睁大,回忆如泉水般涌现……   “我早就想好将来自己的家是什么样子啦!将来我的屋子要建在大海边上,一打开窗户就能闻见海的味道。我的房间,要被星光包围,只要我想,不管白天黑夜,都要看得到星星。你看,就是这个样子!”小女孩高兴地将画板递到少年的眼前。   “画得很好。”少年又转头看向盒子里的那些画,问到:“这些都是你画的?”   小女孩回头看了看窗外的蓝天,小声说到:“嘘,不要让妈妈知道了。”   少年知道小女孩的妈妈已经不在人世了,她告诉他,妈妈在天上。   “为什么不能让妈妈知道?”   “妈妈不喜欢我画画,我只能躲在屋子里偷偷地画。以前每次我一画画妈妈就不高兴,可是我很喜欢画画,就背着妈妈一个人偷偷地画。”   “妈妈为什么不喜欢暖暖画画?”   女孩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妈妈没说……”   少年摸摸小女孩的头,说到:“妈妈不一定是对的,如果暖暖喜欢画画,就坚持画下去,好么?”   小女孩乖巧地点点头:“嗯,暖暖送给哥哥一幅画,好不好?”   少年笑到:“暖暖要送给哥哥哪一幅?”   “哥哥喜欢哪一幅?”   少年想了想,说到:“把暖暖的房子送给哥哥好不好?”   小女孩点点头,将那张画从画板上取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叠好后交给了少年。少年笑到:“以后暖暖会住在这样的房子里,哥哥就拿着这张画来找暖暖,到时候暖暖可不能把哥哥关在屋子外面哦。”   小女孩灿烂地笑了:“嘻嘻,哥哥一定要来哦。”   ……   “你……你是小何哥哥?!”   苏忆暖记得,在她十一岁的时候,孤儿院里来了一个沉默寡言的十六岁少年,他在一个雨夜里倒在孤儿院的门口,被院里的人救起后一直沉默不语,躺在床上连动也不动一下。后来年幼的她跑到那名少年的房间里给他唱歌,对他说话,少年渐渐地开始搭理人了,也在她的劝说下开始进食,之后两个人就成为了朋友。少年并没有提起自己的名字,只说自己姓何,于是小忆暖便称他为“小何哥哥”。只是小何哥哥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孤儿,在进孤儿院一个礼拜后,他便被他的亲人接走了,那时小忆暖跑到山上去采野花想要送给少年,可回来时却已不见了他的身影。对苏忆暖来说,那只是生命中一场短暂的邂逅,记忆渐渐被时光的大海掩藏,直到今日才如泉水般喷涌而出。可是她如何能够想到,当年那个匆匆路过她生命的少年竟然又站在了她的面前,而这个人,竟是何砺寒!   何砺寒微笑着从西装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一张叠好的纸,将它放到了苏忆暖的手上。苏忆暖小心翼翼地打开它,一张陈旧泛黄的图画映入眼帘,那上面用稚嫩的笔触绘制的线条仿佛还跳跃着绘图者当时愉快的心情。   “十年了,想不到你竟然还留着这张画。”苏忆暖嘴角浮起浅笑,目光变得柔和。   “我记得我说过,要按着这张画来找你,可是……”何砺寒瞥了她一眼,说到:“等你住进这样的房子,都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了,所以我就造好它,等着你出现。只可惜那次带你来时,你并没有认出它。”   苏忆暖一怔,茫然地转过头来看着何砺寒。他亦转过头来,深深地凝望了她一阵,而后忽然低笑一声,说到:“傻瓜。”   何砺寒的唇覆上来时,苏忆暖整个人都懵了。他捧住她的脸,趁她发愣间直接用灵巧的舌头撬开了她的唇,而后长驱直入。感到一条湿滑的舌头在自己的口腔内搅动,苏忆暖猛然惊醒,一把推开了何砺寒。她捂住自己的嘴唇,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何砺寒,僵直着身子不能动弹。何砺寒皱了皱眉,伸手想将她再拉回来,却见苏忆暖身子猛地一颤,然后她转身拔腿就往外跑。   苏忆暖失神般地跑向了马路中央,没注意到一旁飞驰而来的轿车。在危险降临的一瞬,有人拉住了她的手臂,将她一把拽了回来。   “走。”   何砺寒拉着苏忆暖就往回走,苏忆暖一把挣开他的手,叫到:“我凭什么跟你走?你刚才凭什么那样对我?你已经和顾佳桐订婚了!”   何砺寒皱了皱眉,刚要开口,苏忆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苏忆暖调整了一下情绪,拿出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院长……啊?小朋友的礼物今天到了?好,我马上过去……”   苏忆暖话说到一半,电话忽然被何砺寒一把夺了过去,她吓了一跳。   “金院长你好,我是何砺寒,上次和忆暖一起在医院见过您……是,我现在和她一起。这里离孤儿院比较远,我把她送过去吧……不用,我也正好想去拜访一下您……好的,我们马上过去……再见。”   何砺寒挂上电话后将它丢给呆在一旁的苏忆暖,以一种胜利者的口吻说到:“走吧,别让院长等久了。”   他说完后转身就走,苏忆暖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朝着他已经走远的背影大叫到:“喂,你又没车,干什么跟院长说送我过去啊!”   “真是想不到啊,原来何先生就是当年的小何啊,这个世界还真是小啊。”金院长惊奇地打量着何砺寒。   “当年多谢院长的收留和照顾,上一次没认出院长,真是不好意思。”   “哪里的话,这么多年前的事了,本来就难得认出了,我不也没认出小何吗?况且上次要不是你帮忙啊,沐阳这孩子恐怕今天也不能出现在这里了。”金院长摸摸一旁孩子的头,用手语“说”到:“沐阳,快谢谢哥哥。”   小男孩乖巧地向何砺寒打了个谢谢的手语,何砺寒笑着摸摸他的头,问到:“阳阳,身体好些了吗?”   院长将话翻译成手语,沐阳点点头。   “要乖乖地听院长的话,知道吗?”   孩子又点点头。十岁的孩子乖巧懂事得让人有些心疼。   “哎,小何,多吃点菜呀。”金院长热情地给何砺寒夹了一筷子。“想当年你来的时候啊,整个人像丢了魂似的,也不说话,也不吃东西,最后还是暖暖有本事,把你哄开心了。可是你后来走的时候也没来得及跟暖暖道别,她回来了以后见不到你,闷闷不乐了一整天呢。”   “咳!……”苏忆暖一下子呛到了,咳个不停。   “慢点,又没人跟你抢。”何砺寒轻拍着她的背,不怀好意地看着她。   苏忆暖咬了咬唇,一言不发地埋头啃食。   “院长,听说孤儿院里来了一批给孩子们的礼物,您这次叫忆暖回来就是让她来帮忙包装礼物的?”   “对啊,每年春节前都会有社会上的好心人给孩子们捐赠一批节日礼物,差不多都是这个时候到,暖暖每年都会过来帮忙包装礼物的。”   “那我能不能也来帮忙?我也想为孩子们做点事。”   “咳!……”   “哎呀暖暖,你怎么又呛到了?这么大人了别让孩子们笑话行么?”金院长无奈地摇摇头,又笑眯眯地看向何砺寒道:“你能来帮忙当然好啦,今年收到的礼物比以往要多些,我都怕人手不够忙不过来呢。只是这不会耽误你的工作吧?”   “不会,春节前的工作已经基本上完成了,再说明天也开始放假了,就算在这儿干一个晚上的活也没问题。”   苏忆暖顿时黑了脸。   “哎呀,那太好了!你如果不急着走的话就在这里住一晚吧,孤儿院好久没来客人了,孩子们一定很高兴。”   “那个,院长……”苏忆暖终于忍不住开了口,“礼物用不着包到晚上的,孤儿院的床太硬,何总可能睡不惯。”   “我睡得惯。”何砺寒挑衅地看着她,“从前不是也在这住过吗?而且……忆暖,这里不是公司,你不用叫我何总。”   金院长乐呵呵地说到:“是呀暖暖,在这里大家就像一家人一样,你跟小何都这么熟了,在公司外头就不要这么拘束嘛。既然小何愿意留下来,那我待会儿就去给你收拾房间去。来,先吃菜。”   “谢谢院长,您也多吃点。”何砺寒转头看了眼一脸郁闷的苏忆暖,嘴角不由得翘了起来。   22 尘封往事(二)   “知道回来了?”程雅丽坐在沙发上隐忍着怒气。   程嘉言一言不发地坐着,他知道程雅丽此时正在气头上,无论他说什么,她也听不进去。   “怎么不说话?回来了就像蔫了的茄子,连话也不敢说了?”   “妈,您放心,婚礼会如期举行的。我会在二月十四号活动当天对外宣布我和白薇的婚礼日期,我们的结婚戒指将由瑞意首席设计师顾佳桐小姐为我们量身定做。”   程雅丽一怔,转过头来奇怪地看着程嘉言,仿佛想从他的眼里看出他是不是再耍什么花招。   程嘉言平静地迎接着母亲的审视,然后站起来说到:“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回房了。”他说着便起身回二楼自己的房间去了。   程雅丽疑惑地皱起了眉头,她问身旁的夏豪:“阿豪,你觉得这次嘉言是不是又在跟我耍花招?”   夏豪道:“董事长,或许嘉言已经认识到再和您作对也是没有用的,既然嘉言答应在情人节那天公布他和白小姐的婚期,那我们就耐心地等待那一天的到来吧。”   程雅丽沉思了一阵,忽然开口到:“不行,我还是放心不下。阿豪,马上帮我订一张节后到C城的机票。”   夏豪一怔:“董事长,您这是……”   “这个年我要跟我儿子好好过,春节之后,我便要去会会这个苏忆暖了。”   沐阳将画好的画递给何砺寒看,何砺寒摸摸他的头,对他竖起了大拇指。沐阳开心地笑了,他用笔在另一张空白的纸上写到:“是暖暖姐姐教我的。”   何砺寒接过他手中的笔,写到:“阳阳很喜欢暖暖姐姐吗?”   沐阳点了点头,写到:“小朋友们都喜欢暖暖姐姐。”他想了想,又写到:“哥哥也喜欢暖暖姐姐吗?”   “是啊,哥哥喜欢暖暖姐姐,可是暖暖姐姐不理哥哥。”   “暖暖姐姐为什么不理哥哥?哥哥惹暖暖姐姐不开心了吗?”   “是啊,哥哥应该怎么办?”   沐阳的小眼珠转了转,他写到:“那哥哥就亲暖暖姐姐一下。阳阳惹姐姐生气了,就会亲姐姐一下,姐姐就原谅阳阳了。”   何砺寒一怔,随即失笑。“是个好注意,谢谢阳阳。”   沐阳笑了,他低下头去继续画画,这时苏忆暖也朝这边走过来了。   “阳阳,该去睡午觉了。”苏忆暖拍拍低头画画的沐阳,朝他打了个手语。沐阳乖乖地放下纸笔,牵住苏忆暖的手跟她向小朋友们的卧房走去。何砺寒见苏忆暖当他不存在,不由得有些失望,但见小沐阳走到一半又回头来冲他笑,他的心情也不由得变好了些。   苏忆暖送完沐阳后,又回过头来找到何砺寒,她总算跟他说话了,可语气却十分冷淡。   “礼物已经整理好了,你过来包装吧。”   苏忆暖说完便自己朝一个方向走去,何砺寒只好跟在她后面,被她领到了一个小房间。屋子里只有金院长一个人和一堆大大小小的礼物,金院长说,每到过年的时候,孤儿院里的护工们就要回家过年,只有苏忆暖会跑回来帮忙并和大家一起过年,即使身在国外的时候也不例外。苏忆暖无亲无故,即使已经离开孤儿院多年,也将这里当作自己的家,春节当然是要和家人一起过啦。   他们首先把每孤儿院里的礼物分成男孩子的和女孩子的,然后用分别用两类不同风格包装纸开始进行包装。期间何砺寒一直向苏忆暖问这问那,碍于金院长在,她不得不对何砺寒有问必答,还应他的要求手把手地教他。苏忆暖忍不住在心中埋怨,这么简单的事情,他怎么还问东问西的,害得她效率严重降低!   这次的礼物的确比以往的要多,金院长高兴地说,今年每个孩子可以得到两至三份礼物呢。三个人忙活了一个下午,总算把礼物都包好了,苏忆暖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满意地看着面前的这些成果,转过头来对何砺寒说到:“真是多谢你了呀,你看时间也不早了,你……”   话未说完,天空忽然闪过一道雷鸣,金院长走到窗口看看外面的天空,开口到:“哎呀,好像要下雨了,山里一下雨路就不好走,而且天也快要黑了,小何干脆留下来,明天再走吧?”   “好,那谢谢院长了。”何砺寒微笑着转过头来看向苏忆暖,说到:“真是天公不作美啊。”   苏忆暖没有想到,何砺寒还挺受孩子们的欢迎,吃过晚饭后他便和孩子们玩成了一片,但孩子们晚上睡觉的时间早,他们便也跟着一起休息了。两人和孩子们一起睡在一个大房间里,中间隔着两张床。苏忆暖闭着眼睛,却没有睡着,她回想起白天发生的事,心久久不能平静。   同样没有睡着的人是何砺寒,只不过他此刻想着的是另一些事。他睁开双眼望着天花板,每当这样的雷雨天气,心口上那道伤便会裂开,隐隐作痛。   十六年前的那个夜晚,也是这样的雷雨之夜,他的父母出去了便再也没有回来。抢/劫杀人,警方是这样判定的,并且没过多久便抓到了凶手,将其绳之以法。他没有别的亲人,父亲的朋友顾明成将他接回了家中抚养,从此他寄人篱下。如果那天不是他无意中听到顾明成和一个陌生人的对话,他将一直以为那天的事情只是个意外,而顾明成是视他如亲子的长辈。那一天,他接受不了残酷的事实,疯狂地逃离了,他不知道要逃到哪里,只能不知方向地乱跑,于是便有了他晕倒在孤儿院门口的那一幕。   当阴谋的气味不可抑制地飘散开来,仇恨的种子也落地生根。他决心要报复顾明成,要将杀害他父母的真凶绳之以法,为此,他不惜付出任何代价。决心下定之后,他隐瞒了自己已知道真相的事情,跟着顾明成回到了那个他不想再踏进一步的“家”中。他向顾明成提出,自己想要去美国留学,顾明成爽快地答应了,而他的计划也从此开始。   何砺寒慢慢地从床上坐起来,他悄悄走到苏忆暖床前,俯下身来看着她。他哪里知道苏忆暖此时也并没有睡着,她感觉到有人走来,便睁开了眼。看到何砺寒近在咫尺的脸,苏忆暖吓了一大跳,何砺寒则是眼中闪过一丝细微的惊诧,然后开口对她说到:“我睡不着,陪我聊聊天,好么?”   何砺寒眼中的忧伤无助令任何一个女人看了都会舍不得拒绝他,再者,苏忆暖忽然想起他是不喜欢这样的雷雨天的,于是她点了点头,跟他一起下到了地窖中,以免吵醒熟睡的孩子们。   何砺寒将自己的衣服垫在冰冷的地板上,两个人一起靠着墙壁并排坐下。   “那天是我父母的祭日。”   苏忆暖一怔,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又将头转向正前方,静静地等待着他继续。   “我心情很糟,所以跑了很远的路,最后就到了这里。我没有来得及告诉你,我觉得这里很好,虽然每一个人都是无依无靠的孤儿,可每个人都简单快乐,我甚至想留在这里不走了。后来接我走的那个人就是顾明成,他是我父亲的朋友,父母死后,我就一直住在他家。我和佳桐一起长大,在别人眼中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们的婚姻也是每个人认为理所当然的。在没有重遇你之前,我也是这么以为的,可我对她的感情其实并不是爱,只是一种习惯。如果我的生命中没有出现一个让我爱上的人,我会顺理成章地和她结婚、生子,过所有人都认为幸福的生活,可是如果这个人出现了,一切就都不一样了,你懂吗?”   苏忆暖目光一颤,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我也没有料到会和你重逢,在把你带回国之前,我找人查过你的资料,当发现你就是当年那个‘暖暖’的时候,我也觉得缘分实在是太巧妙了。你没有认出我,我却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你,我想我一定要让你知道,今天在海边别墅发生的事绝对不是我一时的冲动。”   何砺寒转过脸来深深地看着苏忆暖,可苏忆暖却不敢回头,生怕自己会陷入一双深情的眸子。   “哦……”   愣了几秒钟后,苏忆暖吐出了这么一个字,但何砺寒显然很不满:“哦?这就是你的回答?”   苏忆暖的目光躲闪到另一侧,然而她咬了咬唇后,仿佛下定决心一般地开了口:“砺寒,你知道吗?我其实……是个私生女。”   何砺寒一怔。   “我的母亲是别人口中的‘第三者’,因为这件事,她一辈子抬不起头来,而我也没有办法有个正常的家庭。我妈临死前抓着我的手说,女孩子要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千万不能像她那样,非但自己不得善终,还害了自己的孩子。”苏忆暖平静地回过头来看着何砺寒,说到:“这就是我的回答。”   一道电光闪过,苏忆暖清楚地看到何砺寒眼中的痛色,她的心也不由得一颤。何砺寒沉默着凝视了苏忆暖半晌后,忽然开口到:“我只问你一句话,你爱我吗?”   23 节前风波(一)   “孩子们,跟砺寒哥哥说再见。”   “砺寒哥哥再见!”小朋友们高兴地跟何砺寒挥手道别。   “暖暖啊,你去送送砺寒吧。”   一直杵在一旁的苏忆暖身子一抖,开口道:“不用了吧?他又不是不认路。”   金院长不满地瞪她:“暖暖,你怎么回事?”   苏忆暖撇了撇嘴,极不情愿地向何砺寒走去。昨晚的事还那么清晰地印在脑海中,她又怎么自在地和何砺寒独处?何砺寒最后问她的话,她并没有回答,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爱或者不爱,她一时无法想明白,可就算想明白了,又有什么意义呢?与他订婚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姐。就算没有顾佳桐,她又怎能确信何砺寒说的话就是真的?当年顾明成也说母亲是他唯一的爱,可是结果呢?   这时,一只小手忽然拉住了她的手,苏忆暖低头一看,见沐阳笑眯眯地仰头望着她。看着天使般的笑脸,苏忆暖也跟着笑了:“阳阳要一起去送砺寒哥哥吗?”   沐阳笑着点点头,伸出另一只手去拉何砺寒的手,何砺寒笑着轻捏他的脸,然后同金院长和孤儿院的小朋友们道了别。   下山的路上,苏忆暖与何砺寒一左一右地拉着沐阳的手,场面有些怪异,苏忆暖有些尴尬。何砺寒却悠然自得,他并不说话,嘴角边却挂着微笑。走到山下的公交车站后,何砺寒停下来对苏忆暖说到:“昨晚问你的事,我暂时不想知道答案了。”   苏忆暖一愣,回过头来看着他。   “因为不管你现在有没有爱上我,我都会让你将来的回答变成肯定。”   苏忆暖看着何砺寒自信而笃定的目光,心里不由得一震。他那无时无刻不从容自信的气质或许是征服女人的最佳武器,可对她来说,会不会变成一种毒药呢?   苏忆暖忽然感到沐阳拉了拉她的衣角,她低下头来疑惑地看着他。沐阳对她打手语到:“暖暖姐姐,我的笔掉了。”   苏忆暖一愣:“你出门还带了笔?什么时候掉的?”   “刚刚还在,可能掉在路上了,姐姐帮我去找找好不好?”   “那你好好跟着砺寒哥哥,姐姐给你去找啊。”   苏忆暖抬起头来对何砺寒说到:“阳阳的东西掉了,我回去给他找,你先帮我看着他。”   何砺寒点点头,苏忆暖便立马转头回去找了。她走后,沐阳抬起头来对何砺寒眨了眨眼睛,何砺寒也朝他眨了眨眼,然后挥手拦下了刚刚驶过来的一辆公交车,牵着沐阳一起上了车。   苏忆暖听到后方传来了车声便回过头去,看到的竟是何砺寒牵着沐阳飞快地上了车,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大叫一声后冲了回去,可公车已经发动离开,她怎么追也追不上了。苏忆暖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拿出手机拨通了何砺寒的电话。   “何砺寒,你搞什么?!”   电话那头传来何砺寒平静的声音:“想知道,就来梦翼影城。”   梦翼影城的售票大厅里,苏忆暖焦急地询问着工作人员:“请问有没有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带着一个这么高的小孩来过这里?”   “请问您是苏小姐吗?”   “对,我是姓苏。”   “这是那位先生给您的电影票,他说您来了之后就将它交给您。”   苏忆暖一愣,接下了工作人员手中的票。   “请到10号迷你放映厅观看。”   “哦……”苏忆暖捏住手里的票,转身往那人所说的地点跑去。   推开放映室的门,苏忆暖看到何砺寒和沐阳两个人坐在里面,沐阳正盯着屏幕无声地大笑,屏幕上放着的是英国喜剧《憨豆先生》。   何砺寒知道苏忆暖进来了,他转过头来对她招招手,示意她过来。苏忆暖走到他身旁坐下,开口问到:“这是怎么回事?”   “阳阳告诉我,他很想看一场电影,可是他听不到声音,所以小朋友看电影的时候他都只能一个人在房间里画画。其实也有阳阳可以看的电影,所以我就私下里和他约定,带他出来看电影。”   苏忆暖看了眼沐阳,又将目光落回到何砺寒脸上,她道:“谢谢你,我从来没见过阳阳笑得这么开心,亏我还把阳阳当作亲弟弟,可我连他心里的这个想法都不知道。”   “阳阳是个懂事的孩子,他不愿你们为他担心,所以将一些心事藏起来。其实你有没有想过,阳阳也可以有正常孩子应有的快乐。”   苏忆暖闻言望向一旁笑得开心的沐阳,目光逐渐变得坚定。   看过电影之后,何砺寒和苏忆暖带着沐阳一起去了游乐场。沐阳有心脏病,很多刺激的游戏都不能玩,但其它的玩乐项目还是让他十分地开心。苏忆暖看着沐阳快乐的样子,不由得感慨到:“我和金院长总是告诉阳阳,因为他的病,他这个不可以做,那个不可以做。我们的出发点是为了不让阳阳受到伤害,可这样一直提醒他,他是个和别人不一样的孩子,其实对他来说就是一种伤害。或许这才是阳阳想要的生活,谢谢你提醒了我这一点。”   “其实有时候,人宁愿选择向陌生人诉说自己的心情,也不愿选择与自己亲近的人诉说。因为他们害怕有的事说出来会叫亲近的人担心,而陌生人就不同了,他们只会倾听,然后再也不会和你碰面。”   “不过过了今天,我想阳阳不会再把你当陌生人了。”苏忆暖摸摸沐阳的头,笑到:“对吧,阳阳?”   沐阳听不到她在说什么,但开心地望着她笑,同时也转过头去给了何砺寒一个灿烂的微笑。   三个人都没有注意到,公园的花坛里有人拿着照相机对他们按下了快门。   周一的早晨,苏忆暖像往常一样挎着背包去公司上班,快要走到公司大门的时候突然接到了何砺寒的电话。   “喂,你在哪儿?”   “快到公司大门了啊。”   “先别动,不要走那边,从后门走。”   “啊?为什么呀?”   “别问那么多,照做。”   “哦……”   苏忆暖还没来得及挂断电话,突然涌上来一群拿着相机和话筒的人将她围住,闪光灯顿时照得她睁不开眼睛。   “苏忆暖小姐,请问你跟何砺寒先生是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   “苏小姐,何砺寒先生已经与顾佳桐先生订婚了,请问你是破坏他们的第三者吗?”   “苏小姐,那个孩子是你和何先生的吗?”   ……   苏忆暖被闪光灯和一串串猛烈的发问弄得头昏脑胀,她的脑袋一下子蒙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他们口中不断地喊着她和何砺寒的名字。忽然有人挤进人群,挡在了她的身前,众人的目光纷纷移到了那个人的身上。   “何先生,请问你在同苏小姐秘密交往吗?”   “那个孩子是您和苏小姐的私生子吗?”   何砺寒面色冷淡地对着那些记者们开口到:“半个小时后会举行一个记者招待会,到时我会回答各位的问题,现在请各位记者朋友到瑞意的招待室等候。”   说完他拉起苏忆暖的手腕,带着她挤出了众人的包围圈。   两人来到公司大楼内的楼顶间处,苏忆暖终于能够开口询问:“这怎么回事啊?”   “我们昨天带阳阳去公园的事见报了。”   苏忆暖一惊:“这……昨天有记者跟踪我们?”   何砺寒点头道:“那些八卦记者无孔不入,其实我应该早点考虑到的,抱歉。”   “别这么说,昨天我和阳阳都玩得很开心。那现在怎么办?”   “过会儿我会在记者招待会上跟他们说明,你就不用管了,安心回去上班吧。”   “可是……”   “行了,我说了我来应付。怎么,你不信我吗?”   “不是!我只是……只是觉得我也是这件事的当事人,我不应该逃避。”   何砺寒想了想,开口到:“好,那待会儿你和我一起出席招待会,现在先去休息一下吧。”忽然瞥到苏忆暖手上有一道抓伤,何砺寒眉头一皱,捉起她的手腕问到:“怎么被抓伤了?”   “好像是刚才离开的时候有人抓了我一把。”   “这些记者怎么这么没有职业道德。”   “你也不要一竿子打死一船人啦,很多记者还是好人啊。而且抓得也不重嘛,我都没感觉到痛。”   何砺寒瞪了她一眼,说到:“你向来反应迟钝。走,去上药。”   看着何砺寒小心地给她的手上药,苏忆暖想起那一次在医院的时候,她的脚扭了,他也是这么温柔地给她涂药。有时候一个男人看似简单的动作,却会让一个女孩心中悸动,他给予她的在细节上的关注和体贴,往往能比轰轰烈烈的表达更容易深入心底。   “本来没那么疼的,可你上的这个药辣辣的。”   “痛才好得快,如果不上药,发炎了怎么办?”   “如果发炎了,那就是工伤!”   “好,公司会赔偿你。把总裁赔给你怎么样?”   若是以前,苏忆暖还会跟何砺寒调笑几句,可经历了那些事后,她只是闭口不言。她此刻并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何砺寒这些有意无意的玩笑话了。   见她不回答,何砺寒也没说什么。他像没事一样轻轻吹了吹苏忆暖的手背,然后收起药箱,开口到:“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下去吧。”   24 节前风波(二)   “何先生,请问您是不是与自己的私人助理苏小姐在进行地下交往呢?”   “您已经与顾佳桐小姐订婚了,您会对自己背叛顾小姐感到不安吗?”   “苏小姐,请问您进入瑞意成为何先生的助理,是不是别有企图呢?”   “那个孩子看起来已经很大了,你们的秘密恋情是不是已经持续很久了呢?”   ……   面对记者们尖刻的问题,苏忆暖的脸色有些发白,何砺寒在桌子底下悄悄握了握她冰冷的手,她的心稍稍平静了一些。   何砺寒向在场的记者露出一个优雅的微笑,不慌不忙地开了口:“你们这么多问题,我要先回答哪一个呢?不如我先向大家说明整件事的经过,然后你们如果还有什么问题再继续提问,可以吗?”   记者们迫不及待想听他的讲述,纷纷表示赞同。何砺寒保持着笑容,开口到:“大家都看过那张照片了吧?你们觉得那个孩子有多大了?”   “七、八岁吧?”有人答到。   “十岁。”何砺寒说到,“十年前我十六岁,苏小姐十一岁,其实运用你们聪明的头脑完全可以想到这个孩子不可能是我和苏小姐的,不过我理解各位记者朋友追求娱乐的精神。至于这个孩子是谁,以及为什么我和苏小姐会带着这个孩子一起出现在公园里,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们。”   何砺寒的目光扫过全场,见所有的人都聚精会神,他才继续说到:“这个孩子名叫沐阳,是翔恩孤儿院的孩子。他患有先天性的心脏病,又是个聋哑的孩子,因此被自己的父母抛弃。由于患有先天性心脏病,沐阳看上去比其他同龄的孩子要小一些,实际上他已经有十岁了。苏忆暖小姐也是从那个孤儿院里走出来的,正是因为她的缘故,我才认识了这个可爱的孩子。我希望这个孩子能像其他小朋友一样快乐地生活,所以请苏小姐把他从孤儿院接出来,希望能带给他快乐的一天。”   在场的记者都对这个答案感到十分惊讶,现场沉默了几秒钟,忽然有人发了问:“何先生,请问你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结识了沐阳小朋友的?是去孤儿院了吗?”   何砺寒笑到:“这个问题,你们可以问苏忆暖小姐。”   人们目光的焦点立即转向了苏忆暖,摄像机镜头也纷纷对准了她。苏忆暖不由得看了眼一旁的何砺寒,何砺寒没有回头看她,但在桌下又一次握了握她的手,鼓励她不要紧张。   苏忆暖深吸一口气,开口到:“大家知道,先天性心脏病是个很难治的病,翔恩孤儿院这十年来一直都在想办法替阳阳治病,几乎花光了所有的钱。前不久,阳阳突然需要动紧急手术,可是我和孤儿院的院长东拼西凑也凑不够阳阳的手术费,是何总在紧要关头伸出了援手,帮助阳阳渡过了难关。这一次,又是何总提醒我,阳阳应该要有正常孩子应该拥有的快乐,所以我们才会一起去了游乐场,昨天阳阳玩得很开心,我和阳阳都很感谢何总。”   苏忆暖调转目光,真诚地向何砺寒道出一份感谢。何砺寒迎着她的目光,给她一个温暖的浅笑。   电视这头,正在看直播的顾佳桐望着电视屏幕里旁若无人地对视着的两人,她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一旁的朱琴文没发现女儿的异常,自顾地说到:“我就说嘛,砺寒怎么可能跟他那个助理有私情。我们佳桐这么好,砺寒怎么可能瞧得上别的女人!”   “姐,这可不好说。我们佳桐是好,可这外头啊,有些女人特别会耍心计,现在的小三好多都长得不像小三了。”   一道锐利的目光射向朱耀武,他赶忙闭了嘴。自从上次的事情发生后,顾明成就一直没有好脸色给他看,看来他以后得改改自己口不择言的习惯了。   “苏小姐,您也是在翔恩孤儿院里长大的,那么您的父母呢?”   电视里又传来了记者发问的声音,朱琴文一脸不屑到:“现在的记者都什么水准,孤儿院里出来的孩子,哪儿来的什么父母?”她没有注意到,一旁的丈夫已经变了脸色。   电视里的女孩失神了一瞬,而后只听她平静地开口:“我母亲在我十岁那年去世了,而我的父亲则在更早以前就离开了,所以我就被送到了翔恩孤儿院。我虽然从小失去了父母,但却得到了孤儿院金院长和同我一样的小朋友们的爱,还得到了很多社会上好心人的帮助。我过得很好,我希望我的父母能够安心。我也是从孤儿院里走出来的孩子,所以我知道那里的孩子们都渴望得到父母的爱,渴望得到一个温暖的家。我恳请社会上的好心人,如果你们有这个意愿而又力所能及的话,希望你们能给这些孩子一个温暖的家。”   “想不到这个苏助理还有这么可怜的身世……哎?明成,你怎么走了?还没完呢。”朱琴文转过头去,只看到顾明成留给她的一个背影。   夜晚,坐在饭店包间里的何砺寒盯着电视机屏幕,看着白天在瑞意召开的小型记者会的重播。   “这么说,何先生和苏小姐只是同事关系,并没有越界咯?那么何先生和顾小姐的婚礼会如期举行吗?”   “是的,我和佳桐的婚礼将定于四月左右。”   “为什么这么晚呢?两位早就已经订婚了啊?”   “因为三月份佳桐要参加一场国际性的珠宝设计比赛,我们想等到她获奖归来之后再一起举办婚礼,来一个双喜临门。”   “原来是这样,那恭喜二位了,也祝顾小姐获得好的成绩。”   在白天的记者会现场,当何砺寒回答这个问题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没有人注意到一旁的苏忆暖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失落,而后她失神了片刻,最终嘴角边强牵起一个微笑。屏幕里少女的神情落在此时坐在电视机前的何砺寒的眼中,他眸中闪过一道精光,心中欣喜若狂。他终于可以确定,她不是不爱,而是不敢爱。她有太多的顾虑,而他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会一点点消除她的顾虑,直到她敞开心扉接受他的爱。   “砺寒,我真是服了你了。”欧阳烨坐在何砺寒旁边,一边喝着杯中的红酒,一边说到:“我总算明白你为什么让我把这条新闻放出来了,原来你有这样的打算。现在全部的媒体都在报导你这个大慈善家的事迹,你算是在年前又火了一把。”   原来在星期天的晚上,欧阳烨就打电话告诉何砺寒,他和苏忆暖带着沐阳游园时被他手下的一个记者偷拍到了。本来作为何砺寒的朋友,他是要将这件事压下去不报导的,可何砺寒却让他发这条新闻,并且还让他将照片卖给各个报纸媒体。   “我真是佩服你啊,你总是有转危为安的能力。不仅如此,你还能将不利的因素化成对你有利的因素。幸亏我跟你是朋友,如果跟你为敌,我可就要头大了。”   “这次其实本就算不上危机,我在记者会上说出的也是事实。治水之道,在疏不在堵,很多事情越是掩盖就越容易被人猜疑和误解。两个人之间也是这样,开诚布公是解决两人之间误会的最好方式,可是很多人还是会选择逃避,于是误会就越来越深,最终可能造成两个人终生的遗憾。”   欧阳烨看了他一眼,说到:“你好像很有感慨啊,怎么,和佳桐吵架了?”   “没有,纯粹的感慨而已。”   “好了,不谈这些了。为你即将进入爱情的坟墓干杯!Cheers!”   “Cheers.”   报导播出以后,翔恩孤儿院顿时热闹了起来,很多人到孤儿院来看望沐阳和其他孩子,还有人带来了一些礼物。除夕那一天,孤儿院里安静了一些,但热闹的气氛没有改变。苏忆暖看得出来,因为外界送来的关怀和温暖,孩子们今年的年过得比以往更加开心。   吃过年夜饭后,苏忆暖群发了拜年短信,然后她单独点开何砺寒的名字,在短信里输入信息。   “孩子们收到你的礼物了,谢谢。”   信息刚发过去,苏忆暖就收到了何砺寒的回信,想来是在她群发信息后,他就给她回信了。   “有礼物送给你。”   “啊?我也有?”   “嗯,在院子里的槐树下埋着。”   “……”   苏忆暖带着孤儿院里的玩具小铲子来到那棵不知站立了多少年的老槐树下,在这喜庆的节日里一个人默默地挖着土。不一会儿,她真的挖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将那东西挖出来之后,她发现那是一个漂亮的小铁盒。打开小铁盒看到里面的东西后,苏忆暖愣住了,那是一根银色的项链,在别人眼中没什么特别,但她却知道,那是她年幼时自己设计的一根项链。   一双小手拢成花朵状,手掌中是一片银色的小雪花。非常简单的设计,却是苏忆暖儿时的梦想。她喜欢雪,喜欢把雪捧在手心,可雪花落在手上时,总是不一会儿就被掌心的温度融化了。那时的她想,如果有可以落在手心而不化的雪花就好了,于是她画出了这枚叫“掌心雪”的链坠。她哪里能够想到,有一天“掌心雪”真的被握在了她的手中?   手机显示有信息来了,苏忆暖拿起来一看,是何砺寒。   “找到了吗?”   “嗯。你怎么会?……”   “是我让阳阳把你从前装画的那只盒子‘偷’出来,找到项链的图纸后叫人照着打了一条。喜欢么?”   苏忆暖感觉自己心跳得厉害,她记得当年何砺寒在孤儿院休养的时候,自己曾给他看过那张图,她还记得自己曾对他说过,她一直期盼着妈妈会从天堂给她寄来礼物,埋在院子里的槐树下。   苏忆暖回信到:“为什么还记得?”   手机屏幕黑了好长一段时间,苏忆暖却一直盯着它一动不动。终于,短信又来了。   “我一直记得。”   天空忽然飘起了雪花,苏忆暖期盼了整个冬季的雪,就在她以为绝无可能降临的时候突然来临了。直到雪落到手心里,她才敢确认它的真实。只可惜,掌心的温度很快就让雪融化了。即使真实,可是握不住,又该怎么办?她没有注意到,一片晶莹的雪花落到她另一只手上拿着的盒子里,它粘附在冰冷的银坠上,一直没有消融。   25 情人节(一)   年后的第一场雨把苏忆暖淋成了落汤鸡,她狼狈地从公交车站一路跑回到租住的公寓,却在自己的房门前看到了一个中年妇人。这名中年妇女看起来优雅尊贵,不像是这里的租户。苏忆暖心生疑惑,她抬头看了眼楼层号,心想自己应该没走错呀?   程雅丽将全身湿透的苏忆暖从上至下打量了一遍,然后微扬起下巴开口到:“苏忆暖小姐吗?”   苏忆暖点点头:“您是?”   “我是程嘉言的母亲。”   苏忆暖微微一愣,开口到:“您好,先进屋坐吧。”   苏忆暖掏出钥匙打开了门,领程雅丽进屋后,她给她倒了杯热茶,然后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程雅丽没有喝苏忆暖倒的茶,看着她直言到:“苏小姐,我就开门见山吧,你要多少钱?”   苏忆暖一怔:“您说什么?”   “你要多少钱才肯离开我儿子?”   苏忆暖闻言惊诧,她很快就明白了程雅丽此次到访的目的。苏忆暖垂了垂目,复又抬起双眸,不卑不亢地看向程雅丽:“您觉得呢?您觉得您的儿子值多少钱?”   程雅丽一怔,随即怒到:“你!”   “我猜您这次是背着嘉言来找我的吧?您总是喜欢这样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替他‘解决问题’吗?我知道您这次来是为了什么,我可以明确地告诉您,我不会要您的钱,也不会离开嘉言。”   “你不要不知好歹!”   “请您听我把话说完。”苏忆暖顿了顿,开口到:“首先,我说不会离开嘉言,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其次,这也不是一场交易,您可以不尊重我,但不能不尊重您的儿子。最后,作为一个外人,或许我没有资格这样说,但我还是想提醒您,嘉言他已经是成年人了,他有权做出自己的选择。您大概不知道吧?鸟如果不用翅膀去飞翔,它的翅膀就会萎缩变小,最终再也飞不起来了。您是他的母亲,我想没有人会比您更爱他、更希望他好了。”   程雅丽的神色微微一变,然后她不失仪态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苏忆暖道:“你就是这样用花言巧语迷惑我儿子的吗?哼,看来我今天要无功而反了,不过你记住,我绝不会让我的儿子受到任何人的蒙骗,你休想得逞!”   程雅丽说完后带着怒气转身离开了苏忆暖的家,苏忆暖没有起身,她瞥了眼被重重关紧的房门,端起桌上那杯热气腾腾的绿茶抿了一口,自语到:“不送。”   瑞意总裁办公室里,苏忆暖将一份文件递给何砺寒。当她转身要回自己办公室时,却听何砺寒在背后开口到:“怎么不戴我送你的项链?”   苏忆暖全身一僵,慢慢转过身来。她要怎么说?说自己害怕别人问起那条项链的来历?怕别人知道何砺寒送她这么贵重的东西?   “呃……我怕被人抢,所以就没戴……你知道最近很多飞车党的。”   何砺寒抬头瞪着她,神情显得极为不满。苏忆暖也忍不住了,她开口叫到:“你到底什么意思啊?你是快要结婚的人了,请不要做那些可能让人误会的事情好吗?”   何砺寒挑了挑眉,说到:“这间屋子的隔音效果不太好。”   苏忆暖脸一僵,随即看到何砺寒戏谑的表情,她才猛然醒悟。何砺寒的这间总裁办公室隔间效果再好不过了,而且这一层楼也没有什么人,根本不可能有人在外面听到她刚才说的话。   “你……啊嚏……”   正要说话的苏忆暖突然打了个喷嚏,何砺寒目光微变,问到:“怎么感冒了?”   苏忆暖想了想,说到:“可能是昨天晚上回家的时候淋雨了吧。”而且还因为程雅丽的到来没有及时的换掉身上的衣服并擦干湿漉漉的头发,其实今天来公司的时候她就觉得头有些疼了。   一只冰凉的手覆上苏忆暖的额头,她“咝”了一声,移开自己的脑袋并叫到:“你手怎么这么冰啊!”   何砺寒眉头深拧,他骂到:“烧成这样,还来上班?!”   苏忆暖眨了眨眼睛:“我发烧了?”   何砺寒一把抓住苏忆暖的手就往外走,苏忆暖全身无力地被他拖着走,嘴里不满地叫到:“你干嘛啊?!”   “去医院。”何砺寒冷冷地说到。   “我不去医院!”苏忆暖突然用力阻止住何砺寒的拖拽。   “你烧成这样了,还不去医院?要是在工作上出了纰漏,你负得起责吗?”   苏忆暖咬了咬唇,低下头小声道:“我讨厌医院,那里没什么好的记忆。妈妈是在医院里死的,阳阳每一次去医院都很不开心,上次你进医院的时候也差点丢了性命。”   何砺寒一愣,脸上的厉色褪去了些,他开口到:“好,不去医院,我们回家。”   苏忆暖被何砺寒送回家后,吃了些药便睡下了。何砺寒给她盖好被子后开始打量起她的这间出租屋来。苏忆暖的房间的装饰很简单,没有女孩子喜欢的毛茸玩具和可爱的装饰物,一点也不像个女孩子的房间。他注意到摆在房间角落的一只纸盒子,走过去看后,发现那里面装着一堆纸,每张纸竟都是珠宝首饰的设计图稿,从陈旧泛黄的纸张到洁白崭新的纸张,设计也从幼稚逐渐转向成熟,最近的落款日期是去南非回来之后的那几天。何砺寒一张张地看过那些图纸,脸上并没有太过惊讶的表情,他看着它们的时候,眼前便浮现出一个女孩将自己心中的梦一笔一划地勾勒出来的情形。   何砺寒将那些画整理好放回盒中,然后走回苏忆暖的床边,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到:“不管将来发生什么,即使你恨我也好,只是千万不要放弃自己的梦想。我也一样不会放弃自己的梦想……”他在她的额上留下浅浅的一吻,“你就是我的梦想。”   何砺寒转身离开之后,熟睡中的苏忆暖原本微蹙的眉头不知因为何故渐渐舒展开来。   苏忆暖觉得自己睡了好长一段时间,她醒来后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却意外地摸到了一张便利贴。她撕下那张便利,看到上面有一行俊逸的字体。   “厨房有粥。”   苏忆暖的脑袋反应了几秒,才想到之前是何砺寒把她送回来的,这字条应该也是他留的。她爬起床走到厨房,见那里果然有一碗清粥,碗上还贴着一张便利贴。   “凉了就热了再喝。”   苏忆暖将便利贴撕下,乖乖地将粥放入微波炉里热好了再拿出来端到餐厅里喝。喝着喝着,她无意间瞥到了墙上的钟,发现上面的指针指到了三点。苏忆暖猛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抓过沙发上的挎包就往外跑,跑到门口时却发现门上竟也贴了一张纸条。   “感冒了还上什么班?你想把病菌带到公司吗?!回去睡觉!”   苏忆暖撇嘴自语到:“睡了这么久,还要我睡……”   她知道何砺寒是给她放了一天的假,于是折回去放下手提包,坐回餐桌上继续喝粥。喝着喝着,她的眼泪竟滚落了下来。已经有多久没被人这样关心过了?从前在孤儿院时,金院长对她很好,可孤儿院里那么多孩子,并不是每时每刻都能关照到她。十八岁去美国留学后,她独自一人飘泊在异乡,期间的辛酸苦辣她从来不会跟别人讲,对金院长也是报喜不报忧。现在她才知道,人心原来可以柔软成这个样子,有人对你稍微好一点,便可以如此感动。可是,为什么要关心她、对她好?他知不知道,这样只会让她更加迷茫、更加为难?……   休整一天后,苏忆暖回到了公司,精神比昨天好多了。她刚走进公司大门,便碰到了米露,只是今天米露看起来有点不对劲。她走到苏忆暖跟前,面无表情地说到:“你跟我过来。”   苏忆暖有点莫名其妙,她跟着米露来到了楼梯口没人的地方,见米露转过身来,依旧面无表情。   “老实交待。”   “啊?交待什么?”   “你知不知道,昨天程嘉言的母亲程雅丽女士气势汹汹地来了瑞意,进门后直奔总裁办公室,要求何总禁止你明天参加公司情人节的活动。”   苏忆暖傻了眼。   “可是……”米露停顿了一下,开口到:“何总说了,你是他的助理,出席情人节活动本就是公司规定的,而且在你没有犯错的情况下他无权这么做。于是程雅丽怒气冲冲地离开了总裁办公室。”   “哦……”   “程雅丽为什么会跑到何砺寒办公室去说那些话?她为什么针对你?”米露逼近了苏忆暖。   “她同何砺寒的对话,你怎么会知道?”苏忆暖反问。   “秦斌当时也在那里,我从他嘴里问出来的。”   “那他没有让其他人知道吧?”   “好像没有吧……”米露忽然眉头一皱,“暖暖,你果然有事瞒着我!”   苏忆暖叹了口气,开口到:“露露,我老实交待……”   26 情人节(二)1   “你你你!……你竟然瞒了我这么大的事!”米露气得人都冒烟了。   苏忆暖一脸委屈:“露露,我要能告诉你,就早告诉你了。程嘉言是逃出来的,本来就不想被人知道,我要是告诉你了,那还不等于告诉全天下了?”   米露想了想,说到:“也是,我可能真得激动得管不住自己的嘴。可是……可是我还是不甘心!多好的机会啊,我竟然就这样错过了!不行,明天情人节活动的时候,你一定要把我介绍给程嘉言!”   “呃,好……”   “话说回来,你跟程嘉言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了那么久,难道真的什么事也没发生吗?”米露眯起了眼睛,怀疑地望着苏忆暖。   苏忆暖抽了抽眼角,说到:“露露,你不要把每个人都想成原始动物好不好啊。”   “我知道你当然不是,但程嘉言能不能控制住他自己我就很怀疑了。”   苏忆暖不由心中感慨,怎么那么多少女明知道程嘉言是个花花公子还是对他坚定不移?可程嘉言在她家的那段时间里,苏忆暖并没有觉得他像媒体所说的那样风流花心,不知是因为自己魅力不够,还是程嘉言欺骗了所有人?   “没有啦,他要住我那里,怎么敢对我动歪脑筋?”   米露点点头:“我是相信啦,可程雅丽会不会相信就不知道了。这次要不是何老大护着你呀,你肯定要受委屈了。不过你放心,虽然程雅丽是程嘉言他妈,但我肯定是站在你这一边的。何老大已经发了话,你明天安心来公司就是了,我也要好好准备准备,明天一定要把程嘉言给惊艳到!”   米露雀跃着离开了,苏忆暖笑着摇了摇头,也转身走回了电梯口。   “上午十点有一个会议是关于明天的情人节活动的,下午要去视察百货商场的情人节专柜。送给顾小姐的情人节礼物下午四点以后能到,明天晚上和顾小姐约会的餐厅还是订在广角吗?”   “嗯。”   “程嘉言和白薇明天下午三点到,已经安排公关部的同事去接了。”   “嗯。”   “没别的事的话,我去做事了?”   “感冒好些了吗?”   “嗯?”苏忆暖愣了一瞬,开口到:“好多了,谢谢。哎,对了,那碗粥你在哪儿买的啊?还挺好喝的。”   何砺寒抬头看了她一眼,说到:“我做的。”   “啊?!”苏忆暖瞪大了眼睛,而后又用钦佩的目光看着他道:“老板,你真是贤良淑德。”   何砺寒哼了一声,不再理苏忆暖。苏忆暖见马屁没有拍响,便乖乖地回自己的办公室去了。   情人节当天早晨,大街上处处洋溢着玫瑰花的迷人芬芳,街边商店里的各类情侣商品时刻提醒着单身的人们快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另一半。每到这个时候,像苏忆暖这样的单身人士总是会觉得自己应该回到家里窝着,以免看到别人成双成对的幸福就开始着急要谈恋爱。   正坐在办公室里关掉一个个弹出来的情人节小广告的苏忆暖突然收到了一条短信,是来自程嘉言的。   “你们的公关经理sohot!”   苏忆暖噗地一声笑出来了。黎娜一定已经接到程嘉言和白薇了,听说她今日刻意精心打扮了一番,回头率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程嘉言也真是的,旁边就是自己的未婚妻,他竟然也敢偷偷地发短信给她称赞别的女人。她刚想回他一句“色狼”,哪知那边的信息又发了过来。   “可是为什么不是美丽可爱的苏小姐来接我?”   苏忆暖乐得不行,她回到:“因为我们公司了解程大公子的喜好,所以派了最性感最妖娆的黎娜小姐来招待您。”   “贵公司想得真周到!待会儿见。”   苏忆暖笑着放下了手机,继续做起自己的事来。   下午的时候,苏忆暖见到了程嘉言,也见到了他的未婚妻,白薇。白薇长得并不算耀眼,却清秀干净,看起来十分文静乖巧,给人的感觉像个小家碧玉。她的话不多,只是温顺地待在程嘉言身边微笑,看上去纯良无害。苏忆暖觉得,程雅丽的选择也许是有道理的,这样一个安静听话的女子,或许才是最适合过日子的人。   在去活动场地查看准备情况时,苏忆暖在商场的人群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连忙跑上前去,向那人打招呼。   “陈先生,您好!您还记得我吗?”   中年男子看到眼前挂着亲切笑容的小姑娘,微微有些诧异,但他很快就露出了微笑,说到:“苏小姐,你也在这里啊?”看了眼苏忆暖身上挂着的工作牌,男子惊诧到:“原来你是瑞意的员工吗?我还以为你在那家精品店工作呢。”   “不是的,我在这家公司做事,精品店那边只是打打零工。陈先生,怎么您也对我们的活动感兴趣吗?”   “哦,只是凑凑热闹。现在年轻人兴的这些东西,我这个老头子也有些好奇罢了。”   “连您这样都是‘老头子’,那我真的无话可说了。”苏忆暖笑到,“我们的活动真的会很热闹的,要不这样,我假公济私一下,给您安排个前面的位子吧?”   “啊,不必了,我不太好意思挤在年轻人里头。苏小姐,你看能不能给我找个角落的位子看一看就好?”   “没问题,随您高兴就好。哦,对了,我还不知道您是做什么的?待会我好向我们老板介绍您啊。”   男子闻言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了下去,苏忆暖双手接过名片,见上面写着“陈启华,嘉诚地产董事长。”   “原来您是做房地产生意的啊,上次我还以为……”   话说到一半,苏忆暖忽然吐了吐舌头,没有继续说下去。陈启华倒是不介意地笑到:“以为我是混黑社会的?其实很多见过我的人都会这么想,你也不是第一个了。”   见陈启华没有生气,苏忆暖笑了:“活动快开始了,我带您去那边坐。”   26 情人节(二)2   下午的情人节活动进行得很顺利,程嘉言和白薇一起摸出了这次活动的奖品,现场的气氛十分活跃。程嘉言还当场宣布了他和白薇的婚礼将于月底举行,婚戒由瑞意首席设计师文艾进行设计。现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当然也包含了无数少女心碎的声音。米露并没有实现认识程嘉言的美好愿望,她在听到程嘉言宣布婚期后就气呼呼地离开了。   苏忆暖的眼睛无意间瞟到了坐在角落里的陈启华,发现他看向台上的目光有些复杂之意。她顺着他的目光向台上看去,不由得心中一怔。这一次陈启华出现在这里,莫不是专程来看程嘉言的?可如果是特地来看他,为什么又要坐在不能被人轻易发现的角落里?苏忆暖再回过目光时,发现陈启华的位子已经空了,她四下搜寻,只发现一个有些沧桑的背景消失在了商场侧门。   再将头转回时,程嘉言和白薇已经走下了台,但到场的记者们显然不想放过他们。   “程先生,能说一下您和白小姐相恋的过程吗?”   “程先生,你谈过那么多女朋友,为什么会认定白小姐做您的妻子呢?她是您的终结者吗?”   记者的问话惹来一阵善意的哄笑,程嘉言并没有显出不满,而是停下来微笑着回答记者的问题。   “我和白小姐是在机场认识的,当时她去机场接一个朋友,而我人生地不熟的,看到这样一位美女自然是要上前搭讪的。”   现场传出了笑声,没有人怀疑程嘉言会对陌生女子做出这样的举动。苏忆暖看到程嘉言身旁的白微戴着一脸从容的微笑,便知道他们早就商量好了要在媒体面前编一出怎样的故事。   “后来与她相处久了以后,我发现她是个很特别的女孩。她是第一个对我颐指气使的女孩,呵,也是第一个让我愿意给他做饭的女孩。”   苏忆暖闻言目光一滞,这话怎么听着有些不对劲?   程嘉言说完这句话之后,嘴角边不自觉扬起的微笑忽然凝滞了。他的目光突然变得有些迷茫,然后他的双眼搜寻到了人群中的苏忆暖。看着苏忆暖同样带着疑惑的目光,程嘉言好像在一瞬间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他的心里顿时如有一股被堵住很久的泉水,它不顾一切地向外涌出,然后豁然开朗地流遍心脏的每一个角落。   程嘉言定定地看着远处的苏忆暖,在众人疑惑的呼唤声中平静地开了口:“她是个很快乐的女孩子,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不会伤心。可是她的复原能力出奇地快,往往当你想要安慰她的时候,却发现她已经把不开心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和这样一个女孩子待在一起,你没有办法不快乐。同时你又会担心,她是不是真的把那些不愉快忘记了?还是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将那些伤痛拿出来默默地哭泣?”   任谁都能看出程嘉言眼中的深情,何况是被他紧紧盯住的苏忆暖?苏忆暖心中震惊不已,她呆呆地站在那里,完全不敢相信程嘉言会当众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她当然知道程嘉言口中的女孩不是白薇,可是,为什么会是她?   程嘉言忽然转头吻住了白微的双唇,周围的闪光灯顿时照亮了商场,可程嘉言紧闭着双眼,深情而专注。   活动结束后,苏忆暖主动留下来替那些要出去同男女朋友一起过情人节的员工收拾场地,等一切完成后,苏忆暖看了看表,正好够时间去凯罗西餐厅帮老朋友的忙。于是她向大家告了别,然后独自赶往凯罗去了。   由于凯罗餐厅的琴手去过情人节了,所以老板罗恩临时将苏忆暖叫来救场。苏忆暖坐在自己曾经坐过的位置上,指尖跳动过黑白琴键,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目光无意间瞥到了窗边的一个位子,上一次何砺寒和顾佳桐就是坐在那个位子上,只是现在换成了另一对情侣,也和他们上次来的时候一样有说有笑。现在的何砺寒大概和顾佳桐在另一处共进晚餐吧?在这个只属于情侣们的节日里,她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路人。   弹完几曲之后,苏忆暖默默地退了场,她不知道有没有人在听,但她知道,有时即使没有观众,也要把自己的角色扮演好。   “苏,有什么事困扰着你吗?”   帅气的意大利老板用一口标准的中文问苏忆暖,同时递给她一杯咖啡。   苏忆暖接过咖啡杯,她用小勺搅动着咖啡,犹豫了片刻后才抬起头来问到:“Ron,为什么有一个男人说他喜欢你,而且真的对你很关心,却又要娶别的女人呢?”   罗恩夸张地皱起眉头想了想,然后开口到:“要么他就是想要你做他的情人,要么就是他自己也很无奈,喜欢你,却又不得不娶别的女人。”   “又不是封建社会,还能有人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娶谁么?”   “那可不一定,现代社会难道就没这种事了吗?苏,你没事应该多看看偶像剧,像其他女孩一样。”   “说的也是,最近我就有一个朋友不得不听从他母亲的吩咐跟一个他不爱的人结婚。原来恋爱跟婚姻真的是两码事,任你恋爱时多么潇洒自由,结婚的事还是不一定能由得自己。”苏忆暖抿了一口咖啡,又道:“再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的一个朋友好像喜欢上你了,你是什么感觉?”   “你说的不是我吧?苏,我是喜欢你,可我已经有爱的人了。”   苏忆暖白了他一眼:“别开我玩笑,我认真的。我觉得他好像是喜欢我了,可他并没有亲口跟我说。我希望一切都是我的误会。”   “为什么要这样希望呢?被人喜欢不是一件好事吗?”   苏忆暖叹了口气,说到:“你不明白,事情比你想象中的复杂。”   看着苏忆暖愁眉苦脸的样子,罗恩道:“苏,喝一口咖啡。”   苏忆暖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慢慢地喝了一口咖啡。   “怎么样?”   “很苦。”   “因为这杯没有加糖,可是你心里很苦恼,所以喝了这么久都没有发觉。”罗恩将一包白糖加入苏忆暖的咖啡中,一边搅动一边说到:“平常你从不喝不加糖的咖啡,因为你说你喜欢加糖咖啡的味道……”   “苦尽甘来。”苏忆暖接过他的话,然后她喝了一口手中的咖啡,眉头舒展开来。   27 情人节(三)   何砺寒在苏忆暖家门口碰到程嘉言时心里一阵冒火,发现苏忆暖不在家时,他的心又凉了半截。这个时候居然不在家,该不会是她在外面已经有了一个男朋友而他不知道吧?   这时只见程嘉言掏出一把钥匙,对他道:“没关系,我有钥匙,我们进去等她吧。”   何砺寒脸刷地黑了,他不知道现在自己是想上前把程嘉言打一顿,还是想把苏忆暖拽回来掐死!   程嘉言以为何砺寒还不知道他和苏忆暖的事,于是开口解释到:“你别误会,我有钥匙是因为我之前做过忆暖的房客。”   何砺寒压着身体里的寒意随程嘉言走了进去,两个人就像在自己家一样随意地在沙发上坐下了。他们心中都在问对方:“你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可他们谁也没有问出口,因为知道自己一发问,对方必定也要反问。两人随意地搭了几句话后便觉得无趣,于是再不开口,只坐在沙发上干等着苏忆暖回来。后又觉得这样等着实在焦心,于是两人叫外卖送来一箱啤酒,边喝边等。   指针指向十一点时,房门有了响动。   苏忆暖一打开房门便感到两道目光齐刷刷地射向了她,她愣了半晌,忽然退出房门看了一下门牌号,然后又走进屋内茫然地看着沙发上的两个人。   程嘉言笑到:“你没有走错,这里就是你的家。外面冷,快进来坐吧。”   苏忆暖眨了眨眼,她回身关好了房门,然后走向沙发。程嘉言拍了拍他和何砺寒之间的空位,示意苏忆暖坐在中间。苏忆暖迟疑了一瞬,还是坐了下去。   身旁的两人都没有说话,苏忆暖觉得气氛有些诡异。她看到地上的一箱啤酒,便伸手去拿,谁料何砺寒忽然伸手抢下她要拿的那一罐啤酒,打开后便往自己嘴里灌。苏忆暖错愕地看了他两秒,回头再去拿另一罐。另一只手伸了过来,手的主人打开拉环,也咕冬咕冬地喝了起来。苏忆暖错愕地看了眼程嘉言,默默地收回了手,老老实实地坐着不动了。   “你去哪里了?”   何砺寒和程嘉言忽然转过头来看着苏忆暖,异口同声地问到。   苏忆暖不知看着谁回答才好,于是直直地看着前方,答到:“我……去凯罗西餐厅了啊。”   两名男士不淡定了,又异口同声道:“和谁?”   苏忆暖身子抖了一抖,奇怪地各朝看了两人一眼,说到:“我一个人啊……那边人手不够,我去帮罗恩的忙。”   两人松了口气。   “这么晚了,怎么不叫我去接你?一个女孩子走在外面很危险的。”程嘉言语气柔缓。   “外面现在很多人啊,哪有什么危险?而且……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和白小姐在一起过情人节的吗?”   程嘉言咳了一声,目光越过苏忆暖,看向何砺寒道:“是啊,何总,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呢?你不是应该要陪顾小姐过情人节的吗?”   何砺寒哼了一声,说到:“她问的是你。”   苏忆暖转过头去看向何砺寒:“其实我也想问你这个问题。”   何砺寒转过脸去,他拿起手中的啤酒喝了一口,说到:“只有酒,没有下酒菜,你去做一点来。”   “对啊暖暖,我想吃你做的啤酒鸭。”   苏忆暖一下子跳了起来:“你们……你们还打算在这里长坐?!”   “暖暖,外面这么冷,你不要这么无情嘛!”程嘉言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你……你们!……”苏忆暖看了眼装可怜的程嘉言,又看了眼无动于衷的何砺寒,她一咬牙,转身扎进了厨房。   “暖暖做的东西很好吃,我们俩今晚有口福了。”程嘉言笑到。   “是啊,她这方面的天赋从小就体现出来了。”何砺寒道。   程嘉言一愣:“你很早就认识她了?”   “比你早得多。”   程嘉言又是一愣,随即笑到:“既然那么早就认识她了,为什么没把握住她?”   两个男人在门口碰到的一刻,便已明白了对方的心思,如今苏忆暖进入厨房,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他们便也将话说开了。   何砺寒喝了一口酒,开口到:“醒悟得晚了,你不也是吗?”   程嘉言低头玩着自己手中的啤酒罐,说到:“是晚了,不过还不算太晚。”   “的确如此。”何砺寒又仰头喝了一大口酒,“不过不是对于你,而是对于我。”   程嘉言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喝起了手中的啤酒,再也没有说话。何砺寒同样一口一口地灌着自己,再没有开口。   苏忆暖好不容易做好了啤酒鸭,端到客厅里时却发现何砺寒和程嘉言都歪倒在沙发上睡着了。苏忆暖不由得撇了撇嘴,自语到:“酒量这么差还喝这么多。”她放下手中的大碗,走过去推了推两个人,发现他们都没有反应。于是她分别将何砺寒和程嘉言安顿到了自己的卧室和书房,然后到厨房打包好啤酒鸭,打了个电话给米露后就直奔她那里去了。   第二天早晨,何砺寒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待完全清醒后,他意识到自己正身处苏忆暖的卧室。何砺寒穿戴好衣物,走出卧室时正碰见程嘉言也刚好从另一个房间里走出来,两个人皆是微微一愣,然后在屋子里搜索苏忆暖的身影,但他们并没有找到她。   桌子上有两包方便面,两个人走进洗漱间后还看到台子上放着两个一次性纸杯和两支新买的牙刷。他们洗漱完毕,一齐回到餐桌上默然地吃完了苏忆暖给他们准备的方便面,然后准备就此离去。   “喂。”何砺寒叫住即将要走的程嘉言,面无表情地说到:“钥匙该还了吧?”   程嘉言一怔,随即无奈地笑了笑,他将苏忆暖出租屋的钥匙放回了餐桌上,与何砺寒一前一后地离开了。   和米露一同有说有笑地走向瑞意办公大楼的苏忆暖在正好碰到了大门处的何砺寒后停住了脚步。   “怎么昨天你们两个一起过的节吗?”   “哈哈,暖暖家的空调昨天突然坏了,她就跑到我家去了。幸好我现在还没男朋友,否则我肯定要一拳锤死她。”米露大大咧咧地说到。   何砺寒挑眉看向苏忆暖:“哦?空调坏了?这么冷的天没有空调可不行,我刚好认识一个维修工,让他去给你修修?”   苏忆暖干笑两声,说到:“不必了,我已经告诉我的房东了,她大概已经找人把它修好了吧。”   “是吗?那就好。”何砺寒笑容一收,命令到:“赶快上来,有任务交给你。”   苏忆暖抽了抽眼角,眼看着何砺寒进入旁边的VIP专用梯后,她同米露一起加入了挤电梯的员工大军中。   “什么?我一个人去?!”苏忆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何砺寒头也不抬:“你是我的助理,不是秘书。之前让你做那些杂碎的事情,是因为你对公司还不够熟悉。今天让你去谈的续约问题十拿九稳,根本不需要我出马。怎么,连这个胆量都没有?”   苏忆暖心中不平,刚开始何砺寒把她带回来的时候明明跟她说,她只要占着总裁助理这个位置就行,其他的事无需她管。男人果然都是大骗子!不过何砺寒的激将法算是成功了,苏忆暖大义凛然地说到:“去就去,坚决完成任务!”   苏忆暖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了约定的饭店,敲门入包箱之后发现有些不对劲。里面一共坐着两个人,一个面相严肃的中年男子和一个戴着金边眼镜的斯文男子,可是这两个人里面好像并没有何砺寒说的钟经理啊?   苏忆暖正想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包间,却见眼镜男站起身来友好地向她打招呼到:“是瑞意的苏小姐吗?”   苏忆暖忙道:“我是。”   “这位是海天百货的市场部总监罗威先生,我是他的助理杨锐。”   苏忆暖迈着稳重的步伐走到罗威座前站定后伸出手来说到:“罗总监您好,我是瑞意的代表苏忆暖。”   罗威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与苏忆暖握了握手,然后示意她入座。苏忆暖又同杨锐握过手后,才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来此之前,苏忆暖已准备好了要讲的话,照何砺寒所说,海天百货是瑞意多年的合作伙伴了,这次的续约不需要费太多的脑筋。她在心里默默地为自己鼓了一把劲,然后准备开口。   “苏小姐,桌上有这么多的菜,我们先吃吧。”   话到嘴边又给咽了下去,苏忆暖只好先将合约的事放在了一边。她想也许是她太心急了,在这样的饭局上,一开始就提签约的事,的确有些不妥。在饭桌上,罗威一直聊着一些闲话,没有一句与今天的目的有关。苏忆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一般情况下,在最初的几句寒暄和闲谈之后,双方总是会找个机会进入正题,谈妥之后再高高兴兴地把酒言欢,可是照现在的情形看来,罗威并没有谈合约的意思。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和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样?   眼看着桌上的菜就快被吃光了,罗威还是没有谈合约的意思,苏忆暖忽然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   “罗总监,我把这些酒喝完,我们就签约吧?”   笑声戛然而止,两道错愕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苏忆暖。   28 悔婚(一)   “砺寒,消息有变!”秦斌忽然急匆匆地闯起了何砺寒的办公室,双手撑上他的办公室就道:“海天百货这次其实无意跟我们续约。”   何砺寒一愣,抬起头来看向他。   “我在那边的朋友告诉我,华鑫曾暗示过海天会给他们不小的回扣,海天那边的高层打算把一直租用给我们的高级展柜租给华鑫。他们不好明说,这一次便派了市场总监罗威出马,想用他来压住我们,不让这次续签成功。砺寒,你这次只派忆暖一个人去,她只怕会招架不住。”   何砺寒眉头一皱,起身拿起西装冲出了办公室。   当何砺寒赶到饭店时,推开包厢后看到的是这样一幕。苏忆暖一脚搭在椅子上,一手举着一只碗,咕咚咕咚地往嘴里灌酒,酒桌上的两名男士纷纷拍手叫好。何砺寒顾不得许多,冲上前去扶住她后厉声道:“苏忆暖!”   苏忆暖早已醉得不行,她转过头去看了眼何砺寒,傻呵呵地笑了两声,将手中的碗递到何砺寒面前,说到:“何总,干!”   说着她又将碗递回自己的嘴边,却发现碗里已经空了。她“咦”了一声,伸手要去拿酒。罗威连忙将酒拿开,笑着对何砺寒说到:“何总,既然你来了,就把她带回去吧,她喝得实在太多了。续约的合同已经签好了,合作愉快!”   一旁的杨锐连忙把签好的合同递给何砺寒,同他握了握手。何砺寒有些莫名其妙,但见苏忆暖一直在发酒疯,于是便没有多说什么,向罗威道别后便搀扶着苏忆暖离开了。   何砺寒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苏忆暖拖出了酒店,平日里他并不知道她喝醉了之后竟然这么麻烦。苏忆暖被何砺寒带到路边后便扶着电线杆吐了起来,何砺寒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隐忍着心中的怒气。当苏忆暖吐完胃中的酒,抬起头来傻笑着看着何砺寒时,他终于忍不住怒斥到:“喝这么多,不要命了吗?!”   苏忆暖拧紧了眉头,一脸无辜地看着他道:“我……不辱使命,嘿嘿……”   何砺寒扶助摇摇晃晃的苏忆暖,怒到:“情况有变你不知道通知我吗?一个人在这里逞什么能?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喝这么多酒很危险你知道吗?!”   “那还不是因为……相信你!”苏忆暖用食指重重地戳了一下何砺寒,“你……既然让我一个人来,那我就……肯定不会有事……我……不想给你丢脸嘛!”   何砺寒沉默了,他看着苏忆暖潮红的脸颊和迷离的双眼,禁不住捧起她的脸,想要吻下去。苏忆暖突然一转身,哇地一声又吐了出来。何砺寒一边扶住她的身子,一边柔声安慰:“忆暖,我们回家,回家休息就没那么难过了。”   “我不回去!”苏忆暖突然挺起了身体,直勾勾地看着何砺寒道:“我……要跟你说清楚!不说清楚……就不回去!”   何砺寒扶住她的腰,开口到:“有什么事等你清醒再说。”   “我不嘛不嘛不嘛!”苏忆暖用撒娇般地声音叫到,她无论如何也不肯离开。“我告诉你,我清醒得很!我……现在就要跟你说清楚!”她打了个嗝,继续说到:“何砺寒,你凭什么这样对我!你凭什么告诉我你喜欢我,又跑去跟别的女人结婚?你既然要娶别的女人,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你知不知道我每天对着你很尴尬啊!我只是想要和我爱的人过平平淡淡的生活,你给不了就不要来打扰我啊!你知不知道每次你对我好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是个小偷,专门偷走别人幸福的小偷!何砺寒,我讨厌你讨厌你讨厌……”   何砺寒忽然一下子用唇堵住了苏忆暖的话,他充满柔情和歉意的吻叫苏忆暖的目光变得更加迷离,原本大叫大闹的她忽然安静了下来。何砺寒拥住轻轻颤抖着的苏忆暖,在她的耳边低语到:“对不起,给我一点时间。记住,你的幸福不是偷来的,它本就属于你。”   均匀的呼吸在耳旁响起,何砺寒侧头看着在自己肩头睡着了的苏忆暖,嘴角不由得勾起一个浅浅的微笑。   “忆暖,你可真是女中豪杰啊,你的事迹现在在瑞意和海天都传开了。”秦斌笑得阴险。   躺在医院病房里的苏忆暖闻言用被子捂住了头。   何砺寒道:“你还知道自己做错事了,倒不算无可救药。”   苏忆暖从被子里探出头来:“谁说的?我是在被子里偷着乐。”   何砺寒拉下脸来:“都喝进医院了,你居然还乐!”   “可是合同不是顺利签下来了吗?”苏忆暖争辩到。   秦斌哈哈大笑:“砺寒,你看忆暖精神这样好,跟你大吵几十个回合都不成问题,她肯定是没事了,你不用担心。”   “我酒量其实很好的!”   见何砺寒瞪向了自己,苏忆暖又把脸埋了下去。   “她这次还不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亏得罗威还认了帐,若是运气不好,就算她喝死了也没人管她。”   苏忆暖抗议到:“我可不是全靠运气的!在饭桌上的时候我看出那个罗总监的酒量很好,就悄悄试探了他一番,发现他对酒量好的人十分欣赏,所以我就豁出去一试咯。”   “哈哈,想不到忆暖还有胆有谋,秦某真是有眼不识泰山!”秦斌夸张地向苏忆暖行了个拱手礼,苏忆暖拱手回敬。   “秦斌,你也该回公司了吧?”何砺寒不悦到。   秦斌见老板变了脸色,连忙站起来道:“对对对,我要回去工作了。忆暖,你好好休息,明儿见啊。”   苏忆暖笑眯眯地朝他挥挥手,目送着他离开以后,再回过头时看到何砺寒严肃的面孔,她瞬间拉下了脸。   何砺寒面无表情地盯了苏忆暖一阵,然而他接下来并没有继续指责她,而是起身说到:“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吧。”   “哎等一下!”苏忆暖赶忙叫住将要离开的何砺寒,吱唔了半天才开口到:“那个……昨天是你送我来医院的,我……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苏忆暖的酒量的确惊人,可一旦喝醉了就喜欢胡言乱语,而且自己说了什么,第二天她就一点都记不住了。   何砺寒闻言眉毛一挑,说到:“有啊。”   苏忆暖心中一紧:“我……我说了什么?”   何砺寒慢慢走回到苏忆暖的床边,又慢慢欺近了她:“你说……你喜欢我,要我娶你。”   苏忆暖脸色剧变:“不可能!”   “怎么,昨天才说过的话,今天就不认账了?”   “那个……那不是……我……我昨天酒后胡言,我也不知道我说了什么,你那个……那个千万别当真啊!”苏忆暖语无伦次,面色赤红。   “我只听过‘酒后吐真言’。”何砺寒又逼近了苏忆暖几分,看着她无比窘迫的样子,他强忍着笑意继续说到:“还有,你昨天……强吻了我。”   苏忆暖闻言双目大睁,她倒抽了一口冷气,两眼一翻,栽倒在了床上。何砺寒看着躺在床上装死的苏忆暖,脸上浮起了得逞的笑容。他给苏忆暖拉好被子,转身走出了病房。   听到关门声后,苏忆暖从被子里冒出头来,脸色比哭还难看。她忍不住小声自语:“天啊!怎么会这样?苏忆暖,你的酒品真是差到极点!你……你怎么能酒后乱性呢?!而且……而且调戏的还是你的上司?完了完了,我没脸见人了,呜……”   秦斌说得不错,苏忆暖拼酒签下合约的事的确已经传遍了整个公司,她一回到瑞意,便被七嘴八舌的众人围住,最后还是何砺寒的出现帮她解了围。不过想起医院发生的那一幕,苏忆暖宁愿被众人的口水淹死,也不要再独自面对何砺寒了。   坐在办公室里正在第N次叹气的苏忆暖被忽然传来的敲窗户的声音吓了一跳,她传过头,看到何砺寒正透过玻璃窗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苏忆暖一愣,起身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出来跟我去接见一下罗总监。”   “啊?哪个罗总监?”   “还有哪个罗总监?把你灌醉的那一个。”   苏忆暖要哭了,她拖住门把表示“谁也休想把我拉走”。   何砺寒用指节轻敲了下她的脑袋:“你在想什么?他这次不会让你再醉死的。”   “哦。”苏忆暖松开了门把,乖乖地跟着何砺寒下去了。   “呵呵,苏小姐可真是女中豪杰啊,昨天可把我吓了一跳呢。”罗威乐呵呵地说到。   “不敢当,不敢当。”   何砺寒回头瞪了苏忆暖一眼,苏忆暖连忙收敛了得意之色。   “苏小姐说得对啊,海天和瑞意已经合作这么多年了,我们公司如果因为贪图一时的利益就失去了这个长远的伙伴,那就太得不偿失了。其实当时上头指示我这么做时,我也有些摇摆不定,可是昨天苏小姐却正巧提醒了我。我们在商场上混迹,难免将自己的眼睛放在利益得失上,可若除了名利就看不到其他东西,就必有一天会失足深陷。可惜啊,我们走得太远,渐渐地就忘记了自己曾经的那些坚持,倒是你们这些年轻人还没被这个世界磨平棱角啊。”   何砺寒凑近苏忆暖,低声问到:“你昨天还在酒桌上说了这些?”   苏忆暖低声回到:“我喝高了,胆就上来了。上午没跟你说是怕你怪我乱说话。”   “昨天害苏小姐进了医院,实在是抱歉。今天我特意登门致歉,苏小姐可要原谅我这个老头子噢?”   苏忆暖笑到:“罗总监言重了,我才要谢谢您最后给了我们续约的机会呢。”   “既是你们的机会,也是我们海天的机会。希望这一次我们能够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何砺寒起身握手。   下班后,何砺寒带着苏忆暖来到老巷的面摊上吃面,算是对她的奖励。苏忆暖大口大口地吃着碗里的面,一边吃还一边含糊地夸赞着老板娘的手艺,逗得老板娘合不拢嘴。   “小苏啊,我还没见过你这么能吃的女孩子,吃了这么多却一点也不胖,要叫好多女孩子羡慕呢。”自从何砺寒带苏忆暖来吃过牛肉面后,她就经常自己跑过来吃,老板娘和她熟了以后也开始跟她开起玩笑来。   苏忆暖道:“李姐,我平时没吃这么多的,现在这样是因为你煮的面实在太好吃了!”   老板娘呵呵笑到:“那也慢点吃,可别咽着了。小何啊,你也快吃,否则李姐要以为你不喜欢吃我的面了。”   何砺寒笑到:“好。”   “那我先招呼客人去了,你们慢慢吃啊。”   苏忆暖向老板娘招招手,继续埋头苦吃。吃着吃着,她忽然发现何砺寒并没有在吃东西,而是一动不动地望着她。苏忆暖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开口到:“你这样看着我,我会没食欲的。”   “没食欲才好,你已经吃得够多了。”   苏忆暖哼了一声,继续奋战。这时小摊上的电视里忽然播出了一条新闻,苏忆暖和何砺寒纷纷转头望去……   29 悔婚(二)   “啪”地一记耳光打在苏忆暖的脸上,她捂着火辣辣的脸颊,震惊不已地看着门外愤怒不已的程雅丽。   “狐狸精,你把我们嘉言藏哪儿去了?”   苏忆暖皱了眉,一语不发。   “我问你话,你难道没听到吗?”   “您的儿子,我怎么会知道?”苏忆暖冰冷地说到。   程雅丽冷哼一声,一把推开苏忆暖就往屋里闯。苏忆暖没有阻止,任她自己在屋里找。程雅丽自然没有在屋中寻到,她怒气冲冲地跑回来,质问苏忆暖到:“我儿子人究竟在哪里?”   “我不是说了吗?您的儿子去了哪里,您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   “哼,你别以为我会再相信你了。之前你说你和我儿子只是普通朋友,可普通朋友怎么会让他当众悔婚?我不管,今天你不交出我儿子,我就坐在这里不走了!”   程雅丽说竟真的手插于胸前坐到了沙发上,那气势让苏忆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她咬了咬唇,正准备上前跟她说理,身后却传来了何砺寒的声音。   “怎么站在这里?”   苏忆暖一愣,回头看到何砺寒正立在门外看着自己。何砺寒见她脸色不对,他朝屋里望了望,看到一脸怒气的程雅丽后,他顿时明白了一切。   何砺寒越过苏忆暖,径直走到程雅丽面前,用不失礼节的语气说到:“程女士,这里是私人住所,您现在这种行为叫做‘私闯民宅’。您是个有身份的人,我想如果我们闹到警察局去了,对您也不好吧?”   程雅丽的神色变了变,她站起身来,冷哼一声道:“果然是个专门勾引有妇之夫的狐狸精!”   程雅丽说完夺门而去,苏忆暖背贴着冰冷的门板,终于舒了一口气。   何砺寒走上前去,这才惊讶地发现苏忆暖的左脸红肿了起来,他眉头一皱,心疼地伸手去抚她的脸,然而她却触电一般地转过了头。何砺寒一怔,他放下了手,却又拉起她往屋内走。   何砺寒递给苏忆暖一块冷毛巾,苏忆暖接过毛巾敷在左脸上,热辣辣的感觉舒缓了下来。   “程丽雅也是有身份的人,可她竟然对你做出这样的事来。”   “这一掌只怕也消不了她的心头之气。”苏忆暖叹了口气,说到:“她怎么对我,我都无所谓,我现在只是担心程嘉言,他到底去了哪里?连程雅丽都找不到他,我几次打他电话,他都关机了。”   “程嘉言也是个成年人了,他想要躲起来,找不到也是正常的。你不用担心,等他自己想出来了,自然就会出来的。”   苏忆暖点点头。“哦,对了,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刚巧经过这里,就顺道来拿明天的资料。”何砺寒道。   “哦,怎么今天就要了?”   “佳桐的生日要到了,明天上午要去订她的生日礼物。”   苏忆暖一愣,然后开口到:“哦,你等一等,我还有一点没弄好。”   何砺寒点点头,不动声色地看着苏忆暖走入书房后,他悄悄走进了她的卧室。   苏忆暖从书房走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U盘。她将U盘递给何砺寒,歉意到:“不好意思,因为这几天刚好断网了,所以不能发到你电脑上了,你就先把我的U盘拿去吧。”   何砺寒接过U盘,开口到:“怎么?连网费都交不起了?”   “不是啊,因为要搬家了。”   何砺寒一愣:“为什么?”   “这边房东的侄子回来了,偏偏看中了我这间房,所以……”苏忆暖耸了耸肩,表示很无奈。   “怎么没听你说?”   苏忆暖眨了眨眼:“跟你说干嘛?你能帮我把房东的侄子赶走啊?”   “已经找到新房子了吗?在哪?”   “嗯,在金苑公寓。那边的价钱比这边高了点,不过离公司比这边近,而且环境也不错。再过两天就搬过去了。”   “嗯,我知道了。时候不早了,你早点休息,今晚的事不要去想了。”   苏忆暖微笑着点点头,送何砺寒离开了。   程嘉言悔婚的事成为了瑞意近段时间茶余饭后的热点话题。   “情圣就是情圣,情人节的时候才跟人家深情拥吻,报纸上的新闻还热着呢,就突然宣布悔婚了。”男同事们言语之间满是崇拜之意。   “呵呵,我的机会又来了!”一个女同事捧脸作花痴状,立刻被其他人一齐鄙视。   “哎,你们猜,程嘉言在采访中说的那个‘真爱’是谁?”   “不知道哎,是什么大家千金吧?很高贵优雅的那种,和顾佳桐差不多?”   “我看不会,要真是那种背景,他又怎么会因为害怕他妈反对而答应之前同白薇的婚事?”   “也是哦,那个白薇也蛮可怜的,现在肯定躲在家里不敢出门了。”   苏忆暖一边低头吃着饭,一边听着同事们的议论,无意间抬头看到坐在对面的米露一张阴笑着的脸,她一下子呛得直咳。   “你不吃了啊?那给我吃吧,正好我还没吃饱。”苏忆暖说着伸出手去。   米露“啪”地一声打在桌子上,说到:“我知道那个女人是谁!”   原本还在议论中的人立时安静了下来,纷纷跑到米露身旁询问。苏忆暖见米露一脸怪笑地看着自己,顿时有一种不妙的感觉涌上心头。   “那个人其实就是……”   “露露!”苏忆暖赶紧叫住了米露,“你的饭快凉了……”她觉得这句话好无力……   “先说嘛先说嘛,说了再吃!”旁边的人怂恿到。   “那个人其实……就是……”   米露说了一半忽然停住了,旁边的人纷纷催促:“是谁啊,你快说啊!”   “就是情人节那天程嘉言口中说的那个女孩!”   “啊?”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米露道:“据我观察,那天程嘉言在活动现场说的那些话真情流露,绝没有假,可他口中的那个人并不是白薇!他和白薇的婚事是双方父母定的,两人接触的时间并不多,所以他口中的那个人绝不可能是白薇!据我推测,他的那些故事是和另一个人发生的,就是他真正的心上人!”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觉得有理。   “那么这个人到底是谁啊?”   “对啊,到底是谁啊?”   “这个人嘛……”米露将目光转向苏忆暖,苏忆暖也僵硬地看着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我也不知道。”   “切!……”   众人一阵失望,埋怨了米露几句就各自散开了。苏忆暖终于松了口气。   “怎么,怕我把你供出来?”米露挑眉看她。   “呃?什么把我供出来?”苏忆暖装傻。   “你少装了,程嘉言那天说的人就是你!”   “这……何以见得?”   “你和他是在机场相遇的吧?”   “是啊,不过他在机场遇到过的人又不止我一个。”   “对他‘颐指气使’的人说的是你吧?”   “胡说!我对人很友善的!”   “复原能力超快,总是很容易就把不开心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你不就是这样吗?”   “其实我觉得你的复原能力也不错。”   米露“啪”地一掌又拍在了桌子上,苏忆暖震了一震。   “苏忆暖,你别再跟我狡辩了!程嘉言爱上的人分明就是你!行啊苏忆暖,我明恋了十几年的程嘉言居然就这么被你给勾引去了!”   “露露,我……”   苏忆暖刚想解释,不料米露竟起身抓住她的肩膀大摇了起来:“真是为我争了口气啊!”   “啊?”苏忆暖不明所以。   米露松开被摇得脑袋发晕的苏忆暖,一脸感慨地说到:“自我看上程嘉言以来,他就成为了我人生的目标之一,我想尽一切办法拉近自己和他的距离,无奈我这种草根百姓再怎么也无法触及高高在上的他!”   苏忆暖干笑了一下,心想要不要这么夸张啊?   只听米露继续说到:“可是暖暖!你出现了!你还成功地勾引到了程嘉言!这使我离他的距离又近了一步,不,是一大步!”   “我没有勾引他……”苏忆暖要哭了。   “不管是你勾引他,还是他诱惑你,总之你成功了!你成功地征服了程嘉言那颗放/荡不羁的心!暖暖,你一定要打起精神来,绝不能让别的女人抢走了程嘉言,明白吗?”   “我……我饭没吃完,没有精神……”   “嗯,人是铁,饭是钢,你好好吃!”米露欣慰地拍了拍苏忆暖的肩,昂首阔步地离开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苏忆暖没有再试图联系程嘉言。何砺寒说得不错,他既然想躲起来,还是不要找他为好。何砺寒指示她中午去取前些日子他给顾佳桐订的生日礼物,这回苏忆暖已经乘车赶到了海天商场,取回了何砺寒特意为顾佳桐订制的限量版包包。听说顾佳桐每年生日时都会举行一个大的party,公司的员工都可以参加。但苏忆暖是不会去的,她本就不爱热闹,况且顾明成也一定不希望在那样的场合看到她。   离开商场后,苏忆暖准备快些赶回瑞意跟何砺寒交差,却在快要走到出租车停靠点时听到了一声女人的尖叫。紧接着,她转头看到一辆摩托车飞快地朝自己这边冲来。   30 生日礼物(一)   “什么?在警局?……好,我马上过去。”   何砺寒挂断了电话,立即冲出了自己的办公室。   当何砺寒焦急地赶到警察局时,看到的是蜷缩在角落里颤抖地摁着计算器的苏忆暖。   何砺寒眉头一皱,问一旁的警察到:“她在干什么?”   警察道:“你是她的老板吧?她在计算什么时候才能还清欠你的钱。”   “什么?”   原来苏忆暖走出商场时突然碰到了有人飞车抢/劫,那辆摩托车又刚好朝自己这边冲过来,于是她毫不迟疑地抓过街边水果摊上一个电子秤就往那辆飞车掷去。劫持者为了躲避突然出现的“暗器”,连人带车摔倒在了路边,被路过的巡警当场抓住。   何砺寒一脸怪异地看着苏忆暖:“你平常都吃得些什么,怎么力气这么大?”   苏忆暖抬起头来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又默默地低头摁手中的计算器。   警察道:“多亏了这位小姐的机智勇敢,我们才能将那名飞车大盗擒获,要知道公/安部最近可在严打飞车党。”   “那她为什么又欠我钱了?”   原来苏忆暖见那飞车贼被抓,便过去扶起那名摔倒在地的受害者,并将跌落在地上的挎包还给了那名女士,可苏忆暖原本提在手上的LV限量包却在刚才用电子秤掷飞车贼时从她手上掉了下来,并被人趁乱拿走了!那可是限量版的LV啊!全球总共才那么几个啊!就算把她卖了都赔不起啊!   “妹子,你不用急,我们已经看过那一路段的监控了,肯定会全力抓捕那个小偷的。”警察同志安慰她到。   “可是那个包今天就要用的啊……”苏忆暖说着心虚地瞄了眼何砺寒,欲哭无泪。   “那只能再去买一个了。”何砺寒开口到,“丢失的包追得回来就算了,追不回来你就照价赔偿。怎样,想好了要怎么还债吗?”   苏忆暖抖了一抖,一脸视死如归的神情道:“只有卖身了。”   何砺寒和警察同志都是一震,又听苏忆暖继续到:“听说现在一个肾可以卖到四十万……”   何砺寒黑了脸,警察同志则连忙摆摆手道:“小苏同志,买卖人体器官是犯法的,千万不可以做哟。”   最后苏忆暖没有卖掉她的肾,因为警方很快就把那名顺手牵羊的小偷给抓住了,并将被偷走的包还给了她。临离开警局前,公安民警还表扬了苏忆暖一番,并教导她要相信好人是有好报的。   因为耽误了一些时间,苏忆暖回到公司后不得不加班赶完今天没完成的任务,不过这也给了她不去顾佳桐生日会的借口。快下班时,苏忆暖突然收到了一个包裹,她觉得有些莫明其妙。见包裹上并没有写寄件人的信息,询问快递员也没有得到答案,苏忆暖只好先拆开包裹来看。只见里面装着一个精致漂亮的挂件U盘,苏忆暖看着十分喜欢。可这东西是谁送来的呢?她将包装盒里里外外查了个遍,也没发现什么隐藏的信息,心里觉得十分纳闷。   苏忆暖只好将东西收回抽屉里,先干完今天的活再说。这时,她的手机收到了一条信息,上面只有简单的四个字——生日快乐。   苏忆暖一惊,谁会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她盯着手机上的陌生号码看了一会儿,实在想不出是谁,于是照着这个电话拔打了过去。   “礼物收到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的竟然是失踪已久的程嘉言的声音!苏忆暖一下子跳了起来,对着电话大喊到:“程嘉言?!你在哪儿?!”   程嘉言在电话那头停顿了两秒,开口到:“红枫酒店。”   “待着别动!我过去!”苏忆暖说完挂断了电话,提起挎包冲出了办公室。   刚到红枫酒店大门,酒店的门童便上前来为苏忆暖拉开出租车门,并开口询问到:“请问是苏小姐吗?”   苏忆暖一愣,点了点头。   “有一位程先生在里面等您,请跟我来。”   在门童的指引下,苏忆暖看到了正坐在酒店餐厅中优雅地用餐的程嘉言,他看到她手微笑着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苏忆暖还没坐稳,就听程嘉言说到:“还没吃饭吧?这里的食物很好吃,你尝尝。”   “你一直住在这里?”   “不是,我住在红叶村村民的家里。我妈把我的银行卡冻结了,事先取出来的现金可住不起这么高档的地方。”   “那你还来这里吃饭?”   “这些是为你准备的,今天你是寿星,是主角。”   苏忆暖有些恍然,她并不喜欢过生日,因为她从很小的时候起就觉得自己的出生是一个错误。因为她的出生,她的母亲受尽了磨难。如果没有她,她的母亲就可以凭借自己的美丽和才华开始一段新的人生,而不是病死在寒冷的冬夜。而她的生父显然也憎恨她的存在,因为她的存在是夺走他名誉和地位甚至一切的威胁。二十二年前,当顾明成高高兴兴地为自己的爱女庆祝生日时,显然不曾料到在另一处偏僻的小门诊里,他的另一个孩子正在挣扎着来到这个人世。如果他早知道苏忆暖的母亲在离开他时已经怀有身孕,他一定不会允许她来到这个世上。   苏忆暖从来不会对人说起这些,每当金院长和孤儿院的小朋友们一起帮她过生日时,她为了让他们高兴,自己总是表现得很开心,其实她的心底里并没有表面上的那样快乐。   “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我程嘉言会连自己喜欢的女孩子的生日都不知道么?”   苏忆暖哑口无言。她沉默了片刻,又道:“你知不知道你妈妈很担心你?”   程嘉言垂下了头:“我知道,可我现在真的不能回去。我母亲其实很不容易,她曾经是个富家千金,为了我的父亲跟家里闹翻,甚至连外公病逝都没来得及赶回去看他。可我父亲却辜负了她,所以她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强势、霸道、不相信爱情,认为只有利益才是维系两个人之间最坚固的纽带。她从前不是这样的,为了让我们母子能够过上好的日子,她才不得不变成现在这样。所以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顺着她,无论什么事,只要她高兴,我都可以由着她。可是我知道这一次我不能妥协了,如果我放弃了你,将来肯定会后悔的。”   看着程嘉言凝视着自己的目光,苏忆暖有些不知所措,她用微弱的声音地说到:“嘉言,我们是朋友……”   程嘉言笑了:“我知道,现在你还只把我当朋友,可是将来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不是么?我不会给你压力,只希望你能尝试着看看能不能爱上我,你觉得怎样?”   苏忆暖不知该如何回答,肯定与否定,似乎都不合适。   程嘉言看着她一脸为难的样子,笑到:“行了,这个问题你可以放在心里,不必告诉我答案。今天的这顿饭可是花费了我身上最后一点钱了,怎么样,赏个脸吧?”   见程嘉言总算转开了话题,苏忆暖终于松了口气。她笑到:“那是必须的,我一定帮你把它们消灭干净!”   看着苏忆暖回复到平常那种轻松自在的状态,程嘉言舒心地笑开了。   觥筹交错的宴会上,身着金色低胸礼服的顾佳桐吸引了全场的目光,她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闺秀的风采,脸上洋溢着的幸福与自信更是让在场其他的女性嫉妒。乔万琛手持着高脚杯倚靠在墙边,双眼一直不离顾佳桐。宴会厅中那个巧笑倩兮的女子永远是那么迷人,可她终究不属于自己。无论自己多么努力、多么优秀,她的眼里始终都只有身旁那个比他更优秀的男人。   也许是因为太高兴,顾佳桐今天喝得有些多了,她倚靠着何砺寒,媚态横生。何砺寒一边搀扶着她,一边在她耳旁劝到:“别再喝了。”   “我……没醉!我今天……高兴!”顾佳桐说着又对着谁举了举酒杯,然后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   顾明成走过来,看了一眼醉得不行的女儿后对何砺寒道:“先带她回去吧,这里我来招呼就是了。”   何砺寒点点头,搀扶着顾佳桐离开了。正站在不远处望着这边的乔万琛见状迟疑了片刻,也朝着两人离开的出口走去了。   两人离开宴会厅上车后,车子便开动了。何砺寒忙着照顾顾佳桐,过了好一阵子才发现车子走的不是回家的路线。   “小徐,你这是要把车往哪儿开?”   年轻的司机笑到:“何总,顾董吩咐了,今晚带你们两位去华明酒店,他说今晚让你们两位好好单独相处。”   何砺寒怎么会不明白顾明成的意思?他看了眼醉得不省人事的顾佳桐,没有再说什么了。   到了酒店后,何砺寒扶着顾佳桐进了顾明成为他们安排好的房间。一进房间,半醉半醒的顾佳桐忽然扑上来勾住了何砺寒的脖子,紧接着就是一阵狂乱的吻。何砺寒皱了皱眉,并没有拒绝,任她索取了一番后突然将她打横抱起,快步放到了床上。顾佳桐半睁着一双迷乱的双眼,看起来十分媚惑。在酒精的作用下,她开始伸手去拉自己的衣服。   一只冰冷的手突然握住顾佳桐发烫的手,何砺寒凑近她耳旁,不冷不热地说到:“你今天太累了,好好休息吧。”说完,他放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此时瘫倒在床上的顾佳桐怔怔地望着天花板,哪里还有醉时的神态?她鼻子一醉,眼泪啪哒啪哒地掉落了下来。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他还是不愿把自己的全部交给她?在旁人眼中,两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他从来都是对她若即若离。她一直相信他从来都是自己的,谁也抢不走,是以她并不催促他,因为她相信他终有一日会全身心地交付。可是她等待了这么久,还是没有等到她想要的结果,婚期的临近并没有消除她心中的忧虑,反而让她更加急切地想要得到他的全部!   顾佳桐终于忍不住像一个孩子一样地哭了起来,纵使在人前她是多么的光鲜亮丽,背地里也总有脆弱得想要抱住一个人放声哭泣的时候,只是她最想要拥抱的人此时却不在她的身边。顾佳桐抱着枕头抽泣着,忽然听宾馆的门铃响了起来。   31 生日礼物(二)   何砺寒回到瑞意的办公楼,看着苏忆暖办公桌上未来得及关闭的电脑,他拔通了她的电话。电话响了好几声,那边的人才按下了接听键。   “喂?你谁啊?”   何砺寒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不对,他皱了皱眉,开口到:“苏忆暖?你喝酒了?”   “呵呵,你真聪明!……我喝了那么一丁点……”   何砺寒无奈,这哪里是喝了一丁点?   “你现在在哪?”   “我在哪?……我在……我在……”   电话那头突然没了声音,何砺寒疑惑地呼唤苏忆暖的名字。这时似乎有人拿过了苏忆暖的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喂?她睡着了。你是?”   何砺寒一愣:“程嘉言?”   那边的人也愣了一愣,开口到:“是何砺寒吗?暖暖今天喝得有些多了,现在恐怕不能回你电话,你有什么事吗?”   何砺寒对程嘉言的出现和他的语气感到十分不快,他压住心中的的怒火,开口到:“你们现在在哪?”   “红枫酒店一楼餐厅,你过来把她接走吧,她现在这个样子是不能自己回去了。”   “我知道了,你们在那里等着。”   匆匆赶到红枫酒店,何砺寒看到了趴在桌子上熟睡的苏忆暖和在一旁守候的程嘉言。   “怎么让她喝这么多?前不久她才因为喝得太多进了医院。”何砺寒蹙了眉。   程嘉言看了眼熟睡中的苏忆暖,开口到:“今天是她生日,可是她很不开心,所以喝了很多酒。我没有阻止她,因为我想,让她将心里的不快发泄出来会对她更好。”   何砺寒目光一颤,他走到苏忆暖身边,拿走盖在她身上的属于程嘉言的外衣,又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她身上,然后将她从座位上扶了起来。他将她的头轻轻地放到自己的肩上,让她舒服地倚靠,然后他对程嘉言道:“多谢你照顾她,我们走了。”   程嘉言目送着两人离去,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将剩下的红酒一饮而尽。   坐在何砺寒的车中熟睡的苏忆暖因为吹入车中的冷风清醒了一些,她睁开眼来看看外面的夜色,呢喃到:“这是去哪儿啊?”   “踏雪桥。”   “踏雪桥?都几点了?去那么远的地方干什么呀?”   何砺寒没有回答,苏忆暖偏过头后又睡了过去,直到车子停了下来,她才从迷蒙中醒转过来。   “下车。”   何砺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车外,替苏忆暖拉开了车门。苏忆暖听话地下了车,摇摇晃晃地跟着他一路走到了石桥的中央。她在原地转了一圈,发现四周寂静无人,这里除了她跟何砺寒,并没有别人。   “我们在这里做什么?”   “等。”   “等?等什么啊?”   何砺寒伸手捂住了苏忆暖的眼睛,将她的身体扳向了一个方向。苏忆暖安静地站立着不动,感觉自己又要昏睡过去。忽然,她听到了一个悠远的声音从天际传来。   Ifyouwanderofftoofar(如果你在远方彷徨不定)   Mylovewillgetyouhome(我的爱会带你回家)   Ifyoufollowthewrongstar(如果你追随错误的星星)   Mylovewillgetyouhome(我的爱会带你回家)   Ifyoueverfindyourself(如果你曾经发现你自己迷失了)   Lostandallalone(总感到孤独)   Getbackonyourfeetandthinkofme(回头吧,心中有我)   MylovewillgetyouhomeBoy(我的爱会带你回家,孩子)   Mylovewillgetyouhome(我的爱会带你回家)   ……   覆在眼睛上的手移开了,苏忆暖睁开眼,看到从天边慢慢地飘来一条火光铺成的路,那歌声似随着那条光路飘向自己。苏忆暖怔住了,她呆呆地立在那里看着那条光路向自己蔓延过来,直到它靠近了自己,她才发现那是一行美丽的莲灯。她转过脸来看向何砺寒的瞬间,眼泪夺眶而出。   那年她抬头仰望着夜幕中的星辰,告诉那个相识只有几天的少年,她期盼着有一天,母亲能从天堂上飞下来看她,再给她唱那首《MyLoveWillGetYouHome》。那是少年第一天来到孤儿院时她唱给他听的歌,每当母亲唱起这首歌时,她的心中总会觉得无比的宁静。只是后来她只能自己唱给自己听,唱的时候她会闭上眼睛,感觉就像是母亲在为自己唱这首歌一样。   何砺寒抬起手来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柔声到:“不要哭,妈妈在看着呢。”   苏忆暖回过头去望着河中那条美丽的莲灯之路,它在夜色中仿佛与遥远的天幕相接,而一个美丽温柔的女子似乎正踏着火光而来,为她唱着那首从天堂带来的歌。   秦斌将一个信封扔在何砺寒面前,颇为恼怒地说到:“砺寒,你怎么回事?昨天你不应该是陪在佳桐身边的吗?”   何砺寒打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了一叠相片,他一张张地浏览着手中的照片,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惊讶。   秦斌看着何砺寒的反应,不由得锁起了眉头:“砺寒,你坦白告诉我,你是不是对顾佳桐一点感情也没有?一个正常的男人看到自己的未婚妻和别的男人做出这种事,绝对不会是你现在这种反应。”   “感情?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对她有感情了?”   秦斌一脸难以置信:“就算你早就打算要报复顾明成,可顾佳桐怎么说也是你青梅竹马的恋人,我就不信你对她不存有一丝感情?”   何砺寒目光冰冷地直视着前方,开口到:“何止是一丝感情,我对她的感情很强烈呢。我永远也不会忘了一个八岁的小女孩是怎样用自己的谎言替一个杀人凶手洗脱罪名的。”   秦斌闻言大震,他惊讶地看着何砺寒道:“顾佳桐她?!”   “当年是她跟警察做了伪证,为顾明成制造了不在场证明。”   “怎么会这样?”秦斌也有些不知所措了,“可是砺寒,她当时只是个八岁的孩子,可能她当时并不知道自己这样做会带来什么后果。”   “不,她清楚得很,并且一直选择对我隐瞒当时的事,这是我永远不能原谅她的原因。”   秦斌沉默了一阵后开口到:“所以,你打算将这些照片公布于众?”   何砺寒冷笑到:“不,现在还不是时候。告诉欧阳烨,把这些照片还给偷拍到它们的那名记者,让他带着这些照片去找乔万琛,他一定能从乔万琛那里好好捞上一笔。”   周一的例会上,财务总监沉重地向何砺寒报告了当前的财务状况。因为前采购部经理朱耀武挪用/公款一事,公司的资金链出现了断裂,尽管已用一部分的银行贷款暂时填补了漏洞,但目前的资金状况还是令人担忧。财务总监提出,公司有必要进行一轮人员的缩减。   此言一出,众人的脸色更加沉重了,他们纷纷将目光集中到了何砺寒脸上,试图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一些端倪。   何砺寒还没有开口,乔万琛却说话了:“我觉得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裁员是很有必要的。我们公司这么大,可是有一些能力无法胜任的人给公司平添了负担,却又不能为公司创造价值,我觉得我们完全没有必要养着这一群没有用的人。”   众人面面相觑,何砺寒仍旧不置一言。   “大的人事调动会引得公司人心惶惶,恐怕还会有人闹事。”秦斌说到。   “那么秦总监有什么更好的方法来解决资金问题呢?”乔万琛问到。   秦斌不说话了,其他人也都垂了目,面上忧心忡忡,生怕遭到开刀的人是自己。   这时,何砺寒忽然开口说话了:“乔总监的话很有道理,现在我们已经到了不得不裁员的地步了。至于裁掉哪些人,Eva,你拟定出一份名单给我过目。”   人事经理点了点头。   “Eva,我建议你首先看一看苏忆暖小姐的资料,她的学历背景及能力等方面是否能胜任总裁助理这一职位?总裁助理可是个很重要的职位,您说是吗,何总?”   乔万琛如此锋芒毕露的话语让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苏忆暖更是愣愣地看向他,见他眼中满是挑衅的意味。   “是啊,我听说苏小姐大学没毕业就被何总招进来了,这有些不符合常理啊。”公关经理黎娜冷笑着说到。   在场的人中有人附和,随即现场出现了一些低碎的议论声。苏忆暖坐在何砺寒的后面,默然地垂下了头。   “Eva,把苏忆暖列入考核名单。”   何砺寒的话让全场安静了下来,众人纷纷朝他看去,只见他一脸平静,似乎看不出什么异样的神情。苏忆暖只是微微怔了一下,没有说什么。何砺寒说的是“考核名单”而不是“裁员名单”,她知道他这么说已经是在保护她了。   人事经理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   “我有一个建议,不知何总肯不肯听?”乔万琛笑到。   何砺寒抬头直视向他:“你说。”   “如果直接裁掉那些没能力的员工,他们一定会不服气,不如给他们一个机会为自己争取留在瑞意。可以把这些人分成两组,在我们下一期的活动中进行一个竞赛,输的那组人淘汰,这样被开除的员工也就没有什么借口可言了。”   “可行。”何砺寒简单地答到。   乔万琛没有想到何砺寒这么快就同意了,立即趁热打铁到:“既然总裁同意了,那么不如让苏忆暖小姐带领其中的一组,至于另一组嘛……”他停顿了一下,忽然笑到:“董事长近日刚好招了一名特助,他也想试试这名特助的能力再决定是否留用他,不如就让他来带领另一组吧。”   众人纷纷疑惑,董事长什么时候招了一名特别助理?这个助理是什么来头?   乔万琛的目光扫过疑惑重重的人们,他伸出手来拍了拍,扬声到:“让我们欢迎这位特别助理的加入!”   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之下,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从门外走入了会议室中。   32 岁月掩埋的秘密(一)1   “程嘉言怎么会是董事长的特别助理?”米露喝着饮料,百思不得其解。   苏忆暖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今天在会议室里,他好像不认识我似的,而且他就是我这次的竞争对手。”   “啊!那你和他岂不是要拼个你死我活?!”米露惊到。   苏忆暖叹了口气,说到:“上头已经定了,这一次我们两组人中只能留下一组,输的那一组的成员要全部离开公司。”   米露纠结了,她到底是希望苏忆暖留下呢,还是希望程嘉言留下呢?为什么要让她进行这样艰难的抉择啊?!   “那都有哪些人被分到你这一组啊?不会有我吧?!”   “没有你。”文艾优雅地走到两人对面坐下,将手机丢到了苏忆暖面前。“这是分组名单。”   苏忆暖拿过手机来看,米露也凑了上去。   “是去Eva的办公室时对着她的电脑屏幕拍下来的,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打印出来,贴在公布栏里。”文艾解释到。   “这也太不公平了!”米露叫到,“为什么暖暖这一组全是老弱残兵?活动地点也选在那么偏僻的商场?这分明是偏心嘛!”   文艾也疑惑地望向苏忆暖:“忆暖,你是不是得罪Eva了?否则她怎么会做这种安排?”   苏忆暖道:“我和Eva姐没有什么来往,应该没有哪里得罪她吧?我想……是另有其人……”   “一定是那个乔万琛!他在会议上那样当众针对你,Eva肯定是受他指使才这么干的!”米露愤然到。   “乔万琛没有权力让Eva这么做,他的上头一定还有人。”文艾顿了顿,又开口到:“忆暖,你应该知道些什么?”   苏忆暖点点头:“我猜……可能是董事长吧,他从一开始就想安排自己的人做何总的助理,可是我却突然出现,占住了这个位置。”   其实顾明成为什么想让她走,她知道原因远不止于此。自从那次顾明成在茶馆中挑明了让她离开而被她拒绝后,他就一直没有再找过她,不过她不认为这意味着他放弃了这一想法,相反,他在寻找着另一种更好的办法逼她消失。   文艾思索后说到:“原来顾明成和何砺寒彼此之间并不十分信任对方,如果是董事长想把你赶走,你今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不是还有何砺寒吗?何砺寒是站在暖暖这一边的啊!暖暖,你去找他,让他帮你!”   “他一向都公事公办,而且他马上就要陪顾佳桐去意大利参加国际珠宝设计大赛了。”   “啊?怎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米露泄气到。   “怎么顾佳桐还要去参加那个比赛吗?”文艾忽然发出了这样一句疑问。   苏忆暖不明所以:“为什么这么说?”   “前段时间顾佳桐的状态就不好,她一直没有找到这次参赛作品的灵感,就在昨天我还听到她跟乔万琛在抱怨,所以我还以为她要放弃这次比赛了呢。不过灵感这种事很难说,这一秒没有,下一秒或许就出来了。既然她已经要启程了,想来应该是没有问题了。”   米露叹息着摇摇脑袋,说到:“唉,暖暖,你只有自求多福了。”   瑞意的一间小会议室里,有四个人神色各异地坐在椅子上,他们彼此之间没有交谈,只是无聊地等待着另一个人的到来。戴着金丝眼镜的男子一脸愤慨,不停地扯动着脖子上的领结,仿佛那根带子让他透不过气来;穿着一丝不苟的少妇拿着笔在手中的报纸上标记着什么,近看之下才发现那页报纸上全是招聘的信息;一头黄发的年轻男子耳朵里塞着耳机,手里拿着个PSP旁若无人地玩着;斯文秀气的女孩时不时地推一推脸上的黑框眼镜,显得极为不知所措。   会议室的门忽然间被推开了,穿着一身干练职业装的苏忆暖走了进来,坐在位子上扫了一遍连看也懒得看她一眼的众人。   “今天我请客,大家吃完这一顿,就好聚好散吧。”   苏忆暖的声音不大,却让房里的人都惊讶地抬头看向了她。戴耳机的黄发少年突然感到气氛不对,于是摘下耳机,顺着大家的目光疑惑地看向苏忆暖。   “我觉得吧,公司既然要开除我们,我们再怎么挣扎也没用了,不如省省力气想想今后的打算好了。”   “组长,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怎么可以不战而败呢?公司瞧不起我们,我们就更应该向公司证明自己的价值才对啊!”眼镜男拍案而起。   “是啊组长,我不能失去这份工作的。我和我的前夫早就离了婚,儿子全靠我一个人养,要是没了这份薪水,我儿子可怎么办啊?”   眼镜妹推了推眼镜,用细若蚊蝇的声音说到:“我……我已经被炒过十三次了,我不想再被炒第十四次……”   黄发男耸了耸肩,说到:“组长,我也认为我们可以做最后一搏。”   苏忆暖沉默地看了众人一阵,嘴角忽然浮起了微笑:“刚才我进来的时候看到你们的状态,还以为你们已经没有斗志了,看来你们还是愿意做最后的努力嘛。”   众人一怔,又听苏忆暖继续说到:“你们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考核名单上吗?”   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黄发男第一个开了口:“我游手好闲,上头看我不惯吧。”   少妇道:“我把时间花太多在家庭上了,主管大概觉得我对工作不上心。”   眼镜妹怯生生地说到:“我……我本来就笨,其实公司能给我这个机会,我已经很感激了……”   苏忆暖将目光转向眼镜男,见他咬牙不语,于是开口到:“周蔚,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周蔚暗暗地握了握拳头,还是没有开口。   “其实你应该很不服气吧?你是不是在心里想,‘我的能力这么强,凭什么和这些人一起被列入裁员名单’?”   其他三人一齐将目光投向周蔚,只见他身体有些颤抖,脸色气得发红。   “并不是能力强就能够生存下去,正是因为你对自己太有自信,所以性子太急、太冲,听不进别人的意见。你的上司是需要一个能力强的人,可世上有能力的人并非只有你一个,他凭什么要留一个成天跟他对着干的人?”   周蔚闻言一怔,眼神闪烁了一下。   “你们知道我为什么会被列入名单吗?”   32 岁月掩埋的秘密(一)2   众人闻言将目光移回到苏忆暖脸上,只听她淡淡地说到:“我的学历比在座的任何一位都要低,并且在进入公司的短短几个月里也并没有什么大的作为,所以上头质疑我的能力也是合情合理的,我想你们大概也对我有同样的质疑。的确,能力被人质疑是一件让人难过的事,甚至连我自己也怀疑自己到底能不能做好,可是我的顶头上司何砺寒总裁却信任我,就像现在我也信任你们一样。”   苏忆暖停顿了一下,将众人的神情收入眼底后继续开口到:“俊明,你游手好闲是因为你的家境富足,来上班只是你父亲逼你这么做的,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体验一下亲自做成一件事的成就感呢?”   “张姐,你在公司已经十年了,从前你为公司贡献过那么多好的点子,可是现在被生活压迫得喘不过气来,渐渐地也就失去了曾经的活力。其实你完全可以放松心态,找回曾经那个充满青春活力的你,这不仅是为了你自己,也是为了你的儿子。”   “欣怡,你其实很漂亮,脑袋里装的东西也很多,可是你为什么不敢说出来呢?你之所以被开除那么多次,并不是因为你没有能力,而是你没有让那些开除你的人看到你的能力。”   “周蔚,在这家公司里,能力比你强的人屈指可数,可要论到人缘,比你差的我还找不出来。为什么不试着心平气和地与人相处呢?总是扬着下巴看天的人,是很容易被脚下的东西绊倒的。”   马俊明挠了挠脑袋,说到:“组长,原来你把我们都调查过一遍了啊?”   苏忆暖笑到:“你们是我的组员,我当然要去了解你们。这一次,我也有非赢不可的理由,所以我会全力以赴,那么你们呢?”   瑞意的另一间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年轻精干的男职员正在信心满满地向程嘉言介绍他们的组员,末了还不不忘对他道:“程组长,乔总监已经将上头的意思传达给我们了,我们这组的组员都是公司里的精英,之所以被分到这一组,就是为了把另一组的那群公司垃圾扫地出门。您可以放心,我们一定会助您完成上头交待的任务的。”   程嘉言抬头看了他一眼,说到:“垃圾?你就是这么称呼你的同事的吗?”   男职员顿感自己不应该在这位陌生的上司面前失言,咳了一声后说到:“总之,不适合继续在公司里待下去的人,还是应该早些离开,您说是吧?”   “的确如此。”程嘉言道,“这一次的竞争就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郭杰,你对这一次的活动有什么看法?”   男职员开口到:“这一次我们可以说是胜券在握,‘欧美流行’这个主题本就比B组的‘古典之风’更受欢迎,何况上头在场地、赠品等方面都给予了我们偏袒,可以说这一战能够赢得很轻松。”   程嘉言思索了片刻,说到:“即便如此也不能轻敌,B组那边的情况你了解了多少?”   郭杰心想,B组那群人还能有什么作为?可上司既然提了问,那就随口敷衍几句好了。正要开口,却听那边的小会议室里传来一阵嘹亮的呐喊声,整个楼层都被震动了。   程嘉言笑到:“看来B组的士气很高啊。”   郭杰不屑到:“他们也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给自己一些心理安慰了。”   “活动的具体方案你们负责,完成之后交给我过目。代言方面我打算用混血名模季美琪,与她联系的事就由我亲自来办。今天就这样吧,散会。”   “A组有程嘉言,他们肯定能请到国际级的明星大腕来做代言!我们能请到谁呢?……”朱欣宜咬着笔头苦思。   张茉道:“我倒是有几个人选,只不过腕大的我们请不到,小明星又太过逊色。”   “先列出来吧,我们大家一起选选。”苏忆暖道。   张茉点点头,在手提电脑上敲打点击了一阵,很快将几个人的资料整理到一起展示给众人看。   周蔚很快就否决了几个名气太小的明星,他道:“公司指派给我们的活动场地本就是一家远离市区的小百货商场,如果不能请到极具号召力的代言人,我们一定会输给A组的人。”   “可是公司拨给我们的资金根本请不来大明星啊。”马俊明道。   讨论又陷入了僵局,一阵沉默之后,一个细弱的声音忽然传来:“我……我想到了一个人,不知道可不可以……”   苏忆暖眼睛一亮,鼓励朱欣宜到:“你说。”   “我……我想到的人选是……是林曼君。”   众人一愣,周蔚开口到:“林曼君?那个早在二十几年前就退出娱乐圈的影星?你开什么玩笑?”   朱欣宜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然苏忆暖却道:“欣宜,你说一说,为什么选她?”   得到苏忆暖的鼓励,朱欣宜鼓起勇气开口到:“因为……因为她是那个年代最著名的古典美人啊。她的形象很符合我们公司‘古典之风’系列的珠宝,而且她还在影坛的时候有很多粉丝的。”   “那也是从前了吧?现在好像没人记得她了。”马俊明道。   “不是啊,我就是她的粉丝啊!”张茉兴奋地说到,“我小时候很爱看她演的电影的,她在那个时候是很多男人的梦中情人,女人们也都以她作为美的标准。只可惜她嫁人后就退出娱乐圈了,可是她在很多人心中就是一朵永不褪色的玫瑰!呀!我想起来了,她从前戴的那些珠宝首饰可都是出自我们瑞意的设计师之手呢!”   “我们公司的设计师?哪一个?”   “哎呀,不是现在的设计师,是以前的。那位设计师的名字好像叫……对,叫苏夏青,林曼君特别喜欢她的设计,她所戴的珠宝几乎都是苏夏青设计的。”   啪地一声,苏忆暖手中的笔掉落在了桌上,她怔怔地开口问到:“你说……那个设计师叫什么名字?”   33 岁月掩埋的秘密(二)   “苏夏青?我当然知道啦。”文艾吐了口烟圈,一边回忆,一边说到:“当年我还很小的时候就是看了她的作品才立志要当一名珠宝设计师的,只可惜后来终于进了瑞意,苏夏青却早就已经离开了。”   “她为什么会离开?”苏忆暖问到。   “这我就不清楚了,那都是二十几年前的事了,那个时候的老员工现在大概也所剩无几了吧?而且当年苏夏青的突然失踪本就是圈内的一个不解之谜,尽管业内业外的人都对她的离去揣测纷纷,可没有人能给出一个最终的答案。在那个年代,她可以说是国内最有才华的年轻设计师,因此很多人对她的突然消失感到扼腕。对了,你怎么突然问起她了?”   “我……因为我们组的主题是‘古典之风’,有人提到瑞意曾经有过这样一名对古典珠宝设计十分在行的设计师,所以……”   “原来如此。其实苏夏青的设计远不止于单纯的古典元素,她的作品可谓是古典与现代的完美结合,在那个年代可以说是有着天才般的胆大与创新……咦?你去哪里?”   “我还有事,先走了……”   苏忆暖神情恍忽地起身离开,文艾觉得有些不对,连忙起身询问:“忆暖?你没事吧?”   苏忆暖背对着她摆摆手:“没事,就是有些累了,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   在文艾疑惑的目光中,苏忆暖离开了她的办公室,走入了电梯。独自一人面对着电梯内壁上反射出的自己的影子,苏忆暖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的脸。她看着那张脸,不由得呢喃到:“为什么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这些?这就是你不许我画那些东西的原因吗?”   电梯到了一楼,苏忆暖神思恍忽地朝前走去,与迎面而来的程嘉言撞了个满怀。   “怎么跟丢了魂似的?”程嘉言扶了扶被他撞得向后退了一步的苏忆暖,眉心不由得蹙起。   苏忆暖抬起头来看了看程嘉言,终于回过神来:“是你啊。”   “怎么这么副表情,跟不认识我了似的。”   苏忆暖眨了眨眼,说到:“之前明明是你装作不认识我的。”   程嘉言挑眉:“在小心眼这件事上,果然任何女人都不能幸免。走吧,我们去喝杯咖啡。你有什么问题,我保证知无不言。”   苏忆暖打量了一遍周遭的环境,开口到:“不错嘛,有钱请我到这么高档的地方喝咖啡,董事长助理的薪水不错吧?”   程嘉言做了个求饶的手势,说到:“你就别讽刺我了行么?”   苏忆暖道:“你到底怎么就成了顾明成的特助啊?”   “还不是被生活所迫吗?”程嘉言喝了一口咖啡,继续说到:“之前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的资金来源已经被我妈切断了,为了生存,我必需去找工作,可是我妈已经放出了话,所以无论哪一家公司都不敢录用我。”   “顾明成用了你?”   “不错。”   “他为什么会录用你?”   “因为他清楚,承天娱乐迟早是要交到我手里的,顾明成的确是个有远见和魄力的人。”   “哦。”苏忆暖淡淡地答了一句,没再多言。   “你会不会怪我在公司里跟你作对?”程嘉言看着低头搅咖啡的苏忆暖。   苏忆暖摇摇头:“不会啊,你也是为了生存嘛。再说公是公,私是私,就算我们在工作上成为竞争对手,也没什么。”   “你能这样想就好。其实你不必担心,如果你失业了,我会养你。”   苏忆暖一怔,抬起头来将要说话,却被程嘉言阻止了。   “我知道你是不会让我养的,我不会勉强你,只是想向你表明我的态度。在工作竞争中我不会让你,同样,在感情上,我也不会轻易退让。”   苏忆暖不敢再看程嘉言炽热的双眸,她含糊地应了一声,又低下了头。   “对了,你是不是搬家了?”程嘉言突然问到。   “嗯,原来的房子不能住了,就搬到别的地方去了。”   “哦?能不能带我去看看你的新家?”   “可以啊,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带你过去。”   “不如就现在吧。”   “呃?”   苏忆暖的新居离瑞意大楼很近,环境也比原来那边要好些,只是房租稍微贵了些,不过好在她的工资也稍涨了一些,恰好可以负担得起这额外多出的费用。程嘉言让苏忆暖带着她在小区里到处转,又是看房,又是问东问西,苏忆暖都觉得自己快要变成这里的房东了。   “嗯,我看这里不错,就是这儿了。”   “啊?什么就是这儿?”苏忆暖不解地看向程嘉言。   “我决定就租这里了。”   “啊?!”   “你的眼睛已经够大了,不用再睁了。我拒绝了顾明成提供的住处,所以现在没地方住。”   “你……你干嘛要拒绝啊?”   顾明成提供的房子,应该是很豪华舒适的吧?   “那房子我不喜欢。”   程嘉言用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回答了苏忆暖,然后便拉着她去找房东商量租房的事了。   “我就要这一间。”程嘉言指着苏忆暖隔壁的那间空房说到。   “不好意思程先生,这间房已经被租出去了。”   “什么?租出去了?”苏忆暖和程嘉言异口同声地说到。   房东说到:“是啊,就在苏小姐搬来的前一天被租出去的。”   “可是,这里一直是空着的啊?我从没见过有人出入过这间房?”   “那位租客先交了租金,说是自己要晚些天才会搬过来。”   “那位租客是个什么样的人?”苏忆暖问到。   “是一位……是一位和这位先生差不多年纪的先生,也和这位先生一样,生得一表人才。苏小姐,你放心,我们这里的租客都是像你们这样的高素质人才,绝对不会发生什么不安全状况的。”   苏忆暖点了点头,转过头去对程嘉言道:“那你再看看别的房吧。”   “我不能跟你合住吗?”程嘉言可怜巴巴地望着苏忆暖,但被她狠狠地瞪了回去,于是只得作罢。“好吧,给我一套离这位小姐最近的房。”   房东看出了程嘉言的意图,乐呵呵地说到:“有的有的,苏小姐楼上的那一户还没有被租出去,我带您去看看?”   “只有楼上了?”   “对的。”   “好吧,就那间吧。”程嘉言无奈地接受了。   晚上,苏忆暖坐在电脑前,在搜索引擎中键入“林曼君”三个字。画面跳出后,她觉得照片上的女人看起来有些眼熟。稍一回忆,苏忆暖立刻想起她是见过这个女人的,而且就在不久前。这个女人就是前不久遭飞车党抢包,恰巧被她撞上的那个!   世上竟还有这么巧的事,林曼君退出娱乐圈这么多年,如今竟然会在大街上让她碰到。苏忆暖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忽然想到那天林曼君除了肩上背着的挎包外,手里还拎着一个超市的袋子,那家超市是……   第二天,苏忆暖找到了小巷中的“意浓”超市,刚一进入超市,她就直接朝超市的老板娘走去。她向老板娘问起了林曼君的事情,没想到老板娘一听到林曼君的名字,就开始喋喋不休起来。   “你说的是张太太吧?没错,她就是二十几年前红透大江南北的超级影后啊。当年我可喜欢看她演的电影呢,她被好多男人视为梦中情人呢,我家男人也不例外。要不是碰上我,我那男人只怕一辈子讨不到老婆了,你说林曼君是什么人呀,一个臭老头子想追她,有戏吗?”   蹲在角落抽烟的老板不满地斜了他老婆一眼,没吭声。   “只可惜啊,明明在事业的顶峰,说退就退了。不过也是,女人再怎么漂亮,也总有变成黄脸婆的一天,找个靠谱的男人嫁了才是正是,你说对吧?”   苏忆暖连连点头,她问:“张太太经常来这里买东西吗?”   “那是,她虽然是个富太太,又是昔日的影视巨星,可是一点架子都没有,还经常和我聊天呢。可惜啊,岁月不饶人,总归是没以前那么漂亮了,而且现在还记得她的人也不多了。”   “那如果她再来,能不能麻烦您帮我把这封信交给她?”苏忆暖拿出一个素雅的小信封递给老板娘。   老板娘爽快地接下了:“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临走前,老板娘还塞给了苏忆暖一盒小糖果,说是跟她聊得投缘,硬要送给她。苏忆暖不好意思,又抵不过老板娘的好意,就在超市里买了一些东西,提着回去了。   程嘉言乔迁新居,特意邀请苏忆暖……帮忙搬家!说是请她帮忙,实际上全是苏忆暖一个人在上上下下地忙活,程嘉言则被楼栋里的女生们团团围住,谈笑风生间完全忘了还有一个人在辛辛苦苦地帮他搬那些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家当”。   苏忆暖一面拖着个大麻布袋子吃力地上楼,一面恶狠狠地瞪着花丛中的程嘉言,心想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好好的周末就这样当了免费的劳工!   “我们以后可以去你家玩吗?”少女们一脸期待地看着程嘉言。   “随时恭候美女们的大驾光临。”程嘉言优雅地一笑,本性毕露。   女孩子们顿时欢呼雀跃,程嘉言一边展示着他迷人的笑容,一边偷瞄拽着他“家当”的苏忆暖,见她瞪着自己,不由得心底窃笑。忽然看到苏忆暖放下了手上的东西,从裤袋里拿出手机接了个电话,然后她的面色变得凝重起来。苏忆暖对着电话说了几句后,挂掉电话朝着程嘉言喊了句什么,可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太吵,程嘉言根本没有听清苏忆暖说的什么。他刚想大声问她,却见她已经匆匆忙忙地朝楼下跑去了。   34 岁月掩埋的秘密(三)   苏忆暖站在楼下等公交,忽然看到一部白色的跑车停在了她跟前,程嘉言从车子里探出头来:“去哪儿?”   “回公司。”   “周末还要回公司?你想做劳模?”   “我没空跟你开开玩笑,我们小组遇上麻烦了。”   程嘉言收起玩世不恭的的笑容,问到:“出什么事了?”   “活动赠品方面出问题了,具体情况还不清楚。”   “上车。”   马俊明站在公司大门口,看着远处的苏忆暖从程嘉言的白色跑车中下来,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待她跑近自己,马俊明不由得朝她竖起了大拇指:“深入敌方军营,拿下敌军将领,老大,真是高!”   “别贫了,快说到底怎么回事?”苏忆暖有些焦急。   “仓库那边原本答应给我们的活动赠品突然全部撤消了,说是公司要节省开销,我们组的活动地点太偏僻,预计不需要用到那么多赠品,就干脆全部取消了。可是我听说,A组那边的赠品一件没少。”   苏忆暖皱了眉头:“你有没有和仓库那边的人据理力争?”   “当然有啦,可有理说不清啊。他们还不是互相推诿,仓库让找财政,财政又让找上层领导,可上层领导还不是一句‘有困难,要理解配合’就把你给搪塞回来了?”   任谁都能看出公司是在有意刁难B组,苏忆暖认为这全是顾明成暗中授意,目的就是要将她赶出瑞意。之前在茶楼里的劝说无用,顾明成便利用董事长的身份对她施压,她觉得B组的人是被她连累了,于是越发不肯就这么轻易认输。   苏忆暖想了想,然后抬眸问到:“瑞意的活动礼品一般都是由谁供应的?”   “我们一直是和采润化妆品有限公司合作的。”   “那边与我们联系的负责人是谁?”   “庄敏。”   “我们直接去找她要货。”苏忆暖的脸上展露出一种果绝。   马俊明一愣:“老大,这样不太好吧?”   “我们的活动条件本来就差,已经没有有利的折扣了,如果还没有赠品,那么根本无法吸引到客人。俊明,我这次可能要顶着公司的名义去和那边的负责人谈判,你不必跟我一起去,如果出事了,我一个人顶。”   马俊明的脸上显出为难之色,他在心里挣扎了一番,开口到:“老大,我还是和你一起去吧,你一个人过去不太好……”   苏忆暖见马俊明的神色有些古怪,不禁问到:“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马俊明吱唔了半天,最终开口到:“那个庄敏,是个女同性恋。”   KTV包间里昏暗的灯光下,一个留着短发,穿着中性夹克的女人坐在沙发上直勾勾地看着走进来的苏忆暖。女人的眼神让苏忆暖感到很不自在,她有些后悔自己听到了马俊明说庄敏是同性恋这件事,否则她现在或许就不会有头皮发麻的感觉了。   苏忆暖顶着庄敏的目光挂上一副职业性的微笑,在马俊明的引见下同庄敏握了握手,然后入了座。客套了几句之后,苏忆暖直入正题。   “庄经理,我们两家长期以来都有合作,这一次因为公司经费的问题缩减了对贵公司产品的采购,实在是抱歉。但是经过组委会的讨论,我们认为不能因为自身的原因而对你们失信,所以这一期的活动赠品,我们还是打算按原计划向你们购买。不过钱款方面还要请你们宽限些时日,您看?”   “苏小姐,喝杯酒吧。”   “啊?”苏忆暖有些发愣,难道她说了这么多都是废话?   “庄姐,我们老大不能喝酒,我代她敬您!”马俊明连忙抢过苏忆暖面前的酒杯,仰头喝下。   庄敏不悦地看了马俊明一眼,开口到:“小马啊,我在柜台寄存了一瓶PENFOLDSGRANGE,你去帮我拿过来。”   马俊明愣了一愣,转头用担忧的神色看了眼苏忆暖,然后应声到:“好,我快去快回!”   这话更像是对苏忆暖说的,他说完之后便小跑着出了包间。独自对着庄敏的苏忆暖暗暗吞了口唾沫,正打算继续跟庄敏谈判,却见她拿出手机接了个电话,然后边打电话边往门口走。苏忆暖稍稍松了口气,心想等她打完电话,马俊明也该回来了。   谁知突然听见房门落锁的声音,苏忆暖惊讶地回过头去,看到庄敏竟将包厢的门锁上了!   看着庄敏一步步朝自己走来,苏忆暖一下子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正准备绕过庄敏跑向门边,苏忆暖的手却被庄敏猛地抓住了。   “苏小姐,我知道你这次是私自来找我的,如果你不想让你们公司知道你今天来见我的事情,就要付出努力了。”   苏忆暖心头一沉,眼看着庄敏朝自己凑过来,她连忙叫到:“庄经理,我想你有些误会,我喜欢男人。”   庄敏眉毛一挑:“哦?可是不试试,又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喜欢上女人呢?”   “不必了,我不想试。”苏忆暖僵硬地说到。   这时,门那头传来了开门的声音,但外面的人却因为门被锁住了而进不来。苏忆暖知道是马俊明回来了,她心中一喜,刚准备大叫,却听庄敏在她面前冷冷地说到:“今天的事如果被瑞意高层知道了,你觉得会怎样?”   苏忆暖怔住了,她皱起眉头看着庄敏,身子气得有些发抖。外面已经传来了马俊明焦急的叫喊声,可她只是咬着嘴唇不出声。庄敏以为自己的威胁起了作用,嘴角开始浮现出邪恶的笑容,然而那笑容显现了一半,却忽然间凝住了。   苏忆暖膝盖一项,正中庄敏的腹部,然后她一边推开捂住腹部的庄敏,一边冲向门边,并大叫着救命。门打开后,马俊明惊讶地看了眼捂着肚子想要追出来的庄敏,就被苏忆暖一把拖着向外跑去了。   两人一口气跑到马路边上才停了下来,苏忆暖仍然心有余悸。自己长这么大,头一次遇到这种危险,而且面对的还是女人!她虽然逃了出来,可庄敏那番威胁的话语还在脑海里回响,她觉得自己这次要完蛋了。   “老大,你没事吧?”马俊明一边喘着气,一边关切地问到。   “她知道。”苏忆暖有些绝望地说到。   “啊?她知道什么?”   “她知道我们这次是没有经过公司同意私下来找她的。”   “什么?她怎么会知道?”马俊明感到十分意外,立即表明忠心到:“老大,这事儿绝不是我出卖你的!”   “我知道你不会。”苏忆暖顿了顿,说到:“可是俊明,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这次来,连组里的其它人都没有通知,庄敏是怎么知道的?她又为什么可以肯定公司不会同意我们这次的行动?只有一个可能,公司不把赠品发给我们,不是为了节省财政开支,而是有意对我们组进行打压。公司事先给过她好处,让她压住货不发给我们,所以她根本不相信我们是被公司派来的。”   马俊明听完苏忆暖的话后一下子愤怒起来:“想不到公司竟然这样对我们!我找他们说理去!”   “回来!你怎么和他们说理?就凭我们几句没有证据的猜测?这件事我们两个人知道就好了,不要让组里其他人知道,免得影响士气。”   “可是老大……”   马俊明的话突然被一阵铃声打断,只见苏忆暖接起电话,然后脸色突变。   瑞意公司推出的“古典之风”系列的主打珠宝“森林之风”竟然失窃了,这事在瑞意传得沸沸扬扬,本来就不被看好的B组现在看来是必败无疑。警察给B组的每一个成员都做了笔录,发现每一个人都有不在场证据,可存放“森林之风”的保险箱的完好无损又恰恰说明了案件是内贼做的。   苏忆暖疲惫地从警察局里走出来,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一切来自外部的打压,她都可以咬咬牙挺过去,可一个团队若是从里子里坏了,那才是最可怕的事情。珠宝失窃的事很明显是内部的人做的,并且这个人早就为自己做好了不在场证明,也就是说,她的团队里有一个人出卖了大家,她不得不怀疑每一个人。   先是赠品的事情,现在居然连要展出的珠宝都丢了,苏忆暖觉得自己好没用,组里的人都是被她连累了。她的心里像压了一块大石头,难受得喘不过气来。不自觉地,她拿起了手机,在通讯录中找到了何砺寒的名字。   可是,她并没有拨通这个号码,只是独自坐在房间里对着这个名字轻声说到:“为什么你做什么事都总是游刃有余?我看着你处理事情总是那么轻松,还真的以为那些事情很简单,可是为什么到了我这里,一切都变得那么糟糕?”   苏忆暖就这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名字看,忽然,那个名字居然跳动了起来!苏忆暖吓了一跳,手一抖,险些将手机摔到地上。定了定神后,苏忆暖才意识到自己应该接电话,于是赶忙按下了接听键。   “喂。”   电话那头传来了何砺寒的声音,苏忆暖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   “喂?怎么不说话?”   苏忆暖调整了一下情绪,开口到:“你怎么会打来啊?”   “问问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苏忆暖咬了咬唇,将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强忍了回去,尽量用平静的声音说到:“哦,就这样呗,反正现在挺忙的吧。”   “……你的声音好像有点奇怪?”   “刚睡醒是这样的啦。都是你,人家最近忙了好一阵子,好不容易有机会补个觉,却被你给吵醒了!哎呀不跟你说了,我要睡觉了。”   “……好,你好好休息。”   电话挂断的瞬间,泪水如泉水般涌出。苏忆暖听着电话那头的忙音,将头埋在膝盖里,像一个孩子一般抽泣起来。   35 旧物(一)   “你们都苦着个脸做什么?”   相较于B组其他成员的沮丧,苏忆暖显得十分轻松。她捧着一只大大的塑料袋,将它推到众人面前,说到:“楼下买的酱香饼,很香的,趁热吃啊。”   众人面面相觑。   “组长,我就要失业了,没心情吃……”朱欣宜小声说到。   “我孩子的学费全靠我一个人,这可怎么办呀?”张茉一脸焦急。   “你们就不要在这里瞎着急了。”周蔚斜了苏忆暖一眼,说到:“有的人可是一点都不急呢。”   朱欣宜推了推自己厚厚的眼镜,疑惑地问苏忆暖到:“对啊组长,为什么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呢?”   “哼,人家可不像我们,就算丢了这份工作,也还有人养着她,她当然不急了。”   “什么意思呀,周蔚?”张茉问到。   “我亲眼看到A组的程组长和我们的苏组长一起走进了苏组长的家里。”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   “你说什么呢,老大和谁在一起是她的私事,我相信她不会因为程特助放弃我们,你们说是吧?!”   朱欣宜被突然转头对着她叫的马俊明吓了一跳,连连点头:“我……我相信组长。”   周蔚冷哼一声,表示不屑,但转头看到苏忆暖直视着他的目光时,还是不由自主地向后微微缩了缩头。见苏忆暖面色平静地盯着他看,周蔚越发感到背后升起一丝凉意。都说暴风雨来临之前是平静的,可怕之处就在于你不知道这平静之下究竟隐藏着怎样大的狂风暴雨。   可是,周蔚并没有等到暴风雨。   苏忆暖看着他说:“周蔚,出门之前要把领子洗干净。”   周蔚一愣,下意识地偏头看向自己的衣领,看到上面残留的一小片口红印后脸色大窘,他尴尬地转开脸去,却仍能感觉到其他人在窃笑。   苏忆暖收回目光,深吸了一口气后对大家说到:“你们放心吧,我已经想到办法了,你们都不会离开。”   众人一怔,马俊明连忙问到:“老大,什么办法?”   “这个办法暂时先不能告诉你们,不过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了。”苏忆暖平静地说到,“我希望不管这次结果怎样,你们都不要认为自己差人一等。”她又转头看向周蔚,“也不要目空一切。眼高于顶的人,是最容易被脚下的东西绊倒的。”   周蔚目光一闪,转开了脸。   苏忆暖忽然轻松地笑了:“行了,饼都快凉了,你们快吃吧。”   站在董事长办公室的门口,苏忆暖的心平静得出乎自己的想象。终于还是要低头了,蚍蜉撼大树,到底是不自量力。其实她的坚持不过是为了争一口气,不过是为了让坐在这间办公室的人知道,他没有权力决定她的人生。可是如果这口气要以牺牲其他人的未来做代价,她宁愿放下自尊,去求那个她最不想对之低头的人。   苏忆暖已然下定决心,于是抬步向前,可是手指要扣上房门的一刻,忽然有人一把抓住她的手,不由分说地将她拉到了一边。   “你想干什么?!”程嘉言死死地抓住苏忆暖的手。   苏忆暖张了张口,说到:“我找董事长有点事。”   “你跟我来。”   苏忆暖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程嘉言拉到了楼梯间。程嘉言严肃地看着苏忆暖道:“你说想到办法了,到底是什么办法?”   苏忆暖一怔,随即抗议到:“你偷听我们开会!”   “你们门没关,我恰巧经过,就听到了。”程嘉言理直气壮,“你不要告诉我,你的办法就是去向顾董认输。”   “你想多了,我就是去找他问点事。”   苏忆暖说着避开程嘉言的目光,扭头就走。但接下来程嘉言说出的话却叫她停下了脚步。   “我知道你和顾董之间的关系。”程嘉言平静地看着苏忆暖僵住的背影,缓缓开口。“你生日那天喝醉了,把什么都跟我说了。你和顾明成之间的关系,你心中的矛盾和痛苦,你全都跟我说了。”   !……   苏忆暖决心再也不喝酒了。   她转过身来看着程嘉言,笑到:“既然知道了,那你也应该清楚我只能这么做了吧?他的目的是要赶我走,没有理由因为我所谓的骨气害得大家都丢了饭碗。”   “所以你要以自己的离开为条件和顾明成作为交换,让那些人留在公司吗?”   “我想只要我答应离开公司,离开他的视线,他什么条件都会答应我。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样有价值,我的离开可以换回大家的饭碗,可以换来阳阳的医药费,也许还可以换来更多的东西,其实这样一想,我是赚大发了。”   程嘉言沉默着看了苏忆暖片刻,轻叹一口气后说到:“你知道我为什么来这家公司吗?”   “因为你没地方去了啊?”   程嘉言笑到:“你真以为我是无处可去了才进来的吗?我的朋友那么多,就算信用卡、银行账户什么的被冻结了,还是有很多地方可以让我白吃白喝的。我之所以要来这里,是因为那天你说你在公司过得不开心。常常害怕面对顾明成,觉得自己很没用,对一个本应该恨之入骨的人总是没出息地心存幻想,一次次感受到他的冷血无情后却还要假装不在乎。你一个人守着这个秘密觉得很辛苦,想要逃离,却又被一些东西牵绊着走不掉。你都这么说了,我怎么放心看你一个人在公司里默默承受这一切?所以我决定站到能看得到你,也能让你看到的地方,即使你对这一切并不知晓也没有关系,只要能够站在你身边,我就能够安心一些。”   苏忆暖震惊不已,她竟把那些深埋心底的秘密一股脑儿地抛了出去,而自己却全然不知吗?喝酒果然误事啊,倘若听到这番话的人不是程嘉言而是别人,她真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苏忆暖沉默了一阵,然后开口到:“你不是站在董事长身边么?”   程嘉言一记暴栗敲上她的脑袋:“你笨啊,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不潜入顾明成身边做卧底,他欺负你的时候,我又怎么出手救你?”   “原来你玩无间道啊。”苏忆暖恍然大悟,“不过你不用再这样了,我就要离开公司了。”   “真的决定要跟顾明成摊牌了?”   苏忆暖点点头:“除非你们组主动认输。”   “不可能,我们组的成员也要生活。”   苏忆暖笑了:“所以还是我的办法最好啊。”   程嘉言叹了口气,说到:“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就不再劝你了。我之前说过的话还做数,你要是没了工作,我来养你。”   “谁要你……”   “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养。”程嘉言打断苏忆暖的话,“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有一天你觉得太累,想找一个人依靠了,记得要给我留个名额。”   苏忆暖心中震动,脸上却挂着一副随意的神情,她道:“放心吧,给你个VIP待遇,怎么样?”   “你这话我可记住了啊。”程嘉言笑着拍了拍苏忆暖的手臂,说到:“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苏忆暖点点头,她深吸一口气,转身朝顾明成的办公室走去。   就在这时,熟悉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了。   “两位请稍等,太太马上就下来了。”   女仆微笑着送上两杯咖啡,转身离开了。苏忆暖手捧着冒着热气的咖啡杯,显得有些紧张。程嘉言看了她一眼,说到:“放松些,别在主人面前失礼了。”   苏忆暖点点头,但心中仍是忐忑不安。从二楼传来一阵脚步声,两人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衣着朴素但气质雍容的妇人缓缓走下楼来,她的眼角刻着岁月的痕记,却依旧不掩往日的风华。   苏忆暖和程嘉言赶忙起身,林曼君笑着挥手示意他们坐下,然后自己坐在了苏忆暖的对面,用一双慈爱的眼睛细细打量着她。   “你的眼睛和夏青很像。”   听到这话,原本准备好的话都被苏忆暖吞到了肚子里,她急切地问到:“您认识我的母亲?”   “岂止是认识,我和夏青是最好的朋友。”林曼君的目光越过苏忆暖,仿佛望向了那遥远的时光。“我们一起长大,那时都还是心怀梦想、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她喜欢设计珠宝首饰,而我想成为万众瞩目的电影明星。我们约好一起追逐自己的梦想,也受了许多的苦,但我们都一起笑着走过来了。我们一起报考学校,一起从小有名气到成为各自行业中的佼佼者,一起找到自己喜欢的人,本以为……”   说到这里,林曼君似乎想到了那些往事,一下子感慨万千,说不出话来了。   苏忆暖焦急地问到:“林姨,对于我父母的事情,我知道的并不多,您能不能把您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   林曼君回过神来,她望着苏忆暖开口到:“哦,你们跟我来吧,我先给你们看一些东西。”   36 旧物(二)   照片上的年轻女子笑得如同春日里明媚的阳光,眉眼之间写着俏皮与自信。苏忆暖的心不由得震动,记忆中的母亲从未有过这样的神情,原来她也曾是一名快乐而没有愁绪的少女。   “你母亲真漂亮。”程嘉言不由得称赞到。   “那是当然,当年追夏青的男生可是从食堂一路排到校门口呢,可夏青又哪里是那么轻易就被人追到手的?”林曼君笑到。   “这一点,暖暖倒是像她母亲。”程嘉言半开玩笑地说到。   林曼君看着他俩,不由得莞尔。   “这一些是你母亲曾经的作品。”林曼君将一个厚厚的本子递给苏忆暖,那里面贴满了从旧的报纸、杂志上剪下来的属于苏夏青的作品,甚至还有一些苏夏青当年的手稿,颜色已经消褪了不少。   苏忆暖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一些旧稿,脑海里又回想起那张苍白憔悴的容颜,眼眶不禁变得湿润起来。   “妈妈有一个小盒子,我曾无意间打开过它,里面装的就是这样一些手稿。我拿着它们去问妈妈,却被她斥责了一顿,并当着我的面把那些东西撕毁了。后来我哭着将那些纸一点点地拼好,自己悄悄地收了起来,并照着那些稿纸开始尝试着画画。我喜欢上画那些东西,是因为妈妈的那些手稿,我觉得它们很漂亮,可不明白妈妈为什么那么讨厌它们。后来我画的那些画被妈妈发现了,她把我打了一顿,命令我再也不许碰画笔了。我从来没见过妈妈那么生气,当时我以为自己犯了天大的错误……”   林曼君叹了口气,说到:“你没有错,是夏青她被伤得太深了。当年她还只是个刚从设计学院毕业的学生,可一身才气却被顾明成看中,刚毕业就顺利地进入了全国数一数二的珠宝设计公司。夏青本身的才能再加上顾明成的帮扶,使她很快就在事业上平步青云,成为很多人羡慕的珠宝设计名家。可是有一天,夏青却慌慌张张地跑来告诉我,她喜欢上了顾明成。那个时候顾明成早已有了妻女,我劝夏青赶紧舍弃掉自己这段感情,她也知道自己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可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感。夏青感到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于是决定放弃自己如日中天的事业,离开瑞意。谁知顾明成为了将夏青留在公司,竟利用她的感情诱骗了她。事后夏青心灰意冷,在没有告诉任何人的情况下离开了,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找她,可她就像在人间蒸发了似的,我也并不知道她走的时候已经怀上了你。我想,她一定是被伤得太深了,才不愿再去看那些可以引起她痛苦回忆的东西。不让你接触绘画和设计,或许也是怕你将来有机会和你的父亲接触,毕竟进瑞意是每一个珠宝设计人的梦想。”   苏忆暖呆呆地看着照片上那张灿烂的笑脸,许久之后才开口用略带沙哑的嗓音说到:“可我还是违背了她的意愿……”   程嘉言忍不住扶住苏忆暖颤抖的双肩,无声地安慰。   苏忆暖稳定了一下情绪,转头对林曼君说到:“小时候,我跟妈妈四处漂泊、居无定所,即使明明有地方可以安顿下来,妈妈也执意在住过一阵后便要搬离。现在我才知道,那是为了躲开一些人,她不想再与自己的从前有任何瓜葛了。妈妈给自己改了个名字,叫苏曼。我知道妈妈的原名叫做苏夏青,是因为在我五岁那年,有一个陌生男子来到我家,叫我妈妈那个名字。可是那个男人被妈妈毫不客气地赶走了,之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那个男人。我原本以为那个男人是我的爸爸,所以一直想等那个男人回来再找我妈妈,可是我们再一次搬了家。后来在我十岁那年,妈妈生病去世了,我从妈妈遗物中发现了一张从中间撕裂,又被胶布粘好的陈年旧照,那上面的男人,我一看便知道他是我的爸爸。我带着这张照片四处问人,终于找到了照片上的地点,并找到了爸爸,可是他却不认我,还将我送到了孤儿院。”   林曼君听完已经热泪盈眶,她可以想见苏夏青当年带着小忆暖受了多少苦,也可以想象一个十岁的孩子仅凭着一张陈旧的照片找到她的亲生父亲有多么的不容易。她不由得上前将苏忆暖抱住,抚摸着她的头,哽咽到:“我的好孩子,你受苦了。”   许久没有人这样如慈母般地将自己拥入怀中,苏忆暖叫了一声“林姨”,眼泪终于决堤而下。   “还是决定要离开?”程嘉言看着站在花园中的苏忆暖,感到她此刻的心情应是十分宁静的。   “嗯。”苏忆暖笑着点点头,“不过不是现在。”   苏忆暖抬头看着天边的灿烂的红霞,开口到:“你知道吗?我妈妈是个从来不肯低头认输的人,无论生活多么艰辛,她总是做着旁人眼里无谓的坚持。她从骨子里透出的倔强让我印象很深刻,所以纵然我没有她那么顽强,作为她的女儿,也不能太差是不是?知道那些往事以后,我更没有理由再待在瑞意了,但我即使要走,也不能让顾明成赢得那么轻松,不挣扎到最后一刻,我是不会放弃的。”   程嘉言笑到:“不管你的决定怎样,我始终都支持你。”   “我也支持你。”   林曼君手捧着一只精致的青花瓷纹的盒子优雅地走来,她将盒子递给苏忆暖,说到:“这东西虽比不上你们名设计师设计的珠宝那样华丽,却也是件极好的玉器,是在你母亲和我分别在设计和影视界获得大奖的那年一起买的,我们两人各有一只。夏青走的时候,什么也没有带走,这只玉镯也被她留了下来。现在我将它们送给你,希望它们能帮助你渡过难关。”   林曼君说着打开盒子,只见一支温润透亮的玉镯子静静地躺在里面,如同一位温婉的古典美人,叫人见之倾心。   “这不可以!”苏忆暖连忙拒绝,“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拿。”   “这本来就是你母亲的东西,还给你有什么不对?至于这另一只镯子,也算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就当是弥补我多年来未尽到照顾友人遗孤的责任的愧疚。你要是不收下,林姨可要当你还在气林姨没找到你们母女俩了?”   “怎么会?林姨,我知道你对我们母女好,可是,这实在是……”   程嘉言上前一步说到:“暖暖,你就先收下吧,你这样会让林姨难过的。”   林曼君顺势将盒子塞进苏忆暖怀中,笑到:“是呵,你就收下吧。”   “哇,实在是太漂亮了!”   张茉和朱欣宜围着盒子里的玉镯左看右看,恨不得把眼珠子都给看进去。   “组长,原来你说想到办法了是真的呀。平常我们看多了各个时尚名家设计的复杂高贵的珠宝,没想到这古典的玉镯竟这么优雅大方,一点也不输那些名家作品。”张茉喜道。   朱欣宜也道:“我……我不会鉴赏玉器,但这个一定很贵重吧?”   “是啊,这可是我借来的东西,你们可别给我弄坏了,我还要还回去的。”   苏忆暖虽暂时收下了林曼君的这对玉镯,但她仍旧打算等展出完后将这对珍贵的玉镯送还给林曼君,毕竟这对镯子意义非凡。   “老大,你可真牛,竟然能让林曼君将这么贵重的东西借给你,还让她答应了出席我们的活动。”马俊明朝苏忆暖竖起了大姆指。   “对了,组长。”朱欣宜推了推眼镜,说到:“赠品的事情,我已经跟我的一个同学说好了,她家里是开百货商店的,虽然她能提供给我们的赠品比不上瑞意的合作商,但也拿得出手。”   “太好了欣宜,我就说过你其实很有本事,这次辛苦你了。”   “谢谢组长,我不辛苦的……”朱欣宜不好意思地笑了。   “别高兴得太早,就算林曼君肯出席代言我们的活动,她现在的影响力也比不上国际名模季美琪。而且,我们的场地、活动时间,哪一点占优势了?”   “周蔚,你能不涨别人的士气,灭自己的威风吗?”马俊明极为不爽。   “周蔚说得没错。”苏忆暖冷静地说到,“我们这次活动的确面临了许多困难,不过我相信事在人为,如果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力量,即使输了,也不会有遗憾,不是吗?”   众人纷纷表示赞同,只有周蔚冷哼一声,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他怎么回事,好像不想赢似的?”张茉奇怪地看向大家。   “别管他,他就是那副德行。”马俊明不屑到。   苏忆暖朝周蔚离开的方向看了看,眉头轻轻拢起。她回过头来,对大家道:“先不管他了。每个人要负责好自己的环节,活动开始的时间也要临近了,接下来就要开始媒体宣传这一块了。”   苏忆暖低下头,从包中拿出一张名片。这是何砺寒临走之前留给她的,他说媒体宣传方面的事,尽可以去找这个人。   37 输赢(一)   “让美女久等了,实在是抱歉。”欧阳烨带着一脸玩世不恭的笑容走进办公室,同苏忆暖握了握手后随意地坐在了办公桌前的大靠背椅上。   “是我有事相求于欧总,这点等待是值得的。”   “别欧总欧总的叫我,我不喜欢和美女那么生疏。和砺寒他们一样叫我欧阳就可以了。”   苏忆暖大方一笑:“欧阳。”   “苏美女反应真快,笑起来也很漂亮,难怪是砺寒心尖尖上的人物啊。”   “你再开我玩笑,我可要叫回欧总了?”   欧阳烨大笑:“美女果然都是不好惹的呀。不过这次我可没有开你的玩笑,砺寒在临走之前可是亲自叮嘱我要尽己所能地帮你啊。”   欧阳烨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夹推至苏忆暖面前,说到:“这里是我按你的要求让他们写的新闻稿件,你看看还有什么要改的地方吗?”   苏忆暖打开文件夹,看着里面一页页的资料,脸上浮现出了满意的笑容。她抬起头来说到:“不愧是专业媒体机构,相信这些新闻稿会对我们这次活动有很大的帮助。”   “苏美女满意就好。”欧阳烨收回文件夹,说到:“明天一早,这些新闻稿就会出现在我们旗下各大主流报纸、杂志上。当然,我们不会在同一天刊登在所有的报刊杂志上,分时段冲击人们的记忆点能起到更长久的效果。总之在你们的活动开始前,我可以保证,林曼君和‘古典之风’的信息会占满人们的视线。”   “实在是太感谢你了,我们可以做些什么作为回报呢?”苏忆暖有些激动。   “以身相许……我会被砺寒打死的。”欧阳烨大笑了几声,而后继续到:“其实你什么也不用做,我和砺寒这么多年的朋友了,他特意嘱咐的事,我又怎么会不帮他办好?再说,林曼君息影这么多年,她这次重新出现在公众视线中的独家新闻被我们弄到了,实际上也是你苏大美女帮了我们一个大忙啊。如果真要报答的话,就赏脸让我和美女吃个饭,怎么样?”   苏忆暖听完他的话后顿时安心了下来,只是吃个饭当然好啦,原以为光是广告费就会让她够呛。   苏忆暖欣然答应,跟着欧阳烨去吃了一顿免费的晚餐,仔细一想,好像全是自己赚到了,她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饭桌上,苏忆暖发现欧阳烨十分幽默与健谈,顿觉他“情圣”的名号来得是有根有据的。期间两个人聊了很多自己学生时代的事情,欧阳烨也暴料了一些何砺寒曾经的趣闻,席间笑声不断,是苏忆暖这些天来最放松的时刻了。   吃过饭后,欧阳烨自然是很绅士地将苏忆暖送回了家。已经道完别,临上楼前,欧阳烨突然叫住了苏忆暖。   “苏美女。”   苏忆暖回过身来疑惑地望着他。   “我觉得你比佳桐更适合砺寒。”   苏忆暖一怔。   此时的欧阳烨已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神情,略显严肃地说到:“佳桐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理所当然地认为她应该和王子在一起。可砺寒不是王子,他是隐藏于黑夜之中的吸血鬼,等待着善良的人类女子的救赎。”   夜晚,苏忆暖将屋里所有的灯关上,对着空空的电脑屏幕发呆。今天晚上不知怎么回事,精神总是无法集中,工作效率也极为低下。苏忆暖有些烦躁,再过几天就是“古典之风”的现场活动了,现在这种状态可是一点都不妥啊。虽然现在一些事情已经得到了解决,可真的要带领B组这个团队战胜A组的精英,她真的没有什么信心。在人前需要表现出自信以鼓舞士气,可她的内心其实是没底气的,而这种状态又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必须装得很强大。可是一个并不强大的人要一直装强大是很辛苦的,苏忆暖觉得自己的伪装快要撑不下去了。   一阵门铃声忽然响起在寂静的深夜里,苏忆暖打了一个寒颤,该不会是午夜凶铃吧?她轻手轻脚地挪到门边,连灯都不敢开,就透过猫眼朝外看去。一看之下,苏忆暖顿时呆住了。   如果一个本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人突然出现在你的眼前,你是什么感觉?苏忆暖觉得自己一定是见鬼了。可当那个“鬼”冷冷地对着猫眼命令她赶紧开门时,她吓得连忙开了门。   一道门的距离被消除后,苏忆暖呆呆地看着面前脸色疲惫的何砺寒,怔然开口:“你……你不是冤魂吧?”   何砺寒眼角抽搐:“你能不能少看点鬼片?”   “你、你、你……”   “那天我在电话里听出你情绪不对,就打电话问秦斌,他把事情都告诉我了,所以我就提前回来了。”何砺寒的眼神温柔绵长。   苏忆暖心头一跳,一股热流涌上心头。她在电话这头细微的情绪变化被远在世界另一端的他细心地捕捉到,于是他竟翻越了千山万水,在这样一个寂寥的夜晚出现在她的面前。此时的苏忆暖很想扑到他的怀里,对他倾诉这些天里受到的所有的委屈,将压抑许久的情感通通发泄出来,可她没有这么做,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当作回应。   “我坐了十多个小时的飞机回来,你就这么把我晾在门外?”   苏忆暖回过神来,连忙侧开身子让他进来。刚刚关好门,回身只见何砺寒直径走向了她的卧室,她觉得有些奇怪,他怎么知道她的新出租屋在这里,又为什么好像对她屋内的布局很熟悉?但她很快就想起何砺寒曾经问过她新屋的地址,而这间新房子的面积也不大,要找到一间卧室也不是件难事。   打消疑虑后,苏忆暖紧跟着何砺寒进了卧室。她有很多疑问,但何砺寒一进屋子便扔开行李箱,一头倒在了她的床上。苏忆暖心中一震,心想他大概是太累了吧,坐了那么久的飞机,或许是一下飞机就找到她这里来了?   苏忆暖的心中有些感动,又有些心疼,她轻手轻脚地除去何砺寒的鞋袜,然后给他盖好了被子,准备离去。手腕忽然一紧,一个大力将苏忆暖向下拽去,她毫无还击之力地摔在了何砺寒的身上。   一双狭长而深邃的眼睛近在咫尺,苏忆暖呆住了。她仿佛听见寂静的黑夜里传来她猛烈的心脏跳动声,一时间觉得窘迫无比。如果此时光线再好一点,何砺寒一定能看到她涨红的双颊吧?何砺寒就这样定定地看着苏忆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带着诱惑的味道,让她惊惧得想要逃离,却又情不自禁地深陷其中。   “不要让其他人知道我回来了。”良久的沉默之后,何砺寒终于轻轻地开了口。   苏忆暖怔怔地嗯了一声,然后慌忙起身坐直,不敢再去看何砺寒的眼睛。何砺寒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而后松开了抓紧苏忆暖的手。看着她匆忙逃离的背影,他的眼中染上了一层落寞,随即他闭上了双眼,掩去心底的情绪。   今夜,何人难以入眠?   “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苏忆暖见何砺寒带着她越走越偏,脑海中不由得浮现起电视中杀人抛尸的画面。何砺寒发现她放慢了脚步,于是回头看着她道:“快跟上。”   “你还没有回答我,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呢?”苏忆暖一边加快脚步跟上何砺寒,一边穷追不舍地问到。   “到了。”   何砺寒说着停下了脚步,苏忆暖一愣,立马也刹住了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是一间破旧的平房,屋顶上的瓦片也掉了几块,只怕下雨的时候这里不好住人吧?苏忆暖正想着是什么样的人住在这屋子里,破旧的木门便吱呀一声打开了。然而她并没有看到开门的人,只看到一个晃动的影子隐没在阴暗中。   何砺寒走向了敞开的门,苏忆暖便也跟了上去。这是一间光线不怎么好的小屋,里面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使本就不大的房间看起来更加拥挤。一个约摸四十岁的男人嘴里刁着烟坐在烂了几个大洞的布沙发上,在还有些凉意的天气穿着件白色的干衫,露出结实的肌肉。   “这是老郭。”何砺寒向苏忆暖介绍到,“别被他的家给骗了,他其实很有钱。”   何砺寒说着自行坐到了堆在地上的一个纸箱子上。苏忆暖看看四周,发现没有一张凳子可以坐,难怪何砺寒要坐在纸箱子上。可是她要坐哪里呢?   “来,小苏,这个是给你留着的。”   老郭从床底下摸出家里唯一的一张小板凳向苏忆暖递了过去。苏忆暖双手接过小板凳,道谢之余又有些意外。   老郭笑着解释到:“我早就知道你了,砺寒曾经让我查过你。”   苏忆暖闻言一惊,不可思议地回头看向何砺寒,但他却一副淡然的神情,轻描淡写地说到:“在把一个陌生人从国外拉回来成为我的私人助理前,我总要弄清她的底细。”   苏忆暖怔了怔,问到:“老郭是?”   “私家侦探。”何砺寒回答到。   苏忆暖心头一慌,这个老郭究竟查到了她多少东西?其中包不包括她和顾明成的关系?何砺寒又到底知道了多少?   “你们都查到了些什么?”苏忆暖小心翼翼地问到。   “对不起,出于我的职业操守,这个不能告诉你。不过你可以问我的当事人。”老郭将皮球踢给了何砺寒。   “一些基本情况。”   何砺寒的回答很简短,然苏忆暖却不好再追问下去。如果他们真的只是了解到了一些简单的情况,她再追问下去,反而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好了,把你查到的事都告诉我吧。”何砺寒忽然对老郭说到。   老郭掸了掸烟灰,开口到:“他一直有炒股的习惯,前不久亏了一大笔钱,偏偏在这个时候他姥姥又被查出了脑瘤。他父母死的早,一直是由他奶奶带大的,两个人相依为命,感情很好。”   老郭吸了一口烟,然后继续说到:“前不久,有人替他还清了股市亏损的钱,还为他奶奶安排了手术。证据和资料,全在这里。”   老郭扔给何砺寒一沓资料,何砺寒翻看了一遍,开口到:“好,这一次的佣金马上会打到你的账上。”说完,他将资料收了起来。   坐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的苏忆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到:“你们在说什么啊?”   何砺寒转过头来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到:“我们在说那个偷走‘森林之风’的人。”   38 输赢(二)   周蔚打开门看到苏忆暖和何砺寒后脸色一变,他有些不自然地问到:“你们怎么来了?何总,你不是在意大利吗?”   “我们是来看奶奶的。”何砺寒面无表情地将手里的东西提到周蔚面前。   周蔚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他迟疑着接下了何砺寒手中的物品,侧身让他们进来。这时,一名老态龙钟的妇人也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边走边问:“阿蔚,是谁来了?”   “奶奶,是我的同事。”   老人家有些耳背,周蔚提高了声音喊到。   “奶奶,我们打扰了!”苏忆暖大声到。   老人家高兴道:“是同事啊,不打扰不打扰,快进来坐!我去给你们倒茶啊。”   “奶奶,我来吧。”周蔚说着上前扶过老人离开了。   苏忆暖自己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她打量着刚才让她吃了一惊的房间,不由得对何砺寒道:“想不到周蔚的家竟是这副模样。”   家徒四壁,这是苏忆暖进到这里时脑海里想到的词。一家大公司的精英职员,谁会相信他住这样的地方?   “以前当然不是这样,可是为了还债,他不得不变卖家产。”何砺寒道。   “他家已经这样了,我们……”苏忆暖没有说下去。   何砺寒面无表情地说到:“同情心有时会成为纵容别人的许可证,因为知道自己悲惨和痛苦的经历会得到别人的同情和谅解,就肆无忌惮地去做那些伤害他人的事情。我劝你今天收起你的同情心,否则到时候你就要同情你自己了。”   “我知道周蔚应当为他所做的事负责,可是奶奶……”   苏忆暖的话因周蔚的走入而停止,他嘱咐老妇人去厨房多烧几个菜,然后坐到两人对面,开始开诚布公地与两人交谈。   “你们到底知道了多少?”   周蔚从来没对公司的人提起过他家里的情况,没有人知道他和他的奶奶住在一起。何砺寒他们既然能够找上门来,又带了些抗肿瘤的保健食物,显然是已经查到了什么。   “我们知道的东西足以让你入狱。”何砺寒的话冰冷决绝。   周蔚身体一颤,直勾勾地盯着何砺寒,仿佛想从他眼里看出他所说的话是真是假。   何砺寒冷哼一声,拿出一叠文件扔到周蔚面前。周蔚看到那些资料后,终于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你们想怎么样?”   “说出幕后主使,交出‘森林之风’,我们可以当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何砺寒的语气不容置疑。   周蔚的神色有些松动,但仍然警惕地问到:“‘森林之风’从公司内部丢失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怎么可能掩盖过去?”   “我可以说是我借给了一个进行珠宝鉴定的朋友,这一次的事件纯属误会。”何砺寒道。   周蔚低下头思考了一阵,最后抬起头来说到:“其实你们应该已经猜到是谁叫我这么做的,除他之外,还有谁能够使唤得动我?”   他转向苏忆暖,说到:“和我联系的人是乔万琛,但背后的操控者却是董事长。起初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得罪董事长了,他授意乔万琛让我混入你们当中,趁这个机会把你赶出公司,条件是帮我还清债务,并安排奶奶做手术。现在我看到你们两人一起来,就知道其中的原因了。”   苏忆暖一愣,他知道什么原因了?她不禁转头看了看何砺寒,只见他一脸淡然,仿佛早就知道周蔚是什么意思。   只听周蔚继续说到:“何总能丢下还在意大利的未婚妻跑来帮苏组长解决麻烦,身为准岳父的顾董又怎么能容忍一个可能破坏他女儿幸福的人继续留在公司?”   苏忆暖一惊,刚想开口解释,可话到嘴边又不知该怎么说了。周蔚说的话的确不假,何砺寒对她的心思她也明白,可她知道顾明成要赶走她并不是因为这样,但就算她知道其中的原故,又哪里能开口言明呢?   “好了,把‘森林之风’交出来吧。”何砺寒开口到。   “你们跟我来。”   周蔚带着两人来到他的卧室,打开衣柜后,从一堆厚厚的衣服下搬出了一个小保险柜。打开保险柜后,一条华丽的翡翠项链惊艳了在场的三人。   苏忆暖转头看了一眼何砺寒,然后伸出手去,欲将‘森林之风’取出。忽然听到何砺寒一声急怒的低吼,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一把雪亮的匕首已经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不要过来!”   周蔚用一只胳膊勒住苏忆暖的脖子,另一只手挥舞着匕首阻止何砺寒靠近。苏忆暖两手抓住扼住自己脖子的那条胳膊,想要将它拉离,却又顾忌紧贴着皮肤的匕首,只能僵持着不动。她看到对面的何砺寒眼中射出想要杀人的光芒,垂落在两侧的双手已经握成了拳,轻筋显露。   “你这是做什么?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这样做是把自己推向火坑!”何砺寒尽量用冷静的声音说到。   “我凭什么相信你?谁不知道你何砺寒在商场上的手段有多么狠厉无情?等我交出了东西,你就会过河拆桥,我说的没错吧?!”   何砺寒动了动眼角,说到:“你不要太高估自己,我能在你这种小人物身上下这么多功夫,已经是极致了,你觉得我有那个闲情跟你玩这种过河拆桥的游戏吗?”顿了顿,他又道:“你和你奶奶出国的机票我已经准备好了,就在我的口袋里,现在就可以拿给你看。”   看到周蔚眼中出现的一丝动摇,何砺寒将一只手举过头顶,另一只手慢慢地伸向自己西装的内袋,从里面掏出了两张机票。   “我现在慢慢地走过去,你自己看清楚了,这两张机票是不是真的。”   何砺寒尽量放慢脚步,缓缓靠近周蔚。天晓得他有多么懊悔当时没有站在苏忆暖和周蔚之间,因为自己一时的疏忽大意让她陷入险境,此时她离他不到几步的距离,可稍不小心,他就有可能永远失去她!   忽然,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三人不约而同地望向门口,周蔚的脸顿时僵住。   何砺寒立刻反应过来,看准时机一手劈向了周蔚握刀的手。刀还未落到地上,何砺寒便不知用什么方法迅速地将苏忆暖拉到了他的身后,并用一个过肩摔将周蔚重重地摔到了地上。周蔚忍着身体上传来的剧痛,艰难地看了一眼晕倒在门边的老妇人,他终于放弃了最后的挣扎。   一周后,苏忆暖脖子上轻微的划伤已经好了,“古典之风”珠宝主题活动也顺利地进行了。预期的效果比大家想象中的都要好,原来每一个细节都不放弃,最终积累起来就会成为一个奇迹的飞跃。   可是,B组还是输给了A组的“欧美流行”,以微弱的劣势。然而出乎苏忆暖意料的是,组里的人没有一个因此而感到沮丧,每个人的脸上似乎都写着“虽败犹荣”四个字。于是在公司同事怪异的目光下,B组的人高高兴兴地出去庆功了。   “我知道大家这一次都付出了很多的努力,可是我们还是没有赢过A组,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输了。你们问问自己,有哪一个曾想过我们能做出这样的成绩?在那样糟糕的环境下,我们创造条件,做出了这样的销售业绩,这个奇迹是你们自己创造出来的。为了你们自己,干杯!”   “干杯!”众人齐声道。   “这一次比赛的输赢是他们定的,所以我们不得不面对现实,离开瑞意。我知道你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困难,可是我希望你们不要因为这次的失意就否定了自己。以我的评判标准,我们都没有输,能够战胜自己、超越自己,谁敢说我们输了?”   “对,我们没有输!”马俊明一脸振奋,张茉和朱欣宜也显得有些激动。   苏忆暖又给自己斟满了一杯酒,举杯道:“作为你们这次活动的负责人,没能领导你们取得最终的胜利,该罚的还是要罚的,我先自罚三杯!”   说着,她连饮三杯,众人纷纷劝解。   “组长,这不是你的错,我们已经尽力了。”张茉说到。   “是啊,要不是因为老大,我们做不到这个成度的。”马俊明经过庄敏一事后,对苏忆暖的付出较其他成员看到得更多。   “是啊组长,其实你不必替我们担心,其实……其实何总已经帮我们联系好了工作……”朱欣宜声音不大,却让苏忆暖眼睛一瞪。   “什么?他给你们找了工作?”   另两个人一齐点头。   “其实何总不像看起来那么冷冰冰的,他还挺懂得人文关怀的。”张茉说到。   “可……他怎么没给我找?”苏忆暖叫到。   三个人面面相觑。   朱欣宜开口到:“可能是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吧?”   马俊明肯定到:“一定是这样啦,何总当然不会忘了老大这个得力手下啊,他肯定是想给老大一个惊喜,却被欣宜这丫头给破坏了。”   朱欣宜闻言慌乱道:“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苏忆暖笑了笑,心想,事情恐怕不是你们想的这样吧?他一定是对我失望了,这么大老远的赶回来帮我,可我还是输了。   苏忆暖磨磨蹭蹭地收拾完办公室的东西后,还是没有见到何砺寒出现,她想他也许真是对她太失望了吧,连见最后一面的机会都不留给她。苏忆暖深吸了一口气,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抱起桌上的纸箱,最后再看一眼这间办公室后,没有留恋地转身离开了。   走至瑞意大门的一路,苏忆暖朝每一个人点头微笑,即使要走,也要昂首挺胸地走出去,因为她本来就不是以一个失败者的姿态离去。公司的人见到她的笑容,也纷纷回以微笑,原来离开的方式并不只有一种,勇气和坦然往往会吸引赞扬和欣赏。   苏忆暖并没有去打扰正在工作的米露和文艾,她知道她们之间的友谊并不会因为她的离开而结束,一切既然不会发生任何改变,那么也不需要刻意弄成生离死别的样子。   她是B组人中最后一个离开公司的,原本以为不会再有任何人来为她送行了,可走出大门后,她看到程嘉言正倚着他的跑车微笑着向她招手。苏忆暖微微一愣,随即笑着走了过去。   不用抱着个大纸箱子挤公交,真是件美好的事啊。   39 丑闻(一)   苏忆暖拿着钥匙准备开门,程嘉言抱着她的纸箱子站在后面。门突然打开了,但打开的并不是苏忆暖的房门,而是隔壁的那间。苏忆暖听到声音后好奇地回过头去,心想那间房子总算有人来了,不知她的邻居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当看到何砺寒系着围裙走出来时,苏忆暖傻了眼,程嘉言也傻了眼。但何砺寒仿佛没有看到他们惊讶的模样,用跟平常一样的语气对苏忆暖说到:“我不小心多煮了一个人的饭,你今天到我家来吃吧。”   “啊?你家?!”苏忆暖错愕。   何砺寒点点头:“我新租的房子。”   苏忆暖不知说什么好,呆呆地看着他。   “别傻站在那,快进来。”何砺寒用一贯的命令口气,仿佛苏忆暖还是他的下属,他的任何指令她都不能反对。   苏忆暖原以为何砺寒正在因为她被赶出公司的事生气,现在他主动邀请她,她心里自然十分高兴。同时,她的心中也有许多疑惑,需要当面问他,因此她只犹豫了片刻,就向他走了过去。   何砺寒侧身让苏忆暖进了屋子,却把紧随其后的程嘉言拦了下来。他面无表情地说到:“抱歉,我只多煮了一个人的饭。”   说着,他抢过程嘉言手中的箱子,一脚把门给踹关上了。   程嘉言站在门外愣了两秒种,最终无奈地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进到屋里的苏忆暖转头发现程嘉言并没有进来,问到:“咦,嘉言呢?”   “他说他有事先回去了。”何砺寒将箱子放在了角落。   “啊?”   “你先坐下,还有最后一道菜就好了。”他不由分说将愣在那里的苏忆暖推到了餐桌前,拉开椅子让她坐下。   苏忆暖看到一桌子的菜,眼睛都直了:“你……你一个人做这么多菜吃啊?”   而且还都是……她喜欢的菜?可是厨房传来的炒菜声盖过了苏忆暖的说话声,或是何砺寒的回答声。苏忆暖食指大动,直想拿起筷子就吃,可作为礼貌,她必须等主人出来再一起动筷,而且她也有一些问题要问何砺寒。   何砺寒端着菜走出厨房时,苏忆暖觉得这幅画面很居家,以至她产生了一种错觉——她和眼前的这个男人已经相濡以沫地生活了很多年。苏忆暖猛地一惊,将脑海中的这种感觉挥去,待何砺寒坐下后便开口问到:“你怎么会搬到这里来?”   “我早就搬过来了。”   “嗯?早就?”   “对啊,在你之前。”   苏忆暖错愕,原来房东说的那个邻居竟然就是何砺寒!而且他还是在她之前就搬进来的,刚才她还自恋地以为他是有意住到她隔壁的呢。可是,怎么会这么巧?   “不对啊,那为什么之前你问到我新公寓地址的时候一点都不惊讶?”   “哦,这房子是朋友替我找的,当时我并不知道它的名字。”   唔,听起来合情合理。苏忆暖又问:“那你为什么要搬家啊?”   她记得自己去过他原来的家,那里可比这里好多了。   “这里离公司近,上班方便。”   “你自己开车不是也很方便吗?”   “偶尔要走着去上班,才能锻炼身体。”   “……”   “说这么多话干什么,再不吃菜都凉了。”   苏忆暖动了动嘴角,还是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她顺从地拿起筷子开始吃起来,何砺寒的厨艺好得出乎她的意料,现在的男人个个做菜都这么牛了,她原本值得吹嘘的手艺倒也显得廉价了。   其实她还想问,他这么突然跑回过来,顾佳桐不会生气吗?可是她突然不想问了,因为就在她看着何砺寒从厨房走出的那么短暂的几秒钟里,她忽然做出了离开的决定。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不再否认、逃避自己对何砺寒的感情。曾经一遍遍地欺骗自己的心,而今已经彻底看清,可也是因为看清楚了,所以才要离开。她曾经在穿衣服的时候扣错了第一粒扣子,扣到一半时发现有些不对,可仍然坚持着扣到最后一颗,才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错了。现在她不能再像那一次扣扣子一样,一错到底了。她已经离开了公司,可何砺寒却离她更近了。尽管她什么也没做,可她总觉得在现在这种状态下,她是背着别人的未婚妻与人偷情的第三者,她想她能明白母亲当时的感受了,也明白她为什么宁可放弃自己辛辛苦苦打拼下的事业也要离开,在还能抽身的情况下果断地离去,才不至于一错再错,直至无可救药。   回到自己的出租屋后,苏忆暖开始在网络上寻找工作和租房的信息,得赶快开始自己的新生活才好,再不开始,自己真的就要老了。   屏幕上突然弹出一则消息,是顾佳桐获得国际设计大奖回国后的采访,苏忆暖迟疑了一下,然后点开了那段视频。顾佳桐一如既往地光彩照人,充满着时尚的气息,若有人说她不是知名设计师,而是一个大腕明星,也不会有人怀疑。她对着镜头,脸上写满了幸福的笑意。   “他突然就这么走了,没跟我说明理由,之后连电话也打不通,当时我真是气死了,心想回去之后再也不理他了。可是我没想到他悄悄回国竟是给我准备了这么大一个惊喜……”   顾佳桐向镜头展示了自己无名指上璀璨的婚戒,幸福的神情让全世界都嫉妒。苏忆暖的心突然间像被人用力抓紧了一样,又疼,又喘不过气来。她忽然觉得何砺寒真是太可怕了,周旋于两个女人之间,就像周旋于商战场上一样。他是猎人,而其他人全是猎物,她们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却还心甘情愿、如痴如醉。   苏忆暖很快恢复了平静,她想,一切已经跟她没关系了,她马上就要开始新的生活了,从此以后生命里再没有“何砺寒”这三个字。   “接下来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有眼福了,顾小姐将她这次JUDE国际珠宝设计大参的获奖作品带到了我们的演播间……”   苏忆暖点下了视频右上角的叉,主持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如果她此时继续看了下去,那么一个星期后的那场激烈的争吵就会提前发生了。   何砺寒发现苏忆暖在躲着他,明明就住隔壁,可好几天都看不到她的身影。有一次他开门时看到苏忆暖的房门有响动,但很快又关上了,好像是看到他后故意关上似的。何砺寒不由得眉头深锁,难道是那一次吃饭时自己说错什么话了?从那以后她就开始有意地躲着他。到了第七天的时候,何砺寒终于忍不住了,他守在苏忆暖的门口,直到她出现。   刚从外面回来的苏忆暖看到站在门口的何砺寒后脚步顿时放慢了,她迟疑着走了过去,故作轻松道:“你站在我家门口干嘛?”   “你为什么躲着我?”   开门见山的问话让苏忆暖一怔,她干笑着开口到:“我什么时候躲着你了呀?”   “白天你去找工作,可晚上为什么也不回家?”   “我就住露露家了啊,她家离人才市场近。”   “我听到你回屋的声音后再来敲你的门,你为什么不开?”   “啊?有么?可能我在听音乐吧,找工作太累了,回到家就想放松一下,大概音乐声开得太大了,所以没听到。”   何砺寒危险地眯起了眼睛,但苏忆暖并没有逃开他的目光。   如何,撒谎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专利,我苏忆暖说谎的时候也可以面不改色心不跳。   何砺寒换了个姿势,开口到:“那好,既然今天碰上了,那我们就一起去吧。”   苏忆暖一愣:“去哪儿?”   “今天是周奶奶手术的日子,你不会忘了吧?”   苏忆暖发现,一个人的心是朝着阴暗的那一面,还是朝着阳光的那一面,是可以自己选择的。因为那日的登门,周奶奶失去了与她相依为命的孙子,可她并没有责怪他们,还老泪纵横地拉着她的手和她说对不起。虽然说周蔚是作茧自缚,但到底是苏忆暖与何砺寒让他入了狱,周奶奶若是责怪他们,情理上也是可以理解的。这样善良的老人,本应安享天年,为什么到头来却要在晚年忍受这样的悲痛和孤独?   “知道真相是不是真的那么重要呢?周蔚走了,项链回来了,可我们还是输了。早知如此,周蔚其实不必入狱,奶奶也不必……”   苏忆暖没有说下去,只落寞地垂下了头。   何砺寒沉默着看了她一阵,然后转过头去,淡淡地开口到:“一些事情的对错,不能从结果去评判。就像如果一个人知道自己明天就会死,那么他今天做的事就全都没有意义了吗?他就不去做了吗?如果你知道终究要输掉一场比赛,那么你就不去尽力,或是干脆放弃了吗?周蔚的结局是他一手造成的,与他人无关,如果你觉得周奶奶太孤单,我们可以常去看她。”   苏忆暖睫毛一颤,沉默了几秒后点了点头。但她知道今后会是自己一个人单独去看周奶奶,而不是与何砺寒同去。   手术非常顺利,但麻醉没有过去之前,周奶奶还不会醒。苏忆暖执意要等到周奶奶醒来,并让何砺寒先回公司上班。看着苏忆暖刻意的淡漠与疏离,何砺寒心中一沉,却没有多说什么,只叫她注意休息,然后转身离去。   在下楼时,何砺寒听见苏忆暖接了一个电话。他刻意放慢了脚步,听到苏忆暖与电话中的那人谈论的是房屋租赁的事。行至地下停车场后,何砺寒在自己车外站立了一会儿,然后仿佛下定决心般地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欧阳,我有一则消息要送给你。”   40 丑闻(二)   世界变化之快总能让你错愕,上一周各大时尚杂志及报纸的娱乐版面还被美女设计师顾佳桐载誉而归的消息占据,这一周的头版头条便换成了“名设计师获奖作品原属抄袭”。顾佳桐在意大利获奖的作品原来是窃取了瑞意总裁助理苏忆暖的设计,苏忆暖在某地方杂志的一件投稿作品与顾佳桐的那件获奖作品一模一样,而苏忆暖作品刊登的时间要早于顾佳桐参赛的时间。顾佳桐本人自消息暴出后就一直没有回应,手机也一直处于关机状态,瑞意方面也未做出回应,这使得公众的猜测更多了。   苏忆暖将自己那堆盒子里的稿纸翻了一遍又一遍,终于无力地跌坐在了地上。没有了,真的没有了,那张从南非回来后画的设计稿真的不见了。很明显,是何砺寒偷偷拿走了它。自她画出那幅图后,来过她屋子的人总共就只有那么几个,而此时关于顾佳桐的新闻扑天盖地,那图不是他拿走的,还能是谁?   苏忆暖的脑子有些乱,她急需知道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于是她冲出房间,跑到隔壁何砺寒的屋子用力地敲门。可是何砺寒似乎不在屋里,于是她打算跑去瑞意找他。刚准备下楼,她被从楼上下来的程嘉言拉住了。   “你现在不能出去,外面的记者不仅在找何砺寒和顾佳桐,也在找你。”   苏忆暖一愣,她忘了自己也是事件的主人公之一。   “可是我必须要向他问清楚!”   “坐我的车,从小区后门走。”   两人下楼以后,果然遥望见小区大门处有一群记者正在蹲守,若不是被保安拦在了外面,恐怕早已堵住苏忆暖的门了吧?然而当他们悄悄地从后门离开小区时,却发现记者们真是无处不在。车子刚驶出后门,就有闪光灯对准车子一顿乱拍,然后便有一台小车紧随着程嘉言的车子,看那架势是要围追堵截。   程嘉言不得不发挥出他高超的车技,但那小车似乎更有不拼到头破血流誓不放弃的精神,几次差点被甩掉,都顽强地跟了上来。就这样不知绕了几条路,拐过了几个拐角,程嘉言终于慢慢地将车停到了路边,然后打开门悠闲地步入了街边的一家小咖啡厅。   车上的记者纳闷了,怎么只有程嘉言一个人?苏忆暖呢?   原来在某个拐角处,苏忆暖早就下了车,从另一条路跑开了。程嘉言带着那小车绕圈子,是调虎离山之计。此时的苏忆暖大概已经在瑞意大楼了。   苏忆暖没有想到再一次回到瑞意竟然要这样偷偷摸摸地进来!她翻过花坛,像做贼一样地东张西望,自己分明不是什么明星,却也要过这种躲狗仔的日子!她好不容易进入了大楼内部,可仍不敢松口气。她跑到电梯处等待,忽又不想在这里碰见熟人,于是迟疑了片刻后便走向了旁边的高级员工专用电梯。她试着按下了原来何砺寒告诉她的密码,还好密码没有变,电梯里也没有别人,于是她走了进去。   这边电梯门刚关上,另一边的电梯门就打开了。顾佳桐从电梯里走出来,一脸憔悴,眼睛也红红的,似乎哭过。就在几分钟以前,她还在何砺寒的办公室与他发生了如下对话——   何砺寒:“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让你好好待在家里吗?”   顾佳桐:“我真的好怕,记者都围在我家周围,我好不容易才甩了他们来这里的。砺寒,怎么会这样?你快想想办法啊!”   何砺寒沉声道:“佳桐,你不该走错这一步。”   顾佳桐十分激动:“我也不想的啊!你知道我那段时间创作很不顺利,刚巧我又看到了那幅图……我在你办公室看到那幅图的时候它明明被扔在垃圾篓里,我以为……以为那是没人要的啊!”   “那幅图是忆暖落在我这里的,当时我没有仔细看,就放在一旁了。我并没有把它扔到纸篓里,它大概是不小心被风吹下去了。之前我以为自己不小心弄丢了,没想到是你拿了去。都怪我不好,之前应该仔细看看那幅图,这样在你参赛之前就一定会阻止你这么做了。只是佳桐,我真的没想到,你居然会到了抄袭别人作品的地步。”   顾佳桐失声痛哭:“你以为我想吗?你知道这次大赛对我来说多重要吗?我不能输!砺寒,你一定要帮我想想办法,我不能承认我抄袭了别人的作品,否则我就全毁了!”   何砺寒扶住她的肩膀,放轻语气安慰到:“你先别急,我一定会想出一个最好的解决办法。你先去你朋友那里住一阵,在风波平息前暂时不要乱走了。”   顾佳桐靠着他的肩哭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心里七上八下地离开了。不早不晚,恰巧和苏忆暖擦身而过。   当苏忆暖面色不善地出现在何砺寒办公室门外时,何砺寒的新助理莉莉觉得头大不已。刚送走未来老板娘,现在事件的另一个当事人又出现了。何砺寒吩咐过她,今天任何人来找他,都说他不在。前有顾佳桐刚不管不顾地冲进总裁办公室哭诉,现在苏忆暖又气势汹汹地杀了过来,真不知道她这个饭碗还保不保得住。   莉莉保持微笑,让苏忆暖稍等。待得到何砺寒的许可,并发现他并未生气时,莉莉才松了口气,将苏忆暖领进了办公室。   苏忆暖进入办公室后直径走到何砺寒面前,她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开口到:“何总不觉得有什么要和我解释的吗?”   何砺寒看着苏忆暖,心中苦笑。她终于不躲他了,还主动来找他,不想却是这样的场景。   “先坐。”何砺寒指了指苏忆暖面前的椅子。   苏忆暖直直地瞪着他,一手拉过椅子后便一屁股坐下。她倒想看看他要怎么解释。   “不如你问我答吧。”   苏忆暖一愣,随即开口到:“好,今天我要问的事情如果得不到答案,我是不会走的。”她调整了一下坐姿,开始发问。   “你是什么时候拿走我那幅画的?”   “程雅丽去你家的那天。”   苏忆暖回想了一下那天发生的事情,又问:“你拿走我的画是要给顾佳桐?因为她的设计遇到了困难?”   消息被暴出后,苏忆暖回忆起那天文艾说过的话,她那时好像有说顾佳桐参赛的设计出了问题。   “不是,我知道她的创作不顺,但我没有想要把你的作品给她抄袭。”   “那你为什么拿我的画?”   何砺寒将身子朝前倾了倾,说到:“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吗?你的珠宝设计画得很好,我希望你不要因为你母亲的缘故放弃画画。所以我没经过你的同意,拿走了你的一幅画,把它投给了ZOOM杂志,希望更多的人能看到你的作品。”   苏忆暖怔住。   “是你投的稿?你怎么能够不经过我同意就拿我的画去投稿?!”   “暖暖,我知道这样做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可我知道,你自己是不会同意将自己的作品展现给别人看的,而我不想你的才能被埋没,所以私自做了主。”   苏忆暖的双手啪地拍在了桌上,她整个人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你凭什么替我做主?你凭什么瞒着我做这一切?!别装出一副为我着想的样子,你根本不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你要什么?”何砺寒凝视着她的眼睛。   “我要的东西你给不了!因为你是何砺寒,你只会将一切都握在手中,其他所有的人都是你掌中的玩物罢了!我已经不是你的下属了,也玩不起你的游戏,从今往后我们没有关系了,再见!”   苏忆暖愤然转身准备离去,却听何砺寒在身后冷冷地说到:“你一句话就想撇清我们之间的关系么?你以为现在想走就能走吗?”   恰在这时,办公室里的电话响起来了,何砺寒开口到:“是顾董,正好你也来听听。”   说着他按下了免提键,顾明成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顾董。”   “砺寒啊,待会金助理会把一些资料给你送过去,这些资料可以证明佳桐在苏忆暖之前就画了那副作品,记者那边也已经打好招呼了,有人会在记者会上问我们设定好的问题。总之你们对外一定要一口咬定抄袭的人是苏忆暖而不是佳桐,明白吗?”   “明白了,董事长。可苏忆暖那边要怎么处理?”   “我会给她开出条件,让她离开,她可以在另一个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好的,那我把她约出来?”   “不必了,我会亲自约见她。”   “知道了。”   苏忆暖如一块石雕,一动不动地僵在了原地。何砺寒看着她的背影,心隐隐作痛。   苏忆暖并不知道,他第一次见到她,并不是在翔恩孤儿院。那一年他十五岁,坐在车里看着正在外面与顾明成交谈的小女孩。小女孩的眼泪哗哗地流着,顾明成安慰了她几句,然后把她一个人留在了细雨中。在孤儿院遇见她时,他早已忘记了那个在雨中哭泣的小女孩,可当那天顾明成来接他回家时,他看到他在临走之前用一种复杂的目光回头凝视了一眼翔恩孤儿院,他的脑海里便突然闪现出了一年前的那个场景。   那时的他已经下了决心要报复顾明成,当调查到苏忆暖和顾明成之间的关系后,被仇恨冲昏头脑的他决定将她作为报复顾明成的一枚棋子。他开始不断地搜集关于她的一切,那些她独自成长的时光里,其实他一直都在,只是她全不知情。所以当他们在纽约广场相遇时,她不记得他,而他却已经认识了她好多年。   她不知道,在他“看”着她的岁月中,他已悄然爱上了她。他计划好了一切,其中也包括她。可是为了他最初的那个计划,他不得不一再伤害她,这样究竟是谁更痛呢?她可以放声痛哭出来,但他却要压在心里。爱得越深,就越怕自己会动摇,之前所谋划的一切便会功亏一篑。因此当苏忆暖跌跌撞撞地离开时,他没有上前去扶她。他害怕自己的心会因为这一扶而融化,害怕捉住她后,便再也不愿放手……   41 软禁(一)   苏忆暖的手指重复地敲击着同一节键盘,单调的音符配上她空洞的眼神,让人看上去生产一种莫名的悲哀。门铃响后,她木然地停下敲击键盘的动作,如同一个机器人一般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后侧过身子让门口那人进来。   门口的保镖穿西装打领带,不苟言笑的严肃神情让人见之生怯,然而他的手上却提着一个与其本人的气质极不相称的饭盒。他朝苏忆暖点了点头,然后进屋将饭盒放到桌上,再转身退出屋子。期间两人一句话也没有交流,苏忆暖关好门后便回到饭桌上,打开饭盒后面无表情地吃了起来。   那一次从何砺寒的办公室离开后,苏忆暖便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这座城市。不需要等到顾明成劝她走,她不会要他的任何东西。骨气这种东西虽然不能当饭吃,却是她最后可以保留下来的了。顾明成一定由始至终都觉得她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上,不应该作为毁坏他名誉的潜在威胁,不应该提醒他,在他人生中存在一个无法磨灭的“污点”,他的女儿始终只有顾佳桐,而她,最好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她既然已经来到这世上了,凭什么就要因为别人的不需要而消失?如果所有人都认为她是多余的存在,那她就跑到没有人认识她、没有人在乎她的地方去,我不碍你们的眼,你们也不要来搅乱我的生活。   可是苏忆暖并没有走成,何砺寒找人把她“请”到了这幢别墅里。他曾说过这座别墅是为她建的,这里的一切都是她儿时梦想中的模样,可是如今他却将这里变成了囚禁她的牢笼。   把她弄到这里来后,何砺寒始终没有出现。那些保镖像机器人似的,无论跟他们说什么,他们都不会搭理,只是每日三餐按时送饭,还会时不时地送来一些生活用品。这里的手机信号被某种仪器屏蔽掉了,她无法通过手机与外界取得联系。电视、电脑一概用不了,她彻彻底底地与外界失去了联系,感觉自己快要疯掉。那天她下定决心,就是弄个鱼死网破,也要逼那几个“机器人”把何砺寒找过来向她说明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她,然而一个文件夹的到来解开了几日来她心底的种种疑惑。那个文件夹是何砺寒叫人带给她的,里面装的是这些天来外界最热门的新闻——   瑞意首席设计师、瑞意董事长顾明成之女顾佳桐公开发表道歉信,承认自己抄袭了瑞意员工苏忆暖的作品,宣布辞去瑞意首席设计师的职位,并暂时退出珠宝设计行业……   有记者发现苏忆暖在事发前已被瑞意辞退,怀疑瑞意为了掩盖顾佳桐抄袭一事,故意将苏忆暖赶走。瑞意执行总裁何砺寒表示,开除一事并非实情,苏忆暖仍为公司员工,因其出色的设计才能被公司挖掘而被派往国外学习,不日之后将重返瑞意,在设计部工作……   继顾佳桐抄袭事件之后,再曝出轨丑闻。网络流传出顾佳桐与瑞意设计总监乔万琛私会的照片,两人举止十分亲密。据知情人事透露,该组照片的拍摄时间为顾佳桐的生日晚宴后,地点在某酒店附近。之后又有神秘人士曝出了顾佳桐在医院的孕检单的图像,证实顾佳桐已怀孕两个月,而孩子的父亲极有可能是乔万琛而非顾佳桐的未婚夫何砺寒。近日何砺寒表示,两人已和平分手,并对昔日恋人表示祝福……   受丑闻影响,瑞意股市大跌,董事会召开紧急会议……   苏忆暖放下手中的报导,震惊、疑惑、头脑一片混乱。那日顾明成不是叮嘱何砺寒要将抄袭的帽子扣在她的头上吗?顾佳桐为什么会出来公开道歉?她明明在这里,何砺寒却说她出了国,而且还没有被瑞意开除,这究竟是董事会的决定,还是他先斩后凑?难怪他要把她关在这里这么多天,外界的人都以为她这个时候“身在国外”,自然是不可能在C市的街道上走来走去的。可是,她究竟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关于顾佳桐的绯闻,苏忆暖有些难以相信。她知道乔万琛曾经是顾佳桐的追求者,即使在公司也一直对顾佳桐很是照顾,但顾佳桐深爱着的人却是何砺寒,她怎么可能背叛他?何砺寒如此平静地对外宣布两人分手,还大度地对前女友送出祝福,在外界之人眼中无疑是个深爱女友却又无奈放手的伤心人,但苏忆暖的心中却感到一阵凉意,何砺寒绝情起来实在是可怕。   她在别墅中平平静静地度过的这些天里,外头竟然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现在何砺寒将这些报导给她看,至少说明他已经开始搭理她了,她决定再次提出要见何砺寒的要求,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坚持,当面问清他究竟想要怎样。   苏忆暖一下子站了起来,准备朝门口走去,却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在……打架?   苏忆暖赶忙跑去推开门,惊讶地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与两个黑衣保镖扭打在一起。   “你们不要打了!”   苏忆暖大叫了一声,正在扭打的几人停下了手。她跑了过去,一把抓起程嘉言的手,拉着他跑回了屋子,砰地一声关上了门。两名保镖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拿出手机拨通了何砺寒的电话。   回到屋里后,苏忆暖找到药箱,一边给程嘉言被打伤的地方擦药,一边问他:“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   “我知道何砺寒在说谎,你不可能一声不吭地就独自离开,所以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找机会跟踪他,于是就找到了这里。这段时间你过得怎么样?他为什么要把你关在这里?”   苏忆暖摇摇头:“这段时间我都没见过他,一直是外头那两个保镖在给我送吃的,真的像做牢一样。我正想让他们带我去见何砺寒,你就来了。”   “那件创意抄袭事件……”   “我都知道了。”苏忆暖用眼睛瞟了瞟桌上的报纸。   “你有什么打算?”   “现在我想做的就是离开这里,其它的事以后再说。”   “好,那现在就跟我走!”   程嘉言忽然站起身来,抓过苏忆暖的手就要向外走。苏忆暖连忙拉住他道:“外头还有两个人的,我们怎么走?”   “我拖住他们,你往外跑,不要回头。见你跑远了,我就甩开他们来追你。”   苏忆暖看着他嘴角的淤青,坚定地摇摇头。   程嘉言笑到:“他们身上的伤可比我多,刚才要不是你叫住我,我就把他们打趴在地上了。你放心,就算我被他们抓住也没关系,他们要看住的人又不是我,见你跑了,他们就会放了我的。”   “可是……”   “别可是了,我今天就是要带你走的!”   程嘉言不再等苏忆暖回答,便拉起她向外走去。打开门的一霎,他们看到何砺寒面色阴沉地站在门外。   顾佳桐戴着硕大的太阳眼镜遮住自己的脸,头低得很下,生怕别人认出自己。她的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此时她是那样的害怕,可自己最爱的那个人却不在身边。当护士叫到她的名字时,她浑身颤抖了起来。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有些艰难地站了起来。   顾佳桐跟着护士走向手术室,她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然而一只手忽然将她用力地拉了回去,她一个没站稳,撞到了那人的怀里。顾佳桐可以看到乔万琛愤怒至极的脸,他从没用这种神情看过她。   “跟我走!”   乔万琛像一头愤怒的狮子,不由分说便拉起顾佳桐往外走。顾佳桐奋力地挣扎,口中大声喊到:“我不走!你放开我,放开我!”   “你怎么可以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杀了我们的孩子?!”   “这是我的孩子,不是你的!你放开我!我的事不用你管!”   顾佳桐叫得声嘶力竭,乔万琛一把将她横抱了起来,他不顾她的反抗,飞快地向医院外走去。医院里的护士们并不觉得奇怪,这种事她们见多了。   乔万琛将顾佳桐拉到了医院外无人的角落里,还没等他说话,顾佳桐一个耳光甩在了他的脸上。   “我知道,那张孕检的照片是你给报社的,我生日那晚的照片也是你给记者的对不对?那张单子我只给你一个人看过,除了你,还能是谁?!”   乔万琛忽然冷静了下来,他开口到:“不错,孕检单是我拍下来给记者的,但那些照片并不是我发出去的。之前我从一个记者手里买下了那些照片,现在那些照片还在我手上,一定是那个该死的记者还留了副本。可是既然那些照片已经流传出去了,那我们就再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于是我索性就将孕检单也曝光,我要让全世界都知道,你顾佳桐是我的人,你肚子里怀的是我的孩子!”   “啪”地一声,又是一记耳光打在了乔万琛的脸上。顾佳桐几近崩溃地喊到:“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是你,是你害得我和砺寒变成这样,现在他连我的电话也不接,更别说听我解释了!”   “解释?哼,解释什么?那晚我们两情相悦,然后你把第一次给了我?”想起那个令人销魂的夜晚,乔万琛难掩心中的喜悦,原本他以为此生就只能远远地看着他心目中的公主,可是没想到,何砺寒居然连碰都没有碰过她!   “你住口!”顾佳桐全身颤抖起来。   “佳桐,你不能否认那天晚上你也是动了情的。”乔万琛的语气柔和了些,“其实何砺寒这种人根本不值得你去爱,他如果珍惜你的话,就不会在你生日当天抛下你,也不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刻背叛你而向着那个苏忆暖了。你实在太傻了,他让你道歉你就道歉吗?他是在毁了你!”   “你胡说,砺寒他做的一切都是为我好,他不会害我的!”   乔万琛的心头又涌起一阵怒火:“你清醒点吧!这世上只有我做的事才是为你好,他其实根本就不爱你,他爱的是他的那个小助理!”   42 软禁(二)   “你说什么?”   何砺寒不爱她,爱那个小助理?顾佳桐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事。   “你知道你生日那天晚上他离开你以后去了哪里吗?他去了苏忆暖的出租屋。还有他从意大利悄悄跑回国内,也不是为了给你买什么结婚戒指,而是为了帮苏忆暖解决珠宝失窃的事。”   “你骗人!”顾佳桐还是不肯相信。   “要知道这些事其实并不难,只是你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何砺寒,更不会去调查他。现在我要让你清醒过来,让你看清楚,真正爱你的人是我,不是何砺寒,只有我才能给你幸福!”   “我不信,你骗人!”顾佳桐拼命地摇着头,“我不会听你的鬼话,我要去问砺寒,对,我去问他,去问他!”   顾佳桐疯了一般地冲上街道,尖锐的急刹车声和乔万琛撕心裂肺的呼喊声同时在她的耳旁响起……   苏忆暖在沙发上显得坐立不安,何砺寒和程嘉言已经去书房谈了半个小时了,他们究竟在谈些什么,又为什么要背着她谈?   楼上书房的门忽然打开了,程嘉言与何砺寒一前一后地走出了屋子,下了楼。程嘉言一言不发地走向苏忆暖,沉默着看了她一阵后,突然伸手将她轻轻抱住。苏忆暖一愣,然后听到他在她的耳边用带着歉意和无奈的声音说到:“暖暖,对不起。”   然后他松开手,头也不会地向门口走去。苏忆暖想出声叫住他,问问他到底怎么了,可忽然又觉得此时他一定不会回答她,于是只好默默地看着他离开了。   “你到底跟他说了些什么?”苏忆暖转头问何砺寒。她相信程嘉言不会这么无缘无故地抛下自己离开。   “每个人都有弱点,我只是找到了他的弱点而已。这个弱点让他没有办法承担带走你的代价。”何砺寒的语气漠然得像一个无情的猎人。   果然,他威胁了他。   “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苏忆暖单刀直入。   何砺寒面色一沉,他没有马上回答她,而是一步步向她逼近。苏忆暖感到一种危险的气息从何砺寒的身上散发出来,她下意识地向后退去,然而他步步紧逼,直至她退到无处可退的墙根。   苏忆暖将头偏向一边,何砺寒立即略带粗鲁地用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正视自己。   “你就那么不想看到我,那么不想和我待在一起?如果刚才我没有出现,你就跟他走了是不是?!”   看着何砺寒眼中的怒意,苏忆暖心头也升起一团怒火,她毫不示弱地直视着他的眼睛,叫到:“我要和谁走不关你的事!”   何砺寒被她的神情和话语彻底激怒了,他猛地压上了苏忆暖的唇,毫不客气地撬开她的贝齿,舌头长驱直入。苏忆暖呆住了,她的脑袋空白了几秒,才记得要伸手将何砺寒推开,可是这时已经迟了,他早已将她的双手牢牢扣住,整个身体也将她压在了墙上。柔软的舌头带着霸道和怒气,还有一丝……歉疚和痛苦,让苏忆暖简直无法呼吸,她的大脑再一次陷入一片空白。   忽然,何砺寒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苏忆暖挣扎了一下,却不见何砺寒停下来。直到两人快要呼吸不过来,他才意犹未尽地离开了那双已被他吻得有些红肿的唇。   何砺寒用复杂的目光看了一眼全然呆住的苏忆暖,然后转身去拿他的电话。此时电话铃声已止,他看了眼电话号码后,按下了回拨。   苏忆暖跌坐在地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看到何砺寒在一旁听着电话,然后朝她这边看了一眼,之后便挂断电话,一句话也没说就离开了。苏忆暖稍稍松了口气,她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但何砺寒的暂时离去让她紧张的心暂时放松了下来。同时,她心里有些奇怪,刚才那个电话是谁打来的,为什么他接到电话后就突然离开了呢?   乔万琛看到迎面走来的何砺寒,立即站起来朝他走去,不由分说地朝他挥去一拳。何砺寒一把抓住乔万琛的拳头,面无表情地说到:“这一拳还轮不到你来打。”   乔万琛气得全身发抖,但还是哼了一声,放下了拳头。他转身朝病房走去,何砺寒跟随其后。   病床上的顾佳桐脸色苍白、双眼紧闭,乔万琛难过地看着她,开口到:“孩子没了,她也一直没有醒过来。医生说……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何砺寒目光微动,开口到:“我以为你会保护好她。”   乔万琛猛地转过身来,一把提起何砺寒的衣领,狠狠地说到:“都是因为你,她才会受伤的!你从始至终都在伤害她!”   “从始至终……都是个错误。”何砺寒面色不动,“既然你我都清楚,为何还要让错误继续下去?”   乔万琛闻言眉头一皱,他疑惑地盯着何砺寒的眼睛看了一阵,开口到:“你真的从来都没有爱过佳桐?为什么?”   “有时候一个人所认为的爱,只是一种责任,一种习惯,可当他没遇到自己真正爱的人后,他就无法再继续维持这种状态了。”   顾佳桐喜欢他,在他十岁被顾明成一家收养时他就明白。小女孩的心思从不隐藏,大人们也将他们视作天生一对的金童玉女。十六岁之前,他把喜欢顾佳桐、疼爱顾佳桐当作自己应该履行的义务,因为他寄人篱下、无以回报。十六岁知道真相以后,他只把顾佳桐当作自己报复顾明成的工具,对她的那些“关爱”早已披上了仇恨的阴影。如果没有爱上苏忆暖——他的另一件“复仇工具”,他还会继续伪装下去,可为了留住犹豫不绝、并将要离开的心上人,他不得不对自己的计划做出调整,提前结束掉他和顾佳桐的关系。   “你爱上那个小助理了?真是可笑。”在乔万琛的眼中,顾佳桐比苏忆暖好上何止百倍,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何砺寒爱的人会是苏忆暖。   “这不正遂了你的意么?如果我爱的人是佳桐,你以为这里还有你立足的余地吗?”   乔万琛很讨厌何砺寒的这种自傲,但他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实话。他松开何砺寒的衣领,回头怜惜地看着昏迷不醒的顾佳桐,说到:“是你主动放弃了她,那将来就不要后悔。我一定会把你从她的心里彻彻底底地抹去。”   何砺寒回到东郊别墅,看到楼上书房的灯还是亮的,他感到有些意外。先前因为吃醋,他那样对苏忆暖,她一定生他的气了,原以为她会将自己关在卧室里躲开他的。现在楼上亮着灯,他是不是应该去向她道个歉呢?她那样倔强,要是从今以后都不理他了,那可怎么办才好?   何砺寒放轻了脚步踏上楼梯,来到书房前时,发现门是打开的,而苏忆暖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何砺寒一愣,然后轻轻走了进去,他小心翼翼地将苏忆暖抱了起来,目光无意间瞟到桌上的一张画。原来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她在书房里画画。画上是一个将头埋在膝间的少女,她被装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瓶里,显得那样孤独而无助。少女的身后是一个奇怪的人,那人的身体上有一条明显的界线,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他的眼眶中没有眼珠,不知在望着哪里。   何砺寒看到这幅画后怔了半晌,他低头看向怀中熟睡的苏忆暖,心中五味陈杂。   第二天早晨,苏忆暖仰卧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一点也不想从床上爬起来。经过昨天的事,她还怎么敢再去同何砺寒进行“谈判”?事实证明,何砺寒就是个狂妄无礼的家伙,根本不会认真听别人说话,如果再次向他提出离开的要求,万一他又……想起昨天那个狂乱而热烈的吻,苏忆暖的心跳又开始加快了,脸也不自觉地发起烧来。苏忆暖用枕头将自己的头埋了起来,真想这样闷死自己算了。   正在这时,外头突然传来了脚步声,苏忆暖迅速将枕头摆回原位,侧向一边装作熟睡的样子。她听到身后的房门被人打开了,安静了几秒后,那门又轻轻阖上了。但苏忆暖不敢回头去看,她怕何砺寒又突然间把门再次打开,抑或是他其实根本就没走,而是进了屋子,正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苏忆暖在心中叹了口气,平常也没怎么看悬疑片啊,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不过她还是不敢动弹,直到听到楼下正门处传来的响动,才确认何砺寒已经离开这里上班去了。   她像做贼似的走出屋子,确认何砺寒真的走了以后才敢大大方地开始洗漱。她对着洗漱间的大镜子,一边看着自己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一边摇头叹气。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怎么感觉自己像被何砺寒圈养了似的?她和何砺寒之间,怎么就发展成这种样子了?   回到餐厅,餐桌上有何砺寒给她准备的早餐。看得出,这些食物都是何砺寒亲手准备的。苏忆暖一边吃着热腾腾的早餐,一边湿了眼眶。她终于忍不住将刀叉摔在了桌上,带着哭腔自语到:“何砺寒,你究竟想怎样啊?!”   苏忆暖愤然离开了餐桌,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继续睡觉。   十点左右,苏忆暖捂着肚子爬下楼来,把剩下的早餐吃了个精光,然后回房继续睡觉,直到中午何砺寒从公司回来。   43 软禁(三)   何砺寒回来看到桌上的食物被吃光后,嘴角不由得上扬。他放下公文包后便开始准备中午的食物,饭菜做好后,他也不叫苏忆暖下来吃,只自己坐在餐桌上吃完了午餐,然后便提起公文包马不停蹄地赶回公司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何砺寒总是在做好早午餐并吃完以后就匆匆离开了,苏忆暖则是在听到他走后才下楼来吃饭。晚上也是何砺寒吃完饭回到自己的房间后,苏忆暖才下来吃他留给她的饭菜,吃完后也回到自己的房间,两人虽在同一屋檐下,却总是没有见上面。   苏忆暖心想,这里离公司那么远,何砺寒何必要在中午回来一趟?从前不都是叫保镖送饭过来么?而且晚上也没有留宿啊?其实苏忆暖的心并不是铁石做的,相反,从小的经历让她总是很快便忘记别人带给她的伤害,她原谅一个人的时间总是很快。何砺寒虽然没有口头上向她道歉,但这些天来他所做的一切也早已让她的心软化了,有什么气也早就消了。她之所以依然坚持两人之间的冷战,是不想让何砺寒觉得她妥协了,她想要给他施加压力,让他尽快让自己离开。   当然,苏忆暖并不觉得这样做会给何砺寒带来什么实质上的压力,对于一个将一切控于掌中的人来说,他总是有办法对付她的。于是苏忆暖索性安下心来,自得其乐地看看书、听听音乐、弹弹钢琴,并密切关注着报纸上的财经版,期待看到一切关于瑞意的消息,她知道当报纸上出现“苏忆暖”回国的字样时,她就可以获得解放了。   这一天,苏忆暖照常躺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忽然听到一阵门铃声。她心中感到奇怪,这间房子所有需要钥匙的地方都是指纹识别的,来的人不是何砺寒?   苏忆暖下楼走至门边,透过猫眼向外看时,不由得吓了一跳。她连忙打开门,惊奇不已地看着眼前这个笑眯眯地望着她的小人儿,愣了几秒后将他拖进了屋子。   “阳阳,你怎么会来这里?”苏忆暖飞快地打着手语。   “砺寒哥哥带我来的。”   “那他人呢?”   “送我来之后就走了。”   “他为什么送你来这里?”   “砺寒哥哥带我来看学校啊。暖暖姐姐,我要上学啦!”   苏忆暖一怔,比划到:“上学?”   沐阳点点头,“说”到:“是砺寒哥哥建的学校,那里有好多和我一样心脏不好的小朋友,可是我们到了那里就可以一起玩,一起上学啦。”   苏忆暖吃惊不已,何砺寒什么时候捐助了一所学校?为什么从来没有听他说起过?   “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姐姐?”   “是砺寒哥哥让我先不要告诉暖暖姐姐的。”沐阳眨了眨眼睛,“他说姐姐知道了一定会为了学校四处奔波,他不想让姐姐太累了。”   苏忆暖的心跳加快了几拍,一股暖意瞬间流遍了全身。只见沐阳又开始比划了起来。   “暖暖姐姐,砺寒哥哥说,明天我们三个要一起去学校。”   “我们三个?”   “是呀,暖暖姐姐当然要一起去看看阳阳的学校啦。”   苏忆暖一怔,难道何砺寒终于同意让她离开这里了?她想了想,然后摸了摸沐阳的头,答到:“好,姐姐陪阳阳一起去。”   南塘是C市南边的小县,在一片曾经是废墟的地方,不知何时耸立起了一座简约的小建筑。可以听到里面传来的孩子们的玩闹声,每到正点的时候,便有钟声响起,传到很远的地方。   这么多天来,何砺寒与苏忆暖第一次这样并肩坐在操场的长椅上,目光一齐落向前方嬉戏的孩子们。   “这座学校虽然不大,但有专门的看护人员和简易的医疗检测设备,饮食方面也有专门针对先心病儿童的健康食谱。会有医生定期过来检查,学校里的老师也都学习了先心病方面的知识,还有一个会手语的老师,是专门照顾阳阳的。有的孩子需要不只一次的手术,学校已经和一家医院签订了协议,孩子们今后的手术都由那家医院负责,阳阳下一期的手术也已经安排好了。”   “你为孩子们做了这么多事,为什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苏忆暖不由得转头看向何砺寒。   何砺寒亦转头望着她,笑到:“就算让你知道了又怎样?你就会把我当成一个好人吗?”   苏忆暖将头转了回去,目光平视着前方说到:“我真的看不懂,你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有时候,看懂一个人可能需要一生的时间,我多希望……你是那个愿意用一生来读懂我的人……”   苏忆暖心头一震,她垂下长长的眼睫,掩去内心的涌动,半晌之后抬起头来:“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我走?”   何砺寒盯着她看了半天,最终开口到:“哦,等你把欠我的钱还清了。”   苏忆暖石化了,她居然把这事给忘了!她被顾明成的冷血伤了心神,只想着赶紧离开这个她没理由再待下去的城市,倒忘了自己竟还欠了一屁股债!这样说来,何砺寒把她软禁起来,倒是合情合理了?……   苏忆暖强自镇定下来,问到:“我……还欠你多少?”   何砺寒想了想,拿过她的手,在她掌心写了一个数。苏忆暖感到自己的心瞬间坠入了冰窖。   “怎么会还有这么多?不是每个月都从我的工资里扣了一大笔吗?!”   “忘了告诉你,去南非的那一次实际上是没有公款报销的,请私家侦探帮忙找项链的费用也是很高的,还有你在我家这段时间吃我的喝我的……”   “够了!”苏忆暖咬牙切齿地打断了他,“你直说吧,想让我怎样还?”   苏忆暖已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何砺寒让她卖身……她,她,她或许也咬咬牙,从了?!   何砺寒一脸坏笑地凑近她道:“你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么……”   灼热的呼吸喷到苏忆暖的脸上时,她还是吓得不清。果然,她还没有豪放到自己想象的程度。   何砺寒轻轻地叹了口气,移开了身子。“可我不想逼你。这样吧,你回瑞意工作,以设计师的身份。设计一件作品挣到的钱可比一个助理多得多,这样你很快就能还清债了,怎么样?”   苏忆暖忽然沉默了。   何砺寒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他站起身来,对她道:“跟我来。”   苏忆暖疑惑地跟着何砺寒绕过操场,来到了一处回廊。回廊的墙壁上贴满了孩子们画的画和写下的作文。苏忆暖一眼就认出了沐阳的画,走到画前笑到:“阳阳画得最好。”   何砺寒亦笑:“你倒是看得准。”   “那当然,阳阳的画都是我教的。”苏忆暖颇为自豪。   “你再看看这个。”   何砺寒又将她带到一页作文前面,文章署名是“沐阳”。   “我的梦想?”苏忆暖不由得念出声来。她的目光落到下方那些略显成熟的的文字上。   “我的梦想是听到小鸟的歌唱,可是我什么声音也听不见。   我的梦想是和暖暖姐姐还有小朋友们一起聊天、说笑话,可是我的喉咙被堵上了,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我想跑步、跳舞还有爬山,就像其他的小朋友一样,可是我连走得快了都会觉得难受。   小强的梦想是当一名宇航员,丽丽的梦想是当一名歌星,虎子的梦想是当一个有钱人,可我只是想当现在的他们……   亲爱的老师,如果没有一个人,今天的这篇作文我就交不了啦。她就是我最最亲爱的暖暖姐姐。   我生日的时候,暖暖姐姐送给我一盒彩色画笔,教我怎么把蓝天白云和森林小溪搬到纸上。当我画画的时候,小朋友们都围着我,大人们都表扬我。我喜欢画画!它让我可以将说不出来的东西都放在纸上。   原来我也是个可以有梦想的孩子,我的梦想是要当一名画家,我要画好多好多的画,把它们送给每一个有梦想的孩子。”   苏忆暖觉得鼻头好酸,她一直知道沐阳是个善良懂事的孩子,虽然他不能说话,却总能让身边的人感到温暖,恰如他的名字——心沐阳光。   “你给了别人梦想,现在是时候实现你自己的梦想了。”   苏忆暖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从小时候起,她就喜欢画画,可是母亲不允许,她就背着母亲偷偷地画,为此没少挨过骂。后来母亲去了,她这个不孝女一直背着天堂的母亲坚持自学画画。可在众人眼里,她画来画去始终都是在临摹一些风景,他们并不知道,她真正想要画下的那些东西总是在完成后就被她小心封存了。因此,几乎没有人知道苏忆暖在珠宝设计上有那么多的奇思妙想。   这些年来,她之所以坚持这么做,是因为儿时挨过的一次打。印象中母亲只打过她一次,那次她欢欢喜喜地拿着一张她为母亲画的项链给她看,心想母亲看到了她的孝心和努力后,也许就会感动得不再阻止她作画。然而她想错了,母亲发了由始以来最大的火,不但打了她一顿,还将她精心设计的作品撕的粉碎。她吓坏了,哭着求母亲不要生气,并承诺再也不画这些东西了。   到底还是违背了誓言,母亲在天之灵一定还在责怪她吧?可是她在心情苦闷、孤独无助时,总是要寻找一个出口的,她发现静静地坐下来挥洒脑中的灵感是一种最好的宣泄。慢慢地,人前的苏忆暖从来都是乐观、洒脱、没心没肺,而她内心深处那些不为人知的喜怒哀乐则都化作了纸上的线条和色彩。   在见过林曼君后,她终于明白当初母亲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反应。母亲是害怕她像她年轻时一样入了设计师这一行,那么如果她想要在这一行崭露头角的话,就不可避免地要与顾明成有接触,或许她和顾明成之间的关系还会被有心人挖出来。这是母亲不愿看到的,也是顾明成不想看到的。   可是,母亲已经去世多年,如今她的身份若是被曝光,最大的受害者将会是顾明成。他一直以来在公众面前树立的良好形象将会被完全颠覆,瑞意的企业经营业也可能会因此受到影响。顾明成对她如此狠心,甚至想要将她赶尽杀绝,她真的要因为这样一个人放弃自己的梦想吗?   苏忆暖低头不语,何砺寒就静静地站在一旁耐心地望着她,直到她终于抬起头来,目光平静而坚定:“从现在起,我不会再遮掩,我的梦想要让全世界都看到。”   44 同居(一)   “我也‘被出国’了。”这是文艾进屋后说的第一句话。   “何砺寒这家伙够可以的啊,建了这么大一所房子来金屋藏娇。”这是文艾将周围环视了一遍后说的第二句话。   文艾是何砺寒请来指导苏忆暖珠宝设计的,当然,瑞意对外宣称的是——文设计师出国出差了。   苏忆暖本来很高兴文艾能来,可听到第二句话后她立马拉下了脸。   文艾见她变了脸,耸耸肩说到:“先给我冲杯咖啡,再把行李搬到我的房间。我的行李箱里有几本杂志,把它们拿出来。我先去冲个澡,待会儿把毛巾和衣服给我拿来。”   苏忆暖看着文艾优雅地向楼上走去,不由的感慨有些人的女王气质真是与生俱来的。再看一眼地上硕大的行李箱……唉,有的人只有劳工的命。   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文艾头上包着毛巾,脸上敷着面膜,一边涂着指甲油,一边对一旁翻着时尚杂志的苏忆暖道:“我以前就不看好何砺寒跟顾佳桐,总觉得会有一个人出现,终结掉他俩这段关系,只是没想到那个人是你。何砺寒倒是比我想象中的有眼光。”   没听到苏忆暖答话,文艾转过头去,只见她眼睛盯着书,却像是在思考别的事。   “忆暖,你爱他吗?”   苏忆暖一怔,抬起头来茫然地看着她。   文艾一见她的表情便心中明了,开口到:“那就是爱了。只是你心中还有顾虑。”   苏忆暖失笑:“我不知道你还是个爱情专家?”   文艾不以为然:“我大学辅修的是心理学。”   苏忆暖轻轻叹了口气,说到:“我不知道……该不该爱他……”   “爱就是爱,有什么该不该的。”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我觉得……他好像不是他?”   文艾一愣,她感到苏忆暖这话说得很奇怪。   “你说他是个冷血无情的人吧,他也可以不计成本地帮助别人。他可以一边和顾佳桐谈情说爱,一边又对我体贴入微;一边告诉我他爱的人是我,一边又跟顾佳桐订了婚。我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了,他又蛮横无礼地将我控制在这里,外头还传出了他和顾佳桐分手的消息。我真的不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也不知道他说爱我到底是出自真心,还是我会成为第二个顾佳桐?我总觉得他的身体里还藏着另一个他,一个我从没看到过的他,那一个‘他’……让我感到有些害怕……”   文艾也陷入了沉思,半晌之后,她回应到:“其实我也看不透何砺寒这个人。同学这么多年,熟悉得可以彼此互开玩笑,但我也总是觉得他内心隐藏着秘密。不过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对你是不一样的。可是人心是很难猜的,尤其是何砺寒这种人,他把自己的心藏得比谁都深。所以忆暖,你千万不可陷得太深,免得日后抽不了身,落得跟顾佳桐一样的下场,明白吗?”   苏忆暖心头一震,点了点头。   “顾佳桐……她真的和乔万琛好上了?”   “怎么可能!”文艾肯定地说到,“自从我认识顾佳桐起,她就爱何砺寒爱得死去活来的,怎么可能爱上别的男人?一个男人和女人上床的原因可以有很多种,有的时候与爱情无关。”   苏忆暖眼角抽了抽。   “那她……一定很难过……”苏忆暖现在住在何砺寒为她建造的大屋子里,受到他无微不至的关怀,总有一种幸福是偷来的感觉,心里很不是滋味。   “唔,是不太好。”文艾只是敷衍地应付了一句,并没有告诉她顾佳桐住院的事情,免得她又胡思乱想。   “对了,露露知道我在这里吗?”   “不知道。”文艾道,“你在这里的事,何砺寒严格保密,如果不是被他接到这里来,我也不知道你竟在这个地方呆着。再说,米露的嘴巴那么大,要让她知道了,那还不等于让全世界都知道了?”   “啊——嚏!——”   米露揉了揉鼻子,继续摆好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逼问秦斌到:“说!暖暖她到底在哪里?!”   秦斌苦着脸说到:“我的姑奶奶,都说了我不知道啊!”   “放屁!暖暖她怎么可能招呼都不跟我打一声就跑到国外去,而且这么久了都不跟我联系?”   “都说了她走得匆忙嘛,而且这阵子风头紧,也许是她怕被媒体追踪到,所以才不和你联系呢?”   “那何砺寒总跟她有联系吧?你去跟何砺寒说,我要跟暖暖通电话!”   “我说露露,你就不要瞎掺和了,砺寒他最近够烦的了,你就不要给他添乱了。”   米露愤然甩头:“分手!”   秦斌被她这话吓得不清,连忙拉住她道:“好好好,算我怕了你了好吧?我这就去找砺寒问问什么情况,你先去楼下喝杯奶茶啊,乖。”   秦斌逃命似地跑进何砺寒的办公室时,何砺寒正举着高脚杯站在硕大的落地窗前俯看着下方蚂蚁般的车辆和行人,杯中的红酒鲜艳澄亮。   秦斌倒坐在沙发上,一边扯松领带透气,一边烦躁地说到:“你倒是有闲情逸致,我都快要被露露烦死了!求你快把苏大小姐放回来吧。”   “现在还不是时候。”何砺寒缓缓晃动着手中的红色液体,“光靠一件引人注目的设计不足以让她在瑞意、在珠宝设计行业站稳脚跟,她是一块璞玉,还需要打磨砺炼。”   “只怕你的璞玉还没打磨出来,我就要壮烈牺牲了。今天露露竟然急得跟我提分手了,你知道我多不容易才把她追到手吗?”   “活该。”何砺寒毫不同情他。   “我活该?!”秦斌提高了嗓音,“我活该,那你又算什么?原来我们的计划是拿到顾佳桐手中的股份,再借机夺取董事长的位子,将顾明成赶出公司,可是现在顾佳桐的股份还没到手,你就为了苏忆暖跟她分手了。砺寒,你是我见过的最冷静、理智、深谋远虑的人,怎么为了一个苏忆暖,你就让我们从前付出的努力都付之东流吗?”   何砺寒沉默着喝下了一口杯中的红酒,缓缓开口:“我不会让我们多年来的计划付之东流,而对于忆暖,我也志在必得。”   秦斌从何砺寒的语气中听出了坚定和柔情,想来背对着他的何砺寒此时眼前浮现的应是那个美丽坚强的女子,他的目光定是充满了深情。秦斌的心受到了不小的震撼,看来何砺寒是真的从心底里爱上那个女子了。在他眼里,何砺寒的人生从来只有“复仇”二字,他不会允许任何会阻碍他复仇的情感存在于心。可是现在看来,苏忆暖已经在他心中占据了很重要的位置,他总算不再是一个只知复仇的机器了。   想到这里,秦斌的语气柔和了些:“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忆暖回到公司,对顾明成来说本身就像是在他身边安放了一颗‘定时炸弹’,再加上我们在后面推波助澜,他们两人的关系会慢慢被挖掘出来。到时顾明成难免分心掩盖他和忆暖的关系,瑞意珠宝大楼工程那边我们下手就更方便了。另外,老郭那边已经找到那个人了,他答应站出来指证顾明成。再加上老郭手头的证据和秦叔的帮忙,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收网了。”   整个下午,文艾都在向苏忆暖传授珠宝设计的知识和她在这一行业中的一些心得,这一下午苏忆暖受到的打击只怕比这十几年加起来还要多,虽然她知道要走上设计师这条路并不容易,但文艾真的是太严格了!不过严师出高徒,苏忆暖相信,文艾的严格只会对她有好处,因此她咬咬牙,决定再次战斗!   当一个人的斗志被激起的时候,如果有其它的诱惑突然出现,那么这个人可能会斗志全无。在何砺寒将一盘香喷喷的点心端进屋时,苏忆暖领悟到了这一点。   “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吧。”   何砺寒穿着一身家居服走了进来,整理出一片空位后将点心推到苏忆暖面前。精致诱人的点心让苏忆暖食指大动,连文艾也忍不住两眼放光。可是何砺寒却对文艾说——   “知道你减肥,就没做你的份了。”   文艾咬牙切齿:“你!”   “唉呀,一起吃嘛!”苏忆暖说着捏起一块点心朝文艾递了过去。   哪知何砺寒的头促不急防地伸了过来,他一口咬去了苏忆暖手中的点心,吓得她差点把手缩回去。   “唔,有点烫,你吃的时候小心。”何砺寒一边品尝着自己的手艺,一边含糊地对苏忆暖说到。   文艾愤然离席。   “文艾!……”   苏忆暖起身要追,却被何砺寒一下子按了下来:“正好我有话要跟她说,你先在这儿吃,吃完了去后院除草。”   “啊?!”   “吃饱了以后要运动运动才不会长胖。”   “哦……”苏忆暖觉得有道理。   然后何砺寒走出了房间,苏忆暖一个人在屋里享受美味,当然她还记得给那两个人留一点。再然后,她并没有去除草,因为她实在太累了,于是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睡梦中,她梦见自己吃成了一个大胖子……   45 同居(二)   苏忆暖迷迷糊糊地听到了汽车发动的声音,她睁开眼恍恍惚惚地看了看外头,发现天竟然已经黑下来了。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慌慌张张地跑下楼去,却发现客厅里没有一个人。奇怪,何砺寒不是在和文艾谈话吗?他们人呢?   厨房里忽然传来响动,苏忆暖朝那边走去,看到何砺寒正系着围裙在准备今天的晚餐。   “醒了?”何砺寒头也不抬地说到。   “文艾呢?”   “走了。”   “啊?走了?!”   “是啊,刚走。”   “她去哪儿?!”   “她搬去旁边的度假酒店了。”   “什么?她好好的,为什么要搬走?”   “哦,我闲她太碍事了。”   硕大的一个灯泡,不是么?   苏忆暖闻言瞪大了眼睛,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今晚的鱼,你想吃清蒸的还是红烧的?”何砺寒问。   苏忆暖甩了甩脑袋,叫到:“她怎么可能抛下我!”   何砺寒抬头看了她一眼,说到:“是么?可是我只给了她一套限量版的Chanel,她就答应走了啊。”   苏忆暖感到她的人生瞬间变得灰暗了,原来再伟大的友谊也抵不过几瓶水!   何砺寒见她一脸沮丧的样子,“好心”安慰到:“放心吧,白天她还是会来给你上课的,只是晚上回酒店而已。她住的酒店可是五星级的,我可不是个会亏待员工的老板。”   砧板上已被掏空了内脏的鱼在被何砺寒用盐涂抹了内壁后忽然又开始抽动起来,何砺寒啪地一下用刀把它敲晕过去,自语到:“我为刀俎,你为鱼肉,你还是乖乖听话得好。”   苏忆暖身子抖了一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厨房。   像何砺寒说的那样,文艾每天白天过来给苏忆暖上课,晚上就回到附近的度假酒店去住。而何砺寒白天也要上班,中午会回来吃午饭,稍微休息一下便又回公司去了,晚上则是和苏忆暖住在同一屋檐下。苏忆暖主动承担起了做饭的“重任”,这让她越发觉得自己像个家庭主妇。这间大房子里没有电视和网络,晚上的时候,苏忆暖就温习白天的功课,而何砺寒总是以省电为由,赖在她的房间里看书或者用电脑办公。   学习的时候房间里多了一个人,苏忆暖总觉得有些不自在,她老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盯着她。可每当她回过头去时,何砺寒总是在认认真真地做着自己的事情,有时还会抬起头来用嘲讽的目光看着她,仿佛在说“你怎么那么自恋啊”。这样一来,苏忆暖不好意思再转头看他了,只好集中精神专注于自己手头的绘稿。   有一天晚上,苏忆暖不小心把一支画笔碰掉到了地上,然后那笔便不见了,于是她开始满屋子地找,最终在床底下发现了那支笔。她两只膝盖跪在地上,用极不雅观的姿态将那只笔捡了出来,方一抬头竟发现何砺寒正弯着腰好奇地看她在捡什么东西,如此一来两人脸对着脸,凑得十分近。   苏忆暖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何砺寒则目光一动,不由分说地亲了上来。可是这次苏忆暖的反应出奇地快,她一下子躲开了何砺寒不怀好意的唇,从地上弹了起来,然后有些慌张地说到:“哎呀,原来它在这里啊,害我好找。呃,那个,时间不早了,我要睡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出了自己的房间,忽然又觉得不对,在门边停下来后转过身道:“不对啊?这是我的房间,你出去!”   何砺寒忍住笑,默默地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然后向门边走去。在经过苏忆暖身旁时,他以迅雷不及掩之势低头用唇擦过了她柔软的唇瓣,然后带着得逞的笑容潇洒地离开了。   某人的脸烧了……   沐阳上学以后就开始寄宿了,周末的时候,何砺寒会把他接到海边别墅里来。这个周末,何砺寒打算带上苏忆暖和沐阳去海边玩,苏忆暖问他,难道他不担心有人会看到已经“出国”的她吗?何砺寒说他们要去的那片海滩人烟稀少,而且那里绝对不会有能认出他们的人。   何砺寒开车载着苏忆暖和沐阳到达一处比较偏远的海滩,从公路走向海边的路上,苏忆暖和沐阳用手语交流着,何砺寒看不懂,便一个人摆弄着自己的手机。苏忆暖忽然听到有手机震动的声音,正想着自己是不是把手机调振动了,却看见小沐阳从他的裤口袋里拿出了一只小巧的手机。苏忆暖“咦”了一声,凑过去一看,这小家伙竟然在和人发短信。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字样是——“你们在聊些什么?”   只见沐阳飞快地回复到:“我跟暖暖姐姐说,去海边很开心,还有她今天很漂亮!”   苏忆暖一怔,然后立即听到了何砺寒的手机里传出收到短讯的声音,她疑惑地抬头看向他,只见他按了几下键盘后,沐阳的手机又显示收到了信息。   “她今天是很漂亮。”   苏忆暖大惊,她抬起头来指着何砺寒道:“这是你给他的手机?”   “是啊,比起其他的小孩子,阳阳更需要这个东西。他不会打电话,但可以发短信,而且万一他和我们走散了,我们一打他的电话,他的电话铃响起后,我们也就方便找到他了。”   苏忆暖想了想,说到:“倒是个不错的主意,而且你也可以随时与他交流了。”   走到海边以后,苏忆暖和沐阳很快便踏着浪花嬉戏起来,何砺寒则在一旁微笑地看着他们,并给两人拍照。沐阳忽然想要拾贝壳,他们身边又没有可以装贝壳的瓶子,于是苏忆暖叫何砺寒看好沐阳,自己跑去路边的一家便利店买瓶子去了。   便利店的老板经常碰到像苏忆暖这样拾贝壳的游客,早就备好了各式漂亮的瓶子供她挑选。苏忆暖选好瓶子后,向老板道了谢,正准备转身离开,却忽然被小店里放置的一台小电视机里的内容吸引住了。   “有消息称,瑞意珠宝大楼二期工程或将因为资金短缺暂停施工,但顾明成董事长表示,瑞意集团的资金问题已经得到解决,珠宝大楼将会按时完工。然具知情人士透露,集团内部就工程是否应该继续进行开展过激烈的讨论,其中执行总裁何砺寒等人认为继续进行该项目会导致瑞意资金链断裂,主张应立即停止施工,但遭到董事会的否决。何砺寒近日已向公司申请批准休假,珠宝大楼项目将由他人负责……”   苏忆暖看到这则消息后心中一震,何砺寒竟然已经休假了,怎么从没听他说起过?怪不得最近总觉得他出现在别墅里的时间变长了,她当时竟没有多想。说是休假,其实这其中的原因,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吧?苏忆暖看向远处正在和沐阳嬉戏的何砺寒,心想这件事还是等回去再问他吧。   拿着瓶子回到两人那边,苏忆暖没有注意到何砺寒向沐阳使了个眼色,然后大片大片的水花突然朝她泼了过来。苏忆暖惊叫一声,赶忙将手里的瓶子朝柔软的沙地上一扔,毫不客气地朝两人回敬了过去。在一片嬉笑打闹中,天空渐渐被红霞染透。   玩了一天以后,沐阳累得趴在何砺寒的背上睡着了,苏忆暖则在一旁提着几人换下来的湿透了的衣服。一想到何砺寒居然还带了三人的干衣服过来,她就觉得他是有预谋的,而且他竟然还把沐阳也诱拐过去一起对付她!不过今天沐阳看起来真的很开心,虽然他笑不出声来,但那种发自内心的快乐却能让身边的人都受到感染。苏忆暖不由得伸出手来轻轻摸了摸沐阳的头,心想,这孩子真是个天使。   路上有人见到这一幕,不禁感慨:“好年轻的父母啊。”   “是好,好温馨的一家人哦!”   苏忆暖连忙将手收了回去,心中尴尬不已。何砺寒却勾起了嘴角,有意放慢了脚步。   如果不是路途真的太远,何砺寒真的打算就这样一直走回别墅了。到了公路旁后,苏忆暖抱着熟睡的沐阳坐到了后座,何砺寒在驾驶座上开车。通过车内的后视镜,何砺寒看到苏忆暖的神情有些不对,便开口问到:“怎么了?刚才不是还玩得很开心吗?”   苏忆暖一怔,她摇了摇头,将头转向了窗外。何砺寒见她有意回避,也没再说什么,两人一路无话地回到了东郊别墅。   安顿好沐阳后,何砺寒将苏忆暖拉到了书房。   “现在可以说了吧?”何砺寒看着她。   苏忆暖觉得现在是时候问他瑞意的事了,于是说到:“你休假了?”   何砺寒微微一愣,开口到:“是。其实几天前我就已经不用去公司了,不过还有一些别的事要处理,所以白天也不会一直待在这里。”顿了顿,他又道:“不过我会尽快处理完这些事,多抽些时间来陪你。”   苏忆暖心头一跳,开口到:“不用,你忙你的,我白天不是还要上课吗……”   何砺寒显然对她的回答很是不满。“你就那么不想我留下来陪你吗?”   见到何砺寒眼中露出的危险神色,苏忆暖想起了那天自己说过类似的话之后的下场,连忙转移话题到:“珠宝大楼真的不应该再继续下去吗?”   “嗯?”   “我只是觉得,以你的性格,如果你认为是对的就一定会坚持去做,可是现在你却退出了这个项目,还休假离开了公司。要是这个项目还有一点被挽救的可能,你就不会把它推给别人、撒手不管了。”   “你倒是挺了解我的。”何砺寒笑到,“我只能告诉你,瑞意的资金的确出了问题,而顾董和那些老董事们一起决定的事,我没有办法扭转。你说的对,我只做我认为对的事,所以我抽身而出了。既然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坚持,那么是非对错就只能等到结果出来那天才能见分晓了。现在我不想去为那些公司里的事情费神,只想在这里陪着你,好好放松一下。等我休完这个“长假”,你的课上完,我们就一起回公司。”   46 程嘉言失踪了(一)   顾明成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许多。女儿在医院昏迷不醒,瑞意的资金又出现了问题,何砺寒又突然休假,所有的问题都扔给了他一个人。他不是没有考虑过何砺寒的看法,但这些年来,何砺寒既是他的得力助手,也是不能完全被他信任的人。顾明成有意试探、考验过他多次,尽管他都通过了考验,但这并不意味着顾明成完全对他放松了警惕,一个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商人,是绝对不会有放松警惕的一天,尤其是对他身边的人。在顾佳桐的事情上,何砺寒就没有预兆地违背了他的意思,这令他促不及防并且气愤不已。因此在瑞意珠宝大楼的事情上,顾明成认为何砺寒是在跟他对着干,他感觉到这个年轻人的翅膀逐渐硬了,在不久的将来将会完全不受他的控制。于是他坚持自己的主张,不仅是出于对自己决策的自信,也是想挫挫何砺寒的锐气,让他知道谁才是这家公司真正的主人。   可是眼下面临的困境还是让他焦头烂额。   “董事长,方信银行一直是我们主要的借款银行,可最近他们的大额贷款都贷给了境外一家叫STV的地产公司,他们拿不出那么多钱贷给我们了。其他银行听说我们有财务问题,都不肯借给我们,只有两家还在起步、需要打出名声的小银行敢冒险借给我们,但借到的款项仍然差了很多。珠宝大楼那边已经停工很久了,要是再不能正常开工的话,到期完不成任务,政府就要收回地皮重新拍卖了,这可怎么办才好啊?”一向沉稳干练的金助理也是一脸愁容。   顾明成揉了揉额角,开口到:“我们在这个项目上花费了太多的精力,绝不能就此放弃。我在境外还有一些资产,可以先拿出来填补这个空缺,难的是这些资产不能通过正常途径回国,我看,也只能去找那个人了……”   苏忆暖跟着何砺寒回到公司时,米露和秦斌突然跳出来朝着他们头顶放彩炮,并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与欢呼声,惹得大厅里的人纷纷侧目。苏忆暖有些尴尬地示意两人低调些,但米露却说她回来的事情就是要召告天下才对。米露高兴地拉着苏忆暖跑去看她的新办公室,留下的两位男士显得有些无奈。   秦斌耸耸肩,说到:“她两也有好久没见了,随她们去吧。”   “嗯,到我办公室来,你把我不在的这些天公司里的情况跟我说一下。”   到了何砺寒的办公室,秦斌将公司这段时间的事情大概向何砺寒交待了一番,然后无不叹息地感慨到:“真是可惜啊,我们费了那么大的劲,这顾明成最后还是搞到钱了,珠宝大楼又开始动工了。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来的资金?”   “你小看了顾明成,这些年来他私敛的不义之财可是不少。”何砺寒勾了勾嘴角,“你看,我们做的并不是无用功,如果不是珠宝大楼的项目出了问题,他又怎么会动用那些搬不上台面的钱?而他一旦动用了那些钱,就一定会留下痕迹,我正苦于找不到线索和证据,现在他却给我们送来了这个机会。”   秦斌眼睛一亮,开口到:“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呢?好,我马上想办法调查这些钱的来源,如果他用的真是不干净的钱,只要搜集到了证据,那他就必倒无疑了。”   “你小心为上。现在少了程嘉言在顾明成身边做我们的内应,事情会难办一些。”   原来苏忆暖生日那晚,何砺寒在带苏忆暖离开前与程嘉言有过一次简短的交谈,目的就是请程嘉言在他不在国内的这段时间帮助苏忆暖度过难关,因为他早就料到顾明成会在他不在公司的时候对苏忆暖有所行动。   秦斌抱怨到:“那还不都是因为你。原先他答应我们帮忙全是因为忆暖,你就不应该那么早跟他摊牌,把他给吓跑了。”   何砺寒摇头:“程嘉言不是那种遇事逃避的人,我总觉得他的突然失踪有些蹊跷……”   “失踪了?!”苏忆暖瞪大了眼睛看着米露。   米露叹了口气道:“是呀,就在你失踪后不久,他就跟着失踪了。我还以为你们两个私奔了呢,可你居然也不知道这件事,莫非我们家嘉言他……他真的遇到了什么不测?!”   虽然已和秦斌确定了男女朋友的关系,米露还是不掩对偶像的喜爱,坚持把程嘉言归入   “她们家”。两人一下子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苏忆暖赶紧拿出电话拨打程嘉言的手机,那头只有手机停机的语音传来。   “没用的,早就有人试过了,他的手机早就停机了。”   苏忆暖了解到,从程嘉言找到别墅里来的那天之后,他就再没有出现在众人视线中,再忆起那天程嘉言临走之前的异常,她心想,程嘉言的失踪会不会和那天他与何砺寒的谈话有关呢?何砺寒说找到了程嘉言的弱点,并以此逼他离开,看来这件事只有何砺寒最清楚了。她决定马上去问何砺寒,可这个时候,乔万琛走了进来。   “今天之内把这些资料全都输入电脑。”   乔万琛将一叠厚厚的文件扔到苏忆暖的办公桌上,然后调头就走。   苏忆暖看着那一叠文件愣住了,而她身旁的米露已经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对着乔万琛叫到:“你等等!这些东西为什么叫暖暖来弄啊?她是设计师,又不是你的秘书!”   乔万琛转过头来冷冷地看着米露道:“眼下公司里的设计师都各有分工,没有可以让她干的事。我的私人秘书刚好请假了,她不是闲着没事做吗?我身为她现在的主管,当然要找些事给她做了。还有,你手头的事情好像还没做完吧?与其在这里聊天,倒不如好点完成自己的工作,别以为有你男人护着,你就可以肆无忌惮,你的主管是我,要是你不适合这份工作,我一样可以抄了你。”   “你!……”   见米露气得要发作,苏忆暖赶紧将她拦了下来:“哎呀好了,你快回去忙你的事吧,我也要赶快工作了,不然下班之前忙不完。”   米露见乔万琛已经走远,又低头看了看那叠厚厚的文件,只得咽下一口气,说到:“好,那我先去画完我的图,争取早点过来帮你的忙。那个乔万琛肯定是把顾佳桐出车祸的事怪到你的头上了,你别管他!”   苏忆暖一惊:“你说什么?”   米露一怔,她在心底啐了自己一口,含糊道:“我说干完活就来帮你,我先走了!”   米露想要溜之大吉,但苏忆暖怎肯就这么让她走。她拉住米露,问到:“你说顾佳桐出了车祸?”   米露无奈只好承认:“其实这事文艾不让我告诉你的,怕你胡思乱想。你真的不要胡思乱想啊,她是因为去医院堕胎,路上被车撞了,本来就不关你的事啊!要怪只能怪她自己不自爱,还有那个乔万琛太下贱。对,这都是乔万琛的错,他还敢来怪你!……”   米露接下来说的话苏忆暖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她的脑袋翁翁作响,眼前浮现出顾佳桐苍白憔悴的脸。虽然这件事只是个意外,可这段时间里,顾佳桐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而何砺寒却一直在别墅里陪伴着自己,她总感觉自己像是做了对不起顾佳桐的事情一样。有些事情可能看似与你没有直接关系,但你不得不承认,你在相同的时间、地点里做出的每一个不同的选择,都有可能将未来变成另一个样子。   “是呀,那个苏忆暖又回公司了。开始还以为第三者是乔万琛呢,原来他们两个人都各自出轨了呀。这个苏忆暖还真不简单呢,没想到她连大老板的女儿都斗得过……啊,没事,现在都这么晚了,人全都回去了。钥匙我已经拿到了,马上就回去啊……行了,知道了,以后不会再丢三落四的了……我跟你说啊……”   说话声忽然止住,伏在桌上的苏忆暖心中好奇,怎么突然停下来了?可她不敢抬起头来,若那个女生发现自己在背后说人被当事人撞见,她一定很尴尬吧?不过她可不是故意偷听别人讲电话的,谁叫乔万琛留给她那么一大叠文件录入,她做好了加夜班的准备,这才趴在办公桌上小憩一会儿。   忽然感到有人走到了自己办公桌前,苏忆暖一抬眼,见何砺寒竟站在那里低头俯视着她。她一怔,支起了身子正要开口,然后何砺寒却忽然轻捏住了她的下巴,低头吻了上来。   苏忆暖一惊,心想这间大办公室里还有别人呢,于是他一把推开何砺寒,红着脸朝那边瞟了一眼,可此时已见不到半个人影。   “人早就走了。”何砺寒拉了张凳子坐到苏忆暖旁边,并将一盒东西放到了她的办公桌上。   “不需要在意别人的眼光,我们两人之间的幸福与他人无关。”   “怎么会无关呢?”苏忆暖黯淡了神色,“顾佳桐……她怎么样了?”   何砺寒解塑料袋的手停顿了一下,他道:“你已经知道了?那是个意外,她会好起来的。”   “你应该多去陪陪她,像她那样的病人需要与自己亲密的人来唤醒……”苏忆暖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指,掩去她内心的情绪。   何砺寒伸出一只手来握住苏忆暖的手,另一只手将塑料袋里的饭盒拿出来,一面将饭菜摆到她面前,一面应到:“嗯,我会的。你不用担心,她会好起来的。”   苏忆暖闻着香喷喷的饭菜,感到自己的肚子是真的饿了,可是何砺寒还抓着她的手,这要她怎么吃啊?   苏忆暖看了看何砺寒的手,又抬头看了看他。何砺寒笑道:“要不我喂你吧?这样不用你的手也可以?”   苏忆暖黑了脸:“放开!”   何砺寒只好无奈地松了手,他把桌子上的杂物清开,然后同苏忆暖一起吃起盒饭来。   “乔万琛居然害我在这儿吃盒饭,我明天饶不了他。”何砺寒边吃边道。   苏忆暖白了他一眼,说到:“又没让你跟我一起吃。”   “我不在这监督你,你肯定就不吃了,所以他还是间接害了我,我明天一定要找他算账去。”   “别,你要是找他算账了,我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怎么样,还是我这个上司比较好伺候吧?”   苏忆暖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说到:“殊途同归!”   何砺寒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苏忆暖扒了几口饭后,终于还是开口问到:“那天在别墅的时候,你跟程嘉言究竟说了些什么?”   47 程嘉言失踪了(二)   何砺寒沉默了一阵,而后开口到:“你先把饭吃完,我再跟你说。”   苏忆暖没有再说什么,默默地埋头把饭菜扒完了。然后她抹了抹嘴,抬起头来看着何砺寒。   何砺寒叹了口气,说到:“我知道你会来问我这件事的,只是你想好了吗,这可是窥探别人的隐私。”   “你都用别人的隐私来威胁别人了,而且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也只能从你这儿了解他的事了。”   “好吧,你先看看这个。”   何砺寒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张泛黄的老照片,将它递给苏忆暖。苏忆暖拿过照片,看到上面是一个年轻的女人抱着一个一、两岁大的孩子。   “这是?”   “是程雅丽和程嘉言。”   苏忆暖一惊,她再次低头看向照片,发现那孩子隐约有程嘉言的模样,可那女人,完全和她见到过的程雅丽长得不一样啊?   “程雅丽整过容。”何砺寒开口到,“她的名字也是改过了的。”   苏忆暖闻言震惊:“她为什么要改名,还要整容?”   “因为她想要掩盖她的过去,她曾迫于生计在沿海一带当过卖/淫/女。”   苏忆暖听后惊呆了,她实在无法想象那个高贵优雅的妇人竟然还有这样的过往。   “你就是用这个来威胁嘉言的?”   “是,他不想程雅丽的这段不堪的往事被曝光,所以当时没有带你走。”   苏忆暖知道真相以后心中五味杂陈,何砺寒做事总是这样不择手段,可她偏偏爱上的就是这么一个人。   “那他现在究竟会在哪里?”   何砺寒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他不是小孩了,而且他也不是第一次玩失踪,说不定等他不想再躲藏了,就自己出现了。”   苏忆暖想想也是,上一次就是程嘉言主动联系上她的,而且程嘉言身手这么好,总不至于被什么坏人挟持,看来这一次也只能耐心等待了。   苏忆暖没有想到,她先等到的人是程雅丽。   当程雅丽一脸憔悴地站在她面前时,她简直认不出那个曾经盛气凌人的贵妇了。此时的她愁容满面,对苏忆暖也完全没有了从前那种傲慢的态度。她用温和的语气对苏忆暖说:“对不起,苏小姐,我去过你原来的房子,你已经不住那里了,我就只好到你上班的地方来找你了。”   于是,苏忆暖此时和程雅丽坐在一家清静的咖啡屋里,她等待着面前这个女人开口。   “苏小姐,从前那么对你,是我的不对。我不奢求你原谅我,但求你体谅体谅我做母亲的心,求你把嘉言还给我吧!”   苏忆暖错愕,向来高傲的程雅丽今天居然用这种口气哀求她,这一定是一个母亲走投无路的选择啊。这么说,她也不知道程嘉言的下落,那程嘉言究竟去了哪里呢?   “程夫人,我并不知道嘉言的下落啊,我也是回公司以后才知道他不见了。”   程雅丽忽然一下握住了苏忆暖的手,她恳求到:“苏小姐,我都这样低声下气地求你了,你为什么还不肯让我见他?我只是想见见他而已,你们两个的事我不会再阻拦了,真的!”   苏忆暖无奈到:“夫人,我说的是真的,我真的不知道嘉言在哪儿。你也不必太担心,嘉言他不会有事的。”   程雅丽闻言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她失了魂般地自语到:“他竟然不在你那里?他竟然不在你那里!完了,完了,一定是他,一定是他把嘉言带走了!”   苏忆暖疑惑到:“他?他是谁?”   程雅丽猛地惊醒了一般,她连连摇头到:“没,没什么……我刚才什么也没说。苏小姐,我还有事,先走了!”   程雅丽说着头也不回地就走了,任苏忆暖在后面怎么喊她,她也仿佛没有听见似的。苏忆暖心底的疑惑更大了,程雅丽肯定是想到了什么,可她却要极力掩饰。她口中说的那个“他”是谁?真的是“他”把程嘉言带走了吗?   苏忆暖回到家后,何砺寒还没有回来。她倒在沙发上,心里苦苦思索着程雅丽口中的那个“他”到底有可能是什么人。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无意间落到了一幅挂在墙上的风景画上,脑中忽然有一道光闪过。   “画?风景……画?……”   苏忆暖呢喃着,起身走回了自己房间。她翻了半天,终于在抽屉的角落里找到了一张名片,上面写着——陈启华,嘉诚地产董事长。   “你好,我想找陈启华董事长。”苏忆暖略有些紧张地看着前台女服务员。   “请问您事先预约了吗?”漂亮的女前台声音甜美地问到。   “没有,不过……”苏忆暖拿出名片递给女前台,说到:“陈董给了我这张名片,说我可以随时过来找他。   早料到要见到陈启华不会那么容易,苏忆暖早早地编好了这个谎,也算是无奈之举。   果然,前台看了看名片之后,询问了苏忆暖的姓名,然后打了一个电话。   “苏小姐,董事长正在开会,请您在这里稍等一会儿好吗?”   苏忆暖点点头,道过谢后便在大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她不知道陈启华是真的在开会,还是只是拿开会做借口搪塞她,毕竟像这种大公司的领导者不轻易接见她这样的小人物也是常有的事,不过今天无论如何她也要见到他。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终于有一行人从电梯里走了出来,为首的正是陈启华。这时陈启华也看到了苏忆暖,他微笑着朝她走了过来。   “苏小姐,抱歉让你久等了。”他转头不满地看向前台,“怎么不带苏小姐去招待室等?”   年轻的女前台顿时慌了神,连声道歉。苏忆暖道:“没关系的,在哪等都是一样的。陈先生,虽然有些冒昧,但我可以单独和您谈谈吗?”   陈启华带苏忆暖去的地方十分高档,两人坐下后,陈启华便开口到:“苏小姐,你我二人十分投缘,我不用称呼我为陈先生,叫我陈叔叔吧。”   陈启华的口气让苏忆暖放松了下来,她笑到:“我也觉得与陈叔叔很有缘,陈叔叔叫我忆暖就好了。”顿了顿,她切入正题,“陈叔叔,您知道程嘉言吧?”   陈启华微微一愣,答到:“认识。”   见他答的如此简短,苏忆暖只好继续说到:“而且他和您的关系应该不简单吧?你们是父子。”   “哦?”   对方说的话越简短,你就越无法揣测他的心思,并且你需要说更多的话把谈话继续下去。   “上次我给您画的那幅画上的地点,嘉言也认识,而且他也说那里有他美好的回忆……”   苏忆暖终于在陈启华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神情的变化,这让她更加肯定自己的推测。   “上一次嘉言订婚的时候,您也到场了,而且我无意中发现您看嘉言的眼神好像有些特别?”   陈启华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来,他开口到:“你猜的不错,程嘉言的确是我的儿子,但我不配做他的父亲。”   苏忆暖垂目:“他跟我说过您的事。”   “我在他心中一定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吧?”陈启华苦笑。   “可我看得出您是爱他的,至少你们之间有一方愿意尝试弥补两人的关系……”苏忆暖失神了片刻,又开口到:“陈叔叔,嘉言他有没有来找过您?”   “他对我避之不及,又怎么会来找我?”   苏忆暖闻言大失所望:“他也不在您这里,那他会去哪儿了?”   “怎么,嘉言不见了?”   苏忆暖点点头:“已经失踪一个多月了,我原来以为他只是找一个地方散心去了,可是现在根本联系不上他……不行,还是报警吧”   “忆暖啊,你先不要急。你应该听嘉言说过我曾经是干什么的,我现在还有一些朋友可以帮上忙。嘉言是我儿子,我一定会想办法的,你放心吧。”   苏忆暖还是报了警,但她发现程雅丽早就已经报过警了,并且她十分肯定地告诉警察,是陈启华抓走了程嘉言。然而程雅丽并不能提供什么证据,因此警察并不能逮捕陈启华,只能在暗中调查他。苏忆暖虽然着急,却也别无他法,只能等警局或是陈启华那边传来消息。   接下来的日子在设计部的工作无非是打打杂、做一些繁琐的小事,乔万琛总是不让苏忆暖单独接触个案。米露为此很是气不过,嚷嚷着要替苏忆暖讨回公道。苏忆倒是认为没有必要。有人给你一杯毒酒,你不得不将它喝下去,那就喝完之后再饮水冲淡它,接着通过身体的新陈代谢把毒排出去,你不就死不了了吗?有人说,真正的忍耐并非把事情压下去,而是化开来。忍气吞声并不意味着她屈服了,而是她要节省出最大的精力来成长,成长到再没有人能轻易让她受委屈。   这一天,乔万琛终于分给了苏忆暖一个“大案子”,即让她去一户富贵人家谈一个客户。但设计部的人都知道,这个大客户宋太太是一块啃不动的老骨头。几个月前她就在瑞意订了一枚银婚钻戒,可是都好几个月了,每一个方案到了她那里都被打回,似乎无论设计师们怎么修改,也总不能让她满意。显然,乔万琛是把这个棘手的案子丢给了苏忆暖,就等着看她出丑。可苏忆暖却认为,客户的不满意总是有原因的,如果不试一试,又怎么回找出问题的症结,怎么解决问题呢?   连日来的资料整理工作让苏忆暖很快就找到了那名客户的资料,她花费了一些时间将客人的相关资料默记于心,然后在第二天的时候带着新的设计稿如约造访。   48 程嘉言失踪了(三)   宋太太看起来比苏忆暖想象中的要和善,她对苏忆暖的招待也礼数周到。宋先生是C市的官员,此时就坐在宋太太身旁看着报纸,他对苏忆暖点头微笑了一下,就继续低下头去看他的报纸。   “宋太太,您这颗从意大利买回来的扭扣很配您的这件外套。”   宋太太闻言惊奇到:“苏小姐真是好眼力,这枚扭扣是我前不久去意大利时买回来的,配别的衣服都不合适,唯独跟这件外套相配。”   苏忆暖莞尔。她从媒体的报导中得知宋太太是一个十分注重时尚的人,又知道前不久她和丈夫去了趟意大利,于是把她从意大利回来后放在网络上的照片下载了下来,专门向文艾请教了她的衣着打扮。第一次见面的印象分,苏忆暖得的不错。   然而苏忆暖留给宋太太的好印象并没有使她之后的工作变得顺利,她终于明白这个宋太太为什么难以搞定了。她看了苏忆暖带来的设计稿后,首先询问了自己的丈夫,宋先生连连称赞,可她却看了又看,然后只说了句“觉得不太好”,就不再多说了。无论苏忆暖怎样试图和她沟通,甚至当场给她改稿,她都只是一直重复说“还是觉得不太好”,却又不说哪里“不太好”。   苏忆暖纳闷了,刚才宋太太看到设计稿时眼里明显有一道亮光,可是为什么突然又改了口?刚才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呢?她回忆起刚才与宋太太交谈时的细节,目光忽然落到坐在一旁看报纸的宋先生身上。   苏忆暖心思一转,突然开口问到:“宋先生,您对这件设计有什么看法呢?”   宋先生一怔,他抬头看了一眼苏忆暖,开口到:“哦,我觉得不错啊,戒指设计得很漂亮。”   苏忆暖眼睛看着宋先生,余光却瞟到宋太太的一个不耐烦的小动作,她顿时对自己的猜测肯定了几分。苏忆暖注意到宋太太无名指上的婚戒,样式简单,与她此时的一身行头显得有些不搭调。苏忆暖忽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宋太太,我忽然有了一个想法,现在画出来给您看,好吗?”   不等宋太太同意,苏忆暖拿出随身带来的纸笔开始认真地描画起来。不过多时,苏忆暖将新的设计稿画好了,当她把画稿交给一脸疑惑地宋太太时,宋太太的眼中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这?……”   感觉到身旁妻子的反常,宋先生不由得放下了手中的报纸,将头凑了过去。这哪里是什么新设计的戒指,分明就是两人此刻手指上戴的那一对!   “宋先生,我猜,给宋太太订制一枚银婚纪念戒指是您的提议,没错吧?”   宋先生一愣,点头到:“没错,是我提议的。当年和我夫人相爱时候,我还是个穷小子,我们现在戴的这枚婚戒是当年最普通的款式,可也花了我大半年的积蓄。如今我们的生活好起来了,我想给她订一枚更好的戒指来补偿她。”   一旁的宋太太闻言湿润了眼眶,她将头转向一边,埋怨到:“谁要你补偿了?我觉得现在这个就挺好。”   “宋太太,您并不想要新的婚戒,为什么不跟宋先生说呢?”苏忆暖问到。   “我能说什么呀?他现在是往大场面上走的人了,难道总让他戴着个旧戒指吗?”   宋先生闻言一怔,他推了推眼镜,看向宋太太:“我倒是无所谓,主要是让你开心。原来你不在意这个,那我们?……”   宋太太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像苏忆暖:“对不起苏小姐,让你和你的同事白忙一场了。”   苏忆暖释然微笑:“没关系,珠宝首饰本就是让佩戴者幸福愉快的,最贵的不一定就是最适合的。有些东西是新的好,可有些东西,久而弥珍。宋先生,宋太太,祝你们银婚快乐。”   苏忆暖走出宋氏夫妇的宅子后给何砺寒打了个电话。   “你说,两个原本毫不相干的陌生人,怎么就能成为两个最亲密的人,而且竟然还要相守一辈子?”   “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个说法?每个人的心都缺失了一块,当在茫茫人海中找到那个正好能将心上的缺口填满的人后,才会觉得自己的心是完整的。当那块补上的碎片渐渐地与自己的心融为一体后,人们就会习惯它的存在,以致如果有人要将那块碎片取走的话,便会流血,会感到痛苦。每个人心上的缺口都不一样,所以要找到一片完全契合的碎片是一件不易的事,一旦找到了,便不会轻易放弃。两个人从彼此陌生到相爱相守,看似不可思议,实则早已命定。”   苏忆暖轻笑:“你从哪里听来的?”   何砺寒道:“不记得了,不过遇上你之后,我想这种说法也许是真的?”   苏忆暖心跳乱了一拍,她沉默了一阵,然后开口到:“我把事情搞砸了,怎么办?”   “回家吧,做了你爱吃的菜。”   下午的时候,何砺寒出了门,苏忆暖一个人躺在床上睡大觉。在乔万琛打电话过来骂她之前,她要好好休息一番。可是还没躺多久,她的手机铃就响起来了。苏忆暖抱怨了一句“大周末的还这么勤奋”就拿起了电话,然而手机上显示的并不是乔万琛的名字,而是一个陌生号码。苏忆暖迟疑了一下,然后接起了电话。   “喂。”   苏忆暖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后差点跳了起来!   “程嘉言!你死哪儿去了?!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在找你!”   电话那头的程嘉言沉默了两秒,然后开口到:“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很好,只是出来散下心,告诉警察不要找我了。”   苏忆暖一愣,疑惑到:“你怎么知道……”   “这几天可能会要下雨,你出门记得带伞。记得你跟我说过你很怕打雷,五岁那年你一个人在家的时候,还被外面的雷声吓哭了。打雷的时候不要开电视,多看看报纸。”   “你在说什么啊?”   “我还要过段时间才回去,照顾好你自己,再见。”   “你在哪儿?喂?喂?……”   电话已经挂了,再打过去已经关机。苏忆暖感到很不对劲。   程嘉言为什么换了手机号?他怎么知道警察在找他?又为什么两次打断她的话,还不听她说完就挂了电话?还有他说的那些奇怪的话,她什么时候跟他说过她害怕打雷了?她根本就不怕呀。   苏忆暖忽然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种种迹象表明,程嘉言被人挟持了。苏忆暖心中一紧,拿起电话就准备报警,却突然想起程嘉言在电话中让她告诉警察不要再找他了,恐怕他是受到危胁了。于是苏忆暖放弃了报警,转而打电话给何砺寒求助,可何砺寒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因此她不得不先冷静下来思考起程嘉言所说的话来,她认为他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一定是在给她某种暗示。   “五岁那年……雷雨……你究竟想说什么呢?”苏忆暖不由得低声自语。她思索了一番,然后打开了电脑,在搜索栏里输入了“1995年”、“雷雨”两个字词。她将搜索到的东西逐一浏览了下来,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于是她重新将“C市”加在了搜索栏里,终于有一条九五年的“旧闻”引起了她的注意。   内容大致是说,九五年C市城郊的一幢别墅附近发生了一起抢/劫杀人案,死者是一对夫妻。这则旧闻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苏忆暖却联想到了在钻石切割场的那个雷雨天。那个晚上,何砺寒坐在阴暗的角落里告诉她,他的父母在十几年前同样雷雨交加的夜晚意外死去。   苏忆暖的心猛地一跳,她从来没有问过何砺寒父母的姓名,也不知道他的父母是死于怎样的意外,这……会是巧合,还是?!   电话铃声猝然响起,将沉思中的苏忆暖吓了一跳。她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调整了一下呼吸后接起了电话。   “喂,刚才太吵,没听到电话。什么事?”何砺寒在电话那头问到。   “呃,也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吃西街的小笼包了,你要是顺路的话就帮我买回来吧?”   “好。”何砺寒在那边轻轻地笑了笑,挂断了电话。   苏忆暖轻轻松了口气。何砺寒若要去西街买包子的话,大约还需要两个小时才能回来,她打算趁这段时间去何砺寒的房间找找看有没有关于他父母的东西。虽然这样做有些欠妥,但她急于知道答案,且别无它法。   可是进到何砺寒屋里之后,苏忆暖发现他房间里的东西很少,所有的东西几乎都摆在一眼能看得见的地方。她翻看了他的抽屉和柜子,并没有找到她想要的东西。   苏忆暖重新回到电脑前,试图寻找更多关于九五年那场意外的信息。然而,网络上关于这件事的信息很少,找来找去还是那几篇相似的报道。就在苏忆暖快要放弃的时候,一张照片吸引了她。   “刑侦大队郭警官在枪杀案现场侦查……”   苏忆暖盯着照片中的人看了半天,忽然想起自己是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了,这个人不就是上次何砺寒带她去见过的那个调查“森林之风”失窃案的私家侦探老郭吗?!苏忆暖的脑袋轰地一下炸开了,这个意外的发现似乎将所有的事情串联了起来,只是完整的图像仍然还不清晰。但只要找到了线头,那么一切便都可以理清了,而老郭就是这个线头。她决定要去见一见老郭。   49 靠近真相(一)   何砺寒排了很长的队才买到西街最著名的小笼包,他嘴角挂着的微笑并不是因为这笼包子,而是因为苏忆暖终于向他提出要求了。正常的男女朋友之间不就是应该这样吗?在两人的关系中,苏忆暖总是十分被动地接受,从不主动要求什么,这说明她并没有完全放开心来接受他。如果说,苏忆暖想要夏天的雪、冬天的兰,他也会想办法满足她,何况是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   当何砺寒准备回自己的车上时,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捕捉到一个身形瘦小的男子,那人戴着鸭舌帽,走路的速度很快,还时不时地东张西望。何砺寒认出了那人,悄然跟上。   何砺寒尾随那人至一处小巷的拐角,在转弯之时突然遭到了那人的偷袭。原来那人感觉到有人跟踪他,于是特意停下来,准备来个出其不意。但何砺寒可不是省油的灯,他急避过男子手上的棒球棍,一个擒拿手将他摔在了地上。   何砺寒看了眼掉在地上的球棒,开口到:“随身携带这种东西,你怎么回事?”   “是你?”那人松了口气,“我们换个地方说。”   何砺寒跟着男子来到了一间破旧阴暗的小屋,他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问到:“你回国多久了?为什么没有按照约定跟我们联系?”   男子将一杯水放在何砺寒面前,又喝了一口自己的杯中的水,开口到:“两天前回来的,到机场的时候有人跟踪我。”   何砺寒眉头一皱:“看到那人的长相了吗?”   男子摇头:“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顿了顿,他又道:“是他派的人吗?”   何砺寒锁眉沉思,难道顾明成已经有所察觉了吗?   “我答应你们回来作证,是不想后半辈子良心不安,可是如果你们无法保证我的人身安全,我想我还是回加拿大吧。”   “如果你真的已经被他的人盯上了,你以为你还能安全地回加拿大吗?”何砺寒一头冷水泼下,男子心中一凛。紧接着,何砺寒的语气又放柔和了些:“你放心,我们花了这么大的力气找到你,绝不会让你出事的。我会给你安排一个安全的地方,这段时间你不要随便出门,有什么情况及时通知我们。”   何砺寒回到家时已经有些晚了,苏忆暖已经吃过东西,早早地睡下了。然而他不知道,苏忆暖其实并没有睡着,她只是不想面对他。今天发生的事让她的脑子乱作一团,如果这个时候面对何砺寒,精明如他,一定会看出破绽。   苏忆暖等了一阵,没等到何砺寒关门离开,却感到有人倒在了她的床上。成熟男子的气息瞬间将她包围,她身子一僵。   何砺寒感到了苏忆暖身体的变化,他在她脑后发出低低的笑声:“怎么还没睡着?”   苏忆暖本打算继续装睡,却鬼使神差地出了声:“嗯……”   “对不起,临时有事,所以回来晚了。”   “哦,没、没关系,那你快去休息吧……”   “嗯。”   何砺寒回答了一声后却没有动静了,他抱着苏忆暖,就这么闭目休息了。苏忆暖吓得不清:“不是让你去休息吗?”   “我在休息啊。”何砺寒慵懒的声音充斥着一种特殊的魅惑。   苏忆暖的心狂跳不止,虽然她和何砺寒已经住在一起这么久了,可他却一直恪守着对她的尊重,难不成今天?!   “你……回自己的房间去休息!”   仿佛感觉到苏忆暖强烈的不安,何砺寒轻声说到:“放心吧,我今天不会碰你。”   他的手臂收紧了些,却果然再没有其它的动作。苏忆暖的心稍稍放松了下来,并没有深究何砺寒话中“今天”这个词的含义。两个在彼此的体温和气息中沉沉睡去。   老郭对苏忆暖的突然造访感到有些吃惊。   “郭警官,您一点都没有变。”苏忆暖将一张打印出来的照片推到老郭面前。   老郭看到照片后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老了,老了,没有当年那身子骨了。”   “郭警官,我想知道当年的这件事。”   “我早就不干那行了,还是叫我老郭吧。”老郭点起了一根烟,吸了一口后问到:“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件事?”   “我和砺寒在一起了。”苏忆暖说到,“可是,我并不了解他的过去。”   “那你应该去问他,而不是我这个老头子。”   “我觉得他不会告诉我实话。”苏忆暖垂下了眼帘。   老郭闻言思索了一番,最终叹了口气,开口到:“不错,那件案子当年是我经手的。当时何氏夫妇为保性命,把身上的钱财全都拿出来交给了那个抢/劫犯,可抢/劫犯还是残忍地将两人杀害了。不过凶手很快就被逮捕了,他交待说是因为夫妇俩看到了他的脸,所以才杀人灭口的。当年砺寒那孩子才十岁,蜷缩在角落一言不发,也没有流一滴眼泪,可是这孩子的眼里全是恨哪……”   苏忆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钻石切割厂的那个雷雨夜里何砺寒一言不发地坐在墙根处的情景,那时还有她陪在他身边,可是十多年前的那个孩子呢?被恐惧和孤独包围,却只肯独自忍受。是从那个时候起,何砺寒开始学会将自己深深隐藏的吗?   “何逸尘曾经是瑞意的董事长,可是为什么我在瑞意的资料中从未见到过这个人的名字?”   苏忆暖在了解到何砺寒父亲曾在瑞意工作过的事情后也感到很吃惊。   老郭道:“这也是砺寒为什么不愿提及他父母之事的原因啊。”他吐了口烟圈,继续说到:“就在何氏夫妇遇害之后,瑞意被曝出有大批资金被人挪用,警察通过调查之后发现挪用了这笔资金的人正是当时的董事长何逸尘。但这比钱却已去向不明,追不回来了。何逸尘令瑞意蒙受了巨大的损失,他的名字自然不会再出现在瑞意的名册上。”   苏忆暖听后震惊不已:“这……是真的?”   “当年证据确凿,没有人怀疑。”   苏忆暖低下了头,或许她不应该来这里。深挖一个人内心的痛处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她竟然对自己爱的人做了这样的事情。   “可是他不相信对不对?所以他才会一直跟您有联系?而且,自从您办过他父母的案件后,就辞去了警察的工作。当时您前途大好,却突然退出,是不是也跟这件案子有关?”   老郭掸了掸手上的烟灰,说到:“你很聪明,也很了解他。不错,当年的那件案子的确有很多疑点,可惜当时认为这件事有问题的人只有我和他两个人,或许其他人也看到了疑点,但选择性地忽略了。”   “您是说……有人在幕后操作?”   “当时我向刑侦大队的队长提出了对这件案子的看法,但他却告诉我,此案已经了结,不要再节外生枝了。后来我执意要调查下去,结果被调了文职。我明白上头有意压我,不让我去查这件案子,就一气之下辞了职,自己干起了私家侦探的活。直到有一天砺寒找到了我,要我帮忙调查他父亲的案子。”   “可有什么进展?”   老郭耸了耸肩:“对不起,我和客户之间有保密协议,能够告诉你这么多,已经是极限了。”   苏忆暖虽然还想知道更多,可还是咬了咬唇,开口到:“今天打扰您了,希望您尽快帮何叔叔洗脱冤情。”   她站起身来朝老郭鞠了个躬,转身离开了小屋。老郭看着苏忆暖远去的背影,长长地叹了口气,自语到:“孽缘哪……”   几个小时后,老郭的小破屋里又迎来了另一名客人。   “我看那丫头不会轻易离开,所以就把那些事告诉她了,不过我可是点到即止的啊。”老郭将身子前倾了一些,问到:“她怎么会突然跑来问我这些?”   何砺寒沉着脸答到:“不知道。”   “看来你和你的女人应该好好沟通沟通啊。她是个聪明人,如果你不向她坦白,她就会自己去寻找答案,可若答案是她找出来的,而不是你告诉她的,那性质可就不一样咯。”   “坦白?我的事情如果向她坦白,她只会跑得更快。”   “那倒也是。可她总有一天会知道,那个时候你该怎么办?”   何砺寒沉默了。早就预想到的结局,每每提及,心里还是会隐隐作痛。他一直在算计,她也在他的算计之内,只是没想到她竟也会反过头来调查他。如果一切按照他的计划来,他有足够的信心让她彻彻底底地爱上他,这样即使到最后她恨透了他,也已经离不开他了。可是如果她提前知道了他所做的这些事,他还有几分留住她的胜算?   老郭见他不说话,也没再追问下去。他从保险柜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推到何砺寒的跟前,开口到:“喏,你要的东西。不过呀,你可得尽快用上它们,否则呀,可就用不上咯!”   何砺寒打开那只盒子,一大一小两枚戒指静静地躺在其中。   50 靠近真相(二)   苏忆暖直直地坐在沙发上,试图把所有的事理顺。   她现在所调查的事情是程嘉言想要她去做的吗?他的话里传递出来的信息太少,但这件事是与何砺寒有关的,这是否说明她领会到正确意图的概率还是很大的?如果说她没有会错意,那么程嘉言为什么要引导她去注意这件事?他莫非是因为这件事受到胁迫的?又是谁在胁迫他?   是谁?当然是不想让他插手这件事的人!那么嫌疑最大的就是……苏忆暖不敢再往下想了,如果真的是他,她该怎么办?   钥匙开门的声音响起,苏忆暖的心咯噔了一下。当她的目光与何砺寒相接触时,她愣了一愣:“砺寒,你喝酒了?”   何砺寒没有说话,踉跄着走向苏忆暖后,身子一下子朝前倾去。苏忆暖连忙扶住了他,而他的头则向前垂下,与苏忆暖双额相抵。   苏忆暖闻到何砺寒身上浓烈的酒气,蹙眉到:“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何砺寒听到声音后抬起眼来盯着她,突然将唇凑了过去。   苏忆暖躲过他的吻,开口到:“砺寒,你醉了!”   何砺寒没有回答她,却伸出手来一把将她抱住。他将沉重的头颅靠在她的肩上,呢喃低语:“忆暖,不要走,不要走……”   苏忆暖一怔:“我什么时候说要走了?”   何砺寒似乎没有听到她说话,只是不停地在她耳边重复:“不要走,不要……走……”   苏忆暖叹了口气,心想他真是喝醉了。她还从来没见何砺寒喝醉过,他今天是怎么了?喝了那么多,还醉成这个样子。   “不走,不走,我扶你回房间去啊。”   苏忆暖说着有些吃力地将何砺寒扶进了他的房间,又是脱鞋,又是擦汗,最后替他盖好被子,准备离开。   “不要走!”   何砺寒一把抓住了苏忆暖的手腕,一用力便把她拖倒在了自己怀里。苏忆暖吓了一大跳,心想他都醉成这样了还这么大力气。她手一撑床,想要爬起来,哪知何砺寒忽然翻过身来,将她压在了身下!   “喂,你!唔!……”   何砺寒的身体重得像块石头,压得苏忆暖动弹不得。带着酒气的舌头在她的口腔里肆掠,简直不给她一丝喘息的机会。何砺寒一边忘情地吻着苏忆暖,一边开始伸手在她的胸前摸索,摸了半天没摸到扣子,便索性粗鲁地将衣服撕开了。   苏忆暖在心中骂娘,老娘这件衣服不是带扣的!同时她感到十分后悔,早知道就把何砺寒丢在客厅不管了,想不到她的第一次竟要在这种男主角意识不明的情况下被要去,她忍不住开始脑补何砺寒第二天早上醒来之后一脸茫然不认账的情景……   快要窒息之时,何砺寒终于放开了她的唇,然后轻柔地从她的眉眼一路向下吻去。他一面吻,一面低声说着什么,从缺痒状态恢复过来的苏忆暖听到他其实一直在重复着三句话——对不起,我爱你,不要离开我。在身体被贯穿的刹那,两行眼泪从苏忆暖的眼角流出,不知是因为身体上的痛,还是因为那三句动情的低语……   苏忆暖盯着自己的无名指,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她的心仍然不能平复。昨天晚上被欺负的人明明是她,可她却可以感受到何砺寒巨大的恐慌和无助。她从没想过何砺寒也会感到害怕,在她眼里,他一直是那个翻云覆雨的主导者,无所畏惧。昨天他到底出了什么事,以至那样失常,她已经没有机会问他了,因为他果然趁她熟睡之际就不负责任地走掉了,只是她的手上多了这么一块石头。他竟然还在床头留了张字条,警告她不许把戒指摘下来。他这算什么?求婚吗?别人求婚起码还要“求”一下好不好,他竟然趁她熟睡之际就把戒指硬戴到了她手上!而她不知道为什么竟乖乖的听了他的话,没有把戒指摘下来,要是被公司同事看到了可怎么办?……   “暖暖暖暖!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米露风风火火地跑过来,苏忆暖赶紧将手藏在了桌子底下。   “宋先生和宋太太特意写了封信来感谢你,谢你帮他们挑到了最满意的戒指,还在我们公司加订了很多珠宝首饰呢!暖暖,你到底是怎么搞定那个宋太太的啊?”   “咦?我……”苏忆暖不知该怎么告诉她,宋太太其实退订了他们的戒指。不过她打心底里替宋氏夫妇高兴,而且终于明白乔万琛为什么没来找她麻烦了。   刚这么想,却见乔万琛沉着脸走来了。   “你跟我过来。”   乔万琛对苏忆暖丢下一句话后转身就走,弄得苏忆暖和米露莫名其妙。   “他肯定是嫉妒你!”米露朝她挤了挤眼睛。   苏忆暖耸了耸肩,快步跟上了乔万琛。   “你去小会议室待着,没收到我的通知不要出来。”   苏忆暖一惊:“这是为什么?”   “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   苏忆暖皱起了眉头,她只能将心中的疑惑暂时压下,紧跟着乔万琛朝小会议室走去。然而,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了一群记者,一下子全朝他们围了过来,闪光灯照得苏忆暖一阵头昏眼花。   “苏小姐,你是苏夏青苏大设计师的女儿吗?”   “苏小姐,你母亲当年为什么突然失踪?你的父亲是谁?”   “苏小姐,有人说你父亲是顾明成董事长,这是真的吗?”   “苏小姐……”   苏忆暖脑袋一嗡,她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乔万琛在一旁一边怒斥保安的不负责任,一边试图驱散记者。苏忆暖感到有一只手把她从人群中拉了出来。   坐在何砺寒的办公室里看着手中的报道,苏忆暖的心莫名地平静了下来。也许是因为她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顾明成也应该预料到这一天。   “对不起,我本来不应该隐瞒你这件事。”   坐在对面的何砺寒眸光一动,沉默地看着她。   “他从来没有承认过我这个女儿,并且不打算承认。而在我心里,我在这个世上只有母亲,没有父亲。也许我应该向你坦白,可我不知道应该如何说起。”   何砺寒握住她的双手,柔声到:“没关系,你当然可以有自己的秘密,这是每个人的权力。你打算怎么回应媒体?我帮你。”   苏忆暖摇摇头:“每一次都是你帮我,可这次我想自己来面对。我已经想好要怎么办了。”何砺寒微微一愣,然后点点头道:“我明白了。你不用怕,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就好了。”   苏忆暖第一次单独一个人面对这么多的记者,她觉得很有压力,但也想尽快把这件事解决了。她深吸一口气,镇定地等待现场安静下来。瑞意大楼的大厅中,人们的目光全都锁定在那张清丽安静的面孔上。   等到记者们都停止了连珠炮似的发问,苏忆暖才缓缓开了口。   “你们无非就是想知道答案,那就请先听我说,以免浪费你们宝贵的时间。”她的目光平静之中透着一种力量,让所有的人不由得洗耳恭听。   确定每个人的眼睛都在看着自己后,苏忆暖继续开口到:“我的母亲名叫苏曼,原名苏夏青,曾经是瑞意的一名设计师。十二年前,她因胃癌去逝,那时我只有十岁,我母亲走得突然,什么也没有来得及向我交待。至于你们问我父亲是谁……”她轻轻地笑了一下“我母亲没有告诉过我,但他一定不会是顾董事长。”   “苏小姐,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呢?”   苏忆暖的唇边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你们可以想一想,顾董身家百万,如果他是我的生父,我的母亲会因为没钱治病死去吗?我会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吗?”   正关注着电视直播的何砺寒感到自己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一个人要经历怎样的心灰意冷,才能如此平静地在众人面前撕裂自己的伤口?   “她很有勇气,可顾明成却是个缩头乌龟。”秦斌看着电视屏幕说到。   何砺寒沉默了一阵,而后开口到:“够了,到此为止吧。我只是想分散顾明成的注意力,并不想伤害她。”   他深深地看了屏幕中的那个人一眼,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同一时间,坐在私宅的沙发上看着电视的顾明成闭上了眼睛,他又想起多年前的那个飘着细雨的晚上,混身脏兮兮小女孩哭着对他说:“我就知道你不是我爸爸,你那么有钱,可是妈妈是因为没有钱治病死掉的。”然后小女孩便转身跑开了,而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无法挪动一步。   金助理看着顾明成微微颤抖的背影,觉得他忽然间又苍老了许多。他忍不住开口到:“董事长,请您务必保重身体……”   顾明成沉默良久,最终缓缓睁开了眼,说到:“帮我安排跟陈启华见面吧。”   “董事长,您这是要?”   “别问那么多,照做就是了。”   金助理只得回答:“是,我知道了。另外,夫人那边……”   “你告诉她,我会回去给她一个交代的。但是在这段时间内,不要让任何人打扰到我。”   51 靠近真相(三)   顾明成在公众眼中一直是一名有责任心的慈善家,因此当苏忆暖说出这样的话后,似乎所有人都认为它是合理的。   然而还是有人不死心地追问:“仔细看看,您和顾董有几分像啊?”   这话一出,立即有人附和说的确像。   苏忆暖笑着对那人道:“我觉得你和吴彦祖长的很像,怎么,你是他兄弟吗?”   发问的年轻男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现场也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   此时有眼尖的记者发现了苏忆暖手上的钻戒,大声问到:“苏小姐,你手上的戒指是何总送的吗?你们要结婚了吗?”   现场记者的目光一下子全都集中在了苏忆暖的钻戒上,她想把手收到桌子底下去已经来不及了。所有的镜头都对准了那枚钻戒,闪光灯咔嚓咔嚓地响着。苏忆暖一下子蒙了,这要她怎么回答?……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我想我应该要在场。”   正当苏忆暖不知所措时,何砺寒出现在了门边,他在闪光灯的照射下凝视着她走来。他坐在她的旁边,伸出左手与她的右手十指相扣,两人手上的戒指相得益彰。   “我想,现在不需要我们再做回答了吧?”   “那二位打算什么时候举行婚礼?”   “我当然是希望越快越好,不过还是要看忆暖的意思。”   记者们的目标又转移向了苏忆暖:“苏小姐的意思呢?打算什么时候嫁给何总?你看他都等急了。”   现场又是一阵哄笑,但苏忆暖却笑不出来,她尴尬地说到:“好像跑题了吧?”   何砺寒见她面色不轻松,于是连忙开口到:“她不好意思了,你们就手下留情吧。如果有好消息一定会通知大家,今天的记者会就到这里,谢谢各位。”   何砺寒与苏忆暖并排走着,他看着低着头一语不发的苏忆暖,叹息到:“你是怪我没有正式向你求婚呢,还是怪我给你买的戒指不够大?”   苏忆暖可没心思和他开开玩笑,她抬起头来,一本正经地说到:“你为什么事先都不和我商量一下就在公众面前那样说?”   何砺寒挑了挑眉,说到:“可是在那种情况下,你想要我怎么说?你手上的戒指是自己戴着玩的,我没有打算和你结婚?”   苏忆暖怔了怔,心想似乎也是。随即她又难过起来:“这么说,你只是随口应付记者?”   何砺寒无奈,怎么恋爱中的女人智商都会变低,他的忆暖也逃不过?   他用双手扶住苏忆暖的双肩,开口到:“这种事能随口说吗?我本来是打算昨天晚上向你求婚的,可是我喝醉了,而且……”他突然露出暧昧的笑容,有意朝她靠近了些,“昨天夜里我们两个都那么累,我也没精力跟你求婚了啊。”   看着苏忆暖瞬间涨红的脸,何砺寒真是忍不住扑上去亲她一口。他笑着继续说到:“今天早上你睡得很沉,我不忍把你叫醒,所以就先斩后凑了。其实结果都一样,何必在意过程?”   见何砺寒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苏忆暖气得跳了起来:“这种事怎么能‘先斩后凑’?!你这是‘霸权主义’!”   “好了好了,既然你这么注重过程,那我正式向你求一次婚不就行了?”   何砺寒说着竟要对着苏忆暖单膝跪下,吓得苏忆暖赶紧拉住他,低声到:“别!会被人看到!”   何砺寒低笑两声,说到:“让人看到又怎么样?我们两怎么样,关他们什么事?”   他说着竟飞快地低下头去在苏忆暖的小嘴上啄了一口,然后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将她拉进了怀里。他轻拥着她,在她耳边低语到:“我知道你和我在一起承受了很多压力,但是答应我,我们在一起,就不要在意别人的眼光。眼睛和嘴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怎么看、怎么说,我们都控制不了。冷暖苦乐都是我们自己的,与旁人无关。你若实在是害怕了,就靠着我,只是不要动摇、不要离开就好。”   苏忆暖安静地靠在何砺寒的胸前,感觉到此时两个人的心是如此贴近,她轻轻地“嗯”了一声,抬起手臂环抱住他的腰,以作回应。   不过……他们也不能一直这样吧?而且她饿了……   “我们快点回去吧,我已经饿了。”苏忆暖离开何砺寒的怀抱,抬起头来对他说。   “好,今天想吃什么?”   何砺寒一边说着,一边走向他的车,却在走近时发出了一个疑惑的声音。苏忆暖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车子的左后轮似乎漏了气。何砺寒低下身去检查了一下,然后皱眉道:“气跑光了,轮胎是被人用锐器扎破的。”   苏忆暖一惊:“什么人会扎你的车?”   何砺寒摇头到:“不清楚,可能是有人恶作剧?我先去保安室问一下情况,你到车库外面去等我。”   苏忆暖点点头:“那你快去快回啊。”   何砺寒让地下停车库的保安调出了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内的监控,监控录像上很快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那个人穿着高领黑夹克,戴着压低的鸭舌帽,鬼鬼祟祟地来到何砺寒的车边,然后趁着车库没人之际迅速蹲了下去。虽然他蹲下后的动作被何砺寒的车身挡住了,但基本可以从他的动作判断他是在戳车子的轮胎。况且这段时间里也没有其他可疑人物了,因此这个男人应该就是罪魁祸首。   此人特意乔装过,看不清脸,何砺寒无法得知他是什么人,又为何要做此动作。他只得让保安继续跟进这件事情,然后回去把泄了气的轮胎换下来。何砺寒回到停车场换上备胎后,他将车开出了车库,却没在外面见到苏忆暖的身影。他心下奇怪,于是拿出手机拨通了她的电话,然而那熟悉的铃声却在路旁的花坛里响起……   苏忆暖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睁不开眼睛,她的眼睛似乎被一块布蒙住了,嘴也被胶带贴住,发不出声音。她挣扎了起来,发现自己的手脚也都被绳子绑住了,这才确定自己是被绑架了。她心头一惊,鼻子里发出“嗯嗯”的声音,可是没有人回应她。接着,她又扭动身体开始挣扎,可是很快却发现自己处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耳朵里传来的细微的响声让她猜测自己是被关在了一辆汽车的后备箱里。苏忆暖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开始回忆起刚才发生的事情。   她在地下车库外等何砺寒,忽然有人从背后用手制住了她,然后用一块带着迷药的湿布后住了她的口鼻,她挣扎了两下便失去了知觉,然后自己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绑架?是什么人要绑她?她不认为自己跟什么人结下了梁子啊?忽然想到何砺寒那台被戳破了后轮的车,苏忆暖脑中闪过一个想法,这人莫非是针对何砺寒的?他故意支开何砺寒,然后将她绑架?如果真是这样,绑匪会是何砺寒的仇人吗?他绑架她的目的是要用她勒索何砺寒吗?   不管怎样,苏忆暖心想她现在暂时不会有危险,而何砺寒出来没有看到她,很快就会发现她被绑架了的事,也许绑匪还会主动联系他。不过她也不能坐以待斃,她开始用脚猛力地从里面踢起车后盖来,如果这个时候这辆车在车流密集的地方,也许会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异常,记下车牌后报警。如果绑匪先发现了她的不安分,那么他会下车来警告她,她也能听到绑匪说话,猜测一下他到底是个什么心态。   车子很快就停了下来,苏忆暖也停止了动作,安静地等待着。听到后备箱被打开的声音,然后苏忆暖的眼睛感觉到了一些光线的变化,她知道有人正站在车外俯视着她。   “苏小姐,请你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很快就要到达目的地了,请您再委屈一段时间。”   那人的语气让苏忆暖吃了一惊,显然他并不是个粗鲁无礼的绑匪,甚至对她还颇为客气。感觉到那人又要关上后备箱了,苏忆暖连忙发出声音,希望他放她出去。   她感到那人迟疑了一下,然后听到他说:“苏小姐,我可以让你坐回车上,但是我无法给你松绑。”   苏忆暖愣了一愣,然后连连点头。坐在车里总比蜷缩在后备箱里舒服。   那人把苏忆暖脚上的绳子解开,将她从后备箱里扶了出来,然后带着她慢慢进入车箱里,等她坐稳之后,车子缓缓开动了。苏忆暖这回知道了绑她的人肯定不只一个,跟她说话的这个坐在她旁边看着她,而司机是另一个人。苏忆暖想和她旁边的这人说说话,问问他到底想怎样,于是她指着自己的嘴巴发出唔唔的声音。可是身旁那人却始终不肯撕开她嘴上的胶布,之后也再没理她。   车子不知行驶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身旁那人将苏忆暖扶下了车,然后带着她拐了好几个弯,最终似乎将她带到了一个房间,然后把她按到了椅子上。   手上的绳子终于被解开,蒙住眼睛的布和粘住嘴巴的胶布也被扯了下来。苏忆暖的眼睛被蒙得太久,刚睁开时还有些模糊,待她的眼睛终于能看清东西了,她发现自己坐在一间书房一样的屋子里。门应声而开,从屋外走进来的那个男人,苏忆暖认得。   52 靠近真相(四)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苏忆暖现在心里全是疑问。   “对不起,暖暖,我也没想到他会用这样的方式把你带到这里来。”   失踪许久的程嘉言如今好好地坐在苏忆暖对面,没少胳膊没少腿,看样子也不像被人挟持,只是面容显得憔悴了许多,胡子也长了出来。   “他?”苏忆暖疑惑地皱起了眉。   “你认识他的,他屋子里的那幅风景画就是你画的。”   苏忆暖一怔,随即恍然大悟:“你说什么?陈叔叔?!”   程嘉言点点头:“房地产商人只是他的伪装,其实他一直在做黑道的大佬。”   “他……他为什么要抓我来?还有,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以为你被人挟持了!”   程嘉言苦笑:“你猜得不错,我的确是被他囚禁在了这里。”   “你说什么?他……囚禁你?可他是你的……”   “我不认他,所以他就把我囚禁在了这里。”程嘉言打断了她,“因为他知道,我一旦离开了这里,就再也不会让他找到我了。”   苏忆暖还是有很多疑问:“那你是怎么到了这里的?还有你打给我的电话,还有……”   “你别急,我会一一解答你的疑惑。”程嘉言的目光忽然落到苏忆暖的手上,他问:“你和他结婚了?”   苏忆暖一愣,开口到:“还没……”   “那就是我还有机会咯?”   “你别岔开话题……”   程嘉言耸耸肩,开始讲述起他来到这里的经过。原来那日从东郊别墅出来后,程嘉言失魂落魄地在大街上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入了C城的一片鱼龙混杂的区域,不知怎么和当地的小混混起了冲突,与那群人打了起来。那帮人身上带了砍刀,他赤手空拳的敌不过,可也逃不了。就在他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陈启华带人赶来救了他,并把他带回了他的别墅。陈启华虽然救了他,却也将他软禁了起来,这一个多月以来他一直住在这里不得外出。   “陈叔叔还跟我说他没见过你,骗子!”   “他当然这么跟你说。不过那天你接到的那通电话,是他让我打给你的。他说你去找他了,他让我打通电话跟你报个平安。不过那通电话是在他的监视下打的,所以我只能通过暗语给你传递信息。”   “原来如此。你叫我去查的是不是九五年砺寒父母被枪杀的事情?”   程嘉言点点头:“看来你领会到我的意思了。告诉我,你查到了多少?”   苏忆暖将自己这些天来查到的资料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程嘉言,程嘉言道:“和我现在掌握的差不多。”   “你为什么要我关注这个案子?”苏忆暖问到。   “我虽然被限制了自由,但这幢别墅里的任何一个地方我都是可以去的。我无意中发现了当年何逸尘夫妇的案子,还发现这件案子与陈启华有关。”顿了顿,程嘉言严肃地对苏忆暖说到:“这不是一起普通的劫杀案,是买凶杀人!”   苏忆暖一惊。   “当年有人找到了身为黑社会老大的陈启华,希望他能干掉何逸尘夫妇,那名杀手便是陈启华派出的。杀手杀了何逸尘夫妇后,向警方供认自己是抢/劫杀人,并且很快被枪决了,可是他的家人却在那一年突然带着一大笔来路不明的钱财离开了中国,移民加拿大了。”   这一切仿佛电影中的情节一般,让苏忆暖觉得心惊肉跳。何砺寒和老郭都认为何逸尘父母的死和贪污一事有蹊跷,看来这事果然不简单。   “是什么人要杀他们?”苏忆暖颤抖地问到。   程嘉言叹了一口气,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张老照片递给了苏忆暖。苏忆暖看到那上面是几个穿着球衣的年轻人,他们勾肩搭背,显得十分亲密。她认出其中一人正是年轻时的顾明成。   “顾明成右边的那个人就是何逸尘,他们是大学同学,这张照片是我在关于这件案子的档案带里找到的。”   苏忆暖怔住,她盯着照片上那两个笑得灿烂无比的年轻人,呆呆地问到:“买凶杀人的……是顾明成?”   “我只是猜测罢了,仅凭着一张照片当然说明不了什么,但我想何砺寒掌握的资料和证据会更多。”   苏忆暖忽然看到照片上的何逸尘右手虎口上有一道很长的疤痕,她蹙眉沉思良久,突然想明白了什么。她叹了口气,开口到:“原来我是见过何逸尘的。”   程嘉言有些意外:“你见过他?”   苏忆暖点点头:“你记不记得我在林姨那里说过,在我五岁的时候,曾经有一个男人来找过我妈妈,就是在那一次我知道妈妈的本名叫苏夏青的。那时我误以为这个男人是我的爸爸,心里一直盼着他再回来找妈妈和我,可是他再也没有出现过,原来……”   原来他已经死了,世事就是这么无常。   “顾明成为什么要杀何逸尘夫妇?”   “还是我的猜测。”程嘉言说到,“为了那笔被贪污的款项。”   苏忆暖眸光一动:“你是说……”   她没有说出口,但程嘉言明白她的意思。他面色严肃地开口到:“暖暖,如果你我都能猜到这个层面上,那么何砺寒知道的事情只会更多。我之所以让你去查这些事情,是叫你小心何砺寒。”   苏忆暖心头一跳:“小心他?”   “如果真的是顾明成冤枉并杀害了何氏夫妇,那么何砺寒是一定要报仇的,而你又是顾明成的女儿,你认为这种关系简单吗?何砺寒事先知不知道你是顾明成的女儿?如果他事先知道而不向你提及这件事,那便极有可能是在利用你。如果他事先并不知道,那么要是他现在或是以后知道了,他又会怎样面对你呢?”   这话如同一记重锤击在了苏忆暖的心上,她的眼前忽然浮现起今天何砺寒的神情举动。他十分平静,这平静在她先前看来是一种宽容与谅解,可是现在看来,这种平静所表明的迹象与程嘉言所说的话那样吻合,让她的心瞬间跌入了谷底!   看着苏忆暖脸上震惊痛苦的神色,程嘉言感到自己的心也跟着痛了。他有些后悔让苏忆暖知道这些事情,可若不告诉她,到最后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她只怕会更痛苦。   苏忆暖颤抖着拿起眼前的杯子,想要喝一口水来掩饰自己不平静的内心,却听程嘉言急叫到:“别喝!”   苏忆暖一怔,放下手中的杯子疑惑地看着他。   “这里面放了催/情药。”   “什么?!”苏忆暖瞪大了眼睛。   程嘉言无奈地笑到:“先前你不是问陈启华为什么把你抓到这里来吗?因为他知道我爱你,所以想让生米煮成熟饭。”他晃了晃自己手中的杯子,说到:“我这个里面也有。唉,你说我怎么就不小心发现这件事了,不然我现在已经跟你‘生米煮成熟饭’了,这可是我做梦都在想的事呀。”   苏忆暖简直要气炸了,那个前不久还和和气气地让她称他叔叔的人,竟使出这么下三滥的手段!同时她也十分感激程嘉言,虽然他的性情的确是风流多情,可终究还是在她面前做了回正人君子。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程嘉言耸耸肩,说到:“门已经被锁了,我们只有等他们放我们出去了。”   “可是砺寒会担心的!”   “那正好咯,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关心你。”程嘉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你!……”苏忆暖虽然心里焦急,却也毫无办法了。   两人并不知道,在这幢别墅的另一间房里,何砺寒正与陈启华对峙着。   “年轻人,我能问你是怎么这么快就找到这里来的吗?”   “无可奉告。”何砺寒语气冰冷。“她在哪里?”   “你大可放心,忆暖这孩子我很是喜欢,而且她又是嘉言的朋友,我自然会善待她。现在她正和嘉言相处得很愉快,你不妨多给他们一些时间嘛。”   “我问,她在哪里?!”何砺寒隐忍着胸中的怒气,一字一句地说到。   陈启华却仍旧一副不紧不慢的态度,他靠着皮椅靠背缓缓说到:“年轻人脾气不要那么冲嘛,你敢单枪匹马地闯入这里来,勇气可嘉。我有一样东西送给你作为奖励。”   “不需要。”何砺寒冷冷地说到,“如果陈董事忙,我可以自己去找,就不劳您费心了。”   何砺寒说完转身就走,却听陈启华在后面说到:“是你一直在找却没有找到的东西。”   何砺寒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你不是一直想证明顾明成用来填补瑞意珠宝大楼的那笔资金是非法的吗?为什么没调查到我这一块呢?”   何砺寒终于回过头来,拧紧双眉看着陈启华。   见何砺寒回身,陈启华笑到:“所以说年轻人不要太心急嘛。来,坐下好好谈。”   何砺寒思索了片刻,最终还是在陈启华面前坐了下来。   “顾明成在国外有很大一笔非法收益,这一次他便是用这笔钱填补了资金的漏洞,而我则负责将这笔钱变得合法合理。你说,你想要的证据不应该找我要吗?”   何砺寒的眉皱得更深了,他知陈启华主动提出这样的条件定是要他同样拿出什么进行交换,不过他还有另一个疑问。   “一旦证据曝光,你也脱不了干系。”   陈启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这些年来我犯下的罪足够我死好几百次了,可是你以为我为什么能平平安安地活到今天,还拥有这一切?你看那些白道上的人,他们有几个是干净的?他们的污点全都在我手上,这些污点会叫他们丢了前途甚至是性命,所以他们巴不得我长命百岁,还处处讨好我,又怎么敢真的动我呢?”   难怪他有恃无恐,何砺寒感到这个人很不好对付。   “那么交换的条件是什么?”   见何砺寒终于松了口,陈启华笑了:“离开苏忆暖。”   何砺寒一惊,眯起眼睛看着他。   “你知道我就只有嘉言这么一个儿子,而且我对他亏欠很深,这也许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   “哼,原来如此。真是可悲。”何砺寒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你要怎么弥补你儿子是你的事,我和忆暖之间的事,谁也妄想插手。”   何砺寒不愿再同陈启华废话,他的确很想拿到可以推翻顾明成的证据,但他绝不会用苏忆暖来作为交换。当他走到门边将门打开时,却有几个保镖拦住了他的去路。   “何必这么固执?你接近苏忆暖不也是为了利用她吗?从一开始你就知道她是顾明成的女儿。你想利用她揭露顾明成从前的风流韵事,使他身败名裂,以此达到报复他的目的,不是吗?”   何砺寒低着头,垂下的眼睫覆盖住他的情绪。他握紧拳头,用一种无比怨恨的阴沉语调说到:“是,顾明成他该死。可他不该死得那么轻松,我要让他和我一样尝到仇恨的滋味。”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错过这个大好的机会呢?只要你同意离开苏忆暖,这份指认顾明成的证据,就是你的。”   53 终局(一)   苏忆暖一直坐立不安,程嘉言特意跟她说话,想让她放轻松些,她也是心不在焉。程嘉言轻轻叹了口气,就算她身在这里,心也一直挂在何砺寒那里吧?原本还想自私地多霸占她一段时间,现在却不忍心看到她这样焦虑担忧了。   “暖暖。”   “嗯?”   苏忆暖还是有些心不在焉。   “下面我说的这一句,你认真的听,好吗?”   苏忆暖闻言一窘,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好。”   程嘉言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将身体向苏忆暖倾去,认真地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轻声说到:“万一他不要你了,回来找我,好么?”   苏忆暖怔住了,她看到程嘉言眸子里那个呆呆的自己,一时间无法言语。   程嘉言很快直起了身子,他怕再多看那双明眸一秒,便会深陷下去。他移开目光,嘴角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用一贯玩世不恭的语气说到:“你不用回答我,只要记住这句话就好了。等你出去了,不要忘了时常回来探探我的监。”   说完,他转身向门边走去。可他并未来得及将门推开,门却从外面打开来了。   呵,英雄救美的桥段看来要让给别人了。程嘉言看着门口的男人,苦笑了一下,侧身给他让出了一条道。   “砺寒?!”   苏忆暖一下子从座椅上弹了起来,下一刻她已被何砺寒紧紧抱在了怀里。她亦伸出手来紧紧地抱住他,想要占据他全部的气息,以安慰慌乱不安的心。   陈启华看到桌上那两杯动也未动的水和程苏二人整齐的衣冠,心里不禁为儿子的“不争气”感到气恼。   何砺寒抓起苏忆暖的手,二话不说转身就走,这次再没有人拦下他们,而苏忆暖只是一头雾水地任由何砺寒拉着走。   “何砺寒。”   程嘉言忽然开口叫住了何砺寒,何苏二人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着他。   程嘉言直直地看着何砺寒的眼睛,开口到:“记住,我还没有放弃她,如果你不想失去她,就抓紧了。”   何砺寒眸光一闪,他毫不迟疑地回应到:“我会的。”   在何砺寒说这句话时,苏忆暖感到他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些,然后直至他们回到家时,两只手都不曾松开。   陈启华的别墅离何砺寒和苏忆暖住的别墅并不远,苏忆暖没有想到,失踪许久的程嘉言竟一直都在离他们这么近的地方。她倒是跟着何砺寒离开了,却好像极不仗义地把程嘉言扔在了那里。不过不管怎样,陈启华始终是程嘉言的父亲,就算陈启华的一些作为让她很不赞同,她也真心希望这父子俩能有冰释前嫌的一天。程嘉言所拥有的希望,是她早已不再奢求的梦想。   何砺寒一路一言不发,苏忆暖也是。两颗心就算贴得再近,之间还是有一层看不见的膈膜。只是纵然没有言语,两人谁也没有放开彼此的手。   回到家中后,两个人一起做饭,一起吃饭,但始终都不曾开口说话。这异样的沉默让彼此的心更加不安,他们心里都有很多疑问,可谁也不敢开口询问对方,因为害怕询问对方的同时自己不愿言明的那些事情也难以避免地要被追问。   “忆暖。”   何砺寒终于首先打破了沉默,苏忆暖心头一跳。   “嗯。”   “下个周末,我们结婚吧。”   苏忆暖正在夹菜的手顿时停在了半空中,她慢慢地把手收了回来,开口到:“下周?太急了吧?”   何砺寒没有再说什么,他低着头继续吃饭,气氛沉闷得让苏忆暖感到有些可怕。没过多久,何砺寒收拾起自己的碗筷离开饭桌向厨房走去,苏忆暖刚想问他怎么不多吃点,可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她低下头来继续吃饭,不久就听到盥洗室里传来流水的声音。她回头看去,只见何砺寒正埋着头洗冷水脸,然后接下来的一幕让她惊呆了。   何砺寒突然猛地一拳打在了镜子上,镜子破碎的巨大声响把苏忆暖吓了一大跳。她的脑袋空白了几秒,然后飞快地起身去找药盒。   何砺寒的头发滴着水,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苏忆暖颤抖着为他包扎伤口,自己始终保持着站立不动的姿势。苏忆暖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夹出何砺寒手中的碎片,那些碎片大大小小地扎在他的皮肤里,不清理干净怕会感染,一时间清理不完又不能及时止血。看着那只流血不止的手,苏忆暖的心跟着手一起颤抖,眼泪无声地滚落不止。   何砺寒沉默地盯着眼前哭成泪人的苏忆暖,他再也忍不住,用没受伤的那只手将她拉入了怀中。只有一只手,一样可以把她抱紧。   苏忆暖闭上眼睛,颤声道:“先包扎伤口,好不好?”   何砺寒没有说话,只紧紧地抱着她不放,手上的痛又哪及心上的痛?他不知道程嘉言都跟她说了些什么,只知道她的眼神开始变得怀疑,他最担心的事情可能就要发生。他机关算尽,却只能用求婚这种方法试图将她留在身边,当她犹豫迟疑时,他感觉天都要塌了。   苏忆暖回抱住何砺寒,轻声呢喃:“砺寒,我答应你,你想什么时候结婚,我们就什么时候结婚好不好?你不要再这样伤害自己了,我……害怕……”   她害怕看到他伤心痛苦,害怕他再次伤害自己,害怕真相被揭露,她再也无法和他继续走下去了。从前看着那些自欺欺人的故事,还要评判故事的主人公是多么的愚蠢荒诞不清醒,为何现在自己也成了这样的人?原来她也是一个逃避的弱者啊。此刻,她不想再追究何砺寒到底欺骗了她多少,也不想知道他是爱她多一点,还是利用她多一点。她宁愿做一只将头埋在沙里的驼鸟,在幸福的梦里永远不要醒来。   接下来两周不到的时间里,苏忆暖和何砺寒可以说是忙疯了。婚礼前的准备实在是折腾人,苏忆暖差点一气之下就宣布不结婚了。何砺寒只好揽下了大部分的活计,只让苏忆暖做最后的选择,省去了苏忆暖不少时间。就连婚纱也是何砺寒自己一个人去挑的,选好之后再由苏忆暖去“审核”。苏忆暖“审核”过之后十分满意,一半是因为何砺寒的眼光的确不错,另一半是因为她实在不想再为此动一下脑筋了。婚纱很合身,苏忆暖十分奇怪,为什么何砺寒会知道她该穿多大的衣服?何砺寒在她耳边低声道出的回答让她脸红到了耳根子。   “抱过你那么多次,你身上的每一处细节我都清清楚楚。”   苏忆暖尴尬无比地瞅了一眼站在一旁笑脸盈盈的店员,还好她没有听到!   苏忆暖虽然不用在婚礼筹备方面费太多的神,却因为工作有了起色仍然十分忙碌。先前的宋先生和宋太太指定让她来为他们设计一款珠宝,这是她的第一套作品,自然是花上百分之百的精力。她向文艾和米露征求了很多意见,又改了数次的稿,有时还加班到深夜,被何砺寒硬拽回床上。设计终于通过的那一天,苏忆暖心情无比愉快,她跟何砺寒商量着,希望能将宋氏夫妇请来,他们是她的第一个顾客,分量不轻。何砺寒欣然同意。   在写请柬时,苏忆暖不知该不该邀请顾明成夫妇。何砺寒从她身后环抱住她,说到:“这场婚礼最重要的是让新娘子高兴,如果你那天不开心了,那这场婚礼还有什么意思?”   苏忆暖叹了口气,说到:“礼节上还是要请的,不过我想他是不会来的,所以也不必担心会尴尬了。”   苏忆暖说着在请柬上写上了顾明成的名字,在写这三个字的时候,她的内心是无比平静的。   婚礼当日,苏忆暖像所有的新娘子一样披上洁白的婚纱,等待着新郎对她许下一世的承诺。她看着镜子里美丽的自己,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其实,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嫁给一个爱自己而自己也爱的人,母亲的经历让她认为找一个简简单单的人平平凡凡地过完一生就好,一旦有了爱情,痛苦与伤害便也会紧随而来。可是当真正遇到自己爱的人时,她却无法再遵从自己从前的想法了,这一刻她只想和他在一起,其它的什么也不愿去想。   何砺寒见到披着婚纱的苏忆暖时并没有太多的言语,但任谁从他眼中的深情都可以看出他有多么的爱她。何止是苏忆暖,何砺寒也有种恍然若梦的感觉,他多想省去这些繁杂的步骤,直接将眼前的女子拥入怀中亲吻,只有真正握住了她的手,他才会相信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来访的宾客中,有两个人的到来是出乎苏忆暖与何砺寒的意料,一个是顾明成,一个是陈启华。苏忆暖本以为顾明成不会来,因此见到他时显得有些慌张,可顾明成竟对她微笑,并赞美她今日是个漂亮的新娘,这让苏忆暖感到更加不可思议。不过不管怎么说,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且来者皆是客,有什么心结就暂时放下吧。至于陈启华,苏忆暖并没有给他送请谏,他是代替程嘉言来的。陈启华说程嘉言不会来了,苏忆暖心里有些失望,但还是能够理解程嘉言的心情。她摈弃了与陈启华的前嫌,真诚地欢迎他的到来。   苏忆暖可以坦然接受这两个人的到来,但何砺寒的心头却忽然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他看着身旁洋溢着幸福笑意的苏忆暖,终究把话压在了心底。   仪式终于开始了,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到站在牧师跟前的那对新人,只待着两人说出美丽的誓言,交换象征着忠贞爱情的结婚戒指,然后深情拥吻。陈启华的助理魏军在他耳旁压低声音问到:“老板,少爷怎么还没有来,该不会不来了吧?”   陈启华叹了口气,说到:“录音我已经交给他了,要不要来是他的事,将来会不会后悔也是他自己的事。”   “明白了,老板。”魏军站直了身子,不再说话。   “那么,在场的人中有人反对他们二人结合的吗?”   在何砺寒和苏忆暖分别说出“我愿意”三个字后,司仪依照程序对在场的人进行询问,见没有人反对,于是笑着将要示意两位新人交换戒指,然而就在这时,一个突兀的声音在现场响起。   “我反对。”   54 终局(二)   婚礼现场顿时安静得可怕,所有人都惊讶无比地看着从门口缓缓走来的程嘉言,只有陈启华脸上带着赞赏的微笑。   苏忆暖看着程嘉言走近,她嘴唇动了动,开口到:“嘉言,我很高兴你能来,也希望你能祝福我们。”   “暖暖,你今天好美。”程嘉言目光温柔,“我希望你幸福,但我不会祝福你和他。”   场中响起一阵小声的议论,何砺寒直直地盯着程嘉言,双眼危险地眯起。   “嘉言,你……”   程嘉言打出一个手势示意苏忆暖先不要说话,他开口到:“你先听完这两段录音,再决定到底要不要和他在一起。”   程嘉言说着从西装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只录音笔,伸到苏忆暖和何砺寒面前按下了播放键。   “你不懂,哪……哪有那么多突发新闻呀,好多新闻都是……‘制造’出来的。”   声音放出后,现场有一个人的脸色刷地白了,然大多数人还没有听出说话的人是谁,只听出是个喝了酒的男人。   紧接着又听到一个甜腻的女声响起:“哦?都是怎么制造出来的呀?”   “你知道……瑞意集团的那个何总吗?何砺寒,我哥们儿……好多和他有关的新闻,其实都是我们联手制造出来的……”   众人的目光都落向了何砺寒,何砺寒的脸色也起了变化。忽然有人从人群中冲向了程嘉言,想夺下他手上的录音笔,却被高大的魏军一下子按住了。众人看清那人正是众星传媒的总经理欧阳烨。   “程嘉言,你混蛋!竟然设计我!”欧阳烨怒不可竭。   “如果不是你纵情声色,又怎么会中招?”程嘉言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将暂停住的录音继续播放出来。   “嘻嘻,是么?比如说?”   “比如说……有一次他和他的助理在公园带着一个孩子游玩……”   “呀!他是故意让人拍到的?”   “嘘,别心急,宝贝儿,听我说完……被偷拍的事他不知道,可是我将那消息拦截下来以后,是他主动要求散播出去的,因为这样既可以帮到那些孩子,又可以提高他的声誉……还有你知道前阵子乔万琛和顾佳桐的那些照片是谁发出去的吗?也是他让我发的……还有苏忆暖身世的消息……呵呵,宝贝儿,说得太多了,不能再说了……”   “不嘛,再告诉我一些嘛,再告诉我一些嘛……嗯?……”   录音里传来砰地一声,似乎是男子醉倒在了酒桌上,这一段录音算是完结了。欧阳烨闭上了眼睛,对何砺寒说了声对不起。何砺寒眉头紧皱,不敢去看苏忆暖的神情。程嘉言接着又放出了第二段录音——   “何必这么固执?你接近苏忆暖不也是为了利用她吗?从一开始你就知道她是顾明成的女儿。你想利用她揭露顾明成从前的风流韵事,使他身败名裂,以此达到报复他的目的,不是吗?”   “是,顾明成他该死。可他不该死得那么轻松,我要让他和我一样尝到仇恨的滋味。”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错过这个大好的机会呢?只要你同意离开苏忆暖,这份指认顾明成的证据,就是你的。”   全场骚动了,人群之中的顾明成脸色阴沉得可怕。苏忆暖踉跄着退后了一步,何砺寒和程嘉言同时伸手去扶她,然而她大喝一声,止住了两人的动作。   “都不要碰我!”苏忆暖只觉得此刻她已经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了,但她仍然坚持着站在那里,转过头来直视着何砺寒道:“害死你父母的人,是顾明成?”   “是。”何砺寒面色平静地看着苏忆暖,可放在身体两侧的双手已握成了拳。   “你早就知道我是谁?”   “是。”   “你接近我,是从一开始就计划好的?你一直都在利用我?”   何砺寒心中一颤,双手的指甲掐入了肉中,他艰难地开口到:“是。”   “我的身份,是你派人查出,然后故意让媒体知道的?”   “是。”   “我的那件设计作品,是你故意让顾佳桐‘不小心’看到的,你知道她那时正处在低潮期,猜到她会盗用我的那件设计,然后你再借揭发她的机会把我拉到媒体的聚光灯下,继而利用媒体挖出我和顾明成的关系?”   “不错。”何砺寒眸光颤了颤,“但我说希望你的设计才能被世人发现,是真心的。”   “我不信!现在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不信!阳阳还是个孩子,你连他都利用,还有什么做不出,什么说不出的?何砺寒,你对我说过的话,几句是真,几句是假,恐怕你自己都分不清了吧!”   何砺寒喉头滚动,却说不出话来,只觉心中涌起一阵苦涩。   苏忆暖瞬间闭上了眼睛,她觉得自己也许在下一秒就要倒下了。她只是知到何砺寒正在实施报复顾明成的计划,也猜到他早在报道出来之前就知道她和顾明成之间的关系,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他隐瞒她的事远比她想象的要多得多!回想起两人在一起的每一个细节,苏忆暖悲哀地发觉自己一直都活在他的设计中!   她的耳旁响起何砺寒曾经对她说过的那些深情的话语,只是这些话语在此刻就像烟尘一般随风而散了,仿佛一切都没有存在过,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觉。是啊,他那些温柔、深情,还有口口声声道出的爱,都只是为了让她深陷下去。他只是在利用她的感情,残忍地将她诱入一只瓮中,看着她在瓮中苦苦挣扎,以满足自己的报复心理!那么他达到目的了,现在她就像在火上煎熬一般,可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化为灰烬,却没有办法、也不忍心扑上去与他同归于尽。   苏忆暖重新睁开了眼,那双眼中的冰冷绝望让何砺寒的心也如临寒冬。只听她冷冷地对他说到:“证据呢?你用我换来的证据呢?现在,你不是该用它来完成你的计划了吗?”   何砺寒痛苦地看着苏忆暖,他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何总裁,警察局的江局长就在这里,你大可以放心地说出真相。”   陈启华忽然带着几名身着警服的男子来到了场中央,会场的气氛顿时紧张到了极点。   “不好意思,何先生,我不请自来了。”江局长说到,“关于十六年前的那件案子,你可以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们,我们一定会禀公处理。”   何砺寒隐忍至今,为的就是揭露顾明成的罪行,让他得到应有的报应,可这一切真的要在他的婚礼上吗?没有人知道何砺寒此时内心的挣扎,就连一直与他并肩作战的秦斌也猜不到他究竟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何砺寒闭上了眼睛,平静的面容下是暗潮汹涌的内心。当他重新睁开眼时,他转身朝向顾明成的方向,开口到:“莉莉,把我的公文包拿过来。”   年轻的助理听到老板叫她时吓了一跳,而后她回过神来,慌慌张张地跑去将何砺寒的公文包拿给了他。何砺寒从包中取出一个U盘,又将包扔回给了莉莉,莉莉抱着包匆匆离开了。   “江局长,这个U盘里的证据可以证明顾明成用来拯救瑞意珠宝大楼工程的款项是非法的。”   江局长的助手接过了何砺寒手中的U盘,插入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后,将里面的资料打开给江局长看。江局长看过之后,示意助手把电脑端到顾明成面前,顾明成看过之后震惊不已,他怒视了一眼一旁的陈启华,然后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顾明成,证据确凿,请你跟我回警局去。”江局长严肃地说到。   “恐怕你现在还不能带他回去。”何砺寒开口到,“我还有一些重要的证据要一并交给你,证明顾明成不但挪用了公款,而且还是个杀人犯!”   众人发出惊讶的声音,顾明成已睁开了眼睛,冷冷地看着何砺寒。   在众人震惊疑惑的目光之中,何砺寒将埋藏心中许久的话说了出来。   “我的父母在十六年前的一个雷雨夜死于抢/劫犯的手中,可事实并没有这么简单,他们真正的死因,是谋杀!而顾明成就是那个买凶杀人的凶手!”   现场顿时炸开了锅,有在瑞意干过许多年的元老不相信地问到:“这怎么可能?明成和逸尘是多年的好兄弟,这是谁都知道的啊,他怎么可能杀了逸尘和陌瑜呢?”   何砺寒冷笑:“哼,兄弟?真正的兄弟当然不会为了钱而痛下杀手。他杀死我的父母,是为了掩盖他的罪行,将他所犯下的罪行栽赃到我的父母身上!当年瑞意有一笔资金去向不明,后来警方查证指出那笔钱是被我父母贪去了,可真正的事实是,顾明成才是贪了那笔钱的人,我的父母因为发现了他贪污的事实,因此规劝他去自首,谁知他为防事情败露,竟雇人杀死了他们!”   何砺寒的身体开始因为激动而发起抖来,站在他身后的苏忆暖也是面色苍白如纸,在场的其他人更是震惊不已。   还是有人不信:“砺寒啊,你可不能乱说啊,当年你父母走后,明成可是第一个站出来替他们料理后事,并把你接回家去,当亲生儿子一样对待的啊。”   何砺寒忽然仰头大笑起来,但谁都听得出,他的笑声有多么的凄凉。   “是啊,如果不是那一次偶然回到我父母生前住的屋子,我也不会想到,那个被我视为恩人的人竟然就是杀害我父母的凶手!”   顾明成目光一震。   “我十六岁那年曾在父母的忌日里一个人从学校偷跑回从前的家,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所以顾明成来到那间屋子的时候并不知道我也在那里,也不知道他和那个人的对话被我听去了。”   “那个人?”江局长问到。   “还是让他亲自来说吧。”何砺寒朝顾明成笑了笑,说到:“你也有很久没有见到这位‘老朋友’了吧?”   他伸出双手在空中拍了两下,安静的会场中立即传来了轮子滚动的声音,众人寻声望去,只见秦斌正推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朝这边走来。   55 终局(三)   “好久不见了,明成。”坐在轮椅上的男子看上去有些苍老,可实际年龄却和顾明成差得不多。   “是你?”顾明成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人。   “是秦鹤啊?”   “是呀,他怎么回来了?”   瑞意的元老们立即认出了来人,他便是瑞意曾经的财务总监,秦鹤。   秦鹤冲顾明成笑到:“呵呵,没想到我还活着吧?其实十几年前我回国来找你的时候并没有骗你,那时我的确是快死了,可是没想到后来竟找到了相配的骨髓,我也就侥幸活下来了。我想老天爷之所以没有在那时收走我这条命,是为了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秦鹤将头转向一旁的江局长,开口到:“这位是江局长吧?我可以告诉你当年事情的经过。”   一九九五年,瑞意曾发生过一起巨额公款被吞的事件,当时案件仍在调查的过程中,瑞意集团当时的董事长何逸尘和钟陌瑜夫妇俩却意外生亡,他们贪污巨款的事情也由此浮出水面。此事对瑞意产生了不小的冲击,夫妇两死后,顾明成继任董事长之位,并带领瑞意走出了重重危机,直至今日的辉煌。这,便是人们所知晓的版本。   “事实并非如此。”秦鹤用他那厚重而略带沙哑的声音说到,“何氏夫妇的死并非意外,他们是因为发现了真正的贪污者,才被人买凶杀害的。”   现场再一次传出喧哗声,等众人安静下来后,秦鹤才继续说到:“当年真正挪用了那笔资金的人,是顾明成,而当时身为财务总监的我,是他的帮凶。何董事长发现了顾明成的罪行,但没有揭发他,而是顾念多年的兄弟情谊,私下里找到他,劝他自首。可是没想到顾明成他因为害怕罪行败露,竟雇人杀死了何董事长和夫人,还将贪污之事嫁祸给了他们。当时我怕自己也遭到顾明成的毒手,于是匆忙带着顾明成给我的那一部分‘好处费’逃去了美国,因为怯懦,我一直将这件事埋在心里,一个字也不敢对人提起,直到我被查出患上骨癌的那天……”   秦鹤的声音开始有些颤抖,也因为身体的缘故,他开始停下来喘气。秦斌低下头来询问他的身体状况,他摆摆手,表示自己要继续说下去。   “我想那是老天爷对我的惩罚,何董事长生前对我十分照顾,可我却因为一已之私挖走了他的血汗钱,还害得他蒙受不白之冤,我是个罪人!我决定冒险回国一趟,亲自到何董事长和夫人的墓前谢罪,这样我也能死得安心一些。我果然还是碰到了顾明成,我跟他回到了何董生前居住的别墅,告诉他我这次回来的目的,他知道我是个将死之人了,倒也没有为难我,只叫我快些离开。我没有想到,那天的对话被砺寒听到了,顾明成只怕也没有想到。”   何砺寒冷笑着对顾明成说到:“那天你们两人的谈话,我听得一清二楚。后来你找到我时,只以为我是因为父母的忌日伤心难过才逃学的,其实那时候我就已经认清你的真面目了。后来我向你提出出国留学的要求,也是因为无法再对着你那张虚伪的面孔,而且我已下定决心绝不能放过你。到了美国以后,我找到了秦叔叔,他为了赎罪,同意帮助我完成我的计划。你没有想到秦斌是秦叔叔的儿子吧?他来到瑞意,也是为了帮我。”   秦鹤接着说到:“我虽侥幸捡回了一条命,但却因为一场车祸失去了双腿,这也是我的报应啊。我不能亲自来偿还我欠何家的债,就只能让我的儿子来替我完成了。”   一直沉默着的顾明成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说的好!真是精彩绝伦啊。我没想到,十六年前你为了钱,让精心培育你的公司陷入绝境,今天你又串通何砺寒来污蔑我,他究竟答应了给你什么好处?既往不咎,重回瑞意?在他篡夺董事长的位子后让你的儿子坐上总裁的位置?”   “顾明成,你血口喷人!”秦斌忍不住冲他骂到。   何砺寒按下秦斌的肩膀,开口到:“顾明成,你现在试图反抗,已经晚了。你说我们是串通好的,那就让你看看我们手上掌握的证据,待看过这些证据之后,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何砺寒朝一个方向看去,扬声道:“老郭,是你出场的时候了。”   一个剃着平头,留着短须,穿着白背心,蹬着拖鞋的中年男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边走边道:“呵呵,终于轮到我了吗?不好意思啊,穿成这样就来参加你们的婚礼了,不过这已经是我最干净的一套行头了。”   “郭树?!”江局长显然认得老郭。   老郭笑到:“江局,好久不见了,我认识你那会儿你还不是局长呢。”   “你……你怎么会?”不光是江局长一脸疑惑,在场的其他人也不知道这个人此时出现在这里是何种意义。   “呵,当年你们不让我查何逸尘夫妇的案子,我一气之下就辞了职,自己干起了私家侦探。这些年来我一直在追何家的案子,总算是查出了些名堂。”老郭从随身携带着破布包中取出了一叠资料递给了江局长。   江局长看着手中的那些资料,目光变得越来越震惊,待全部看完之后,他抬起头来看向老郭:“这些东西你都是怎么弄来的?”   老郭笑到:“总之过程是不容易的,您就别问啦,我还要继续靠干这活吃饭不是?”   “你!……”江局长无奈地叹了口气,终是没有再追问下去。他转向顾明成,扬了扬手中的材料道:“顾明成,这里是你当年洗黑钱的证据,还有当年你雇佣的杀手‘黑木’留下的关于你们之间交易的证据。你没有想到吧,当年‘黑木’为了防你过河拆桥、杀人灭口,特地记下了你们之间的交易记录,交给了他的后人。现在人证物证确凿,请你跟我们回警局吧。”   顾明成闭上了眼睛:“想不到啊,想不到。我一生谨慎,可是到了最后竟然栽在了你的手上。”他的眼睛忽然睁开,目光如利剑般射向何砺寒。“我一直知道你有野心,想要坐到我的位子上,可我终究是大意了,没有想到你其实是在复仇。我以为自己做的滴水不漏,以为你的心里只有感恩,而没有仇恨,你真是隐藏得很深哪。不过,你虽然赢了,但也已经被仇恨塑造成了一个恶魔,原本你要报复的对象只是我一个人,可是现在,你却害了我的两个女儿。”   何砺寒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击了一下,大仇得报的快感很快便淹没在心碎的痛苦中,他发现自己已经无法转头去看身后的那个柔弱的女子,他害怕看到她眼中的绝望与仇恨。   “暖暖?”   身后传来程嘉言急切的声音。   “咦?新娘子呢?新娘子不见了!”   何砺寒的身子猛地一颤,他豁然转身,发现身后的苏忆暖已不在原地了。他焦急地四处张望,发现教堂门口有一抹白色的身影正朝外跑去。   “忆暖!”   何砺寒叫了一声,便朝那抹白色的身影跑去,其他人反应了过来,也跟着跑了出去。   苏忆暖已跑到了马路中间,她听到背后有人追来,于是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来对着追来的人大喊到:“你们不要过来!”   何砺寒跟程嘉言立时止住了脚步,随后跟上来的人也停在了他们身后。何砺寒看着苏忆暖憔悴的面容和绝望的眼神,心痛得无法言喻,他好想冲上前去向往常一样将她包在怀里,可是现在的他,有什么资格这样做?   苏忆暖忽然笑了,那笑容却让在场所有的人心为之一颤。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美丽的新娘,在阳光下笑得这样冰冷和绝望。   “我苏忆暖,从出生起就是个不被祝福的孩子。我的父亲以我的存在为耻,千方百计想要磨灭掉我的存在。我的母亲因为母爱将我带到了这个世界上,却因为我的存在,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如果没有我,她可以嫁一个好人,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也不必看到我就想起从前那些令她伤心透顶的往事。在这个世界上,我明明有一个父亲,可我却要住在孤儿院里,被别人称作‘孤儿’。当我遇见你、爱上你并被你爱上,我以为自己终于不再是一个多余的存在,我也是被需要的,可是……呵,原来只是被利用的需要啊。何先生,你真是一个演技派,装得那么像,将我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很好吧?怎么样,现在利用完了吧?我已经没有价值了,你可以放过我了么?”   苏忆暖的话如一把尖刀狠狠地刺进何砺寒的心脏,可是这钻心的刺痛和从心头流淌出的鲜血若能让她解恨,让她重新回到他的身边,他宁愿被刺得千疮百孔,宁愿流干心上的最后一滴血。然而,她还是毫不留情地扯掉了头上的白纱,绝然地转身,离开。   汽车飞驰而来的声音伴随着人们的尖叫,苏忆暖只知道有人猛地将她推到了一边,而后她听到一个剧烈的撞击声,还有一种金属落地的声音。她回过头,看到倒在血泊中的何砺寒。他的眼睛看着她,嘴微微张开,无声地对她说了一句话后,他的眼皮缓缓落下,再也没有睁开。   那一枚他终究没有为她戴上的戒指滚落到她的跟前,停止。   56 世界彼端的思念(一)   蒋媛看着眼前正翻着文件的男人,五官完美如雕刻,气质冷定而从容,三十出头的年纪便坐上了这样一家大公司董事长的交椅,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成功男士的成熟魅力,很难叫女人不动心。蒋媛是刚从美国某知名大学毕业的MBA,年轻漂亮,是很多人追求的对象,可她眼光颇高,认为自己的男人一定要是完美出色的,而眼前的这个男人正是她心目中理想的对象。这也正是为什么那么多家大公司向她抛出橄榄枝,她独独选择了这一家,她承认自己是有私心的。可是……蒋媛的目光落在男人的左手上,正是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阻碍了她的道路。上一任助理莉莉离任之前特意交待过她,绝对不可以在老板面前提及他的私事,可她还是从同事们那里刺探到了一些消息。男人的妻子在五年前离开了,这些年来他的身边一直不乏优秀的女人,然他一直无法忘记从前的妻子。蒋媛一方面被男人的深情打动,一方面又感到自己的阻力更大了,而她的这个“对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都无从得知。可是蒋媛是个十分自信的人,她相信自己可以融化男人心中的坚冰,他之所以一直没有从过去的伤痛中走出来,只是因为他还没有遇到她。   带着这样的自信,蒋媛终于对男人开了口:“何董,这个周末您有空吗?”   何砺寒头也不抬:“什么事?”   “我想请您喝咖啡。”她的目光中透着自信与期盼,然而对面的男人仍然低头看着文件,连眼睛都不抬一下。   “周末我有私事。”   蒋媛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但她仍不气馁:“那好,请告诉我时间和地点,我来帮您安排。”   “不必了,周末你休息吧。”   “我是您的助理,这不是我分内的事吗?”   何砺寒闻言放下了手中的文件,抬起头来看着她:“我请你来当助理的时候有没有告诉过你,对于我的命令,你只需要服从?”   蒋媛脸色一变,她咬了咬唇,沉默了一会儿后开口到:“那您起码应该让我知道您的行踪,这样有人问起的时候,我才能告诉他们啊?”   何砺寒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嘴角边牵起一丝嘲讽的笑意:“松冈,上坟。”   何砺寒转身步出了办公室,留下蒋媛目瞪口呆地坐在原处。   天上下着微微的细雨,松冈公墓的一块墓碑前站着一个撑着黑伞的男子,他将一束百合花放在了墓碑前。   另一名男子从雨中走来,他停在先前那名男子的身后,看着被雨水冲洗得发亮的“顾明成”三个字,他开口到:“佳桐下周三出院,你去接她吗?”   何砺寒摇摇头:“没有再见的必要了。”   秦斌道:“你连顾明成都原谅了,难道还没原谅她吗?”   “我还没有原谅顾明成,也并没有责怪佳桐。”何砺寒道,“为他上坟是在替忆暖尽孝,如果她还在这里,一定会这么做的。至于佳桐,是我亏欠她的比较多,她会做出那样极端的举动,其实不能怪她。相反,我倒庆幸她当年开车撞了我,那一撞,让我们两清了。”   五年前的那场车祸并非意外,而是顾佳桐有意为之。她从昏迷中醒来,得知何砺寒要娶苏忆暖的事后大受打击,一时冲动便犯下了罪孽,只是没想到竟误伤了何砺寒。受到巨大刺激的顾佳桐发了疯,住进了精神病院接受治疗,直到近日才得到出院的允许。那一次令何砺寒险些丧命,可他如今却说得如此轻松。   “如果当时被撞到的人是忆暖呢?”   何砺寒身子一颤,他开口到:“不会有如果,作孽的人是我,报应绝不会落在她的身上。”   “可是如果不是那场车祸让你在病床上躺了一个多月,你或许还有机会向她解释,你可以告诉她,你并没有答应陈启华的要求,那份指认顾明成的证据是你用美国STV公司的房产跟他交换的,她也许就不会离开。”   何砺寒笑着摇了摇头:“就算向她解释了,又如何?换作是你,你会相信一个一直欺骗你、伤害你的人吗?”   秦斌叹了口气,说到:“为什么你们两人会搞成这样?……”   何砺寒转过身来拍拍秦斌的肩膀,说到:“好了,别为我的事费神了。米露的预产期快到了,你应该回去多陪陪她才是。”   秦斌点头到:“嗯,我会的,你也要多保重自己才是。砺寒,我知道这话你不爱听,可是……如果可能的话,放下吧……”   如果可能的话,放下?这样的话不知有多少人对他说过了,今天秦斌竟也这样跟他说了。他何尝不知道放手才能得到真正的解脱?可是他们不知道,他的心早已给了她,就算她将它捏碎、抛弃,他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能为力。放与不放,他早已不能做主。   五年来,何砺寒一直住在东郊的别墅里,尽管这里离公司很远,但有着他和苏忆暖曾经的点点滴滴。苏忆暖的房间被打扫得一尘不染,随时等待着女主人的归来。她走的时候把所有他送给她的东西都留下了,包括那条从未见她戴过的“掌心雪”和那枚他来不及为她戴上的戒指。   那枚戒指被何砺寒挂在脖子上,五年来从未摘下过,它紧贴着他的胸膛,上面刻着一个“寒”字,而属于自己的那只戒指上刻的是一个“暖”字。只是苏忆暖大概没有发现戒指上的秘密吧?他们的名字,还有隐藏在戒指里的追踪器。   他托老郭帮他弄到了这样一对戒指,苏忆暖的那只里面装有全球定位系统,而他手上戴的这只是接收器,所以只要她戴着戒指,不管她身在何处,他都能够锁定她的位置。这也是为什么当年苏忆暖被陈启华的人绑架后,他能够立刻找到她的原因。可是现在,她抛下一切走了,甚至没有与任何一个人道别,阻断了一切让他找到的机会。   这些年来,他去任何他想得到的地方找她,可她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让他感到如此地无能为力。唯一有过她痕迹的地方是那个她曾说过自己想要去到的地方——世界的尽头,乌斯怀亚。他无法形容当他找到那张有她字迹的字条时的心情,那是这些年来他唯一一次找到她存在的痕迹。据守塔人说,几年前一个亚洲女孩来到这里,将一张纸条塞入一个瓶中,并将瓶子抛进了海里,瓶子被当地的渔民拾起,交给了守塔人。守塔人一直保存着那个瓶子,他说,说不定有一天那个女孩会回来找这只瓶子。   守塔人将瓶子里的字条取出来给何砺寒看,他说,或许你能看懂上面写的是什么。   何砺寒如对待珍宝一般将纸条打开,看到那行熟悉的娟秀字体后,他感觉自己浑身的血脉都膨胀了。可是读过上面的字后,他的心又瞬间感到寒到了极点。纸条上的每一个字,都如尖刀划在他的心上——“破碎了的心,就算重新拼凑完整,也已遍布裂痕。”   他在风中伫立良久,然后向守塔的老人借来纸和笔,在那句话的下面加上了一句话。他将字条重新塞回瓶中,告诉老人,如果那个女孩回来取这瓶子,就告诉她,他在上面留了字。   回忆被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何砺寒看到电话上显示着老郭的名字,不由得心中一震。这些年来,他托老郭调查的只有一件事。   “喂?”   “喂,找到她了。”   电话那头传来老郭低沉的声音,何砺寒顿时觉得心跳都要停止了,他差点拿不住手上的电话。   “喂?在听吗?”   “嗯……”何砺寒尽量压制住声音中的颤抖。   “我给你寄了些东西,你看过后就明白了。”   何砺寒挂断了电话,飞快地朝屋外跑去。在院子里的邮筒里,他找到了老郭寄过来的大信封,从里面摸出了一本杂志。   那是一本意大利语的杂志,里面有一页被折了一个角,何砺寒翻到折角的那一页,映入眼帘的图片让他的心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悸动。那是几张首饰的图片,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些图片,却不知为什么感到如此的熟悉,他迫不及待地找出书页中夹着的一份中文翻译看了起来。   文章讲的是一个中国女孩在意大利佛罗伦萨开了一家小型首饰店,店里的首饰全是由她一个人手工制作完成的,那些首饰用可从生活中找到的简单材料制成,精巧特别而又价格便宜,很受当地人的喜爱。杂志上只有一些女孩所做的饰品的照片,却没有女孩的照片,但何砺寒看着那些照片,心里产生了一种强烈的预感——就是她!   何砺寒忽然想到了什么,将手再次伸进了信封,果然,里面还有别的东西。何砺寒将里面的东西取出,呼吸顿时停滞了。   她烫了卷发,模样显得成熟了,虽然照片是偷拍的,她的相貌有些看不清,但这对他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礼物了。现在的他只想不顾一切地飞到她身边去,无论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她到底会不会原谅他,他都不能再让她逃出自己的视线了。   这时,何砺寒的手机响了起来,是蒋媛打来的,估计是提醒他不要忘了按时参加下午的董事会。何砺寒摁断了电话,然后拔通了秦斌的电话,声音因激动而显得有些颤抖:“下午的董事会你替我开,我……要去见她了。”   57 世界彼端的思念(二)   夜幕下的佛罗伦萨美丽动人,苏忆暖坐在已经关闭的小店里整理着今天的账目。一个电话打来,催促她快些回家吃晚饭。   “还有一点没弄完,你先吃吧。冉冉怎么样了?”   “吃过药,烧已经退了,现在已经睡着了。”   “好,忙完了就回去。”   苏忆暖挂断电话,继续低头忙着自己的活。大约一刻钟后,苏忆暖起身将整理好的账本锁进了屉子里,并把今天早上送来的报纸收进报夹中。今日的头版头条是一则飞机失事的新闻,从中国C城飞往佛罗伦萨的一架小型客机于今日凌晨在海上坠毁,机上19人遇难,6人失踪,这架客机上有8人为中国公民。这是苏忆暖这些年来第一次看到有关C城的消息,可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坏消息。遗憾之余,她也只能祈祷剩下的6名失踪人员能够尽快被找到,希望他们能够幸存下来。   首饰店离苏忆暖的家只有十分钟的路程,她回到自己家的门前,正准备掏钥匙,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一个棕发碧眼的英俊男人出现在门的后方,他接过她手中提的东西,示意她房间小姑娘已经睡熟了,让她进来的时候动作轻些。   苏忆暖轻轻地关好房门,换上拖鞋后径直朝屋内的儿童房走去。她慢慢地推开房门,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坐到了小女孩的床边。小女孩乌黑的头发散落在枕头上,长而浓密的睫毛像羽毛一样柔软,圆圆的小脸蛋让人忍不住亲上一口。苏忆暖用手背试了一下她额头上的温度,还好,烧已经退了。她在小女孩的额头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起身悄然退出了房间。   “睡前喝了点粥,应该没什么大碍了,你放心吧。”意大利男子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   苏忆暖点点头:“谢谢你照顾她。”   “是我要谢谢你给我一个照顾小天使的机会。”罗恩扬眉笑到,“还没吃饭吧?给你留了快牛排。”   苏忆暖摇摇头:“吃不下。”   看出她脸色有些苍白,罗恩关切地问到:“怎么?胃又疼了?”   “休息一下就好了。”   “那不行,得吃点东西。这样吧,我去给你热杯牛奶,你先在沙发上休息一下。”   苏忆暖点点头,躺在沙发上闭目休息。可是还没休息多久,一阵门铃声就把她惊醒了,她起身去开门,看到一名警察站在门外。   “警官,有事吗?”   “女士,医院接收了一名患者,他似乎遭遇了车祸,现在仍然昏迷不醒。从他身上找出的身份证显示他是中国公民,因此医院那边想请你过去看看。”   苏忆暖有些诧异,但她还是很快点了点头,说到:“请您稍等一会儿。”   她转过头去跟刚从厨房里端着牛奶走出来的罗恩说到:“我跟这位警官去一趟医院,麻烦你在屋里多待一阵子,帮我看着冉冉。”   罗恩看了眼那名警察,然后问苏忆暖到:“出什么事了?”   “有个中国人受伤了,我去医院看看,一会儿就回来。”   “那还是先把牛奶喝完吧?”   “不用了,我现在已经没事了。”苏忆暖转头对警官道:“我们走吧。”   苏忆暖随着警察来到医院的病房外,正好有一名医生从看护病房里走了出来,警察告诉她,这就是接治那名中国病人的医生。   “彼得医生,这是苏小姐,她是中国籍公民。”警察上前对医生道。   “苏小姐,很高兴见到你。”医生同苏忆暖握了握手。“情况是这样的,这个人被撞倒在马路上,肇事者逃逸了,路人看到后报了警,他便被送到了这里。现在他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还没有醒。在他被送到这里的路上,他曾经清醒过一段时间,但我们发现他不会说意大利语,因此我们希望等他醒来后,你能和他沟通一下,帮助我们询问他一些情况。”   “我明白了,医生。他大概什么时候会醒过来呢?”   “这个不好说。”医生道,“不过有一样从病人身上取下的物品要让你看一下,那上面写的好像是一个中文字,我们看不懂,请你来认一认。”   苏忆暖点点头:“好。”   医生将苏忆暖向一间办公室领去,边走边道:“是一条挂在他脖子上的项链,准确的说,是一枚戒指。做手术的时候我们将它摘了下来,和他身上的其它物品一起放在我的办公室里。”   “到了。”医生生手推开办公室的门,苏忆暖正准备跟着他一同进去时,她的电话响了。   “喂,怎么了?……好,我马上回去。”   医生见苏忆暖接了电话后就皱起了眉,于是问到:“苏小姐,你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苏忆暖点头到:“对不起,医生,我女儿突然哭闹了起来,我得赶回家去。”   “没关系,你先回家吧,等这个病人醒了,医院会打电话通知你的。”   苏忆暖心急地赶回家中,打开门便看到苏冉坐在沙发上抱着毛绒小熊不停地抽泣,罗恩在一旁怎么劝也劝不住。看到苏忆暖回来,苏冉一下子从沙发上跳了下来,哭着跑过去抱住了她。   “冉冉,怎么了?”苏忆暖摸着女儿的头,柔声问到。   “妈妈,我梦到爸爸了!爸爸回来找我们了!呜……”   苏忆暖一怔,有些失措地抬头看向罗恩。罗恩耸了耸肩,说到:“她说她梦到了她爸爸,可是一醒来却发现爸爸没了,于是就一直哭个不停,怎么哄也哄不住。看来你们需要好好聊聊,我先回去了。”   “嗯,谢谢你。”   罗恩走到苏忆暖身侧,凑近她耳旁小声道:“你们中国人有你们自己的处理方式,但是我想提醒你,冉冉是个聪明的孩子,总有一天她会自己猜到的。”   他拍了拍苏忆暖的肩膀,离开了。   苏忆暖弯下身子将苏冉抱起来,走到沙发上坐下。她一边抹着苏冉小脸上的泪水,一边问到:“冉冉跟妈妈说说,做了一个什么样的梦?”   苏冉抱着苏忆暖的脖子,开口到:“我梦见爸爸从海上游过来找我们,可是他游着游着,就不见了……”   “哦?那冉冉看到爸爸的样子了吗?”   苏冉摇摇头:“没有看清楚。”   “那怎么就知道那是爸爸呢?”   小姑娘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苏忆暖,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冉冉也不知道为什么知道那是爸爸,可是……那就是爸爸!”   小女孩的话有些混乱,可她坚定的眼神却触动了苏忆暖的心。她亲了亲苏冉的脸颊,说到:“那冉冉先回去睡觉好吗?如果那个人真的是爸爸,等冉冉睡醒了,他就已经游到岸了。如果他不是冉冉的爸爸,那就可能是别的孩子的爸爸,他是游来找他自己的孩子的,只是不小心进到冉冉的梦里来了。如果是这样,冉冉也不要哭闹,要祝福那个人和他的孩子,好么?”   小苏冉乖乖地点了点头,她扭了下身子,从苏忆暖的怀里挣脱了出来。她飞快地朝自己的房间跑去,一下子跳上了床。   “妈妈,我这就睡觉,等我醒来,就知道爸爸是不是回来啦!”   苏忆暖看着缩在被窝里乖乖睡觉的女儿,不由得有些难过。罗恩说得不错,孩子长大了,迟早会知道一切,到那时,不知她会不会怨自己欺骗了她?苏忆暖不禁心想,难道真的要给冉冉找一个爸爸么?   第二天早晨,苏冉吃早餐的时候显得有些闷闷不乐,苏忆暖看着她道:“昨天我们是不是说好了,如果昨天晚上你认错了人,也要开开心心地祝福那个找到爸爸的小朋友?”   小姑娘撅着嘴巴点了点头,然后又抬头问到:“那冉冉的爸爸什么时候找到冉冉?”   苏忆暖感到一阵心疼,却佯怒到:“你为什么总是提爸爸?妈妈是有什么做得不好吗?你一直问爸爸、爸爸,妈妈给你做的早餐,你一口也不吃?”   见苏忆暖生气了,苏冉心里一咯噔,默不做声地低下头吃起早饭来。苏忆暖叹了口气,也低下头来,无言地吃起了自己盘中的食物。看来,真的该给冉冉找个爸爸了,她自己从小就没有感受过父爱,不能让女儿也像她一样,女儿应该要有个完整的家。   “钉铃铃铃……”   苏忆暖起身去接电话,是医院打来的。   “嗯?已经醒了?好,我这就过去。”   苏忆暖转身看到苏冉瞪大了眼睛,一脸期盼地看着她,不由得一愣。   “是爸爸打来的吗?”   小姑娘本来十分高兴,见苏忆暖沉了脸,她立即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乖乖地坐回了椅子上。   苏忆暖没说什么,重新拿起话筒打通了罗恩家的电话。   “今天麻烦你把冉冉带到你的店里去吧,医院那边来电话了,说那个昏迷的人已经醒了,我过去看看……嗯,好。”   苏忆暖放下电话后没多久,罗恩就来了,因为两家其实就住对门。苏冉一见罗恩进来,就高兴地叫到:“罗恩叔叔!”   罗恩笑眯眯地走过来摸摸小女孩的头,问到:“小天使有没有好好吃饭呀?”   “有!”苏冉得意地向他展示自己空荡荡的盘子,“冉冉全部吃完了哦!”   “真乖!”   “咦,妈妈不是要出去吗?怎么还不走?”   苏忆暖一愣,这丫头怎么回事,竟然赶她走?   罗恩道:“对啊,苏,你去吧,我待会儿就带冉冉到餐馆那边去。”   “妈妈,我会乖乖的听罗恩叔叔的话的!”   苏忆暖心里觉得苏冉的举动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于是只当自己想多了,又嘱咐了女儿几句后,便离开了。   门刚一关上,罗恩就俯下身来用手刮了刮苏冉的小鼻子,问到:“小家伙,突然这么听话,你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啊?”   苏冉笑眯眯地看着罗恩,说到:“罗恩叔叔,我们去找爸爸吧!”   58 捡回家的“陌生人”(一)   “苏小姐,你来了?那位先生已经醒来了,我现在带你过去看看。”   医生带着苏忆暖走到一间病房前,他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而入。苏忆暖跟着医生走进病房里,两个人同时愣住了。病房的床位是空的,屋子里也没有什么中国男人的影子。医生赶忙唤来了护士询问情况,护士见到屋里的场景也十分惊讶,她表示刚才还见到过那名男子。   “他的身体还没有恢复,怎么能乱跑呢?赶快去把他找回来!”   护士闻言赶紧跑出去找人了,苏忆暖表示她也要一起找,于是她和医生、护士分头寻找病人去了。   苏忆暖心想,这间医院虽大,但要找个黑头发黄皮肤的亚洲人应该不难,她在走廊上边跑边问,希望能尽快找到那个人。可是苏忆暖并没有顺利地找到人,她只好先回医生的办公室看看他有没有把人找到。办公室的门是敞开着的,苏忆暖见里面没有人,准备在外面等,视线却忽然被办公桌上的一样东西吸引住了。   她盯着那样东西,疑惑地皱起了眉,然后双腿不听使唤向前走去。待看清那样东西后,苏忆暖只觉得心跳都要停止了,她怔怔地看着那样东西,手不自觉地伸了过去。   那枚曾经戴在她手上的戒指,那枚本应在五年前就被她丢弃了的戒指,现在竟然躺在她的手心上吗?苏忆暖的思维停滞了半晌,而后忽然自嘲地笑了。她在想什么?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项圈啊,她凭什么就认为是自己当年戴过的那只?这样的戒指在世界上分明有很多啊?然而当她看到戒指内壁上刻着的字时,她再也笑不出来了。   那一个字犹如一道惊雷划破了长时间的寂静,那些埋藏在心底的记忆不可抑制地翻涌而出,牵动了已被时间抚平的伤口,让那颗心隐隐作痛。以为已经遗忘掉的那张容颜,此时竟清晰地浮现在眼前,没有一点模糊的痕迹。为什么……还是忘不掉?   “那是我的东西,请还给我。”   “啪”地一声,戒指连带着穿过它的铂金链条掉落在地上,苏忆暖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男子俯身捡起地上的戒指,当他站起身来看向她时,她看到了一双完全陌生的眸子。   罗恩将一盘诱人的起司蛋糕摆到苏冉面前,一脸讨好地看着这个小家伙,可小家伙依旧撅着嘴,将头扭向了一边。罗恩挠了挠脑袋,实在是想不出办法了。自从拒绝了小家伙去医院“看爸爸”的请求后,她就一直在生他的气,就连美味的蛋糕也不能哄得她开心。罗恩不知道小苏冉这两天为什么执着于寻找爸爸,在他看来,小姑娘这么胡闹着找去医院,是肯定找不到“爸爸”的,因此他当然是不会把她带到医院里去的。   “我的小天使,你爸爸真的不在医院,苏去医院是有别的事,不是去见你爸爸的。你这么小,到医院那种地方很容易被传染上坏坏的病毒的,这样就会生病,生病可是会很不舒服的。”   苏冉闻言皱起了小眉毛,她低下头,似乎权衡了一下,然后她又抬起头来冲着罗恩大叫到:“我要去找爸爸!”   罗恩感到头都大了,跟一个四岁的孩子沟通可真是困难啊。此时餐馆里的客人已经渐渐多了起来,罗恩无法再一直守着这个难缠的小家伙,于是他拍拍她的脑袋,说到:“好好好,叔叔带你去找你爸爸好不好?不过你看现在来了这么多客人,不能没有人招呼他们,不是么?你乖乖地在这里等一等,等叔叔忙完了,就带你去医院找爸爸好不好?”   罗恩心想,先用缓兵之计稳住小苏冉,等到苏忆暖从医院回来了,这小家伙就丢给她了。   苏冉听到罗恩终于同意带她去医院找爸爸了,小脸上立刻绽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她兴奋地点了点头,向罗恩表示自己一定会听话的。罗恩摸摸苏冉的脑袋,放心地走开了。   “你除了记得这枚戒指是你的东西之外,还记得什么?”   何砺寒盯着自己手中的戒指,茫然地摇了摇头。   “住在哪里,来这里的原因,有什么认识的人?”   “不记得了。”何砺寒漠然道。   苏忆暖怔怔地看了他几秒,然后转过头去对彼得医生道:“他说他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看来是车祸造成的短暂性失忆,他现在什么也想不起来了,这很棘手。”   “那他什么时候能恢复记忆?”苏忆暖问到。   “这就不好说了,人的记忆可能会因为外界的某个刺激而突然恢复过来,可是他身上几乎没有什么能对他产生刺激的物品,除了他现在手里拿的那个戒指。如今只能看看他能不能通过这枚戒指想起什么事了。”   “他在说什么?”何砺寒问苏忆暖。   苏忆暖看着何砺寒手中的戒指,心中产生了犹豫,她知道这枚戒指会让他想起什么,她不希望他现在能想起那些。   “他说……你不用着急,好好休息,记忆会慢慢恢复的。”   何砺寒没有说什么,转头继续盯着自己手中的戒指。他忽然发现了戒指上的那个字,开口问到:“这个字?……”   苏忆暖抿了抿唇,而后开口到:“是你的名字,你身份证上的名字是‘何砺寒’。”   何砺寒似乎在回忆什么,但半晌之后还是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苏忆暖不觉蹙起了眉头,尽管她并不希望他再出现在她的生活中,但此刻他变成这个样子,她总不能丢下他不管啊?可他的记忆若恢复了,她又该如何面对他呢?眼前的状况让苏忆暖的内心感到十分地矛盾。   “苏小姐,你告诉这位先生,我们在给他检查时,发现他的脑后有一个陈年旧伤,你问问他,看他能不能想起这个伤是怎么来的?”   这伤,大约是那年出车祸时留下的吧?苏忆暖的目光闪烁了一下,还是开口将医生的话翻译给了何砺寒听,得到的答案依旧是“不记得了”。   彼得医生叹了口气,说到:“看来病人要恢复记忆需要一段比较长的时间了。苏小姐,我有一个建议,希望你能采纳。失忆的患者需要一个熟悉的环境来帮助他们恢复记忆,可是这位先生不记得自己的家在哪里,周围也没有一个熟悉的人,所以要恢复记忆会相对有难度。就现在而言,比较好的方案是,让他和你待在一起,这样一来,至少在语言环境这方面来说,他是熟悉的,这将有助于帮助他恢复记忆。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我们会把他送到相关的救助机构去,医院不能一直收留他。”   “他说什么?”何砺寒见医生说了一大堆,而苏忆暖只是愣愣地看着医生,并没打算替他翻译,于是主动开口问她。   苏忆暖将目光转向何砺寒,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回答,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便响了起来。   “什么?冉冉不见了?怎么会这样?你怎么没有看好她?……我能不急吗?!我……”   苏忆暖急得说不出话来,索性挂断了电话,咬咬牙便跑出了彼得医生的办公室。彼得医生听不懂中文,而苏忆暖又因为慌乱而忘了跟他打招呼,他只好一脸茫然地看着何砺寒。何砺寒从苏忆暖的话和她焦急的神情中猜到了什么,他没有管坐在对面的医生,自顾地起身去追苏忆暖了。   苏忆暖刚跑出彼得医生的办公室没几步,便被何砺寒从背后捉住了手臂,她转过头来不解地看着他。   “出什么事了?”何砺寒的脸上一如既往地没有表情。   “我女儿不见了……”苏忆暖声音颤抖。   “你先别急,你女儿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走丢的?”   苏忆暖定了定神,回忆起罗恩在电话那头说的话,她开口到:“我最后见到她,是早上八点,然后她就被我朋友带走了。我朋友说,半个小时前还见她在那里……”   “你仔细想想,她可能去哪里了?”   “她?……我朋友说,她之前吵着要来医院,可是她才四岁,一个人怎么来医院?……”想到这里,苏忆暖又慌了。   “你先别慌。”何砺寒冷静地说到,“叫你的朋友在那边找,你在医院附近找,我帮你在医院找,会找到孩子的。”   何砺寒的镇定让苏忆暖也冷静了下来,她点点头,与何砺寒分头行动起来。   苏忆暖在医院四周逢人就问,但始终没有得到苏冉的消息,她又打电话给罗恩,那边也没找着人。苏忆暖觉得害怕极了,她决定折回医院,如果何砺寒那边也没有结果,就立刻报警。   回到医院后,苏忆暖匆忙在人群中寻找何砺寒的身影,忽然间,她发现了什么,于是停下了脚步。   脸上挂着泪痕的小苏冉安静地坐在一条长椅上,何砺寒蹲在她身前,小心地替她冰敷肿胀的脚踝,那专注的神情,似曾相识……   苏忆暖不知道,此时的何砺寒在为苏冉敷脚的同时,心里也产生了异样的感觉。他感到这个动作、这个场景十分熟悉,仿佛自己曾经在哪里这样做过。他的眼前甚至浮现出了一个画面,他俯下身,温柔地替谁处理受伤的脚踝,可是那个受伤人的模样,却模糊成一团。   “你是不是爸爸?”   “嗯?”何砺寒回过神来,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小女孩。   “你是不是我的爸爸?”苏冉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何砺寒。   何砺寒不知道小女孩为什么问这样奇怪的问题,他摇摇头:“我不是你爸爸。”   苏冉期盼的目光瞬间变成失望,眼看着泪水马上又要夺眶而出,何砺寒忽然开口到:“想吃冰淇淋吗?”   一听到“冰淇淋”,苏冉眼睛一亮,重重地点了点头。   何砺寒抱起坐在长椅上的苏冉,朝医院外的小店走去。苏忆暖看着两人渐渐远去的背影,竟忘了挪动脚步……   59 捡回来的“陌生人”(二)   苏忆暖将房门打开,然后回过头示意抱着苏冉的何砺寒进来。   “我来吧。”苏忆暖伸出手去将苏冉抱了过来,然后把她放到了沙发上。   “你先稍等。”苏忆暖回头对何砺寒说了一句,然后弯下腰来问苏冉:“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不听罗恩叔叔的话?”   “是罗恩叔叔不讲信用!”苏冉大声到,“他说好带我去医院找爸爸的,可是后来他都不理我,我就自己去了!”   苏忆暖心头一震,开口到:“谁告诉你爸爸在医院的?”   苏冉朝何砺寒看了一眼,然后低下头来,委屈到:“是冉冉弄错了。”   “那你是怎么从罗恩叔叔的餐馆到医院的?”   “坐巴士啊,妈妈不是带我坐过几次吗?”   苏忆暖感到十分意外:“妈妈带你坐过几次,你就记住了?那坐巴士的钱是从哪儿来的?”   苏冉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怯生生地开口到:“是妈妈给冉冉买零食的钱,冉冉把它们存了起来,去……去找爸爸……”   听到这话,苏忆暖的心口传来一阵刺痛,她不再说什么,心疼地摸了摸女儿的头,说到:“不管怎么样,以后不可以这样乱跑,知道吗?冉冉这样乱跑,妈妈还有罗恩叔叔都会很着急的。”   苏冉抬起头来,凑到苏忆暖脸上亲了亲,说到:“冉冉知道了,不会再让妈妈和罗恩叔叔担心了。”   “冉冉乖。冉冉,何叔叔现在没有地方去,要暂时住到我们家里,可是我们家太小,没有多余的房间给他住,你能不能和妈妈一起睡,把你的房间腾给何叔叔住?”   苏冉一听十分开心:“好呀好呀,我的房间给叔叔住!叔叔,冉冉带你去看我的房间!”   没想到苏冉这么喜欢何砺寒,苏忆暖的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她转过头来对何砺寒道:“你先暂时住在这里吧,我去外面给你买几件换洗的衣服来。另外,谢谢你找到冉冉。”   苏忆暖出门后,苏冉朝何砺寒眨了眨眼睛,说到:“何叔叔,冉冉带你去看房间!”   何砺寒走过来,将苏冉从沙发上抱了起来,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走向她的房间。他推开门,一个典型的小女孩的房间展现在眼前。温馨的粉色系格调,四面墙上贴着一张张卡通画,还有一些苏冉自己画的画,床头一只玩偶小熊静静地坐在那里用黑溜溜的眼睛“看”着进来的两人。   “它是小熊Puny,我每天睡觉的时候都要抱着它。”   何砺寒走到床边,把小熊拿起来递给苏冉。苏冉一手抱着小熊,一手指着墙上的画道:“这是冉冉画的全家福,爸爸,妈妈,还有冉冉。”   “冉冉的爸爸去哪儿了?”何砺寒问到。   “爸爸和妈妈走散了,妈妈要照顾冉冉,没有时间去找爸爸,爸爸可能迷了路,找不到妈妈和冉冉了。”苏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幅画,认真地说到:“等冉冉长大了,就自己去找爸爸。何叔叔你看,爸爸就在那里!”   何砺寒顺着苏冉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小地球仪摆在上张小桌子上。何砺寒朝书桌走去,一只手将地球仪拿到了苏冉的面前。   苏冉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地方说到:“这里是中国的C城,是妈妈和爸爸走散的地方,以后冉冉要回到那里去找爸爸。”   听到“C城”的何砺寒眉头下意识地一皱,他觉得这个地名有些熟悉。   “冉冉见过爸爸吗?”何砺寒问到。   苏冉摇摇头:“冉冉没有见过爸爸。”   “那冉冉要怎么去找爸爸?”   “爸爸会托梦给冉冉的。”   “托梦?”   “嗯!昨天晚上爸爸就给冉冉托梦了,可是冉冉没有看清爸爸的样子……不过下一次爸爸再来的时候,冉冉一定会看清楚爸爸的样子的!”   苏冉又跟何砺寒聊起很多关于自己的事情,聊着聊着,房间外传来了开门声,是苏忆暖买完东西回来了。何砺寒抱着苏冉出了房间,他看到苏忆暖正提着几包东西走向他。   “去洗个澡,把这些衣服换上吧。”   何砺寒将苏冉放到沙发上,接过苏忆暖手上的衣服走进了浴室。   苏忆暖对苏冉道:“冉冉,你自己在这里先看会儿电视,好吗?”   “嗯!”   苏忆暖朝浴室看了一眼,然后一个人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她打开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在网页的搜索栏中输入“瑞意总裁失踪”几个字,没有跳出她想要找的结果。她想了想,然后删掉了原来的文字,重新键入“何砺寒”三个字,得到的结果中也并没有提及何砺寒失踪的消息,苏忆暖只是得知了他已经成为了瑞意的董事长,而执行总裁的位置上现在坐的是秦斌。她心中奇怪,一家这么大的公司的董事长不见了,为什么媒体没有报道?可是转念一想,大概是公司的高层有意封锁了消息,以防公司受到不利影响。苏忆暖认为应当尽快通知那边何砺寒目前的状况,可是她早就在五年前抛弃了那边所有人的联系方式,而何砺寒的手机也在他被送往医院之前就被弄丢了,要怎样才能与那边取得联系?   苏忆暖犹豫了一番,然后进入了瑞意的主页,找到了公司的电话。可是将要拨打那个电话时,她却再次犹豫了。这通电话一打通,便会有人过来将何砺寒接走,而她则不得不与那边来的人相接触,可她知道能跑来这边接走何砺寒的,定然是一些曾经与自己相熟的人,那么她多年以来想要完全割断的联系,又要因此重新连接起来了么?   终究还是没有勇气,苏忆暖关闭了网页,怔怔地盯着电脑屏幕发呆。   这时浴室那边传来了动静,苏忆暖关上电脑,走出了屋子。何砺寒穿着苏忆暖新买的衬衣走了出来,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苏冉忍不住拍着手叫了出来:“何叔叔好帅!”   “很合身,谢谢你。”何砺寒对苏忆暖道,“可是,为什么会这么合身?你知道我穿衣的尺码?”   苏忆暖心头一跳,强作淡然道:“随便买的,合身就好。”她转身走向苏冉的房间,边走边道:“我去给你铺床……”   蒋媛站在秦斌的办公室里严肃地看着他:“秦总,请你告诉我,何董到底去了哪里?”   秦斌摊了摊手,说到:“不是告诉你了,他出国办事去了吗?”   蒋媛皱眉道:“秦总,我是何董的助理,可是他一声不吭地就出国办事去了,连电话也打不通,他这样做尊重我吗?”   “你不应该在我面前抱怨你的老板,于公于私,我都是站在他那边的。”   “就算当着何董的面,我也会这样说。”美丽的白领扬起高傲的下巴,“何董已经失踪一个礼拜了,我觉得秦总你一定有事瞒着我。秦总,何董他究竟去了哪里?”   “他出国办事去了,私事。”   又是私事?蒋媛不明白,何砺寒最近为什么总是有那么多私事?他的那些私事究竟与谁有关?   “秦总,你可能觉得我不懂规矩,但我还是要说。何董是瑞意的董事长,再怎么也不能因为私人的事情耽误了公事吧?”   秦斌道:“你说的对,我会向他传达你的意思的。那么,你还有别的事吗?”   蒋媛咬了咬唇,最终道了声“没有了”,便走出了秦斌的办公室。   蒋媛走后,秦斌松开领口透了透气。其实蒋媛说的没错,这么大一家公司的董事长,是不应该因为私人的事情耽误了公务的,可作为何砺寒和苏忆暖的朋友,秦斌很能理解,并且支持何砺寒的举动。可是何砺寒这么久没有消息,他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的。   刚得到飞机失事的消息时,秦斌吓出了一身冷汗,但后来他接到了何砺寒的电话,知道他及时跳伞逃生,并安全地游回了岸上。然而在这之后,何砺寒就再也没来过电话,他主动打过去时,电话就一直处于关机状态。虽然担心,但秦斌并没有往坏的地方想,他认为何砺寒是为了重新追回苏忆暖而刻意避开所有的外界干扰。他当然希望看到何砺寒能与苏忆暖重归旧好,可难免也对何砺寒有些抱怨。这么大一个摊子,现在就丢给他一个人管,米露现在已经接近临盆了,他哪里分得出那么多心思来管公司的事?秦斌决定,等何砺寒回来,一定要好好敲上他一顿。   苏忆暖发现,自从何砺寒来了以后,店里的生意好了很多。小镇上很多已婚的、未婚的女人们都特意跑过来看苏家“捡”回来的这个英俊的中国男人,何砺寒只是对她们笑笑,就能让她们心甘情愿地多买几件首饰。有时,他还会用英语和其中一些懂英文的女人交谈,那些女人们和他聊起来便不愿意走了。对此苏冉很是吃醋,常常凭借自身的优势赖在何砺寒的怀里宣誓着她对何砺寒的“主权”,女人们只好悻悻地离去。苏忆暖见苏冉这样黏着何砺寒,心里很是担心。等到何砺寒走的那一天,小家伙怕是会十分难过,看来也是时候设法让何砺寒回国了,时间拖得越久,分别时苏冉就会越难受。   “今天我想早点关门,你带着冉冉先回去吧。”苏忆暖对正在教苏冉打牌的何砺寒说到。   “你不一起回去吗?”何砺寒抬起头来问到。   “我要出去有点事。”   “妈妈要去哪里?”苏冉问。   “去……附近。”苏忆暖说完就传身走了。   苏冉耸耸肩,对何砺寒道:“妈妈好神秘。”   “你妈妈最近好像有心事?”   “咦?妈妈有什么心事?”   “你是她女儿,怎么不知道么?”   苏冉摇摇头:“女人的心思最难猜了。何叔叔,我们还是别猜妈妈心里在想什么了。你帮我去抽屉里拿一张纸和一支笔好不好?我要把你刚才教我的规则记在纸上。”   何砺寒拍拍苏冉的小脑袋,起身去拉开她说的那个抽屉。抽屉里躺着一份一周前的报纸,一张巨大的关于飞机失事的照片映入眼帘。何砺寒的眼前突然闪现出一些画面,他的头开始剧烈地疼痛了起来,他捂着脑袋,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   60 捡回家的“陌生人”(三)   “砺寒,砺寒……”   何砺寒头痛欲裂,他听到似从远方传来的不真切的呼喊声,极力地想要将那个声音当作救命稻草般抓住。这个声音好熟悉,他是不是在那里听过?他想看清那个呼唤他的人,可是无论他怎样努力,始终都无法看清那个人。   一团光亮忽然间射入了何砺寒的脑袋,他猛然睁开了眼。苏忆暖和苏冉焦急的面容映入眼帘,他恍然间明白昏迷时的那个声音是来自哪里了,他怔怔地看着苏忆暖,问到:“你刚刚叫我什么?”   这些天来,何砺寒从没听苏忆暖叫过自己的名字,她总是会直接走过来跟他说话,或是用“喂”代替他的名字。为什么,她在叫他名字的时候,他会感到如此熟悉?   苏忆暖愣了愣,反问到:“你没事吧?”   何砺寒皱了皱眉:“我刚才怎么了?”   “你刚才突然捂着头晕倒了,可把冉冉吓坏了。好在我还没有走远,冉冉把我找回来时,我就看到你十分痛苦地倒在地上。”苏忆暖顿了顿,“你为什么忽然头痛了?”   “我……”何砺寒的眉头锁得更紧了,“我好像……看见一些画面……”   “是什么样的画面?”   “是……一架飞机,落在海上……还有……一片火光……”   何砺寒想到这些,头忽然又痛了起来,苏忆暖见状赶紧劝到:“好了,先不要再想了,恢复记忆的事急不得。”   何砺寒调整了一下呼吸后,抬起头来看向苏忆暖:“你不是还要去办事吗?”   “今天不去了。”苏忆暖道,“你情况还不稳定,我不放心现在走开,万一你又出了什么事,冉冉又要给吓坏了。”   何砺寒转头看到泪眼盈盈的苏冉,心疼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好了,你再休息一下,我们今天早点回去吧。”   回到家中,三人意外地发现罗恩正系着围裙、拿着锅铲站在厨房门口。   罗恩挠挠脑袋,叹息到:“还准备给你们一个惊喜,没想到你们这么早就回来了。”   “惊喜?”苏忆暖挑眉打量着罗恩的行头。   “罗恩叔叔要做晚餐给我们吃!”苏冉笑眯眯地说到。   “是呀,今天让何也尝尝我的手艺。”罗恩笑到。   这时门铃响了,苏忆暖打开门,看到楼上的凯蒂奶奶拄着拐杖站在外面。   “奶奶,有什么事吗?”知道凯蒂奶奶耳朵不好,苏忆暖特意提高了嗓音。   “小苏啊,我有一些东西要搬到杂屋里去,你能不能帮帮我呀……”凯蒂奶奶慢吞吞地说到。   “奶奶,是些什么东西呀?”   “是一些杂物,我不用了,就想搬到下边的屋子里去,可是搬不动……”   “奶奶,我家来了个钟点工,让他帮你搬好不好?”   凯蒂奶奶眯起眼睛看了看站在一旁的何砺寒,说到:“这钟点工小伙子长得可真帅,那就麻烦你给我搬东西了啊。”   奶奶说着握住了何砺寒的手,何砺寒一脸茫然地转头看向苏忆暖。   苏忆暖笑到:“奶奶请你帮她搬点东西,没问题吧?”   “嗯。”何砺寒点头。   “我和他一起去!”罗恩把围裙解下来,连同锅铲一起塞给苏忆暖。“一起去动作快些,苏,今天的饭还是由你来做吧。”   罗恩推着何砺寒出去了,苏忆暖低头看了看苏冉,耸耸肩后便朝厨房去了。   罗恩借着帮凯蒂奶奶搬东西的机会,同何砺寒聊了起来。   “何,你觉得苏怎么样?”   “嗯?”何砺寒不解他为什么这样问。   “苏其实是个很好的女人,可是这些年来,她却过得很辛苦。”   “你想说什么?”   “何,我给你讲讲苏的故事吧。”   见何砺寒没有反对,罗恩开口说了起来:“苏以前住在中国的C城,后来她深爱着的男人伤害了她,她便离开了那座城市。对了,忘了告诉你,我之前也在C城待过很长一段时间。我在那里开了家西餐馆,苏曾经到我那里演奏过一段时间的钢琴。后来我离开C城回到了我的家乡,就是这儿。我想苏是无处可去了,才会想到到这里来找我。当时她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没有多少钱了,孤身一人且语言不通,可她硬是找到了警察局,并通过警局找到了我的住址。当时我见到苏时,还来不及问她什么,她就一下子晕了过去,等我们把她送到医院后才知道,她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而且她怀有身孕。”   “是冉冉?”   “对。”罗恩点点头,“当时苏想要打掉这个孩子,劝也劝不住。可是有一天晚上,她不知怎的,突然一个人躲在厕所里哭了一宿,然后她对我说,她要生下这个孩子。我也不明白那晚苏都想了些什么,不过幸亏那天她想通了,否则这个世界上就少了一位天使。后来我让苏在我的小餐馆里帮忙,她抽空学习了意大利语,并时不时地跑去附近的珠宝设计学院旁听,还会和那里的学生交流。珠宝设计一直是苏的爱好,从前她由于种种原因没能做好她想做的事,现在她终于可以实现自己的梦想了。苏生下冉冉后,我便没让她在餐馆里继续干活,而是让她安心在家里带孩子。她不肯在我家白吃白住,就一面带冉冉,一面编些小饰品拿出去卖,结果十分受欢迎。后来我索性拿出一部分开餐馆挣的钱给她租了一家小店面,让她卖那些她自己制作的小首饰。再后来,首饰店赚了钱,苏把我借给她的钱还清了,还在我家对面租了间屋子。现在就如你看到的这样,她白天的时候苏带着冉冉去店里,晚上就一起回到租住的小屋,生活总算是安定了下来。”   “她的确是个了不起的女人。”何砺寒听完之后说到。   “是啊,她很不容易。现在一切都已经渐入正轨,就只差一个完整的家了。”罗恩说着将目光落向何砺寒。   “你是在暗示我,给她们母女俩一个完整的家?”   “我是在明示你。”罗恩道。   “你中文这么好,应该知道中文里有一个成语叫‘一厢情愿’?”   “嘿,为什么不考虑考虑呢?你知道吗?冉冉很喜欢你。这些年来追求苏的人很多,可每次都被冉冉这个小家伙想尽办法弄跑了,你是唯一一个她愿意亲近的人。”   “那苏忆暖呢,她也是你这么想的吗?”   “这……这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苏为了冉冉,是愿意尝试再婚的。”   “她已经被一个男人伤过,第二次婚姻就应该更加慎重。冉冉的快乐的确很重要,可她自己的幸福也同样重要。罗恩,对她来说,你是一个很好的朋友,可你不能因为为她着急就替她做了主。在跟我说这些话之前,你起码应该先问问她的意思。不过我这样对你说,并不是要你去问她关于我的事,不管她的意思如何,我们之间都是不可能的。现在的我是个连我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的人,别说她不会答应,而且……”何砺寒拾起挂在胸前的戒指,凝视着它道:“我想,也许有一个人,还在等着我回去……”   罗恩跟何砺寒上楼进门时,看到苏忆暖正坐在餐桌前给苏冉编着麻花辫。苏忆暖见两人进来后,用哀怨的眼神看了两人一眼,然后一边编着辫子,一边说到:“凯蒂奶奶的东西很多吗?你们搬了这么久。”   苏冉接口到:“罗恩叔叔,何叔叔,你们去得太久啦!菜都凉了,冉冉都饿了!”   罗恩看着苏冉一头的麻花辫,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笑到:“对不起啊,刚才我俩聊了会儿,就把时间给忘了。”   苏忆暖奇到:“你们俩有什么好聊的?”   “哎呀,赶紧吃吧,我也饿了!我把菜拿到厨房去热热!”罗恩说着朝何砺寒挤了挤眼睛,端起桌上的菜跑厨房去了。   “我去看看我的小辫子!”苏冉跳下椅子,跑回自己房间照镜子去了。   何砺寒坐到了餐桌边,他沉默了一阵,然后开口到:“我想起了一些事。”   苏忆暖心头一跳,她问到:“想起了一些什么事?”   “我是从C城来的,坐上的是前几天失事的那架飞机。我隐约记得,自己在海里游了很长的时间才游到岸上,可是后来不知怎么被车撞了,然后很多事情就想不起来了……”   “那你……还想起了什么?”苏忆暖问。   何砺寒摇摇头:“想不起来了。我想……我应该要回到C城去,到了那里,我或许才能想起一切。”   “那你是打算回去了?”   “嗯,这些天打扰你们了,我也是时候回去了。”   苏忆暖垂下了眼睫:“可是,你回去以后,要找什么人,有什么地方落脚呢?”   “暂时还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五年前,你不是也在什么情况都不了解时就孤身一人来到了这里吗?”   苏忆暖一愣,开口到:“原来你们刚才都聊了这些?”   何砺寒笑了笑,说到:“总之,这些天谢谢你了。”   罗恩端着热好的菜走了出来,两人停止了交谈。那一顿晚餐,两个人各揣心思,沉默无言。   61 如何离去(一)   “什么?要生了?!老婆,你稳住啊!我马上就来!”   秦斌一下子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慌乱地抓起钱包就往外跑,差点将正在门外准备敲门而入的蒋媛撞倒在地。秦斌来不及说抱歉,就匆匆忙忙地跑进了电梯,蒋媛一脸莫名其妙。本来蒋媛打算再到秦斌办公室找他问问何砺寒到底去了哪里,可眼下应是问不着了。蒋媛叹了口气,准备就此离开,却听到秦斌的办公室里的座机响了起来。蒋媛迟疑了一下,走进办公室接起了电话。   “喂?”   电话这头的苏忆暖愣了一下,然后说到:“你好,我找秦斌。”   “秦总出去了,你是哪位?”   “我……请问,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这个我也不清楚,你有什么事吗?”   “……”   苏忆暖不说话了。原本昨天她是打算去警察局询问那架由C城飞往佛罗伦萨的航班的乘客名单的,因为她怀疑何砺寒就是那架航班上的失踪乘客之一。可是由于何砺寒突然晕倒了,她没有去成,却也从何砺寒的口中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是没有错的。何砺寒似乎已经开始记起一些东西了,苏忆暖觉得不能再让他在这里呆下去了,正好何砺寒也有回去的打算,那么她也可以尽快采取行动了。她已经没有秦斌的手机号了,因此找出了他办公室的座机,算好时差,支开何砺寒和苏冉,拔通了这个越洋电话。但是秦斌竟然不在,那么她要怎么办呢?   “喂?你还在吗?”见那头没有声音,蒋媛开口询问。   苏忆暖回过神来,她开口到:“请问你能把秦总的手机号告诉我吗?”   “这个恐怕不太方便。这位小姐,如果你有急事的话,可以先把你的姓名和联系方式告诉我,我会帮你转告秦总。”   “我……我下次再打来吧。”   听着那头挂断电话,蒋媛疑惑了。电话那头的女人是谁?为什么不愿透露姓名?她一开口就直呼秦斌的名字而不是职务名称,大概是熟人吧?可是熟人又为什么弄得如此神秘?蒋媛挑了挑眉,她可没心思管这些闲事。她转身离开秦斌的办公室,替他关上了房门。   “妈妈,我们回来啦!”   听到外头苏冉的叫声,苏忆暖连忙放下了话筒,抬头看着跑进来的苏冉和跟在她身后提着一袋水果的何砺寒。   “这么快就回来了啊?把水果放到那边的茶几上吧。”   何砺寒闻言将门关好,并提着水果朝茶几走去。苏冉跑过来抱住苏忆暖的脖子,撒娇到:“妈妈,今天天气好好啊,我们出去玩好不好?”   “好啊,冉冉也有很久没有出去玩了吧?”苏忆暖说着又转向何砺寒:“你来这里已经这么多天了,也没好好在城区里转过,今天和我们一起去吧。”   何砺寒微微一愣,然后点了点头。   “好哇!妈妈和何叔叔带冉冉去玩儿咯!”苏冉雀跃着拍手叫好,她拉着苏忆暖的手,心急道:“妈妈,快把冉冉打扮的漂亮一点,然后我们就出去玩!”   佛罗伦萨满目皆是文艺复兴风格的建筑,到处都是教堂和如织的游人。何砺寒与苏忆暖一左一右地牵着苏冉走过静谧的名人堂,领略花之圣母教堂的肃穆庄严,在米开朗基罗广场俯瞰整个佛罗伦萨小镇。小苏冉穿着漂亮的花裙子,拉着何砺寒跟苏忆暖两个人看这看那,和街头的行为艺人拍照,吃小店里美味的甜点。小家伙看到什么都喜欢,何砺寒主动掏钱买给她,苏忆暖拦都拦不住。   看着苏冉戴着一只精美的小面具在广场中蹦蹦跳跳,苏忆暖忍不住对一旁的何砺寒抱怨到:“你惯怀的可是我的女儿。”   “我很喜欢冉冉,她很可爱。”何砺寒说到,“再说,能宠她的机会也只有今天一天了,不是么?”   苏忆暖转过头来看着他。   “今天你放着店里的生意不做,带我们出来游玩,不是因为已经打算让我离开了吗?”   “你把我说得像个恶房东!”苏忆暖不满到。   何砺寒笑到:“你不是个恶房东,是个坚强善良的母亲。罗恩把你的事都跟我说了,他还试图撮合我们两个。”   苏忆暖一怔。   “可是我拒绝了他。”何砺寒道,“我认为你好像不喜欢我?”   “啊?……”苏忆暖心想,她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我觉得你每次看着我的时候,眼神都在躲闪,你似乎不愿意看到我?”   “……”苏忆暖垂了垂目,然后开口到:“你别误会,我这个人就是这样的,和不太熟的陌生人都没什么眼神交流……”   何砺寒笑到:“我没有介意。其实这些天来要谢谢你,我很高兴能认识你和冉冉,还有罗恩。”   很高兴认识你,苏忆暖从未想过何砺寒居然会站在这里对她说出这样一句话。他说,很高兴认识她。那么她呢?她有没有后悔认识了他?苏忆暖转头看着在广场中央快乐起舞的苏冉,心想,她并不后悔。也许曾经因为被欺骗而受到伤害,但也经历过真真切切的感情,从何砺寒当年倒下时对她说出那句无声的“我爱你”时,她就知道他对她的感情是真的。只是就算情真不假,她也没有办法再说服自己将他留下了。一个深爱着她,却又利用她、欺骗她的人,她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他。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苏忆暖的话看似简单的回应,却意味深长,但现在的何砺寒是不可能察觉的。   “打算什么时候走?”苏忆暖问。   “明天去买机票。”   “回到那边以后,记得要往哪里去吗?”   何砺寒摇头到:“不知道,先找个地方暂住吧,或许在熟悉的城市里会慢慢找回自己的记忆。”   “其实……”   苏忆暖思索片刻后,打算把何砺寒的身份告诉他,可这个时候苏冉跑了回来,她不得不将话咽了回去。   “妈妈,那边有人在画画,我们过去看吧!”   苏冉拉着苏忆暖跟何砺寒往广场中央的卖画者跑去,她跑到卖画者跟前,奶声奶气地对那人说到:“叔叔,我妈妈也会画画,你让我妈妈给我和何叔叔画一张像好不好?”   “冉冉!”苏忆暖将孩子拉了回来,并对卖画者报以歉意地一笑。   卖画人笑着表示没有关系,并真的将画板和铅笔向苏忆暖递了过来。苏忆暖连连推辞,苏冉却在一边撒娇到:“妈妈,画一张嘛!”   何砺寒起初并不知道苏冉在跟卖画人说什么,但现在明白了过来,他也在一旁插嘴到:“画一张吧,我也想看看你画得怎么样。”   苏忆暖为难了一阵,最终答应了。   何砺寒抱着苏冉坐在对面的椅子上,两人显得十分亲密,过路的游客纷纷朝两人投来善意的目光。苏忆暖看着座位上的两人,一时有些怔忡。她记得多年前在一个广场中,自己也曾转动着铅笔,在纸上描下一个人的容颜,五年过去了,眼前的这张脸一如当初。   苏忆暖低下头,掩去自己眼中的神色,开始落笔描画。   “太棒了!”   画像画好后,卖画者由衷地称赞,苏冉从何砺寒的身上跳下来,喜滋滋地跑去看苏忆暖画的画。   “何叔叔,你快来看,妈妈画得棒不棒?”   何砺寒走过来,看到苏忆暖手中的画像时不由得一愣,画中人脸上的每一处细节都和自己一模一样,眼中似乎有一些连自己都不熟知的情愫,苏忆暖是如何画得这样传神的?就好像……已经与他相识了很多年?   这时,卖画人又在旁边说了句什么,只见苏冉听后拍手叫好。何砺寒一脸疑惑地望着苏冉,苏冉仰起头来对他露出洁白的牙齿:“何叔叔,这个叔叔说要给我们画一张全家福!”   何砺寒一愣,转眼看到苏忆暖一脸尴尬,只听她抬起头来对卖画人说了句什么,然后将画取出,将画板跟笔还了回去,再向那人道了谢后便拉起苏冉的手要离开。苏冉虽然不高兴,但也只能被苏忆暖拉开了。何砺寒没有说话,朝卖画人点头致意后跟上了两人。   这一天算是过得愉快,苏冉回来后一直活蹦乱跳的,但何砺寒明显感到,画过那幅人像画后,苏忆暖就沉默了许多。何砺寒有些不解,不过是不知情的卖画人随口说的一句话,她为什么这样在意?他不由自主地再次拿起那幅画像端详起来,目光无意间落到右下角的一个签名,脑中忽然闪过一道光。那是苏忆暖专用的签名图样,她的每一幅画里都有。何砺寒认为自己应该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签名,可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这个签名十分地熟悉,难道……他从前就在哪里见过?   何砺寒想了半天没有结果,于是熄灯睡了。他不知道,在隔壁的房间里,苏忆暖辗转难眠。   苏忆暖躺在床上,苏冉已经在身边熟睡。她看着女儿恬静的睡颜,思绪万千。今日的那幅画像又勾起了她的许多回忆,只要何砺寒还在这里,曾经的回忆就不可抑制地涌出。冉冉好像越来越喜欢何砺寒了,或许真的是因为父女之间的默契吧,她从未见过冉冉对一个相处没几天的人这样喜欢与依赖。不过还好,何砺寒已经打算要走了,时间若是再拖得久一些,女儿到时大概会更加难过。   何砺寒现在还没有恢复记忆,若是就这样回国,难免要遇到麻烦,还是应该提早通知秦斌那边才是。苏忆暖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到了凌晨四点,C城那边应该已经是上午了。她起身披上衣服,拿起手机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   62 如何离去(二)   “喂,你好,我找秦斌。”   蒋媛一愣,忽然想起昨天下午有个女人从国外打来找秦斌。她对听筒那边的人说到:“秦总他昨天休假了,这几天可能暂时不会回来。   苏忆暖愣了愣,然后问到:“请问你是?”   “我是何董事长的助理。”   苏忆暖迟疑了一下,开口到:“你们何董现在在我这里,麻烦你们派人过来接一下他好吗?”   蒋媛闻言一惊,她抓紧了听筒,问到:“你是什么人?你说何董在你那里是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他在这边出了车祸,失去了记忆,所以不知道该回去哪里。我从他身份证上的名字查到他是你们公司的董事长,所以就打电话来通知你们一声。你能不能帮我转告你们秦总,让他过来把他接回去?”   “等等,你说何董在你们那边出了车祸?你们那儿是哪里?”   “佛罗伦萨……我可以把地址告诉你。”   蒋媛一惊,何砺寒怎么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了?电话里的女人说的究竟是真是假?何砺寒是真的遇到了车祸,还是被人绑架了?   蒋媛思索了片刻,开口到:“请问怎么称呼你?”   “我姓苏。”   “苏小姐,我可以跟我们何董说句话吗?”   “这……我们这边现在是凌晨四点,他在休息。你如果不放心的话,等天亮了我再让他打给你?不过他现在的状况,恐怕也不一定记得你。”   蒋媛想了想,说到:“好,苏小姐,你先把地址告诉我吧,等到了那边接回了何董,我们会好好答谢你的。”   蒋媛记好地址,挂断电话后,准备给休假在家的秦斌打个电话通知他这件事,可是她看着手中写有地址的纸条,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个念头。如果电话那头的女人说的是真的,何砺寒已经失忆了,那么这或许是她的一个机会。她思索了半晌,最终捏紧了手中的纸条,推门而去。   “冉冉,你干什么?”苏忆暖看着要跟着何砺寒去洗手间的苏冉,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丫头今天不是怎么了,从早上起就闷闷不乐的,而且今天特别黏何砺寒。   何砺寒转头看到跟在身后的苏冉,不由得失笑:“冉冉,叔叔上厕所,你也要跟着吗?”   苏冉眼巴巴地看着何砺寒,然后转过身背对着洗手间的门,可就是不愿离去。苏忆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何砺寒也感到十分纳闷,这丫头今天是怎么了,他走到哪儿她都要跟着?   苏忆暖起身走到苏冉身旁,蹲下身来问到:“冉冉,告诉妈妈,你今天怎么了?”   苏冉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苏忆暖还要开口追问,却被何砺寒出口阻止了。   “冉冉先跟妈妈一起坐回椅子上吃饭好吗?叔叔马上就回来了。”   苏冉闻言抬头看了何砺寒一眼,然后她点点头,走回餐桌那边去了。苏忆暖顿时火大,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姑娘居然不听她的话了!她抬头瞪了眼何砺寒,起身回去了。   这日苏冉一直不愿开口说话,弄得苏忆暖的心情也不好。何砺寒今日本来要去买回C城的机票,可看到屋里的两个女人这样闹别扭,他也暂时取消了计划。等到吃过晚饭,苏忆暖早早地带着苏冉回房间睡了,何砺寒坐在客厅里看了会儿书,便也回房睡去了。   深夜,何砺寒迷迷糊糊地感到有人进了他的房间,他睁开眼,看到抱着玩具小熊站在床边的苏冉后吓了一跳。   “冉冉?”   苏冉望着何砺寒眨了眨眼睛,然后放下小熊,对他伸出双手。何砺寒把她抱到床上来,问到:“冉冉,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苏冉忽然低声地啜泣了起来,何砺寒顿时清醒了,他擦着小姑娘脸上的泪水,问到:“冉冉不哭,告诉叔叔,到底怎么了?”   苏冉忽然勾住了何砺寒的脖子,呜咽到:“叔叔不要走,叔叔不要离开冉冉和妈妈好不好?”   何砺寒一怔:“冉冉?”   小女孩泣不成声地说到:“冉冉昨天晚上起来上厕所的时候……听到妈妈在打电话……妈妈……喊人来把叔叔带走……”   何砺寒诧异,如果苏冉没有听错的话,那么苏忆暖在叫什么人来把他带走?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却没有告诉他?   何砺寒这才明白今日苏冉为何会行为异常,心中顿时变得柔软起来,他轻拍苏冉的背安慰到:“冉冉乖,妈妈醒来后要是发现冉冉不在,会担心的,快回去睡,好吗?”   苏冉的手搂得更紧了,她道:“我不要!我一走开,叔叔就要走了!”   何砺寒哭笑不得:“可是你这样搂着叔叔,叔叔没法睡了啊!”   最后,无论何砺寒怎么劝,苏冉就是抱着他不肯松手,何砺寒只好带着小丫头一起睡了。   第二天早晨,发现苏冉不在自己身边的苏忆暖在屋子里找了一圈没见找人后,急急忙忙地跑去找何砺寒,一开门却发现苏冉正躺在何砺寒的身侧睡得正香。苏忆暖一愣,见何砺寒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朝她走来。   苏忆暖退到屋子外面,问从里面出来的何砺寒:“怎么回事?”   “她说她听到你打电话找人过来接我走。”何砺寒关上房门,小声地说到。   苏忆暖一愣,心想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苏冉昨天总是黏着何砺寒。   “本来那天想跟你说的,我在网上查到了你在C城的信息,你是瑞意珠宝公司的董事长。”   何砺寒挑眉:“那我岂不是很有钱?”   “我已经联系了你的助理,她会赶过来接你的。”   苏忆暖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了门铃声。   何砺寒与蒋媛对坐在客厅里,苏忆暖坐在旁边,三个人都一直没有开口,气氛沉闷得有些尴尬。   “你们慢慢聊。”苏忆暖起身将客厅留给何砺寒与蒋媛,自己回房间去了。   何砺寒看着苏忆暖离开的背影,欲言又止。最终他将目光落回到蒋媛身上,他开口到:“你是我的未婚妻?”   “是的,我们在一起三年了,马上就要结婚了,没想到……你出了这样的意外。”   蒋媛的面色十分镇定,可她放在桌下的手却紧张得发汗,不过她认为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一定要把握好。   “我不记得了。”何砺寒平淡地说到。或许眼前的这个女人真的是同他亲密至极的人,可是现在他什么也不记得了,也无法因为她的一句话就对她产生什么情感。   “我可以告诉你。”   “好。”   蒋媛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来:“我们相恋三年,感情很好,可是双方的父母反对我们的婚事,于是我们商量好远赴意大利来秘密完婚。我们说好分开走,可是临行前,我们的计划却被我的父母发现了,他们把我关了起来,而你……一个人到了这里。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因为我失约,你才……”   蒋媛说着哽咽起来,何砺寒的眉微微皱起,他开口问到:“我乘坐的飞机失事是一周前的事,为什么你现在才来?”   “他们一直瞒着我,我也是接到那位苏小姐的电话后才知道你出了事。”   “为什么我们会选择到这里来结婚?这里对我们来说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里。”   何砺寒凝眉看着蒋媛,似在通过她的话进行回忆。蒋媛坦然地与他对视,心里却在打鼓。她知道纵使何砺寒失忆了,他也仍然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她尽量把话编得合理,并让自己看起来没有丝毫心虚。   何砺寒沉默了半晌,最终开口到:“对不起,我什么也不记得了。”   “没有关系,我会帮你想起从前的事。”蒋媛柔声到。   “谢谢你……”何砺寒顿了顿,又道:“对不起,我现在还没有办法把你当作我的未婚妻对待,请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先想起以前的事。在这之前,请你给我一点空间,等我静一静之后,我再去找你。”   何砺寒的话分明就是在下逐客令,这让蒋媛十分意外,可转念又觉得何砺寒本就是这样冷静得可怕的人,有这样的行为倒也不算奇怪。她认为这个时候她应该要有耐心,都已经鼓足勇气孤身跑到这里来了,等一等又何妨呢?   蒋媛咬了咬唇,站起身来说到:“好,我先回酒店,明天再来看你。”   蒋媛离开屋子时关门的声音惊动了苏忆暖,她从房里探出头来,问到:“她怎么走了?”   何砺寒没有回答,只是用恳求的语气对苏忆暖道:“陪我到阳台上去坐坐,好么?”   苏忆暖怔了怔,然后点了点头。   阳台上的景致很好,可以看到宁静的小镇上古老独特的建筑和悠闲游走的行人,何砺寒和苏忆暖倚靠着阳台的栏杆,微风吹过他们的脸颊。   “你觉得她说的是真的吗?”   “……我怎么知道?”   “她眼里的感情似乎是真的,可是当她说那些话的时候,我的脑海里没有跳出任何的画面。我虽然失忆了,可脑海里偶尔还是会跳出一些零碎的画面,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我怎么会一点触动也没有?”   苏忆暖转头看着何砺寒冷静的侧脸,不由道:“知道她可能会是你深爱的人,你也能如此冷静地说出这些话?”   何砺寒闻言转头看她:“或许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冷静得有些可怕?”   苏忆暖将头扭回去:“你可不可怕关我什么事?反正你就要走了,我们以后又不会再见了。”   何砺寒失笑:“你还真是没心没肺。”   苏忆暖不语,怔怔地望着前方。   “咦?……”忽然间,苏忆暖好像发现了什么,她瞪大了眼睛看了一会儿,然后开口到:“那边好像是凯蒂奶奶,她一直在原地打转,可能是又忘了怎么回家了。我下去看看。”   “我和你一起下去。”   “不用了,冉冉还在家里呢。我一会儿就回来。”   苏忆暖转身走了,何砺寒还想在阳台上再待一会儿。他将手搭在栏杆上,阳光照射到他手上的戒指,戒指反射的光芒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低下头来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若有所思。注视了戒指一阵,何砺寒忽然拿起挂在脖子上的那枚女式戒指看了起来,看到上面那个“寒”字以后,他的心里产生了一个想法。如果这枚戒指和自己手上的那枚是一对,那么自己手上的这枚戒指上应该也会有字?何砺寒目光一动,伸手将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摘了下来……   63 如何离去(三)   “凯蒂奶奶,你在干什么?!”苏忆暖大声问到。   “啊?你说什么?!”凯蒂奶奶将手放在耳旁,表示自己没听清楚。   “我说你在干什么?!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转?!”   “哦……今天天气是不错呵。怎么没见到小冉冉的爸爸?”   “……嗯?冉冉的爸爸?”   “就是上次帮我搬东西的那个小伙子。”   “凯蒂奶奶,他不是冉冉的爸爸,是我们家新来的钟点工!……”   “啊,是面包师啊……现在的面包师都长得那么帅啊!”   “……”   苏忆暖干笑了两声,继续问到:“奶奶,你怎么不回家啊?!”   “回家?……唔,我的海蒂不见了,我在找她。”   苏忆暖知道海蒂是凯蒂奶奶的猫,长了一身的膘,看人的眼神总是充满了嫌弃。   “奶奶!我帮你去找她!”   苏忆暖说着挽起凯蒂奶奶的胳膊去找那只高傲的波斯猫去了。   好不容易帮凯蒂奶奶找回了她家那只淘气的猫,回到家中时,苏忆暖发现何砺寒居然还在阳台上。她发现何砺寒有些不对劲,走过去一看,只见他双手抱住头,背靠着墙蹲在角落里。   “怎么了?”苏忆暖走过去,皱眉看着他。   “我没事,只是刚才突然有些头疼,现在已经好多了。”   苏忆暖一惊:“头又疼了?要不要带你去看医生?”   “不必,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苏忆暖犹豫了一会儿,开口到:“那好吧,我就在屋里,你有什么事就叫我。”   她忧心地看了何砺寒一眼,然后退出阳台,轻轻拉上了阳台的落地门。回身之际,苏忆暖看到已经睡醒的苏冉从房间里跑了出来,她看了眼苏忆暖,又朝四周看了看,最后将目光落向苏忆暖身后的阳台。苏冉光着脚丫子朝阳台跑去,经过苏忆暖身边时被她一把拦了下来。   “冉冉,不要打扰何叔叔,他现在想一个人待着。”   苏冉想了想,问到:“何叔叔会走吗?”   苏忆暖一怔,她摸了摸孩子的头,说到:“冉冉喜欢何叔叔吗?”   苏冉点点头。   “那妈妈问冉冉,有一个阿姨也喜欢何叔叔,而且何叔叔也喜欢她,如果那个阿姨要把何叔叔带走,冉冉会怎么办?”   苏冉闻言撅起了嘴巴,一脸的不高兴。   苏忆暖严肃道:“冉冉不可以这个样子。如果有人拿走了冉冉心爱的玩具,冉冉会很不开心,甚至还会哭鼻子。如果换作是冉冉拿走了别人心爱的东西呢?”   苏冉低下头,小声说到:“别人也会不开心,会哭鼻子……”   “那么拿走别人的东西是不是不好呢?”   苏冉点了点头,复又抬起头来问到:“妈妈,那何叔叔会回来看冉冉吗?”   苏忆暖心头一痛,她忽然觉得自己是个让女儿和亲生父亲分离的恶人。她不想骗苏冉,可是又不想让她失望,也许她长大以后会明白她的无奈。   苏忆暖冲女儿笑到:“会的,冉冉这么可爱,何叔叔一定会回来看冉冉的。”   身后的门忽然被拉开了,苏忆暖回过头去,只见何砺寒正站在那里看着她们。她的目光与他相接触的一瞬,忽然莫名地感到他眼里好像有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可她还来不及确定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何砺寒就转身朝外走去。   “我出去走走,可能不回来吃午饭了。”   何砺寒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听不出情绪。苏忆暖有些担心,起身问到:“你的头痛好了吗?这样一个人出去没有问题吗?”   “不用担心。”   何砺寒轻轻地回答了一句,便开门走了。苏忆暖木然地看着紧闭的房门,心里总觉得有一丝不安。   何砺寒走后,苏忆暖帮苏冉洗漱整理完毕,就带着她去店里了。中午的时候母女俩回了一趟家,可是何砺寒并没有回来。想起何砺寒临走前说过他可能不会回来吃饭了,苏忆暖就没有在意,可是等到快要晚饭的时候,他还没有回来,她心里便有些着急了。刚要打他的手机,门铃突然响了。   苏冉飞快地跑过去开门,打开门的一瞬,她的笑脸忽然拉了下来。   苏忆暖疑惑着走过去一看,她先是愣了愣,随即开口到:“进来吧。蒋小姐也请进。”   蒋媛朝苏忆暖笑了笑,挽着何砺寒的胳膊进来了。苏冉气鼓鼓地瞪着蒋媛,蒋媛的心抖了一下,但还是保持着风度,笑眯眯地弯下身去问苏冉:“小妹妹,今年几岁了呀?”   苏冉哼了一声,转身跑回自己的房间去了。蒋媛一脸尴尬,苏忆暖赔笑到:“小孩子不懂事,你不要介意。”   蒋媛尴尬地笑了笑,说到:“没关系的。”   “我想留她在这里吃一顿饭,方便吗?”何砺寒开口到。   “当然。”苏忆暖道,“我正要准备晚餐,你们先坐会儿,饭马上就可以好了。”   回到厨房,苏忆暖一边做着菜,一边感到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上午的时候,何砺寒还用那种冷静的口气跟她说着他对蒋媛的怀疑,可是现在他的态度怎么好像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苏忆暖回头看了眼客厅,坐在沙发上的何砺寒同蒋媛有说有笑,模样很是亲密。想到上午她找猫回来之后,何砺寒说他头痛了一阵,之前何砺寒回忆起一些什么的时候都会头痛,难道说他已经记起他和蒋媛的事了吗?那……再之前的事呢?   “咝!——”   一个不小心,刀切到了手指上,疼得苏忆暖倒抽一口冷气。鲜红的血液立刻流了出来,苏忆暖放下菜刀,急急忙忙地朝外跑去。   坐在客厅里同蒋媛聊着天的何砺寒用眼角的余光瞥到苏忆暖急匆匆地从厨房跑出来,他一边和蒋媛说着话,一边留意着苏忆暖的举动,在听以她进房翻动药箱的声音后,他豁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跑进了苏忆暖的卧室。   苏忆暖正在药箱里翻找纱布,一只手伸来,将药箱拉开了。   “我来。”   何砺寒很快将纱布和消毒药水从药箱里找了出来,他握过苏忆暖受伤的右手,将消毒药水涂抹在上面,然后用纱布小心地裹上。蒋媛也跟了过来,看到眼前的一幕时,她忽然有些恍然。她从来没在何砺寒的眼里见过这样柔情的目光,甚至不曾想过,他还会有这样温柔的时候。   “谢谢。”苏忆暖抽回手,“没什么大碍啦,我回厨房去了。”   苏忆暖刚站起来要往外走,何砺寒一下拉住了她的手臂:“你别去了,剩下的我来吧。”   趁苏忆暖愣神间,何砺寒已经抢先一步进入了厨房,苏忆暖怔了片刻,然后朝蒋媛笑了笑,和她一起回到了客厅。   两个女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厨房里传来切菜的声音。为了不让气氛显得尴尬,苏忆暖主动与蒋媛攀谈起来。   “我没有想到,你既是他的助理,也是他的未婚妻。”苏忆暖笑到。   “我们是日久生情。”蒋媛亦笑。在苏忆暖面前,她不必担心谎言被拆穿。   “真高兴他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苏忆暖的语气里有一种释然,但这话在蒋媛听来却有些奇怪,她不解道:“啊?”   苏忆暖一怔,她回过神来,说到:“我是说,他在我这里的这段时间,一直为自己失忆的事苦恼,现在终于有人过来找他,他很快便可以恢复从前的正常生活了,我为他感到高兴。”   “哦,原来是这样。”蒋媛笑到,“这些天多谢你照顾砺寒了。哎,对了,不如你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吧?”   苏忆暖心头一震:“婚礼?”   “对啊,我和砺寒准备回国举行婚礼,因为要瞒着我们的父母,所以不会请我们的亲朋好友。可你是砺寒的恩人,也是他在这边的朋友,我想由你做我们的主婚人,可以吗?”   苏忆暖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扎在了自己的心上,这一刻她感觉无法呼吸。苏忆暖在心里嘲笑自己,看到自己曾经爱过、已经放下的东西被别人拾起、拥有,就难过甚至嫉妒,原来你也是一个这样的女人吗?   “苏小姐?”   “呃?……对不起,我好像听到厕所里水没关,我去看看……”   苏忆暖有些仓惶地跑进了厕所,她打开水笼头,捧起流水洗了把脸。等镇定下来后,她关好水笼头,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走回了客厅。   何砺寒端着菜出来时,看到苏忆暖和蒋媛在沙发上聊的很开心,他一边放下手中的菜,一边问到:“你们俩在聊什么?”   蒋媛转过头去看向他,笑到:“没什么,和苏小姐闲聊呢。哦,对了,我还请她来做我们的主婚人,可惜她说要看着这边的生意,走不开。”   何砺寒的手一滞,随即他抬起头来,开口到:“是吗?那太遗憾了。把冉冉喊出来吧,饭菜已经好了。”   四人在餐桌前坐好,准备开动。苏忆暖看着眼前的一桌菜,却怔怔地没有动筷。摆在她面前的,都是她爱吃的菜。自从她有了冉冉后,每天的食物都是以冉冉的喜好为主,她记得何砺寒在她家的这几天,她也没有做过眼前的这些菜,难道……是巧合?   “怎么了?我做的菜不合你的胃口?”何砺寒注视着苏忆暖。   苏忆暖摇摇头,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嘴里,默默地嚼起来。   何砺寒没说什么,自己也动了筷。   “冉冉。”何砺寒夹了一根鸡腿放到苏冉碗里。   “谢谢何叔叔!”   何砺寒又夹起另一根鸡腿要给蒋媛,蒋媛的脸上扬起幸福的笑容。   “我还要!”苏冉忽然叫了起来,何砺寒的手停在了空中。   苏忆暖皱眉:“冉冉,你已经有一根鸡腿了,还要?”   “我就要嘛!我就要!”   蒋媛有些尴尬,她道:“给冉冉吧。”   “不要给她,她吃不了那么多,会把肚子吃坏的。”苏忆暖道。   “冉冉,叔叔也想吃,你把它让给叔叔好吗?”   “好。”苏冉回答得干脆。   苏忆暖气岔,这孩子究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还是何砺寒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然而苏冉并没有因此消停下来,蒋媛要夹什么菜,苏冉都会抢先一步把菜夹走,蒋媛开始明白这小家伙是铁了心了要针对自己了。   苏忆暖终于忍不住了,她“啪”地一声放下筷子,冲苏冉吼到:“苏冉,你再这么没礼貌,就别吃饭了!”   苏冉哇地一声哭了,她扔下碗筷,一下子跑到门口,打开房门跑出去了。苏忆暖始料未及,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边喊边往外追,何砺寒也跟着跑了出去。   “冉冉?!”   苏忆暖一路跑到楼下,发现苏冉已经不见了踪影,周围夜色已深,她顿时又后悔又害怕。何砺寒来到苏忆暖的身边,对她道:“先别急,我们分头找,你也要注意安全。”   苏忆暖点点头,与何砺寒分别往两个不同的方向寻去。   64 如何离去(四)   苏忆暖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苏冉,心急如焚。她想打电话问问何砺寒那边找到了没有,可是由于出门太急,她并没有带上手机。在原地犹豫了片刻,苏忆暖转身往回跑。   打开门的刹那,苏忆暖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何砺寒坐在沙发上,苏冉躺他的腿上睡着了。何砺寒见苏忆暖进来,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抱起苏冉进了卧房。苏忆暖也连忙跟了过去,没有注意到仍在客厅里站着的蒋媛面色有些尴尬。   卧室中,何砺寒安顿好苏冉,然后将苏忆暖拉到了一边。   “在哪儿找到她的?”苏忆暖低声问到。   “路边。”何砺寒亦压低了声音,“哄了她一会儿,她可能哭累了,就睡了。”   “谢谢你。”苏忆暖扶住额头,觉得十分疲惫。   何砺寒抬起一只手想要去扶她的肩膀,可是抬到一半,又握紧了拳头垂下。   “不用担心,我已经跟她聊过了,她没有怪你。”   苏忆暖点了点头:“谢谢……”   “对了,你们……明天走?”   “嗯,明天上午十一点的飞机。今晚我准备去蒋媛住的酒店,明天直接去飞机场。”   苏忆暖低下头咬了咬唇,开口到:“好,明天我去送你们。”   何砺寒微眯了双眼,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只说出了一个字:“好……”   第二日上午九点,何砺寒和蒋媛出现在机场里。昨天晚上在告诉苏忆暖飞机起飞的时间时,何砺寒有意推后了一个小时,便是要提前在这里与蒋媛摊牌。因此,两人正在机场的咖啡厅里小坐。一名侍者向他们走来,何砺寒挥了挥手,示意侍者先不点单。侍者微微欠身,离开了。   蒋媛有些奇怪:“怎么了砺寒,现在不想喝东西吗?”   何砺寒用手指捏起自己胸前的戒指,问到:“我的这枚戒指是要在婚礼时为你带上的,对吗?”   蒋媛一愣,随即开口到:“原来你早就准备好了……”   “这枚戒指上刻了一个字,知道是什么吗?”   蒋媛心头一颤,摇了摇头。   “是我的名字——‘寒’。”何砺寒开口到,“那么,我手上的这枚戒指上,写的应该是你的名字。”   蒋媛顿时呆住了。她看着何砺寒将手中的戒指摘下来,慢慢递到她跟前。她看到他那双冷静的双眸,觉得那双眼睛深不可测。   “上面写的是什么?”   何砺寒冰冷的语气让蒋媛身子一震,她颤抖着将那枚戒指移到面前,看到上面的字后,疑惑地皱起眉头念了出来:“暖?”   “是‘苏忆暖’的‘暖’。”   蒋媛瞬间瞪大了眼睛,她叫到:“什么?!这怎么可能?!”   她的叫声吸引了咖啡店中的其他顾客,众人纷纷相她投来好奇的目光。   何砺寒端坐在咖啡桌前,面色没有一丝变化。   “你这么做有想过后果吗?蒋媛。”   看到何砺寒眼中熟悉而冷漠的目光,蒋媛的心顿时一沉。“你……记起来了?”   “是的,我记起来了。”何砺寒平静地说到。“苏忆暖是我的妻子,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找她。”   “这……这怎么可能?不可能!”蒋媛仿佛听到了世上最荒谬的事情,她怎么也不相信竟会有这样的巧合!   “很巧是吗?我乘坐的飞机在海上失事,我在海里游了三个多小时,游回岸上时差点断了气。可是我的力气还没完全恢复,就爬起来去找她。或许是上天要惩罚我,他让我遭到了车祸,让我失了忆,她就在我身边,我却没能认出她。可是我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的出现引起了我的怀疑,我也不会看到这枚戒指上刻的字,也不会恢复记忆。”   蒋媛还是不敢相信,她按了按太阳穴,问到:“那么那个孩子?”   提到苏冉,何砺寒的目光变得温柔。“我是冉冉的父亲,亲生父亲。”   蒋媛顿觉晴天霹雳,她道:“为什么?那个女人那么普通,我以为你的妻子一定是……至少是与你相配的。”   “你觉得她配不上我?”何砺寒忽然笑了,“你认为她没有你年轻,没有你漂亮,没有你学历高,是吗?那你觉得我又是一个怎样的人?”   “英俊、多金、有魅力。”蒋媛毫不迟疑地说到。   “那你知道从前的我是一个怎样的人吗?”   蒋媛一怔。   “从前的我,内心被仇恨占据,戴着一张伪善的面具,为了报仇不择手段,甚至可以利用、伤害我最爱的人。如果你现在遇见的是从前的我,你一定不会有勇气爱上我。她曾是一个相信爱,却又对爱犹豫踟蹰的人,终于有一天敞开心怀爱上我,却被我弄得遍体鳞伤。可纵使遍体鳞伤,她也会待在原地独自舔舐伤口,她会带着伤继续朝前走,直到忘记伤痛。你看得到她的外在,却看不到她的内心,你看得到我的现在,却未曾看见过我的过去。蒋媛,你爱上的不是我,只是一个符号。这个符号可以满足你的虚荣心,给你带来你梦寐以求的生活,可这个符号也可以属于任何人,并不一定是我。你还年轻,可以选择你自己的生活方式,我也不评价你的追求是对是错,我只想提醒你一点,每个人都要为自己走错的步付出代价。”   苏忆暖手牵着苏冉站在机场的巨大电子屏幕前,茫然地看着那条航班已起飞的信息,心想难道是自己记错时间了吗?   苏冉仰头问到:“妈妈,怎么了?”   苏忆暖低下头来看着女儿:“对不起,冉冉,妈妈好像把时间记错了,何叔叔和蒋阿姨已经走了。”   没有预料中的哭闹,苏冉“哦”了一声,然后说到:“妈妈,我想上厕所。”   苏忆暖心里觉得十分奇怪,昨天苏冉才又哭又闹的,今天没有见上何砺寒最后一面,她怎么会这么安静?莫非昨天晚上何砺寒跟她说了些什么?   “好,妈妈带你去。”   “不用了妈妈,我这么大的人了,知道自己去厕所!”,   苏冉说着转身向机场厕所的方向跑去,苏忆暖没有多想,站在原地等待。   小苏冉跑到一半时忽然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眼苏忆暖,见她没有望着自己,便一个转身朝机场的前台跑去了。   “阿姨阿姨,我找不到我爸爸了!让我给爸爸打个电话好吗?”   前台服务员见一个黑头发、黑眼睛的小姑娘站在台前仰头望着她,顿时露出甜美的微笑,她问:“小朋友,你知道爸爸的电话号码吗?”   苏冉点点头:“我知道。”   “好,那你来打吧。”   前台走了出来,她将苏冉抱起,让她够得着台上的座机。苏冉拿出何砺寒昨天晚上塞给她的小纸条,拔通了上面的号码。   65 父女同心(一)   苏忆暖看到冉冉回来了,她正要朝她走去,却忽然感到胃部一阵绞痛。她眉头一皱,捂着肚子站住了。苏冉远远地看到苏忆暖面色突变,想起她每次胃病犯了的时候都是这个样子,一下子着急了起来。她赶忙一边喊着妈妈,一边朝苏忆暖跑去,可她还没跑到苏忆暖跟前,就看到她一下子倒了下去!   苏忆暖不知自己是怎么倒下的,她只听到苏冉的哭声和周围旅客的呼喊声。她挣扎着想要起来安慰苏冉,却感到全身软弱无力。她正要开口向周围的人求助,却忽然觉得身子一轻,她被人从地上抱了起来。   苏忆暖睁开眼后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而出现在床边的何砺寒更是让她感到惊讶。   “你?你不是已经上飞机了吗?”   “没有。”何砺寒看着她道,“临上飞机前,我想起之前飞机失事的事情,还是感到有些恐惧,我想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于是就让蒋媛先回国了。”顿了顿,他又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懦弱?”   苏忆暖摇摇头:“恐惧是人之长情,不要心急,慢慢来吧。”   “你不急着赶我走了?”   苏忆暖脸一红:“我哪有急着赶你走?”虽然她心里确实想赶紧回归从前的生活轨迹,但口头上绝不能承认!   何砺寒淡淡一笑,忽又变得严肃起来:“你什么时候得的胃病?”   听医生说,苏忆暖的胃病已经有好长时间了,可他记得她还在他身边时,并没有这种病。   何砺寒的语气让苏忆暖眉头一皱:“你这么问……好像你知道我以前没有胃病似的?”   何砺寒目光一顿,他开口到:“我听医生说你这是老胃病了,所以我想问问你这病得了多久了。”   “哦,是刚来这儿的时候比较拮据,要顾着冉冉,有时就顾不上自己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平常都是有吃药的,只是昨天晚上担心冉冉,就忘了吃饭,没想到我的胃竟这么不争气。”   何砺寒闻言心纠不已,他放在膝上的手握成了拳,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弥补对她们母女俩的亏欠。   “妈妈,我端水来给你喝啦!”   小苏冉忽然出现在病房门口,手里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开水,何砺寒连忙起身去接她手中的热水,一边说到:“小心水烫!”   苏冉看着何砺寒把水杯接过去,她笑眯眯地仰起头来说到:“谢谢……叔叔!”   何砺寒冲她眨了眨眼睛,然后回身将水递给苏忆暖。   “你喝完水,先休息一会儿,我带冉冉出去买些水果。”   “好呀好呀!冉冉想吃大苹果!”   苏忆暖刚想说自己已经没什么事,可以出院了,何砺寒已然带着苏冉离开了病房。   行至医院的回廊里,何砺寒一下子把苏冉抱了起来,苏冉紧紧地勾住他的脖子,亲昵地叫到:“爸爸!”   何砺寒摸摸她的头,说到:“刚才冉冉差点忍不住叫爸爸了?”   “嗯。”苏冉点点头,一脸委屈。“我什么时候可以不叫叔叔,叫爸爸?”   “再忍一忍好吗?不会太久了……”   原来,就在昨晚何砺寒找到躲在花坛边哭泣的苏冉时——   “冉冉,怎么坐在这儿?妈妈很担心你知道吗?快跟叔叔回去吧。”   何砺寒伸手要去拉苏冉,却被她一把甩开。   “我不要跟你回去!你是个大骗子!”   何砺寒茫然道:“我怎么是个大骗子了?”   “你说你喜欢冉冉和妈妈,可是你还要跟那个坏阿姨走!”   何砺寒失笑:“冉冉,蒋媛不是坏阿姨,叔叔说喜欢冉冉和妈妈也不是骗冉冉。”   “那你为什么还要走?冉冉喜欢小熊puny,就一刻也舍不得跟它离开!”   何砺寒沉吟了片刻,然后蹲下身来扶住苏冉的肩膀说到:“冉冉,叔叔不会走。”   “你骗人!坏阿姨说你们已经买了明天的机票,你们明天就要走了!”   “叔叔告诉冉冉一个小秘密,冉冉不要告诉妈妈,也不要告诉蒋阿姨,好吗?”   苏冉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   “叔叔只买了蒋阿姨的机票,没有买自己的,所以叔叔不会走。”   苏冉闻言瞪大了眼睛:“真的?”   “真的。”   原本露出喜色的苏冉忽然又蔫了下来:“可是你明天不走,以后也会走的。妈妈说,叔叔会和蒋阿姨生一个像冉冉这样的小宝宝,到时候叔叔喜欢小宝宝去了,就不喜欢冉冉了!”   看着小姑娘的眼泪又掉了下来,何砺寒一阵心疼。他擦去苏冉小脸上的泪水,柔声道:“叔叔不会和蒋阿姨生小宝宝,因为叔叔已经有一个最漂亮、最可爱的小宝宝了。”   苏冉抽泣着问到:“叔叔……已经有小宝宝了?”   何砺寒叹了口气,怜爱地看着苏冉:“就是冉冉啊。”   “咦?”   恢复记忆之后,何砺寒偷偷找到过苏冉的出生证明,按上面的时间推算,苏冉的确是他的孩子。且这小丫头和自己如此亲近,两人之间总有种说不清的默契,就算没有那一纸证明,何砺寒也笃定这孩子就是他和苏忆暖的。   “冉冉,我问你,你讨厌你的爸爸吗?”   苏冉一愣,然后拼命地摇了摇头:“冉冉当然不讨厌爸爸啦!冉冉一直再等爸爸找到回家的路,回来跟妈妈还有冉冉团聚。别人家的孩子都有爸爸,可是冉冉没有……”   苏冉一难过,眼泪又啪哒啪哒地掉了下来。   何砺寒一把抱住了哭泣的小女孩,激动地说到:“冉冉怎么会没有爸爸?叔叔就是冉冉的爸爸啊……冉冉,爸爸回来了……”   “你……你真的是冉冉的爸爸吗?”   “是,我是……冉冉,爸爸来迟了,对不起……”这么多年来,何砺寒第一次掉下了眼泪。   “呜……爸爸,你怎么那么笨,找了这么久才找到冉冉?”   何砺寒破涕为笑:“是,是爸爸太笨了,让冉冉等了那么久。冉冉可不可以原谅爸爸?”   苏冉连连点头:“冉冉原谅爸爸了,爸爸以后可不许再离开冉冉了!”   “好。”何砺寒的声音有些颤抖。   “咦?冉冉没见过爸爸,所以没有认出爸爸,可是妈妈为什么也没有认出爸爸?”   何砺寒眸光一黯,他道:“因为爸爸从前让妈妈伤心难过了,妈妈还没有原谅爸爸,所以装作不认识爸爸。而爸爸……也不敢让妈妈知道我已经恢复记忆了。”   苏冉双手往腰上一插,嘟嘴道:“爸爸真是的,怎么能惹妈妈生气呢?不过爸爸不要急,冉冉会帮爸爸的!”   何砺寒抱起苏冉亲了亲,说到:“爸爸也会努力让妈妈原谅我的,在这之前,爸爸会装作不记得妈妈了,冉冉要替爸爸守住这个秘密,好吗?”   苏冉点点头:“好。可是,我就不能在妈妈面前叫你爸爸了吗?”   “嗯,暂时是不能了。”   苏冉难过地撅起嘴,说到:“那好吧……不过我怕自己忍不住,怎么办?”   “那冉冉趴在爸爸的肩上睡吧,睡着了,就不会忍不住了。”   “嗯……”   66 父女同心(二)   苏忆暖出院后,何砺寒把所有的家务活都包了。既然何砺寒说了他还没从飞机失事的恐惧中走出来,那么苏忆暖也不好再让提让他回国的事了,而且能享受一段什么家务也不用做的轻松时光也不错。   何砺寒正在厨房里准备晚饭,苏忆暖和苏冉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当电视剧里出现“父女相认”这一幕时,苏忆暖心中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苏冉开口问到:“妈妈,爸爸长得什么样子啊?你告诉我爸爸的样子,等爸爸找回来了,我就能一眼认出他啊!”   苏忆暖正想着该如何回答苏冉,忽然瞟见茶几上有本电影杂志,封面上印着的是怪物史莱克,于是她道:“唔……你爸爸啊,他有一个圆圆的脑袋,是个光头。大眼睛,大鼻子,大嘴巴。他的身材很魁梧,肚子也大大的……”   “妈妈,我怎么觉得你描述的爸爸这么丑呀?不是说女儿像爸爸吗?那你是不是觉得冉冉也很丑?”   苏忆暖摸摸女儿的头,说到:“当然不是啦,冉冉长得可漂亮了,因为冉冉像妈妈啊。”   躲在厨房门边听到这一段对话的何砺寒已经满头黑线,忽然闻到一阵糊味,他赶紧跑回去抢救锅里的菜,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餐桌前,苏忆暖皱着眉头看着那一道已经烧糊了的菜,开口到:“是你主动留下来帮忙的,我又没逼你,你犯不着用这种方式抗议吧?”   何砺寒抽了抽眼角:“我只是失误……”   “好吧。”苏忆暖耸了耸肩,夹了一口菜放到嘴里,边嚼边道:“明天中午我不回来吃饭了。”   何砺寒脸一黑:“至于吗?不就是菜烧糊了一点吗?”   “不是……”苏忆暖咽下口中的食物,继续说到:“明天有个朋友回国,约我去跟他见个面。”   何砺寒下意识地要问“男的女的”,但觉得自己这样问太明显,因此把话咽了下去。谁知坐在对面的苏冉代替他问了出来。   “妈妈,是男的还是女的啊?”   苏冉说完朝何砺寒眨了眨眼睛,何砺寒抿嘴偷笑。   “男的。”   “是哪个呀?”苏冉又问。   “安德鲁。”   “哦……”   趁苏忆暖晚上洗澡的时间,何砺寒把苏冉拉过来问:“安德鲁是谁?”   “是众多想做我爸爸的人之一。”苏冉说到。   何砺寒脸色一沉,苏冉连忙又补充到:“不过爸爸,安德鲁叔叔他没有你帅!”   何砺寒摸摸苏冉的头,问到:“那妈妈对那个安德鲁叔叔是什么态度?”   苏冉想了想,说到:“那几个想做我爸爸的叔叔中,安德鲁叔叔是妈妈不会刻意避开的一个,因为安德鲁叔叔很浪漫,可又不会死缠烂打。他对妈妈很好,对冉冉也很好,每次都给冉冉带好吃的!”   见何砺寒面色有些凝重,苏冉赶忙道:“爸爸你不要不高兴,冉冉以后只吃爸爸买给冉冉的零食,不吃安德鲁叔叔买的了!”   “乖,爸爸没有不高兴。冉冉,为什么爸爸来这么久,都没有见过那个安德鲁叔叔?”   “因为安德鲁叔叔是大学的老师,在爸爸来之前被派到国外出差去了。”   “原来如此。”何砺寒摸了摸苏忆暖的小脑袋,说到:“好了,爸爸知道了。妈妈快要出来了,冉冉快回房里看书去吧。”   “嗯!爸爸,再亲一个!”   何砺寒凑过去亲了亲苏冉的小脸颊,苏冉也在他的脸上狠狠地啄了一口,然后开开心心地跑开了。   苏忆暖吹干头发走出浴室时,发现外面一团漆黑,只看到阳台上有一团烛光。她走近了才看清楚,何砺寒正坐在阳台上,他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支烛台和两杯红酒。   “怎么,请我喝酒啊?”苏忆暖问到。   “是啊,赏脸吗?”何砺寒抬头看着她。   “当然啦。”苏忆暖顺势坐了下来,“你什么时候出去买了红酒啊?”   “早就买了,见你的胃还没好,就没拿出来。”   “早说呀,我的胃早就好了!”   两个坐在阳台上吹吹风,喝喝酒,感到十分惬意。何砺寒瞥了一眼苏忆暖,看时机差不多了,于是开口问到:“冉冉的爸爸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苏忆暖一怔,笑容凝在嘴边。   “你怎么也问这个?”   “这样问可能很冒昧,但是我来这里有些日子了,看到冉冉这么想念她爸爸,所以还是忍不住想知道,她的爸爸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为什么会忍心丢下这么好的妻儿?”   何砺寒说这话时内心五味陈杂,他很想知道苏忆暖会怎样回答,可又害怕听到她的回答。   苏忆暖只是沉默地看着前方,似乎并不准备回答,何砺寒在心中叹了口气,也默然无语。   然而苏忆暖还是开了口:“冉冉的爸爸并不知道冉冉的存在,我……其实是个自私的母亲,是我让他们父女俩无法相认的。”   “为什么?他伤害了你,所以你恨他?”   苏忆暖轻轻地摇了摇头:“心已经碎过了,爱恨也就烟销云散了。我早就已经原谅他了,可我也不会再去找他了。”   何砺寒心中一颤:“为什么?如果……他来找你呢?”   “我心里有一个结,始终解不开。见到他,我就会想起从前的那些谎言和欺骗,我不想今后和我朝夕相对的人,我连他的话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也分不清楚。如果……他来找我,我还是不会让他和冉冉相认的,我不能让他把冉冉抢走。”   “他不会抢走冉冉,他或许……想和你们一家团聚呢?”   “团聚?不会的。他已经有了新的爱人,并且快要结婚了。至于我嘛,或许给冉冉找一个合适的‘爸爸’,安安心心地在这座小镇上生活下去……”   第二日中午,何砺寒和苏冉两个人在家里吃饭,因为昨天晚上苏忆暖说的那些话,何砺寒有些心不在焉。这时,门铃突然响了,何砺寒以为是苏忆暖回来了,赶紧起身去开门,却看见罗恩站在外面。   “何,不好了,不好了!”   何砺寒眉头一皱:“出什么事了?”   “我刚才和苏通过电话,她说她现在正在领事馆,我还听到那边有人在说什么‘开未婚证明’。昨天她还问过我知不知道中国人和意大利人结婚需要什么手续,当时我只是以为她有为冉冉找个外国爸爸的打算,可没想到……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她该不会是打算和安德鲁那个家伙结婚了吧?”   何砺寒心头一沉,抓住罗恩的领子道:“快带我去领事馆,快!”   苏冉从座位上跳下来,跑到何砺寒面前叫到:“爸爸,我和你一起去!”   “你叫他什么?”罗恩瞪大了眼睛看着苏冉。   “路上再解释!”   何砺寒一手抓着罗恩,一手抱起苏冉,急匆匆地出门了。   67 父女同心(三)   苏忆暖的身旁站着一个高大英俊的意大利男人,他们排了好长时间的队才终于给轮上。他们将表格和证件递上去,只等着工作人员签字盖章了。   “等一下!”   只见两个男人冲进了领事馆,其中一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苏忆暖瞪大了眼睛看着三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何砺寒目光紧盯着苏忆暖,他把苏冉放下来,冲到领事馆工作人员面前叫到:“她已经结婚了,不能给她开未婚证明!”   领事馆的员工一愣,看着何砺寒道:“这怎么回事儿?”   “何砺寒,你做什么?”苏忆暖拧紧眉头看着他。   一旁的安德鲁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于是向苏忆暖询问。苏忆暖示意他稍安勿躁,转头对何砺寒道:“你到底怎么回事?还把冉冉给带来了?”   何砺寒眼中燃烧着一团怒火,他握紧拳头看着苏忆暖道:“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和我们商量?还有冉冉,你有没有问过她的感受?!”   “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苏忆暖不再理他,转身问工作人员证明办好了没有。   何砺寒绕过苏忆暖,双手撑上工作台,对工作人员叫到:“不能给她开证明,她五年前已经结婚了,这就是证明!”   何砺寒一手举起挂在胸前的戒指,另一只戴男戒的手也伸到了工作人员面前。苏忆暖见状怔住了。   领事管的工作人员看了看何砺寒,又看了看苏忆暖,忽然好像明白了些什么,他挥挥说,说到:“你们俩的事到外面解决去,不要影响其他人。”   工作人员说着将盖好章的表交还给站在安德鲁身边的一名亚洲籍女人,何砺寒见状一怔,疑惑地看向那女人,只见安德鲁一手搂过那女人,一脸警惕地盯着他。   “这……这是?”   苏忆暖翻了个白眼,说到:“安德鲁带他的女朋友唐琳回国结婚,唐琳意大利语说得不太好,安德鲁又不会中文,所以我过来帮忙。”   何砺寒诧异地看了看安德鲁和唐琳,又一脸窘色地看向苏忆暖:“我还以为……”   “你还以为我要和安德鲁结婚?哼,你弄错了,但我却搞清楚了。”苏忆暖冷笑着望着何砺寒,“是什么时候的事?”   她显然已经明白了,他已经恢复记忆了。   何砺寒的心狂跳着,他终于可以样毫无避忌地看着她了,这些天来他压抑得快要疯掉,然而她的眼神却那样冰冷。   “那天你去帮凯蒂奶奶找猫的时候。”   苏忆暖闻言回想起当时的情形,又回忆起那之后发生的事情,不由得怒上心头。   “从那天起,你就一直在骗我?”她看向站在不远处的苏冉和罗恩,见他们心虚地左顾右盼,顿时明了。“连你们也跟着他一起来骗我?”   “苏,我不是……”   “妈妈……”   “好,很好……”苏忆暖冷笑着后退了几步,然后转身飞奔出领事馆。   “忆暖!”   何砺寒跟着跑了出去,苏冉也要追出去,却被罗恩拦下了。   “我的小天使,你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好吗?”   苏冉想了想,点了点头。   何砺寒追至领事馆外,三步两步赶上了苏忆暖,一把将拉住了她的手腕。   “放开我!”   何砺寒非但不放手,还一个用力将苏忆暖拉入了怀里,苏忆暖用力挣扎不得解脱,怒急之下一口咬上了何砺寒的肩膀。疼痛让何砺寒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但他的手臂却将苏忆暖抱得更紧了。苏忆暖一面发泄着心中的怒气,一面心疼何砺寒肩上的伤,眼泪不自觉地落了下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感到苏忆暖松了口,何砺寒保持着抱紧她的姿势,开口到:“听我说完好么?这五年来,我一直在找你,好不容易找到了你,我放下那边的一切事情赶来找你,却没想到发生了那场空难。你知道我在黑暗和冰冷中有多么不甘心吗?明明就要找到你了,可我却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下去!我穿着飞机上的救身衣,游一阵歇一阵,也不知道自己游了多久,只是心里一直想着你,就算筋疲力尽了我也不愿放弃。好不容易游上了岸,存活了下来,却没有力气爬起来去找你了。等我恢复了体力,我想到的第一件事不是去医院或是警局,而是找你。可是口袋里那张写有你地址的纸已经被海水浸烂,你不知道那时我有多么的绝望。好在老天怜悯,让我在出车祸之后遇见了你,我失去了从前的记忆,却得以跟你和冉冉相处这么一段难忘的日子。当我恢复记忆时,我多想站在你的面前,堂堂正正地告诉你这些年来我有多么想念你,可是我害怕你知道么?我害怕的,就是出现今天这样的场景……”   苏忆暖的泪已经控制不住了,一想到何砺寒经历的那些苦难,她就觉得心痛,更没有想到像何砺寒这种人也会说他……害怕。然而,苏忆暖还是狠下心,一把推开了何砺寒。   “那又怎样?你还是骗了我,不是吗?你还让我的女儿和你一起来骗我!何砺寒,你怎么可以一边在我耳旁说着甜言蜜语,一边欺骗我?你骗了我一次又一次,你以为,我凭什么还要相信你的话?”   “忆暖!”   “不要过来!何砺寒,你走,离开我和冉冉,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夜幕下的佛罗伦萨十分宁静美丽,何砺寒初到这里时经历了彻骨的寒冷,而今天他心中的寒冷比那时有过之而无不及。那天他恢复了记忆,独自一人在街头走了很久,想出了利用蒋媛勾起苏忆暖的醋意并利用自己的离开了解苏忆暖的心意的办法,包括之后想方设法让苏忆暖慢慢适应有他的生活等一系列可能让她重新接受他的计划。何砺寒知道,想要让她重新接受他,就必须像一根石钟乳的形成那样,缓慢而小心地滴漏凝结,稍有心急便会折断,前功尽弃。可是,他终究还是失败了啊……   苏忆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似乎不愿再见何砺寒最后一面,小苏冉堵在门口哭得厉害,她不停地叫着爸爸,并大声央求苏忆暖不要赶走何砺寒。   苏忆暖的房门终于打开了,可她看都没有看何砺寒一眼,连望着自己女儿的眼神都异常冰冷。   “不想让他走,你就跟着他一起走好了,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门砰地一声关上了,苏冉从来没见过母亲这样,吓得都不敢哭出声了,只有眼泪哗啦啦地向下流着。   何砺寒忍着心痛擦掉女儿脸上的眼泪,低声道:“冉冉乖,替爸爸好好照顾妈妈好吗?”   苏冉脸上的泪擦了又来,何砺寒叹了口气,最后回望了一眼苏忆暖紧闭的房门,拖着行礼箱离开了屋子。门后传来苏冉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何砺寒闭了闭眼,绝然地朝前走去。   夜幕之下,一个拖着行礼箱的男人刚走出小区的大门,一辆出租车从他的背后驶来。车子停在了小区门口,从车上走下了一名中国籍男子。   68 时光胶卷   “爸爸!”   苏冉打开门,看到那个黑发黑眼睛的叔叔并不是何砺寒,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不见了。   程嘉言看到苏冉也有些诧异,他开口问到:“小朋友,请问苏忆暖是住在这里吗?”   卧室的门忽然打开了,程嘉言抬头望去,还是记忆中的容颜,只添了一份成熟。此时的他,无法用言语来描述自己的心情。   苏忆暖定定地看着程嘉言,亦是忘了言语。良久之后,她才记得开口:“冉冉,叫程叔叔。”   “程叔叔。”   苏冉仰头看了看那个叔叔,又回头看看她妈妈,她觉得大人的眼里总有些她看不懂的东西。   “冉冉乖。”程嘉言向小女孩露出微笑,又抬头看向苏忆暖:“她是你和……”   “进来说吧。”苏忆暖打断了他,然后又对苏冉道:“冉冉,回你自己房间去。”   “哦。”苏冉再看了一眼那个笑得很好看的叔叔,转身回自己房里去了。   “你一点也没有变。”程嘉言接过苏忆暖递来的茶,开口到。   苏忆暖笑到:“你也没有变,还是那么帅,而且成熟了。”   “我以前很不成熟吗?”程嘉言笑了笑,又叹了口气道:“我们都老了啊,你女儿都这么大了。”   提到女儿,苏忆暖的眼神变得温柔,但却低头无语。   “是何砺寒的孩子?”   苏忆暖点点头。   “她长得很可爱。”   “谢谢,不过她可不省心。”   “呵,像你。”   苏忆暖佯怒:“我哪里不省心了?”   “可不是?他找了你五年,我也找了你五年。”   苏忆暖收敛了神色。   程嘉言继续说到:“前不久我知道何砺寒失踪了,而他的助理秘密地来了佛罗伦萨一次,所以我猜到何砺寒也一定在这里,他是来找你的。”   “他刚走,就在你来前不久。”   程嘉言微微诧异,然后他开口到:“你让他走的?我不相信他会自己离开。”   苏忆暖将这些天来发生的事告诉了程嘉言,程嘉言听完后沉默了。   良久之后,他开口到:“先不说他了,我有一些东西给你。”   苏忆暖疑惑地看着程嘉言拿出了一只小黑匣子,他打开匣子,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递到她的手上。那是一叠厚厚的照片,苏忆暖一张张地看着,震惊的神色爬上了她的脸颊。   “这是我在来这里之前从你父亲以前的助理手上拿到的东西,暖暖,他记录了你的成长,却只能在深夜里独自对着这些照片,用这种方式弥补你不在他身边的遗憾。”   苏忆暖手上的那叠照片,从她十岁开始,一直到她去美国留学的那段时光,那些她记得的、不记得的场景,她从小到大得到的奖状,甚至是一些她在课堂上画过的画。原以为只是自己一个人孤独地走过,哪里想得到还有人在默默地关注着她?而且那个人不是别人,竟是顾明成!   底下的那一叠照片让苏忆暖产生了疑惑,有毛绒玩具,有画笔和颜料,有围巾手套……   “这是?”苏忆暖疑惑地看向程嘉言。   程嘉言道:“金助理说,你的每一个生日,他都会用心给你准备一份礼物,只是这些礼物堆在一个秘密的房间里,从来没有寄出过。你在学校参加的运动会、颁奖典礼、毕业典礼,他能到场的时候便会悄悄到场,不能到场的时候就会请人拍下照片带回去给他。其实这些年来,他一直匿名给你们孤儿院进行捐助,资助你去美国的人也是他。后来不知怎的,有人发现了他一直在捐助你,并对这件事起了疑心,于是他为了防止你们两人的关系被挖出来,只能停止了对你的资助。暖暖,对你来说,顾明成或许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但他心里其实是爱你的,他那样压抑着对你的爱,其实自己也是痛苦的啊。”   苏忆暖的眼泪已经止不住了,知道真相的她,感觉世界好像翻了一个边,从前的那些爱也好,恨也好,在这一刻仿佛全都如烟尘般消散了。她不明白人心为什么会那么复杂,因为一颗心的复杂,另外一颗心也由于不知道该用何种情感面对这颗心而变得复杂。   程嘉言看着泪流不止的苏忆暖,长长地叹了口气,将她的头轻轻按到他的肩上。苏忆暖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这些年再苦再累,她都极少流过眼泪,而这一次,她仿佛要将这五年来积攒的泪水都一次哭干。   不知哭了多久,苏忆暖才终于安静了下来,她直起身子,擦了擦脸上的泪,向程嘉言道了声谢谢。   “哭出来了,心里好受了些吧?”程嘉言目光温柔地看着她,“现在该来谈谈你的打算了吧?”   苏忆暖抽了抽鼻子,问到:“什么打算?”   “你打算一直带着冉冉这样过下去?”   “这样过有什么不好?”   “你一直那么期盼有一个疼爱你的父亲,怎么冉冉分明有一个爱她的父亲,你却不让他们父女团聚?”   苏忆暖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暖暖,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你还爱他吗?”   “我……我不知道……”苏忆暖眼神茫然。   然而程嘉言看到她的眼神时便已经明白了,如果心里已经没有爱了,又怎会犹豫?   “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程嘉言开口到,“我曾经找过秦斌,他告诉我,当年何砺寒并没有用离开你作为条件从陈启华那里获取顾明成的犯罪证据。陈启华给我的那段录音是不完全的,真实的情况是,何砺寒和秦斌在美国共同拥有一家叫STV的地产公司,他正是用那家公司中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地产同陈启华交换了那份证据。暖暖,他是骗过你,利用过你,可他也是真的爱你啊。如果他有得选,肯定不会选择去伤害你。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你都可以为顾明成这样哭泣,为什么不能对何砺寒解开心结呢?我知道你对一个曾经欺骗过你的人心存防备,可我认识的苏忆暖是一个那么勇敢的人,为什么你不能为了你自己,也为了冉冉再勇敢一次呢?”   苏忆暖怔怔地望着程嘉言,心里已如翻江倒海。她闭上眼睛,咬着唇,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程嘉言并不催促,只静静地看着她,他知道此时她需要时间来做出决定。不知过了多久,待苏忆暖重新睁开眼时,程嘉言看到她眼中是一片清明和坚定。   苏忆暖起身打开房门,正准备去追不知是否已经走远的何砺寒,却发现眼里含着泪光的苏冉正站在门口。苏冉的小手里拿着一个信封,她说:“妈妈,这是爸爸给你的……”   69 何砺寒的信   苏忆暖呆呆地看着桌面上的信封,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拆开它。不过是一封信而已,她为什么那么紧张?苏忆暖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打开了那个信封,里面除了有一封信外,还有一枚戒指,是戴在何砺寒手上的那一枚。苏忆暖怔了怔,她把戒指摆到了一边,然后打开了那张被折好的纸,熟悉的字迹展现在眼前——   忆暖,   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好好地跟你说过这些话,请你耐心地把这封信看完。   我第一次见到你,比你想象中的要早。还记得吗?那年有一场小雨,你站在雨中,哭着质问一个不愿认你的男人,眼神无辜而又倔强。那时我就坐在不远处的轿车里静静地看着你们,当时我并不知道你和顾明成的关系,只是诧异于一个不过十岁左右的孩子竟有那样倔强的眼神。   第二次见到你时,我完全不记得你了,只不过在你固执地将那碗热汤送到我面前时,我隐约感到自己仿佛在谁的眼睛里看到过那种倔强。那一天,我刚刚知道一直养育我的顾明成其实是杀害我父母的凶手,我觉得自己的世界在瞬间被倾覆了,我愤怒、痛苦、不知所措,只想把自己封闭起来,永不见天日。我不是有意对你冷漠,只是当时的我,觉得自己像一具行尸走肉,不愿再与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有任何的交流。我不得不承认,你的那首歌拆掉了我心里的那堵墙,我记得我的母亲也会在我伤心或是愤怒时在我耳旁唱一首温暖的歌,让我的心安静下来。   很抱歉那时没有等你采完木槿花归来,也没有留下一句话便离开了。可是你并不知道,那天对于你来说,或许只是我们两人之间友情的终点,但于我而言,却是一条艰难道路的起点。从决定要复仇开始,我就把自己的心变成一块铁石,因为发现了你和顾明成的关系,我甚至决定把你也当作一件复仇的工具。在我做下这个决定的时候,我只是在自己心里默默地对你说,暖暖,希望你可以早点忘记那个已经死去的“小何哥哥”。   我最初的计划是,把你当作手上的一张牌,利用你和顾明成的关系在适当的时候威胁他。当然,这些都必须在暗地里进行,在我不能一击打倒顾明成之前,我必须蛰伏、忍耐。因此,作为我计划的一部分,我找人暗中搜集能够证明你和顾明成之间父女关系的证据,包括由你和顾明成的头发中提取的DNA做出的亲子鉴定,还有一些在顾明成偷偷探视你时拍下的照片。你知道吗?原来顾明成并不是不爱你,他只是不敢爱。他是个懦夫,他不敢承担当年他犯下的错,不管是对你和你的母亲,还是对我的父母。那些照片里的你,从年幼到少年青涩,再到成熟美丽,我看着那些照片,就像在看着你成长一样。当我身在美国的时候,你在国内,而当你去往美国时,我已经回国了。我们似乎总是相隔很远,可是我看着那些照片,听着那些关于你的事,又觉得离你很近。   因为一次出差的机会,我再一次回到了美国,到了那里的第一个念头竟是,我想见你。这一次,我们离得那么近,我很想知道当年那个有着清澈眼神的小女孩现在变成什么样了,不是在照片上,而是在现实生活里。我去了你就读的学校,却发现你已经辍学了,这才从那名一直受托于我在调查你的私家侦探,就是老郭那里得知你因学费赞助被停而被迫退学的事。我按照老郭的指示去了时报广场,果然看到你安静地坐在喧哗之中作画,我忽然笑了,记得你从前一直都是一个人躲起来画画的啊。可是一想到你或许是迫于生计才这样做的,我的笑容又沉了下去。这时你似乎是画完了一张画,深吸一口气后对着画作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我才明白你是享受这个过程的,于是我的笑容也再次浮起。其实这个细节我是在事后才想起的,原来那个时候你就有那么大的本事,让我的情绪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几番变化。   我就那么安静地站在远处看着你,不知看了多久,直到那几个流氓出现。我心生愤怒,却只是握紧拳头站在原地,因为我不能和你正面接触,我知道顾明成的人也同样在暗处观察着你,我的出现可能会遭到顾明成的怀疑。可是当我看到你咬着唇,平静而又倔强地看着那些人时,我的心代替我的大脑做出了行动。之后发生的事你都知道了,你一定以为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可是你不知道,在那个时候,我已经“认识”你好久了。看着你因我的车被那群流氓划坏而惊慌失措的脸,我的脑海里忽然产生了一个念头,我要把你留在我的身边。   这么做对我来说是一个冒险的举动,如果顾明成起了疑心,并对此调查下去,这些年来我谋划的事情很可能就会败露,那么这么久的努力就会功亏一篑。当时秦斌知道了这件事后还跟我大吵了一架,直到我提出了一套比之前更加缜密的计划。那是我这么多年来唯一的一次冲动,可是如果没有那次冲动,我想我会遗憾终生。   就这样,我把你带回了国,安排你到我身边做事。我一面继续实施着我的复仇计划,一面享受着有你在身边的幸福,一面爱着你,却又一面欺骗着你。我知道,被人欺骗的感觉很不好受,可你知道吗,欺骗自己爱的人,那滋味也如鲠在喉。   我知道,我是要付出代价的,因此当你知道真相离开后,我很快从痛苦中挣脱出来,因为我需要尽快恢复力气来寻找你。一年,两年,三年……我不知道自己会坚持多久,谁知一晃竟是五年。或许上天有意要惩罚我,当你再一次站在我面前时,我却不认得你了,那么近的距离,我们之间却仿佛远隔天涯。很抱歉,当我恢复记忆后,又一次选择了欺骗,因为我怕一旦说出真相,就连待在你身边的机会也没有了。可我最终还是为我的欺骗付出代价了,不是吗?我想我已经没有资格再求你原谅了,你大概再也不愿见到我了,也不会让我们可爱的冉冉与我相认了,但这是我自作自受,我无话可说。   最后,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对你说过很多的谎,连我自己也记不清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了,可是有一句话一直是真的,从过去到现在,再到将来,那就是——我爱你。   砺寒   70 陪你走到世界尽头(大结局)   苏忆暖拖着行李箱站在机场大厅里,显得有些茫然。五年了,她第一次踏上这片久别的土地,还是孤身一人。五年前离开的时候,她有想过自己还会回来吗?那个时候的她是否想得到,当年不顾一切想要逃离何砺寒的她,今天会这样热切地企盼着找到他?   坐上计程车后,苏忆暖凭着记忆报出了那个地点,在车上望着窗外的城市,已然不是自己记忆中的模样了。先前苏冉吵着要跟她一起来,被她拒绝了,她不知道这座曾经熟悉的城市已经变成什么样了,不知道自己是否会迷失其中,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找到他。   来到瑞意大楼前,苏忆暖有些诧异地发现这里还是她离开时的模样,只是进进出出的公司职员换成了陌生的面孔。在大门外,苏忆暖忽然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蒋媛挽着一个秃顶圆肚的中年男子正从大厅朝外走来,她看到苏忆暖后先是一愣,然后转头对身旁的男人说了句什么,那男人点点头,先离开了,蒋媛便向苏忆暖走了过来。   “你是来找他的?”   苏忆暖一怔,点了点头。   “你真好笑,当初走了,又为什么回来?在意大利的时候装作不认识他,现在又急着找他?”   “他在公司吗?”苏忆暖不理她的嘲讽,开口问到。   “他怎么会在公司?你不知道吗?他已经不在这里工作了。”   苏忆暖一愣:“已经不在这里工作了?”   “由于他前阵子离开公司太久,董事会已经做出决定把他从董事会除名,并罢免了他在公司的一切职务,他现在已经不是瑞意的员工了。”   苏忆暖听后十分惊诧,她问:“那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   蒋媛冷笑到:“我怎么会知道?他在哪儿关我什么事?”   蒋媛说完便不再理苏忆暖,迈步走向了一辆豪华轿车。苏忆暖眼看着蒋媛钻入那辆豪车后离开,她怔怔地站在原地,不知该往哪儿走。   松冈公墓,苏忆暖将一束花摆在了墓碑前。   “爸,我第一次这样叫你,可是你已经听不到了。我是不是来得太迟了?你会怪我么?”   她依着墓碑坐了下来,头轻靠在墓碑上,就像靠着父亲的肩膀。   “我好像总是迟了,当初发现砺寒的阴谋时迟了,知道你其实爱着我时迟了,现在发现自己心里其实一直都放不下他时也已经迟了。我总是这样迟钝,所以上天才会惩罚我吗?他找了我五年,我却无情地把他赶走了,所以他才躲着我,不让我找到吗?”   她找过曾经住过的出租屋,自己的房间,还有何砺寒的那个房间,都已经换了别的租客。她去过东郊那栋别墅,她的指纹还是能打开那扇门,屋里的陈设还是和她离开时一样,只是主人已经不在了。她找过秦斌和米露,见到了他们可爱的小宝宝,被闻讯赶来的文艾大骂了一顿,然后三个女人抱在一起痛哭。然而,她始终没有见到那个她最想见的人,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   “爸,原谅我的不孝,我可能有好长一段时间不能来看你了。如果我找不到他,我会一直找下去,就像他曾一直找我一样。我不知道自己会坚持多久,或许是几个月,或许是好几年。曾经我责怪他欺骗我、利用我,却忘了他一直以来对我的付出。主动的一直是他,而我总是被动地接受,并且犹豫不定,所以才会受到错过他这么多年的惩罚吧?现在,我不会再待在原地无所作为了,我要去把他找回来,然后和他一起带着我们的女儿、您的外孙女冉冉一起来看您。”   苏忆暖住进了东郊别墅,这一住就是一个多月。她白天的时候出去寻找何砺寒的踪迹,晚上回来和远在大洋彼岸的苏冉进行视频通话,并把自己当日寻找何砺寒的过程和她的一些心情放到网络日志上,希望何砺寒能够看到,知道她正急切地想要找到他。   苏忆暖更新完今天的日志后,打开自己的笔记本,找出了明天应该去找的人——老郭。苏忆暖相信,他跟何砺寒绝不只是单纯的私家侦探和雇主的关系,老郭能说出何砺寒的行踪也说不定,就算他真的不知道,如果他仍在做私家侦探的话,她也可以雇他寻找何砺寒的下落。其实除了秦斌之外,她最先想找的人便是老郭,只是前阵子去他的小屋时并没有找到他,明天她打算再去碰碰运气。   忽然,大门的电铃声响了起来,苏忆暖心头一跳,随即又失望地叹了口气,何砺寒是不会按门铃的。可是,是谁会在这个时候到这里来呢?   带着心头的疑问,苏忆暖起身去门边按下了接收视屏监控的按钮,只见一个穿着职业装的陌生男子站在门外,那人抬起头来对着门上的摄像头说到:“苏忆暖小姐,你好,我是顾明成的律师。”   C城西边的一处破旧的小巷里,一个陌生女子正在敲着一间仿佛永远也敲不开的门。有节奏的叩门声在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清晰,可许久之后,还是无人回应。   苏忆暖叹了口气,这次又是无功而返了。她收回手,准备转身离开,却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小苏?”   苏忆暖一怔,转头看到穿着破旧的白背心、嘴里叼着烟的老郭正双手插着裤袋,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苏忆暖的心情激动起来,但老郭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含着烟说到:“进屋吧。”   苏忆暖跟着老郭进了他那家永远不变的小屋,里面充满着各种混杂的味道,这么多年来,老郭还是过着和从前一样的生活。   老郭依旧拿出床底下的小板凳,拿了块什么布随便擦了擦后递给了苏忆暖,示意她坐下。苏忆暖顺意坐了下来,刚要开口询问,老郭却抢先一步开了口。   “小苏啊,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他把嘴里的烟拿出来,掸了掸烟灰,“你说你们俩这是干嘛呢?没事儿玩什么躲猫猫啊?这个躲了五年,刚出现没几天,那个又跑不见了。”   “您知道他在哪儿吗?”苏忆暖问到。   老郭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是你知道。”   苏忆暖一愣,她不解到:“我知道?我要是知道,就不会来找您了啊。”   老郭笑到:“你知道,不过你不知道你知道。”   “您别跟我绕了,行么?”   “好吧。”老郭将烟头扔到地上并踩灭了它,然后开口说到:“你脖子上的那个东西能找到他的下落。”   苏忆暖一怔,她低下头去,见到的是何砺寒留给她的那枚戒指,如今被她穿上绳子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他的那枚戒指里有追踪器,可以追踪到你的那枚戒指所在的位置,当初他托我给他弄了这样一对戒指,就是希望能够永远不会把你弄丢。哼,可是要逃的还是逃了,阻止不了啊。”   苏忆暖心中震动,她握紧胸前的那枚戒指,开口到:“请您教我如何确定他的位置。”   阿根廷最南端的乌斯怀亚也是世界的最南端,有世界尽头之称,这里有一座“末日灯塔”,据说人们把悲伤和痛苦留在这里,带回的就只有快乐和幸福。五年前苏忆暖就是带着这样的期望来到这里,希望把痛苦扔在这里后能够开始新的人生。当年抛出的那只装有字条的玻璃瓶,早已不知飘到哪里去了吧?   苏忆暖自然而然地这么想,所以当五年前那只瓶子重新出现在她眼前时,她的震惊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白发苍苍的守塔人将那只保存完好的瓶子递到苏忆暖跟前,用带着南美腔调的英语对她说到:“这是你从前抛入海里的那只瓶子,有一个男人在这只瓶子里的纸条上留了一行字,你看看吧。”   苏忆暖惊诧地接过瓶子,取出了里面的字条。当她将字条展开来时,那行她曾经留下的字迹已经模糊了——“破碎了的心,就算重新拼凑完整,也已遍布裂痕。”   而那行字迹的下面多出了一行新的字迹,那笔迹她认得,而那句话,让她泪流满面——“我愿用一生的光阴来修补这些裂痕,小心呵护,不让这颗心再受伤害。”   “他还给了你这个。”   守塔人又递给苏忆暖一张明信片,上面印的是一树热烈盛开着的木槿花。翻至背面,一行俊逸的字体映入眼帘。   “木槿花的花语——温柔的坚持。”   “温柔的坚持……”   在看到那几个字时,苏忆暖几乎同时念出声来。她记起许多年前在孤儿院的一个午后,一个少年轻轻地告诉她,木槿花的花语是温柔的坚持,就像一个人的爱情,可能会遇到低谷,可能会起伏不定,但懂爱的人相信一切都是值得的,于是会温柔地坚持下去。   苏忆暖感到有人正在轻轻地向她靠近,一双脚在她面前不远处停住了。她心跳加速,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抬起了头。那张朝思暮想的脸出现在夕阳中,那双叫人深陷的眸温柔而专注。   “忆暖,木槿花开了,我们回家吧。”   ------------------------------------------------------------------------------   “何砺寒!你说!你又有什么事瞒着我!”苏忆暖双手插腰,眼冒怒火。   “老婆,我……我瞒你的事多了,你说哪一件?”   “你!……”苏忆暖上前一步,两只手揪住了何砺寒的衣领,“你还瞒了我很多事?还不给我全都交待清楚!”   “唔……上次你找不到的那件低胸礼服是我偷偷藏起来的,因为我不想酒会上那些男人色眯眯地看着你。阳台上的那盆仙人掌其实已经不是原来的那盆了,原来那盆奄奄一息的仙人掌其实不是重新回复生机了,而是被我换成一盆新的了,因为不想看你每天对着它唉声叹气。你死活不同意给冉冉买的那块她吵着要的手表,我昨天瞒着你俩到商店去买了回来……”   “!……”   “还有……”   “够了!”苏忆暖阻止住他,“从前的账我们以后再算,现在我要你给我交待清楚,你到底把我的信藏哪儿去了?”   何砺寒惊恐到:“你……你怎么知道?”   “我今天碰到邮局送杂志的了,他说昨天有一封我的信和杂志一起送来了,信是你签收的,可为什么我只看到了杂志,没有看到那封信?”   何砺寒叹了口气,说到:“没办法,还是被你发现了。”   说着,他起身走进卧室,拿出一个信封交给了苏忆暖。苏忆暖看到上面的寄件人写的是“程嘉言”。   苏忆暖抬头看了眼何砺寒阴沉的脸,然后当着他的面把信封拆开,拿出了里面的信。   何砺寒盯着苏忆暖看信时的表情,当看到她脸上露出微笑时,他紧张地问到:“怎么了?他在里面说什么?”   苏忆暖瞥了一眼何砺寒,笑到:“嘉言说,他和陈叔叔和好了,而且他最近结了婚,还邀请我们到他在美国的家中做客。”   何砺寒松了口气,他夺过苏忆暖手中的信往后一扔,然后伸出双手揽住苏忆暖的腰,开口到:“他总算结婚了,这可是个福音。不过我们也没必要去他家做客了,自己这头不是还忙不过来么?”   “咦?我们这头有什么忙不过来的?”   “你不是说想创立自己的珠宝品牌吗?你看,我们现在只有一间小店,我们得要扩充店面,然后建立自己的公司,这都需要很多钱和精力。我现在又失业在家,STV公司的股份也已经没了,现在的我是个彻彻底底的穷光蛋,没钱支持你的事业,所以我要努力想办法是不是?”   “唔,你说得对,不过钱这方面其实不用担心。”苏忆暖道,“前不久我爸爸的律师来找过我,说爸爸给我留下了一笔钱……”   何砺寒一愣:“什么?”   “原来爸爸很早以前就以陈叔叔,就是嘉言的爸爸的名义开了一个户头,多年来都定期往里面存钱,准备留给我用。就是在我的身份被媒体曝光的那段时间,爸爸找到律师和陈叔叔做证明人,在遗嘱里把那笔钱留给了我。那笔钱是干净的,虽然不是什么巨款,但用作开公司的本钱还是足够的。”   何砺寒惊喜到:“这是真的?之前你怎么没告诉我?”   “唔,因为手续还没有办好,再加上最近店里挺忙的,所以就没来得及告诉你。”   何砺寒在苏忆暖的脸上使劲地亲了一口,说到:“太好了老婆,从今天开始,你主外,我主内,你在外面放心地打拼,我一定打理好这个家,做你坚实的后盾!”   说着,他一把将苏忆暖打横抱起,转身就往卧室走。   苏忆暖惊到:“你干嘛?!冉冉要放学回来了!”   “她今天去秦斌家陪他们的小宝宝玩,晚上不回来了。”   “那你也不能大白天的……!”   苏忆暖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何砺寒丢上了床,卧室的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全文完)   番外   何如不相逢(一)   一对夫妻站在孤儿院琴房外透过玻璃窗看着正在里面弹钢琴的小女孩,一曲过后,夫妻两转过头来对视,脸上都挂着满意的微笑。   “就是她了。”女人说到。   男人笑着点点头,转过头对金茹道:“金院长,就是这个小女孩了。”   金茹的脸上并没有喜悦之色,反倒显得有些为难。她想了想,坦白说了出来:“如果是她的话,你们还是做好心理准备吧。”   夫妻俩闻言一怔,面面相觑。他们还想问个仔细,金茹已经推开了房门,把小女孩叫了出来。   小女孩看上去十分漂亮乖巧,两夫妻心中十分欢喜。金茹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低下头来对小女孩道:“暖暖啊,跟叔叔阿姨好好说话,好么?”   苏忆暖点点头:“好的,院长。”   金院长走后,夫妻二人与苏忆暖面对面坐着,笑眯眯地向她问这问那,苏忆暖一直都乖乖地坐着,一一回答了夫妻俩的问题。夫妻俩越看苏忆暖越觉得喜欢,当下就决定不再问了,就是她了!可是他们没有想到,苏忆暖自己忽然发了问。   “叔叔阿姨,一直都是你们在问我,我可以问你们问题吗?”   女人一愣,随即笑到:“当然可以,你问吧。”   “我喜欢弹琴,你们家里有钢琴吗?”   “有,当然有,我们家有一架很大的三角钢琴,你想什么时候弹,就什么时候弹。”   “我还要学钢琴。”   “那是当然,我们会请最好的老师教你。”   “我将来还要出国留学,去音乐之都维也纳,那里会有好多好多人听我弹琴,去了那里之后我就不回来了!”   夫妻俩闻言一怔,他们对视了一眼后,男人又道:“去留学是没问题,可是不用一直待在那里不回来了吧?”   “那可不行,我就是要去外国,就是不要回来了!”   ……   金茹送走那对夫妻后,回来看到苏忆暖正坐在草地上安静地看书,她不住地摇头叹息。每一次都是这样,只要一有人要领养她,她就想尽办法让那些人放弃这个念头,哪一次不是人家欢欢喜喜地来,又摇头叹气地走?金茹知道苏忆暖在想什么,她不同于别的小孩,她一直知道自己的父亲在哪里,所以她拒绝了所有想要带她走的人,只为了等她父亲过来接她。可是……那个狠心的父亲若是想来,早就来了啊。   金茹走到苏忆暖身旁,想要劝她几句,可终究还是没有开口。她知道苏忆暖虽然看起来懂事、听话,可实际上却是个倔强性子,她自己若是想不明白,谁劝也没有用。她摸摸苏忆暖的头,说到:“暖暖啊,你看这天开始阴了,怕是要下雨了,快回屋里去吧。”   “好!”苏忆暖听话地合上了书,跑回屋里去了。   雨很快就落了下来,但下了一阵后就变小了。苏忆暖趴在窗前,望着外面的雨发呆。她想起那天也是这样下着小雨,她哭着问那个人,为什么不愿承认他是自己的爸爸。那个人什么也没说,却把她送到了孤儿院里,她一直在等他来把她接走,一等就是一年。这一年里,她学会了弹琴,学会了洗衣做饭,学会了许多其他小朋友们不会的东西,她以为自己表现好了,那个人就会高高兴兴地过来接她。可是,好多小朋友都被人接走了,那个人为什么还是不来?是她做得还不够好么?   苏忆暖觉得鼻头又有点酸了,她仰起头,把眼泪憋了回去,然后再低下头来。这一低头,她看到雨中出现了一个踉踉跄跄行走着的少年,那少年停在孤儿院门口附近,摇晃了几下便倒了下去。   苏忆暖躲在窗边看着金茹和孤儿院的一个护工围着那名少年忙里忙外,她们试着询问少年的情况,又给少年准备了热汤,可少年始终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像个死人。金茹最终叹了口气,安慰了那名少年几句后就和那名护工一起离开了。苏忆暖想了想,跑进了屋子。   苏忆暖走近少年,见他一直盯着天花板,眼睛一眨也不眨的,就伸出手来在他眼前晃了晃。少年的眼珠转动了一下,但他仅瞥了苏忆暖一眼便又转开了目光。苏忆暖盯着少年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忽然张了口——   Ifyouwanderofftoofar(如果你在远方彷徨不定)   Mylovewillgetyouhome(我的爱会带你回家)   Ifyoufollowthewrongstar(如果你追随错误的星星)   Mylovewillgetyouhome(我的爱会带你回家)   Ifyoueverfindyourself(如果你曾经发现你自己迷失了)   Lostandallalone(总感到孤独)   Getbackonyourfeetandthinkofme(回头吧,心中有我)   MylovewillgetyouhomeBoy(我的爱会带你回家,孩子)   Mylovewillgetyouhome(我的爱会带你回家)   ……   少年的目光产生了一丝晃动,等苏忆暖唱完后,他转过头来看着她,目光不再移开。苏忆暖从桌上端下金茹留下的热汤,送到少年面前。少年摇了摇头。苏忆暖没有把汤端回去,固执地举着碗。似乎是看到了苏忆暖眼中的倔强,少年迟疑了片刻,终于不再坚持。他从床上坐起来,喝下了苏忆暖手中的汤。   “刚才那首歌,叫什么名字?”   少年终于开了口,苏忆暖觉得,这个大哥哥的声音很好听,可是听起来并不开心。   “Mylovewillgetyouhome.”   “嗯。”少年点点头,“是谁教你唱的?”   “妈妈。”苏忆暖指了指天上,“她已经去了天堂。”   “哦。”少年转开头,没有再说话。   “哥哥的名字?”   “小何。”少年说到。   “小河?河水的河?”   少年拉过苏忆暖的手,在她手心里写下了一个“何”字。   “唔,我知道了。”苏忆暖点点头,“我叫苏忆暖,你可以叫我暖暖。”   “嗯,暖暖。”   少年说完又躺了下去,闭上眼不再说话。他此时实在没有心情和任何人说话,他的心里乱极了,脑子也是一片混乱,强忍着才让泪水没有从眼眶里流出。他那样安静地躺了许久,想了很多,再睁开眼时,惊讶地发现苏忆暖还坐在那里望着他。他愣了一愣,然后开口到:“再唱一遍那首歌,好么?”   苏忆暖点了点头,轻灵的歌声再一次在房间里回荡。   何如不相逢(二)   “为什么你总是待在屋里画画?”   小何举着一张彩绘的风景图问到。   “因为妈妈不让画,在屋里画就不会被她看到。”   小何知道苏忆暖的意思是,如果在外头画画,会被天堂的母亲看到。   他有些诧异地看着手里的一幅幅画,问到:“可是这些风景画得都很像,你不用看就能画出来吗?”   苏忆暖道:“我把它们记在脑子里,然后回来再把它们画到纸上。”   “你记忆图像的能力很好。”小何说到。当他看到一张花卉的图画时,他开口到:“木槿?”   苏忆暖奇到:“哥哥知道这花叫木槿?”   “嗯。”小何点点头,“你知道这花的花语是什么吗?”   苏忆暖摇摇头。   “温柔的坚持。”   “温柔的坚持?”苏忆暖不太明白。   小何浅笑着说到:“是说一个人在爱另一个人的时候,可能会陷入低谷,或许会起伏不定,但懂得爱的人会一直温柔地坚持,他们相信这是值得的。”   苏忆暖皱起小眉毛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小何笑到:“现在不懂也没关系,或许有一天你会明白的。”他顿了顿,“木槿是我母亲最爱的一种花。”   “后山就有木槿花,小何哥哥,我们去采一些来好不好?”   “好啊,我们一起去采。”   两个人说定了便准备动身,金茹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门口。   “小何,你跟我来一下。”   小何愣了愣,然后起身跟上了金茹。苏忆暖也跟了上去,却被金茹阻止了。   “暖暖,院长有话要单独跟小何哥哥说,你先自己在屋里玩,好么?”   小何感到金茹有些不对劲,但没有问出口。   “好,那我自己去山上摘木槿花回来给小何哥哥看吧!”   得到金茹的应允后,苏忆暖高高兴兴地跑开了。   金茹朝小何点点头:“跟我来吧。”   小何没有想到金茹是带他来见这个人,这个他最不想见到的人。可是他当着他的面,还是当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依然叫他“顾叔叔”。顾明成依旧对他嘘寒问暖、关心倍至,可他只觉得他虚伪,而自己更加虚伪,明明恨入骨髓,却依然要装作对他尊敬感激的样子。   顾明成是来接他走的,而他想先同那个几天来一直陪伴着他的小女孩道别,可是那头催得急,金茹又说苏忆暖一时间回不来。他哪里知道,顾明成是在刻意回避与苏忆暖的相见,而金茹也是知晓顾明成和苏忆暖父女关系的,她也不想苏忆暖在见到顾明成后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想。于是,小何匆匆离去了,没有等到苏忆暖带着木槿花回来,甚至没来得及告诉她,他的名字,叫做何砺寒。   瓶中的木槿花凋谢的时候,苏忆暖就忘了那个小何哥哥。对她来说,除了孤儿院的金院长,所有的人都不会在她的生命中停留太久。孤儿院的孩子们会陆陆续续地来,又陆陆续续地被人领养走,每年的护工都是新人换旧人。她从小就懂得在与人交往时付出七分的热忱,留下三分给自己,如此才能在他们离去之时不至于抽干自己的内心。就像山上的木槿花,在盛夏时热烈地开放,凋落时也并不留恋,来年又是一树的繁花。   苏忆暖还在等着她的父亲过来接她,她也依旧认为父亲不来是因为自己还不够优秀,于是她努力地让自己变得更优秀,直到后来她渐渐长大,渐渐明白自己的想法多么幼稚可笑,她仍然忍不住在心里留下那么一丁点的希冀。   这一丁点希冀的破碎,是在她十八岁看到电视里的那一幕时。一个和自己长得有些相像的女孩捧着一个国际青年设计大赛的奖杯笑得灿烂无邪,她的身边站着疼爱她的父母,这一幅画面温馨得叫所有人动容。苏忆暖怔怔地望着电视里的那个女孩,她知道自己是时候完全清醒了。他拥有美满的家庭,贤淑的妻子,美丽优秀的女儿,又如何还会记得当年细雨中那个浑身脏兮兮的哭泣着的小女孩?   那一天夜里,苏忆暖把珍藏已久的一张从母亲遗物里找出来的属于顾明成的老照片埋进了土里,然后告诉金茹,她同意出国了。   之前金茹就找她谈过,说有一个资助者愿意出钱让她到国外留学,这对于像她这样的孤儿来说,无疑是一次难得的机会。最初还有顾虑,但她最终还是首肯了。离开也好,她本就是孤身一人,别人离开她,和她离开别人,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几年前来到孤儿院的那个聋哑的孩子,他向来只与她亲近,她要是走了,他该怎么办呢?然而她还是狠心地离开了,她想,这个世界上是没有谁离不开谁的,即使她走了,他也一定会健康地长大的。   在美国留学的日子里,她在学习之余将大部分的时间用来打工赚钱,没有时间谈恋爱,没有时间参加众多的舞会和派对,但她仍然会抽时间画画和设计一些小首饰,这是她苦中唯一的乐。那时的苏忆暖打算在毕业之后回到中国,在C城开一间小小的画室,靠做自己喜欢的事赚钱,把富余的钱捐给把她养大的孤儿院,然后平平淡淡地过完一生。   平平淡淡,多么简单的愿望,却并不容易实现。苏忆暖曾想,如果那个资助她上学的人没有突然停止对她的资助,如果那天她没有背起画板,没有走入那个摩登广场,没有被流氓欺负,没有倔强地面对着一片狼籍不肯离去,那么她就不会遇到何砺寒。如果没有遇到何砺寒,她现在是不是已经拥有了自己的小画室,每天坐在充满着颜料味的小房间里尽情地涂抹呢?   苏忆暖不是一个喜欢说“如果”的人,世上最会令人徒增烦恼的事便是对着已经无法改变的过去说“如果”,可是当苏忆暖忍着痛将自己破碎的心拼接起来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想说,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她还是不要在那个时间,去那个地点,遇到那个人了吧。   遇不到另一个你   (一)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儿子,这就是你的名字。”   何砺寒永远记得父亲曾指着挂在墙上的那幅由他亲自书写的诗句告诉自己,人的一生也许要经历很多的磨难,但这些磨难是打造一个人的利刃,那些勇于将刀锋对准自己并勤于一刀一刀将自己雕琢、打磨的人,才有资格傲立于天地。   何砺寒不相信这样的父亲会因为贪图安逸而挪用公司的钱,也不相信温柔知礼的母亲会因为金钱违背自己的原则。他记得母亲戴过上百万一条的项链,也穿过十几元一双的布鞋,人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可他的母亲仿佛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安之若素。   所以即使所有的证据都摆在面前,何砺寒还是不相信!   可是当年的他多么弱小,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蜷缩在角落看着那些人搬走家里的一切,所有的人看向他的目光里都仿佛写着“罪人之子”四个字。他全身发着抖,却强忍着不让眼泪掉落,因为眼泪属于弱者,他必须要强大才能走完未来没有父母庇护的道路。   他住进了顾明成的家中,在众人面前是个懂事、感恩的孩子,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寄人篱下的滋味有多么的不好受,而他心中那个的那个心结从来都没有解开过。他渴望快点长大,快点变得强大,如此才有能力为他的父母洗脱冤情,并找到真正杀害他们的凶手。所以他努力到近乎对自己残忍,而在外人眼中,他这么做是为了报答顾明成的养育之恩。   诚然,何砺寒对顾明成一家是有感激之情的,但他无法把他们当作自己的亲人来看待,他始终觉得自己是一个外人。因为把自己当作外人,所以何砺寒不想欠顾家的人情,他知道顾佳桐喜欢他,想嫁给他,那么好吧,他会娶她,就当还顾家一个人情好了。   只是一切在那个夏天完全倾覆,昔日的恩人变成了仇敌,黑白颠倒的瞬间让他站不住脚跟。什么善恶有报?什么苍天有眼?全都是一派胡言!他的父母那样宽容善良,却落得个贪污犯的罪名,含冤枉死。顾明成这样心狠手辣、老谋深算,却能拥有原本属于他父母的一切,还让他对他感恩戴德这么多年!何砺寒仿佛在一夜之间明白了,什么人性,什么善良全都是假的,唯有能力和手段才能让一个人立于不败之地!   (二)   莉莉扶着腰在走道里快步向前走着,手里有一个蓝色的文件夹。也许是走得快了,她脚一崴,身子向一旁倒去。莉莉尖叫一声,以为这下自己要人仰马翻了,然而手臂却忽然被人捉住,她没有摔到地上。站稳后的莉莉松了口气,转过头去向来人道谢:“谢谢你啊,何董。”   何砺寒面无表情地看着莉莉:“肚子都这么大了,还走得这么快,不要命了吗?”   莉莉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开口到:“还不是想赶快把交接的事宜办好,早点回家等宝宝出来么?对了何董,这里是新招的董事长助理的资料,请你过一下目。”   何砺寒边走边道:“你决定就好了,我相信你的眼光。”   莉莉跟上了何砺寒,说到:“最终选出来的三个人都是各方面符合要求的,不过按照程序还是要请你亲自定夺,毕竟是你的助理啊。”   “好吧,把资料给我看看。”   莉莉将手中的文件夹递了过去,何砺寒打开文件夹,随意地翻了翻里面的资料,目光落到一个人的简历时忽然停顿了。   美国N大工商管理硕士,爱好——绘画。   “就她吧。”何砺寒将文件夹扔回给了莉莉,推门走入自己的办公室。   莉莉接过文件夹,看向翻开的那页简历上的信息——蒋媛,美国N大工商管理硕士。N大好像是那个人的母校吧?……   当蒋媛来到何砺寒面前时,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已经换助理这件事了。他把她安排在了助理办公室,然后因为没空招呼她,就把她晾在了一边。整整一天,蒋媛都尴尬地坐在办公室里无所适从,直到快下班时,她终于忍不住将快要离开公司的何砺寒拦了下来。   何砺寒看着蒋媛忍着怒气质问他的模样,忽然觉得和某个人倔强的神情很像。他的心忍不住柔软了下来,终于答应蒋媛在第二天上班时教导她应该如何做好他的助理。可是很快他便发现,蒋媛其实并不像那个人。是的,这些年来,他的身边不乏形形色色的女人,也有一些人在某些方面与那人相似,可她们终究不是她。   何砺寒给莉莉打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来把蒋媛换掉。莉莉说,秦总吩咐了,以后董事长助理只能是未婚的单身女性,她没机会了。   何砺寒笑着挂断了电话,他明白秦斌的意思。不知有多少人劝他放下,他也知道只有放下过去,才能继续向前。可是,他总是对自己说,再找一会儿,如果还是找不到就放弃,谁知这“一会儿”总也到不了头……   (三)   何砺寒坐在南美洲南端的一间小屋里,面前打开的笔记本电脑上显示的是苏忆暖传到网上的网络日志。他细细地浏览这些日志,时而微笑,时而忧伤,面色时而轻松,时而凝重。放在一旁的手机忽然响了,他拿起来一看,是老郭打来的。   “喂,我说你玩够了没有啊?人家小苏都来过好几趟了,你舍得,我还舍不得了呢!你究竟打算让你婆娘再找多久啊?”   “再等等吧。”   何砺寒不由分说挂断了电话,嘴角边浮起意味不明的笑意。   一切,都按着计划进行。   他留下了那封信,让苏冉等到苏忆暖气消之后再交给她。信封里留有一枚男式戒指,而本属于苏忆暖的那枚女式戒指被自己带到了这里。他回国找到了老郭,让他去告诉苏忆暖关于戒指里的追踪器的事情,却不让他立即与苏忆暖碰面。他不能让苏忆暖这样轻易地就找到他,轻易得来的东西,人们总是不知道珍惜。他要让她体会到这些年来他寻找她、思念她时的心情,他要让她千辛万苦找到他后就再也不愿放手。   从爱上她,到失去她,再到尝试放弃她却以失败告终,何砺寒明白了一个道理,他再也遇不到另一个可以代替苏忆暖占据他内心的人了。既是如此,他又有什么理由再一次放她走?何砺寒算计了这么多年,如今为了得到一个人、一颗心,还是不得不算计,只是这一次他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退路,他志在必得。   何砺寒依旧一个人在海边的小屋里悠闲度日,每天必做的事便是查看苏忆暖传到网上的日志。他看得出她很心急,他也渴望立刻飞到她身边,拥她入怀,可是他必须忍耐。他找了她五年,让她找他五个月不算过分吧?两个人之间不能总是只有一个人单方面地付出,否则爱情的天平就会倾斜,必不能长久。   五个月,这是何砺寒计划的时间,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啊……   当他看到苏忆暖在一篇日记里写到——某年某月某日,寻找何砺寒的第N天,胃病发作,痛得倒在床上起不来——的时候,他还是认输了。他拨通了老郭的电话,他说,我等不及了。   空杯   (一)   “嘉言,我们分手吧。”   当坐在对面的美丽女子平静地说出这句话时,程嘉言耸了耸肩,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对他来说,恋爱和失恋都是家常便饭,甩人和被甩也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坐在对面的这个女人只是他众多女朋友之中的一个,可能一段时间过后,他就不记得她的名字与相貌了,因为他谈过的女朋友实在太多了。   多年以后,他脑海中关于那个女人的记忆的确模糊了,但那天她对他说的那番话,却永远刻在了他的心里。   她将盛有红酒的杯子举到他面前,问他:“这是什么?”   程嘉言迟疑了一下,疑惑地开口到:“红酒?”   她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再将一杯水注入那只高脚杯中,然后又问:“这是什么?”   “水?”程嘉言更加疑惑了,她到底想干什么?   女人又把水喝干了,然后举着空酒杯问到:“现在呢?”   “现在?什么也没有啊?”   “不,是一只杯子。”女人放下酒杯,“每个人都是一只杯子,有的杯子里面装的是象征着地位、财富的名酒,有的里面装的是象征着平凡、普通的清水。你当然是盛着名贵红酒的杯子,可人们看到这只装酒的杯子时,往往只看得到里面的美酒,却忽略了杯子本身。嘉言,我相信你自己其实很清楚,很多女孩看中的只是你杯子里的红酒,起初的我也是她们中的一个。可是现在我想清楚了,名贵的红酒并不适合我,我想要的是一只能陪我一辈子的杯子,无论它里面装的是什么,我都不会丢弃的杯子。”   程嘉言心中震动,他真心地祝福她:“但愿你能早日找到你的这只杯子。”   女人亦展露出优雅而真诚的微笑:“也祝你能早日遇上那个识得你这只‘杯子’,而不在乎你杯中装着什么的人。”   (二)   程嘉言第一次见到苏忆暖时,对她并不心动。那一次她穿着松松垮垮的外套,一根简单的马尾梳在脑后,素面朝天。她不性感、不甜美、不小鸟依人,总之不是让他感兴趣的女孩,甚至连那个慌乱中的吻也没让他对她产生一丝心动的感觉。可是谁能想得到,偏偏是这样一个他以为只会是他生命中的过客的女孩,最终让他的心安定下来。   在苏忆暖家居住的那一段时间,是程嘉言长这么大以来最轻松愉快的时光,苏忆暖不会因为他的身份对他有什么不一样的态度,她对他大呼小叫、颐指气使,可他却乐在其中。他喜欢看她一脸嫌弃地收拾被他弄乱的房间,喜欢听她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含糊不清地评论一些所谓的“天下大事”,喜欢她一边骂他笨,一边耐心地教他做饭……她和他从前认识的那些女孩不一样,这使他感到从未有过的自在。他不用去揣测她说的每一句话背后的含义,她说的话简单而直接。他不用照顾她的小情绪,她从不无理取闹,也不会假装闹别扭来骗得他的礼物。最重要的是,在她面前,他可以做他自己,抛开身份和地位,卸下厚重的面具,做回真正的自己。   真正的自己?程嘉言已经忘了这世上还有一个这样的自己。小时候跟着母亲四处逃难时,他把自己变成一个坏小孩,附近的孩子们都害怕他,就没人敢欺负他了,可他真心希望的是和这群孩子们一起玩耍啊。母亲为了他变成一个人们眼中“肮脏”的女人时,他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每天晚上跑去干苦力,一来避开来找母亲的那些男人,二来希望自己能多赚一点钱,让母亲早些摆脱这苦难的命运。当母子两的生活终于发生改变,他成为了让许多人羡慕的富家少爷后,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去被他深深埋在了心底,却从未消失。他不必再像从前那样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可他还是不得不藏住真实的自己。他不想让母亲失望,于是顺从母亲的意愿进入承天娱乐工作。他穿梭于灯红酒绿之中,身边围绕着数不清的美女,所有人都道他是一个花花公子,他坦然接受,如此便不会有人来挖掘他的过去,挖掘他心底的那片阴暗。   他想,那个真实的自己被他压抑得太久,因此遇到一线阳光时才会不受控制地破土而出、疯狂生长,而苏忆暖就是那一线久违的阳光。他忽然想到那段关于酒杯和红酒的话,他想,他终于等来了这样一个不会在意杯子里装的是高档红酒还是普通开水的人,只是他一直以来习惯了运用手段来得到女人,却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得到一颗真心?   (三)   “嘉言,你这个女朋友和你上一任女友长得真像!”   在男人们的哄笑声中,程嘉言身旁的女子涨红了脸。程嘉言无奈地耸耸肩,带着一脸玩世不恭的笑容开口到:“她现在也是‘前任’了。”   男人们一愣,只见那女子拉了拉肩上的挎包,一脸愤然地离去了。   “真有你的啊,这个才谈了不到一星期吧?”一个男人走上前来拍拍程嘉言的肩。   “他总是不断刷新自己的记录。”另一个男人笑到,“不过呀,他的每一个女朋友都差不多是一个样子,真不知道还有什么换的必要,你们说是吗?”   男人说完,大伙儿又大笑了起来。   “行了,喝酒吧,我请。”   在男人们的欢呼声中,程嘉言笑着坐下来和他们一起开怀畅饮,眼中却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神色。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程嘉言无法像何砺寒那样耐住寂寞,于是变回从前那个纵情声色的自己,期盼能找到一个人代替苏忆暖填补自己内心的空虚。可是寻来寻去,他身边的每一个女人都有她的影子,或者相貌中有相似之处,或者性格很像。然而在这些女人面前,他始终找不回从前对着她时的那种感觉,他想,自己或许是中了某种魔咒了。   “喂,老兄,听说你老妈给你找了个结婚对象,怎么着,要脱团了吗?”   “我……”   程嘉言刚要回答,放在裤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手机看了看刚收到的信息,心脏顿时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喂,怎么了?”男人见程嘉言呆呆地望着手机屏幕,不由得用胳膊肘捅了一下他。   “等我回来再告诉你答案。”   “啊?什么?”男人一脸不解,他见程嘉言起身要走,连忙问到:“你去哪儿?”   “佛罗伦萨!”   暖暖,你来告诉我答案,好么?   握不住你的手   (一)   对于三十岁的顾明成来说,男人渴望拥有的事业、家庭、财富、地位,他已然全都拥有,而许多在他这个年纪的男人都还在辛辛苦苦地打拼之中。诚然,他是走了捷径的,但他并不觉得这样就对那些尚在挤破脑袋往上爬的人有什么不公平,同样是花心思、费脑力,而他能够比别人走得更快、站得更高,又为什么不这么做呢?对于那些鄙夷自己的人,顾明成说,他们只是嫉妒。他们不愿承担他所承担的风险,却又眼红于他的财富和地位,这样的人并没有资格得到他现在拥有的这些。   顾明成似乎什么都有了,于是他开始觉得自己好像缺少了什么,是心里有一块空荡荡的地方,从前他一心往上爬时无暇顾忌,而今暂时放慢了脚步,才发现心头空虚的那处如此难耐。当苏夏青出现时,他明白了自己心里缺的是什么。   苏夏青二十二、三岁的年纪,正是充满朝气的时候,顾明成看着她,就仿佛自己也回到了那个充满阳光的年岁。公司里不是没有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但既青春、有才华,又恰巧在他感到空虚时出现的,就只有苏夏青了。   顾明成利用职务之便对苏夏青照顾有加,苏夏青刚毕业不久,心思单纯,面对顾明成的温柔和体贴她芳心暗许。然而两人同在一家公司,顾明成已婚的消息很快便被苏夏青知晓,她傻了眼。   她先是气愤,为什么顾明成明明已有了家室,却要向她示好?可见到他对其他女同事也十分和蔼可亲,她又觉得是自己会错意了,或许顾明成对她根本就没有意思,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罢了。想到这里,苏夏青又觉得十分窘迫,再见到顾明成时便对他冷冷淡淡,像陌生人似的。   顾明成自然察觉出了苏夏青对他态度的变化,他也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其实他早就料到会有这样一天,苏夏青会因为他的已婚身份对他疏远,这证明他并没有看错人。他也早就打算好了要如何应对,他要把苏夏青发展成他的情人。他开始当着苏夏青的面关心照顾公司里的其他女同事,让她以为从前的一切只是她的错觉。他对她若即若离,时而冷漠疏离,时而又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给她送去关怀。他看得出,她的心被他搅乱了,他可以感觉到,她很快就要弃械投降了。   然而,顾明成失策了。他没有等到苏夏青哭着投入他的怀抱,却等来了她的辞职信。顾明成震惊而又愤怒,他不动声色地批准了苏夏青的辞职信,心中却已在酝酿一个留住她的计划。他不能失去苏夏青,对于公司而言,她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对于他自己而言,他发现他已经无法再把她当作一个填补内心空虚寂寞的“女人符号”了……   (二)   苏夏青正在收拾行李,顾明成忽然打电话过来了。她怔怔地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那个名字,没有要接的打算。路过的老房东通过趟开的门朝里看了她一眼,说到:“小苏啊,你的电话响了,怎么不接啊?”   苏夏青看了眼房东,迟疑地接起了电话。然而电话那头传来的并非顾明成的声音,而是一片类似于从酒吧里传出的嘈杂声,还有一个女人酥媚入骨的声音。   “喂?你是谁呀?”   “你打电话给我,还问我是谁?”苏夏青冷冷地说到。   “啊?你说什么?我听不清?”女人大声地叫到,“甭管你是谁了,你过来接一下你男人吧,他醉得不行了……唉,你别喝了,这杯不是你的!……我跟你说呀,我们酒吧的地址是……”   电话那头的女人噼里啪啦地说完后就挂了电话,也不管苏夏青是不是听清了。苏夏青皱起了眉头,那女人的确是用顾明成的手机打来的,而且她也隐约在电话里听到了顾明成的声音,像是喝醉了酒。苏夏青心中来气,扔开手机继续收拾自己的行李,可是收着收着,还是觉得心中不忍,于是咬了咬唇,出门去往电话中的女人报给她的那个地点了。   苏夏青来到酒吧,店门外站着一个正在抽烟的妖媚女人,她打量了苏夏青一眼,说到:“你是苏夏青吧?”   苏夏青一怔,点了点头。   女人笑到:“一看你这样就知道不是来这儿找乐子的,我就是刚才和你通电话的,你跟我来吧。”   苏夏青跟着身材性感的红衣女人进了酒吧,里面炫动的灯光让她感到十分不适,她很快就被领到了墙角处的一个沙发前,沙发上躺着的人正是顾明成。   “夏青……不要走……夏青……不要走……”   苏夏青心中一震。   “他一直喊着你的名字,手机上还有一通未拨出去的电话,也是你的,我就用他的电话打给了你。你快把他带回去吧,他都砸碎我们好几个杯子了,要不是他钱包里还有钱赔,我们就把他扔大街上了。”   苏夏青第一次见到这样颓废的顾明成,在她眼里,他从来都是光彩夺目的,让她觉得能多看上他一眼都是一件无比幸运的事。他就像一个梦,而她无法触及,那么是时候清醒了,远离他才能彻底的清醒。   “我打电话让他妻子过来接他。”苏夏青说着伸手去掏自己包里的手机。   女人诧异地瞪大了眼睛,但很快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她阻止住苏夏青,说到:“我们就快打烊了,你这个时候喊谁来都晚了,快把他带走吧,我们店可没杯子让他摔了。”   苏夏青为难地皱起了眉,但最终还是答应了。   她扶起顾明成往外走,边走边问他他家的住址,可是顾明成醉得不省人事,根本不理她。苏夏青想了想,自语到:“还是打电话给顾太太吧……”   “我家在……”   苏夏青刚想打电话给朱琴文,顾明成却忽然报出了一个地址,于是苏夏青叫来一辆出租车,将顾明成推进车里后把地址跟司机说了一遍,然后打算关上车门离开,谁知顾明成忽然用力把她拉进了车里。苏夏青惊叫一声,跌在了顾明成怀里,她尴尬地想要爬起来,却被顾明成死死地抓住了手腕。   “不要走……夏青,不要走……”   苏夏青挣脱不开顾明成,她窘迫地看了眼坐在驾驶座上的司机,将还在外头的双脚收回到了车里,然后关上了车门。   出租车将两人拉到了目的地,苏夏青把顾明成从车上扶下来后,顿时愣住了。这里分明是一座酒店,怎么可能是顾明成的家?她转过头来看看倒在她身上的顾明成,轻轻叹了口气,扶着他走进了酒店。   安顿好顾明成后,苏夏青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然而原本还醉得没有意识的顾明成忽然从她身后抱住了她。   “夏青,不要离开我。”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苏夏青的耳边,她听得出,此时的顾明成是清醒的。她闭上眼,两行泪滑落下来。   “顾明成,你到底想怎样?”   “我要你留在我身边!”   他声音沙哑,语气霸道而又带着乞求之意。   屋子里沉默得可怕,顾明成的心在这沉默中渐渐下沉,直到快要触到谷底时才忽然听到一个细弱而清晰的声音。   “好……”   顾明成心中一阵狂喜,他将苏夏青的身体扳转向自己,狠狠地吻住了她……   第二日清晨,顾明成带着满足的微笑醒来时,却发现苏夏青已经不在了。他心中顿时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连忙拿出手机拨打苏夏青的电话,已关机。听着电话里机械的女声,顾明成的心一点点凉了下去。   苏夏青就这样人间蒸发了,直到顾明成发现自己真的是再也找不到她了,他才明白那晚她骗了他。她那样一个骄傲、倔强的灵魂,是不会甘心为了任何人躲在见不到阳光的地方的,从一开始她就决定了要离开,并且再也不打算回来了。   曾经有人跟顾明成说过,一个人只有两双手,能抓在手里的东西是有限的,在你决定要抓住一样东西之前,一定要仔细想一想,否则将来若有什么你想要得到的东西时,你或许就抓不住了。当顾明成决定通过牺牲自己的爱情来得到财富和前程时,是否预料到在将来的某一天他会遇到这么样的一个人,叫他得之无力,失之无奈。   彻底完结了   唉……本来还打算写一篇番外的,可是拖得太久不想写了   这篇就这么完结好了   准备新文去了,爱你们~~   关于新书   新书不在纵横发了,朋友们我会想你们的!~~   有兴趣围观的亲可以百度《六尾情殇》   他一直以为,她像一块糖一样黏着他,甩也甩不开,又怎么会离开他呢?可是当她站在另一个男人身边用陌生而冷漠的目光看着他时,他才发现原来有些事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就像当初他对她说,他不可能爱上她。   狡黠多情的狐女,难忘旧情的将军,不择手段的王爷,因爱生恨的妃子,到头来谁比谁更薄情,谁又是谁放不下的执念?   --------------------   本书由八零电子书下载网www.txt80.com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