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娇宠攻略》作者:生姜红茶 文案: 穿越拼的是人品 穿成高门贵女,傅明珠认为自己人品不能更好 然而千娇万宠地长到十一、二 傅明珠才猛然发现 自己穿了成某雷剧炮灰女配→_→大雾 晴、天、霹、雳! 这时候攻略男主还来得及吗?! 某男主默默伸出大腿:抱吧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宅斗 宫斗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傅明珠 ┃ 配角:其他 ┃ 其它:一对一,甜宠,HE 作品简评: 穿越拼的是人品,傅明珠人品好到爆,穿成千娇万宠的高门贵女,傅家的掌上明珠,小日子过得不能更美。直到有一天,傅明珠突然发现自己穿的是某雷剧里的炮灰女配,而玛丽苏女主正在闪亮登场本文最大金手指就是外表高冷,内在狂野的忠犬男主一枚,全文轻松无虐,甜宠治愈,值得一看。 ☆、第001章 傅家喜得掌珠   阳春三月,莺飞草长,正是一年好春光。   魏国公府的景致一向是长安城里公侯之家的头一份。熬过了百花凋敝,天日黯淡的寒冬,春日里的魏国公府处处生机盎然——桃红柳绿,李白杏粉,燕子衔泥,景色美得蝴蝶都知道流连忘返。   可惜在今天,这样的美景注定被辜负。   魏国夫人卢氏所居住的正院里气氛凝重,来往奴婢皆屏气凝声,偌大庭院,惟听见产妇生产时的痛苦呻.吟,与产婆们指导安慰的声音。   而产妇的丈夫魏国公傅淳握着拳站在产房外,只觉心头犹如火烧,妻子已经进去了一整夜,可是孩子还是没有生下来。产婆总说还不到时候,傅淳再焦急也只好继续忍耐。但是当他见到一盆盆的热水被仆妇们提进作为产房的耳房里,再端出来就成了红彤彤的血水时,这个昂扬八尺男儿第一次明白了腿软为何物。   前年才从战场上归来的魏国公傅淳本是见惯鲜血的人,可这时候他居然不敢多看那血水一眼。听妻子叫唤得狠了,竟不管不顾地叫起妻子小名来,一时人人侧目。   端坐正堂的宜阳大长公主对儿子的傻样视而不见,手指拨动佛珠的动作却变得急躁起来。她毕竟是上年纪的人了,不过守了一夜便精神不济了。傅淳常年在外征战,宜阳大长公主与卢氏婆媳两个相依相守,感情不同于一般,她硬是坚持着守了媳妇一夜。她是生产过的人,自然明白生得越久越危险的道理,心中担忧,就连为儿媳祈福的经文都念错了好几句。   产房内的卢氏同样也明白生得久就越危险,挣扎一夜,她的体力已经要耗尽。毕竟她的年纪大了,不如年轻时候,竟生得比头胎还要艰难。   “夫人请随着我一起用力,已经看得到头了。”接生的几个产婆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很沉得住气,纵然发现魏国夫人有难产的征兆,她们的手依然是稳稳的。她们这份从容不迫的镇定让卢氏也跟着平稳下来,随着产婆的指挥再次发力。   傅明珠一醒来就发现自己的处境很奇怪,身周暖暖的,有水,身体被挤压着,更糟糕的是她发现自己溺水一样,没法呼吸。   溺水的人总想着抓点什么东西在手里,傅明珠胡乱挣扎起来,却被不知道哪来的绳子缠得越来越紧。   身周的水越来越少,她却觉得更加憋闷了。慌乱中,傅明珠忽然灵光一闪,求生的本能令她顺着水流走的方向奋力往外头挤去。   与此同时,产床上奋力挣扎的产妇也奋然发力。内外合作之下,卢氏只觉得身子一轻,她就知道是孩子生下来了。   甫得生机,又被人倒提起来在屁股上拍了两巴掌,傅明珠不由自主地哇哇大哭起来。   听到这中气十足的哭声,产房外内的气氛顿时轻松起来。   也难怪夫人生得这般艰难,原来小娘子把脐带缠在了身上。负责剪脐带的产婆心中念声佛,幸好魏国夫人平安无事。几个产婆互相看看,都真心地笑起来,与魏国夫人大声道喜:“恭喜夫人,是个漂亮的小娘子!”   “快给我看看,”卢氏本来昏昏欲睡,只是强撑着想要看一眼孩子罢了。一听是个小娘子,她的眼睛一亮,精神就振奋起来了。她与夫君成亲二十载,先后得了两个儿子,如今又添掌珠,实是功德圆满,今后再也不用眼馋别人家的小娘子了!   心中欢喜,卢氏小心摸摸浑身红彤彤,正在大哭的小女儿。见她手舞足蹈,显然是个健健康康的小娘子。卢氏最后的一点担忧也去了,心神彻底放松,很快便睡了过去。全然忘了产房外声声唤着她小名,忧心不已的夫君。   还好产婆们不会忘记向小娘子的阿耶报喜。守在屋外的傅淳听得夫人平安,还生了个女儿,也是大喜过望。骤喜之下,喜得只会连连说好好好,笑得一脸蠢样,哪里还有半分大将军杀伐果断的风采。   好吧,其实大将军的风采早在他腿软站不住,只知道紧张兮兮,贴着墙壁唤妻子小名的时候就毁完了。   也不怪他这般模样,虽然傅淳已当了三回阿耶,但是妻子前两回生产正逢他领兵在外——生大儿时他在打蜀国,生二儿时他在平吴越——待到归家,两个儿子都会叫阿耶了。儿子得来轻易,虽有欢喜,到底不足以欣喜若狂。   这回他从妻子有孕,到驻守产房都是全程参与,这才知晓妇人怀孕生产的过程竟如此艰难,不由对这个孩子重视万分。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辛勤劳动得来的果实最珍贵吧。   当然劳动果实再珍贵,在傅淳心里还是比不得爱妻的。听得房中妻子痛苦呻.吟,傅淳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心中煎熬,恨不得以身代之。要不是守门的仆妇凶猛,又有自家亲娘坐镇,傅淳都能破门而入了。   产房进不得,他只好隔着房门唤着爱妻小名,盼着阿玉能够答应一声。   只是他的阿玉那时候都痛得要死了,哪还顾得上安抚这男人脆弱的小心脏。待到房中传来婴儿啼哭,傅淳都把地上的青砖踩碎了好几块了。   还是小娘子的阿婆宜阳大长公主表现镇定,拨弄着手上的佛珠,把最后一句经文念完,才是道了一声:“赏。”也不去看儿子的蠢样,免得伤眼,自顾吩咐仆妇们整理产房,处理后续事宜。   不过等到小娘子被打理干净,包裹在大红襁褓里抱出来的时候,镇定的宜阳大长公主再也从容不起来,霸道地抢了小娘子的首抱(除产婆外的第一抱),抱着软趴趴的小娘子乐开了怀。   盼了这么多年,终于盼来的小娘子啊。宜阳大长公主望着怀里酣睡的小娘子,脸上的笑怎么忍也忍不住,大手笔把刚发下去的赏钱再加了两倍,好事要成双嘛。   抢不到抱抱,其实也不是很敢抱的傅淳只好围着他娘,摒住呼吸去看捧在他娘手里的小女儿,那么小小的一团儿,呼吸重一点都生怕把她吹碎了。小眉小眼,小鼻小嘴,哪哪都是小小的,惹人万分怜爱,怎么瞧都瞧不够!   赏!大大的赏!傅淳大掌一挥,呵呵,他的小女儿怎么能这么好看呢?一下子就把两个儿子都比下去了。   今天是个好日子,主人们高兴,魏国公府的天空都亮了几分。拿着赏钱红封,魏国公府上下喜笑颜开,府里凝重的气氛一扫而空,恨不得夫人多生几个小娘子才好呢。也难怪主人们这么高兴,盼了多年,总算把小娘子盼来了。   魏国公府的小娘子,一出生就注定是金尊玉贵的人儿。   要说这如今的长安城里哪家国公府最显赫,出了贵妃的蒋国公府,林老相公的宋国公府,咱们的魏国公府,以及同样战功赫赫的胡国公府,都各有各的显赫之处,没个定论。但要说哪家圣眷最为优渥,最得圣人信任,那就非魏国公府莫属了。   大周建朝至今始得三世。五十年前,天下大乱,先魏国公傅彦之追随太祖皇帝于晋阳起兵,乃是最早一批的从龙之臣。老国公英勇善战,长安城就是老国公打下的,老国公也因功封爵,成了当时最年轻的国公。而太祖皇帝爱惜英才,待老国公亲如子侄,将自己唯一的女儿宜阳公主嫁予,也是一时佳话。   待到太.祖皇帝驾崩,庶人赵喆与庶人赵晟谋逆,也是老国公力挽的狂澜,拥护太.宗皇帝登基。后来老国公在太宗皇帝御驾伐蜀之时救驾而亡,年仅二十四的世子傅淳临危受命,子代父职,仅仅三个月就攻破了蜀国都城,又花了年余时间扫除蜀国余孽,大胜而归。   缠绵病榻的太宗皇帝得此消息,抚掌大笑,言道“温直吾家千里驹也,有此子,吴越可平”。言毕,太宗皇帝含笑而逝。不久与傅淳感情深厚的今上即位,魏国公府成为三代帝王的心腹之臣。至此魏国公府已是如日中天。   傅淳也无愧于太宗皇帝的评语,破蜀之后的十年间,如出鞘利剑锋芒毕露,北有击退北胡的大功,南有平定吴越的功劳,说是战功彪炳也不为过。   更难得的是,傅淳懂得激流勇退,收复南疆后竟以旧伤复发为由,干脆利落的辞了身上所有实职,仅挂着上柱国的虚衔,就算圣人为他加了同中书门下平章政的衔,让他得闲可往议政堂议事,傅淳也从未行使过这样的权利。要知道,“同中书门下”几个字代表的可是宰相的权力。   又有宜阳大长公主是圣人亲姑姑这一层关系在,圣人如何能不信任不荣宠他这位表弟,身处富贵而知进退的人可不多!   这魏国公府如此显赫安稳,按理来说府里的主人们应当没有不足吧?   唉,哪能十全十美呢!魏国公府上下人等,乃至长安城的人都知道,魏国公府的主人们都盼着呢!   盼啥?还不是盼一个粉嫩嫩的小娘子!   也是心病,宜阳大长公主在生傅淳之前曾有个女儿,时逢刘逆谋反作乱,那女儿就在混乱里丢了,与此同时宜阳大长公主也在那场混乱里流了一个孩子。五个月的胎儿已看得出型了,居然也是个女儿。   那一次宜阳大长公主元气大伤,调养了数年才是生下傅淳。可惜宜阳大长公主却伤了身子,再也没有生育。公主得了儿子本该高兴,可想起无缘的那两个女儿,更是伤心。日思月想,竟成了执念,公主深恨自己没能再生一个女儿,只把希望寄托在了儿媳身上。   卢氏可能是整个大周最没有生子压力的媳妇了,可偏偏连着两胎都生了儿子。傅淳常年征战在外,几年才回来一次,每次来去匆匆,卢氏能够怀上已经是很争气了。   公主从儿媳怀第一胎就开始盼,到第二胎烧香拜佛求孙女,前后盼了十多年,都快要盼绝望了。好不容易等到儿子卸甲,儿媳的年纪也大了,不好生了。   许是傅家没有女儿缘吧,宜阳大长公主已然放弃,没想到儿媳居然怀上了!   三十五岁的产妇已是高龄,宜阳大长公主拜佛之时求的只是儿媳平安而已。哪知惊喜来得如此大,盼了多年的小娘子终于来了!   受公主影响,傅淳夫妇以及两个小郎君都对小娘子渴望不已,以往没少望着旁人家的小娘子眼馋。这下好了,傅小娘子的降生让她阿婆,阿娘,阿耶,兄长们都心满意足了。   至此,魏国公府总算是十全十美了吧?   哪能够啊,笑逐颜开的魏国公府众人都忘了一件事,小娘子将来可是要出嫁的!到时候又有得愁喽。    ☆、第002章 凑热闹需谨慎   自打过了端午,不仅天气越发炎热,白日也变得越发的长了。待到六月时候,将将寅正,东边的窗户就见了鱼肚白。   此时离傅家小娘子出生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三个月。傅小娘子在一家人小心翼翼的精心养育下,身上的皮肤早已褪去初生时的红色,身子也比当初长大了两圈儿,被养得白白胖胖的,像只大号的白糯米团子,愈发可人。   喜得小娘子的阿娘不顾夫君阻拦,硬是把小娘子的小床安在了自己房里。   对于阿娘这种母爱满满的做法,小娘子表示很无语。夫妻恩爱河蟹没问题,就是二老喂,能不能稍微节制一点点啊喂,小婴儿的身心健康很重要的说。   自从某夜不小心听了一回墙角,傅明珠觉得再也无法直视这恩爱的夫妻俩了。   (#‵′)凸为嘛我要感到羞愧啊!明明是那夫妻两个为老不尊,害得她半夜尿床都不好意思大声哼哼。   现在天亮得早了,睡眠规律的傅明珠便也跟着醒得早了,真正做到了天亮说早安。   香甜的一觉醒来,傅明珠不急着叫人,而是乖乖地躺在她的小床上,望着头顶华丽的承尘刷她的发呆日常。   唉,她不就是在大街上凑个热闹,看了一回闺蜜撕逼大战而已嘛。   她瞧着三个女主角都不算漂亮,桥段也不新鲜,打得也不激烈,看了几眼就没兴趣走人了。不想围观的群众太热情,倒霉的她就被推到了,更倒霉的是直接扑倒在疾驰的车轮底下。唯一可以算安慰奖的是她没感受到任何痛苦,眼前一黑,就过去了。   再有意识时,就莫名其妙地成了正待出生的小胎儿一枚,还差一点被自己作得难产。想她居然能有两次从娘胎里爬出来的机会,也真是醉了。   不用想,当天头条肯定是《一女子围观骂战,激动之下丧生车轮》;又或者是知音型的《妙龄女子命送车轮为哪般,凑热闹引发的悲剧》;当然也有警示型的《凑热闹需谨慎,一女子不幸身亡》……   综合评价——用生命来凑热闹,也真是蛮拼的。   如此一来,她就成了一代奇葩,反面教材的典范。想想还蛮可悲的,她真的只是打酱油的路人甲而已嘛。要不是想从人群中挤出去,怎么会跌倒在人圈之外呢。   呜呜,她真是对不起爹妈二十年的养育之恩,临了还要害二老丢脸。   唉,她爹妈的闺女真是白养了,辛辛苦苦二十年,一撞回到解放前!还好她还有个双胞胎哥哥可以代她尽孝。都说双胞胎有心灵感应,她每天在心底念叨着老哥替我照顾好爸妈,也不知道她家老哥听不听得见。   唉,听不见又能如何呢,她都这样了,还得感谢老天爷,感谢穿越大神,给她机会重新做人。她发誓,这辈子再也不瞎凑热闹了!   傅明珠咬着严重缩水的嫩手指,第一百零一次发誓。凑热闹需谨慎,这都是血淋淋的经验教训呐。   嗯,肚子饿了,傅明珠毫无心理障碍地张嘴开始小声哭。唉,小婴儿就是这点不好,光喝奶就是饿得快。   “诶哟,我的小玥儿醒了。”很快,粉色绣金宝相花的帐子就被揭开,一位风姿卓越的美妇人露出脸来。   傅明珠立刻冲着美妇人绽开一朵甜蜜蜜的笑。   小女儿笑得天真无邪,惹得卢氏也笑容满面。她俯下,身,抱起小女儿,亲亲她的小脸柔声道,“小玥儿今儿怎的醒的这么早,是不是想阿娘了呀。”   人美,声音也悦耳动听,可惜听在傅明珠耳朵里那就是一堆乱码,“@%$^(&*^$@$”。   诶诶,美人儿娘亲你说神马?   唉,穿越就罢了,还特么语言不通!古语发音根本就是另一门高深外语。   傅明珠穿过来一百零一天,最大收获大概就是听懂了自己名字的发音,分清了哪个音是爹,哪个音是娘,还有奶奶,哥哥之类的。 ̄□ ̄||反正她也搞不懂古代人的称谓是啥,先对号入座吧。   小婴儿真的是饿不住,傅明珠对她阿娘笑过以后,继续小声哭,表达自己想喝奶的欲望。在语言不通的时候,哭泣也是很好的交流方式哦。   亲力亲为伺候了小女儿这么久,卢氏哪能不明白小女儿的习惯:如果是秀秀气气的哭,说明女儿肚子饿了;如果哭得比较急促,那就是尿了拉了;如果大声哭,那她肯定是不舒服,得请个大夫来看看了。   这回女儿是小声哭,卢氏立刻唤了奶娘来,可不能让女儿的小肚子饿着了。   看着小女儿捧着奶娘的乳房吃得香甜,卢氏欣慰之余,又有点嫉妒。唉,都怪自己没有奶。   等到傅明珠吃饱,卢氏立刻就抢了女儿过来,拍了奶嗝,絮絮地与她说起话来。   窝在美人娘香香软软的怀里其实挺舒坦,傅明珠听美人娘“*&……¥@*(&……#”叽里呱啦又说了一堆乱码,只好一个劲儿露出甜蜜的笑容。不论美人娘说什么,使劲笑总是没错的。   虽然听不懂,虽然目前的身体条件导致她张嘴只能啊啊哦咿呀,傅明珠为了刷好感度还是很卖力的。她配合着卢氏的语气,时不时咿哦一声,然后露……呃,没有齿只好露牙床一笑,附赠甜甜的无齿笑容一枚。小娘子白白嫩嫩的一枚胖团子,本来就可爱值爆表,再有呀呀呓语,甜美笑容的加持,不要太萌。   傅明珠的穿越攻略第一招,用笑容征服世界。   小婴儿甜蜜笑容的杀伤力是巨大的,卢氏的好感度简直是蹭蹭地涨,还不时掉落香吻数枚。   面对如此香软萌的小女儿,卢氏爱得不行,亲亲摸摸,跟这颗心肝宝贝眼珠儿说了一箩筐话儿。直到被胖团子的体重压得受不住了,才是舍得放手换人抱。   身为奶娘,周氏一身奶味,并不比喝奶的傅小娘子身上少。傅明珠抬头冲她一笑,照例刷了一回好感。听多了保姆虐待小孩儿的新闻,傅明珠对自己的奶娘也是很注意打好关系的,毕竟吃饱肚子得靠她们哇。   周氏是小娘子的两个奶娘之一。好不容易入选魏国公府小娘子的奶娘,周氏一家都欢喜得很,周氏更是兢兢业业发誓要把小娘子照顾好。   只是这几个月,她已看出来魏国夫人对奶娘们的顾忌,因此除了细心照顾小娘子,她并不敢过于与小娘子亲热。但是当她把这国公府最尊贵的小娘子抱在怀里时,心中还是软得很,嘴角不由翘起,“夫人,小娘子又比昨日长开了些呢,同夫人越发像了。”   “那是当然,女儿家像我才好呢。”卢氏得意一笑,“要是像她阿耶才是糟糕,将来怎么嫁得出去!”   这魏国夫人卢氏是个标致的美人,五官秀丽精致,身段凸凹有致,一身肌肤娇美得像刚刚盛开的玫瑰花的花瓣,堪称绝色。无怪乎有底气说女儿长得像自己才好。   “我刚一进屋就听见你编排我,”突兀地一道醇厚男声插.进来,刚刚被妻子嫌弃的傅淳昂扬阔步走来,对妻子的说法很不满意,“像我怎么就嫁不出去了,女儿肖父,男儿肖母,我看咱们小玥儿长得更像我一些嘛。”   “神出鬼没的,吓我一跳。”卢氏娇嗔着,扬眉瞪他一眼,“编排你怎么了,你自个照照镜子,女儿要真像你一般长了一双剑眉,一张国字脸,将来可得愁死我。”   她家夫君国字脸、浓剑眉、鼻如悬胆、凤眼威严,更兼身长八尺、虎背熊腰,端的是个英武美男子,任谁见了都要赞一声好气概,绝对是符合审美主流的长相之一,她当年对他可是一见钟情。   咳咳,卢氏悄悄脸红,就是太男人了些,女人长成这般,肯定得愁死。   傅淳被娇妻的眼波瞪得心神一荡,摸摸下巴,不得不承认,如果小女儿随了他,也真是太英武了些。却还嘴硬一句:“我傅淳的女儿哪会嫁不出去,一般儿的小子我可看不上。”   说着凑过去,试图亲一口香香的小女儿,可惜半路被拦。卢氏赶蚊子似的挥挥手,“一身臭汗味儿,别熏坏了我的小玥儿。”   打前年南边的吴越被平定,傅淳便赋闲在家,安心当起了富贵闲人。只是他戎马一生,到底闲不下来,每日早晨必要练上一两个时辰的弓马才是觉得舒坦。这时他方从练武场归来,身上还穿着汗湿的劲装短打,一身浓烈的男人味儿,也难怪被嫌弃。   “好好好,小玥儿熏不得,小玉儿总熏不坏吧,”傅淳也不恼,压低了声音凑到卢氏耳边悄声密语。熏坏了娇娇的小女儿他也心疼,亲不到小女儿,亲亲他自己的小娇妻总成吧。   听到丈夫这么说,卢氏俏脸一红,伸手往傅淳腰上掐了一记,傅淳抬手就握了卢氏的小手在掌心里。   周氏知机,再待下去自己就碍眼了,悄悄抱着小娘子退出去。   至于傅明珠,早就习惯了她爹娘甜蜜起来就忘了女儿的德性了。只管睁着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滴溜溜转着看好戏,有人打情骂俏,她还是挺乐意瞧一瞧这热闹的。被奶娘抱出去时还挥挥肉嘟嘟的小拳头抗议,哦咦一声表示不满。   可惜小婴儿的期盼无人懂呀。   傅明珠只好愤愤地填了一肚子奶,进入吃饱了就睡模式。    ☆、第003章 快乐的小财迷   小婴儿的人生除了吃,就是睡。现在还处于幼儿期的傅明珠,过的简直就是猪一样的生活,对于传说中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有了很深层次的了解。   当然,这样的生活也不是全然美妙的。她这身子虽然嫩,但内里好歹也是大二十的人了,每日叫人抱着把屎把尿,羞耻度颇高。不过比起之前,括约肌全然不受控制,只听从于身体本能的时候好太多了,好歹不再常常糊得一屁股的粑粑。   自从傅明珠开始用“嗯嗯”来表达上大号的愿望,她娘就喜得直夸她聪明,小小年纪就知道唤人了,真是个聪明伶俐爱干净的小娘子。   夸得傅明珠有些羞愧,娘诶,能等咱不再尿床了再夸吗?   反正下限已刷爆,对于耻度稍轻的进食方式,傅明珠接受得很坦然——也不得不坦然,小肚子饿不起啊。至于被一群人参观裸.体,上下其手吃豆腐之类的,习惯了那都不是事儿。   破罐子一摔,傅明珠任由经验丰富的仆妇们把自己从头发到脚趾缝儿都打理得干干净净,香喷喷,卖萌去也。   傅明珠的穿越攻略第二招,用卖萌开疆辟土。   卖萌是个技术与力气集为一体的活儿。为了刷满爹娘的好感度,当一个受宠的小女儿,每日与他俩见面傅明珠都表现出极大的热情,扑棱着肉乎乎的小手小脚求抱抱,伊呀呀同爹娘交流交流感情,积极配合玩游戏,更有必杀技——扑闪着大眼睛软萌萌地求亲亲,简直是刷好感利器。   这样娇娇软软,萌得一塌糊涂,不同于臭小子的小女儿,傅家夫妻俩是打心底里疼爱极了,真是恨不得把她含在嘴里藏着,可是又怕含化喽。   傅明珠除了在亲爹娘面前卖萌,她阿婆那里也是不能少的。   高门大户的规矩多,晨昏定省是必不可少的。然而鉴于傅小娘子芳龄太小,早上的请安就免了。傍晚的则是视情况而定,若是精神好还醒着,卢氏就带她去给她阿婆瞧一瞧。   这才几个月大的小娘子,在她三个月大的时候方被允许出房门,大家都体谅得很,也就不要求她讲规矩了,毕竟小娘子还是少见风的好。再说了,当初她跟着她阿娘坐月子的时候,还是她阿婆亲自来见她的呢。   宜阳大长公主是个温柔和善的人。她怀念女儿,因而对娇俏活泼的儿媳卢氏十分亲切,把她当了女儿来疼。有了小孙女后,更是把一腔母爱倾注在了小孙女身上。亲自为小孙女取名为明珠,傅明珠,傅家之掌上明珠。小名玥,玥乃是传说中的一种神珠,小玥儿可不就是他们傅家最宝贝的掌珠。   傅明珠也知道她阿婆疼她疼到骨子里,对这位慈祥和蔼的老妇人她是发自内心的爱敬的。可惜她人小小一个,唯一的孝敬方式只有多多甜笑,逗老人开怀了。   这天傅明珠的精神头就不错,白天睡多了,到傍晚就精神了,双眼水汪汪亮晶晶的,挥着小巴掌,伊呀呀唱着歌——来来我是一个土豪,壕壕壕壕壕壕壕壕壕壕壕壕壕壕壕壕(请参考我是一颗菠菜)。   诶哟,这小模样别提有多惹人爱了。宜阳大长公主爱得不行,搂了小孙女在怀里,拿了只小巧玲珑的拨浪鼓来逗弄小孙女。   大概是为了更好地吸引小孩子视线,这只身高不足三寸的拨浪鼓做得异常华丽花哨:鼓面彩绘,鼓身金镶小花,双耳用的是指头大小的珍珠,牛皮蒙的鼓面绷得紧紧的,轻轻摇晃,嘭嘭嘭的鼓声就响起来,又清又脆。一下子就抓住了傅明珠的全部注意力。   真土豪!看清楚拨浪鼓上的金子宝石,傅明珠忍不住流口水,这只拨浪鼓也值好多小钱钱。   为什么说也呢?因为小财迷傅明珠已经从她阿婆这里抓走好多值小钱钱的拨浪鼓了。   还等什么,赶紧伸手抓!   结果自然是抓不到。若是让小孙女轻易得手了,宜阳大长公主还有什么乐子?逗小孩子的乐趣不就是要我给你抓,你抓,我赶紧躲,再给你抓,你再抓,我再赶紧躲,诶嘿,你就是抓不着。这才有意思嘛,是不是?   于是,傅明珠伸出小肉手笨拙地一抓,宜阳大长公主赶紧灵巧地一躲,再抓,再躲……   小小的拨浪鼓在宜阳大长公主手中嘭嘭响个不停,一大一小玩得不亦乐乎。还有个胖乎乎的小胖墩,傅明珠的二兄傅明璋一旁凑热闹,给小妹妹加油,喊着“小玥儿快点抓呀,哎呀,又差一点点!”   小胖纸表情丰富,徒增不少笑料,一时满室欢声笑语。   看得一旁的夫妻二人组发笑之余也眼馋不以,他们也好想跟女儿这么玩啊。可是,宜阳大长公主发话了,跟小孙女玩拨浪鼓是她老人家的专利,谁都不许抢。孝道当前,夫妻两个只好眼巴巴看着。哼哼,阿娘真是太不厚道了。   再玩得一会,傅明珠首先撑不住。眼皮子发沉,这是要睡着的征兆,只是拨浪鼓还没拿到手呢。她可怜巴巴地望一眼她阿婆,委屈地瘪瘪嘴。   宜阳大长公主哪受得住这个,赶紧把拨浪鼓送上。   就算这拨浪鼓做得如此小巧,凭傅明珠的婴儿身子还是拿不动的。不过,她摸到手里也足够满足了,反正她阿娘会帮忙收到她的小金库里去的。   宜阳大长公主就看着她那心尖尖上的小孙女摸到拨浪鼓的手柄,便展颜一笑,瞬间满足睡去,那粉嘟嘟的小嘴唇跟噙了朵花似的,别提有多美了。   “诶哟,这个小财迷哟。”宜阳大长公主小心地香香小孙女的脸颊,喟叹道。这小家伙都拿了她二十七个拨浪鼓了,每次来都要顺走一个。宜阳大长公主现在都成了拨浪鼓收藏爱好者了,因为送给小孙女的拨浪鼓怎么能有一样的呢。   “那是阿娘疼她,”卢氏轻声笑道,“小玥儿也不知随了谁,最喜欢收集好东西。我给她装小玩意的匣子都快要溢出来了。”   说着卢氏掩嘴乐道:“她呀,每天都要抱着她的小匣子傻乐好几回!”   “还能像谁,跟她阿耶一个样。”宜阳大长公主毫不客气地揭了儿子的短。她这个儿子小时候就是这样的,最喜欢华丽的东西,尤其是金灿灿亮闪闪的金子宝石,越花哨越好。看上了就要扒拉到自己怀里去,性子霸道的很。不过这些年,儿子倒是愈发稳重谦逊了。宜阳大长公主却觉得有些心疼。   傅淳呵呵乐着也不反驳,女儿长相随他不好,性子随他总没错吧。性子像他才好,不会吃亏!   “不过小玥儿可比她阿耶有品位得多了,她阿耶只知道金子好,”宜阳大长公主补刀道。小玥儿是个识货的,她阿耶小时候可看不中犀角做的玩意儿,嫌颜色不好看。(真相是→→傅明珠:好朴素的东东啊,不过奶奶给的肯定都是好东西!)   怕说话声吵着小孙女,宜阳大长公主依依不舍地把傅小娘子交给奶娘,令她抱了小娘子抱下去安歇,几个大家长继续聊些家常。   卢氏就同宜阳大长公主说起昨日的儿女趣事来:“昨日安儿拿他那只宝贝小玉兔来眼馋他妹妹,结果小玥儿握住了就是不肯放手,安儿又不敢下手同她硬抢,都快哭了。又是舍不得自己的玉兔,又是舍不得不给妹妹,结果您猜怎么着?”   傅小娘子的二兄傅明璋属兔,那玉兔儿又是他一心崇拜的阿耶给的礼物,因而傅明璋分外宝贝他的玉兔儿。   这只引起兄妹争端的玉兔儿只鸡蛋大小,乃是天地造化而成的一个宝贝。玉兔儿白玉为身,圆滚滚,憨态可掬,更妙的是一点嫣红点缀其上,活脱脱就是一只红眼白兔子,真个是灵气逼人。   傅淳扫荡吴越皇宫时一眼就相中了,想起未见过的小儿子属兔,便不客气地收了。回来后又特地请了相国寺的高僧开光,拿来做小儿子四岁生辰礼,果然赢得小儿子芳心。   “嗯,肯定是小玥儿逗安儿玩呢。”宜阳大长公主一语中的。   小孩子也是要面子的,傅明璋可不乐意了,他今年五岁,说话奶声奶气:“才不是呢,明明是我逗妹妹玩才对。”   可怜的小胖子被无视,卢氏目光崇拜,语调轻快地说道:“阿娘猜得真准,小玥儿最后松了手,指着安儿叫。我问她是不是要还给阿兄,她就笑。我把玉兔递给安儿,她看安儿接了,还拍手。倒是安儿不好意思,直说要把玉兔给妹妹,兄妹两个推来让去的,言语不通也说得热闹。”   听得孙子孙女兄妹友爱,宜阳大长公主心里徒然升起来一点惆怅,她摇摇头微微一笑驱散心中的怅然,自豪地笑道,“我们小玥儿就是聪慧。”   又赞叹地同傅明璋道:“你们兄妹间相亲相爱才好。”   说着招招手让傅明璋到她怀里来,爱怜地摸摸小孙子的脑袋:“安儿懂得友爱妹妹很好,只是心爱的东西,若是真舍不得就不要顺便送给别人了。”   “可是妹妹不是别人啊?”小胖墩揉揉脑袋,茫然道。   童言稚语,大家都微笑起来。    ☆、第004章 小娘子开荤记   受限于言语不通,傅明珠糊里糊涂长到八个多月还是搞不明白自己究竟穿到了什么朝代。不过看家里女人们的打扮,到有些类似唐时的穿戴:短襦长裙的搭配,裙腰高系,显得身姿窈窕,修长秀丽。家里的两位女主人还习惯挽一条美丽的披帛,走动间格外的飘逸灵动。   不管穿到哪,首先为此地的服装点赞。   傅明珠在视界变得清晰的时候就确定了,自己是撞大运穿了个千金的身子。   也不用什么佐证,只要瞧瞧她自个的小床:头顶上挂的是金线绣花的粉红色鲛绡帐子,身下躺的是雕花屏风嵌玉床,身上盖的柔滑光亮的大红鲤戏莲叶缎面被子——这些东西无一不在亮闪闪的告诉她“我很值钱哦”。   可见穿越大神着实对她不薄,投身在富贵人家,至少吃穿不用愁。不用操心自己学的不是化学物理,没法搞发明创造,弄不出玻璃镜子赚钱致富;也不用后悔当初没选农学院专业,哦呵呵,她不用辛辛苦苦养猪种地奔小康;就算她资质蠢钝当不了才女,老老实实当个大家闺秀,一样可以很幸福。   只要自家不犯法,呸呸呸,童言无忌。人生这么美好,再不知足,当心遭雷劈。傅明珠对她这辈子不能更满意了,爹娘疼爱,阿婆宠溺,兄长们也都让着她,宠着她。除了在想念上辈子的爸妈和哥哥的时候偷偷哭一哭,傅明珠天天都在笑眯眯。   白白胖胖的笑娃娃大家都喜欢,就连府里的侍女仆妇都说小娘子福气重,天天都是笑模样,再没有比咱家小娘子更甜蜜的了。   这样甜蜜的小娘子,当然很讨小娘子她兄长的喜欢。   现在的魏国公世子傅明瑜还是个年仅十三四岁的小少年,在外人面前尚且端得住国公府世子的架子,举止有度,风仪翩然。可在心爱的小妹妹面前,那就是毫无形象的妹控一枚。   傅明瑜完美的继承了爹娘的优秀基因,身材修长而形貌昳丽,纵然还是少年身形,已可以看出傅世子日后的不凡风姿了。   这时他躺倒在榻上,真如倾玉山倒玉树一般,可惜这么美的姿势却是用来做障碍物的。   七坐八爬,傅家小娘子长到八个月又多了一项新技能。从国子监旬休回来的傅世子一看小妹居然会爬了,惊喜不已。亲亲小脸蛋小肉手还不知足,打发了所有侍女仆妇出去,与小妹玩起了穿越障碍物的游戏。   傅明珠对这个一个月仅有两天才见得到的长兄很好奇,她猜这个小少年肯定是上学去了,可怜的,一个月只放两天假呢,想当初她最辛苦的高三都还有周末可以睡懒觉。因为这个缘故,傅明珠对她长兄格外宽容,玩游戏都很配合。   哼哧哼哧,傅明珠抓着傅明瑜的腰带当登山索,挥着小肉手蹬着小肉腿,看似笨拙,实则麻溜儿地从傅明瑜腰上一气爬过。干净利落得很,就是那口水滴了一路,稍稍显得不那么干脆。   爬完她还不忘坐起来对着有些意外的傅明瑜笑得口水咔咔地,老得意了,瞧瞧,姐的身手就是这么灵活。   傅明瑜的确没想到小妹可以爬得这么快,不过看她得意洋洋却一下巴口水的滑稽样,傅明瑜不由失笑,掏出帕子小心地给她擦擦,还故意羞她:“小玥儿的口水怎么这么多?你看阿兄的衣裳上都是你的口水了,唉,漂漂亮亮的小娘子怎么能流口水呢。”   世子的表情语言太明显,傅明珠想装不明白都不好意思。呜呜,人家也不想当口水大王啊。这不是要长牙了,没办法嘛,傅明珠捂脸。   白胖胖粉嘟嘟的小奶娃娃耷拉着小脑袋,用她同样肉嘟嘟的小手掌捂在脸上,作躲藏状。可惜小手掌太小,仅仅捂住了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还有大半个小脸蛋露在外面呢,与掩耳盗铃颇具异曲同工之妙。这副害羞地想要把自己藏起来的小模样真是爱煞人。   “还知道害羞了,”一点也不嫌弃的亲亲她的嫩脸蛋,傅明瑜心软得不像话,自家小妹真是惹人疼。   傅明珠的小心肝瞬间被治愈,也亲亲傅明瑜的脸颊。啊啊,她好像越来越幼稚化了,肿么破?   “咦,妹妹醒了呀。”穿了一身红,像个红灯笼似的小胖墩圆滚滚冲进门来,瞬间搅乱了兄妹两的温馨气氛。   小胖墩傅明璋兴奋的一甩鞋子,爬上榻来,望着傅明珠眼睛发亮。哎呀,醒得正好。   傅世子早在小胖墩只顾着爬床的时候就淡定地摆好了自己的坐姿,长跪而坐,挺拔如松,正色道:“怎的这般失仪,你的礼仪呢,如此莽撞,惊吓到小妹如何是好?”   哪怕他自己也脱了鞋在榻上呢,傅世子照样可以毫无愧疚感的指责小弟失礼,一脸坦荡的,仿佛刚才毫无形象地与小妹玩游戏的人不是他,要是他前襟上没有口水印子就更有说服力了。   “平安知错。” 糟糕,兴奋过头了。小胖墩摆出受教脸,老老实实下榻站好,重新与兄长见礼。   榻上,傅明珠看得津津有味,小胖纸对上傅世子,完败。   长兄为父嘛,傅世子一点也没有欺负幼小的心虚,为人兄长的就是要时时教导,时时指正,小弟才会茁壮成长啦。   小胖纸傅明璋是傅家幼子,今年才五岁,长得矮胖矮胖的,比同龄孩子矮,却比同龄孩子宽一倍有余。导致他爹娘一见他就忧心,可别只往横向发展,忘了往上长一长啊。   卢氏都有些后悔当年给小儿子取的小名怎么不叫高大,叫平安了。只宜阳大长公主对小孙儿充满信心,认为小孙儿的身高定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从不制止小孙儿的好胃口,她老人家说了,小孩儿多吃才能长——可惜目前都是横着长。   作为小胖墩,必然是吃货,傅明璋这是给小妹妹送吃的来了。   “小玥儿快叫阿兄,叫了阿兄就给你吃肉脯。”不过这吃的是有条件的,自从有了小妹妹,傅明璋便致力于妹妹的叫阿兄事业,为此傅明璋对着傅明珠叫了无数声阿兄。奈何妹妹不给力,实是任重而道远。   炙烤得油光红亮的鹿肉脯被切成小手指粗细的细长条,色泽亮丽,身材苗条,真真美貌动人!它还焦香四溢!   傅明珠口水滴答,肉!我要吃肉!喝了这么久的奶,她都快要忘记肉是什么味了。还有什么犹豫的,伸出小肉手就抓。   “不叫阿兄,不给。”傅明璋很有原则地一缩手。他问过阿娘了,阿兄八个月的时候就会叫爹娘了呢,小妹妹这么聪明,应该也会叫阿兄了吧。   对此,傅明瑜乐见其成,他也很想听听小妹妹叫阿兄呢。   “噗噗,阿噗,阿噗,”傅明珠为了吃肉也真是拼了,可怜她喷干了口水,傅家兄弟两个愣是没听出个阿兄的音节来。   太欺负人了,傅明珠小嘴一瘪,泫然欲泣。土著语真的很难学嘛。一来她完全听不懂大家说的什么土著语,虽然这土著语韵味十足,婉转动听,但是好听有个屁用啊,对她来说就是乱码啊乱码;二来又不像当年在现代学英语似的还有英汉对照、电子词典,傅明珠只能靠猜。真是恨不得找碗孟婆汤喝了,当个纯粹的婴儿,兴许还学得快些。   好在天赋不足,语言环境补,几个月过去,她居然能够听懂些小玥儿饿不饿之类的简单句子了。尤其是经常被小胖纸哥哥用来轰炸她的“阿兄”二字,傅明珠更是熟的不能再熟,只是限于身体条件,嘴巴上是怎么都说不标准啊。   呜呜,傅明珠开始假模假样地哭起来,人家要吃肉肉啦。这些日子她一日N餐都是奶,都快忘了肉是什么味道了。   唉唉,小妹妹这模样叫两个兄长的心都要碎了。不用傅明瑜提醒,小胖墩就很乖地献上手中肉脯:“小玥儿别哭,阿兄给你吃肉肉。”   傅明珠大喜,抓过肉脯就往嘴里塞。   咦,怎么咬不动?傅明珠这才想起来自个的牙还没长出来呢。没关系,尝尝肉味儿就好了。傅明珠如是安慰自己,照样啜得美滋滋。   不过贡献了肉脯的小胖纸却不太美妙,因为他阿兄把他剩下的肉脯都没收了,还打击了小胖纸幼小的心灵——傅世子轻描淡写:“平安啊,你不能再胖下去了,你与我一道出门,旁人都只当我身边滚了个球儿。”   小胖纸仰头看看长兄,傅世子长身而立,身姿清雅如竹,再低头看看自己,只见浑圆肉肚子不见脚尖。∑(っ °Д °;)っ   呜呜,阿兄太坏了,小胖纸泪奔而去。   傅明珠望着云淡风轻地摸出收缴来的荷包里的鹿肉脯,吃得分外优雅的傅世子,只觉小心肝儿一颤,讨好地冲他笑得一脸傻白甜,大哥威武,大哥的大长腿一定要抱好。   “小玥儿乖,”傅世子摸摸小妹毛茸茸的小脑袋,分享给她一根新肉脯。唉,平安还是太小了,根本不能懂得他的心。还是小妹妹好啊,多么乖巧可爱呢。    ☆、第005章 小娘子抓周记   小孩儿长得快,简直是一天一个样儿。待到傅明珠能够自己扶着墙小走几步的时候,她的一岁抓周礼也到了。   傅明珠的生辰在三月初四,正是一年中桃李浓华,春光最好的时节。   卢氏笑言小女儿会挑日子,若是早一日,大家的心神难免被上巳节夺去,可不好请客。次日就刚刚好,节日方过人人的兴致都很高,来客都是高高兴兴的。其实,哪怕真的是三月三的抓周礼呢,圣宠优渥的魏国公府为小娘子抓周宴客,各家都是宁愿不去祓禊,也要来的。   是日,魏国公府一大早便开了门迎客,头一家上门的当然是小娘子的外祖家。卢家老夫人邢国夫人陆氏想念外孙女,一早就携着两个媳妇来了。   彼时傅明珠正在吃她的肉糜粥。这特供傅小娘子专用的肉糜粥在小火炉上足足熬了四五个时辰,炖得鲜香软烂入口即化,一跃成为傅小娘子的最爱。   看她吃得香甜,卢氏却有些担忧,现在这孩子只肯吃这些蔬果肉粥不肯喝奶,会不会不太好?人乳滋补,富贵人家的小郎君小娘子吃奶吃到四五岁乃至八.九岁也是常见的事。当初长寿平安两个都是两岁左右才断的奶,已经算是早的了,哪像这个小的九个月大就不肯再喝一口奶,平安到现在看见小玥儿喝奶还馋呢。   傅明珠不懂她阿娘的忧郁,自从她尝过肉味就再也不想靠喝奶过活了,奶水哪及得上肉粥美好呢?先乖乖地让她阿娘喂几口,待肚子里有了存货,就去抢她阿娘手里的小勺子。   卢氏已习惯了这样的节奏,见小女儿伸手,就知道她快要吃饱了,开始玩耍了。她对小女儿这样的行为并不阻止,任由小女儿笨拙地夺过勺子。女儿愿意玩就玩罢,早点学会自己取食也好,她也好早些调教女儿的用餐礼仪。(傅明珠:∑( ° △ °|||)︴阿娘求放过!)   大概是小脑发育还不完全的原因,傅明珠手里的勺子总是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好不容易舀了满满一勺子粥正要喂进嘴里,却笨手笨脚地喂到了下巴上,搞得下巴脖子一片黏糊。幸好这时候的粥已经是温热的了,粘在皮肤上只是不舒服而已,卢氏很快就给她擦去了。   “阿噗”,不服,再战!傅明珠是绝对不会被这点小挫折打到的,继续不屈不挠地与小勺子作斗争,十次里面总有两三次喂得到嘴里。待到吃饱,已是累得满头汗,狼狈不已,→_→傅明珠总觉得自己好伟大。   得,吃完饭,还得洗个澡。   听闻自家娘亲来了,卢氏顾不得去管小女儿的一身狼藉,让奶娘抱了她去洗澡,自己前去迎接卢老夫人。   卢氏的娘家邢国公府也是大周朝的新贵。邢国公卢羡贤虽是后来才投靠的太祖皇帝,但是他善于谋略,很快就成为新朝重臣,官至中书令。不同于傅家的是,卢这个姓氏可比傅姓显贵得多了。范阳卢氏乃是老牌著姓大族,傅家却是草根出身,就算傅家成为周朝显贵,在老贵族们看来还是土贼暴发户一个。   昔日卢氏嫁给傅淳,那绝对是低嫁。卢老相公此举引得卢家本家甚为不满,认为与寒门联姻降低了自家格调,曾一度与他断交。不过,卢老相公可不在乎,他为继承自己爵位的大儿子娶的冢妇也不过是三等姓氏出身罢了。   邢国夫人陆氏同样出身名门士族,乃是平原陆氏的嫡女。良好的出身让她身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气质,一身风华气度常人难及。这是时间和阅历沉淀出来的气韵,让她站在年轻貌美的女儿面前也不显得失色。   “小玥儿,快来给外婆抱抱。”卢老夫人一坐下就迫不及待地把手伸向傅明珠,“一个月不见,小玥儿是不是不认得外婆了?” 要不是老往亲家跑不好,卢老夫人真想日日都来呢。   啊噗噗,傅明珠兴奋地扑过去,美人儿外婆!将来她要是老了也能像外婆这样优雅就好了!   “我们小玥儿真是个漂亮的小娃娃。” 卢氏亲昵地同外孙女蹭蹭脸蛋。小娃娃过周岁是件大喜事,卢氏给傅明珠准备的衣裳都分外喜庆。这回奶娘给她洗过澡后,又换了一身红地五彩绣花鸟连珠纹的宫锦小袄,既好看寓意又好。戴上特意打的金镶玉如意锁,额头点一点朱砂红,好似观音莲坐下的玉女般。这样的小娃娃,做外婆的看了怎能不爱?   一个月未见,小外孙女又长开了些。卢老夫人细细打量小外孙女一番,由衷地自豪道,“脸蛋嘴巴眉眼儿都随了她阿娘,就鼻子高高像她阿耶,长得真是好。” 到底是她的宝贝女儿长得好,小外孙女才长得这般好!   “是啊,小玥儿长得像妹妹多些,日后定然也是个大美人。”卢家大郎的妻子高氏微笑附和,“也不知道将来多少好儿郎来求呢。”   “女子当以德行为先,容貌乃是最肤浅不过的,大嫂这话偏颇了。”卢二郎妻子裴氏一开口,就让人皱眉头。   卢氏看看她二嫂,裴氏眉间郁气不散,显得一张本就不甚出彩的脸愈加寡淡。唉,也难怪她二嫂不得人心。看这说话的水平,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卢老夫人根本就懒得理她这二儿媳,当初看着还好,哪知道如今成了这样。   还是高氏厚道,忙着和稀泥,“是呢,德言容功,德字在首位,不过咱们小玥儿先占了一个容字,日后再努力努力,定能当个四德齐全的小娘子。”   她这话里故意曲解了妇容的含义,既不落了娣妇的面子,也不会扫自己的脸。可见这高氏是个伶俐人。   裴氏到底不是真的傻,她只是习惯性给大嫂添堵罢了。高氏出身不如自己,才学不如自己,只一张嘴巧舌如簧,凭什么当卢家冢妇,还得舅姑喜欢丈夫看中。裴氏心中不忿,眼看婆母不高兴,只得嘴巴一闭,端起高门贵妇的架子来。   今日的重头戏是小娘子的抓周宴,几人说不了多久的话,客人就渐次地来了。卢家婆媳转而去与宜阳大长公主一道寒暄,卢氏则忙着招呼新来的客人。   身为一品国夫人,需要卢氏亲自招待的客人并不多。来客又多是卢氏平辈,因此除了几家通家之好的人家,也就是诸如蒋国公府的贵妃之母荣阳郡君何夫人,皇后娘家弟媳万泉县君王夫人等几位重量级贵妇值得重点照顾。   宜阳大长公主就更轻松了,她辈分高地位尊,只管抱着小孙女听人奉承就是。   很快魏国公府专门待客的春熙堂便高朋满座济济一堂,就连宫里的皇帝后妃都来凑热闹,纷纷遣了内侍来给小娘子送生辰礼。   先来的是当今泰安帝的大礼——册封傅家长女为安南郡主,赏食邑八百,另有珍宝金帛等财物。皇后的赏赐紧随其后,什么八宝璎珞,羊脂手环,也丰厚得叫人咋舌,更别说后宫有名号的妃子送的礼了,就连一向避讳与大臣结交的诸王也有礼物送来。   皇室中人给的礼物基本都是宝贝,珠光宝气照得满堂生辉,壕气得很。当然这些宝贝都在皇帝陛下那册封的诏书面前黯淡无光——安南郡主的封号,以及八百户的实封,这是多大的恩典!光给封号也就罢了,偏偏还赏了江南富庶之地的八百食邑,大周的公主虽号称封邑三千,实封其实也就八百户而已,若是封地贫困,每年得的税收还不够脂粉钱。   这是郡主的封号公主的待遇啊,众人瞧着钦慕不已。更有嫉妒的暗道太过,也不怕折了福气。明眼人却心中有数,单看安南二字,便知道这是圣人给魏国公的补偿呢。魏国公先破蜀后平吴越,不算抗击北胡的功劳,也已经是足够封王了。只是大周不封异姓王,到教傅家小娘子得了实惠。也难怪中书省愿意拟出册封的诰书,门下省也无异议。用一个郡主换异姓王,这买卖不亏!   因了皇帝这份大礼,随后的抓周礼就显得略有些浮躁,注意力全在打量新出炉的安南郡主去了,竟有人深谋远略,考虑起自家子侄的婚姻大事来。   傅卢两家人却很镇定,他们早有消息来源,对皇帝的厚赏并不意外。只专注在小娘子抓了什么东西上。   宜阳大长公主给小孙女备的抓周物品十分齐全:有胭脂水粉、五彩丝线、剪刀、尺子等女红用具,锅碗瓢盆等炊中事物,又有印章、书本、笔墨砚台,还有算盘、钱币,甚至刀剑弓马等等。个个都是等比例缩小,做得是秀巧玲珑,精致可爱,全然可以当玩具使用。   当这些东西都摆在紫檀木的雕花大案上时,傅明珠简直挑花了眼,像个进了玩具专卖店的小朋友一样,因为可以随便拿,根本就不知道拿哪个好了。   最后,傅明珠决定本着不出错的原则,左手拿了盒胭脂,右手捞了个小金饼,这叫财貌双全。她这辈子当个安安分分的白富美,做一只快快乐乐的小米虫就好了嘛。   看她拿了这两样,宜阳大长公主和卢氏等人都是高兴的,小娘子将来长得漂漂亮亮,过得富足安康,她们就能心满意足了。   只裴氏不以为然,想当年,她抓的可是书本和印章呢。 ☆、第006章 宫里的凉凉们   按流程在京城里的外命妇受封以后是需要入宫同皇后谢恩的。当然递了请见的牌子,皇后殿下见不见又是另一回事了。   抓周次日卢氏就代女儿递了请见的牌子,当天就得到回应,明日便可入宫。   是夜,卢氏为了女儿入宫的事担忧得饭都吃不下了。   她看看吃着香菇鸡肉粥乐得傻乎乎的女儿,越发觉得入宫之事前途莫测。女儿这傻模样,可别叫人挑了刺啊。她自己看女儿当然是千好万好,越看越喜爱,可旁人哪能如自家人一般呢。何况,皇宫里人心难测,要是谁起了坏心要害小玥儿呢?就小玥儿这贪吃模样,别人给她块糖,她肯定会塞进嘴里的,那怎么成!再说女儿才多大,要是在宫里被吓到了怎么办?   傅淳不由摇头,“你啊是关心则乱,咱们家的小玥儿是一般小娘子么?”言下未尽之意,咱傅家有谁不开眼敢得罪啊,不想混了!   “谁知道呢,”卢氏心想的却是宫里的女人心思弯弯绕绕的,指不定就有那想不开的。   “好了,别瞎想。明日阿娘与你一同去,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傅淳觉得妻子真的是想太多,若是女儿自己一个人去还可以担心一下,有母亲和妻子一道看着,又能出什么事。   “唉,我这心里老是发慌呢。”卢氏也觉得自己想太多,只能归结为太紧张,“皇后要是免了小玥儿觐见就好了。”女儿这么小,本来就可以免了谢恩的。   傅淳不说话,皇后早就想同傅家示好了,怎么会放过这种机会呢。   到了第二天,卢氏再不情愿也得与女儿穿戴整齐,和宜阳大长公主同坐一车往皇宫里去了。   当今皇后是泰安帝原配,乃是太原王氏的女儿。王皇后膝下仅有一子,今年十五,虽排行第二,然萧淑妃所出长子夭折,王皇后的儿子就成了实际上的长子。按说王皇后之子既嫡且长,合该是太子的不二人选,然而泰安帝至今态度不明,按下了无数请立太子的奏折。群臣摸不清泰安帝心思,到现在除了一两个言官还时时上书请立太子,其余人都闭口不言了。   无怪王皇后急着与傅家示好,大周皇子年满十六就要出阁封王,眼看二皇子年纪渐长,泰安帝却没有立太子的想法,王皇后怎能不急着为儿子谋划。再不行动,待到庶子们也长大了,太子之位就更悬了。   因此她见到傅家小娘子时,那态度简直是叫人如沐春风。惊得卢氏都不敢认了,这还是那个高傲得看谁都低人一等的王家女么?   “安南郡主长得可真好,”王皇后亲热地把傅明珠抱在怀里,笑得分外和蔼可亲,“我听说她的小名叫阿玥是吧,真是个好名字。”   傅明珠被她抱得有些不舒服,却还是很乖巧的冲她笑笑。不愧是皇后娘娘,这打扮真是足够庄“重”啊。卢氏白担心她会害怕了,傅明珠纯粹当自己皇宫一日游来了。   “多谢娘娘夸奖,”卢氏一直紧张地望着被皇后抱在怀里的女儿,皇后娘娘抱小孩的技术明显不熟练,她真怕皇后摔着她的小玥儿。   估计王皇后也看出来卢氏的担忧,她亲手把一只被碧玺珠子串起来的白玉长命牌挂在傅明珠衣襟上,便把傅明珠还给了卢氏,“这只长命牌是我年前亲自去相国寺求的,与六娘手上那只是一对儿,让菩萨保佑她们姐妹俩个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王皇后话中的六娘就是泰安帝最小的女儿六公主,六公主生母早逝,王皇后就将六公主养在自己身边,待她如自己亲女。   “皇后有心了,”宜阳大长公主含笑点头,她这个侄媳妇为人傲气,大面儿上倒是不曾出错。   得到宜阳大长公主点头,王皇后一喜,态度就更为谦逊了,温婉答道,“也是我这个做伯娘的一点心意。”   当年士族出身的王皇后年轻气盛,自矜身份,颇有些看不起大周朝这些土鳖出身的显贵,皇家在她看来也只是个土鳖中的大土鳖,所以皇后的架子就端得很高,对草根出身的命妇们冷淡,对皇帝秉承贤后作派,高冷得很。一晃眼这么些年过来了,王皇后早就被现实打磨得失去了锐气,为了儿子也肯放下身价了。可惜当初她端得太高,如今要改变,只有将自己放得更低。   皇后有意递梯子,宜阳大长公主就接过来,打开了话题,也就有话可谈了。眼看气氛越来越和谐,就有宫人来禀,言道淑妃来了。   王皇后脸上的笑容微微停顿,这个淑妃老是给她添堵。她好不容易想开了,放下身段与人应酬,却决不肯在老对头面前作出与人示好之态的。看来今天是不成了,反正傅家女眷也常见,刚刚她的态度也表明了要与傅家亲近,这就足够了,免得过犹不及。   “我听说姑母带着小侄女入宫来了,就赶紧带着阿茹过来给姑母请安来了,”来人一袭郁金长裙,身穿淡黄衫子,挽了一条妃色银泥绘花的披帛,云鬓慵懒,斜簪一朵赵粉,一身打扮优雅俏丽,生生把穿着沉重皇后服饰的王皇后衬得老了十岁。其实萧淑妃比王皇后还大了一岁呢。   萧淑妃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她的女儿长乐公主。穿着打扮类似的母女俩姿态优美地向宜阳大长公主福一福,仪态美得像一幅双生仕女图。见过礼,萧淑妃开口道:“早就想见一见小侄女了,趁此机会我就不请自来了,姑母可别怪我唐突莽撞。”   “这是凤仪殿,淑妃这话当与皇后说。”宜阳大长公主轻飘飘就把淑妃堵了回去。挑拨也不是这样干的,皇后还在上面坐着呢。   “呵呵,”宜阳大长公主如此不客气,淑妃面上也不见半点尴尬,神色自如地领着女儿同皇后见礼,“姐姐莫怪,我一时情急了些,竟忘了同姐姐见礼。”   “妹妹一向性子急,”王皇后笑得端庄,“我这里有几本晦明大师亲手批注的佛经,不如送与妹妹修身养性。”   “可惜妹妹我要服侍陛下,没有空闲专研佛经。姐姐还是自己留着罢,也好打发长夜漫漫。”萧淑妃针锋相对,就差直白地说皇后失宠了。萧淑妃同样出身大族,当年与王皇后争夺正室之位失败屈居侧室,一直是萧淑妃心头隐痛。萧淑妃视王皇后为眼中钉,只要皇后不舒坦,淑妃就高兴了。当然,反之王皇后亦然。   萧氏可恶!王皇后暗恨淑妃嚣张,知道自己口头上比不过她,转而与宜阳大长公主讨论起佛理来,将萧淑妃母女晾在一旁。萧氏儿子早夭,是以王皇后失宠多年,却能与得宠的淑妃打成平手。不过近来泰安帝有了新宠惠妃,淑妃的宠爱已大不如前了,王皇后有耐心等到萧氏彻底失宠的那天,等到自己成了太后,萧氏还不是她想怎样揉捏就怎样揉捏。   被皇后晾着淑妃也不在乎,不是还有卢氏可以说话么?她见傅明珠小脸肉嘟嘟的分外可爱,忍不住伸手捏了捏,退下自己手上的玉镯子送给傅明珠当见面礼。   “阿噗,”傅明珠笑眯了眼。免费看了一场大戏,她认为这位淑妃娘娘比皇后可爱多了。   “妹妹真可爱。”小小萝莉同样也很吸引小萝莉。脸上还有婴儿肥的长乐公主同样忍不住捏捏傅明珠的小脸,手感软软的好舒服!长乐公主的眼睛都亮了,忍不住一捏再捏。这位长乐公主腊月的时候刚刚及笄,她是泰安帝的长女,一干姐妹里最得泰安帝的看重宠爱。   适可而止啊喂,小孩子的脸捏多了会变成大饼脸的!傅明珠不乐意了,挥起肉肉的小巴掌啪地打在长乐公主手上。   “妹妹在跟我玩呢。”长乐公主更高兴了,兴奋地同自己母妃分享喜悦。   萧淑妃温柔地望着自己女儿,说的话却打破了长乐公主的幻想:“妹妹是不喜欢你捏她。”   长乐公主嘟了嘴,不说话了,怎么就不给捏了呢。   这孩子,萧淑妃歉意地同卢氏道:“阿茹有些孩子气,可心地却是好的。”公主及笄得到封号往往也就意味着该公主可以出降了。萧淑妃因为疼爱女儿,把女儿娇养得天真不知事,到了女儿该出嫁的时候她就发愁了,女儿这样的性子要嫁到简单的人家才好啊。选来选去,萧淑妃就看上了傅明瑜,那可是个好少年,家世好,家风正,与女儿再般配不过了。   卢氏不知萧淑妃把主意打到了自己儿子身上,点点头附和,“长乐公主是个好姑娘。”难得的,宫里也能养出这么心思单纯的姑娘。   嗯嗯,萧淑妃点点头,笑容越发真诚。魏国公府不同于别家,阿茹就算是公主出降,也要得婆母喜欢才好啊。   大家各说各的,说得高兴,又有宫人来报,说是惠妃来了。   王皇后萧淑妃同时皱起了眉头,这人怎么哪有热闹往哪凑,真是太讨厌了!两个冤家老对头难得心有灵犀了一回。    ☆、第007章 团子们的战争   这位惠妃娘娘也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身后的宫女手上抱了一个两岁左右的白胖团子。那胖团子眉清目秀,抿着嘴露出嘴角两颗梨涡,长得真是漂亮极了,一下子就吸引住了傅明珠的视线。   柔柔弱弱的惠妃娘娘看起来比淑妃守规矩,先同皇后请安问好,才是莺声呖呖说明来意:“妾知道小郡主来了,特地带了阿阶来见见妹妹。”   惠妃犯规!居然拿小孩子来刷好感!皇后与淑妃都瞪直了眼,眼看着两个胖团子果真玩到一块儿去了,在榻上滚来滚去不要太开心。   “啊呀,”惠妃娇笑,“公主您看这两兄妹,真是好似一双金童玉女呢。”   听了这话宜阳大长公主也不由点头。这俩团子一个穿红一个着绿,凑在一起就像一大一小的两个绣球儿,还挺般配。自家那个看起来也是很喜欢小八的样子,小手一直往人家脸上摸。   土著语还没过四级的傅明珠居然听懂了惠妃话里的意思,莫不是要拉郎配,这也太早了吧。她嫉妒地戳戳八皇子赵阶脸上的小酒窝,小男孩长这么萌的酒窝真是浪费。   “六娘昨日知道妹妹要来,也想要见见妹妹呢,”皇后可不能让惠妃得逞,忙拉出六公主来搞破坏,“可惜她习惯了午睡,竟等不及妹妹就睡了,这会儿定然是醒了。”   说着命人去把六公主抱来,一脸慈爱地对宜阳大长公主道:“六娘若是知道自己因为午睡错过了见妹妹的机会,肯定要哭鼻子的。”   呵呵,淑妃冷笑,六公主小小年纪就是个争强好胜,半点不让人的脾气,王氏可别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很快,又一个团子加入了榻上的地盘争夺战。   新来的六公主比傅明珠大了将近两岁,穿得一身粉,梳着羊角辫,也是个萌萌哒的小萝莉。她认得八皇子,知道这是跟自己抢父皇宠爱的家伙,一上来就把八皇子挤倒一旁。   八皇子也是个不肯让的,不顾自己比人家小一圈,张牙舞爪就扑过去同六公主打在一起。   看得傅明珠满脸愕然,所以她是被这两个排挤了么?说好的一起玩呢!   眼看就是一场大战,皇后惠妃都变了脸色,怎么就忘了这两个是冤家,万不能凑到一起。忙各拉各的,把两个滚在一起的团子拉开。   六公主年纪最大,说话也伶俐,被拉起来后张口就道:“母后,他来我们宫里干什么?还不赶了出去。”   八皇子懵懂,喜欢鹦鹉学舌,拍着掌大叫:“赶了出去,赶了出去!”   六公主更恼,扭过脸,看见一旁眼生的傅明珠。六公主眼尖,立刻就发现了情况,伸手一指,“她是谁?怎么偷了我的长命牌!”   得,六公主拉得一手好仇恨,一开口就把该得罪不该得罪的都得罪了。   “六娘别乱说话,”皇后厉声喝止,见六公主嘟着嘴不说话了,才是尴尬不已地同宜阳大长公主解释道,“这孩子不会说话。”   又暗暗捏捏六公主的手,“这是你妹妹,你不是说长命牌你和妹妹一人一个的吗,怎么睡个午觉起来就忘了?”   六公主茫然,她完全不记得有这回事。但她人虽小,却会看人脸色,知道自己再闹肯定会惹母后不高兴,于是嘟着嘴不说话了,心里却把傅明珠讨厌上了。   自家的孩子怎能让人欺负,宜阳大长公主和卢氏心里不爽,当下就要告辞。皇后可不敢让她们怀着不满离开,再三地留。   泰安帝好不容易处理完政事,急急忙忙赶来的时候,正碰上了宜阳大长公主要走。   “姑母怎的就要走了,我还想留您用个晚膳呢。”他不知情况,也帮着皇后留客。   宜阳大长公主不愿拒绝皇帝侄子的要求,只得答应皇帝留下来一道用晚膳。   “这就是我的小侄女小玥儿吗?”泰安帝好奇地捏捏傅明珠的脸,傅明珠赶紧送上一个甜甜的笑。   “诶,笑得真好看,我看她眉眼长得同姑母很像呢。”泰安帝也笑了,乐呵呵地同宜阳大长公主商量,“姑母给我抱抱小侄女。”   “那三郎你可要小心点,”宜阳大长公主答应了,还是不放心地说道。   “姑母放心,我不会摔着您的小心肝的。”泰安帝自信一笑,接过傅明珠,手法熟练地抱在怀里,“嗬,这小娘子还挺沉。”   “她呀吃得多,跟只小猪似的。”宜阳大长公主语气里满是炫耀自豪。   听得泰安帝都无语了,他本想说,小娘子长这么胖不好。不过真说出来,肯定会被姑母打的吧。他想起来自己当年只要一调皮就会被姑母狠捶的日子,真是痛并快乐着啊。   这边温情脉脉,那边两只小团子盼着他们的父皇,盼得眼睛都直了。眼见父皇不搭理自己,只顾抱着那眼生的家伙,不由大怒。   八皇子最小,最无顾忌,挣开了他母妃的怀抱,啪啪跑过去一手抱住他父皇的大腿,剩余一手去打霸占了他父皇怀抱的家伙,大声宣告主权,“父皇,我的!”   诶,这小子,泰安帝忙空出一手捞起八儿子,教训道,“怎么能打妹妹?惠妃,你怎么教的孩子?”儿子此举,让泰安帝深感在姑母面前丢脸。   惠妃委委屈屈,怯怯地看泰安帝一眼(与此同时,皇后淑妃:呸,贱人,这当口还不忘勾引陛下),见泰安帝缓了神色,才是轻启朱唇。正待说话,却被六公主抢了先。   原来六公主见八皇子行动了,也坐不住了,蹭蹭跑来。她懂事些,隐约知道那新来的惹不得,就去推惹得的,“让开,父皇抱我。”   诶诶,被儿女抢着要抱抱,泰安帝真是幸福满满。只是怀里只有两个座,姑母家的不能不抱,自家两个小的又一般儿受宠,抱了这个不抱那个,那个是会哭给自己看的。   这还不容易,傅明珠伸出肉肉的小胳膊,把自己挂到泰安帝脖子上,一下就抢占了居中的最佳位置,把八皇子的地盘都占了一半儿。   泰安帝明白过来,那就两个都不抱好了。放下小儿子,泰安帝只把傅明珠抱在怀里,和颜悦色对两个气鼓鼓的小团子道:“妹妹最小,你们都大了懂事了,就让让妹妹好不好?”   不好!两个小团子都怒了,新来的最坏!   傅明珠抱着皇帝的脖子,笑容甜蜜,反正今天我最受宠,乃们两个团子能奈我何? ☆、第008章 一大颗胖珠子   小孩儿总是不记仇的。哪怕是抢父皇的大仇呢,过不多久,两团子就愿意同傅明珠滚到一起去了。   当然,大家滚来滚去的时候,那两只难免又因为抢玩具闹起来。傅明珠自持年长(?),不屑参与,只要一见他俩打架就赶忙爬到一旁,躲得远远的看热闹。她看那两只圆滚滚你拍我一巴掌,我抽你一下,总有一种看国宝卖萌的即视感,感觉萌萌哒!   而在大人们的眼里,两团子打架,一团子围观的场面,也是非常的萌萌哒!这世上,大概只有心思纯净无暇的小孩儿才能这么天真无邪,活泼可爱了。   多年以后,在场之人再想起当年,只觉不胜唏嘘。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过了四年,昔日的小团子终于长成了大团子,真是可喜可贺。   大家提起魏国公家的小娘子,总能想到,哦,那颗胖珠子啊。   是的,胖珠子,五岁的傅明珠长得珠圆玉润,同她的名字愈发的相得益彰。胖珠子这个绰号,绝对写实。   提起这个绰号,傅明珠就对八皇子赵阶如今的吴王殿下,恨得咬牙切齿。对于一个立志要当大美人的小娘子来说,胖珠子这种外号可不是什么好名号,将来妥妥的是黑历史。      前年,在以老牌世家为首的大臣们再三请立太子的攻势下,泰安帝终于松口,同意了立二皇子为太子。同时,泰安帝把自己所有的儿子都封了王,女儿都封给了封号。八皇子赵阶,就被封了吴王,六公主则是安乐公主。   傅家与皇家关系紧密,傅明珠又有安南郡主的封号,所以傅明珠成了宫里的常客,与年纪相近的八皇子六公主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小朋友们一起玩耍,总有闹别扭的时候。某次八皇子因为抢不过傅明珠失了最后一块脆皮酥酪,一时气急,脱口而出,“吃吃吃,你就知道吃,都吃成个胖珠子了,还吃!”   (╬ ̄皿 ̄)愤怒十八级,傅明珠瞪圆了眼,她明明是正常的婴儿肥好不好!女孩子不论大小,最怕人家说她胖,八皇子这是戳到傅明珠痛处了。   小正太可体会不了小娘子的心情。八皇子看看傅明珠,眼睛圆溜溜,脸蛋圆溜溜,小胳膊小腿儿圆溜溜,身子更是圆溜溜,整一个的圆珠子嘛,还是大号的,一推就能骨碌骨碌滚走的那种。他起的这个小名儿实在是太应景了!八皇子摇头晃脑,分外得意,他真是佩服自己的才学啊。   呸,狗屁的才学!傅明珠真替教导皇子读书的大学士们感到忧伤。   此后,胖珠子就成了八皇子对傅明珠的称呼,进而成了宫里皇子公主们对傅明珠的称呼,再进而,泰安帝也喜欢上了叫傅明珠胖珠子……最后,此名号从帝王家传到权贵家,响彻长安上流交际圈。   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于是,为了少听几声胖珠子,傅明珠告诉她阿娘一声,就从席上溜了出来,找了个地方歇凉。   凌波阁的水榭建在一片大大的荷花池上。时逢盛夏,荷花池里开了满池子荷花,清风临水吹来,香盈水殿,十分的消暑惬意。   傅明珠凭栏而坐,吹吹小风,美得冒泡。   “胖珠子,你一个人躲在这里干做什么?”   傅明珠正脑补到自己长成了窈窕淑女,然后毫不客气地把胖珠子三字糊到赵阶脸上的情景。乍闻“胖珠子”三字,顿时就炸了毛。   “你才胖珠子,你全家都是胖珠子!”过得四年,傅明珠的土著语终于达到了专业级别,吐字清晰,绝不带一点儿口音。傅家大家长们为此放下了一桩心事儿,就说嘛,他们家小玥儿如此伶俐,只是开口得晚了点而已。   “呵呵,胖珠子你说什么,本王没听清,你再说一遍?”来人也不见恼,轻笑着让傅明珠再说一遍。   “人家什么都没说,”傅明珠看清楚来人是谁,忙跳下栏杆,换了甜甜的笑容在脸上,“七表兄,人家没有说什么啦。”   “我怎么听到你说谁是胖珠子,”这位七表兄就是泰安帝的七子,受封齐王的赵祯。他往前一步,走到那颗胖珠子面前,居高临下的问道,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问今天的天气如何。   不过十一二岁的少年,齐王赵祯已有了身为亲王的威严,当他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牢牢盯过来时,就算他的语气再柔和,傅明珠还是忍不住打了个颤。   “我说我自己是颗胖珠子。”傅明珠气弱。她对这位长得分外高洁出尘犹如一朵纯洁白莲的七表兄一向敬而远之,秉着能远则远,不要得罪的态度。不就是承认自己才是胖珠子嘛,为了不得罪齐王,她忍了。   不知为何,这傅家表妹很是怕他呢,齐王眯了眯眼,嘴角微微一勾,把手伸向傅明珠,“今日是太子嫡女周岁,胖珠子就不要自己躲着了,还是与本王一起去看看侄女儿吧。”   伸到眼前的手指修长白皙,好看得像是工艺品。她到底是握还是不握呢?傅明珠犹犹豫豫,她是真的怕这位七皇子啊。   “胖珠子好像很怕本王?”齐王低下头仔细看她,嗯,肥肥嫩嫩,果真是只胖猪儿。   喂,知道我怕你,就离我远一点啊。傅明珠垂下眼睛,避开齐王税利的视线。   “呵,”齐王轻哼一声。   傅明珠心里一紧,难得机灵一回,抢在齐王收回手前握住了他的手。明明是夏天,这人的手居然是冰的,果然是心黑手冷吗。   齐王不知傅明珠所想,很自然地回握过去,握住了那团柔软温暖的小手。    ☆、第009章 长乐公主心事   傅明珠被齐王领回席上,正巧赶上太子家的小郡主抓周。   她立刻欢欢喜喜地甩开齐王殿下的手,兴高采烈地凑到前去。   齐王收回自己的手,突然觉得自己想得有点多,他本来就不招小孩儿喜欢,安南郡主今年五岁,只不过是个无知蒙童罢了。   却不知傅明珠背着他悄悄松了一口气。   卢氏看见女儿回来,也顾不得去瞧小郡主抓了什么了,掏出手帕给女儿擦擦汗,低声问她,“你又跑哪儿疯去了,怎的热得满头汗?”   “只是到凌波阁坐坐,”傅明珠乖乖地仰头,叫她阿娘给擦擦脖子。一时又听到欢庆之声,忙扭着身子张望,“小郡主抓了什么?”   她人小身子矮,站得近了,就是踮了脚尖也看不见高脚案桌上的情形。   “抓了书和笔,”卢氏怜她小儿天性爱热闹,直起身望望,看分明了就满足女儿的好奇心。   “哦,又是这两样。”傅明珠兴致缺缺。这几年她跟着卢氏蹭了不少抓周宴,然而绝大部分小孩儿抓的都是书本、毛笔、印章。这三样简直是抓周必抓品。如今天下平顺了,文官势力抬头,文风鼎盛之下,几乎个个都希望自家儿孙学富五车,文采风流,哪怕是女孩儿呢,也是要往才女培养的。于是为了好彩口,抓周都做起弊来了,没意思透了。唉,哪像自己,抓得多别具一格啊。   “你当个个都像你啊,”看她小孩儿做大人模样,卢氏不由好笑,揽着她,拧鼻子,“小财迷一个。”   傅明珠就顺势滚进卢氏怀里去了,扭来扭去撒娇,“小玥儿是小财迷,人家只要当个快快乐乐的小富婆就好了嘛,阿娘,就别送人家去外祖家上学了嘛,人家舍不得离开你那么多天呢。”   “胡闹,”卢氏被她这见缝插针地灌迷魂汤,只为不上学的惫懒态度气笑了,一巴掌拍在那小肥屁股上,啪地一声闷响,“乖乖给我去上学,别的想都别想。”   呜呜,傅明珠捂着小嘴,满眼都是控诉,她童年还没过够呢。外祖家的教书先生可严厉了,此外还有资深老嬷嬷教导礼仪,才艺女红也有专人指导,不可以落下,功课绝对不轻。她那大她四岁的表侄女卢道陵就曾苦哈哈倒苦水:经常赶功课,赶到半夜三更。   想想就可怕。前世被考好初中、考好高中、考重点大学折磨多年,难道这辈子还要为成为才女奋斗?唉,古代闺秀也不是好当的。   “胖珠子你刚刚哪里去了,我都找不到你。”母女两正在打官司,已经长成了萌萌小萝莉的安乐公主蹭蹭跑来,拉住傅明珠的手,礼貌地冲卢氏点点头:“夫人我找胖珠子玩一会儿。”   女儿的好伙伴来了,卢氏哪能不放人,不过还得交代一句话,“别又忘了回来。”女儿前科太多,说好了玩一会,结果变成留宿宫中,好几天都不回来,还好意思说舍不得离开阿娘。   “知道了。”傅明珠只来得及答应一声,就被安乐公主拉跑了。   “你跑这么快做什么,当心皇后娘娘看见了,又说你不庄重。”长乐公主手长脚长身材苗条,跑起来飞快。而傅明珠圆滚滚,迈着小胖腿,跑得格外吃力。嗯,兴许她就地一滚,还滚得快些。   “放心了,母后这会儿可没工夫看我。”安乐公主依然快乐奔跑,“她忙着帮太子二兄相看良娣呢。”   “不是吧,今日小郡主周岁呢,”傅明珠喘着气,一边恨这条长廊太长,一边八卦,“太子妃知不知道?”太子将将成婚两年,皇后就急着给太子添良娣,也太不给太子妃面子了吧。良娣可是三品,日后太子登基,妥妥的就是四妃人选。   “当然知道,”说着安乐公主停下来,看看左右无人,同傅明璋附耳说道,“我听见母后跟太子妃嫂嫂说的话了,说是嫂嫂伤了身子,要调养几年。为了不让别人把皇长孙生在前头,只好给二兄纳两个出身高贵的良娣,添几个身家清白的良媛。”   这消息可真劲爆。傅明珠瞪大了眼,难怪今天皇后娘娘那么喜欢拉着妙龄小娘子说话呢,感情是在给儿子找小老婆。也是,眼看着三皇子陈王就要出阁成亲,皇后怎能不着急。皇帝不是很喜欢太子,有个皇长孙,也能为太子添一重筹码。   “我告诉了你,你可别告诉别人啊。”说完,安乐公主不忘交代傅明珠保密。   “嗯嗯,”傅明珠点头如小鸡啄米,“放心啦,我几时往外头说过。”她这两年从安乐公主这里听到的消息多了,反正都是皇家的那点事儿,与她傅家不沾边,她是不会乱说的,只是,“你自己的嘴巴也关得紧些,日后这种要紧事还是不要跟我说了,当然也别跟别人说。”   真不知道这皇家的风水是怎么了,安乐公主也是个缺心眼儿,傅明珠有时候都为她捉急,就怕她被人卖了。   “放心,我也就是跟你说说而已,”安乐公主点点头,胖珠子就是爱瞎操心。尔后,她好奇地问傅明珠一个困扰了她许久的问题,“你说太子妃嫂嫂伤了身子,到底是怎么个伤法儿,为什么就不能生孩子了呢?”   咳咳,这个问题问得好。傅明珠一摸安乐公主小腹,“就是这里受伤了,你以后可要保护好这里。”   哦,安乐公主明白了,原来是肚子坏了,装不了小孩儿了。她摸摸自己小腹,暗下决心定要保护好了。   分享完小秘密,安乐公主拉着傅明珠继续往目的地跑,“快点,长姐肯定等很久了。”   呼呼,这种时候,傅明珠真恨自己吃得多。   好在转过一个转角,就看见长乐公主倚着栏杆等在那里了。   长乐公主一看这两个小的跑得飞快,翘头履踏在庑廊地板上发出一片噼啪声,立时就笑了,“又不是十万火急的事,跑这么快作甚?胖珠子都变成红珠子了。”   同样是萝莉,可胖萝莉就是跑得尤其狼狈。   “我担心阿姐久等嘛,一找到胖珠子就带她来见你了。”安乐公主答道。皇后与淑妃不和,于是长乐与安乐也不是很亲热,但姐妹之情还是有几分的。所以长乐请安乐帮忙,安乐很乐意地答应了。   说完这话,安乐公主看傅明珠一脸汗水,又掏出自己的帕子给傅明珠擦脸,面对胖珠子,她是很享受当姐姐的乐趣的。   “长乐姐姐找我做什么?”傅明珠也很享受萌萝莉的照顾。毕竟年龄差距太大,傅明珠与长乐公主的交情远远比不上与安乐公主一同长大的情谊。   “安乐可以避避吗?”长乐公主想起自己心事,神色就带了哀愁。   安乐公主嘟嘟嘴,还是避开了。胖珠子与别人也有秘密了,真讨厌。   长乐公主这才从袖子里拿出来一个精致的荷包,“阿玥,你可以帮我把这荷包递给你长兄吗?”   咦?傅明珠惊讶了,她居然不知道阿兄与长乐公主有关系啊。   长乐今年已经二十了,心性成长了许多,早不是当初那个天真少女了,她一眼就看出傅明珠想歪了,不由苦笑,“这里面有一封信,你代我转告他一句话,告诉他今后就不必避着我了,只是请他看在我心悦他多年的份上,让他明确地拒绝我一回,也好让我死心。”   说完这话,长乐公主开朗一笑,“要是这样,他还是不为所动,我就老老实实嫁人去。好儿郎可不只他一个。”   “长乐姐姐我会帮你把话和东西都带到的。”傅明珠保证道。原来长乐公主迟迟不嫁是因为喜欢上自家大哥了啊。   长乐公主比傅明瑜还大了两岁,在女子普遍十四五六嫁人的时代,能为傅明瑜蹉跎至今,绝对是真爱。   “那就多谢胖珠子了。”安乐公主拍拍傅明珠的肩,璀然一笑。   其实,长乐公主是个很明艳的美人呢,性子也好。傅明珠想不通自家大哥为何不喜欢她,只能归结于,爱情就是那么任性。   ————————————————————————————————————————————   从宫中回来,傅明珠头一件事就是跑去找大哥傅明瑜。   傅明瑜今年已经通过了国子监的考试,成为生徒,从国子监毕业,只待来年春闱了。   为了准备科举,他一般都是在家里温书。傅明珠跑去他的书房找他,一找一个准。   “小玥儿怎么有空来找阿兄了。”傅明瑜一张口就是怨妇腔。妹子长大了,会往外头跑了,在家的时间少了,做兄长的真是伤心啊。   十八岁的少年郎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傅世子美貌更胜当年了。他这样轻轻抱怨,傅明珠只觉得自己的小心肝hold 不住.   “明明是阿娘怕我打搅你看书,不准我来的。”傅明珠心虚地推卸部分责任,连忙转移话题,“今天长乐姐姐托我把这个荷包递给你呢。”   傅明珠掏出那个绣了并蒂莲与戏水鸳鸯的荷包,然后转述了长乐公主的话,“长乐姐姐说,只要你明确拒绝她了,她就可以死心嫁人了。”   傅明瑜接过荷包,表情淡淡,傅明珠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不过感情的事,最好不要胡乱插手。傅明珠体贴地给傅明瑜留下私人空间,关上门走了。   其实,长乐公主当她的嫂嫂也不错呢。    ☆、第010章 肉嘟嘟小肥腰   是夜,傅明瑜的书房亮了一整夜的灯。   三个月后,长乐公主出降胡国公府,十里红妆,羡煞世人。   作为半知情者,傅明珠敏感地察觉到自家长兄情绪低落,看来阿兄并非无情,却不知为何选择放手呢?   很快傅明珠就没有功夫想这个问题了,因为她阿娘终于克服了重重阻挠,要把她送去外祖家念书啦。傅明珠卖萌无数,终究抵不过她阿娘要把她培养成才德兼备娴雅端庄的大家贵女的决心。   “给阿婆请安。”傅明珠微低着头,将右手压左手搭在左腰边,右脚后支,微微屈膝,行了个再标准不过的万福礼。   然而她圆滚滚地好大一颗明珠,好好一个柔美万福礼,被她行来分外搞笑。卢氏一旁看得心口直抽抽,哎哟,这可怎么办哟,别人家小娘子只有自家这个的一半!现在三兄妹出门,旁人只当长寿是别人家的,这俩个小的才是一家。诶,真是愁死了。   身为祖母的宜阳大长公主却怎么看怎么爱,瞧瞧这珠圆玉润的,多有福气,赶紧招手,“小玥儿快来给阿婆抱抱!”   “哎!”傅明珠清清脆脆答应一声,刚刚行礼的那点儿稳重立时不见了,颠颠儿滚进她阿婆怀里,仰着脸蛋求亲亲。她今日穿了樱桃红的半臂配鹅黄衫子、茜色裙子,颜色鲜嫩得很。她的皮肤又白又嫩,穿这样的颜色相得益彰,显得她越发的粉雕玉琢。   所以傅家的胖珠子就算是个胖萝莉,也是个萌萌的胖萝莉。   “阿婆的宝贝珠子小心肝诶,”宜阳大长公主疼爱地亲亲傅明珠的嫩脸蛋,搂了这颗胖珠子在怀里揉着,“阿婆真是怎么爱都爱不够哦。”   “小玥儿也爱阿婆,爱不够哦。”五岁小朋友的声音本来就奶味儿十足,再被傅明珠嗲嗲地用来说甜言蜜语,简直不能更甜腻。   宜阳大长公主笑眯了眼,从一旁的案几上拿过一块方寸大小的杏仁醍醐酥,满怀慈爱地亲手投喂她的宝贝珠子小心肝。   傅明珠自觉地张开嘴,嗷呜一口就咬掉了小半个。杏仁香脆醍醐香浓,真是越嚼越香,她都舍不得吞掉了。现在她也只有在阿婆这里能够光明正大地吃到糖了。近来阿娘管得越发的严,所有零嘴儿都不见了,除了阿婆这里,阿娘不敢狠管,她在阿耶那里都讨不到吃的了。   至于同为胖纸的傅明璋,俩人就是难兄难妹。曾经的吃货二人组如今是再也不能愉快地扫荡美食了,可怜他们堂堂国公府家的小郎君小娘子居然差一点吃不饱饭!   宜阳大长公主看小孙女吃得万分珍惜的模样,怜惜不已,正准备再喂一个。   “阿娘,小玥儿得少吃一点甜食,尤其是醍醐这种大补之物。”卢氏不得不当坏人阻止宜阳大长公主的纵容行为。牛出乳,从乳出酪,从酪出生稣,从生稣出熟稣,从熟稣出醍醐,醍醐最上。   这样的精华之物,吃掉一块顶得上三碗饭了吧?卢氏想想又觉得心口疼了。婆母喜欢吃甜食,她可以禁止夫君儿子吃甜食,却不能够不孝。于是女儿总是在婆母这里吃到好东西。   好吧,宜阳大长公主遗憾地收了手,儿媳的顾虑她也很明白,女儿家太胖了容易被嘲笑,将来姻缘上也有妨碍。   唉,自从太宗柔妃独宠,到当今惠妃得宠,长安城里越来越多的小娘子就变得纤细娇弱了起来,果然是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其实还是小玥儿这样的最有福气嘛。   不能喂食,祖孙俩又亲亲热热说起了话。   卢氏耐心地等这祖孙俩的肉麻告一段落,才是出言提醒,“阿娘,今日要送小玥儿去入学呢。”   宜阳大长公主这才记起来,今日是吉日,要送小孙女去拜师。忙拉着小孙女的手嘱咐了一通话儿,最后承诺:“小玥儿好好上学去啊,等你回来,阿婆让蓉娘做好吃的给你。”   想起女儿一去五日,卢氏也心有挂念,难得的没有对婆母的加餐计划发表意见。   临出门,傅明瑜领着逃学的傅明璋来送。兄弟俩一个高瘦清俊,一个矮胖肥圆,站在一起就是葱配烧饼。卢氏觉得她的心口又疼了。   等到女儿站过去,与她阿兄们一起,简直就是葱配烧饼又加一个鸡蛋!凑足一顿早膳!卢氏深深叹口气,婆母老说长大了会好,真的会好么?   兄弟俩一左一右拉着傅明珠的手说话,趁卢氏不注意,俩人利落的往小妹袖子里塞荷包。塞完默契一笑,拍拍小妹的头,“小玥儿要好好念书啊。”   “嗯嗯,”袖着手把袖子里的荷包藏得更好,傅明珠的眼睛笑成了弯月牙,阿兄们最好了。   ————————————————————————————————————————————   卢老相公(中书令即宰相)虽然分家出来单过了,但是世家出身的底蕴摆在那里,他家的邢国公府与傅家魏国公府富丽堂皇的华美不同,而是一种曲径通幽的优雅禅意,颇有前朝遗风。   这遗风在卢家坐具之上深有体现,尤其是女眷住处,基本不见流行的月牙凳胡床高脚椅等物,更多的是古朴典雅的矮足坐具,因为老牌世家普遍认为垂足而坐有失礼仪风范,视为不雅。卢老相公再开明,在这上面也是个顽固守旧派。   这可怕的跪坐方式,也是傅明珠不愿来卢家学习的原因之一,会长成萝卜腿的吧?   卢老夫人见外孙女被身材拖累,坐得艰难,不忍她辛苦,许她趺坐。   “小玥儿谢过外祖母体恤!”傅明珠甜笑着谢过外祖母,欢快地把跪坐改成盘腿坐。   卢氏就摇头,看看这就是发胖的恶果之一,礼仪都学不好了。   “你也别忧心太过,女孩儿到了发身长大的时候会瘦下来的,”卢老夫人如何不知女儿心事,劝女儿道,“小孩子吃得多长得好是好事,我听说你如今不许平安和小玥儿吃饱,那怎么成?他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待到兄妹俩成年,若是还不见瘦,再来想法子。你现在就这么做,是伤了根本。”   “是,阿娘我明白的。”卢氏点点头,“其实我何尝饿着他俩兄妹,只是不许他们碰零嘴甜食、忌油腻罢了。您是不知道,这俩个白水烫青菜都能送下去三碗饭!”   明明是因为连着两天被克扣口粮,饿到第三天,再难吃也吃得下去了。傅明珠瞪大眼,听她阿娘颠倒黑白,气得双颊鼓鼓。   卢老夫人听的重点却不是三碗饭,而是:“什么?你就给孩子吃白水青菜?!难怪我看小玥儿气色不好,不成,这几天我得给她补补。”   说着老夫人伸手揽过外孙女到怀里,“可怜的,在外祖母这里你想吃什么只管与我说!”   傅明珠顺势伸直腿儿,偎依在外祖母怀里,“还是外祖母最疼小玥儿!”   什么叫气色不好?小玥儿小脸红润粉扑扑,好的不能再好了!卢氏心口又疼了。如果她穿来现代,会明白有一个词叫心塞,再贴切不过了。   这许多人纵容,傅小娘子如何能不胖!   ——————————————————————————————————————————————   趁着课间休息,卢氏母女由高氏陪着,去了卢家小娘子们上学的嘉音堂。   先拜了教四书的万先生。   万先生是世子卢克勤之友,出身耕读之家,然而时运不济一生落第。他为人清高耿介,不愿依靠别的手段出仕,年纪渐长又歇了心思,就应好友邀请在卢家坐馆,教几个女学生,日子倒也过得逍遥。   这位先生考不中进士,书法却是一绝,尤其近两年他的狂草越发出色,俨然成为一代大家。傅明珠能够拜他为师,哪怕是挂名弟子也是幸事。   “不知大娘子可读过书,习过字?”拜师礼过后,万先生询问傅明珠学习进度。   “不曾读书,略识得几个字,会写而已。”傅明珠恭敬回答。她一直耍赖不肯读书,会写的几个字还是大哥教的。当然,要是算简体字,她会写的挺多。   万先生感兴趣道:“写来我看看。”   傅明珠应诺,在纸上写下几字,圆、滚、珠、子、小、腰。   卢氏站旁边,一看纸上的字就笑了。   “有点儿意思。”万先生抚须而笑,这女学生的字已初见风骨,是个好苗子,只是为何会写的是这几个字呢?一般习字不都是按着千字文来的么?   万先生不知道,傅明珠其实还会写几个字,连起来就是“圆滚滚胖珠子,肉嘟嘟小肥腰。”   这是傅明瑜应卢氏的要求,特地写来激励傅明珠努力减肥用的警句。甚至,这十二个字还被用来当描红范本。卢氏令傅明珠每日描摹十张,本意激起她减肥之心。无奈,傅明珠肉厚抗打击,卢氏的知耻而后勇计划宣告失败。不过,今日傅明珠能依靠这几个字得到万先生赞许,也是意外之喜了,不枉她描摹得幸苦。   稍后,傅明珠又拜见了教舞蹈的曹大家。这是卢氏强烈要求她必须学习的一门功课。   她们去时,曹大家正在示范一支白纻舞。   傅明珠曾在宫里看过这种舞,宫里的舞伎们穿彩衣着珠翠,芳姿妖娆神态妩媚,舞动起来长袖飘飘柳腰婷婷,格外妖艳。   此时,身穿白色舞衣的曹大家跳起这支舞,只让人觉得清雅,好似“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清新、幽美、自然。   傅明珠立时就被迷住了。 ☆、第011章 怎么又是齐王   知道自己要收一个小胖纸当徒弟,曹大家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捏捏傅明珠的肉胳膊肉腿,只觉软绵绵都是肉,根本看不出根骨好坏。   曹大家皱眉道,“你且弯腰,令手掌触到地面。”   “是,”傅明珠心里明白自己被嫌弃了,忙努力挽救,弯腰、伸手、够地面。大概是年纪小,当初婴儿期那种能够把脚趾头放嘴里咬的身体柔性还没有完全消失,傅明珠还算轻松地触到了地面。   “还过得去,”曹大家点点头,习舞之人首要就是有一副柔软的身体。   这是愿意收下她了。傅明珠粉高兴,连忙行了拜师礼。曹大家是官家女出身,卢家请到她可费了不少功夫。宜阳大长公主最后同意送傅明珠来卢家,也是因为卢家有万先生坐馆,又有曹大家授课,学琴棋作诗还有卢家二郎卢克俭,个个都是独领一行风骚的人物。傅家就算请得起,也请不来卢家这样的豪华阵容啊。   为孙女计,宜阳大长公主只有妥协了。   稍后,傅明珠又见到了她的礼仪教习嬷嬷孙媪,女红师傅巧娘。这两人是卢家世仆,傅明珠与她们不必拜师,只要道了万福,见过礼即可。   至于二舅舅那里就更不用麻烦了,傅明珠一去,卢克俭就兴致勃勃地拉着小娘子参加一场诗会去了。   ————————————————————————————————————————————   卢二郎卢克俭与他父兄的沉稳内敛不同,是个风流潇洒的大才子,大名士。才子名士最清高莫过于拒不出仕,卢克俭就是如此。当年太宗皇帝喜他琴音,自诩为知音,因卢克俭不愿出仕,太宗皇帝只好封了他一个正义大夫的散官,以便召他入宫论琴。现在太宗皇帝虽然驾崩,但是身为先皇知音,卢克俭在长安城也算是可以横着走的代表了。   卢克俭参加的诗会,级别自然很高。乃是同卢克俭齐名的顾言之做东,地点设在曲江的顾家别苑。   两人到的时候,少才子老名士济济一堂,正是满园热闹。   才子名士们都很随性洒脱,看见卢克俭带了个小娘子来,毫不惊奇。与卢克俭相交甚笃的几人直打趣道:“卢兄何时添得千金,怎不叫我等吃酒?”   卢克俭大笑,“这可是傅温直家的掌珠,要喝酒只管找他去。”   “罢了,我们可喝不过他。”听说是傅家千金,那几人连连摆手,傅淳那酒量,他们弱质文人就不要与之相拼了。原来傅淳年少轻狂之时,也曾混过文化圈子,至今文坛中还有二三好友,这几人与傅淳也是相熟的。   闲谈几句,卢克俭就被人捉去赋诗。傅明珠自己很会找乐子,趁着无人管,躲到一旁吃点心。   顾家的点心都很别致。因今日满园菊花盛开,起的诗会便是菊花会,上的茶水点心也以菊花题材为主,统统都是既雅致又美味。      反正左右无人,大家的注意力全在作诗上面,傅明珠放开肚子,大吃特吃。她尤其心水其中一种被炸得金黄,好像一朵黄菊的点心,咬起来咸香酥脆,还有菊花的香味儿。   这不科学,身为吃货,这种点心她居然从来没吃过!傅明珠念着同样是吃货的二兄傅明璋定然也没吃过这种点心,腾空了两个装零嘴的荷包(指路上章傅家兄弟塞的荷包),悄悄装起席上没见的点心来。   “胖珠子?”齐王一进园子,就看见某个眼熟的胖背影。   干坏事的时候最怕被人撞破,傅明珠一听“胖珠子”三字,心都吓得漏跳了一拍。下意识就揣起荷包放兜里,手忙脚乱回头一看。怎么又是齐王?!   “皇兄我就说嘛,还有哪家的小娘子,能够与胖珠子相比。”吴王得意洋洋,他老远就认出来穿着红裙子的小娘子是胖珠子了,“圆成这样,也只有咱们的傅表妹了。”   傅明珠这才注意到齐王身边的小矮子吴王殿下。   “原来八表兄也来了,我刚刚还想怎么七表兄身边跟了个小矮子,原来是你呀!”傅明珠也不甘示弱。吴王说她胖,她就捉吴王痛脚,笑他矮。小男孩比小女孩发育慢,同龄的男孩往往容易比女孩矮些。吴王生得瘦弱,大了傅明珠一岁,却比傅明珠长得矮。自从两人因为“胖珠子”结怨,傅明珠就没少嘲笑吴王矮。   矮,是吴王禁忌话题,一听傅明珠这话,小正太就炸了毛。涨红了脸跟炸毛的小公鸡似的,就要扑上来与傅明珠打一架。   傅明珠扬下巴,挽袖子,谁怕谁呀!   吴王被激怒,嗷地一声冲出来。结果冲了两次没冲能冲出去,回头一看,原来是被他七皇兄拎住了衣领。   “皇兄,你拉着我作甚?”小正太气红了脸,连阿兄也不站在他这边!   齐王静静望一眼被他拎在手里的吴王。吴王顿时泄气,老实站好。呜呜,阿兄的眼神好有压力。   “胖珠子你怎么也在此?”齐王解决了闹心的小兄弟,又问这个同样闹心的小表妹。顾家别苑在长安城外,她一个小人儿是怎么来的?   “阿玥是同舅父一起来的。”傅明珠乖乖回答,重点强调了一下自己的名字。   齐王点头,原来是随卢仲廉来的,只是看情形,小丫头是被遗忘了,“如此,胖珠子你就与我们一道吧。”   什么叫与你们一道?傅明珠满眼不乐意,她独自在这里吃得多开心呀。还有,无视人家名字真的是个很不好的坏习惯。   小丫头明亮清澈的眼睛水汪汪的仿佛会说话,齐王一下子就看透了她的心思。呵呵,齐王展颜一笑,清隽得很,说出来的话却不那么美妙,“我听闻魏国夫人不许胖珠子你吃零食,不知是真是假。”   他目如点漆,含笑看来,真是叫人招架不住。   傅明珠下意识捂紧了衣兜,仰着头讨好地笑道:“我阿娘最疼我了,怎么会呢。七表兄要去哪,我一定跟着!”   既然要跟着,那就拉着走吧。齐王伸出手,傅明珠很自觉地握住。   吴王:为什么不牵我?   这时,诗会已到高潮,众人正在互相品评,点出今日三甲。   他们走到近前,正赶上魁首出炉。只听东道主顾言之,高声吟诵道:“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未穷。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好个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此诗当得第一!”众人皆叹服。   傅明珠听到这诗却惊呆了。她好像发现了了不得的事!   “胖珠子也喜欢这首诗么?”齐王察觉小丫头的异常,忍不住低头询问。   傅明珠心虚的避开齐王探究的目光,努力保持镇定回答:“我不懂诗,只是觉得好听而已,不知道是谁写的?”   齐王还未回答,就听到旁人高声道:“好个陆家二十三郎,不愧是年少才高!”   摔,什么陆家二十三郎,那是陆禹、陆禹啊!后世教科书上的常客啊。   傅明珠也觉得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012章 既来之则安之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对这两句诗傅明珠的印象不能更深刻,想当年高考语文填古诗词,她就是纠结于到底是“不曾吹落北风中,”还是“何曾吹落北风中”,想得心发慌,最后还是选了“不曾吹落北风中”。   结果,考完出来一查,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她从没想到,居然有一天能够见到诗人本人!活的!年轻的!帅帅哒!   如果不是听到这首诗,傅明珠可能还发现不了所谓的陆二十三郎就是陆禹呢。作为一个文科渣,能够记得“宁可枝头抱香死”是谁写的就不错了,根本就没有心思去了解人家排行第几。   她穿过来这几年,因为年纪小,许多事大人们不会跟她说,她自己的交际圈也窄,白白混了五年,居然到现在才发现自己穿到了哪。→_→其实她以为自己穿的是架空来着。   也不能怪她迟钝,毕竟谁也不会整天把我们是什么朝什么代挂在嘴边,还正好让她听见嘛。再说这时候的人,称呼别人家的郎君娘子总是XX郎,XX娘,又或者称呼别号,小名,反正很少直呼别人姓名,因为直呼姓名是一种无礼的行为。像陆禹,亲近点的叫法是二十三郎,陆二十三,也可以叫他的字子敬。   文科渣表示,陆子敬陆二十三是谁,她真的不造啊!   好吧,既来之则安之,她已经穿了五年,心理建设早就造好了。傅明珠想明白自己是穿了周朝,还与著名诗人陆禹同时代,顿时就来兴趣了,指不定在场还有好多名人呢!   她睁大双眼来回看一遍,怡然亭中老少美男各具特色,不过她还是觉得穿着青衫的陆禹最帅!果然是男神哒!   小丫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神色从纠结到兴奋,若不是被他拉着,都要跑过去到人群中凑热闹了。齐王好笑地揉揉傅明珠脑袋上的小包包,真是小孩子脾性,一时一个样儿。若此时把她牵回去,小丫头脸上的表情肯定很精彩。   想是这么想,齐王还是好心地满足了傅明珠接近名人的愿望,牵着她往怡然亭走去。   怡然亭是曲水流觞亭,布置得疏朗开阔,众人随水而坐,取酒赋诗,好不快活。直到他们走进亭中,喝酒作诗嗨过头的一伙人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来了三个小朋友。   顾言之早得了仆人禀报,知道来了两位殿下,因齐王吩咐过不必张扬,他就安安心心装作不知。这时看齐王自动现身,顾言之立刻迎了上去,与齐王见礼。   “是小王唐突,听闻顾先生设宴,心中仰慕,便不请自来了,还请诸位先生不必拘礼。”齐王拱手致歉,笑得格外谦逊。他与八郎原是来曲江跑马,听说顾言之办了个诗会,八郎就吵着要来看热闹。若不是八郎闹得凶,他本不会来。   顾言之也如卢克俭般,身上挂了个虚职,平日里并不用点卯坐衙,这才有闲工夫以诗会友。他看齐王谦和温煦,对这个小少年的好感度升高不少。再与之交谈,齐王言之有物,显然不俗,顾言之的好感度就更高了。   与顾言之一样被刷了好感的人不在少数,尤其年长的人就是喜欢这种温和知礼,好学上进的好少年。更何况这少年长得颇合文人的审美观,眉清目正,小小年纪就已经看得出日后的风骨了。→_→喂,看脸,才是重点吧!   齐王殿下没想到今日的无心之举得到的惊喜有点多,不仅刷了一把文人才子的好感,还得了一个老师。他在书法大家宋秉文的指点下,完成写下一副字的任务后,顺利得到奖励,宋秉文弟子称号。   自此,齐王殿下开启了文化界支线。   傅明珠则小心翼翼蹭到男神身边,踌躇着不知如何开口。   一时玩得忘乎所以,忘记自己领了小侄女来长见识的卢克俭终于看见了被他忽略的傅明珠,忙牵了她的小手,把她介绍给陆禹,“二十三郎,这是你大姑姑的女儿,傅大娘。”   卢老夫人姓陆,与陆禹的祖父是隔房兄妹。这样算来,卢氏是陆禹表姑,傅明珠的确是他表妹。l   又让傅明璋叫人表兄。   男神是表兄!惊喜太大,傅明珠已经呆掉了好么。近看男神,只觉得腿更长,腰更细,脸更帅,手指好看,皮肤好好哦!   “原来是姑姑家的表妹。”陆禹展颜。这个傅家表妹长得肉嘟嘟粉扑扑倒是极为可爱,陆禹不由揉揉她的脑袋。陆禹是来长安参加明年春闱的。他诗名早盛交游广阔,多年后再来长安就被人拉着四处交游,只来得及走访长安陆氏和关系亲近的卢家,这个傅家的表妹的确是初见。   “表兄好!”傅明珠顺势在他手心蹭蹭,甜甜地笑,眼睛都弯成月牙了。   陆家家教严格,兄妹间相处都持之以礼,姐妹们一举一动皆恪守礼仪,少有不庄重的时候。陆禹何曾见过这么黏糊糊软萌萌的妹妹,他心里喜欢,忍不住再捏捏脸。他大了傅明珠将近二十岁,儿子比傅明珠还大两岁,他与她亲近些,并无不可。   “表兄,阿玥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呀?”傅明珠歪着脑袋,笑盈盈,语气软萌。   “阿玥所求何事?”陆禹笑问。揉完脑袋捏过脸,彼此间的亲密度拉近不少。如果小表妹的要求不离谱,他一定答应。   “表兄能不能把这张手书送给阿玥呢?”傅明珠直指陆禹案上的诗稿,有亲笔签名的《寒菊》原件呢!   “有何不可,”陆禹笑了,“阿玥懂诗?”   “不是,”傅明珠低头扭着手指,羞涩说道,“阿玥觉得表兄的诗很好听,可是却不太明白表兄写的什么。”   说着她仰起脸,眨巴着眼睛奶声奶气卖萌:“不过阿玥想,等到阿玥长大的时候就看得懂了。所以想同表兄要了诗稿来,等将来阿玥长大了再看呀!”   这样的理由听得陆禹心都化了,哪有不答应的。   傅明珠得寸进尺,又歪缠着陆禹在诗稿上盖了印鉴。   小心将一尺见方的诗稿叠成方胜放入荷包,傅明珠笑得见牙不见眼。哇咔咔,亲笔手书加签名印章,这东西放到后世,妥妥的珍藏级古董呀!   ——————————————————————————————————————————————————   自从参加过诗会,傅明珠就多了一个毛病,看谁都有名人潜质,常常使出卖萌大法,缠着人家讨要亲笔手书,还必须得盖章。   傅家人上至宜阳大长公主下至傅明璋,都被她收藏了。外祖家也没有放过,从卢老相公到子侄辈的同学,也是不能够放过的。泰安帝听说她这新添爱好,还为她不找自己要而不高兴,好不容易才哄好了。   傅明珠这样收藏真迹,纯粹是广撒网,这时候她就恨自己书读得少了。因为除了陆禹,她根本不造还有谁将来会闻名后世。至于当世那些千金一字的大家,她是求不起的。   某天,已经走火入魔的某人想起周朝诗人还有个苏夔,她立刻暗戳戳去问卢道陵。结果人家告诉她没听说过这个人,还说既写得出“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之句,不该是无名之辈,反倒追问她是从什么地方看来的诗,还追着她讨全诗!   傅明珠:……隔了一千多年,早不记得了……   受此打击,傅明珠决定这辈子不要再做个文渣,她要偏科理转文!   万先生摇头,唉,傅家大娘是个勤奋的学生,可惜七窍只通了六窍。还好,傅大娘书法上很有进益,可以深造。   于是,傅明珠发现自己的写字课变多了。功课也从每日五十张大字,加到了一百张,有点多呢。相比之下,她觉得文化课好像越学越简单啦↖(^ω^)↗。   傅明珠觉得自己真是棒棒哒!   至于曹大家那里,经过曹大家的努力调教,傅明珠成功地从一个胖子变成了一个柔软的胖子。下腰、抬腿、一字马,全无压力。   而她的仪态礼仪也在孙媪的不懈努力下,变得更加合乎规范,越发有世家小贵女的气质了。这样的后果是,她与卢氏出门做客,被女眷们揉脑袋捏脸捏小手的几率大大增加。据傅明珠研究,是因为她的举动很有反差萌。咳咳,那啥,如果是个窈窕淑女,就不会有这种萌感了。   至于女红,傅明珠年纪还小,拿不好针,所以不必学得太高深,先从配色学起,功课还算轻松。   而令卢克俭欣慰的是,小侄女学得最好的一门功课是琴。虽然小侄女在棋道上没什么天赋,作诗也无灵气,但学琴就有天分了,可作为衣钵传人培养。卢克俭也学着万先生的作法,加重了傅明珠的琴艺课。   文化课、书法课、舞蹈课、礼仪课、女红课、琴艺课,傅明珠掰着指头盘点一遍,她这辈子学好这几门功课,也是才艺双全的才女了呢。   认真学习的日子,时间是过得飞快的,很快,魏国公府梅园的梅花就到了盛放的季节了。    ☆、第013章 姑姑是个包子   傅明珠认为冬天是好瞌睡的季节,尤其是冬天的被子,总是暖和得让人舍不得起床。   香甜的一觉醒来,傅明珠懒洋洋地睁开眼,习惯性地在柔软馨香的被子里蹭蹭,才是留恋地从被子里滚出来,用她圆滚滚的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不一会就滚清醒了。然后按照曹大家传授的方法,开始做柔身动作,舒展筋骨。   要当好一个柔软的胖子,基本功是不能够放下滴!   听到床上有动静,昨晚值夜的红芍立刻走过来,轻轻揭起床幔一角查看,果不其然看见她家小娘子正努力把自己团成一个球。红芍微微一笑,悄悄退到帐子外。如果继续旁观,小娘子可是会羞恼的。   红芍估摸着时间,令人备下热水,又等了一刻,红芍才是听见小娘子叫她。她答应一声,柔声问道,“娘子可要起身了?”   “嗯,起吧。”做完运动,傅明珠身上发汗,觉得浑身舒坦。   红芍就进来挽了帐子,蹲下身为傅明珠穿鞋。   “是不是下了雪?” 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要暖和一些,直到十二月才零星下了几场小雪。傅明珠看看窗户上透来的光,白晃晃的亮眼,就问红芍道。   “是呢,昨晚窸窸窣窣下了一夜,奴婢今早起来一看,居然有半尺厚呢。”红芍回答着,捧来一杯热乎乎的红枣枸杞蜜糖水递给傅明珠。   “咦,居然下这么大的雪?”傅明珠有些惊讶,她捧着蜜糖水小口喝完,觉得从肚子里都暖起来了。这才跳下床,跑到窗前推开一条缝儿往窗外看,只见对面的屋顶上白茫茫一片,果然积雪很厚。不过下大雪总比下一层薄薄的雪好。今日要办赏梅宴,若是像头几次那样下一层浅雪,不一会儿功夫就化了,檐角滴水,弄得湿答答的不好走。   “是呀,大雪才好赏梅呢,红梅傲雪岂不是很美?”这就是有文艺细胞和没有的区别了,红芍想到的是雪中赏梅,傅明珠想的是好走路。   “娘子还是别看了,先去沐浴吧,仔细冻着了。”另一个贴身侍女紫芍抱着一件狐裘走进来,一看小娘子居然穿着单薄的寝衣站在窗前,她不由瞪了红芍一眼,快步走来关上窗,顺手就把狐裘披在傅明珠身上。   狐裘已经被烤得暖暖的,傅明珠满意的眯眯眼。这年头可没有药片,只有味道奇葩的中药,怕喝药星人赶紧拉好衣服点点头,从善如流跟紫芍去了净室。   运动过后被人伺候着洗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按摩一番,再换上干爽的衣裳,身为国公府贵女的日子就是这么酸爽。   净室里也烧着火墙,本来就温暖如春,再加上特意安置的几个熏笼,就是穿着单衣也不觉得冷。傅明珠便穿着鹅黄的单衣,等着被洗脸漱口。   先漱口,再洗脸。捧着漱口用具的侍女托着红木托盘上来,托盘上放着两个窄口的水盂,一个素雅青瓷,一个剔透白瓷。   红芍取来青瓷盂儿,傅明珠就就着她的手,含了一口温热的牙汤,漱漱口。就有一个侍女捧着兽足广口铜盂跪在地上,傅明珠便把水吐在铜盂里。这种专门调配,用来洁白牙齿,芳香口气的牙汤是贵族必备品。所谓呵气如兰,就是靠的这种东西。   别以为古人落后不懂得刷牙,人家早上用牙汤,晚上才是用软刷蘸牙膏刷牙——因为喜欢养生的大户人家认为早上刷牙容易使牙齿松动,晚上刷牙才是健康,用的牙膏也是各种药材加上名贵香料配制,效果奇佳。美人们的洁白贝齿就是这么保养来的。   用牙汤再三漱过口,红芍就换了白瓷盂儿,这里面装的是微温的清水。傅明珠再用清水漱过,漱口工程大功告成。   接着又用温水洗了脸。小娘子年纪小,皮肤不可过度保养,平日里只用洁净的温热泉水洗洗就罢。服侍着小娘子擦干净脸,再为小娘子涂抹上护肤的脂膏,将小娘子穿戴整齐,负责梳头的侍女就可以为小娘子梳头了。   傅明珠移步梳妆台前坐定,擅长梳头的侍女白芍就取了梳子为她梳理头发。先是用一把大号间隙的疏齿梳,将头发打理开,再换成中号间隙的,把头发梳理过,然后又换一把梳齿更密一些的,如此换过好几把梳子,最后白芍又用一把细密的篦子将傅明珠的头发细细篦过几遍。待得头发理顺,傅明珠的头部也得到了足够的按摩,神清气爽。   白芍这才换了一把正常间隙的梳子,将小娘子的头发挽成双鬟,挑出搭配的首饰为小娘子戴在头上。   至此,小娘子才是被梳妆打扮完毕。临出门,紫芍又在傅明珠的红狐裘上加一件挡风的白狐斗篷,还贴心的给她戴个毛茸茸的同款兜帽。   好了,傅明珠被裹成毛茸茸一个大雪团子,出门请安去也。   院子里的积雪已经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傅明珠有些失望,她还想着可以踩雪玩呢。她现在住的是卢氏院子的西跨院,出了自己的小院子,穿过一个月洞门就是卢氏的正房。   屋外当值的几个侍女远远见到傅明珠过来,其中一个忙进去通报。等傅明珠走到近前,齐齐请了安。为首的那个微笑着为她打起了帘子,轻声说道:“阿郎不在。”   听到这话,傅明珠就毫无顾忌的撒着欢跑进去了。   “给阿娘请安。”傅明珠用被孙媪调理过的标准淑女姿势给她阿娘请安,待卢氏叫起,她立刻亲亲热热的坐到了卢氏身边。   女儿穿得一身毛茸茸真是太可爱了,卢氏爱怜地的把女儿搂在怀里,先摸摸她的脸,又摸摸手。摸到手里皆是热乎乎的卢氏便放了心,为女儿脱去身上的茸毛装备,免得热出汗来。而后笑着说道:“小玥儿今天来的到早。”   傅明珠撒娇不依,“小玥儿哪天来得不早呀?”她现在已经养成了寅正起床的好习惯了,本来打算趁着放假,多睡一点的,结果生物钟不允许。   “好好好,小玥儿当然来得早。”卢氏微笑,她就不说自己已经同婆母请过安,吃完早饭回来了。   母女俩说话的时候,早膳也摆好了。卢氏早就吃过,这时候只是陪着傅明珠吃几筷子清淡素菜。   傅明珠吃得很用心,尽量在她阿娘规定的范围内多吃些抗饿的胡饼包子之类,反正清粥是不能选的,那东西饱得快饿得更快。   因为知道在她阿娘这里是吃不饱的,傅明珠来之前就吃了一碗稠稠的燕窝粥,一盘什锦点心垫肚子。她现在学跳舞,又跟着她阿耶学些拳脚,运动量大了,食量也跟着涨,不多吃一点,就饿得慌。偏偏她阿娘怕她越吃越胖,总是拿一般小娘子的食量来限制她。傅明珠很想不通,为嘛别人家的小娘子都是小鸟胃呢?   其实卢氏掌管后宅,哪能不知道傅明珠背后搞的小动作,她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到底是舍不得女儿饿肚子的。   这时看她小心克制的可怜样儿,卢氏不忍心,给她夹了一个生煎包,这东西还是她家这个小馋猫想出来的新鲜花样。   “谢谢阿娘,”傅明珠惊喜,鲜虾馅儿的生煎包,可真是美味啊。   吃过一顿和谐的早膳,母女俩就换了地方,到今日待客的梅园知春意里查看布置是否妥当。   知春意是梅园内专门用来赏梅的地方,待客的主厅三面都有可以打开的落地窗,窗前挂翠色竹席,赏梅时只需卷起竹席就可以在屋子里赏到梅花了。因为今日又降了温,知春意里不仅烧了火墙,还在座位之间摆上梅花图纹的熏笼,炭火都烧得旺旺的,这样就算把三面的竹帘卷起,也不会觉得冷。   魏国公府办赏梅宴也不是头一回了,卢氏很有经验地查过一遍,发现没有疏漏,就放心的与女儿到厢房喝茶。母女俩将将喝得一盏茶,侍女就来禀报,说是卢家舅母们来了。   但凡傅家有事,卢家总是头一个捧场的,反之亦然。   “几日不见,小玥儿看起来瘦了很多呢。”高氏将傅明珠抱在怀里,捏过脸蛋后,发表捏后感,“看这小脸蛋,肉都少了。”   肉少了这话卢氏很喜欢听,她欢喜道,“小玥儿日日在我跟前,我到看不出来她瘦了没有,嫂子看她是真的瘦了?”   “瘦了!”高氏很肯定地答道。   却听傅明珠二表姐卢昭容的女儿李妙筠用她奶声奶气的声音感叹道,“姑姑好像一个大包子哦!”   扑哧,几个小的都乐了。与傅明珠同岁的卢道音还冲她挤挤眼睛,表达对小表妹的认同。   “别胡说,”卢昭容反应过来,没好气地往女儿手上拍一巴掌。她如今怀有五个月的身孕,因为嫁到李家多年无子,好不容易隔了三年才怀上,是以常常忧心肚子里不是儿子而心情郁结。裴氏怕她忧虑过度伤身,就将她接回娘家养胎,今日特地带了她来傅家的赏梅宴散散心。只是,卢昭容情绪不好,哪有心思赏梅。听到女儿口无遮拦,卢昭容就发了火。   三岁的小萝莉还是嫩生生的一个粉团子,根本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被阿娘打了,李妙筠委屈极了,眼睛里就积满了泪水。   因为这个事故,卢家的几个小孩子都歇了声气,不敢再笑。   “童言无忌,你冲孩子发生么火,”裴氏心疼外孙女,更心疼被女儿吓到的孙子,一手一个将外孙女和孙子搂住了,瞪着女儿道,“我们阿筠又没有说错。”   卢昭容哼了一声,满怀不乐意地闭了嘴。   一时屋里的气氛有些僵硬,傅明珠眼珠子一转,甜笑着从高氏怀里起来,蹦蹦跳跳跑到卢昭容跟前,天真无邪地说道:“表姐可以给小玥儿摸摸你肚子里的小弟弟吗?”   卢昭容眼睛一亮,追问道,“你说我肚子里是弟弟?”   “是呀,”傅明珠用力点点头,“昭容姐姐肚子里是个小弟弟呢!”   都说孩子的眼睛纯净,兴许傅明珠真的看得到呢。卢昭容摸摸肚子笑起来,“小玥儿要摸,就摸摸吧,可要当心。”   嗯嗯,傅明珠连连点头,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到卢昭容肚子上。她的手刚一放上去,就感觉手底一动,像是被小兔子的脑袋拱了一下。   “呀,他动了!”傅明珠惊喜地笑起来。   “是呀,看来小弟弟很喜欢你呢。”卢昭容越发相信傅明珠说的是真话了,她这一胎定然能得到一个儿子。   “诶哟,小玥儿,你小侄子这么喜欢你,将来你可要送一份厚厚的礼才行!”高氏笑着打趣。   “我家小玥儿是个财迷,不知道舍不舍得给呢。”卢氏也笑起来。   “舍得,当然舍得。”傅明珠鼓起包子脸,对她阿娘的怀疑很不满意。   胖嘟嘟的小娘子鼓起脸颊,还真的挺像一个大白包子的。大家都看着她欢快地笑起来。 ☆、第014章 怨多情恨无情   魏国公府的赏梅宴由来已久,最开始是宜阳大长公主举办的。不过当初宜阳大长公主举办赏梅宴的目的并不单纯,她是为了帮助她的兄长,当时的秦王后来的太宗皇帝联络势力。   待到太宗皇帝成功登基,宜阳大长公主渐渐的就不再亲自出面举办赏梅宴了,后来更是全权托给儿媳卢氏,赏梅宴的举办频率也从当初的每年一次,变成了偶尔一次,目的也变成单纯的吃吃喝喝,联络感情了。   物以稀为贵,魏国公府的赏梅宴办得少了,每次再办,反而更叫人趋之若鹜。   这次卢氏是为了相看儿媳,趁着赏梅的由头,广发梅花帖,几乎把长安城数得着的人家都请遍了。   傅明珠原本不知道她阿娘打的是什么主意,不过当她看到阿娘老是拉着别人家的小娘子说话,她就猜到了几分。   “胖珠子,你阿娘也在为你阿兄相看媳妇了吗?”安乐公主也同傅明璋一样,趴在厢房的窗台上看窗外的风景。她看到卢氏拉着一个穿大红斗篷黄裙子的陌生少女,显得很亲近的样子,便兴奋的与旁边的傅明珠咬耳朵。   安乐公主嘴里喷出来的热气弄得傅明珠的耳朵痒痒的很不自在,她赶紧点头躲过了,回答道:“我阿兄年纪大了,是该成亲了,我阿娘等着抱孙子呢。”   安乐公主赞同的点点头,“也是,当初我阿兄十六岁就有妾侍了,不过除了太子妃,阿兄其他妾侍好像都没有怀孕的,真是奇怪。”   说着安乐公主的话题就歪了,担心起太子来:“要是阿兄的良娣也不怀孕,那可怎么办呢?”   傅明珠:……突然觉得安乐公主有点坑兄。   “我们去看花吧,暗香亭那边有一片绿萼梅,开得可漂亮了。”太子女眷孕不孕的话题太危险,傅明珠连忙歪楼,引着安乐公主去看花。   安乐公主是小孩子心性,听说去看花,立时就把担忧抛到脑后,高高兴兴的跟傅明珠手牵手看花去了。   因为宜阳大长公主喜欢红梅的原因,梅园的梅花就以红梅为主,只在暗香亭的墙角种了一片珍贵的绿萼梅。为了不破坏满园红梅的整体感,那暗香亭的位置就比较偏僻,也就是说,按正常的走法,会很远。      天寒地冻的傅明珠懒得走远路,干脆带着安乐公主抄近路,从梅花树下走直线过去。不过当她领着安乐公主在雪上走了一会儿就后悔了,她为嘛脑袋发昏,要抄近路,不走正道呢?   梅花树下的雪又松又软,每一脚踩下去,就是深深的一个坑。傅明珠本身具有体重大受力面积小的特点,这时候就显现出压强大的劣势来了,她踩出来的坑很深很深,每走一步都要努力拔脚。相比之下,娇小的安乐公主要轻松得多,还能跑来跑去的撒欢。   看到这样残忍的对比,傅明珠觉得好心塞。   “胖珠子快来看,是长乐姐姐和你阿兄。”安乐公主突然发现前方有情况,一脸发现大秘密的兴奋,屁颠屁颠跑回来拖着傅明珠就要跑。   “安乐姐姐,六表姐,六姐,求你了,让我慢慢蹭过去吧。”傅明珠喘着粗气,一手擦着汗,一手扯着安乐公主的袖子,哀求道。雪地里走路真的好累。   安乐公主默默看一眼傅明珠身后的痕迹,也觉得自己让胖珠子跑步前进不太人道,她反手托住傅明珠的手臂,拉扯着她走,一边走一边轻声说,“我听人说,柔太妃会行气,所以才那么轻盈,走在雪上只有浅浅的足印。胖珠子你不是拜在曹大家门下吗,要不你问问她,可有行气法门,据说柔太妃与曹大家同出一门呢。”   “咦,还有这种东西?”傅明珠大感兴趣,听起来真像踏雪无痕雪上漂之类的,好高端的感觉,不过她阿耶那么厉害都不会内功,她很难相信真的有这种东西,“你从哪听说的,会不会是夸大了?”   “我可是亲眼所见,”安乐公主信誓旦旦,“她走在雪地上轻得像是在漂,走得可好看了!”   傅明珠点点头,“那我问问曹先生。”学会了不说别的,她上称称体重的时候,就可以作弊了。(→_→闺女你也就这点出息了)   说着话,转移了注意力,傅明珠不知不觉就挪到了那有情况的一片假山之后。   安乐公主把食指放在唇上,冲傅明珠做一个噤声的动作,很有经验的前头带路。   傅明珠了然地点点头,学着安乐公主将脚步刻意放轻放缓。   两个小萝莉蹑手蹑脚的躲到假山背后里,假山前的人竟然都没有发现。这太湖石的假山“皱、漏、瘦、透”,找个可以偷窥的缝隙很容易。   两人刚找好位置,把眼睛凑上去,就听到长乐公主尖锐的声音响起,“傅明瑜,你敢指天发誓,你真的不曾对我动心!”   两个八卦爱好分子眼睛都亮了,长乐公主这话信息量好大。   只见穿着白狐裘的长乐公主泪痕满面,在开得热烈如火的红梅衬托下,显得风姿楚楚尤为可怜。比起当初,长乐公主瘦了不止一星半点,脸色苍白,全无新嫁娘该有的喜气红润。   “我不相信,那些尽在不言中都是我一个人的臆想,”长乐公主捂着胸口闷闷地哭,她以为他们偶然的相视一笑,偶尔的心有灵犀,都是两人不需多言的默契。   “那年上元节,你为什么要牵我的手?为什要在我的花灯上写桃夭?如果不是这样,我为何会痴痴地等?”长乐公主将手捂在脸上,喃喃说着,泪水从她指缝里流出来,不一会儿竟然被风吹得起了冰花。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呵呵,你告诉这一切都是我想多了么?”她的声音越发哀切。如果不是傅明瑜给了她错误的暗示,她怎么有信心等。那天她与傅明珠说的话不完全,后来的确是她纠缠傅明瑜,但一开始,却是傅明瑜先挑动了她的心。   穿着青色斗篷的傅明瑜背对着长乐公主而立,听到长乐公主这哀切的低语,他还是忍不住转过身来。待看到长乐公主脸上的的冰渣,他脸上的平静终于保持不住,几乎是用跑的疾步走去,猛地把长乐公主抱在怀里。   “别哭了,仔细冻坏了脸。”傅明瑜目光沉痛,温柔地把自己的手捂在长乐公主脸上,用他手上的温度将那些凝固的泪痕融化。   他的语气那么温柔令她沉迷,长乐公主动容地仰起脸,“傅郎,你还敢不承认,你心中没有我?”   “是,我是心悦你。”傅明瑜承认,他细细将长乐公主脸上的冰渣水迹擦拭干净,平静而温和地说道,“可是,我不能娶你。”   这样的话对长乐公主来说无疑是将她彻底打入地狱。她怔忪地听着傅明瑜冷静的分析娶了自己的弊端,越想越觉得好笑,是呀谁让她母族强盛,偏偏又与皇后太子一党结怨呢?谁让她偏偏是公主,太宗皇帝下令驸马不得重用呢?   “长乐,是我对不住你。”   这么温柔的语调,说出来的话却像刀子,割碎了她的心。呵呵,她到底是比不得男人的家族和野心啊,长乐公主凄凄地笑了,“你没有对不住我,是我妄想了。”   她回身踉跄地走了几步,雪深难行,眼看将要摔倒,傅明瑜忙扶住她。长乐公主却奋力甩开,喝到,“君既无心,我便休,你不要再碰我!”   傅明瑜僵硬地收回手,望着长乐公主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神色难掩惆怅。他确实是喜欢长乐公主的,慕少艾之年,长乐公主那样纯稚美丽的少女,他怎能不心动呢?只是这喜欢太浅,浅到他不愿为她放弃自己的抱负,更不愿意为她冒险。   傅明瑜独立半晌,往相反的方向走了。   躲在假山后的两个小萝莉这才抖抖索索地出来,嗤,这天儿真冷。她们躲的地方正对着风,俩个人都快要被风吹成冰棍了。   “胖珠子,你阿兄这样,就是你说的渣男吧?”安乐公主原地跳脚,蹦跶着取暖。她想起傅明珠给她科普过的某种生物,立时就跟傅世子对上号了。   傅明珠搓着手,尴尬地点点头。不过那是自己的阿兄,她还是要维护的,“我阿兄也是为了我们魏国公府考虑嘛。”   “哼,我太子阿兄才不会那么小气呢,你们魏国公府就算娶了长乐姐姐又能怎样。”傅明瑜说的话安乐公主听的不是很懂,但傅明瑜不肯娶长乐,有一个理由是怕得罪太子,她是听懂了的。   傅明珠讪笑,这个么,不好说啊,谁让淑妃把皇后得罪狠了呢。┑( ̄Д  ̄)┍   “唉,长乐姐姐真可怜,”安乐公主为长乐公主叹气。姐妹俩就算不亲近,见长乐公主如此伤心,安乐公主还是不忍心的。   “李驸马人还是很不错的,会对长乐姐姐好的。”傅明珠拍拍安乐公主的手,转移话题道,“你还要不要去看花呀?”   “当然要去,”安乐公主点头,“都走到这里了,不去岂不是白跑一趟!”    ☆、第015章 打架的贵女们   路上那么一耽搁,傅明珠和长乐公主走到暗香亭的时候,那里已经有人在了,一眼看去都是衣饰鲜丽的少女,不过十几岁的年纪,花一样鲜活。   萝莉和少女是玩不到一起去的。安乐公主一看被人占了先,顿时就不乐意了,再看也不是认得的人,她放开傅明珠,一马当先威风凛凛走过去张口就道:“我要在这里赏梅,你们换个地方。”   亭中诸人面面相觑,大家赏梅赏得好好的,突然蹦出个小孩儿让她们换地方,都有点发懵,有人脸上露出愠色来。   还是一旁侍立的傅家侍女机灵,立刻跪下向安乐公主请了安。   那几个少女这才知道眼前这个衣着华贵的小娘子居然是太子的妹妹安乐公主,她们哪敢得罪这等人物,连忙拜见。方才脸露愠色的红衣少女更是庆幸自己没来得及口出恶言。   傅明珠走进亭子的时候,安乐公主就已经把亭子的归属问题搞定了。   “公主何不让我等作陪,人多些也热闹。”一个穿着海棠红裙子,外罩一件翠色绣梅花斗篷的娇弱少女犹不死心地开口。偶遇安乐公主是多好的机会,巴结上她,也能叫人高看几分。   “是呀,公主,我们可以陪公主一起赏梅。”有人冒头,其余几个都反应过来了,纷纷搭腔。这么好的机会,怎能不试一试抱抱大腿?   “公主,郡主,我是胡国公府的五娘,长乐公主正是我四嫂,”那个长相艳丽的红衣少女也凑上来自我介绍。   这人明明是对着安乐公主说话,却对她笑得太亲热,傅明珠心中奇怪,只礼貌的笑笑,并不抢安乐公主的话头与她搭话。   “哦,我怎么没见过你?”安乐公主将她上下打量一遍,确认自己真的没见过此女,狐疑着问道。如果是李家人,也算是亲戚,她应该在宫里见过才是。   “进宫的时候,我正巧病了。”李五娘笑得不太自然。   “哦,”安乐公主点点头,想起来可怜的长姐,还是问了一句,“我阿姐在你们家过得如何?”   还能如何,肯定只能回答好,李五娘言语间显得与长乐公主很亲近,“嫂嫂待我亲近,我常去公主府陪嫂嫂说话。”   只听她说长乐公主气色好,就不是真话。安乐公主无趣地挥挥手,“我知道了,你们退下吧。”   李五娘愕然,“公主?”   长乐公主挥挥手不耐烦道:“我和安南郡主要清清静静的赏梅,不想有旁人在耳边呱噪。”   少女们面皮薄,听了这话哪还待得住,赶紧带上自己侍婢走人,免得大腿抱不上,还平白得罪了公主。   “最烦这种爱巴结的人了,爱巴结也就算了,老拿我当小孩子哄。哼,真当我是那么好哄的。”安乐公主拉着傅明珠坐下,不满地扫一眼桌上被人动过的糕点。   “还不快去换了新的来。”傅明珠知道安乐公主的脾气,最不喜欢看见被别人动过的东西,一坐下就吩咐暗香亭伺候的侍女道。   “你的脾气也该收敛收敛,好歹给别人留一点面子,”傅明珠第N次劝谏道,“要是得罪了小人,败坏你的名声就不好了,跋扈公主难道是好听的?”   傅明珠穿过来五年,已经深深明白了什么叫人言可畏。女子的名声宝贵,一旦败坏,后事往往凄凉。就像孙媪给她讲的案例中的蒋家娘子,因为在别家宴会上教训庶妹被人撞破,得了个狠毒的名声,就被她家人送去庙里清修三月,最后草草将她嫁了个鳏夫。   “我是公主,天生高贵,为什么要给那些人面子,”安乐公主一点儿也不在乎。   她正要反驳傅明珠,却突然看见那伙人与另一伙人起了冲突,她兴致勃勃地一拍桌子站起来,语气欢快地招呼傅明珠看热闹:“快看,打起来了!”      “什么?”傅明珠背对着来路方向,自然看不见身后的热闹,她连忙转身看去,就看见两个少女已经滚做一团,在雪地上滚来滚去的扭打了。从衣服上看,其中一个正是李五娘。其余少女和她们的侍婢想上去拉架,可双方又都担心对方拉偏架,互相推推攘攘将场面闹得更乱了。   ∑(っ °Д °;)っ傅明珠的眼珠子差一点惊得掉下来,不是说古代闺秀最娴静文雅,讲究贞静端庄么?!   现在这是神马情况?傅明珠的认知被洗刷了一遍,难道是她学习礼仪规矩的方式不对?   “嘿嘿,看这个可比看梅花有趣得多了,幸好我赶她们走,否则就看不到了。”安乐公主嫌站在桌边视线不好,跑去站在亭子的栏杆上,看得津津有味,她还有些遗憾,怎么走了那么远才打起来。   傅明珠收回眼珠子,拍拍自己胸口安抚受到惊吓的小心脏,“不行,我得过去看看。”这是傅家的赏梅宴,闹出贵女打架的事来,丢的是她傅家的脸。她后悔让侍女去拿点心了,也不知道自己的小身板顶不顶得住。   “哎,胖珠子等等我,”安乐公主自然不肯放过近距离观察的机会,跳下栏杆几步追上傅明珠。   傅明珠想着有安乐公主镇场子,估计闹不大,也就由着她跟上了。   不过傅明珠白担心了,不等她俩走到事发地,人家已经收了手。   “哼,今天就便宜你了。”李五娘大获全胜,得意洋洋的拍拍自己身上的雪。   “李五娘你有什么可得意的,不过是个庶出。”打输的那个叫人扶了起来,她比较狼狈,不仅头发乱了,脸上有个淡红色的巴掌印,衣裳还被扯破了一条大口子。   “我是庶出也比你这从四品官的嫡女尊贵。”李五娘傲然道。嫡出有什么了不起,长安城从四品官海了去了,怎能与她国公府的出身相比,她的母亲是良妾,可是正正经经的七品媵人,何况她还有个公主嫂子。   “我舅舅是御史,你就不怕。”林大娘子怒目而视。   闺阁小娘子也知道御史的威力,李五娘有些气弱,嘴上还强撑着,“那也要先参你自家一本。”   她顿了顿,瞪大眼,恶狠狠道,“教女不严,犯口舌。”   林大娘气急,但确实是她说话不谨慎,被李五娘这么一堵,气得掉下泪来。   ————————————————————————————————————————   历来嫡女与庶女就是两个圈子,而高门与寒门也是两个圈子,其中嫡女不喜庶女,高门蔑视寒门,是以高门庶女与寒门嫡女的关系就比较微妙,既互相看不起又互相羡慕。   本来以李五娘为首的庶女圈子与以林大娘为代表的嫡女圈子井水犯不着河水,大家维持君子之交就好,却因为蒋家娘子事件,双方翻了脸。林大娘等人认为小姐妹蒋大娘是受了蒋三娘的陷害,对蒋三娘冷嘲热讽。偏那蒋三娘不知怎的搭上了李五娘,李五娘护短,当然要维护自己人。这样双方的关系就恶化了,到了见面必要出言讽刺的地步。   这次,双方狭路相逢,正巧林大娘她们听见李五娘与她的跟班们在说什么讨好了安南郡主指不定就可以入了魏国夫人的眼,成为世子妇呢。   林大娘一伙就笑了,林大娘开了嘲讽技能,扬声说道,“某些人真是痴心妄想,那等出身也就是个做妾的命。”   这话可不就惹恼了李五娘。李五娘其实是见过傅世子的,见过傅明瑜的脸,小娘子很难不芳心暗许。她嫡母的儿子尚了公主,变得硬气了,竟然拒绝带她来赴宴,还是她厚着脸皮搭着长乐公主来的。她也知道自己没戏,看魏国夫人那么喜欢高家三娘就知道了。但是得不到就不兴她想想么?   林大娘的话惹得李五娘大怒,一个巴掌就抽了过去。两人这才打起来了。   ——————————————————————————————————————————   傅明珠看她们歇了手,不由松了一口气,如果继续打下去,她可不一定能控制得住场面。   这就是年纪小的坏处了,傅明珠摇摇头,甜笑着走到两伙人中间,只当自己天真无邪看不出是打架,也听不懂她们的口头交锋,甜甜地开口道:“两位姐姐怎么走路这么不当心,竟然一起摔倒了。”   ……肇事双方都有些愣神,默默看一身狼狈的两人,这得是摔倒多少次才能有的效果啊。   “雪天路滑,姐姐们走路可要小心了,再有人摔倒就是我们魏国公府待客不周了。”傅明珠仰着小脸说道,神色格外认真。   胖珠子这样看起来好萌!安乐公主一旁看那只白色茸毛团子看得眼馋,要不是有外人在场,她肯定要扑上去捏脸!   那些少女们却没有心思观察萌娃了,听了傅明珠的话,她们想起来一个大问题:自己居然在魏国公府闹事?!然后还被魏国公府的主人抓个正着?!传出去,自己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这时候才想起来名声问题,有点晚哦。   大家纷纷掏出小镜子整理自己仪容,还好她们算是旁观。   林大娘子又要哭了,她最狼狈,这样走出去,不用李五娘她们说什么,她的名声也完了。   “离这里不远有个小门,出去就是客院,这位姐姐与我去那里整理吧,我的侍女针线还算不错,可以为姐姐补补衣裳。”傅明珠不免心软,小娘子的一生可不能因为打一次架就毁了吧。   “林氏大娘,多谢郡主。”林大娘子破涕为笑,感激地行礼道谢,有安南郡主帮忙,她应该可以无事了。   傅明珠点点头,一手拉着安乐公主,领着林大娘子就要走。   “啊,李姐姐你的袖子破了。”穿海棠红裙子的那个少女本来是帮着李五娘拍去她身后的雪,突然指着李五娘的袖子惊叫。   什么,李五娘正暗恨林大娘运气好,听到这话急忙抬起手一看,她的浣花锦吴棉小袄的袖子不知何时,竟沿着衣缝破开了长长的一条口子,露出许多白色轻絮。   这下李五娘也傻眼了。   “既然这样,李姐姐也一起来吧。”傅明珠身为主人总不能厚此薄彼。   李五娘心中一喜,突然觉得袖子破了真是太好了。   “郡主,我最擅长女红,让我去给李姐姐缝衣裳吧。”穿海棠红裙子的少女急急说道,她的样子看起来很关心李五娘。   李五娘知道这个小跟班的女红厉害,听她自告奋勇,就眼睛一亮,蒋三娘绝对有实力将她的袖子修补得看不出一丝痕迹。   傅明珠见李五娘神色欢喜,就点了头,“那你也来吧。” ☆、第016章 曲有误周郎顾   傅明珠原本的打算是把人带到客院,让她们好好整理一番。   可她没想到梅园附近的客院因为长期没有客人来住,处于闲置状态,里面没有炭火取暖不说,家具上还有一层灰。   罢了,好人做到底,索性这里离正院乐安堂不远,傅明珠干脆领着她们去自己的住处。   李五娘她们得知要去傅明珠的住处,都有些紧张,尤其打架的两个,更是努力保持端庄的姿态。好在客人们都在梅园,傅家的奴婢们素质又高不会盯着客人看,一路上并没有发生不愉快。   ——————————————————————————————————————————————————   夫人和小娘子都去了梅园赏花,正院里的留守人员就少了一半,大都躲在房里取暖去了。傅明珠领着人进去的时候,正院里静悄悄的,只有几个守门的小侍女,蹲在垂花门下。   她们正围着小火炉烤着火,叽叽喳喳说话,突然看见小娘子回来了,忙肃容站起来,只有一个十一二岁穿着杏色袄子的小侍女哧溜一下跑进院子去了。   站起来行礼的几个愣了愣,心中不免暗骂这杏儿傻了,只记得要去通报,居然忘了给小娘子见礼,可别拖累了她们才好。   “娘子,阿郎在呢。”为首的那个看见小娘子带了几个陌生女眷,年纪又是妙龄,便轻声提醒道。   那就不好走正院的月洞门了,傅明珠点点头,步子一顿,改了方向,从侧边走。绕过那爿耳房,有个小角门,也是可以去她的西跨院的。   “小玥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快来给阿耶抱抱。”   不过刚走没几步,就听到她阿耶的大嗓门了,真是声若洪钟。   想装听不见都不行,傅明珠无奈回身,她走侧边就是为了避开她阿耶。毕竟有三个外人在,还是妙龄少女。在讲究避嫌的古代,这种既非亲戚也非通家之好的女眷是要避嫌的。   “阿耶我有点事就先回来了。”傅明珠一溜烟跑步上前,扯住傅淳的袖子,止住他继续往前的步子。嗯,离得这么远,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傅明珠瞧瞧双方的距离,感到还算满意。   傅淳根本没注意到多了人,他全心全意看着自家小玥儿,疼爱的抱起来掂掂,又用他的大胡子来和女儿玩亲亲,扎扎女儿的小脸。那欢乐的模样跟小哈没两样,就差一条甩来甩去的大尾巴。   “阿耶,别闹,还有别人在呢。”傅明珠推开傅淳的脸小声说道,阿耶这样二,别人看了会幻灭的!   咦,还有别的小娘子在啊。傅淳这才发现除了安乐公主,还有三个一脸受惊地望着他的小娘子,嗯,连同她们身后的侍女应该是六个受到惊吓的小姑娘。   呵呵,傅淳放下傅明珠,下意识摸摸鼻子。通报的侍女话都说不清楚,害他以为只有自己的小玥儿回来了。一不小心就原形毕露了。   “见过魏国公。”蒋三娘最快从惊吓中回神,柔美地道了万福。   李五娘、林大娘神色恍惚,也跟着行了礼。一定是看错了,英俊威武的大将军怎么会露出傻笑来呢?!   “你们好好玩,小玥儿要招待好朋友啊。”傅淳极其自然地切换成慈祥长辈模式,笑容变得很内涵很有长者风范。他揉揉女儿的脑袋,交代一句,这才端着长辈的风度走了。身姿背影看起来格外高大英武。   安乐公主就蹭到傅明珠身边说悄悄话,“你阿耶的功力更上一层楼了。”   傅明珠:……   她对她阿耶越来越二的行为不想发表任何意见。   ————————————————————————————————————————   自家娘子提前回来,留守的紫芍和白芍不免惊讶。待看到狼狈的两个小娘子,她们就心里有数了,紫芍忙将人迎到客室,白芍则将客人的侍女带去偏室喝茶。   傅明珠就吩咐紫芍将她的玉容膏找来,又叫了女红最好的挽绣叫来为林大娘缝衣。   傅明珠的屋子暖和,几个人都脱了外面的大衣,少女们窈窕美好的身段就显现出来了,其中以蒋三娘的模样最为好看。她为李五娘缝衣,缝补的姿势十分优美动人,因为低垂着头,脖颈上还露出一段欺霜赛雪的肌肤,有种说不出的娇媚。   安乐公主戳戳傅明珠的小肥腰,让她看人家的小蛮腰。   傅明珠扭头不理她,小蛮腰什么的,等窝长大,窝也会有哒!   “没想到魏公如此平易近人呢。”蒋三娘温婉的低着头,细细缝补着李五娘的衣裳,闲聊般随意地说道。   “嗯嗯,真不愧是大英雄。”李五娘激动地表示赞同,至于魏国公先前的傻乐行为,已经被她无视。李五娘年纪大些,犹记得当初魏国公平定吴越归来,满城百姓夹道欢迎的盛况。她和姐姐们也去看了,几个姐姐还学着那些小娘子小媳妇偷偷向英俊不凡的魏国公抛了手帕香囊。胡国公府也是军功起家,可她阿耶看起来就吓人得很,也不如魏国公俊美。   林大娘端坐着,强忍住参与八卦的欲望,哼,她才不要和死对头谈论偶像呢。   听到客人们称赞自己主人,缝衣服的挽绣和为林大娘敷脸的紫芍都觉得与有荣焉,随后来上茶的白芍也听住了。   “听说当初渡江一战,魏公举弓连射十八将,吓得吴越军落荒而逃,我们大周才能够势如破竹,轻易地过了江。”说起魏国公的丰功伟绩那是说上三天三夜都说不完的,蒋三娘一脸仰慕地提起最热门的渡江之战,“遥想魏公当年,真是雄姿英发。”   听众纷纷点头,脸露向往。   只傅明珠听得一脸,蒋姑凉是从说书人那里听来的吧,真相是阿耶只射死了对方的主将而已。咦,貌似也很厉害哒。   说到连射十八将就不得不提传说中的射日弓——傅淳的专属装备。李五娘兴致勃勃地接过蒋三娘的话头继续扒:“据说此弓弓长八尺八,重八十八斤,通体银白,乃是天降陨石所造,拉满能射八百步!”   傅明珠:这还是人用的弓吗。   李五娘眉飞色舞:“我还听说啊,这弓有灵性,能化成人形,有一次敌军设伏,这把弓化身为一个美貌少年,来向魏公示警呢!”   傅明珠:所以阿耶在传说里已经开始修仙了么。   “这件事,我也听人说过,叫做良弓救主!”林大娘终于还是忍不住插话。据说射日弓三次示警,可魏国公执意要过风雪谷,最后射日弓弓弦泣血,魏国公才打消了主意。射日弓变的少年最后现身与魏国公告别之后,就再也没有现身,因为泣血伤重而沉睡了。感性的林大娘听得泪眼汪汪的,真是气恼魏国公不肯相信射日弓。   “我也知道!”蒋三娘举手,“不过,我听说的,射日弓是位美丽的少女呀。”   “不对明明是清俊少年,”林大娘首先不服,射日弓那么厉害,那么忠心救主怎么能是娇弱的少女!   “其实少年少女都无所谓啦,”李五娘表示不站队,“反正射日弓变成什么模样都是射日弓,我都喜欢。”   “我觉得还是少女好。”蒋三娘收好最后一针,英雄就该美人来配。   “你们争这个有什么意思,想知道射日弓是男是女,还不如问问主人家。”作为射日弓的知情者,看见别人犯傻,安乐公主乐得只想笑。她也曾被各种传说洗过脑,结果到傅家一看,什么傅郎风流、射日救主,通通都是浮云。   诶,怎么没想到呢?三个客人,三个自家侍女,六双渴望的眼睛就望过来了。   “呵呵,”傅明珠对说书先生的脑洞表示敬佩,对大周人民的接受能力表示佩服。不过她是不会在别人面前拆自己阿耶的台的,就算传说中魏国公已属非人类,“我阿耶不肯说呢,他不喜欢别人提起这件事。”因为是胡说八道嘛。   傅明珠的语气低落,听在众人耳里就是魏国公伤心射日弓之事,避不肯提了。   大家都很理解,不再追问了。   “郡主,我想出去走走。”蒋三娘羞涩开口,她已经把李五娘的衣裳缝好。   “出去走走”是“我要上厕所”的含蓄表达,跟现代女性说去洗手间补妆一样。傅明珠点点头,示意白芍陪着她去。其实傅明珠的净室里就有马桶,不过那是她私人所有,腐败了五年的傅明珠已经不愿意分享给别人用了。   蒋三娘柔柔一笑,起身出去。   ——————————————————————————————————————   正院里是有专供客人们使用的净室的。白芍想了想,到底不好把这么娇柔的小娘子领去奴婢们用的厕所,就领着她去了正院。   “哎,我糊涂了,居然忘记穿斗篷了。”蒋三娘突然懊恼地叫起来。她身上穿的是一件柳黄色的窄袖绣腰襦,小娘子贪图身段好看,只絮了一层薄薄的棉,根本抵不住寒风。   白芍看她身子瑟瑟发抖,想必冻得不轻,提议:“那我们先回去?”   “哎呀,都走到这里了,”蒋三娘急得跺脚,“不如姐姐帮我把斗篷取来吧,我等不得了。”   人有三急,白芍很能理解,就指了净室的位置道:“穿过月洞门,那里就是了。”   蒋三娘点头,顾不得多说,向着净室的方向疾步走去。   看样子蒋三娘子是真的急了,白芍担心将客人冻坏,转身疾走。却没看见蒋三娘回头看了她一眼,改了方向往正房而去。    ☆、第017章 春风不解杨花   “白芍,蒋三娘子呢?”傅明珠问白芍道。她见只有白芍一个人回来,有些奇怪。白芍虽然活泼了些,行事没有紫芍妥帖,但也不会丢下客人自己跑回来。   “蒋三娘子忘记穿斗篷了,奴婢回来给她拿。”白芍屈膝答道。   “蒋三娘今日恁地事儿多,”李五娘嘀咕一句,觉得蒋三娘麻烦事多丢了她的面子。   傅明珠耳尖听见,心中一动,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她也是半道上才知道这蒋三娘的蒋就是孙媪所讲的事例里的蒋家,不会这么巧,蒋三娘就是那个蒋家庶女吧?   “你就这么回来了,可有人带她去净室?”傅明珠再问。   “没有,院子里正巧无人,奴婢看净室不远,为蒋三娘子指了路,便回来了。”白芍回答得有点心虚,她这番行事欠妥当,竟然任由客人自己去找净室。   “那你赶紧拿了斗篷去吧。”怎么能没有人看着,傅明珠让白芍快走。   白芍应了,抱着蒋三娘的斗篷,出了门疾步而去。   傅明珠摸着袖子上的折枝梅花绣纹走神,那蒋三娘看起来是个规矩温柔的人,应该不会狗血吧?      殊不知,正院里狗血已经上演。   ——————————————————————————   也是蒋三娘的运气,正院的侍女有一半随着卢氏去了梅园,还都是得用的。而原本应该当值守在正房外的侍女偷懒,趁着主母不在,聚在茶水房取暖。是以正院清清静静地竟无人走动。   蒋三娘一路顺顺利利的摸到正房外,居然无人察觉。她心中一喜,掀起帘子就进了屋子。   安南郡主的屋子就已经是常人想象不到的富贵了,没想到这里更甚。锦绣幔帐、八宝宫灯、紫檀螺钿的家具莹然有光,金银丝花鸟纹的香炉里不知点了什么香,淡淡的青烟飘出来,满屋子都是清雅的香气。   地上铺着凌阳公图样的宣州红线毯,踩上去软软的如在云端,真不愧是魏国公府,她也有一张三尺宽的红线毯,只舍得铺在妆台前,这里却铺了整间屋子。蒋三娘按住心头激动往东间望去,傲雪寒梅图的绣花屏风后是一间起居室,隐隐可以看见罗汉床上那人的身影。   蒋三娘的眼神一下子热切起来。   傅淳素来不喜侍女在侧,娇妻不在家,他只好独自一人坐在罗汉床上看书,忽然听到轻轻的脚步声,还以为是添茶水的侍女。他翻着书,头也不抬:“我这里不用伺候,放了东西出去吧。”   “您也喜欢《集贤诗集吗》,”蒋三娘心跳如鼓,尽管她努力克制了心慌,可声音还是有一丝颤抖,她有些懊恼自己太紧张使得音色不够柔媚,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甜美。   “你走错地方了。”傅淳抬起眼,漫不经心的合上书。看清楚跟前的女人是随着女儿来的人,不由眯了眯眼。   蒋三娘只觉得那人浑身的气势一变,原本像是和煦的阳光,这时却变得凌厉冰冷,像隆冬寒风,冷厉如刀,刀刀刮骨。他只是目光淡淡,平静地看来,竟让她有一种自己是个死人的错觉。   “我没有走错,”不能后退,蒋三娘握紧了拳头,机遇可遇不可求。三分仰慕七分虚荣作祟,蒋三娘见正院空虚便临时起意,只是没想到上天眷顾,她竟然顺顺当当走到了魏国公跟前。这就是天意,所以她一定能成功。   “蒋氏阿莲仰慕您已久,愿常伴君侧。”她上前一步,长跪在地上,用一种倾慕的姿势仰起脸。只见她的双颊生出红晕,将一张白梨花般净美的脸染得娇媚之极。   她声音婉转,话语中浓浓的都是爱慕之意,“阿莲蒲柳之姿,不敢奢求名分,只盼能够随侍在侧,得君一点儿怜惜,阿莲就心满意足了。”   阿娘说了,没有男人能够拒绝一位美丽而多情的少女的仰慕。   蒋三娘满怀期盼地仰望那人,他是英雄,是良人,更是权势和富贵荣华。蒋三娘的目光不由控制地在傅淳腰上的玉梁金筐珍珠蹀躞带上扫过一眼,而后她望着傅淳的双眼更加的妩媚含情,盈盈如春水荡漾。   蒋三娘天生一双含情目,此时泪光点点,似喜还嗔,说不出的惹人怜爱。   呵,傅淳笑了,身上凌厉的气势一散,复又散漫随意起来。   那种迫人的压力顿时烟消云散,蒋三娘松了一口气,暗自得意,阿娘说的没错,任他是铁石心肠见了她双眼含泪的模样都要软了心肠。   “你是哪家女儿。”傅淳饶有兴趣的问道,好多年不曾有人头脑发昏了,好不容易碰上一个,真是难得的乐趣。   蒋三娘眼睛一亮,这是要去她家提亲吗,她羞答答回道:“家父乃是户部支部蒋郎中,阿莲行三,乃是家中三女。”   “哦,原来是蒋郎中,”原来是这个蒋郎中要作死。傅淳得了答案,没耐心再看这女人惺惺作态,打发她道,“既如此,你走吧,记住别让人看见了。”   要是被人看见了闹出来,让外人看了热闹,阿玉会不高兴的。   “是,阿莲明白的。”蒋三娘脸上的喜色关不住,一个劲儿的往外冒,她欢喜地解下绣有自己闺名的荷包,捧到傅淳眼前,“这是阿莲亲手绣的荷包,望傅郎喜欢。”   如意形的荷包,花样是粉色并蒂莲,月白缎面宝蓝镶边,别出心裁地坠了一串长长的珠玉,看得出是费了心思的。   呵,傅淳嗤笑,真是个蠢的。要使美人计,也不找个聪明的。他伸手接了证物,不耐地挥挥手。   荷包定情,他收了!蒋三娘幸福得快要晕倒,乐陶陶轻飘飘地出门去了,全然不曾发觉她的傅郎满眼沉静,何曾有半点情意。   人一走,傅淳就嫌恶地把荷包仍在地上,还倒了茶水洗手。看来不仅某些跳虫需要收拾,正院也得整顿一番了,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还敢利用小玥儿,真是活腻了。   傅淳微笑着双手交握,他的指节发出一阵令人齿冷的咔嚓脆响。如果有亲近之人在,看了傅淳这模样就知道是有人要倒霉了。   ——————————————————————————————————————————   白芍取了斗篷来,却发现蒋三娘子不在净室里,她急得额头冒汗,弄丢了客人就罢了,这里是正房,若是蒋三娘子胡乱走,冲撞了阿郎,她就不要活了。   白芍越想越后怕,又不敢叫人帮忙找,正着急地四处找人,就见到蒋三娘子一脸喜色的从正房方向走来。   白芍脸上一白,连忙上前问道:“蒋三娘子,你去了哪?”   她的声音有点大,将飘飘然的蒋三娘吓了一跳。蒋三娘做贼心虚,听到白芍这样质问的语气,顿时恼羞成怒,“你还好意思问,你胡乱指了个方向,害我走错了地方。”   “是奴婢的错,请问蒋三娘子可还要去净室?”白芍不卑不亢地赔礼认错,是她行事不当,怨不得什么。只是她是魏国公府安南郡主的贴身侍女,由不得一个小官之女随意指责,那落的是她们娘子的面子。   蒋三娘被白芍的态度镇住,她毕竟心虚,气势就弱了,后悔自己刚刚得意忘形,连忙转换了脸色,变回那个温柔可亲娇柔美丽的小娘子:“我也是急了,并非有意指责姐姐,还望姐姐莫要放在心上。”   “不敢,请问蒋三娘子可还要去净室?”白芍没有蒋三娘那份变脸功夫,态度依然有点僵硬。   “忽然不想去了,”反正魏国公总要去提亲的,蒋三娘就懒得遮掩了,接过自己的斗篷穿上。她自以为入了魏国公的眼,再看傅明珠的侍女,就带了点傲慢,也无心思交好了,淡淡道,“我们回去吧。”   白芍应是,领着蒋三娘回来傅明珠住处。   ——————————————————————   看到蒋三娘安全回来,傅明珠放下心,笑道:“时候不早,我们也该回梅园去了。   “多谢郡主援手,”林大娘感激地盈盈一拜。现在她身上的衣裳完好整洁,头发整齐,脸上看不出被打过的痕迹,光鲜亮丽一如出门赴宴之前。对此林大娘自然感激不尽,她正在议亲的关键时期,可容不得半点闪失。   “我也多谢郡主帮忙。”又慢了她一步,李五娘暗瞪林大娘一眼,赶紧道谢。   “不过是举手之劳,”傅明珠笑笑,她看看蒋三娘,总觉得哪里不对。   蒋三娘被傅明珠看得浑身不自在,暗暗庆幸今日风大,把她在魏国公屋子沾染上的香气吹散了。   回去的路上,蒋三娘突然变得活泼许多,左顾右盼望着府里的景色感叹:“那处小桥流水真美,岸边种的是樱花吧,到了春日定然美不胜收。”   又或者,“那处有回廊的院子真是幽静,居然有株那么大的银杏。”   虽说是夸赞,但也太呱噪了,傅明珠和安乐公主相视一眼,心中摇头,下次再宴客记得多准备几处院子,再发生这种事,直接叫侍女领了去就是,再也不要亲力亲为了。   李五娘也皱了眉,扯了蒋三娘一把,低声道:“闭嘴,别嫌不丢人。”   蒋三娘垂下头,心中不忿,李五娘处处不如她,只投了个好胎便盛气凌人,对她颐指气使。罢了,再让李五娘得意几天,等她嫁入国公府,就该她风光了。   想到得意处,蒋三娘笑如春风满面。那有石榴的院子不错,多子多福,到时候就住那里吧。   傅明珠再回头看一眼蒋三娘,终于发现是哪里不对了,原来是垂在蒋三娘腰间的荷包不见了。她记得清楚,那个荷包下面是个如意结,还坠了一束漂亮的珠玉流苏。蒋三娘走路的样子弱柳扶风一般,那荷包的流苏就随着她腰肢扭动的频率轻轻晃动,很是显眼,她不由看了好几眼。   那么,问题来了,荷包哪里去了呢?    ☆、第018章 政客的脑补功   冬宴比春夏秋三季的宴会散得早,因为冬日天气不好,日头也短,往往是开宴晚,散席早。傅明珠她们回到梅园时,客人已经散了大半。   知春意里,卢氏坐在上首,坐在客座第一位的胡国夫人,李五娘的嫡母。其余还有几位客人,蒋林二位夫人也在。   “夫人万福。”水灵灵的三位小娘子齐声下拜,她们风姿各异,或娇柔美丽,或明丽动人,或娇憨可爱,都是叫人看了眼前一亮的小美人。   “我看了都喜欢得很,难怪我家阿玥要请去喝茶。”卢氏笑盈盈地褪下自己手上的嵌宝金钏儿,先拉了李五娘的手,亲手将金钏儿套在李五娘手上,给她做见面礼。   “五娘谢过夫人。”李五娘喜形于色,乐滋滋地摸着手钏,魏国夫人这么一说,就落实了她得了安南郡主青眼的事了。   卢氏又拉了林大娘,往她手上套了个玉钏儿,林大娘长相得她眼缘,卢氏还拍了拍她的手,笑道:“真是个好孩子。”   林大娘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林夫人就道:“夫人缪赞了,大娘今日全赖郡主照顾。”   “夫人别说客气话,这孩子我看着喜欢。”卢氏笑答。她一视同仁地拉了蒋三娘,正要为她戴了金钏儿,忽然闻到蒋三娘身上一点淡香。   卢氏最喜欢的香就是这一味蒋三娘沾染上的名为梅上雪的香,此香淡雅出尘,香味清远,并且很难与其他味道混杂。蒋三娘身上的香味只是淡淡,如果不是常年使用这种香的人,就会直接忽略。   梅上雪只有正房里有。卢氏心里哼了一声,不动声色地将钏子套在蒋三娘手上,问她道,“阿玥领你们去哪玩了。”   “回夫人的话,我们只在郡主住处喝了茶,说了会话。”蒋三娘笑容羞涩。她得了与李五娘同样的金钏并不满意,显然得了玉钏的林大娘才是真正入了卢氏的眼。她暗中打量卢氏,见她华服丽容,雍容高贵犹如盛开牡丹,容颜之盛令人自惭形秽。   蒋三娘心中晦涩,无妨,她比她年轻新鲜,再美的人看了几十年也该腻了,更何况卢氏是个妒妇,想必傅郎也很厌烦她了吧。这么想着,蒋三娘又有了信心,她与傅郎正是柔情蜜意的时候,何必顾忌这个半老徐娘。   卢氏笑笑不说话。小丫头自以为藏得好,眼中的情绪却太过丰富,呵,还没入府就不把她这个正室夫人放在眼里了吗。卢氏比傅明珠敏锐多了,扫了蒋三娘一眼就发现蒋三娘身上的配饰里少了个荷包。   “这孩子一向羞怯,没想到竟与郡主投缘,也真是这几个孩子的造化。”蒋夫人笑着对卢氏说道,又拉了蒋三娘的手叮嘱,“往后你们几个可要与郡主多走动才好,不枉这一场缘分。”   蒋夫人这话是攀上安南郡主不想撒手了?听了蒋夫人攀附的话,林夫人羞愧得很,人家帮了忙,还要顺杆子往上爬吗,她没这么厚脸皮。   呵呵,卢氏笑了,不愿接过蒋夫人的话头往下说。   冷场了,蒋夫人也不尴尬,她是个长袖善舞的美貌妇人,看年纪也就三十左右,头发梳成高髻,插戴一整套海棠样式的嵌红宝金头面,穿了茜色石榴裙,配一件墨绿的窄袖襦袄,这样的打扮十分妥帖,不出挑,也不失礼。   她是圆脸,笑起来十分可亲,对傅明珠道:“我们家三娘没有给郡主添麻烦吧,要是有,郡主可别跟我客气,只管说,我教训她。”   “阿娘,”听了蒋夫人这话,蒋三娘不依地摇摇蒋夫人的袖子,蒋夫人笑着拍拍她的手,母女俩看起来很亲近的样子。   蒋三娘不是庶出吗?   “没有,”傅明珠笑着摇摇头。自从发现蒋三娘的荷包不见了,傅明珠心里就跟猫抓了似的,老是在想那荷包哪里去了。再看这格外亲热的蒋氏母女,怎么看怎么心怀不轨。她最近正在学着辨认针法,如果她没看错,蒋夫人襦袄上繁复华丽的折枝牡丹绣纹就是蒋三娘的手艺。人家母女感情好,果然不是没有道理的。   “我们家大娘才是要多谢郡主的款待,”林夫人略胖,面容和善,这道谢是真心实意。安南郡主对外只说是与女儿投缘,邀了女儿一同去喝茶,这样于女儿名声无损,面子上也光彩。林夫人想到傅明珠的体贴处,对傅明珠越发感激。   “我也代五娘谢谢郡主。”胡国夫人李氏不好不发言,只好跟风。按她想的,安南郡主就不该多管闲事,闹大了才好呢。这位胡国公的夫人五六十岁的模样,长得苦相,她身材瘦削,脸上肉少显得颧骨极高,看模样就有些刻薄。这种道谢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一点儿都不走心。   不过,傅明珠很能理解胡国夫人。胡国夫人与胡国公是贫贱夫妻,与胡国公生有四子,头三个儿子年长,跟着胡国公一起四处打仗,结果儿子都战死了,胡国公却功成名就。   男人有权有钱就变坏,夫妻俩富贵没两年,胡国公就纳了许多姬妾,更有几个出身良好有品级的贵妾,胡国夫人只剩下一句“糟糠之妻不下堂”而已。   胡国夫人失了夫君敬爱,日子过得艰难,被几个出身良好的妾室迫得几乎无处容身。幸好她小儿子争气,又尚了公主,胡国夫人才是渐渐有了说话的底气。   “我是主人,只是请姐姐们喝了一杯茶而已,哪用得夫人们谢来谢去的,下次我都不好意思再请客了,”傅明珠说完鼓鼓腮帮子表示不满。   屋内众人都笑起来,卢氏就搂着傅明珠道:“阿玥说得没错,作为主人家,请客人喝了一次茶而已,几位夫人何必这样郑重。”   言下之意,这是主人家的本分,帮人并不是因为情谊。   蒋夫人听得明白,有些讪然。林夫人点点头,不再多言,只暗暗记在心里。别人施恩不求报,自家却不能忘恩。   ————————————————————————————————————————   卢氏回房的时候,走得衣带生风。傅明珠机灵,知道阿娘要与阿耶交流交流,脚底抹油,溜得那叫一个快。   傅淳一看爱妻这模样就知道她是生气了,赶紧低伏做小,亲手捧了一盏茶给她:“夫人请用茶。”   卢氏赌气不接,“你可是做了亏心事?”   “绝对没有!”傅淳斩金截铁。   “哼,地上那荷包怎么回事?”卢氏拧着傅淳的耳朵质问,她一进屋子就看见了不属于魏国公府的东西,想想就火大。   “那东西啊,”那东西是他故意留着让妻子吃醋的。傅淳赶紧表功,为妻子捏着肩膀,将自己如何坚贞不屈,不为美色所动的高尚情操狠狠夸了一遍。   “美色?”卢氏鼻子里轻哼一声。   “除了阿玉,别的女人在我眼里都跟男人没两样。”傅淳趁机表白道,“除却巫山不是云,除了阿玉,还有谁能入得了我的眼呢?”   “好了,姑且饶过你。”卢氏当然是相信傅淳的,她故意闹一闹,也是他们的夫妻情趣。   “多谢夫人,”傅淳搂过卢氏,响亮地亲了一口。   卢氏羞红了脸,推开他,“你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两人心意相通,卢氏很容易就察觉到傅淳还有所保留。   “还能怎么回事,不过是个拙劣的美人计。”傅淳不在意的说道,“你安心,我又不是头回遇到这种事了,保管处理得妥妥当当。”   卢氏点点头,夫君这么说,她就不必把这个蒋家放在心上了。   政客的脑补功力是很强大的,傅淳查了一下,原来这个不起眼的蒋郎中是萧家的人,所以萧家是想对付他了吗,又或者是想拉拢他。出身萧氏的长乐公主嫁给了李家,与萧家一向亲厚的陈王定了萧家女,看来萧家是不安分了。   傅淳一心认为萧家图谋不轨,干脆杀鸡儆猴,表示自己不是好惹的。   于是,原本有望升职调动的蒋郎中莫名其妙地开始倒霉了。    ☆、第019章 不作就不会死   蒋家并非豪富,蒋氏母女只能共用一辆马车。   应酬了一天,饶是蒋夫人八面玲珑也难免疲惫,她放松了身子靠在宝蓝色的缎面大隐囊上,语气随意:“你今日运气倒是不错,居然攀上了安南郡主。”   “女儿也没想到呢,”蒋三娘笑着回答。哪是她运气不错,若不是她机灵,借着帮李五娘拍雪的机会,偷偷划开了李五娘的袖子,她怎么能遇上他。蒋三娘擅女红,习惯让身边的侍女随身带着针线和小剪子,她熟悉衣裳纹理,要利落地划开袖子缝合处,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郡主对你的印象如何?”蒋氏觉得很遗憾,自己的女儿因为婚期将近不好出门,这么好的机会,白白让这个庶女得了。   “应该还不错吧,”蒋三娘似是斟酌着答道。她知道嫡母是个面甜心苦的,肯定不愿意她嫁入国公府,并不敢把她被魏国公看中的事告诉嫡母。   这个庶女嘴里的话只可以听一半,蒋夫人不置可否,干脆合上眼睛小憩。   嫡母不再追问,蒋三娘悄悄舒了一口气。她柔顺地低垂着头,一遍遍回忆她在魏国公面前的表现,想起魏国公英武不凡的气度,偷偷红了脸。她有些懊恼,自己还是太紧张了,居然忘了要一件魏国公的贴身之物当作信物。   下次再见,她一定不能忘记了。也许再见之日就是他们成亲之时呢,蒋三娘陷入美好的想象里。   蒋家在长安城南,与权贵聚居的城东相离甚远,兼之雪深路滑马车难行,她们回到蒋宅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累了一天,蒋夫人没耐心再与庶女母慈女孝,打发她道:“你去看看你阿姨吧,免得她担心你。”反正柳姬是个蠢的,蒋夫人从不担心。   这话正中蒋三娘下怀,她满怀心事,正需要生母的指点。   长安居大不易,蒋家宅子有五重院落,在富户巨贾居住的城南也算得上是豪宅了。这宅子还是蒋三娘第一任嫡母的陪嫁。   蒋三娘的生母柳姬住在蒋夫人正院后的芙蕖轩,穿过一个夹道就是。   冬天的晚上四处黑黢黢的,只有雪是白的,蒋三娘走在夹道上还是有点害怕。她扶着侍女的手走得很快,走出夹道,就看见生母柳姬提着灯笼等在芙蕖轩门口了。   蒋三娘没那么自作多情,认为她阿娘是在等她。   果然,见来的是她,柳姬目露失望,“这么晚了,你怎来了。”   “我来找你说说话,”说着蒋三娘挽了柳姬的手,“阿姨外面冷,别站在这里等阿耶了。”   那可不行,柳姬自然不愿意进去。蒋郎答应了今晚会来,她都等了这么久了,怎能半途而废。   对生母,蒋三娘的感情很复杂。她看不惯生母将情爱看得太重,将父亲视作主宰的模样,在她看来富贵权势才是头一位的,不能理解她生母当年身为官家嫡女却甘愿做妾的行为,简直是自甘下贱,她父亲当年只是个微末小吏而已,至今也不见显贵,连带着她也出身不高。   不过,生母受宠,她也便利许多。蒋三娘心思百转,凑到柳姬耳边悄声说道:“阿娘,我有件好事要与你说,事关女儿的终身大事。”   女儿的终身是柳姬心目中的二等大事,她一听是好事,暂时把她的蒋郎放到了脑后,与女儿进屋去了。   “你是说,魏国公看上了你!”柳姬喜得团团转,等到兴奋劲儿过了,理智回笼,才是仔细问道,“他可给了你信物?”   蒋三娘红着脸摇头,看她阿娘神色不虞,蒋三娘赶紧补充道:“是女儿忘记要了。”   “那他可允诺了会娶你?”柳姬急迫道。   “他问了我是哪家女儿。”蒋三娘羞答答说道。   问了就好,柳姬放了一半的心,又紧张地问道:“你可是让他碰了?”   “没有!”蒋三娘听出深层含义,脸红得要滴血了。   柳姬还在问,“那你可给人占了便宜?”   “他是个正人君子。”蒋三娘说着也有点失望,他也不知道拉拉她的手。   正人君子好呀,柳姬得意地笑了,“跟你阿耶当年一样!”   当年她向蒋郎表达情意的时候,她的蒋郎也是如此呢,半点不曾失礼。害她失落了一晚上,以为蒋郎不喜欢她,不过蒋郎还是信守承诺,次日就来她家提亲了。后来她才知道蒋郎是敬爱她,并非不爱她。   才不一样呢,蒋三娘心中悄悄反驳,傅郎才是真正的君子。   ——————————————————————————————   蒋郎中这几天春风满面,走路都带风。   有同僚好奇询问,蒋郎中却笑而不答。不过还是有消息灵通的,打听到蒋郎中有很大可能接替即将告老的户部右侍郎,成为新一任上官,私下里免不得恭维一二。   蒋郎中只是抚须笑笑,呵呵,右侍郎算什么,他将要成为魏国公的岳父,有了魏国公做靠山,到时候尚书也不成问题啊。   他从柳姬母女那里得知女儿被魏国公看中的事,喜得一晚上都睡不着,满心的恢弘大志,想着自己登阁入相的风光。   哪怕赏梅宴过了四五日,魏国公还是没有动静,蒋郎中也不着急,他自认为了解权贵的心思,要自矜身份,太急色了有失身份嘛。他等得起。蒋郎中贯会钻营,否则也不会攀上萧氏,还娶到与萧家有亲的刘氏了。因魏国公不曾来使媒人来说项,蒋郎中并不敢张扬。   这日蒋郎中忽然被右侍郎喊去说话。   蒋郎中以为右侍郎是要与他交代职位交接的事。他与右侍郎同为萧氏一系,两人早有默契,右侍郎的职位早预定了是他。   没想到,右侍郎却告诉他,他此次升迁无望。   蒋郎中虽有失望,但也不是很在意。右侍郎惊讶于蒋郎中的淡定,本着同派系的本分提醒一句:“诚之啊,你是不是与魏国公有什么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他们要成翁婿了好吗!蒋郎中不解。   “本来吏部的文书都要下了,若不是魏国公打了招呼……”右侍郎欲言又止,拍拍蒋郎中的肩膀让他好自为之,唉,得罪了魏国公,兴许蒋郎中这辈子就只能是个郎中了。   这简直是晴天霹雳!魏国公没道理对付他呀!   蒋郎中一脚深一脚浅地出去了,他不是蠢人,相反太聪明。呆坐一上午,只能承认是那母女两个自作多情,其实把魏国公得罪了。   是了,卢氏是个有名的妒妇,三娘凭什么让魏国公得罪卢相公呢!   美貌?情意?切,蒋郎中不屑。   蒋郎中满腹冤屈无处诉说,顶着同僚看好戏的眼光,憋了一肚子火。晚上回去,不由分说就给了等在门口的柳姬一巴掌。   柳姬懵掉了,扯着蒋郎中的袖子开始哭。   哭哭哭就只知道哭,烦不烦啊。蒋郎中火大,一把甩开了,令人叫了蒋三娘来。   蒋三娘还以为是有喜讯,特地换了茜红衣裳,郁金裙子,打扮得格外娇俏地来了。   殊不知蒋郎中等得心烦,再看她喜气洋洋的模样,顿时邪火上升,都是这个败家女害的!上去就是一脚。   柳姬扑上去抱住女儿,心疼得呼天喊地。   男人怒吼,女人哭叫,一时芙蕖轩闹得沸反盈天。已经躺下了的蒋夫人都睡不着了,坐起来支着耳朵听。   “不可能,阿耶,他接了我的荷包的!”蒋三娘不肯相信,尖叫道,“一定是弄错了!卢氏善妒,一定是她瞒着魏国公做的!”   “阿耶,求你帮我问问,他心中应该是有我的。”蒋三娘抱着蒋郎中的腿哀求。   邪火发出来了,头脑就清醒多了,蒋郎中低头看他这个三女,眉目婉媚,弱质纤纤,比她生母年轻之时更美貌呢。   好像,她说得也不错。蒋郎中不好意思面对被他招呼过的爱妾爱女,拂拂衣襟,甩袖子走了。   今晚还是歇在刘氏院子里吧。   隔了墙,蒋夫人听得模糊,只听出来个大概。见蒋郎中过来,连忙起身服侍,一边小心地套话。   现在,蒋郎中觉得瞒了妻子不好,干脆和盘托出。   蒋夫人听得嘴巴都合不拢了,被吓的。作为在长安城长大的老住户,刘氏知道的可比外来户蒋郎中知道的多。魏国公为什么没有姬妾?一是卢氏善妒,连皇帝赏赐的美人都敢送人;二是魏国公自觉,从来都拒收美人,想送女人搞好关系的,没几个有好下场。   不论魏国公夫妻是真恩爱还是假情深,魏国公府从无姬妾是真的。与姐妹们提起来,只有羡慕的。   偏偏自家庶女作死,不管得罪的是卢氏,还是魏国公,蒋三娘肯定是没好下场了,别牵连自己才好。蒋夫人要劝几句,蒋郎中却被魏国公岳父的光明前景迷了心窍,听不进半点不好。   次日,蒋郎中就请了假,登门拜访魏国公去了。   结果,魏国公不见。   这不就是心虚的表现,蒋郎中更坚定了信心,听从柳姬母女的主意,打算制造舆论造势,迫得卢氏答应蒋三娘进门。   于是,长安城有了新流言,传说蒋家三娘子得了魏国公青眼,可惜魏国夫人善妒,棒打鸳鸯,令蒋三娘子不得入门,人都病倒了。   传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的,蒋氏女如何多情,魏国公如何无奈,魏国夫人如何蛮横,真真是活灵活现,骗得不少无知少女落泪,大英雄好可怜!   御史台更是蠢蠢欲动,准备闻风而奏,参他个修身不正。   然而流言传到风头最盛之时,有个身穿锦袍,丰神俊秀的男子拍响了蒋家的大门,拿着蒋三娘子亲手绣的荷包前来提亲。   三姑六婆们的眼睛都亮了有木有!   嘿,原来这才是正主。   正主坦坦荡荡地站在蒋家大门口,抱拳往看热闹的四邻一鞠,朗声解惑:“某本不想多事,免得坏了人家娘子的清誉,然而魏国公是我大周功臣,某实在不忍功臣蒙羞,代人受过,今日特来蒋家提亲。”   正主自称乃是骁骑都尉,赏梅宴那日因为拜访魏国公而耽搁了时辰,没想到就偶遇了蒋家娘子。更想不到的是蒋家娘子突然扭了脚摔倒在他怀里,过后又留了荷包给他,还告知姓名。正主当日茫然摸不着头脑,然而他与妻子夫妻情深,当然不愿意横生枝节,就把此事瞒下了。   及至听到关于魏国公的流言,正主才是明白过来。   哦,原来如此,大家恍然大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蒋家娘子是把这位都尉当作了魏国公吧。也难怪蒋家娘子弄错,这个郎君长得俊啊。   解释清楚了,正主转身对错愕的蒋家人道:“某已有妻室,若你家愿意,某可以纳蒋氏为妾。”   蒋家还有脸不乐意么!四邻摇头叹息,多好的郎君呐,可惜被蒋家不知廉耻的女儿祸害了,可怜郎君家大妇,要教导这么个人,真是不容易。   消息传到后宅,蒋三娘一听就晕了过去。   过后更有传言说,无怪蒋三娘下作,原来是根子歪,蒋郎中就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能教出什么好来。   知情的老街坊不免叹息,现在的蒋家应该是巨贾陈家。当年陈家只有一个独女,看中了蒋郎中招婿,没想到陈家二老一去,蒋郎中就变了脸色,不认自己是赘婿,将陈家家业据为己有。可怜陈氏留了个女儿就去了,白白让后来人享了福。   诶,这么说来,当初陈氏的死因也很可疑呢。最可怜蒋大娘,原来所谓的恶毒名声都是被人陷害的吧。   ——————————————————————————   蒋家的事,卢氏并不瞒着女儿,高门大户的阴私更多,不从小给女儿科普怎么行。因为她有意教导,事无巨细都摊开了与傅明珠看。   全程围观完毕,对蒋家,傅明珠只想说一句流行的话,不作就不会死。   按傅淳的本意,弄掉蒋郎中就够了,他还不至于下作到对妇孺之辈出手。   可蒋氏女居然敢败坏卢氏的名声,傅淳绝对不能忍。这才有了一出,正主上门纳妾的好戏。蒋氏不是喜欢做妾么,他给她找个好人家。蒋氏女要真有骨气,直接自裁了,还能落个善终。   至于蒋郎中,不出腊月就因贪墨渎职下了狱,连带连累了萧氏一系许多人。因为证据确凿,大理寺干脆利落判了主犯蒋郎中罢官流放,蒋家抄家,女眷贬为庶民,其余人等罢职。   可怜蒋夫人享了半辈子福,到老了落魄,连带女儿也被退了亲。蒋夫人吃了柳姬母女的心都有了。可老天不长眼,那个骁骑都尉居然还愿意纳蒋三娘为妾,将那败家惹祸的母女接走。   真是好人无好报,恶人得逍遥。听说这事的人不免叹息。   值得一提的是,抄捡蒋家时抄出一份契书,原来蒋家大宅是落在蒋大娘名下的,这契书藏得好,若不是大理寺的抄家小能手,还真找不着。蒋大娘是出嫁女,抄家不关她的事,大理寺卿是个公正的,蒋家大宅最后得以物归原主。    ☆、第020章 小娘子的日常   蒋家的事像是投入湖里的一颗小石子,泛起一点水花过后,就沉了底。   对傅家来说,最大的震动就是正院换掉了一批奴婢而已。   对傅明珠来说,→_→她现在才发现,原来她家阿耶还是个抢手货啊。她阿耶一到冬天就喜欢留一脸络腮胡来保暖,美貌程度是直线下降,活像个悍匪。这样的形象居然还有小娘子爱慕,真是不能理解的审美。   还是卢氏给女儿解了惑,哪是冲着你阿耶貌美来的,分明是奔着七品媵人的位置,魏国公的权势来的。   经过科普,傅明珠又弄明白了一项风土人情(?),原来所谓的妾只是通称。   在大周男人们只要养得起,喜欢蓄养多少女人都没问题,但是要想给这些女人一个正式妾的身份,就必须按照法律来了。按律,平民是不能纳妾的,普通士人可以有两个妾,至于五品以上的官员,他们的妾就升级为媵,这就是有品级的了。像国公这种一品的爵位,足足有十个七品媵的位置。   六品官的正室,也就是这个品级了。既如此,如蒋三娘一样的小娘子们当然不肯选择当个小小六品官的正妻,而是选择当国公媵妾了,直接少奋斗二十年好不好。   傅明珠的认知又被洗刷了一遍,原来妾还分好多种类!她以后一定要擦亮眼睛找个洁身自好的好老公,宅斗太高深,她玩不来。   ————————————————————————————   元日的前一天是个好日子(没错就是年三十),卢氏特地翻了历书,看准了这个吉日。   这么好的日子,傅明珠却特别不想起床,磨磨蹭蹭直到卢氏亲自来抓人了,她才哭丧着脸从被窝里钻出来:“阿娘,就不能不穿耳洞么?”   大年三十要不要这么虐。   “不行,”卢氏严肃脸拒接,“每个小娘子都要走这一遭!”   〒▽〒嘤嘤,傅明珠哭给她阿娘看,“等我再大几岁,再穿嘛。”   诶哟,她家的胖珠子哭起来可惹人心疼了。卢氏觉得她真是个铁石心肠的阿娘,这么软这么萌的胖珠子也下得去手,   “别给我装可怜,不趁着年纪小穿了,将来你大了,穿起来更疼呢。”卢氏捏捏女儿粉扑扑软绵绵的肉脸蛋,放软了声音诱哄道,“现在你还小,耳垂薄,轻轻一穿就好了,一点儿都不会疼。”   糊说,小伙伴安乐公主疼得把她的手都抓破了!   去年也是冬天,安乐公主小萝莉也到了要穿耳洞的年纪了。小萝莉害怕,特地叫了小伙伴傅明珠去陪她。傅明珠傻傻就去了,还握着安乐公主的手安慰她,一点都不疼真的。   这可是她上辈子打耳洞的经验!亲身经历!不能更真实!有木有!   结果傅明珠发现自己真的是太甜了,古代打耳洞用的不是高科技,小手枪啪地一下就搞定,古代是结结实实地用针穿!是将银针穿了丝线,整根针都要从耳垂穿过去。   傅明珠至今还记得安乐公主被扎得嗷嗷大哭的样子,小萝莉哭成那样凄惨,耳朵上还流着血,简直是凶案现场。   “玛瑙,把我准备的东西拿来。”语言攻关不成,还有绝招嘛,卢氏接过侍女玛瑙递来的一尺见方的泥金绘花首饰盒,打开了给傅明珠看,“你看,这些耳饰好不好看?”   盒子里珠光宝气,基本都是小小的耳钉。丁香,玫瑰,海棠、牵牛花……还有小兔子、小人、带坠子的……都是很讨小娘子喜欢的造型,材质有全金的,金银丝的,也有金嵌宝石、珍珠或玉石的。不论哪种都十分精巧,摆在红绒底子上,每一件都是艺术品。   没有一个女人能够抗拒珠宝的吸引力。好漂亮,傅明珠一下子就被这些美丽的饰物迷住了,忍不住拿起一对红宝石作花瓣的海棠耳钉细细欣赏。   这年代宝石没有切割,先是被工匠打磨温润,然后才是按照宝石的形状来决定如何镶嵌。小小的一朵海棠花,能够找齐成色一致,大小相当的宝石来做花瓣真是很不容易。像傅明珠手上这对红得莹润鲜活的就更难得了,比真的花瓣还漂亮。   卢氏嘴角含笑,柔声道:“真漂亮是不是?”   嗯嗯,傅明珠点头,好像要。   “如果你不穿耳洞,再漂亮,也只能看着眼馋,我是不会给你的。”卢氏会心一击。   傅明珠就焉巴巴了。   “你今日穿了耳洞,到来年春天,这些耳饰就能够用上了。你现在年纪还小,用的都是小巧的,等你大了,我还有更好看的给你。”卢氏深谙威逼利诱之道,一番话说得傅明珠心动不已。   “阿娘,我穿!”傅明珠咬牙,不就是扎两针么,为了漂亮,我忍。   这才乖,卢氏微笑,决定今日开恩,给女儿吃肉。   ——————————————————————————   傅家小娘子的穿耳洞大礼,是在正院待客的大厅里举行的。   大周好兄长傅明瑜、傅明璋组成兄弟团来给妹子打气,一人拉着傅明珠一只手,安慰她,“妹妹别怕,有阿兄陪你。”   “如果太疼,就咬阿兄的手指。”傅明瑜更贴心,把自己修长洁净的漂亮手指递到傅明珠嘴巴边上,笑容宠溺:“别担心,阿兄是洗干净手了的。”   呜呜,好感动,傅明珠泪眼汪汪,阿兄最好啦!   呜呜,人家也好想给妹妹咬,可是木有洗手。傅明璋好嫉妒地看着妹妹对阿兄露出甜甜的笑容。有个老谋深算的阿兄,当弟弟的压力好大,妹妹关注争夺战老是输,肿么破?   “你们俩别给我添乱,”卢氏挥手赶人,“去去,站一边去。”   好吧,抢关注这种事,除了阿婆,谁也不敢抢过阿娘啊。兄弟俩赶紧让位。   这种有纪念意义的时候,当然是阿娘陪着啦。卢氏满意地蹲下来,紧紧抱住女儿的身子,女儿圆滚滚抱起来感觉好实在。   古代也是有无痛穿耳的,据说给她穿耳洞的老嬷嬷是个老手了,保证不痛。傅明珠对此持怀疑态度,给安乐公主穿耳洞的也是老手呢,还不是失手了。   穿耳洞的老仆林媪长得慈眉善目,一看就叫人好生信赖。她先是拿了两颗豆子,很耐心的用豆子磨着傅明珠的小耳垂,手法十分老练。   嘤嘤,傅明珠被豆子磨得一脸痛不欲生,脑内加粗刷屏:“说好的不痛呢,差评!”   终于,林媪停了手, 放下豆子,拿起寒光闪闪的银针。   好可怕,傅明珠害怕地闭上了眼睛,手紧紧抓住卢氏的衣襟。卢氏也被她弄得紧张了起来,将她抱得更紧了。卢氏担心她乱动,要是扎坏了,就得下次再来了。   身为个中好手,林媪半点不受影响,出手稳准快狠,一气呵成。   傅明珠听到自己耳垂 “噗”的一声被扎破,待到觉得痛的时候,林媪已经将针上的丝线剪断,还给她打了个漂亮的结。   这就完了?傅明珠有点不敢相信,痛是痛,但好像还没有被豆子磨耳垂的时候痛嘛。   “我没骗你吧,是不是很容易?”卢氏觉得女儿惊讶地瞪大眼睛的样子,傻乎乎特别好玩,笑着拧她脸蛋,亲昵道,“胆小鬼。”   捂脸,傅明珠觉得自己从听到要穿耳洞开始,就如临大敌的样子特别傻,真的。她还找了阿婆说项,企图拖延一年是一年。结果宜阳大长公主被她说动,不敢来看她穿耳洞的场面了—— 宜阳大长公主表示,作为一个慈祥的阿婆,狠心拒绝小孙女真的很困难啊。她还是不要来现场围观好了,免得一时冲动答应了她。   林媪又如法炮制,利落地将傅明珠另一边耳朵穿好了。   两边耳洞一模一样,非常完美。卢氏笑得很满意,给林媪包了大红封。   傅明璋好奇地摸摸傅明珠耳朵上的红丝线,庆幸自己是男孩不用穿耳洞,看小妹的模样,还是很疼得说。   不想他阿娘一把拖过他,将他按在妹妹坐过的板凳上,招呼林媪说:“给小郎君左耳朵扎一个。”   ∑(っ °Д °;)っ傅明璋傻掉了,等他反应过来阿娘说了什么,他已经没有机会跑了。   傅明瑜贴心地帮卢氏按住了傅明璋,嘴角含笑,“平安啊,你是男孩子,可不要没出息地逃跑哦。”   “我才不会!”傅明璋瞪眼。   不对!我是男孩纸更应该跑才对!哪有男孩纸穿耳洞的?   “阿娘,我是男孩子!男的!”傅明璋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赶紧提醒阿娘道。   噗,傅明珠乐呵呵看二兄卖傻,呵呵,有人一起倒霉的感觉真不错!   听了儿子这话,卢氏往傅明璋脑袋上拍一巴掌,好笑道,“我难道不知道?我去找冲虚道长算了算,道长说你要穿个耳洞才好。阿娘是为了你好,乖,听话啊。”   说着,卢氏冲林媪示意。   给小郎君穿耳洞简单得很,林媪拿起豆子,开始给傅明璋磨耳垂。   男子汉的面纸都丢光了好吗。傅明璋垂头丧气认了命,他一定要好好跟阿耶学武艺,如果他打得过阿兄,他就可以跑掉了。对了,傅明璋眼睛一亮,他以前好傻,怎么没想到这点呢。比心机,先天不足,他这辈子不要想赢过阿兄了,但是比武力,傅明璋觉得自己还是有希望的。   卢氏不知道自己给儿子扎耳洞保平安的无心之举,成了傅明璋发奋图强的最初诱因。很多年以后,傅明璋的小曾孙好奇地问他曾祖父,为什么曾祖父这么厉害呢。   白发苍苍的傅明璋摸摸耳朵上已成为他标志的金环,笑得高深莫测。   ——————————————————————————————————————   傅淳很遗憾没能参观小玥儿的人生大事。因为皇帝表兄突然召了他去说话。   当皇帝的烦恼多啊。泰安帝正值壮年,可是长大了的儿子就露出不安分的苗头了。   泰安帝怒问:“你说说,他还有什么不满?要当太子,好,那就当吧,朕答应!”   傅淳:嫡长子不当太子,给谁?不过老世家那些人,也太不给表兄面子了。   泰安帝丢书本:“要娶张家女,没问题,朕给他娶!”   傅淳:太子妃出身好有什么错?   泰安帝甩茶杯:“太子一个月的花费比朕还多,朕有说什么了吗,没有!”   傅淳:表兄肯定又忘记把自己养后宫的钱帛算进去了。   泰安帝暴走:“可就这样,他还是不满意,偷偷往各处安插亲信!朕还没死呢!”   不想太子参政才是重点吧,傅淳袖着手老神在在听泰安帝发牢骚,老男人嘛,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傅淳都习惯了,左右进右耳出,反正泰安帝现在也只能避开人,嘴巴上说说而已。   “要是真的安插几个能干的也就罢了,他居然蠢到安排自己的奶兄去赈灾!这下好了,东窗事发,天下都知道太子贪墨赈灾款了!”泰安帝真是恨铁不成钢,他当初立太子虽立得不情不愿,但也没打算轻易废太子啊。可太子呢,还没过观察期呢,就闹出这么大的事来,害得他收拾烂摊子。   傅淳适当插话,“不过是北方几个州,处理得当并不会对太子名声造成太大损害,顶多是识人不清罢了。太子年轻,表兄多教导就好了。”   “阿狸啊,你帮表兄一个忙怎么样?”泰安帝搓搓手,问傅淳道。   皇帝笑容羞涩,简直要闪瞎眼。傅淳一听他叫他小名,就知道自己要遭殃,果不其然,皇帝把给太子收拾烂摊子的“好”差事派给了他这个苦逼的表弟。   “你在幽州兼任过将军和太守,那地方你熟,我想来想去,只有你去最合适了,正好还可以看看北胡可有异动。”   皇帝都这么说了,傅淳还能拒绝吗,只好答应了。   真是挑的好时机,晚一天他就可以在家过年了啊。事态紧急,今晚年三十都过不成了。   <( ̄) ̄)>神烦。 ☆、第021章 小娘子日常二   大年三十夜,家里的男主人却出远门,傅家人都很不开心。   男主人不在家,年还是要过的。魏国公府靠军功起家,女主人们早就习惯了顶梁柱不能在家过年的情况,不开心只是一瞬,又打叠起精神张罗着年夜饭了。再说傅淳只是去帮太子收尾,比打仗安全多了。   年夜饭是在宜阳大长公主的清宁山房吃的。   宜阳大长公主住的清宁山房其实就是公主府的正院。当年宜阳公主因为与先国公感情深厚,不愿意开府别居,干脆拆了公主府和魏国公府之间的围墙,把公主府并入魏国公府,使得魏国公府成为比亲王府更大的宅邸。   魏国公府这种“逾制”行径,曾有大臣弹劾,没想到太祖皇帝却下旨嘉奖宜阳公主贤德,“逾制”也就成了名正言顺的事。当然后来也曾有公主想要效仿,得到的却是训斥,简直是区别对待。   傅淳认为这就是他阿耶的精明之处了,历来功臣以功高震主,引得皇帝忌惮,所以当功臣的最好不要太完美。不留点小辫子给皇帝抓着,皇帝怎么能放心?“逾制”这种罪名可大可小,单看皇帝如何判决,反正最大不过罚没除爵,总比被安上谋逆的罪名全家处斩来得好。   魏国公府豪阔,大家住起来也舒服。饶是隆冬,清宁山房依然一片苍翠,奇花异草,亭台水榭,暖阁绣楼应有尽有,一步一景,漂亮得很。   傅明珠园子里逛一圈,看水边红艳艳的山茶开得好,上去挑了几朵开得最漂亮的,卡擦卡擦就给它折了。看得守花的人心疼不已,那可是名种红玉生香啊,一朵十金也有人要的名贵茶花。   无知即无畏,傅明珠根本不知道自己一下子就折腾掉了几十金,还乐呵呵地抱着花回去献宝,她算好了,给阿婆一朵,阿娘一朵,自己留一朵,还剩下三朵可以给阿婆插瓶。   “阿婆你看这花开得多漂亮,小玥儿亲手摘的哦。”傅明珠先拿一朵献给阿婆,笑得眉眼弯弯,分外讨喜。   过年穿新衣,傅明珠今日穿的是一件新做的红地五彩绣婴戏图缂丝小袄,穿同色绣金线襦裙,脸蛋肥嘟嘟白里透红,活像是从年画里下来的胖娃娃,可人疼得紧。   宜阳大长公主乐呵呵地把孙女抱住,亲了一口,赞同地点点头,“小玥儿摘的花真漂亮。”   “那我给您戴上好不好?”傅明珠举起花给宜阳大长公主挑,“您喜欢哪一朵呢?”   又给宜阳大长公主推荐,“这朵花最大,这朵半开的也很漂亮,还有这朵感觉格外香一些呢。”   宜阳大长公主当然不会拒绝孙女的好意,同她一起认真地挑选了一朵最佳的出来,用剪子修剪了花枝,然后取下自己头上戴的牡丹宫花,让孙女将茶花给她簪在头上。   碗口大的红玉生香,精致秀丽,戴在头上十分出众,还能够闻到它清雅的香味,是比戴宫花好多了。宜阳大长公主高兴地亲亲孙女儿的脸蛋,叫人拿镜子来给她照照。   卢氏故作妒忌道,“小玥儿只给阿婆,不管阿娘没有花戴吗?”   “怎么会呢,”傅明珠赶紧举起手上的花,“我特意多摘了几朵,就是给阿婆和阿娘挑的啊。”   “好吧,小玥儿要给阿娘挑哪朵?”卢氏伸手捏捏女儿的脸蛋,女儿好像又长膘了啊。   “阿娘戴这两朵好不好,成双成对,福寿双全!”傅明珠不知为何心里发寒,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笑容谄媚地讨好阿娘,“您看这朵露出了花蕊,花瓣却重重叠叠将开未开,是不是很有风姿。这朵将将开了一半,很秀气呢。”   嗯,卢氏点点头同意了女儿的提议,让她帮忙,把两朵花簪在高髻之上。   最后傅明珠也欢欢喜喜地戴上了大红花。这下三个大小女人都高兴了,乐滋滋地照镜子。   “我也要,”傅明璋举手,好伤心,妹妹都不记得给他一朵吗?明明还有两朵花呢。   咦,男孩子戴什么花,傅明珠鄙视地看傅明璋一眼,在她的印象里,好像只有花花公子、纨绔子弟才戴花吧?   没想到宜阳大长公主却点头,笑呵呵道,“还有两朵,正好平安和长寿一人一朵,今晚大家伙都戴着花守岁好了。”   傅明珠赶紧看看长兄,但见傅明瑜笑而不语,显然也是同意的。她就斯巴达了,原来大家对男人戴花很习以为常吗?傅明珠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土到掉渣。   “这主意好,”卢氏也赞同,招手让傅明璋过来,亲手把花戴在了傅明璋的童子髻上。   卢氏满意地端详半晌,拉过傅明珠,让兄妹俩站在一起,对宜阳大长公主说道,“您看他两个是不是好喜庆!”   宜阳大长公主笑着点点头,“让平安和小玥儿往门上一站,咱们也不用贴年画儿了!”   听了这话,大家仔细一看,果然贴切,纷纷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卢氏揉揉肚子,“唉,笑得我肚子痛,长寿快来,阿娘帮你戴花。”   傅明珠想象中的纨绔形象并没有在傅明瑜身上出现,头戴红花的傅世子脸如冠玉,丰姿俊秀,越发让人想要称赞一句公子人如玉,君子世无双。   宜阳大长公主和卢氏都赞叹地看着傅家未来的掌舵人,感慨自家孙子儿子如此出色,真是觉得哪家的小娘子都配不上呢。   对这个看脸的世界绝望了好吗!胖纸戴花是年画,土肥圆;大哥戴花是绝世名画,高大上。唉,傅明珠跟她二哥蹲在角落里,开始认认真真地考虑起减肥的事。   ——————————————————————————   晚上的年夜饭是十足的丰盛。卢氏心疼傅明珠今天遭了罪,流了血,并不禁止她大吃大喝。   不成想,女儿今晚特别乖,老老实实地吃她份内的饭,不曾多吃一块肉。   卢氏好生欣慰,女儿长大了一岁就变得懂事了啊。   新年新气象,傅明珠第一次从饺子里吃出来了代表好运气的金钱。傅家饺子里包的金钱只有一个,还从来不作弊,傅明珠吃了三年饺子,还是第一次吃到呢。   她得意地把金钱吐在盘子里,得到了一家人的热烈祝福。   哈哈,好开心。傅明珠幸福地把被清洗过的金钱收好,心中满满的喜悦和感动。   她穿来这个世界五年了,对现代的记忆已经模糊。她再清楚不过,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了,应该珍惜的是当下。她这辈子生于斯长与斯,是个地地道道的土著呢。   土著傅明珠刚刚决心要好好爱护自己的家人,某人就讨打来了。   傅明璋趁傅明珠不备,抢了她装金钱的小荷包,“小玥儿,最近阿兄特别倒霉,你就把这金钱送给阿兄转转运好不好!”   当然不好!她也要靠着金钱转运,来年好变成一个苗条的小萝莉呢!   怒气值冲顶的傅明珠跳起来就去抢,傅明璋转身拔脚就跑,两个圆滚滚的胖纸你追我赶,绕着膳厅跑圈子。   “呵呵,别看平安和小玥儿长得富态,跑得还真是快!”宜阳大长公主乐呵呵地捧着茶杯,喝着茶看热闹。   卢氏也笑,“他们俩是胖得灵活。”   看着地上滚来滚去的那两个,傅明瑜敲敲自己的大长腿,突然有点忧虑,弟弟妹妹胖是胖得可爱了,但是那个身高,有点捉急啊。   抢金钱是行为是不被支持的,尽管最后傅明璋在金钱争夺战中获胜,还是得把辛辛苦苦抢到的金钱还给妹妹。   〒▽〒累爱。   兄妹俩为了抢金钱都累成狗了。等到烧爆竹的时候,俩个都没力气去围观了。真是得不偿失,烧爆竹可好玩啦。   不过屋子里也可以烧点别的东西来玩。暖阁里烧了熏笼,兄妹俩个就把那些栗子核桃杏仁之类的带壳干果,弄开了小口子,埋到热灰里烤。   这么烤着吃也别有一番风味,还能够打发时间。熬到子时,清宁山房就热闹起来,大家纷纷站起来拜年了。   三个小的先向祖母磕了头,齐声祝祷,“福延新日,庆寿无疆。”   哎,真乖。宜阳大长公主一个个摸脑袋(傅明瑜大了,得到拍肩待遇),一人给了一个装着金裸子的荷包,笑眯眯说道,“给你们买糖吃。”   又和卢氏拜了年,也得了买糖之资。   而后,家里有头有脸的管事奴婢们都来给主人家叩头,人人都是崭新的衣裳,穿红着绿,脸上喜气洋洋,叫人看了都觉得舒心。   这天晚上,魏国公府发赏钱都不知发空了多少箩筐。   家和万事足,宜阳大长公主搂着三个孙辈,与儿媳妇相视一笑,不求富贵万年,只愿一家人平安顺遂,长寿安康。   ————————————————————————————————   长安城内的魏国公府欢庆新年,而魏国公府的男主人傅淳,只能可怜地住在驿站,跟一伙汉子过年。   “为什么就不能晚一天呢,明早再走也是好的啊,”一个长相俊朗的男子嫌弃地吃着驿站提供的羊肉饺子,厨子手艺不好,羊骚味都没去掉。   “是啊,晚一天你就可以搂着新纳的小妾睡觉了嘛!”另外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笑道,呼啦啦喝掉碗里的热汤,他也想念自家婆娘的手艺啊。   “滚,你若妒忌当时何不自请出马?”害得我被妻子赶到客房睡了好几晚!俊朗男子怒道,再说,“那蒋氏母女已经被嫁到山沟里去了,你要喜欢,我给你地址,你自己去接嘛!”   被返将一军那汉子也不生气,一摊手叹息道,“没办法,咱们谁也没有你长得俊俏!担不起那么重的任务啊!”   “哈哈,哈哈哈,是极!”傅淳的亲卫们都笑起来,男人们的笑声震得屋梁上的灰都掉了下来。   没错,这个长相俊朗的男子就是当初上门纳蒋三娘为妾的骠骑都尉。他是傅淳的亲兵出身,是自己人,又是自己人里面长得最像贵公子的,去办那种差事最适合不过。   蒋三娘母女的下场就是被远远卖到了山沟里,那地方因为穷困,有共妻的习俗。虽说共妻有些让人难以接受,但好歹也是正头夫妻嘛,比做妾好多了。    ☆、第022章 上元夜灯如昼   正月初一,是元日,在阿兄的帮助下,亲手挂了桃符。   正月初二、三、四走亲戚,拜年,吃了好多好吃哒。   初五,初六,休息,吃了两天素,洗洗肠胃。   到初七,是人日,在阿婆带领下亲手剪了一朵精致的小红花,好有成就感。送给安乐公主,得到回馈粗糙的小红花一朵。哈哈,好开森。   初八、初九、一直到正月十四,都在赶作业,嗯,功课没做完,伐开心。   从正月十四开始,到正月十六是上元节庆,也叫做灯节,接到安乐公主邀请,打算晚上一同逛街观灯。   ——————————————————————————————————————   大周的节庆中,上元绝对可以排上热闹前三。大周实行宵禁,然而在正月十五前后的三天里属于“放夜”,官府在这三天里取消了宵禁,长安城坊门不闭,全民通宵达旦的狂欢。   长安城的上元夜,是灯火辉煌,火树银花的不夜天,处处可见歌舞升平的盛世景象。这三天夜里长安城的人不论权贵还是平民百姓都纷纷涌出家门,到街市上观灯夜游,极尽庆贺之事。   正月十四这天,将将暮色四合,魏国公府里一盏盏花灯就迫不及待的亮起来了。廊下檐角、庭中树梢,凡是能够挂上灯笼的地方都挂起了各色花灯,明星荧荧。就连各处流水池塘之上也飘起了点点河灯,灿似星河。   小的有只有巴掌大小的莲花灯、花苞灯、琉璃盏,再大一点的八角宫灯、走马灯、鼓囊囊的圆灯笼,一人高的美人灯笼,乃至高达丈许的巨大花灯,各有各的精彩,将魏国公府点缀得犹如天上宫殿,美不胜收。   吃过晚饭,傅明珠就回自己房里梳妆打扮了。虽然在她这个年纪,打扮了也吸引不到小郎君的目光,但是打扮得漂亮了,心情会更好哒。   新年里,小孩子的衣裳都是大红居多,傅明珠挑了半晌,才选出一件不是大红的绣折枝墨梅杏红袄子,搭配天水碧百褶挑银线撒花裙子,穿在身上还算清爽。   头发也重新梳过一遍,扎成两个可爱的小丸子,插一支梅花绒花,挂一双流苏玫瑰金环,发型满分。   脸上厚厚的涂一层防冻滋润的白玉百花膏,再往额头上贴一个菱花钿,最后武装到耳朵,她伤口愈合得快,这时候已经可以戴个小巧的银质丁香耳钉了。   打扮完毕,傅明珠臭美地在镜子前照来照去,她这辈子的长相真是棒棒哒,现在就这么美了,等到她长大,变苗条,没准还能当一回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呢。      嘿嘿,嘿嘿嘿( ‘)ω)゜Д゜)) ̄ー ̄)_ゝ`)∑(ⅴ‘lll)   ——————————————————————————————————   亥时准时出发。   除了宜阳大长公主懒得动弹不出门外,其余人都到齐了。   母女俩并没有共乘一辆车,卢氏乘的是国夫人的华盖香车,傅明珠则是坐她的郡主朱轮车,傅明瑜、傅明璋兄弟宝马雕鞍,神气十足地跟车而行。另外有十几个跟车的健妇,在车边行走。在外围,还有一队骑着马的家将。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最热闹的东市而去。   傅家所在的城东,虽历来清净,但今天也透出不一样的热闹氛围来。青石大道两旁挂起了一排排花灯,每个坊的坊门之前都金碧辉煌的立着几个高大的灯树,那是坊中权贵人家搭来庆贺节日的。权贵们互相攀比,不仅灯树争奇斗艳,灯树下还安排了靓妆靓服的歌姬舞女,踏歌作舞,更添风情。   每年清宁坊傅家的灯树都格外抢眼,今年也不例外,傅家的灯树足足有五丈高,树上的灯全是晶莹剔透的琉璃灯,有花型灯、人物灯、造型各异,格外的流光溢彩,熠熠夺目。引来行人驻足,指指点点,兴奋不已的观看。   傅明珠看到了,也自豪了一下,自己家的灯最漂亮,自己家的歌舞最好看!   马车出了坊门,走到朱雀大街上,人流一下子多了起来。不过,大多数的行人马车看到傅家马车的规制,会向一旁避让,虽然车子走得慢了,但也没有出现走不动的情况。   到了街上傅明珠的马车就与卢氏的分开了。有家将跟着,卢氏不担心傅明珠的安全,只交代了不可以乱跑,就放她去找小伙伴了。   傅明珠跟安乐公主约好了在望云楼等,她到的时候,安乐公主已经干掉一盘点心,正准备干掉第二盘了。   “胖珠子你好慢!”安乐公主一见傅明珠就丢下手中的桂花糕。她嘴里还在吞咽,含糊不清地抱怨道,“我等你等得无聊,都吃了好多点心了,快撑死我了。”   傅明珠:……   “你可以不用吃点心的。”傅明珠诚恳地望着安乐公主说道,说着她捡了一个如意饼来啃。嗯,望云楼的手艺就是让人停不下来啊。   “不是无聊么,”安乐公主用手绢插插嘴,神色兴奋起来,拖起着傅明珠就走,“快走啦,我看见下面有一对灯特别有趣,咱们快点去买。”   傅明珠继续:……   “你在这里那么久,为什么不派人去买。”傅明珠努力在出包间前把嘴里的饼吞下去,擦一擦嘴,又是个文雅的小娘子,嗯。   “我已经派人去了啊,守着那个灯不让卖。”安乐公主一脸你好笨哦,这都想不到的表情,“否则等到你来,那个灯早就被人买走啦。”   “快点快点,咱们一人一个。”安乐公主拉着傅明珠蹭蹭蹭跑下楼。   哎,她想当个安静的美女子就这么难么?傅明珠努力迈着小短腿,全心全意看脚下的台阶。   然后,只看台阶不看路的人,就“啪叽”一下撞进人家怀里去了。   呜呜,鼻子好痛。傅明珠眼泪花都出来了。鼻子太挺拔,好容易受伤害。   “胖珠子。”很肯定的陈述句。   声音好耳熟,傅明珠捂着鼻子抬起眼,果然是熟人,“齐王殿下。”   “七皇兄。”安乐公主也乖乖问好。   齐王对安乐公主点点头,又低下头看穿了白狐裘,变得毛茸茸软绵绵的胖珠子。   见她眼中有泪,一副可怜兮兮的委屈样子,齐王好想笑,忍不住调侃她,“幸亏是本王,若换了个身体弱一点的,定然要被你撞到楼底下。”   傅明珠:(¬_¬)怀疑脸,瞄瞄齐王殿下苗条的小身板。   齐王:( ̄ー ̄)下意识挺起胸膛。   傅明珠:→_→ 鄙视,瘦弱的少年哟,米有胸肌哟,米有腹肌哟,肱二头肌也米有哟。   齐王:(  ̄ー ̄)嗯哼,嘴角勾起。   {{{(>_< )}}}好冷,傅明珠与安乐公主齐齐打个寒颤。   傅明珠:(。﹏。*)嘤嘤,我错了   齐王:<( ̄︶ ̄)乖,捏脸。嗯,再捏捏。   安乐公主:本宫总觉得刚刚发生了点什么。   ——————————————————————————————————   既然遇上了,就一起逛吧。齐王殿下认为自己身为兄长,很有义务在危险的上元夜里照顾好两个妹妹,免得被人撞了、拐了。   被忽略的一众护卫:殿下,看我们啊,看我看我!有肌肉哒!   第一站,先去买了被安乐公主预定的灯笼。   那灯是一对,两灯合在一起就是一个淡绿壳子褐色斑点的鸟卵,相接的那面则画了蛋黄蛋白,分开来看就是被破开的模样了。这灯笼不见得有多精巧,全在几分野趣,难怪安乐公主喜欢,因为宫里少见嘛。   第二站,走到哪算哪。   傅明珠和安乐公主一人拎着一半鸟蛋,一路撒欢,买了好多不知道有什么用的小玩意。   她们发现有齐王殿下在还是很有用的。朱雀大街上有些灯笼玩意儿不是有钱就可以买的,人家要你猜灯谜,猜对了白送,错了交钱。也有不要猜灯谜而是玩樗蒲的,也就是赌钱。还有需要套圈的,花样百出。   有了齐王殿下,她们基本是一路扫荡,看上的东西差不多都跑不掉。   齐王被人当了土豪使,还是玩得很开心,享受着两个小萝莉的崇拜目光很有成就感,有木有。齐王殿下再老成持重,他也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少年罢了,还有一丝童心未泯。   “那里有人卖小猫!”傅明珠惊喜地叫道。      “哪里哪里,”安乐公主忙丢下正在看的一个小马玩偶,顺着傅明珠指的方向看去。   “我们去看看吧,”这一回换成了傅明珠拖安乐公主了。   卖小猫的是个大娘,木头笼子里挨挨挤挤地躺着四只肉乎乎毛茸茸的小猫。   全身只有小爪子是白色的小猫看见她们凑近的脸,一点也不惊慌,抬抬眼睛扫一眼她们,又低下头趴着了,尾巴尖懒洋洋地动了动。   黑白相间的两只小猫动作神同步,抬起头,尾巴甩甩冲着她俩喵了一声。   还有一只是狸花猫,显然不是同一窝的小猫,这只很凶的样子,冲她们抬抬爪子,嗤嗤牙,表示自己爪子牙齿很锋利。   “好可爱,我该要哪一只呢”傅明珠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都好喜欢,好纠结买哪一个呢。   “那就全部买下来。”齐王不懂有什么好纠结的,喜欢就买,又不是养不起。   傅明珠高兴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连连点头。   啧,胖珠子这表情跟那只白蹄子猫好像。齐王扫一眼那眯着眼满足地舔爪子的小猫,伸手在傅明珠戴了毛帽子的脑袋上揉了一把。   “我也要,”安乐公主一看胖珠子有把小猫全部据为己有的趋势,顿时不满意了,“我要那两只黑白的。”那两只好乖。   “你确定你可以养?”不等傅明珠说话,齐王淡定问道。   “不可以。”安乐公主焉了,母后绝对不准她养的啦。   失落的小萝莉看起来好可怜,傅明珠赶紧安慰,“这两只黑白的是你的,我帮你养在家里,等你出宫就可以来看它们了。”   “嗯嗯,”安乐公主高兴起来,捏捏傅明珠的脸表示感谢,“胖珠子最好啦。”   齐王袖手站着,轻轻哼了一声。   对了,还没谢土豪呢!   傅明珠赶紧送上甜腻腻的笑容,扯着齐王的袖子道谢,“阿玥谢谢七表兄。”   嗯哼,齐王这才觉得满意了,又往傅明珠脑袋上揉了一把。    ☆、第023章 小娘子日常三   最后齐王先送傅明珠回家,才是领着安乐公主回了宫。   收获四只小萌物,傅明珠很开心,一进屋子就叫人打热水来给小猫洗澡。   “娘子还是让奴婢们来吧,”紫芍下意识地站得离装小猫的笼子远些,她最怕这些小动物了,可娘子居然要亲自给小猫洗澡,那她只能硬着头皮上了。紫芍忍不住瞪了跟去的红芍一眼,怎么就不知道劝劝娘子呢。   红芍也委屈啊,齐王殿下给买的,她怎么敢出言阻止。   因为蒋三娘事件受了罚的白芍变得稳重多了,不像往常一样爱玩闹,而是跟着紫芍一起劝傅明珠道,“听说猫最怕水,它若胡乱挣扎起来,抓到娘子就不好了。”   “那好吧,”傅明珠遗憾地道,她想明白过来如果自己被猫抓了,侍女们肯定要受罚的。   紫芍她们几个这才舒了一口气,还好娘子听得进劝,她们在上次的事里受了教训,现在越发的小心谨慎。   怕小猫冻着,这间屋子里点了好几个熏笼,烧得屋子里暖洋洋的。小猫喜欢暖和的地方,它们察觉这里面暖和,神态就放松了许多。   用来给猫洗澡的是个大木盆,紫芍做主,先捉了看起来最乖的黑白花猫。这一双黑白花猫长得有趣,一个是左眼圈黑,一个是右眼圈黑,除此之外,两只小猫长得一模一样。所以安乐公主给它俩取的名字就是阿左和阿右( ̄_ ̄|||)。   这时,它俩个很乖地卧在笼子里,乌溜溜的眼睛瞪得圆圆地,好奇地打量着周围,样子看起来乖巧极了。   不过在白芍捉住阿左,试图把它抓出来的时候,两只小猫都闹腾起来,阿左惊叫着小短腿乱蹬,阿右扑上来咬白芍的袖子,最可怕的是那只狸花猫,弓起身子炸着毛,扑上来就要抓人。吓得白芍连忙松手。她一松手,那俩只又乖乖的了,亲热地蹭在一起喵喵叫。   “看来这俩只感情好,离不得,”傅明珠提议,“两只一起捉出来试试。”   白芍心有余悸,换了红芍去捉猫。红芍泼辣,一手一只,利落的把俩只猫拎了出来。能够在一起,那俩只猫果然不闹了,就算蹲在水里害怕得发抖,还是乖乖地偎依着不动,只是偶尔发出一两声颤抖的喵叫。   用澡豆将俩只洗得干干净净,擦过毛,放到熏笼上,俩只就乖乖地卧在熏笼上互相舔起毛来,叫声柔媚,显然是很高兴的意思。   看起来最悠闲淡定的白爪子是最好洗的,傅明珠给它取名叫踏雪,踏雪根本就不怕水,它舒坦地泡在热水里,一脸享受的大爷样。洗完,擦好毛,被放到熏笼上,它就四肢张开了趴着,眯着眼甩尾巴。   怕猫的紫芍都笑了,“这家伙可真懂得享受。”   难办的是那只一看就很凶的狸花猫,红芍都不敢去抓她。   “让我试试,”新来的挽碧胆子大,也有在娘子面前出头的意思,她打开了笼子,猛地伸手抓住狸花猫的后脖子,把它提了出来。   被傅明珠取名为小梨花的狸花猫凶悍,被抓出来后尖声厉叫,四脚乱抓。当它被挽碧按在盆子里后挣扎得更激烈了,一时惨叫声大作。不过它到底只是只合捧大小的小猫,刚刚满月一身奶膘,体力却是不足,小梨花蹦跶不了多久就没有力气了,惨兮兮地小声叫着,像是在抽泣。   大爷样的踏雪眼角都不带扫一下这只可怜的同类,懒洋洋地动动尾巴尖,被熏笼烤着,它舒服得快要睡着了。而阿左和阿右大概是记着小梨花的援手之情,齐齐直起身子,喵喵地叫着,好像在安慰小梨花一样。   “哈哈,”看那小猫湿答答可怜兮兮的样子,大家都轻松地笑起来,它看起来厉害其实是个纸糊的。   挽碧得意地点点小梨花的脑袋,“知道厉害了吧。”又向傅明珠建议,“娘子给它们都剪剪指甲吧,免得小猫抓了人。”   傅明珠点头同意,正要说话,卢氏的侍女玛瑙走了进来。   “夫人听见娘子这里有猫叫,让奴婢过来看一看。”玛瑙向傅明珠福一福,含笑着说道。卢氏回来的时候正好是小梨花惨叫的时候,她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女儿在虐猫,赶紧让侍女来看看。   “阿娘回来了?”傅明珠惊喜,她一下子养了四只猫,没跟卢氏报备过总是心虚的,听到阿娘回来,她就想赶紧去给四只小萌物上户口。   “夫人刚回来,”玛瑙含蓄地看一眼地上的水迹和造型各异的四只猫。玛瑙有点惊讶,小娘子居然要养四只猫,不过,应该养不长的吧?玛瑙想起自己刚到夫人身边服侍的时候,夫人也弄了几只猫来样,结果没养几天,夫人就受不了,把猫送人了。   “我去给阿娘请安。”傅明珠跳下椅子,在紫芍的帮助下穿好衣裳,交代一声给小猫剪指甲只要剪前爪就好,便走路带风地去了。   ——————————————————————————   傅明瑜和傅明璋也在。   傅明珠一进去就得到了阿娘和阿兄们的热烈注视,傅明璋口快,一见她就问,“小玥儿你是在做什么呢,我们一回来就听见你院子里的猫叫了,叫得好惨呐,大晚上的猛然听到真是瘆得慌。”   “我在给小猫洗澡呢”,傅明珠有点不好意思,小梨花的确叫得太惨,她抱住卢氏的胳膊撒娇,“阿娘我养两只小猫好不好。”   “好,喜欢就养。”卢氏爽快答应,她也是养过猫的人,知道养猫的烦恼之处,她不认为女儿能养多久。   “嗯嗯,”傅明珠高兴地点点头,又报备一下安乐公主寄养的阿左阿右,“安乐姐姐也有两只猫,她寄养在我们家。”   养两只也是养,养四只也是养,既然女儿乐意养就养吧,卢氏想想补充道,“等明天,阿娘给你找两个会养猫的侍女。”   “嗯,阿娘最好啦。”傅明珠这回安心了,她正愁自己屋子里没有人养过猫呢。   解决完小猫的事,傅明珠与傅明璋就被卢氏赶走了,她有话要跟傅明瑜单独说。   俩小的不甘不愿地走出来,傅明璋小小声向傅明珠透露,“阿娘在跟阿兄说娶媳妇的事呢。”   “哦,”傅明珠也小小声问,“阿娘已经看好了?”   “是哒,”傅明璋继续小小声回答,“今晚我们偶遇了大舅母和高家娘子,又偶遇了二舅母和裴家娘子。”   哇,大舅母和二舅母在打擂台吗?傅明珠想想,也记起来上次赏梅宴见过的高三娘和裴七娘,高三娘温婉娴淑,裴七娘端庄有礼,她们俩个容貌上虽不是一等的美人,气质却是十分出众的。   傅明璋说出自己猜测的结果,“我觉得最有可能成为我们大嫂的是高家娘子。”   “我觉得也是,”傅明珠举手赞同,毕竟二舅母拖了后腿,让人担心裴七娘日后会不会变得跟二舅母一样。而高三娘温柔可亲,很得人眼缘,大舅母又那么给力,阿娘应该会更喜欢高三娘。   结果,俩人都猜错了。   出了正月,傅裴两家就换了庚帖,正式把亲事定下来了。   听说魏国公世子傅明瑜定亲,长安城里好多贵女的芳心碎了一地,从此长安城的佳婿人选又少了一个。   当事人傅明瑜倒是十分淡定,对弟弟妹妹的八卦提问,只是淡淡一笑,表示无可奉告,反过来考察俩个的功课如何。   吓得兄妹俩赶紧逃跑,就怕被阿兄捉住了,答不上来问题挨罚。   ————————————————————————————   重新开始上学以后,傅明珠见到曹大家的第一件事就是问起传说中柔太妃会使的轻身法门。   曹大家端庄地笑了,“柔太妃的行气之法啊,我当然也会。”   傅明珠眼睛一亮。   曹大家又问,“大娘子真的要学?”   “是,”傅明珠叩首一拜,“还请先生教我。”   “这个容易,”曹大家忍住笑意,说道,“要学行气,首先需要戒口,戒食荤腥、戒辛辣、戒酒、戒油腻、戒大甜大酸之物。你可能做到?”   ……简单来说就是吃尼姑食谱嘛,傅明珠沉默,她好像真的做不到。   “弟子做不到,”傅明珠好羞愧。   “大娘子是高门贵女,何需学这种偏门左道的东西,”曹大家笑出声来,摸摸她的头,声音温柔,告诉她,“乎之舞之,足之蹈之,舞蹈本是从心而起,我们习舞只是为了悦己而已。”   悦己吗?是了,她学舞是因为喜欢,是为了自己快乐。如果学行气让她不快乐了,那么就没有学习的必要了。   傅明珠眨眨眼,诚心诚意地向曹大家一拜,“谢谢先生指点,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曹大家微笑,“那么我来检查一下大娘子的基本功练得如何。”   呃,傅明珠苦了脸,放假之初她还记得每天练习,过年之后就忘记了,还是快开学了才捡起来继续练。希望先生不要发现她偷懒啊。   呵呵,怎么可能发现不了,曹大家令她做了几个高难度动作,结果不言而喻。   同样在年假里偷了懒的还有卢道音,俩个懒学生被曹大家罚在一旁,将一只腿高抬过头,练金鸡独立。   姑侄俩个惨兮兮看好学生卢道陵和卢云被表扬,只能悄悄说点八卦来打发时间。   “我阿婆这回得意极了,天天跟大阿婆显摆,”卢道音是傅明珠二舅母的孙女,她说的阿婆是傅明珠二舅母裴氏,大阿婆就大舅母高氏。裴氏得意于自己的侄女胜过高氏的侄女,多年来裴氏首次获胜怎能不显摆。   “那个裴家表姐你熟吗,是个怎么样的人?”傅明珠好奇问道。她只见过裴七娘几面,对这个将来的大嫂不是很了解。她一边觉得自家哥哥因为顾虑太多不敢娶心上人很可怜,又觉得哥哥在长乐公主事件上略渣,还好担心哥哥跟大嫂处不来,平白多了个伤心人。哎,她好愁。   这个么,卢道音想了想,好像说不出来啊,只能笼统回答道,“裴家表姑肯定是个贤惠人。”   唉,好吧,希望大嫂脾气好,能跟大哥合得来。傅明珠真心希望这辈子的长兄能够幸福。    ☆、第024章 长安花尽风流   春闱的时间一般定在二月初,二月下旬就可以出会试成绩。金榜张贴三日后殿试,确定最终排名。到了三月,新科进士们就可以参加皇帝在曲江别苑的曲水宴了。   这年的春闱定在二月初三,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   卢氏提前一个月就为傅明瑜准备了考试用品,笔墨纸砚、衣裳,小暖炉,还有蜡烛手纸,帕子梳子,满满装了一篮子。   要在考场里过三天呢,不装备齐全怎么成。卢氏尤为担忧儿子的吃饭问题,贡院里只为考生提供稀饭馒头和热水,不说吃不吃得饱吧,若是不干净吃坏了肠胃,可受罪了。自己带干粮吧,天气冷,放一放就硬了,比吃稀饭馒头还不如。当然还有个选择,可以自己煮,但是自家这个儿子,在厨事上就是个废渣。   唉,卢氏好忧愁。   这时候的考试不仅要考脑力,体力也是重中之重,每年都有体弱的士子被抬出来,也有坚持熬过考试,出来大病一场的。   为此,卢氏早早就开始给傅明瑜喝补汤了。成果是喜人的,傅明瑜居然又长高了一大截,量一量比他阿耶还高了一寸。   傅明珠也担心阿兄在考试的时候吃不好。有什么东西好吃还方便呢?傅明珠第一个想起的是上辈子的神物,厨房废物也能轻松驾驭的泡面。      想到就干,傅明珠跑厨房折腾厨子去了。   成人男子一餐份量的鸡蛋面煮熟,沥干水,调整好形状,再入油锅炸得香脆,放凉就成了无防腐剂版的方便面饼。再用熟猪油混合调味料,多多的拌入肉酱,熬在一起,等到凝结成块,再切成适量的小块。   尝试着泡一碗,香味儿十足,吃起来很不错。傅明珠觉得,比她吃过的所有牌子的泡面都好吃。   傅家大厨们尝过之后却不太满意,又精益求精,弄出了改进版。没多久,猪牛羊鸡鸭鱼肉面,各种口味都有了。   大厨们好给力,傅明珠星星眼,又提出了泡面伴侣火腿肠。然后,她就吃到了各种内容的新鲜火腿肠,肉很足哦。   泡一碗有真牛肉的牛肉面(什么,古代吃耕牛犯法?安南郡主表示,有权就是这么任性),加鸡肉火腿片,再加两片菜叶子,加两个卤鹌鹑蛋,简直是豪华套餐好么!   跨越千年,再次吃到熟悉的火腿肠泡方便面,真是令人感动啊。傅明珠觉得她的减肥计划离她越来越远,因为大厨太给力,让她想吃蛋糕了。(u_u)   泡面弄好,第一个跑到卢氏那里献宝。   当着阿娘的面,傅明珠得意的用沸水冲泡出一碗鲜香扑鼻的香菇鸡汤面。   卢氏也被这种冲泡简便,味道还算美味的面惊艳了一把,她高兴地把女儿抱在怀里一通好亲,这下子儿子的吃饭问题解决了。   想起来卢家有好几个亲戚也要下场,卢氏亲自往卢家去了一趟,送了许多泡面。交好的人家里,有要考试的,卢氏也派人送了。收获许多好评。   第二个是向阿兄傅明瑜邀功,结果傅明瑜:“咦,这不是踅(xue二声)面吗?”   什么踅面,那是我想出来(心虚)的方便面好不好!傅明珠撅着嘴不乐意。   傅明瑜只得给书读少的小妹科普了一下何为踅面,原来早在好多年前,人家韩信的军队就吃上荞麦粉与麦粉混合制作的方便面饼了。   “那踅面肯定没有我这个泡面好吃!”傅明珠信誓旦旦。   “那是当然,”傅明瑜笑了,摸摸妹妹的脑袋顺顺毛,“小玥儿为了阿兄想出来的泡面,肯定是这世上最好吃的面。”   “你知道就好,”傅明珠被阿兄温柔的夸奖弄得脸红,她有点羞涩,留下一句,“我不打扰阿兄温书了。”就跑掉了。   ————————————————————————————   魏国公府第一个文化人要考试绝对是大事。送了傅明瑜入考场后,傅家人坐卧难安的等了三天。   到了第三天下午,卢氏领了傅明璋和傅明珠亲自去接回了一脸憔悴的傅明瑜。   傅明瑜被考试蹂躏三天,美貌都磨损了不少。除此之外,他神色如常,不像有的考生出了考场就一脸哀戚。所以,根本不能从傅明瑜脸上看出他考得如何。   毕竟是考了三天,大家都很体贴的没有问东问西,只是将吃食热水备好,让他吃过饭,泡个热水澡,再舒舒服服的睡一觉。   傅明瑜没有拒绝家人的好意,安安心心睡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晚上才是神清气爽的出得门来。   昨日大家都不敢打搅他休息,等到今天看他精神了,这才齐聚一堂,表达关心问候。也不提考试的话题,只关心傅明瑜这几天吃得怎样,可有受凉。   傅明瑜微笑,摸摸傅明珠的头又把妹妹夸了一遍,“好在有小玥儿的泡面,我每顿都能吃上热食。出考场时还有好些人向我打探,我吃的是什么呢。”   “你妹妹在弄吃食上倒是个机灵的。”卢氏笑着拧了傅明珠鼻子一把。别以为她不知道她又在折腾新花样了,看这脸蛋上的肉,好像又多了。(傅明珠:阿娘啊,别因为人家胖,就老觉得人家在长肉嘛,其实我保持得很好,一斤都没多出来)   “是小玥儿心疼她阿兄,”宜阳大长公主疼爱地看着手足情深的三兄妹,觉得心满意足。   然后她拉着傅明瑜的手嘱咐傅明瑜,“你是长兄,身上的担子重,但也不要绷得太紧了,这两个小的,还要你多多看顾呢。”   “是,孙儿明白的。”傅明瑜点头应下。   既然考完了,也就没有什么可担忧的了。傅明瑜是魏国公世子,就算考不上,也不愁前途无路。大家都不是很挂念会试成绩。   正好趁着等成绩的空档,把定亲礼走了。在会试出成绩前,傅家就已经向裴家下聘了。   到了二月底,傅淳赶回来了,正逢上金榜张贴,傅明瑜高中前三。这一科的会元则是陆禹。   三日后的殿试,三甲排名并无变动,状元是陆禹,探花是傅明瑜,榜眼则是一位年轻的江南士子。   这一届的三甲都是极为出彩的人物,状元疏朗,榜眼俊秀,探花温润,皆是风流人物,走马游街的时候,满长安城的年轻娘子都看疯了。   傅明珠和安乐公主也找了间视线好位置佳的茶室坐着,观看新科进士游街,学着人家大姑娘,扔了好多绣帕荷包。基本每个路过的进士都让这两个二货砸了。   还好这两个知道搞批发,绣帕荷包都是批量买来的,没有把自己的私人物品扔下去。   ————————————————————————————————   到了三月三,皇帝赐宴曲江别苑,傅明珠也跟着去了。   翻了年按虚岁算,傅明珠已经六岁了,明天生辰过后就是七岁。所以她能够出席的场合越来越多。   卢氏外出交际的时候,开始有意地带着女儿出来涨见识。她意在培养女儿的交际能力,拓展女儿的交际圈。曲水宴就是个不错的交际场合,这天可以在曲江别苑一次性见齐长安权贵。   所以傅明珠很欢乐的当个小跟班,长见识来了。   曲水宴是帝后分别赐宴。男女间用了华丽的彩幛隔开,这些彩障轻薄而透,隔着彩障人物依然隐约可见,更添一份朦胧意味。   女眷们按品级坐在垂挂薄纱的棚子里,依次分席而坐,共赏春光。   属于魏国夫人的棚子里,热闹非凡。卢氏笑容满面,举动从容的同夫人们闲话。   卢氏今日的打扮格外出挑,穿的是一条流光溢彩的百鸟裙,裙上绣了缀着珍珠宝石的鸾鸟团花图,整条裙子华贵异常,在春光下华光流动,熠熠生辉。她头上戴了长长的桃花络双蝶结条钗,腰上环佩玎珰,一举一动皆是风华,引人羡妒。   身为探花郎的阿娘,卢氏今日格外光彩。   美人阿娘如此美丽张扬,傅明珠当然不好太过拖后腿。她换了轻巧春装,海棠花珍珠粉半臂,柳黄软烟罗齐胸襦裙,还搭配了一条鹅黄印花短披帛。小胖纸今天萌萌哒,非常的软萌好捏。好多夫人见了她,都忍不住试试手感。   作为探花郎的阿娘和小妹,傅家母女身上的关注度高得很,来寒暄的夫人一波接一波的。只是好可惜,魏国公世子定了亲,来访的夫人们都好遗憾地将目光放在了傅二郎和傅大娘身上。   然后更遗憾地发现,傅家小娘子好生福气,不过捏起来手感真不错。又打听得傅二郎也是好生福气的模样,想结亲的夫人们都犹豫了。   毕竟自己生的孩子,自己疼,要不再等等?傅二郎和傅大娘现在还小,等到长大会瘦下来的吧? ☆、第025章 曲江水丽人游   定亲这种事当然是先下手为强才好啦。下手晚了,好白菜都叫人家挑走了。   惠妃可不介意儿媳长得圆滚滚,家世好这一点足可以遮百丑。反正她儿子是亲王,正妃不够美,纳几个美人就是了。   “恭喜夫人,世子真是年少有为呢,这么年轻的探花郎,大周可是头一位。”惠妃屈尊带着儿子吴王过来,笑容亲切地同卢氏道喜。 这种场合,皇帝要与皇后一同压轴出场,惠妃不敢拿乔,来得比皇后还晚,便提前来了。正好可以探探魏国夫人口风。   “娘娘谬赞了,今科的状元、榜眼都是一时俊杰,犬子得添三甲已是万幸,可不敢说什么年少有为。”卢氏笑容矜持,邀请惠妃坐了主位。   惠妃袅袅娜娜坐下,摇摇手上的牡丹团扇,掩口而笑,“听说世子定了清河裴家的女儿,真是双喜临门,不知夫人打算何时办喜事呢?”   “日子约莫定在犬子的冠礼之后,”儿子要娶妻是好事,卢氏舒心地笑笑,请惠妃喝茶,“具体的,还未定下来呢。”   惠妃娇笑而叹,“到时候定然是十里红妆,热闹非凡。真想与夫人讨一杯水酒,可惜……”   卢氏就笑笑不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大郎已有定论,不知二郎和大娘子可曾定下?”惠妃含笑望一眼端坐的傅明珠,嗯,仪态倒是极好。   “他们小小年纪,阿娘说了不着急。”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卢氏娴熟地推出公主牌挡箭牌,有宜阳大长公主的面子在,谁也能多说什么。   “二郎是男孩子,晚点儿说亲也不耽搁,阿玥可是小娘子,早早相看才好呢。”惠妃不以为然,有好的不早点定下来,等到被人抢走了,就晚了。   “阿娘最疼的就是阿玥,想多留阿玥几年,我也是这么想的,恨不得留她成了老闺女再嫁呢。”卢氏笑容含蓄,“娘娘想必也知道,我家盼小娘子盼了多久,早早定了,成了别人家的,我们可舍不得。”   呵呵,惠妃摇着扇子笑容淡淡。要想留成老闺女,她的儿子可等不得,惠妃眼睛一眨,想出一个主意,“阿玥怎的不与你阿阶表兄说话,可是闹了别扭?”   傅明珠赶紧摇头,惠妃凉凉在拉郎配,她可不要跳下去。   惠妃笑了,以为是傅明珠不好意思,她柔声嘱咐吴王,“阿阶你是兄长,可要多顾着妹妹一点呢。”   哼,如果傅明珠闹死要活要嫁,傅家就不会拦着了吧。惠妃对自己的儿子信心十足,小娘子就是容易头脑发热。   不想吴王殿下与她思维不是一个频道,吴王小朋友表情不耐,瞪了那颗胖珠子一眼,对一脸殷殷期盼的惠妃说道,“母妃,我要去找皇兄,没工夫带小孩子。”   万幸吴王没听明白惠妃是在给他找媳妇,找的还是冤家对头胖珠子,否则小霸王肯定当场闹起来。   “哦,那就带着阿玥一起去玩嘛。”惠妃被儿子的回答噎得心头一梗,对着卢氏强笑道,“不如让阿玥与阿阶一起去,齐王在水边设了宴邀人作诗,想必极为热闹。”   卢氏暗暗好笑,惠妃明显是没有与吴王对台词嘛。她没有反驳惠妃的提议,女儿安安分分端坐了这么久肯定不舒服了,不如让她去活动活动筋骨。   卢氏因而点头,不忘交代一句,“离水边远些,可别掉下水里去了。”   嗯嗯,傅明珠高兴点头,阿娘最好哒。她早就不耐烦坐在这里了,累不说,还要被夫人们捏脸。捏多了会变成包子脸哒!(乃本来就是包子脸好伐?)   母妃发话,吴王只好忍住满心不耐烦,领了傅明珠出去。   惠妃微笑点头,这才乖,欣慰地与卢氏道,“看他俩个亲亲热热的,到底是一同长大的情分,闹点别扭很快就好了。”   “他们是兄妹,亲近些也无妨。”卢氏为俩小定了论。   ——————————————————————————————————————————   两个小伙伴看似亲密地从棚子里走出来,刚刚脱离了身后的视线,俩个就有志一同地分开走,离得远远的。两只一前一后,中间的空隙大得能插进一头大象。   吴王带头走在前头,一心只想着赶紧去找七皇兄,才不管后面的胖珠子跟不跟得上呢。   好在傅明珠有努力锻炼,尤其跟着她阿耶耍大刀以后,身体素质好得不得了,跟上快步走的吴王是小意思。干脆慢悠悠地缀在后头,一边走一边观赏风景。   皇家别苑就是美啊。如今大周国力蒸蒸日上,显现出昌平盛世的气派来。别苑里繁花似锦,处处锦堆绣砌。来来往往的宫女正青春如花,衣裳妍丽,举止优雅。花丛草间还看得到慵懒漫步的孔雀拖着长长的尾羽格外骄傲,身着华丽锦毛的锦鸡活泼追逐,满身仙气的白鹤在流水假山石上翩翩然作舞。   别院内,引了曲江水为渠,开了一条清溪。溪水清亮,水里漂亮的鹅卵石闪闪发光,也不知是桃李落英还是别的什么花瓣落在溪水之上,红的粉的白的落了一溪水的缤纷。   齐王就在这水边设了一处小宴,摆上文房四宝,谁要是有所得,便可在纸上写下,供人品评。   如今,齐王有了宋秉文弟子的头衔,在文人士子圈里混得很开。宋秉文对这个关门弟子极为疼爱,又得意于齐王的天资出众,不免在圈子里显摆,无意间为齐王赢得了极高人气,大家都很好奇这位年少的皇子究竟如何出众法。   听说齐王设宴邀人作诗,好些混圈(文化圈)的年轻人都来围观。来赴宴的新科进士里,年轻的也都来了。齐王殿下的年纪摆在那里,年长的老人们不好意思来啊。   傅明珠一眼就看见人群中自家的兄长帅帅哒,穿着大红进士袍服非常的好看。男神表兄陆禹都比不上呢。   嗷嗷,星星眼!   吴王好嫌弃地瞥一眼傅明珠,哼,看他阿兄看得都流口水了!阿兄才不喜欢小胖纸呢!   ——————————————————————————————————————————   如此盛会,小娘子们当然不舍得错过,隔了一条溪的若望楼上,聚了许多年轻小娘子。   上巳节是挑选夫婿的好时机,适龄的小娘子们打扮得格外用心,一个个都争取在服饰妆容上别出心裁,好力压旁人一头,夺得郎君们的关注。   要知道,上巳节是有互赠香兰,以结情缘的习俗的。在这天定下来的良缘不知有多少。各家的大家长们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门当户对,女娘贤惠,儿郎出息,家长们也是很乐意成全小儿女的心事的。   手持团扇半遮面,倚着栏杆,与女伴们轻声细语谈笑,点评那个郎君长得俊俏,那个郎君看起来像是良人……年轻的小娘子芳心暗动。   隔着窄窄浅浅一条溪水,年轻的郎君们在美娇娘们的注目下越发姿态潇洒,做起诗来尤其的文思泉涌,佳句妙手拈来。   陆禹纯属友情参加,并不很出风头。傅明瑜知道自己探花世子双重身份已经足够抢眼,也收敛了许多。俩个表兄弟相见恨晚,坐在一旁喝酒。傅明珠来了以后,就乖乖坐在一旁,听俩美男清谈也是一种幸福。   如此一来,大放光彩的就是俊秀的榜眼了。来自江南士族的张榜眼一身江南的秀丽清雅,叫若望楼上的小娘子们看迷了眼。   “听说张郎君还未曾定亲呢。”小娘子们举着团扇,掩了红艳的小口娇笑着,交流情报。   “可惜陆郎君早已娶妻,”这是陆禹的粉丝,语气浓浓的好遗憾。   “唉,傅郎君也定了亲。”错失佳婿啊。   然后大家都矜持地望着裴七娘子,真是好运道,得夫如此妻复何求?   裴七娘淡定,端庄地坐着,微微含笑,她想起楼下的某人,心里头热热的。   “裴娘子能为我捡一下那个荷包吗?”   裴七娘低下头看见滚在自己裙边的荷包,那是一个时下流行的同心荷包。   这种荷包一大一小有两个,大的略略凹陷,能够严丝合缝地把小的荷包安在上面。而大荷包凹陷处的图样与小荷包一样,这样大小荷包合一之时,荷包就犹如一个整体。同心荷包,取其同心合一的寓意,乃是当下最热门的定情之物。女方持大荷包,男方拿小荷包,这里面还有牢牢圈住郎君心意的美好寄寓。   想必是长乐公主与驸马的定情之物吧。裴七娘思及自身,觉得脸上发烫,她好像也应该给傅郎绣一个呢。   裴七娘蹲下身捡了那个荷包,双手交给长乐公主,“公主的荷包好精致。”她针线做得也算是好了,却不及长乐公主这个精美。   “用了好多心,如何不精致。”长乐公主淡淡一笑,接过荷包放进袖子里。说是放下,可她还是忍不住来看看那人。没想到见到了将会成为他妻子的裴七娘。   裴七娘心中触动,她只要用心,傅郎会喜欢的吧。   长乐公主转身离去,她怕自己再看一眼满脸幸福红晕的裴七娘,就会控制不住满心的妒忌,变得丑恶。   只是,她到底是意难平呐,小小地干点坏事,心里头好像舒坦多了。   ————————————————————————————————————   小番外之,误会是怎样炼成的。   晚上,吴王想起某件事,暗搓搓拉了他亲爱的皇兄到一边。   “皇兄,皇兄,你知不知道胖珠子有多恶心,居然看着你流口水!”吴王好生嫌弃,赶紧跟齐王打商量,“皇兄,胖珠子那么肥嘟嘟的都是肉,你可不要喜欢她啊!”   吴王嘀咕,“我才不想要一个只会发痴,还肉乎乎的嫂子呢。”   “嗯,是这样么?”齐王摸着下巴沉思。难怪胖珠子喜欢避着他,原来是因为羞涩? ☆、第026章 庆欢宴渭水明   上巳节历来以祓禊、宴饮、赋诗为主,帝后主持了祓禊之礼后,正宴方是开始。   亲近大臣如魏国公傅淳等,得以陪宴紫云楼,与皇室宗亲同乐。其余臣子则按品级分散在四处楼阁,新科进士则是乘着装饰彩锦的楼船,泛舟渭水之上。   更有载了歌舞乐伎的彩船泊在紫云楼前的水面上,船上搭起高台,身穿鲜艳服饰的伎人载歌载舞,如纷花乱蝶,令人眼花缭乱。丝竹箜篌,软软的歌吹远远入耳,只觉心旷神怡。   紫云楼上,泰安帝高居上首,左下是太子,此时父子俩个举杯对饮,看上去十分和乐融融。   自从奶兄于克出事,太子就沉寂了许多,连新纳的良娣有了身孕,都没心思庆贺了。不过上巳乃是君臣同乐的大日子,太子再心虚也要与泰安帝作出一副父慈子孝的亲近来,彰显自己仍然是不可动摇的储君。   泰安帝也无意下太子的面子,储君不稳,于国朝有碍。若非是罪不可赦,泰安帝表示他是可以容忍太子偶尔的蹦跶的。嗯哼,不过是个贪墨的手下人嘛,斩了就是了。   “父皇,儿臣也敬您一杯,愿父皇长乐吉祥。”陈王不愿太子专美于前,也站起来举杯敬酒。三皇子陈王的生母是宫人出身,因美色出众而得幸,运气好生下陈王以后得以封嫔,在后宫只是个小透明。   但是这母子俩抱得一手好大腿,攀附上了宠妃萧淑妃。陈王自幼与萧淑妃亲近,若不是泰安帝不允,陈王早就记在萧淑妃名下了。纵然没有母子名分,萧淑妃待陈王亲如亲生,陈王开春时又娶了萧氏女为陈王妃,与萧家的关系更紧密了。   “好好,”泰安帝面带笑容,饮了这杯酒。   他这个三儿子长得赏心悦目,打小儿也和他亲近,泰安帝对陈王还是很有几分疼爱的。不免关心一下儿子婚后生活,“三郎与王妃可好?”   闻言,陈王俊脸微红,也不知是酒气熏的还是羞的,吞吐半晌只答了俩字,“还好。”   “哈哈,”儿子这模样太可爱,泰安帝不好笑得太嚣张,压低了声音,“若是不好,父皇给你送几个合心意的。”   “不不,”陈王连连摆手,诺诺道,“萧氏极好。”他的耳根子都红透了。   这回,泰安帝笑得开心极了,逗逗儿子,极为有趣啊。   太子闷闷饮了一杯酒,老三惯会装腔作势,面上老实,内里奸猾。这次于克会出那么大的篓子,要说背后没有萧家的手笔,太子绝对不信。于克仅仅是赈灾使之一,如何就能独吞了那么多的钱粮?而事态失控得太快,他根本来不及反应,父皇就派了魏国公去善后了。   太子下意识看一眼独坐的魏国公傅淳,他要如何做才能拉拢到这个人呢?   父皇兄长说得那么开心,小儿子吴王也赶紧凑热闹地向泰安帝敬了一杯酒,然后求表扬道,“今日儿臣作了一首诗呢。”   “哦,”泰安帝感兴趣地道,“阿阶念来,朕替你评评。”   呃,真要念出来,当着众多大臣们的面,吴王还是有点小羞愧的,他赶紧撒娇,“等回到宫里,儿臣再悄悄与父皇说嘛。”   小儿子无赖的模样令泰安帝发笑,他也知道小儿子的水平,体贴地不再追问,免得小儿子在大臣们面前丢了丑。   “听说七郎今日也作诗了,可有佳作?”泰安帝的视线落在一旁笑而不语的齐王身上。   齐王不慌不忙,从容起身答道,“儿臣惭愧,诗作平平,倒是今科榜眼诗才出众。”   说着,齐王从身后宫人手上接过一摞诗稿,亲自上前递给泰安帝,“尚未来得及评出三甲,父皇不如当一回裁判。”   头一份就是榜眼的诗作,泰安帝第一眼不看诗,先被榜眼秀丽清俊的字迹所惊艳,再看诗,果然是不错。又翻翻底下几首,其中有个徐进,也是让他眼前一亮。   “不错,年轻人的诗就是生气蓬勃啊,”泰安帝递给身侧内侍,令他传给在座诸人欣赏。   “温直,你家大郎作的诗可比你强多了。”泰安帝笑着打趣傅淳,说了一句俚语,“笋子高过竹,你这根老竹可曾羞愧?“   “臣心甚慰。”傅淳笑答,“有子如此,这回轮到臣扬眉吐气了。”他说这话时,不免扫一眼坐在右首的蜀王。蜀王是泰安帝异母兄弟,几个打打闹闹的长大,到老,也还在斗气。   泰安帝明白傅淳所指,小时候傅淳因为文化课不开窍,回回考试垫底,被某人嘲笑,后来更是犯浑,一手打油诗混文坛,真是笑死个人。现在他儿子争气了,当初考试第一,以才子自居的蜀王生的儿子却是个不成器的东西。   蜀王咬牙,回敬傅淳一个白眼,再看自家儿子,绣花枕头一包草,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哼,儿子考探花了不起啊,有本事为何不考状元!   泰安帝摇头,他这俩个弟弟啊,互相别苗头这些年,看来最终还是阿狸赢了。不过,他家儿子也不错呢。   泰安帝看看留在手上的诗稿,笑眯眯地把它收在袖子里。   ———————————————————————————————————   女眷这边衣香鬓影,言笑晏晏,也是十分和乐。   傅明珠刚刚与安乐公主结伴到水边洗了小手小脚,采了一把香兰回来。   “六娘、胖珠子,你们跑哪儿去了,”一个穿了郁金裙淡黄窄袖春装的少女看见她俩,笑着招手,“不是说想看窈娘的鼓舞么,人家跳的时候,你们不在,窈娘刚退下,你们就回来了。”   啊,好失望。两个小萝莉对视一眼,难掩失落。窈娘是当红舞伎,一舞千金,要见一次可不是容易的。不是说窈娘要压轴出场吗?   “新城是骗你们呢。”穿着淡绿衫子胭脂裙,肩上搭着白色银泥帔子,头梳高髻作少妇打扮的是郑德妃所出二公主新安公主。德妃不受宠,在宫里是个好人缘的老好人,她的女儿新安公主随了母亲的性子,也是个温和的。不忍看见俩萌萝莉不开心,戳破新城公主谎言。   “阿姐,”新城公主娇嗔,“让她俩个急一急才好,看她们下次还乱跑!”新城公主是何贵妃所出,与齐王乃是一母同胞的姐弟。何贵妃体弱多病,深居麒麟殿,是个低调的。新城公主长相随了赵家人的明丽,五官深刻,凤眼桃腮十分娇艳。齐王反而更像母亲,清雅出尘。   “哼,三姐恁地坏!”安乐公主嘟着嘴,指控。然后把手上的香兰分一束给新安公主,“二姐最好啦,香兰没有三姐的份。”   “这是我亲手捞的红枣和鸡子,”送了香草还没完,安乐公主又掏出俩个红艳艳的大枣和一枚染红的鸡子,“二姐快吃!”   新城公主扑哧一笑,跟着安乐公主重复,“二姐快吃!”   新安公主大窘,脸色羞红。上巳水中浮枣漂卵,乃是妇人们求子所用。她正值新婚,见了这种东西,好生羞愧之余,又有一点欢喜。   “胖珠子你手上的香兰也不给我吗?”新城公主冲傅明珠招手,问得理直气壮。言下之意,敢不给。   “怎么会呢,”傅明珠没骨气的笑笑,她还欠着新城公主一个大恩呢,赶紧拿出一束扎好的香兰,“这是新城姐姐的。”   新城公主顺手捏了胖珠子的脸蛋一把,笑道,“不枉我疼你。”又得意地看安乐公主一眼,扬扬手中的香兰。      安乐公主看傅明珠的眼神真是恨铁不成钢。   没办法,新城公主对傅明珠可是有救命之恩。贵族女子有一项最危险的消遣,就是打马球。也就是前几日的事,新城公主邀了一帮贵女打球。傅明珠正好休息,就和安乐公主一起观球去了。   不想开场前,有一匹马突然发疯,横冲直撞,向球场边缘跑去。傅明珠倒霉,站在那里等去牵她小马来显摆的安乐公主。疯马突然跑来,她两条腿根本跑不过四只蹄子,眼看就要挨一脚。是新城公主骑着马赶来,一把将她拎到了马背上,逃过一劫。   事后,新城公主对傅明珠的体重进行了严厉批判,因为她差一点就拎不动人,过后还害得她腰疼手也疼。   这件事后,粗神经的傅明珠也是后怕得喝了几日的安神汤才好。卢氏带她来曲江,也是有让她散心的意思。   面对救命恩人,傅明珠哪里硬气得起来呢?   “新安姐姐,这是给你的。”傅明珠鼓鼓被捏得发酸的脸,把要送给新安公主的递给她。嗯,她也给新婚的新安公主捞了枣和红鸡蛋。   新安公主嘴角含笑,摸了摸傅明珠的头。   安乐公主气了一瞬,临走还是把给新城公主准备的香兰搁在新城公主座前。新城公主笑着挥挥手,高兴地把两束香兰佩在衣裳上了。   泰安帝子女不多,目前排过齿序的儿女中活下来的只有长公主长乐公主、二公主新安公主、三公主新城公主以及六公主安乐公主;儿子里面就只有老二太子,老三陈王,老五郑王,老七齐王和老八吴王。   傅明珠和安乐公主再给长乐公主一束香兰,姐姐们就都送完了。   回到卢氏身边,傅明珠亲手将一束香兰系在卢氏衣带上,笑着问,“阿娘香不香?”   若不是大庭广众,卢氏真想亲女儿一口,她笑了肯定地回答,“香!”   “阿玥真是可人疼。”皇后笑着开口,她也得了安乐公主一束香兰,深感这个女儿养得值,懂得孝顺不说,也是刷好感利器。   “安乐妹妹也很孝顺呢。”太子妃含笑夸赞安乐公主,“都是母后教得好。”   安乐公主不忘给太子妃捎带枣和鸡子,太子妃喜欢她懂事,奉承皇后之时也为她说说好话。   皇后笑容里透着舒心,看一眼坐在太子妃身后的王良娣,她这个庶出侄女要是能一举得男,就更好了。    ☆、第027章 千金马俏郎君   上巳节当日最出风头的莫过于既担任了探花使,所做新诗又被皇帝令歌伎演唱出来的榜眼张郎君了,真是春风得意。   状元和探花的风头都被压了下去。   科举过后,往往是成亲高峰期。所谓“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有识之士将这俩喜事并论为大小登科,不是没有道理的。   许多小娘子就趁此机会,在年轻的进士里,挑了合心意的夫婿。当然也有不凑巧,大家同时看上一个人的,那就免不了挽着袖子来一架。大周彪悍的小娘子们表示,有好夫婿不抢,将来可没有后悔药吃。   上巳节后,新科进士授官,头名状元不出意外地授了秘书省校书郎,榜眼和探花皆为正字,唯有一名二甲进士出乎众人意外,居然被皇帝破格提拔为起居郎。   起居郎可是掌录天子法度的天子近臣,顾名思义,就是记录皇帝言行起居的。新科进士成了起居郎,绝对是平步青云,一步登天,至少可以少奋斗二十年。   一时寒门士子徐进,压倒榜眼张正则成为长安城热门话题,他又正好是个翩翩郎君,为了抢这个佳婿好几户人家还结了怨。   可惜人家徐郎君不为权势富贵所动,娶了青梅竹马的邻家女。听说这个结局,贵女们还嘘唏好久,如此有情有义的郎君,怎么自己就没遇上呢?   再挑选夫婿时,个个越发擦亮了眼睛。出身世家,仪表堂堂的张正则也是热门夫婿人选,瞄上他的小娘子不要太多。其中最劲爆的莫过于,好姐妹新城公主和永宁郡主同时看上了张正则。   这两个主儿都是不好惹的,永宁郡主是蜀王嫡长女,自幼娇惯,也是在御前长大的,泰安帝对她甚是喜爱,而新城公主又是泰安帝爱女。   这两个手心手背都是肉,俩人都扬言嫁不成张正则就出家当女冠,泰安帝愁得恨不能将张正则一劈两半,一人分一半才好。   偏偏心疼爱女的蜀王还要来求泰安帝赐婚,泰安帝一脚就把这个弟弟踹出去了。难道朕就不疼自己女儿了?   皇家女儿素来骄横,不事舅姑就罢了,还要长辈行礼,有底蕴的世家大族都不是很乐意娶。张家听闻噩耗,既不敢尚公主,也不敢娶郡主,张锣打鼓给张正则娶了外家表妹。   哼,有什么了不起,新城公主和永宁郡主一扭头又和好如初。再不提出家的事。泰安帝和蜀王都大大松了一口气,赶紧为女儿相女婿。   这股风波也惹得卢氏警惕,暗地里为女儿留心起小郎君来。   傅明珠旁观一回争夫记,猛然记起自己也是要嫁人的。她想想就觉得好忧虑,算上前辈子,自己今年该有二十六了吧,算虚岁就是二十七。   ∑(っ °Д °;)っ要奔三了有木有!   她看得上的好郎君,儿子都可以打酱油了!同龄的小正太们,又太鲜嫩,想想都不好意思下口!   傅明珠真的好忧虑啊。难道真要当个怪阿姨,吃一回小鲜肉?   ————————————————————————————————————   儿女婚事,属于内宅家事。   这段日子,内宅闹得热闹,朝堂上也不太平。   居然有个二愣子言官参了魏国公傅淳一本,罪名不仅有擅权(傅淳在幽州处理了一堆人,不通报大理寺走流程,就砍了),还有逾制(直指魏国公府占地面积太多,超过规制)。   该御史初入御史台,首战便拿魏国公开刀,奏完满殿寂静,他自觉不畏强权,铁骨铮铮,受人敬仰,一时得意不已。   殊不知,众同僚看他如白痴,暗道哪个山旮旯来的傻缺!不看殿上太子黑了脸,陛下也皱眉么?   幽州事,事涉太子,官场老油条都闭了嘴。至于逾制,早就在先先帝那里挂了号,说人家逾制,这不是打太祖皇帝的脸!   御史闻风而奏,是有这种权利,泰安帝明明恨不得当场叫人堵住嘴拖下去,却还是得展现明君风范,令人按流程处理。   事后,不上朝的傅淳得了消息,也只好上折子请罪,他是随性了些,没按正规程序走。泰安帝心知傅淳是为了太子灭口,意思意思罚俸半年,过后悄悄送了厚礼填补。   至于那二缺御史,首战告捷,自此摩拳擦掌,看谁都想参一本,弄得人憎狗嫌,不多时就被同僚参回了老家吃自己。   此番虽不伤筋动骨,但也足够恶心人。暗暗一查,原来又是萧家在做手脚。表面上是给傅淳添乱,实则直指太子。被御史一闹,长安城百姓都知道他们的太子干了什么好事。   人言可畏,太子急得跳脚,却不能跑到城门上大喊“那是手下人贪污,孤半点也不造啊!”   太子恨得,再见陈王眼睛里都是刀子。陈王却乐呵呵来找泰安帝报喜,他的王妃萧氏有了身孕。   添丁是喜事,泰安帝拍拍儿子肩膀,赞赏干得好。   对于陈王剑指太子的做法,泰安帝从不表态,稳坐钓鱼台看戏。反正他有五个儿子呢。如果太子不争气,被弟弟们拉下马,那是他自己没本事。当初泰安帝也是PK掉自己兄长上的位,只要儿子们不想着逼宫篡位,泰安帝的容忍度很高。   ————————————————————————————————————————   不论是内宅的热闹,还是朝堂上的热闹,对小娘子的生活并没有太大影响。   鉴于前次的惊马事故,傅淳决定把小娘子学骑马的事提上日程。正好安乐公主也是个半调子,姐俩个可以一同练习,共同进步。   宫里跑马场很大,傅明珠也喜欢来东苑的跑马场跑跑。和安乐公主约了时间,每到休息日,两个就上东苑遛马。   大概是因为习舞的缘故,傅明珠身体柔韧灵活,学骑马学得很快。学了一个月就能骑着温顺的小母马溜溜达达小跑了。   她的爱马是一匹漂亮的胭脂马,年纪还小,只有一岁半,性格温和,大眼睛湿漉漉萌萌哒。载着她的时候,跑得又稳又轻巧。   天气渐渐暖了,惠风和畅,吹在脸上十分舒服。傅明珠一跑起来就心情畅快,跟安乐公主你追我赶,满场地都是她俩的笑声。   来散心的齐王,听到小丫头们欢快的笑声,也不免嘴角含笑。   吴王早就待不住,纵马跑出去,叫嚣着来比一比了。   “比就比谁怕谁!”大家水平都差不多,安乐公主高傲地一扬马鞭,在空中打了个清脆的响鞭。   这招非常帅气,傅明珠学了好久都没有安乐公主打得响亮,有心效仿,又怕在吴王面前丢丑,只好走文静风格,仪态优美地颔首,“不知如何评判输赢。”   这还不简单,吴王扭头喊齐王,“皇兄快来给我们当裁判呐!”   虚岁已经十三的齐王已经是个美少年了,他身材修长,穿了和体的紫色骑装,显得小腰提拔,大长腿也初露雏形。真是块叫人流口水的小鲜肉。   傅明珠不久前才在考虑小鲜肉的问题,眼前就出现了这么优质鲜嫩的一块肉,好难把持啊。可惜,她不想啃皇家出品,真是令人忧伤。   齐王的坐骑是一匹神骏的黑马,比他们的小马高出很大一截。黑马优雅踱步而来,看到那些矮小的小母马,黑马傲娇地打个响鼻,眼神真是居高临下。   嗬,对女孩子马这种态度,诅咒你将来找不着老婆。傅明珠悄悄腹诽。   自从听了吴王告密,齐王再见傅明珠心情就有点微妙,他不知该如何把握好度,不能让小丫头误会,又不至于太冷淡,让小丫头伤心。   “你们都是初学,比试要量力而为。”决定好比试方法是从跑马场这头跑到那头一个来回,先到他面前者胜后,齐王不忘叮嘱三个小的小心谨慎。   齐王严肃认真的一个个盯过去,落到傅明珠身上时,那小丫头心虚地避开他的目光。齐王心里一叹,看来八郎说的是真的呢。齐王下意识用大拇指摩挲着手上的缰绳,这可有点为难啊。   其实,傅明珠只是为自己发花痴的行为羞愧罢了。等到真正比试起来,她就把那点小羞愧抛到脑后去了,认真跑马,全心全意拿第一。   小胭脂马是大宛名种,很是给力,傅明珠是第一个回到齐王跟前的。得了第一,她兴奋得小脸发红,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齐王,意思是怎么样我很厉害吧!得意显摆。   小丫头可怜巴巴求表扬的表情太可爱,齐王一叹,不忍令她失落,揉了揉她的脑袋夸奖道,“很不错。”   诶,这一揉脑袋,感觉就变了啊。傅明珠咬咬唇,总觉得哪里不对。   “谢谢殿下夸奖。” 傅明珠笑眯眯道谢。她是个有礼貌的小贵女,人家夸了她,要感谢。   有礼貌的小贵女脸蛋红扑扑,额头上冒出了细细的汗水。   这么夸夸就满足了么?齐王心有点软,那他还是潜移默化地慢慢来吧。    ☆、第028章 冠礼婚礼新人 傅明珠觉得,近来齐王待她的态度有点说不出来的奇怪,好像她家小梨花,想亲近她,又有点怕怕的模样。 哈哈,什么破比喻,齐王殿下怎么会像喵呢。╮(╯_╰)╭ 这疑惑不过在傅明珠脑子里过了一瞬,就被另外一件大事挤到脑后去了。 男子二十而冠,傅世子的冠礼乃是国公府自小娘子诞生以来最大的大事件了。 其程度比当初傅明珠的抓周礼可隆重得多了。光是选择冠礼的吉日,三个大家长就请人卜筮了好几次,挑挑拣拣才选定了上上大吉的五月十三。 不仅要提前准备好冠服和礼器,傅家宗庙也是粉刷一新,赶在五月之前,将里里外外的墙壁栏杆都翻新了一遍,布幔也换了新的,扫洒得干干净净,祖宗牌位都擦得闪闪发亮。 傅明瑜是继承宗祠的嫡长子,他的冠礼不可轻忽,全都依古礼而行。邀了大舅舅卢克俭作为正宾,又请了陆禹为赞者,摈者是大表兄卢昭明,而傅明璋与二表兄卢昭德,三表兄卢昭礼担任了捧盘的有司。 然后,冠礼前三天,作为男性长辈,傅淳要亲自上门邀请观礼的宾客,这有个说法叫做戒宾。 到了冠礼当日,魏国公府宾客云集,据说来观礼的客人太多,宗庙里都站不下了。 可惜这么大的场面,傅明珠却不能去看。因为女子不可入宗庙,除非是新妇庙见,所以她想要围观阿兄的冠礼是不行的。只有生母卢氏可以在宗庙的闱门之外观礼,接受儿子的跪拜。 幸而之后还有一道拜见尊长的程序,傅明珠这才在宜阳大长公主那里得到参观权。 全体女眷都按品大妆,穿上了最隆重的花钗翟衣。傅明珠也不例外,穿了小号的郡主礼服——饰以八对翟鸟纹的青色翟衣,头上也沉甸甸的是华丽的八支花钗。头一次穿得这么正式,差一点把轻省惯了的小萝莉压死。 不过在看见阿娘和阿婆的装扮以后,傅明珠就庆幸极了,幸好她的是小号。 卢氏是正一品的国公夫人,在青色的翟衣上是九等翟纹,也就是有九排华丽丽的翟鸟,衣裳华丽大气,也就意味着沉重。还要梳了高髻,鬓边掩着俩博鬓,发髻之上还要装饰花钗九树,宝钿九支,真真是满头珠翠,美丽庄重之极。 穿着这么一身,卢氏还要去宗庙受礼,一站就是一个早上,傅明珠觉得阿娘真是太辛苦啦。 而宜阳大长公主身上的翟衣比卢氏的更加繁复,她是大长公主,服饰只有更加精美复杂的。傅明珠看得咋舌,十分担忧阿婆受不受得住那么沉的头饰。 人逢喜事精神爽,宜阳大长公主倒不觉得难受,看见心爱的小孙女,还有闲心取了点心投喂。 傅明珠现在为了克制体重已经不吃零食了,但阿婆喂的,她不好不吃。真是痛并快乐着。好在有外祖母救场,外祖母一来,她就跑去请安。 来观礼的亲友家女眷不用大妆,穿得得体就成。不过卢家女眷为了表示郑重,还是穿了次一等的钿钗礼衣。 一时满屋子珠围翠绕,环佩叮咚,十分热闹。 两日不见,甚是想念,卢老夫人疼爱地搂住萌萌哒的外孙女,拉着她一同坐下,顺手就从几上的高脚白瓷莲纹碟子里拿了一块荷花酥,一脸慈爱地投喂。 傅明珠:……所以她吃货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了么? “你昭容姐姐让我代她谢谢你呢。”裴氏方落座,就迫不及待的找傅明珠说话。她还是头一次对傅明珠如此亲热,笑得甚是甜蜜,“舅母也要谢谢小玥儿。” 谢什么,傅明珠吞下嘴里咸香酥脆的荷花酥,眼睛一眨,想起来一事,顿时惊喜道,“昭容姐姐生小侄子了?” “是呢,”裴氏喜气洋洋,“今日凌晨得的大胖小子!”女儿无子是裴氏一块心病,这回好了,她再不担心了。多亏傅明珠当初说的吉言呢。裴氏大方地给了傅明珠一套羊脂白玉的首饰做谢礼,又转交卢昭容给的丰厚谢礼。 “咱们小玥儿福气重呢,给她姐姐带了福气。”孙女得子,卢老夫人也很高兴,认为是傅明珠给卢昭容带了福气。 是极,裴氏点点头,深以为然。当初女儿怀胎,就曾暗暗找了擅长妇科的大夫把脉,结果都说是女胎。若不是这样,昭容怎会那般忧郁。那日傅明珠说了好话,摸摸昭容的肚子,到得瓜熟蒂落,便得了个儿子。不是福气重是什么! 宜阳大长公主笑着凑一句,“没准儿咱们小玥儿就是送子观音莲座下的玉女儿呢!” 诶,说得不错,大家都看傅明珠,但见她眉目如画,粉雕玉琢,好似玉堆雪捏的人儿,的确好像那画上的漂亮玉女。 这样夸,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傅明珠红了脸,她可没有超能力改变染色体啊。 等待的时候并不难熬,大家说说话,投喂投喂胖珠子,很容易就过去了。 正午时分,傅明瑜才是由傅淳夫妻领着到了清宁山房。 冠礼结束后,傅明瑜穿的是外玄里红的爵弁服,头上依着礼制戴了个滚红边的黑色爵弁。这样的礼服穿在傅明瑜身上,越发显得他身长玉立,威仪棣棣。 “祖母大人在上,孙儿怀瑾,叩拜。”傅明瑜叩首拜倒,声音朗朗。 “怀瑾是个好字。”孙儿如此出色,宜阳大长公主乐得合不拢嘴,弯腰扶起傅明瑜。若是她的大娘没有走丢,想必外孙儿也有这么大了吧? 宜阳大长公主一叹,罢了,大孙子出色,二孙子康健,小孙女儿活泼,傅家子孙昌盛,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拜完祖母,再拜来观礼的众亲长。卢老夫人拍拍傅明瑜的肩,满怀欣慰,不知不觉小女儿的儿子都长这么大了啊。 裴舅母目露得意,瞥了高氏一眼,到底是她裴家女得了这个佳婿。大舅母高氏暗暗摇头,万幸裴七娘是个通透的。 傅明珠等小辈再来拜见傅明瑜,这个冠礼才算完。第二日还要大宴一回宾客,魏国公府还在街上摆了一日的流水席。 —————————————————————————————————— 儿子长大成人,就该娶妇了。傅明瑜的婚期定在秋高气爽的十月初一。 为傅明瑜张罗婚事,是大家长们的事,虽然是自己亲兄长娶新妇,傅明珠和傅明璋都落得清闲。 这大半年来,俩小都开始奋发图强,傅明璋在武艺上有了长足进步,居然拉得开半石的弓,射得五十步了,身体变得结实,肥肉成了肌肉。傅淳乐得直夸他是自己的衣钵传人。 傅明珠因为勤奋练舞加练武,并且努力取消零食的原因,她身上的变化更明显。她开始抽条长个了,猛地窜高了一大截,比小伙伴安乐公主还高了两分。身上也渐渐瘦了下来,成了个略带婴儿肥的小萝莉。曾经因为肉厚,被埋了一部分的大眼睛露出真面目,水光盈盈,萌度猛增。 傅明珠照镜子时,欣喜的发现,她居然是漂亮的双眼皮。 胖纸减肥之后,最开心的事,莫过于此了。 转眼就到了十月初一,新娘子进门的好日子。 魏国公府可是整整二十几年没办过喜宴了呢,当然是怎么热闹怎么来。宾客规模空前盛大,就连结了怨的萧家人都笑着上门贺喜来了。 呵呵,伸手不打笑脸人,傅淳与萧家家主客客气气拱手,把臂同行。惊掉一地下巴,这俩居然没打起来! 先生们特地放了傅明珠的假,得了额外假期,傅明珠却不能偷懒,得跟在她阿娘身边学着应酬各府女眷,顺便充当吉祥物。 不知怎的,傅明珠送子观音座下玉女的名号传了出去,想要生儿子或者想要生女儿的年轻少妇们都要趁机来摸她一把,关系亲近的更是请她说句吉祥话。 别以为古代贵妇人含蓄端庄就小看了女人们求子的决心,傅明珠快被那些妇人*辣的眼光看得化了。天大地大,今天客人最大,傅明珠只好顺着她们的心意,祝愿这位夫人得个小郎君,那位夫人明年添个千金。 得了她的祝愿,那些夫人方心满意足地散去,言道若是如愿,必有重谢。 唉,谢什么谢,傅明珠叹气,她只求那些想生儿子的夫人别生个女儿,想生女儿的却偏偏生个儿子就好啦。 与夫人们客气完,身为小主人,傅明珠还要招待夫人们带来的小娘子们吃点心,并陪着玩耍。 唉,大哥成亲,小妹受罪啊。看看满座的小萝莉,未来大周上流贵妇圈的贵妇们目前还在中二期,傅明珠好心塞。 “你这人怎么回事,茶都端不稳吗,既然端不稳,为何不叫侍女喂!”拍案而起的红裙子小萝莉气得脸颊发红,她最心爱的一条裙子呢,居然被人泼了茶! “对不住嘛,我又不是故意的,陪你一条就是了。”不小心失手的绿裙子萝莉道歉,提出解决方案。 “哼,就算你赔得起,也买不到。”红裙子小萝莉横眉怒视,“我这是西域来的鸳鸯锦,每年只有十匹,只有宫里才有。我这可是娘娘赏的!” 绿裙子萝莉不甘示弱,“那有什么,我陪你一匹碧云纱就是了,这也是宫里娘娘赏的。” “我只喜欢大红的鸳鸯锦!”红裙子萝莉咬住鸳鸯锦不放。 “啧,俗。”绿裙子萝莉不屑,鸳鸯锦多俗啊,哪有碧云纱清丽。 嗬,这是什么态度,红裙子萝莉挽袖子。绿裙子萝莉也挽袖子,谁怕谁啊!不仅如此,哗啦啦两方人马站起来,各有各的助拳。 拜托,求别闹! 这就是招待小萝莉的痛苦之处了,大部分小萝莉是不屑于装模作样的。当场干架的事,傅明珠见过好多回。 赶紧拉架调停。红裙子萝莉是萧淑妃娘家嫡亲的小侄女,她父亲是新任户部左侍郎,她堂姐姐是陈王妃。绿裙子萝莉则是何贵妃娘家小侄女,她父亲蒋国公是何贵妃堂兄。 俩个来头都大,劝架需谨慎。先请助拳的诸位小娘子安坐,再安抚两个事主。 “如果萧姐姐不嫌弃,我也有一条鸳鸯锦做的裙子,还没有上过身,姐姐若是愿意可以跟我的侍女去换。”傅明珠诚恳地提出解决方案。鸳鸯锦做的裙子嘛,她其实有两条。正好两人身高相近,裙子用系带系好,不用担心不合身。 毕竟穿着湿透的裙子太失礼,萧十三想想,点头答应了。 解决掉一个,再请何九娘坐下,请她尝一尝自家大厨新作,什锦水果奶油小蛋糕,“何姐姐尝尝这种点心,可好吃了。” 说话的时候,傅明珠不忘用她的大眼睛扑闪扑闪放电。这可是她最新get到的新技能,十分好用。刚才不给萧十三娘用,是因为两家有嫌隙,用了也没有好效果。 可惜她这次失手了,何九娘自认为同龄的贵女中她长得最美,可没想到瘦下来的傅明珠比她更好看。有人比自己长得好,是个美人都不能忍。 只是这次她欠了她人情,何九娘笑容淡淡,“方才是我失礼,还要多谢傅妹妹解围。待我回家,就令人把碧云纱给妹妹送来。” “姐姐真是客气。”人家淡淡,傅明珠也就不上赶着贴冷脸了,告一声罪,转而去招待别的小娘子。哼,碧云纱我也有呢! 等傅明珠走开,何九娘顺手用签子叉了一只傅明珠推荐的漂亮小点心来吃。 松软香甜的小蛋糕绝对是俘获小萝莉的利器,何九娘眼睛一亮,一不留神就把一盘子点心吃完了。 呀,好失礼。何九娘用帕子擦擦嘴,恢复了高冷姿态,装作那空盘子不是她吃的。只是,好想问问那点心叫什么呀,到底是如何做的呢?何九娘心如猫抓,可是她不能问,一问就输了。 —————————————————————————————————————————— 婚礼即昏礼,到黄昏,婚礼正式开始。一双新人在走完吉礼,拜过天地父母之后,就转移到今晚充当婚房的青庐里。 看热闹想着待会闹洞房戏妇的人也跟着转移。设在花园西南吉地的青庐帐外,乌压压站了一片人。 帐门是挑开的,只见新妇坐在铺设了大红百子千孙被褥的和合榻上。她穿的是世子妇青色大袖连裳的花钗翟衣,身姿窈窕,姿态美好。头上盖了一方绣鸳鸯的大红盖头。 喜气盈盈的喜娘捧上来系红绸的喜竿,傅明瑜就在喜娘的唱喜声中,用喜竿轻轻挑开新妇头上的大红盖头。 盖头没了,新妇手上却还拿着一把鸳鸯团扇,将面容严严实实遮起。 按习俗,新郎需要念却扇诗,新娘子才会把扇子放下来,大家才可以一睹芳容呢。 这难不倒傅明瑜。红男绿女,傅明瑜穿的是大红礼服,站在霞光未尽的暮色里,剪影清绝。他在围观群众的起哄下,朗声念起第一首却扇诗。 一首念完,新娘子依然稳稳不动,一点也没有放下扇子的意思。 “哎,新娘子快给我们看看呐!看看配不配得上咱们貌美如花的新郎官啊!”有人怪叫,这是损友一枚,然后被其他人捂住嘴,拖到一旁胖揍。嗯,这算是助兴节目,令人捧腹。 傅明瑜微微带笑,不紧不慢又念了一首。结果新娘子还是不动。 “探花郎不会不行了吧?再来一首啊!” 在起哄声中,傅明瑜温声对着新娘,朗朗再念:“闺里红颜如舜花,朝来行雨降人家。自有云衣五色映,不须罗扇百重遮。” 三请新娘却扇,新娘子这才矜持够了,缓缓将手中的扇子却下,一点点露出娇艳的容颜。 嫁得良人,裴七娘满心喜悦。烛光霞影中,她眼波流转,脉脉与注视着她的傅明瑜对视一眼,嫣然一笑,红着脸垂下头去。 ☆、第029章 待晓堂前新妇 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 次日一早,一双新人就要来见礼了。 今天是第一次正式见面,为了表示隆重,又得把那身大礼服穿起来,需要早早起来装扮。傅明珠一早就被侍女们弄起来了。 只是昨夜闹得太晚,客人们是掐着宵禁的点,将近二更天才散去。客人走后,身为主人还要收拾残局,傅明珠被卢氏带在身边实习,快到三更才得以睡下。 ::>_<::所以她就睡了不到五个小时而已!习惯了早睡早起身体好的节奏,猛然熬一次夜,真是吃不消。 被侍女们服侍着穿衣的时候,傅明珠一直在打呵欠。还是紫芍有办法,在热乎乎的帕子上滴了几滴清神露,往她脸上一敷。清神醒脑的清神露搭配热帕子,醒神效果极佳。傅明珠揉揉脸,总算在梳妆时清醒过来了。 梳妆打扮完毕,傅明珠给自己垫了一碗稠稠的杂粮粥,养胃又不怕胖。 先去乐安堂与耶娘汇合。她今日来得早,傅明璋居然还未到。 昨日劳累,卢氏也是起得晚了,正在梳妆。看见女儿早到,很是惊讶:“小玥儿今日居然这般早,该不会是想着你嫂嫂的见面礼,睡不着了?” “嗯哪,阿兄成亲,我可是送了一份厚礼呢。把我心疼坏了,就惦记着嫂嫂的见面礼了,”傅明珠坐下,捧着脸看她阿娘梳妆,笑嘻嘻说道,“我就盼着嫂嫂的见面礼能够找补找补。” 阿娘真美,头发黑黑亮亮,梳起蓬松的云髻,好生漂亮。不像她还是黄毛丫头一个,头发细软,也不够丰厚。 卢氏扑哧一笑,扭过脸来看她,“你呀,果然是个地道的小财迷!” “什么小财迷,”傅明珠不服,“我这叫做勤俭持家,最是贤惠不过了。” “哦,谁最贤惠不过?”正巧傅淳从净室出来,听得女儿一句贤惠,好奇问道。 “还能是谁,你家胖珠子在自夸呢。”卢氏没有回头,一面描眉,一面从镜子里望着傅淳笑。自从傅明珠瘦下来,卢氏就不再避讳胖珠子这个名号了,还能够自如地用来调侃女儿。 “志向远大。”傅淳作出评价。他迈步走到妻子身后,低头看一眼铺在妆台上的首饰,自自然然地捡了一支嵌宝同心钗,温柔地为卢氏插戴在发髻上。 这人也不知道收敛,卢氏娇嗔地对着镜子,瞪了傅淳一眼,意思是女儿还在呢,你当心点。 接收到妻子的目光,傅淳浑不在意地一笑,找到水粉盒子,打开拿了水粉扑子,在卢氏后颈上扑扑。 卢氏大窘,下意识瞥一眼女儿。 傅明珠低头,认认真真剥橘子,我什么都不知道,没看见哦。 不多时,傅明璋也来了。他并非晚起,而是先去练了半个时辰大刀。 肥肉变成肌肉,就成了结实的胖纸。结实胖纸傅明璋在夏天里晒得一张脸黑红黑红的,原来的白嫩可爱全然不见,颜值简直了,直接掉到负数。 于是,可怜的傅明璋又成了孤孤单单一个人,跟越长越帅的傅明瑜和越长越美的傅明珠,越发不像亲兄妹了。 为黑胖纸点蜡。 现在卢氏糟心的点,全在傅明璋身上,就连宜阳大长公主都不再乐观。 女人们爱看脸,傅淳可不在乎,只要儿子武艺高强,上马能弯弓,下马能耍大刀就好了。反正武将对外貌要求不高的。 全家到齐,大家就转移阵地去清宁山房。 ———————————————————————————— 青庐里,龙凤双烛彻夜未熄。 灯亮着,床睡不惯,身边还躺着一个人,裴七娘思绪繁杂,一晚都没怎么睡着。傅明瑜一起身,她就睁开眼睛,坐起来了。 “时辰还早,你还可以睡一会。”傅明瑜温声说道,一面取了衣架上的衣裳,自己穿上。他昨晚也没睡好,可是怕惊动身旁的人,都不敢怎么动。 听到夫婿温柔的声音,裴七娘想起昨夜他的体贴,羞涩一笑,胡乱披了衣裳,起身道,“妾服侍夫君穿衣吧。” 傅淳正在系衣带,闻言,他的手指微微一顿,“不用了,我习惯了自己穿。” “服侍夫君是为妇的本分,”裴七娘笑笑,大着胆子走到他面前,鼓起勇气直视他,“还请夫君让我尽一尽妻子的责任吧。” 她有一双秀气的形如柳叶的眼睛,目光清正柔和,带着点淡淡的祈求。 傅明瑜心中一叹,不再拒绝,放下正在系衣带的手。 得到他的允许,裴七娘弯唇一笑。其实这般大胆,她也是忐忑之极呢。作为谨守规矩礼仪长大的世家女子,这已经是她能够做到的极限了。 亲手为夫君穿好衣裳,又让侍女打来热水,裴七娘拧了帕子,咬咬唇,还是垫了脚尖,试图为他擦脸。 新婚妻子身上是不熟悉的馨香,她这动作与他贴得极近,像是要靠在他怀里一样。 “我自己来。”气氛有点微妙,傅明瑜不得不按住她的手。 他的手比自己的大好多呢,裴七娘羞红了脸。 裴家陪嫁的侍女暗暗交换了一下眼色,看来娘子和郎子处的不错。 梳洗过后,裴七娘急着要去请安。 傅明瑜令人摆膳,宽慰她,“别担心,时辰还早,吃过早膳再去也不迟。” “这样啊,”裴七娘犹豫坐下。 既然娶了,就要对她负责。傅明瑜看她拘谨,舀了一碗粥放在她面前。 裴七娘惊讶地看他一眼,傅明瑜却在认真夹菜。裴七娘端起有些发烫的碗,莫名地想起一个词,“举案齐眉”。 她悄悄地笑了。 —————————————————————————————————— 来请安的新人,依然是红男绿女的装扮。两人一前一后进来,男的英俊,女的秀雅,真是好一双璧人。 裴七娘一看屋内众人都是穿了大礼服,心就安稳了许多,她明白这是婆家看重她的表现。面上的神情就放松了些许。 只是,大家都笑盈盈看他俩个,目光里含义丰富,欣慰戏谑兼而有之。 裴七娘首先被看得不好意思,又紧张起来。不过她毕竟是世家出来的世家女,很快就拿出气势来,仪态端方,稳稳地走上前来。 傅明瑜就更自然了,大大方方地给妻子示意,然后一撩袍子,夫妻双双在宜阳大长公主跟前的蒲团上跪下。 前去收喜帕,顺带领路的仆妇蓉娘含笑上前,将一个盒子打开给宜阳大长公主过目。宜阳大长公主颔首,蓉娘又将盒子给卢氏看一眼。 明明是很正(变)常(态)的验红程序,裴七娘浑身不自在,脸悄悄红起来。 验过无误,就可以磕头敬茶了。一个穿着红黄间色裙的侍女马上就用大红雕花漆盘端上茶来。 傅明瑜先叩首,再取了茶,敬给宜阳大长公主。 宜阳大长公主欣慰地接了,轻轻抿一口,搁下,“怀瑾呐,阿婆就等着你让我抱重孙子了。” 听了这话,傅明瑜倒没什么,裴七娘耳根子一下变得通红。这下好了,已经彻底暴.露,她不用掩饰脸红了。 轮到她给宜阳大长公主敬茶的时候,裴七娘脸上还是晕红一片,她叩了首尊敬地道,“孙媳裴氏七娘,拜见祖母大人。” 说完奉上茶。宜阳大长公主笑着接了。 “好孩子,以后跟着怀瑾叫阿婆。”宜阳大长公主满意地拉着裴七娘的手,发了厚厚的大红包,又将一双羊脂白玉的手镯戴在她手上,“阿婆等着你和怀瑾开枝散叶!” 裴七娘脸色更红,却还能镇定而端庄地应一声是,恭谨地献上她亲手做的给宜阳大长公主的四色针线。 她这一本正经地娇羞着的模样,让一直关注着她的卢氏乐了。其实,她原本看中的媳妇是高家娘子,与儿子一说,儿子却选了裴七娘。如今看来裴七娘得儿子眼缘不是没道理的。 “大娘的针线真不错,”宜阳大长公主夸了一句,那双软底绣鞋,祥云五福纹绣得精致,看得出是用了心的。 裴七娘眼睛一亮,悄悄地看一眼挂在傅明瑜腰上的同心荷包,那是她今早服侍他穿衣时挂上去的。可惜他没说什么。 再给傅淳夫妇敬茶。 傅淳不多话,拍拍儿子的肩。卢氏给了见面礼后,倒是交代一句,“若是他欺负你,只管来跟阿娘告状,阿娘替你收拾他。” 裴七娘抿嘴而笑,“多谢阿娘疼爱。” 至此,裴七娘提起的心放下了大半,祖母慈爱,婆母温和,看来都是极好相处的。 再来与傅明璋兄妹见礼。 “嫂嫂,”傅明璋对着裴七娘一拜,裴七娘赶紧回礼。她有些讶异,小郎与夫君是一母同胞,为何…… 裴七娘送给傅明璋的礼物装在一尺见方的螺钿匣子里。 傅明璋乐呵呵收了,打开来看,是一本兵书和一件软甲,更是高兴,新大嫂送的东西太和他心意了。 这 两样东西其实是裴夫人的手笔。听说女儿未来的小郎好武,考虑到大喜的日子送刀剑不好,裴夫人很是废了一番心思,找了一件金丝软甲,又从夫君那里顺了一本孤 本兵书。裴七娘出身裴氏嫡系,她的父亲却只是个翰林学士,一门心思专研古籍,是个学术派。得知自家夫人顺走自己珍藏,裴翰林心痛得有一顿吃不下饭。 最后轮到小幺儿傅明珠,傅明珠甜甜一笑,给嫂嫂道了万福。 好个漂亮的小娘子,裴七娘只觉眼前一亮。她记得当初见面,傅大娘还是个胖团子呢。定下婚期后,她就不曾出门,没想到再见,小姑子竟然变化如此惊人。 “妹妹真是漂亮。”裴七娘将见面礼放在傅明珠手上。是个如意形缠金嵌玉的荷包,精致美丽,样子讨喜。单送这只荷包,也可以算是见面礼了。 傅明珠摸摸,只觉得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她心痒痒的,却不好意思像二兄那样大大咧咧,当着嫂嫂的面打开。见礼结束,傅明珠回到房里,立刻就打开来看。原来是一对嵌红宝石的宝相花金钿,以及一对配套的耳坠。这件东西,贵在精美,看得出制作的匠人手艺非凡。 傅明珠心中一动,仔细找找,果然看见有暗记,这四样东西居然是前朝工艺大家秋阳的作品。秋阳作品难寻,人家炒古董的,一个小小金戒指都能炒出上百金呢。 裴家不愧是传承了几百年的大世家啊,这种具备了历史附加价值的东西,她家好像很少呢。 →_→傅淳收刮来的战利品哭晕在藏宝库。 ☆、第030章 缺牙的你过渡 新妇在新婚第三日要下厨,裴七娘以一手好厨艺,瞬间征服了傅家大大小小三个女人。 没办法,人家裴家的秘制食谱真是太美味了。像是裴家这种底蕴深厚的世家大族,手上的秘方儿一摞一摞的,兴许皇宫里都没有他们吃得精细呢。 傅家作为爆发土鳖,为了请客时不失礼,家里的厨子也是花了一番功夫挖来的。但是厨子手艺虽好,会的大多是大众菜,秘方真没几个。现在傅家所有的秘方类菜基本都是卢氏带来的。 人家识数的客人一吃,就知道,嗯,这是卢家菜。咳咳,所以傅家宴客时总有几分不好意思。 不过,傅明珠折腾出了傅家面(傅淳:泡面不好听,换名),又弄了火腿和小蛋糕,这三样新鲜品种,为傅家稍稍挽回了一点面子,看看咱傅家也是有专属傅家菜的嘛。 逮着一只擅厨艺的媳妇,卢氏喜得眉花眼笑,菜谱就是要在交流中进步的啦。人家裴家的秘方儿,卢氏不好意思要,就像她卢家的秘方不能全拿给婆家一样,但是让媳妇教女儿几手,还是可以的。 为了对付婚后新妇要下厨房,需得亲手给舅姑做一顿饭的习俗,大周的小娘子们总要会一两个拿手菜才好。 傅明珠就很苦逼的被增加了功课,好不容易放假回家,还得洗手作羹汤。 好在新嫂嫂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裴七娘很有当老师的天分,鉴于小姑年纪太小,需要挥刀舞大勺的大菜就没有教,而是从煲汤教起。如何挑选食材,如何把握火候,什么时候加盐,什么时候放调味,一道汤一个讲究。 傅明珠光是学一道裴家秘制十素汤就学了一个月,才是有了三分火候。 两人有了师徒情谊,相处起来越发融洽。空闲时候,傅明珠就喜欢到嫂嫂的怡安院坐坐。 对此,裴七娘是很欢迎的。这日傅明珠一来,裴七娘就很高兴地请她吃新上的梨。 红泥小火炉,银碳融融,煨的不是酒,而是新鲜的梨。端炉烤梨可是时下最流行的吃法。 裴七娘一手轻挽长袖,一手执着长长的木柄银筷,侧坐榻上,姿态悠闲地翻着烤架上的梨,动作优美好似抚琴作画。 相比起烤软的梨,傅明珠更心水鲜梨清脆的口感。不等裴七娘烤好,自发拿了一个梨咔嚓咔嚓啃着。 “我觉得还是新鲜的生梨好吃。”傅明珠觉得烤梨或蒸梨,纯属闲得慌。 裴七娘轻笑,“若是哀家梨,自然是生吃的好。这种青山梨却是烤着吃,才有风味。” 哀家梨以鲜脆嫩闻名,哀梨蒸食是暴敛天物。裴七娘手上这种青山梨质硬而略粗,却是最适合吃熟梨的。 好吧,其实外祖家也是这么个风雅作派,傅明珠点点头。看裴七娘将梨子拿下来放在青瓷盅里,取了蜜罐往烤好的梨子上浇蜂蜜,连忙交代,“我的蜂蜜要放一大勺。” “放心,不会少了你的。”裴七娘回眸一笑,十分动人。 温柔的女人也好美呢。傅明珠再咬一口梨,突然觉得哪里不对,伸手进嘴里摸摸,就摸出一个东西来。 她哎呀一声叫出来,裴七娘急得一扔勺子,还以为是小姑咬了舌头。 傅明珠囧囧地伸出手,只见她手上捏着一枚白白胖胖的小牙齿,牙齿根部还带着点血丝呢。 看见小姑的小牙齿,裴七娘扑哧一声笑了,连声叫侍女来,把那颗小牙齿拿去洗,眉眼弯弯对傅明珠说,“恭喜。” 这有什么好恭喜的,傅明珠苦着脸,上辈子的经验告诉她,她要迎来苦逼的缺牙人生了。 报到卢氏那里去,卢氏还高兴地把那颗小牙齿拿在手里欣赏了一番,又拿去宜阳大长公主那里献宝。 俩个女人乐得眼角眉梢都在笑,傅明珠好囧,这有什么好笑的哦。 到晚上,上班的男人们回来了,大家齐聚清宁山房吃晚饭的时候,还把那颗很有里程碑意义的小牙齿传阅了一遍。 小娘子掉牙,是好事啊,说明小娘子要长大了呢。大家看了都很高兴。傅明瑜还承诺,将自己那个心爱的玉笔洗送她做礼物。 “是极,是该给我们小玥儿送份贺礼。”宜阳大长公主拍手响应大孙子,笑眯眯叫蓉娘把自己那个牡丹描金的小首饰盒子拿来。 “阿娘又要给小玥儿什么好东西了?”卢氏故作惆怅,一叹,“唉,我这个当阿娘的无甚好东西,意思意思给只玉佩儿,便罢。” “你啊,这么大年纪,还这般狭促,”宜阳大长公主笑着遥点卢氏,转头叮嘱裴七娘,“你可别学你阿娘。” 裴七娘就掩着嘴笑,认真地问,“可是我也只送了一双耳环,会不会太寒碜了呢?” 听了这话,卢氏笑得直不起腰,哎,这就是有媳妇做帮手的感觉么。 宜阳大长公主也笑,“合着你们婆媳俩挤兑我呢。快来自己挑,免得说我不疼你们。” 蓉娘拿来的盒子被打开,里面玲琅满目,全都是用以贴在面上做面饰的花钿,花鸟虫鱼,造型别致,金银珠翠,质地各异。 “喜欢哪样就挑走,剩下的我可是全都要给小玥儿的。”宜阳大长公主年轻时喜欢收集各色花钿,这一盒子都是她珍藏的爱物。 这里面有好些别致的款式是现在没有的,卢氏大大方方挑了几个喜欢的,裴七娘略拘谨,只拿了一个海棠样式的。 她坐回傅明瑜身边,欢喜地让傅明瑜看她得的花钿。傅明瑜点点头,低声说句不错。闻言,裴七娘嘴角上翘。 宜阳大长公主和卢氏对视一眼,小夫妻感情好,才是有孙子可抱呀。 没想到掉个牙齿还能收一回礼,傅明珠不知该喜还是该愁,一颗牙掉了过后,接下来就是一大波牙齿跳槽啊。 只有傅明璋最坏,一心逗傅明珠张嘴,要看她缺掉的门牙。 才不干呢,傅明珠牢牢捂住嘴,小娘子的牙齿是可以随便看的吗?! 哈哈,傅明璋乐得打跌,这回该轮到妹妹被人嘲笑了。 晚上临睡前,卢氏亲自盯着傅明珠,让她双脚并齐,将牙齿扔到床底下。据说这样可以让新长出来的牙齿整齐。 ———————————————————————————————————— 傅明珠的经验没错,这颗门牙掉了以后,另外几颗门牙也纷纷辞职。缺牙的小萝莉很苦恼,难看就罢了,还成了漏风嘴,十分可笑。 幸好还有同病相怜的小伙伴,安乐公主牙换得晚,卢道音与她同岁,大家都赶在这时候扎堆掉牙,互相看看真是欣慰之极,正好一起当个笑不露齿,文雅安静的小淑女。 漫漫换牙季,小萝莉渐渐长大了。 ☆、第031章 新来的小伙伴 虽有七月流火,天气转凉的说法,但七月初的天气还是热得很。 作为没有暑假的苦逼学生,傅明珠依然每三天就要去一次邢国公府,然后一连上五天的课。邢国公府的课上完,回家再继续上课。 小娘子渐渐长大了,要学的东西也就更多了。书法、舞蹈、琴艺,外加茶道、调香,这是为了陶冶高雅情趣;女红、厨艺,这是在为将来当好贤妻良母做准备;算数、看账、持家,这是一个合格当家主母的必备技能,也是为了小娘子能够管好自己的嫁妆,免得被人糊弄了去。 傅明珠埋头苦学三载,恍然大悟,原来她这般辛苦不过是为了在婚嫁市场上有个好价钱,更好嫁人而已。想想真是无奈。当然了,陶冶高雅情操的课她是真心喜欢,学起来还是动力十足的。 其余几个,为了将来着想,还是得咬牙继续。相比之下,可以提高自己武力值的武术课更得傅明珠的心。以后若是夫妻吵架,她就可以用拳头定乾坤了。 各科都不能舍弃,那就只有更加努力。 匆匆两年,傅明珠已经十一了,按虚岁,正是金钗之年。这个年纪的小娘子已经初露少女的风华,容色娇嫩,身姿像是初春里刚刚伸展开来的柳条,柔韧而细嫩。 常年习舞练武术的缘故,傅明珠身上的线条十分优美,纤腰长腿,纤秾合度,穿什么衣裳都好看,就算披个麻袋可能都会叫人误会是最新流行。 她的长相娇艳明丽,不像时下推崇的清雅素淡,也不是婆婆挑媳妇首选的温柔可亲,文雅端庄,而是带了咄咄逼人的美艳,容色迫人。大概是小时候脂肪堆积得太多,到现在,傅明珠脸上依然带着点粉嘟嘟的婴儿肥,这点婴儿肥略略冲淡了她容色上的艳气,添了几分稚气。 傅明珠靠着婴儿肥,装起纯良无害,倒也便利。是以安南郡主在长安城的名声极好,大致逃不出温婉贤良的范畴。 又是在邢国公府上课的日子。 这天下午,有二舅舅的琴艺课,嘉音堂的碧草轩里,四角都摆了冰盆,凉气袭人,冰上湃着几个切开的香瓜,香气凉幽幽的沁人,比焚香更令人神怡。 如今卢克俭的女学生只剩下傅明珠和卢云。一个是亲传弟子兼亲侄女,一个是庶出女儿。 天气热了,学生没心思学,先生也不是很有心思教,干脆来考察俩个学生的功力如何。卢克俭出的题目就是《碣石调幽兰》。 天气热,正需要静心。 卢云知道自己比不过傅明珠,不愿在她之后献丑,抢先起调。一时碧草轩内只余琴声淙淙。 幽兰明明应是香花之首,为何埋没于野草之间。傅明珠听出了她的不平,不甘、不服,却没有《幽兰》应有的清远旷达。其实卢云的琴艺极好,技巧高超,指法精妙。傅明珠认为在技艺上面,她并不比卢云强多少。 一曲终了,卢克俭不急着点评,而是让傅明珠先弹。卢云垂下眼,收在琴案下的手,握得紧了紧。 空谷有幽兰,孤芳自赏之,我盛开只是不负春光,凋谢是顺其天时,如此而已。傅明珠的琴声从容,似有幽兰暗香,清宁悠远。 余音绕梁,卢克俭还没有发话,一个声音就先叫好了。 师徒三人齐齐望去,叫好的那人原来是卢克俭的小儿子卢昭礼。 “你又不懂琴,凑什么热闹叫好!”卢克俭没好气道。他这个儿子听琴,与对牛弹琴没两样。 “儿子虽不懂琴,但听在耳里觉得舒服,就知道是表妹弹得好了。”穿着白色细葛夏衫,长相清秀的卢昭礼笑嘻嘻,并不怕卢克俭。 卢克俭拿心爱的小儿子无法,他看向卢昭礼身后的人,有些惊讶,更多的是惊喜,“子渊,你如何到长安来了?” 那少年走上前来,朗朗一笑,直如云破月来,“回伯父的话,九月国子监收生徒,小侄是来长安读书来了。” 说着又向傅明珠和卢云一拱手,“子渊此番莽撞了,扰了两位妹妹练琴,还请妹妹们原谅则个。” 他十四五岁的年纪,头戴玉冠,身上穿的宝蓝联珠团花纹圆领常服,腰佩革带,上头嵌了一块羊脂美玉,腰间垂下一个湖绿绣墨竹的如意形荷包,其色若春花,面如秋月,端的是个翩翩美少年。 看这少年一身气度,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听他称呼,只可能是自家亲戚。傅明珠微微一笑,起身回礼。卢云面色微红,也起身见礼。 “这是你们陆家回表兄,”卢克俭抚着胡须,显然很高兴,为她们介绍。原来这美少年是卢老夫人嫡亲弟弟的孙子。卢老夫人娘家弟弟早逝,只留下一个独子,那独子又早逝,同样只留下一个独子,这少年乃是第三代单传。 这个名叫陆回的少年今年不过十四,因他是家中独子,去年便提早加了冠,字子渊。他这次来长安,就是为了入国子监读书。 卢克俭拜访过几次平原陆氏,与这个侄子结下半师之谊,虽不曾正经收徒,但他对陆回实在是喜爱,单独对傅明珠介绍说,“子渊也算是你师兄。” 傅明珠从善如流改口,重新见礼,“阿玥见过师兄。” 天气炎热,傅明珠穿的是轻薄的夏衫,雨过天青色的碧云纱初雨方晴,做成对襟大袖的衣衫,配一条湖水绿的襦裙,衣上素素净净半点花纹也无,却像是将湖光水色都穿在了身上,入眼只觉宁静清雅之极。更兼她容色照人,肤光如雪,娉婷而立,叫人不舍得挪开目光。 听她莺声沥沥,陆回洁白如玉的脸微微发红,“原来是师妹,我听你琴音已得其中三昧,我这个师兄,倒是不如你了。”听琴之时,就已经被她的琴声所惊艳,没想到弹琴之人也是如此令人惊艳。 “你可别夸她,再夸尾巴就要翘起来了,”卢克俭指着陆回笑道,“你要谦虚可以,先弹一首听听。” 陆回知道伯父是要考较自己,也不推辞,大大方方同傅明珠借琴,“师妹的琴,可否借我一用?” 这当然是可以的,傅明珠起身让位,听美少年师兄弹琴,她也很期待的说。 放在紫檀琴案上的是一把凤首七弦琴,陆回识货,看颜色便知其材质乃是桐梓之精。木质光润如玉,有冰片裂纹,入手温润,轻叩之声清透悦耳,拨弦试声,清如凤啼。 “好琴,”陆回爱琴,不由赞了一声。他见猎心喜,挽了袖子就是一串叮咚流水声。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他说不如自己,傅明珠真想回他一句,“谦虚就是骄傲。” 试音结束,陆回曲调一变,琴声缓缓如诉,同样是《幽兰》,卢云的琴声是不平,傅明珠的琴声是从容,而陆回的琴声是百转千回的曲折动人。通俗来说,陆回的琴声是有故事的。 卢克俭听得叹息,他这侄儿小小年纪就要撑起家业,无怪乎心事沉重,心境也不同于少年人的开朗。 一曲完毕,陆回笑着问,“伯父觉得如何,可是长进了?”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卢克俭抛开那点叹息,爽朗笑道,“可见没有偷懒!”拉了他悉心指导。 师徒俩个说得高兴,卢昭礼悄悄戳戳傅明珠,傅明珠疑惑看他。 她的眼里水光潋滟,带着疑惑的眼神纯稚清澈,卢昭礼觉得自己耳朵有些烫,不敢不多看,赶紧将一物塞给她,“我在藏古斋看见这卷古舞谱,想着妹妹定然喜欢,就买下来了。不值什么,妹妹不要推拒。” 傅明珠低头一看,果然是卷古籍,展开一角,绢帛作画,记载的是一支名叫“揽月”的软舞。傅明珠想起曹大家曾遗憾地提到这支失传的舞,想想还是收下了。过几日找件适合的东西回礼吧。 “多谢三表兄。”傅明珠将卷轴收好,低声道谢。 卢昭礼欢喜地笑了,“妹妹喜欢就好。”他正巧遇上一老妇在藏古斋卖卷轴,看见是舞谱,想着傅家表妹会喜欢就买了。 —————————————————————————————— 来了客人,下午的课就上到这里了。 傅明珠回了她在卢家住的武陵□□,换了一身见客的衣裳,到卢老夫人住的厚得院去拜见客人。 刚到正房外,就听见屋里的笑声了。显见外祖母今天的心情很不错。 她整整衣衫,举步进门,里面正是热闹的时候。卢家人丁兴旺,四世同堂,光是女眷就是熙熙攘攘坐了一屋子人。 傅明珠刚一进去,就听见外祖母叫她,“阿玥快来拜见你舅姥姥。” 卢老夫人坐在上首,与她同座的是个穿着褚色大袖褐色裙子的老妇人,满头银丝都用一个金丝发网收起,一跟发丝儿也不露,显得极精神。 傅明珠知道这就是今天的贵客,外祖母的弟媳陆老夫人了,不敢怠慢赶紧上前一拜,“舅姥姥万福。” 陆老夫人看见傅明珠,眉头微皱,这容貌美艳太过了。她不是很喜欢傅明珠的长相,伸手扶了扶,淡淡道,“起来吧。”送了一个玉环给傅明珠做见面礼。 卢老夫人知道自己这个弟媳的性子,也不在意,又让傅明珠见过表舅母。 这位陆夫人长得柔弱,眉目温婉,倒是笑得和气,拉了傅明珠的手,声音也是柔柔,“这丫头长得真俊,刚刚进门时我看得都呆住了,没想到姑母家竟然藏着一位仙女儿似的人物。” 陆夫人极会说话,几句就挠到了卢老夫人的痒处,卢老夫人笑眯了眼乐呵呵道,“快别这么说,她也就是长得齐整些。” 说是这么说,语气里却全然是那么回事。 陆夫人待傅明珠就更和气了,原本打算送她的荷包换成了自己手上的玉镯。 ☆、第032章 少女正是多情 为了见客不失礼,傅明珠换了海棠红绣木芙蓉的对襟窄袖短衣,穿了丁香紫、葡萄紫两色齐胸间色裙,挽着一条五彩罨画浅粉披帛,一身衣裳浓淡相宜,十分雅丽。她不喜欢敷粉化妆,只在唇上用了点粉色胭脂润唇,又在面上贴了个芙蓉花钿,越发显得她眉目如画,妍丽之极。 夏日的短衣薄透,透过娇艳的海棠红越绫衣裳,隐隐可见衣下的肌肤丰润。陆夫人只觉握在手里的柔夷绵软,滑如凝脂,近看她,才发觉她面颊粉嫩,全是天生好颜色,不曾涂了脂粉。饶是陆夫人自持美貌,也觉得自己不如。如是长大不知会是如何的倾城模样呢。 索性她还年幼,头发梳成双丫髻,两颊粉嘟嘟,面上一片纯然稚气,只让人觉得可怜可爱。陆夫人最满意她面色红润,骨肉匀停的健康模样,极亲近地问她今年几岁了,读的什么书,平日里做些什么消遣。 人家那么温柔似水的人,傅明珠哪好意思不回话,低眉顺眼,温温婉婉地回答了。 不过她于文章诗词上实在不通,读了这几年书,都不见长进,是以只含糊地说自己还在跟着先生念书。至于消遣,当然是绝对不会出错的绣花,弹琴了。 陆夫人早打听得万先生在邢国公府授课,卢仲廉也亲自教导,有这么两位先生,才学上的造诣哪能低得了。陆夫人喜她谦虚,虽容貌太过,让人有些顾虑,人却是个温婉沉静,不张狂的。不由暗暗点头,看傅明珠的目光越发亲切。 她二人说得和契,有人着急,有人暗恨。 “表弟妹,我知道你喜欢阿玥,可是也别忘了叫阿玥见一见姐妹啊。”裴氏看着俩人亲热,觉得不妙,陆夫人那是相儿媳妇的架势啊。 那怎么成,赶紧打断。小玥儿可是她看好的媳妇。自从傅明珠的吉言令女儿一举得男,过后又有好几位夫人如愿,裴氏就打起傅明珠的主意了。这么有福气的小娘子,一进门,三年抱俩不是问题。 只可恨,卢氏至今不松口! 听了裴氏的提醒,陆夫人不好意思地一笑,“看我,见着喜欢的小娘子,竟忘了正事了。” 这才招手,叫陆欣来见礼,对傅明珠道,“这是你欣表妹,她比你小一个月。” “欣表妹,”傅明珠起身,笑着一福。 陆欣赶紧回礼,娇怯怯,唤了一声,“玥表姐。” 陆欣是庶出,行事上就有几分小心谨慎。她是时下流行的娇弱长相,巴掌大的小脸,眉纤目秀,穿着月白窄袖夏衫,牙色撒花掐腰襦裙,柳腰楚楚,自有一股风流姿态。 弱得好像一掐就会断,傅明珠评价,是朵顶级小白花的长相。笑着拉了她的手,“欣表妹来得好,正好填了道陵的缺。” 听了这话,卢家的小娘子们都笑嘻嘻看她们的大姐姐,就连一向严肃正经,比卢道陵更像长姐的卢道媛都忍不住笑了。 啊呀,怎么扯到她身上来了。卢道陵被看得浑身不自在,脸上雪白的肌肤晕染上一层浓艳胭脂红,煞是动人。她羞得不行,不免以下犯上,瞪了那不庄重的小姑姑一眼。 唉哟,害什么羞嘛,傅明珠眼波回转,丢过去一个千娇百媚的媚眼儿。今年十六的卢道陵嫁杏有期,定在今秋。男方出身耕读之家,可是个难得的俊秀人物,更有家规,四十无嗣方可纳妾。傅明珠好羡慕的说。 不得了,小姑姑越发妖孽了。卢道陵低下头,心口砰砰跳,不知道将来哪家郎君消受得住。 —————————————————————————————————————————————— 俩个小伙伴在打眉眼官司,那边也正说得热闹。 “我们府里也宽敞,尽够住的。”听傅明珠提起,卢老夫人意动,邀陆老夫人在卢家住下,“西边靠街的香雪院前后有三进,临街开了个院门,进出也便宜。何不搬来同住,可以互相照顾,也热闹些。” “多谢姐姐好意,”陆老夫人知道姑姐是好意照拂,然她想也不想便淡然拒绝,“只是这于礼不合。” “昌平坊的宅子多年没有住人,你们妇孺老幼的住进去,叫我如何安心。”卢老夫人再劝一句。她其实有点不满,弟媳携家带口的来长安,却不早早送信,而是安顿好了,才是投帖拜访。知道的说陆老夫人守礼,不知道的还以为卢陆俩家不亲近呢。 “我们动身前就打发仆人来修整屋子了,一应事物俱全,也没有什么不便的。”陆老夫人还是不肯松口。自家又不是没有宅子,拖家带口住在出嫁姑姐的夫家像什么样子。 只有陆夫人,听到婆母拒绝,她好生失望。自从家里没了顶梁的男人,他们这一支已是江河日下。纵然背靠宗族,到底有照顾不到的地方。能够借力正得势的卢家,岂不是好事。可是婆母当家作主惯了,她做的决定,容不得她置喙。 卢老夫人知道弟媳是个拿定了主意就不肯改的人,便不再劝,按过这话头不提。转而问起侄孙陆回的学业来。 坐在嫡母裴氏身后的卢云不由竖起了耳朵。 “他只是粗略读了一遍四书而已,这回国子监收学生,正好他年纪也到了,便让他来考一考太学试。若是侥幸,我们这回就要常住长安了。”说起得意的孙子,陆老夫人一向严肃无甚表情变化的脸上也露出柔和的笑来。 其实像是陆家这种门第,要进国子监读书根本就用不着考。 大周的国子监分六学,国子学、太学、四门学、律学、书学和算学,又以国子学和太学为上。其中,国子学只收王公贵族,三品大员之后,属于纯贵族学校。 而太学,除了五品以上官员子弟可以免试入读之外,还广招天下优秀学子,只要能考过入学试,便可以入读。不仅如此,太学还有旬考制度,学生三次旬考不合格,就会被退学,不论贵庶。 因为太学这般制度,学生素质向来不错,成为众多学子首选,就连可以读国子学的优秀子弟,都会选择到太学来读书。当初傅明瑜就是太学生。 每年九月,就是国子监六学统一招生的日子,年龄十四至十九岁之间的学子都可以来报名。时下有一句话“进士不由国子监者,深以为耻”,也就是说哪怕考中了进士,不是国子监出身,也令人羞耻。 如此一来,天下学子莫不以入国子监为荣,其竞争压力可想而知。陆老夫人却说要陆回考试,考的还是最难的太学试,显然是对这个孙子极为自信。 她这个弟媳妇向来如此,有十分好,也要克扣七分,只肯说三分好。她能够吐口这么说,就是有把握了。卢老夫人因笑道,“这倒不错,日后你们在长安,俩家也好走动。” 这倒没错,陆老夫人点头称是。亲戚是越走越亲,不走则远,陆老夫人纵然刻板守礼,这点人情世故还是通的。 正说着,只听外头一阵响动,有侍女笑着来报,“几位郎君来请安了。” 话音刚落,大大小小五个俏郎君,鱼贯走了进来。 当先是年纪大辈分也大的卢昭礼,随后是陆回,跟着是三个小辈的卢道成、卢道昌和卢庆。卢庆最小,只有五岁,被两个堂兄牵着,摇摇摆摆地进来。 几位郎君团团见礼,一顿忙乱,才是厮见完毕各自归坐。 “你们怎么这时候就过来了?”卢老夫人笑道,“你祖父这就舍得放人了?” 原来陆回来拜见卢老夫人时,半途被正好下班的卢相公劫了去,言道考察一下陆侄孙的棋艺。 卢昭礼笑,“本来是舍不得的,可表弟棋艺过关,祖父不好再考察了。”卢昭礼这时候已换了下午穿的家常衣裳,穿了一件绯色团花长袍,腰束玉带,头戴玉簪,唇红齿白,越显清秀。 他这话一出来,大家都心照不宣,笑而不语。 卢 家人都知道,卢相公此生唯一憾事,约莫就是他棋艺太糟糕,明明该是七窍玲珑心,无奈棋艺那一窍死活不通。偏偏他极爱下棋,逮着一个人就要试试人家棋力,可 惜常年被虐。卢相公棋品好,干不来耍无赖悔棋的事,也不喜欢人家相让,所以每当遇上高手,卢相公输完三局就撤。这几年,能和他下得难分难解的也只有傅明珠 了。 陆回能这么快就来,可见棋力不错。 卢老夫人看看陆回,觉得他真如芝兰玉树一般,再看心爱的外孙女,如明珠熠熠满室生辉,不免心中一动。 晚上在卢老夫人这里摆了饭,为陆家人办了一场洗尘宴。 饭后,上茶,大家闲坐着说话。 隔着绣芙蕖池塘假山石的落地屏风,那边年轻男子的声音朗朗传来。其中一人,声如磬玉,说的话也是风趣。 屏风这边几个小娘子散乱坐着,都忍不住侧耳偷听。 卢道音戳戳傅明珠,让她看卢云。 傅明珠侧脸看去,才发现卢云今晚装扮得格外精心,衣裙雅致,妆容秀丽,她本就是个美人,又正当妙龄,这么一打扮,其实比傅明珠还有看头。毕竟傅明珠年纪小,小笼包子都没有呢。 这时,卢云全部心神都在屏风那头了,眼中春水盈盈。卢家如今只有她的年纪正相当,辈分也合适,她难免多想想自己终身。陆回绝对是个好归属。 傅明珠对卢道音摇摇头,示意不要管。其实卢云这样也是正常反应,古代男女相交的机会少,见得最多的是自家父兄,突然冒出一个俊美出色的小郎君,难免会芳心暗动。 卢道音嘟嘟嘴,陆家表叔那么出色的人物,才不会看上卢云呢。卢道音很不喜欢这个庶出堂姑姑,心眼儿小得很。 ———————————————————————————————————————————— 自从来了个陆郎君,每当只有傅明珠和卢云俩人练琴的时候,傅明珠发现卢云的琴音变得绵绵软软,眼角眉梢都是春意。 她最近常弹的曲目就换成了《高山流水》。 其实卢姑娘更想弹的是《凤求凰》,又或者《越人歌》吧。日日都要听几回缠绵版《高山流水》真是受不了。 呐,被美少年带来的,迟来的春天呐。 傅明珠再回魏国公府,也感受到了那春天的波及。 陆老夫人上门拜访,陆回凭着他的美貌多才赢得宜阳大长公主和卢氏欢心。俩人不免把为小玥儿挑选夫婿的标准安在陆回身上比一比。 首选是外貌,要配她们家小玥儿最低标准是眉目端正,五官标准,身高绝对不能矮,身材绝对不能挫。陆回高分过关。 再来是才干,绣花枕头是不能要的,傅家虽不介意未来的郎子吃吃软饭,但是也不能立不起来。陆回十三岁就接管家事,据说井井有条,不曾出过差错。才学则是经过傅明瑜测试,结果很令人满意。这点也是高分过。 再次是家世,反正魏国公府用不着小娘子联姻,只要家风清正,不至于穷到吃不上饭,都是可以过关的。陆家是平原陆氏,又是卢老夫人娘家,再可靠不过。 最后参考的是对方长辈,这里宜阳大长公主和卢氏都有些犹豫,陆夫人看着倒是和气好相处,不会为难媳妇的模样。陆老夫人却是很不好伺候的样子,看陆夫人就知道了,婆母强势,做媳妇的就得事事恭顺。 不过哪能事事尽善尽美呢,陆回总归是个好人选,可以纳入考察范围。 ———————————————————————————————————— 傅明珠归家的头一天。 晚饭后,母女俩携伴到园中纳凉。 七月花木葱茏,绿荫匝地,香花馥郁,踩着日暮时分的霞光,走在其间,时有凉风习习,听到唧唧虫鸣,别有风味。 傅明珠身后跟着个抱猫侍女,一个人就抱了两只圆滚滚难舍难分的喵阿左和阿右。她自己手上则抱了一只大爷喵踏雪。还有一只小傲娇,不知道躲在哪里的小梨花。 来纳个凉而已,女儿就带了一串大部队。 卢氏很无奈。 走到葡萄爬了满架的紫珠绿玉,母女俩随意坐在廊上。廊下挂着的八角宫灯已经点起来了,橘黄的灯光透过白绢的灯面,照得四处朦胧一片。卢氏摇摇手上的菱花团扇,斟酌着如何开口问一问。 灯光下,满架紫溜溜晶莹剔透的紫葡萄有些失色,纵然颜色不对,也还是很诱人。傅明珠早坐不住,放下怀里的大爷喵,踩在栏杆上去够葡萄。 这么大了还是个孩子脾气,卢氏抚额。不过女儿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卢氏不忍拘着她,干脆坐着等她玩够了再说话。 这时候的葡萄其实还没有熟透,看着光鲜亮丽,吃起来酸得紧。 傅明珠摘下来一串,只尝了一颗就放下了。坏心眼地剥了皮,挑出籽,将一颗葡萄剥好放在手心,呈给踏雪。 踏雪被人服侍惯了,看到这种流程,懒洋洋抬起头,喵了一声,意思是本大爷给你面子。然后慢吞吞优雅地伸出舌头一卷,接着飞快转头,噗地把那葡萄吐了。 被耍了,踏雪大爷很不开心,扭过头再不肯理傅明珠了。 哈哈,偶尔欺负一下大爷喵,心情好好。 卢氏也忍不住笑了,“阿玥你这么逗它,当心又要哄好久才哄得回来。”女儿大了,卢氏就很少再喊小玥儿,而是改成了比较正式的阿玥。小名儿的进化,也是小娘子长大得到的待遇之一。 “不怕,打打闹闹感情好。”傅明珠讨好地给踏雪挠挠脖子。踏雪舒服得眯起眼。 “十五是中元节,陆夫人又下了帖子,十八那天暖宅,干脆那几天你就别去上学了。我看你身上的衣裳又短了,正好请仙绣坊的人来给你做几身衣裳。”卢氏摇着扇子,也忍不住摸摸毛茸茸肉乎乎的阿左和阿右。都说物似主人形,这两只的体格倒是跟小玥儿小时候一样。 “我的衣裳再放放还能穿,我这身都没穿过几次呢。”傅明珠现在穿的是今春才量体裁的鹅黄细葛夏衫。她近来老是在长个,春天做夏衫的时候已经考虑到她长身体的问题了,做的夏季衣裳都特意留有余地,前次已经放过一次了,现在再放一次还是可以的。 “哪有像你这样,给做衣裳还不要的小娘子,”卢氏摇头,“衣裳拆来缝去的总是不美,容易留有痕迹。我知道你是可惜衣裳,但可别因小失大。” 傅明珠知道卢氏指的是什么,在勋贵圈子里,贵女们比家世,比才学,比名声,比容貌,还有最容易比出来的衣裳首饰。每次去参加聚会,一件衣裳穿第二次,如果叫人发现了,得到的绝对不是夸奖节俭,而是嘲笑你破落。小娘子穿的什么,最能体现那家的状况如何。 “是,我明白的,阿娘。”傅明珠半蹲着,趴在卢氏膝头撒娇,“我有分寸,只是在家里穿得随意些而已。”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奢了十几年还是改不了可惜东西的老百姓心理啊。 卢氏摸摸女儿丰厚的发辫。女儿长大了,头发乌黑发亮,再也不是当初的黄毛小丫头了。她心情有些惆怅,低低问,“小玥儿,你觉得你回表兄怎样?” “啊?”傅明珠以为自己听错了,抬起头,眼睛睁得圆溜溜,满脸疑问。 女儿这样子真是呆萌呆萌的,卢氏扑哧一笑,“我知道你从小就有自己的主意,我也不瞒你,我看你回表兄就不错,你是怎么想的?” “阿娘,我还小呢,现在就说这个,未免太早了吧。”傅明珠觉得好囧,阿娘真是太开放了有木有。 卢氏可不觉得自己开放,大周的娘子们其实都很彪悍,抢夫婿时是该出手就出手。当初就是她先看中的傅淳,在故意偶遇了好几次之后,傅淳就上门提亲了。她这可是女追男成功的典范。 “哪里早了,你以为找个合适的夫婿很容易,相看个两三年,若不合适还要多看两年,定下来了,再论婚事,又是一两年,正好十五六七出嫁。这还是顺利的,若是婚事不顺,拖成老闺女的也有。”卢氏点点女儿的额头,给她科普。 “所以啊,现在看真不算早。”卢氏深有体会,当初她就是差点拖成老闺女的那个,若不是遇上傅淳,“女子婚姻是关系一辈子的大事,你可别扭扭捏捏不敢说话,到时候日子过不下去,我可不会可怜你。” “嗯嗯,阿玥明白。”傅明珠连连点头,古代的女子,婚姻在她一生中占了很重要的位置,若是遇人不淑,后半辈子绝对凄惨。她可不要当个怨妇啊。 “那你怎么说?”卢氏像小时候一样捏捏傅明珠的脸。 “才见过几次,我那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毕竟是终身大事,傅明珠说起来还是有点害羞,轻声道,“我想找个像道陵夫婿那样的。” “哦?”卢氏好奇看她。 “最好是不纳妾养婢,洁身自好的。”傅明珠说出自己要求,“人要长得过去,最低要求是长得顺眼,要是不顺眼,我看不下去,怎么过日子。别的不求他多出色,只要不蠢不笨不窝囊,人好孝顺,我跟他能有话说就成。” “顶顶要紧的就是不纳妾,”傅明珠再次强调,“我这么美,还要纳妾,真是太不知足了!” 卢氏扑哧笑了,“是极,我们阿玥这么美,谁娶到都是烧高香了,哪舍得纳妾呢。” ☆、第33章 善缘寺遇佳人 卢氏是很有行动力的人,说了要给女儿做衣裳,第二天就把人叫来了。 长安城最好的两家绣坊是竞秀坊和仙绣坊,竞秀坊的衣裳偏向于华丽庄重,并且男装也做得出色,是老牌奢侈品牌。仙绣坊的衣裳则轻巧秀雅,样式时兴,属于受时尚人士追捧的一线潮流。 卢氏是为女儿单独叫的绣坊,就请了风格明丽的仙绣坊。 傅明珠今日穿了件素色银线绣蜀葵交领窄袖衫,月白罗裙上是粗看不显眼,细看却惊艳的白描百花图,清凌凌的一身衣裳,清雅素净。 仙绣坊的刘掌柜看得眼睛一亮,多亏了安南郡主,今年她家所有的素面料子都卖的不错呢。尤其是安南郡主穿的这种绣银线的雪光银绣绸和绘白描花卉的素色罗,那么贵都卖断货了,那些年轻的贵族小娘子最喜欢。 “不过三个月不见,郡主约莫长高了两寸多呢。”刘掌柜眼睛毒辣,凭眼力就可以估算得差不离。她不是第一次来了,每年都要来好几次魏国公府,可每次见到如今的安南郡主,刘掌柜都忍不住惊艳,仿佛又比前次出挑些了呢。 都说女大十八变,魏国公府的安南郡主却不止是十八变,刘掌柜还记得当初那个胖嘟嘟的女娃娃,做的衣裳永远是同龄小娘子中的最大号。如今,她的衣裳却是最标准的。长得丰腴的刘掌柜,才看不上那些弱不胜衣的小娘子呢。 “是两寸一分,”卢氏笑盈盈,女儿长高是好事,“今早才给她量的。” 魏国公府也有自己的针线房,但一些时兴款精细的款式还是外头的做得好。 年过三十的刘掌柜脸如满月,笑眯眯的,十分讨喜,她说的话也动听“郡主是随了夫人,身姿修长,穿什么衣裳都好看。我做了这些年的衣裳,看来看去,不论什么衣裳还是夫人穿得最好!” 女人就没有不喜欢夸她身材好的,傅明珠表面上看着老矜持啦,其实心里早乐开了花。 卢氏也高兴,其实前几天,除了傅明珠不在家,没赶上,全家人都在竞秀坊定了一次衣裳,所以今天卢氏是没打算给自己再做衣裳的,听了这话,她突然又决定做一身了。 仙绣坊的生意做得大,蜀地的织锦,江南的绸子,北地的呢子,天南海北各色料子都有。刘掌柜有心借魏国公府的俩位美人为仙绣坊打广告,带来的样子全是最新奇花巧的新式样。 这时节顶好做秋衣,慢工出细活,到得天气凉,正正好换上。所以刘掌柜带来的就大多是适合做秋衣的料子。 罗纱、薄绸、织锦、细葛……提花、夹缬、刺绣、销金……丁香紫、湖水绿、樱草黄、石榴红……一匹匹五光十色的料子,满满当当堆在桌子上,叫人看得眼花缭乱,不知从何下手的好。 “都是南边新出的样子,您也知道扬州那边的东西就是新奇出众,这等花样,长安城还没有穿起来呢。” 刘掌柜为俩个大主顾热情介绍,然后指着一匹莹白中透着点蓝色的料子重点推出,“这叫莹光,是今年夏天欧家染坊才染出来的新鲜颜色,我们也是昨日刚刚到的货。” 母女俩个顺着刘掌柜的手看去,一眼就相上了。 “您看这颜色,光润如水,料子是最好的轻云绸,薄如蝉翼,轻盈之极,用来做衣裳,保管跟天衣似的,绝对是头一份。这种颜色最难染,一个不对好好的料子就废了,上百匹料子能染出来一匹就不错了,我们仙绣坊现在就只有这一匹!” 极尽夸奖此料子的好处和稀罕。 “哦,”卢氏听出似有玄机,“还有的在哪?” “蒋国公府荣阳郡君买了两匹,”刘掌柜笑笑,“据说是给宫里贵妃娘娘买的。这种料子,今年就只有三匹。” 染制“莹光”的成本太高,欧家染坊不敢多染,只染了三匹,是要当成珍品绝品来卖的,价钱虚高。仙绣坊进货,还有点忐忑,所幸昨日遇上荣阳郡君大手笔买了两匹。现在再卖给魏国夫人,就不用担心砸手里了。 “展开来看看,”卢氏摸摸,觉得非常心动。 好咧,刘掌柜赶紧招呼几个徒弟,将这匹“莹光”轻巧展开一丈。 轻盈的绸子舒展开来,就像倾泻了一泓澄澈秋月,莹然可爱。 卢氏满意地点点头,对傅明珠道,“这料子不错,做一身衣裳,给你中秋的时候穿。” “阿娘我们一人一身,穿母女装。”傅明珠挽着卢氏的手撒娇。她也极喜欢那颜色,真是太漂亮了。 “好,”卢氏哪有不答应的。 刘掌柜赶紧推荐了几种不错的衣裳款式。卢氏让傅明珠选,傅明珠心中一动,叫人拿了纸笔,提笔画了一件记忆中的仙女服,交领,广袖,束腰,长裙。 学了几年书法,傅明珠的画技也点亮了,信手画来,吴带当风跃然纸上。 “郡主这样式做出来定然十分出色,”刘掌柜识货,看了图样就能想象到这件衣裳会是如何美丽了,再配上“莹光”,一定仙气飘飘。刘掌柜生意人的头脑转动,已经开始考虑起多多进些轻薄飘逸的料子了。 卢氏点点头,拍板定下,母女二人一人一套。 母女俩再选些新鲜料子,除了秋衣,还要补几件夏衣,一样样定下衣裳款式,斟酌好要绣什么花样,再量过尺寸,花在这上头的时间就去了一中午。 趁着兴头,又叫了做首饰的珍宝楼,一人选了好几样首饰。 ———————————————————————————————————— 转眼就到了七月十五,中元节。 这天傅家人照例要到城外的善缘寺做一场法事。 善缘寺算得上是半个傅家私家寺。傅家人要来做法事,早在几天前,善缘寺就封闭山门,谢绝香客了。 是以,寺内清清静静,没有人声喧沸,只听禅音回荡,佛号庄严,令人心尘尽除。 法事在大雄宝殿举行,宜阳大长公主信佛,跪在杏黄蒲团上跟着和尚们念经。卢氏作为媳妇需要随侍在侧,也跪在一旁念经,孙儿辈的媳妇裴七娘自然更不能走。 傅淳不信佛,可每年这个时候,他都会为他手下战死的将士念一念经文,亲手焚烧包衣,纸钱。这种事,只能让男丁来做,傅明瑜和傅明璋俩个都要跟着帮忙。 这样一来,全家只有傅明珠最闲。 傅明珠拜过佛,上了三注高香,将一卷手抄《金刚经》供在佛前,然后她就待不住了。 “阿娘,我想去走走,顺便去其他殿拜拜。”傅明珠悄悄跟她阿娘申请。 卢氏早知道女儿又是待不住的,因而点点头。想想又有点不放心,女儿长得太好,就是在自家寺里都不安心,着重叮嘱道,“让人跟着,别随便乱走。” 说完,卢氏还是怕女儿乱跑,去年女儿就胡乱走到后山,说是去摘覆盆子,结果遇见了蛇,吓得她后怕好久。卢氏就让玛瑙跟着傅明珠,女儿那几个侍女可降不住她。 玛瑙已经嫁了人,夫家姓柳,现在升级为柳娘子,成了卢氏身边的管事娘子。她躬身一笑,“夫人放心,奴婢保管娘子不乱走。” 玛瑙是个靠得住的,卢氏放了心,转眼看见儿媳,不由问裴七娘要不要去拜拜。 “多谢阿娘体贴。”裴七娘笑得端庄,心下苦涩。善缘寺的观音,都说极为灵验,可在她这里,烧了几年香,却总是不见效。幸而婆母体恤疼爱,从不为难她,也不叫夫君纳妾。唉,她还是再去拜拜吧。 儿媳想的什么,卢氏猜得大致不离,她有些怜惜地拍拍儿媳的手,抱孙子的事她也急,但孙子总要嫡出的才好。宜阳大长公主和傅淳也都是一个意见,姬妾庶子乃乱家之源,傅明瑜夫妻都还年轻,可以等。 ———————————————————————————————————————— 姑嫂二人出了大殿,亲热地携着手,第一站走的就是观音殿。 “嫂 嫂别急,我听人说有的女子就是开怀晚,等时候到了,自然就来了,据说三年抱俩也是有的。”傅明珠忍不住宽慰裴七娘。要是她说的话真有传说中那么灵验就好 了。到现在还是有好多人特别迷信她的吉言能够让人想生儿子生儿子,想生女儿生女儿。想想就神烦,真有用,她早就有小侄子可以抱了。 “你个未出嫁的小娘子说这些作甚,”裴七娘笑笑,“我知道你的好意,只是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说着裴七娘拍拍傅明珠的脑袋,凑近她小小声打趣道,“等你嫁了人,咱们再好好说一说。” 傅 明珠不由横了她大嫂一眼。几年下来她也算是看明白了,她这个大嫂就是个人前高冷,人后小甜甜的装逼神人。在外人面前,端起来,那是一个高贵端庄,凛然不可 侵犯,世家女的风采展露无疑。混熟以后,就知道,其实是个软妹纸。傅明珠跟着她嫂子学了这招,所以才有了温婉娴淑的安南郡主。 说着话,就到了观音殿。金箔贴身的等人高观音像,慈眉善目,悲悯下视。 ……说起嫁人,傅明珠也发愁哇。当了十几年掌上明珠,日子过得甜甜蜜蜜的,万事不愁,就怕一朝不慎,老公没选好,跳了火坑。 因此,傅明珠给观音菩萨磕头的时候,尤其诚心。祈求菩萨赏个好夫婿。 实心实意磕了三个头,再拿签筒来摇签。刚刚晃得三下,一只红头签就掉了出来,捡起来一看,却是一句诗“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签倒是上上签,签文却好生奇怪。 裴七娘也摇到一支上上签,“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阿玥你摇了什么签?”裴七娘的签文前半句暗合她当前处境,后半句柳暗花明,绝对是个好兆头。裴七娘心中欢喜,眼角眉梢都带了笑。 “诺,”傅明珠拿给裴七娘看,“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是好签,等下回去,再请主持大师解签。”没有香客,解签的和尚都没有,只好劳烦主持了。裴七娘笑笑,拉了傅明珠的手,“可还要再拜拜?” “寺里走走吧,这会儿大殿那里肯定还没散呢。”本来就是找借口出来的,傅明珠不想这么早就回去,干脆邀裴七娘去摘覆盆子,“后山上有好大一片,现在正是成熟的时候,酸酸甜甜可好吃了。” “嗯哼,”玛瑙不得不提醒一下小娘子自己的存在,“夫人可交代了,小娘子要在寺内散散可以,上山绝对不行。” 好吧,有玛瑙看着,傅明珠只好偃旗息鼓。 早知如此,去年就不该一时口快,把遇见蛇的事说出来了。明明那蛇跑得比她还快呢。寺里的和尚也说了,后山上没有毒蛇,就是些四脚蛇而已。古人害怕四脚蛇有毒咬人,其实四脚蛇就是小蜥蜴,根本无害好吗。 不能去后山,只好胡乱逛了逛。回去的时候,遇上一对主仆,主人家是个穿着素衣的小娘子,身旁跟着个五十多岁的褚衣老妪。 女要俏一身孝,那素衣小娘子皮肤雪白,长相清丽秀雅,自有风华气度,傅明珠不免多看了那小娘子一眼,只觉得面善。 迎面撞上,看见走在前面两个穿戴不凡的女眷,素衣小娘子水盈盈的眸子一亮,快走两步,在离着傅明珠一行三步远的地方停下,俯身一拜,感激道,“小女苏氏,借住于善缘寺内,受了贵府大恩。因听闻府上来了寺里,此番特地前来道谢。” 说着她双膝一弯,便要跪下。 这善缘寺原是前朝古寺,当年曾毁于战火,是先魏国公傅彦之出钱重建的。傅彦之爱惜手下军士,他重建善缘寺为的是超度军中亡魂,给那些战死的将士一个归处。后来傅淳子承父业,也把善缘寺当作了超度安魂之所。 傅家两父子都是武将,宜阳大长公主为了给夫君爱子祈福,又将善缘寺的规模扩大,每年都定期做做善事,是以善缘寺在民间口碑极好,有那么些落难的人来寺里借住并不奇怪。 玛瑙不用主人家指示,眼疾手快,就把人扶住。那苏家娘子却是个倔强的,竟不肯起来,两人一时僵持。 “苏小娘子不必如此多礼,”裴七娘暗赞婆母身边人机灵,面上端庄地对那小娘子微微一笑,“善缘寺广结善缘,小娘子借宿此间,是缘法。若是行此大礼,反而不美。” “夫人说得是,是小女想岔了。”听了裴七娘的话,苏小娘子站直身子。她落落大方地一笑,“听说公主也来了,小女还想给公主磕个头。” “那倒不必,”裴七娘拒绝,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领到祖母跟前去的。“小娘子的心意,我会帮你转告的。” 苏小娘子目光中流露出遗憾的神色,她清淡一笑,礼貌地退至一旁。 裴七娘颔首为礼,领着小姑子回了大殿。 —————————————————————————————————————— 法事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日中十分了。因要赶回城内,大家只草草用了一顿素斋,不再多做耽搁,动身启程。 出了善缘寺山门,傅家的车马鱼鱼雅雅排列当路,宜阳大长公主的香车排在最前面。 傅明珠与宜阳大长公主同坐一车来的,这时就负责扶着她阿婆登车。 宜阳大长公主被孙女扶着,正要上车,忽然听到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叫道,“请等等!” 众人都往声音来处看去,但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娘子飞奔而至,她跑得两颊红红,头发微乱,挂在腰间的一个凤形垂珠玉佩叮铛乱晃,宝珠美玉在中午时分的阳光下尤其光彩夺目。 宜阳大长公主只觉心头一悸,睁大眼睛,将来人看得越发仔细。 ☆、第34章 红梅艳刀光雪 那小娘子步履轻盈,跑得极快,不多时就奔到了近前。 有家将伸手要拦,傅淳却摇了摇头,示意放行。 这么一瞬,小娘子已经气喘吁吁地站在宜阳大长公主跟前了。 她跑得脸颊红红,额头见汗,一双漂亮的凤眸盈着水光,美得惊人,也亮得炫目。叫人看进了心里去。 “小女苏氏,拜见公主。”她的声音还有点喘,仪态却十分优美,稳稳地向宜阳大长公主行了一个跪礼。 “快起来,”宜阳大长公主下意识深吸一口气,目光从小娘子腰间的玉佩,移到她的脸上,说出来的话很平稳,“你是?” 傅明珠的手臂却被宜阳大长公主握得生疼,她看一眼宜阳大长公主,发现阿婆眼里似乎有点泪光? 苏小娘子却没有站起来,而是恭恭敬敬给宜阳大长公主磕了三个头,又向站在一侧的卢氏等人磕了一个头,这才开口说道,“小女苏氏静姝,托庇与善缘寺中,蒙受贵府大恩,若是不亲自叩谢,小女心中实在难安。是以特地前来拜谢。” 她声音清脆如铃,清澈悦耳,身上的衣衫只是普通素色纱衣,穿在她身上却不曾埋没了她的美丽,反而有种清水出芙蓉的素丽。纵然是跪谢,她的态度依然不卑不亢,身姿柔韧如竹,有着不受狂风摧折的气度。 “小女身无长物,受此大恩竟无以为报,思来想去,唯有一手女红还算拿得出手,便绣了此画,聊表寸心而已。如蒙不弃,还望公主收下。”她从袖子里取出一卷柔软的绣卷,轻轻一抖,便展开小半幅。 宽盈二尺的素绢上却是一幅白雪红梅图,梅花红艳胜火灼灼逼人,虬枝劲骨凌霜傲雪,似有一股梅花冷香扑面而来。 宜阳大长公主独爱红梅,观其画可知其人,小娘子绣的红梅有如此风骨,可见她是个高洁傲气的小娘子。 卷首用墨色丝线绣着隽秀小楷。宜阳大长公主定睛看去,却是一首五言律诗,“芳意何能早,孤荣亦自危。更怜花蒂弱,不受岁寒移。朝雪那相妒?阳风已屡吹。馨香虽尚尔,飘荡复谁知?” 用词柔婉清丽,显然是小娘子所作。 宜阳大长公主嚼着那一句“馨香虽尚尔,飘荡复谁知”,心中绞痛。再说话声音已经颤抖了起来,“不错,我很喜欢。蓉娘快帮我收起来。” 蓉娘是宜阳大长公主身边的老人了,她是第一眼就看到挂在苏小娘子腰间的玉佩,再看苏小娘子与公主越看越相像的容貌,她也忍不住激动起来。对地上的苏小娘子颔首为礼,蓉娘小心接过红梅绣图,仔细地收起来。 见蓉娘收了,苏小娘子脸上就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整个人都好像轻松了很多,她恭谨地再向宜阳大长公主拜一拜,“小女无状,打搅多时,还请公主见谅。小女这便告辞了。” 忍住激动,宜阳大长公主点点头,看她就要走了,到底还是忍不住问一句,“你可会一直住在寺里?” “是,”苏小娘子脸上有一瞬的哀愁,不过她掩饰得极快,嘴角扬起,有些羞涩地答道,“小女还要叨扰些时日。” “不过,我如今在卖绣品,薄有积蓄,想必很快就能搬出去了呢!”小娘子的语气中透着欢喜轻松,能够自力更生可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她这时候的模样不复方才的沉稳,有了这个年纪小娘子应有的活泼。 “哦,是吗,”宜阳大长公主被她语气所感,也笑了起来,“你不要急着搬走,一个小娘子住在外面,总是不如寺里安全。” 苏小娘子眼睛一亮,她似乎没想到宜阳大长公主如此平易近人,还关心于她,因而郑重地福了一福,“多谢公主关怀,小女知道了。” ———————————————————————————— 阔丽的公主车架里。 宜阳大长公主将那幅白雪红梅图展开来看了又看,摸了又摸,细品那梅花的傲骨和诗中的哀愁,越想越是心痛。不知道那孩子受了多少的苦,才是熬出了一身梅花的气韵啊。 看见公主这个样子,蓉娘心里一叹。她悄声吩咐侍女从车中暗格的暖壶里倒来热水,亲手取一方干净的帕子浸湿了,拧干递给宜阳大长公主,柔声道,“公主您仔细身子。” 宜阳大长公主这才惊觉自己竟然哭了,她懊恼地看着绣图上被泪水打湿的地方,连忙掏出手帕来擦,都顾不上给自己擦擦眼泪。 还是蓉娘悉心给她擦干净了,“您且安安心,待大郎查过再欢喜不迟。”蓉娘是跟着宜阳大长公主长大的侍女,两人情分非同一般,这种话也就她敢说了。 被蓉娘当头棒喝,宜阳大长公主这才收收心。 方才她也是想着当年的冒认事件,才没有当即追问人家身世。 当初她丢了女儿,曾四处寻找,明察暗访、张榜贴告示什么手段都用尽了,几乎弄得天下皆知,不免就有人动了心思前来冒认。只是自己的女儿,怎能认不出呢,哪怕是长大的女儿呢。 冒认的事断断续续持续了十来年,后来就再也没有人冒死登门搏富贵了。门前冷落,宜阳大长公主便渐渐熄了找到女儿的心。 时隔多年,突然冒出个事事相符的小娘子,宜阳大长公主心里又死灰复燃了。 “她长得多像我的真娘啊,一样是秀丽的丹凤眼,秀气的长眉,长得秀秀气气,”宜阳大长公主含笑,回忆起自己丢失的女儿真娘。那时女儿只一岁半,那么小的一个人流落在外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呢。 虽然蓉娘也觉得那小娘子长得与公主相似,她却更担心公主的心愿落空,并不肯附和她,免得将来结果不如人意,她更伤心。 因笑道,“天下间人有相似,我看您呐就是太想念咱们娘子了,便是有三分像,您也看成了十足十。” “我觉得她就是我真娘的后人,你看她腰间的凤首玉佩,凤凰的眼睛是半闭着,回身将头插在翅膀里的。这样特别的形式,除了当初给真娘挂在脖子上的那块,你可见过有相似的?” 宜阳大长公主提出证据,“就连玉上的纹路都像呢,左翅膀上都有一点血红斑纹。” 当初为了找到女儿,宜阳大长公主把女儿身上所有衣裳配饰的颜色纹样都记下来了,留有图画存影。 “待我回去找出来比一比。”宜阳大长公主眼角眉梢都是舒心的笑意,根本不愿意去想别的可能。 ———————————————————————————————— 再说魏国夫人的马车里面,傅明珠挨着卢氏坐着。 “你不嫌热,我还嫌热呢,”卢氏推推挂在手臂上的女儿。 “车里有冰,一点都不热,”傅明珠黏黏糊糊,不肯起开,她压低了声音凑到卢氏耳边问,“阿娘,难道那个小姐姐就是姑姑的女儿?不对,或者是外孙女儿?” 咦,感觉外孙女儿年纪又似乎大了些。 “说不准,”卢氏摇头,她轻声一叹,“但愿这次是真的罢。” 看阿娘没心思说话了,傅明珠就老实坐好,她总觉得苏静姝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听过一样。 因为这件事,回到魏国公府大家都有些心不在焉。 傍晚时分祭了祖,随意吃过晚饭,就散了。 安乐公主早就和傅明珠约好要去丽水放河灯。为了热闹,傅明珠又叫上了卢家几个小娘子,约了在望云楼相见。此时她不好反悔不去,只好回到她自己的院子香雪斋沐浴更衣,梳妆打扮了,带着侍女挽碧去找二兄傅明璋。 大晚上要出门,总得找个可靠的打手嘛。武力值已经爆表的二哥哥,绝对是个好选择。并且家里的男人也只有二哥哥最有空闲了。 她找去的时候,傅明璋正在他院子里的演武场上进行早晚一练,脱了上衣光着胸膛,就穿着条葱绿束脚裤子,腰上捆一条墨绿腰带,练着傅家家传擒虎拳,拳拳威猛,虎虎生风。 演武场上几个青石大灯柱,都点亮了,照得满院子亮如白昼。傅明璋健美的古铜色胸肌和八块腹肌都被灯光照得无所遁形,块块分明。傅明珠今生没有近视眼,她甚至能够清楚看见有大颗的汗珠顺着那优美的人鱼线滚落。 卧槽,时间是把刀啊,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将一个壮实的胖纸雕刻成了大卫! 单纯小侍女挽碧没想到能遇上这种场面,小少女啊呀一声,羞得满脸通红,转过身去不敢再看。 她这一声惊动了傅明璋,傅明璋停下正在挥出去的拳头,往门口处看去,就见他家小妹傻傻站在门口。 ∑(っ°Д°;)っ光着上身被妹妹看到了肿么办!!! 他练拳之时因为想着事情想得入神,竟然没能第一时间发现妹妹来了,也不知她究竟看来多久。 傅明璋一脸惊吓,赶紧拉过挂在武器架上的衣裳,一把披上,背对着傅明珠手忙脚乱地系衣带,“你怎么来了,也不叫人通报一声。” 胸肌腹肌人鱼线都不见了……傅明珠好遗憾地收回目光,恢复一个矜持小娘子该有的文雅有礼,“阿兄,我想出去放河灯,你可不可以陪我去嘛。” 要是通报了就看不到这等风景了啊。傅明珠眨巴着大眼睛,尾音娇滴滴的柔柔上扬。 哎,怎能不陪。不过,傅明璋觉得不能这么容易就答应,他故意为难傅明珠道,“要去可以,但是有人好久没有陪我练刀了,我觉得很不开心怎么办?” 这是故意为难她嘛,傅明珠低头看看自己的及地长裙,水色裙裾迤逦在地,漂亮得像是江南的碧溪流淌。 若不是傅家家规(少女傅明珠专属)规定了没有父兄三人中任意一人陪,不准出门参加危险活动(特指中秋上元七夕等节日),她才不要人陪呢。若有登徒子,她的武力就足够了好吗,再说哪回出门没带着十来个家将的,都是武力高强的人才啊。 每次出门都是铜墙铁壁的安南郡主,按古代的习俗算,明明就到了桃花朵朵开的年纪,却至今没有遇上一朵小桃花,人家道陵侄女就是在春光明媚的上巳节遇到的侄女婿。 算了,说多了都是泪。傅明珠弯下腰,干脆利落的挽起裙子,将裙角掖在腰带上,露出一截穿着撒花银红小脚裤的小腿。 她有些嫌弃地看一眼脚上的缀着珠玉的重台履,大步走到武器架上拿了一把未开刃的阔背大刀,手腕一翻耍了个漂亮的刀花。 “既然阿兄有令,妹妹这就陪阿兄练练。”傅明珠仰起脸,璀然一笑,灯下美人华美如东海之珠,光彩夺目。 说罢,傅明珠如乳燕归巢,燕子一般灵巧地蹿到了傅明璋跟前,毫不客气的举刀便劈。 傅明璋不慌不忙,侧身避过,反手抽出一把同样的大刀,轻描淡写地将傅明珠的攻势一一化解。 挽碧早习惯了他们兄妹俩练刀的场景,便站在演武场边上,与不知何时站过来的傅明璋的侍女龙泉、偃月一同旁观。 只见一个好像蝴蝶穿花,将大刀舞得滴水不漏,犹如一团雪光,好看得紧;一个却如闲庭漫步,东挡一刀,西劈一下,悠闲之极。 就算挽碧不懂刀,也知道娘子是落了下风。 果不其然,过得一刻,傅明珠就声线不稳地叫了停。兄妹二人默契地同时收了刀。 “小玥儿你得多练练啊,三天不练手生,你这都多久没练过了?”傅明璋摇头,妹妹也太偷懒了,习武怎能如此懈怠? 傅明珠掏出帕子擦汗,“我是娇弱的女儿家,又不用上陈杀敌,也不想要当个侠女,要那么好的功夫作甚,够用就成!”武力值不用太高,够她管教夫君就可以啦。 真是没追求。已经把好好练武,打遍天下无敌手当作毕生目标的傅明璋很鄙视。 “阿兄,你快去换衣裳,然后安排好车马在二门等我啊,我也要去换一身衣裳了。”耽搁许久,再不走就晚了。傅明珠不想跟二兄讨论练武的重要性,赶紧挥挥手,跑回自己的院子再换一身衣裳。 幸好傍晚已经凉了许多,她没有怎么出汗,用热水擦擦就成。 正 是粉嫩水灵的年纪,皮肤好,白嫩嫩水当当,不用敷粉就已经足够漂亮。傅明珠等不及叫侍女慢慢梳妆,干脆自己动手,简简单单在脸上涂了些淡粉的玫瑰膏,滋养 又粉润,气色瞬间提升,满面桃花。再给唇上淡淡的抹点浅绯色口脂,眉毛则不用画,她眉型生得好,天然的就很好看。 为了配她粉嫩嫩的脸色,就穿了杨妃色绣粉木槿上衣,配一条鹅黄齐胸裙,外罩单丝罗花笼裙,再加一条银泥点花菖蒲色披帛。 走到院子中,见院中重瓣玻璃木槿开得正好,顺手掐了一朵簪在侧偏的单螺髻上。 傅明璋看见小妹居然打扮得这么粉嫩娇美,不由暗暗盘算自己带的家将够不够多,能够把妹妹包围起来不给别人看见吗? ☆、第35章 红烛影玉臂光 每年的中元节河灯是长安城一景。 在前朝,中元放河灯还是单纯的寄托哀思的活动,到如今,时移世易,人们在河中放灯不仅是祭奠先人,而且也在祈求平安和吉祥,寄寓心愿。每当这时,长安城但凡有水流之处,皆是点点河灯,犹如天上银河一般。 长安城内有四渠,引来长安八水穿城而过,其中沟通渭水的大丽渠最为宽广壮阔,时人称之为丽水。 丽水贯穿东西城,两岸多为富贵人家,每当中元之夜,豪门富户争相竟灯,丽水之上千姿百态的河灯盏盏,随波荡漾,灯光碧波交相辉映,美得不似人间。 因陆灯为阳,入水为阴,毕竟是中元节,水里面再热闹都可以,岸上却不能灯火辉煌,是以最好的观灯地点自然是丽水沿岸,像望云楼这种临水而建的有名酒楼,在这一日就成了首选之地。若非提前一个月来订,是绝对买不到一个座的。 傅家兄妹是望云楼常客,俩吃货甚至在望云楼各有各的专属包厢,倒是用不着订座,只管来就是了。 天色将将见晚,望云楼里正是人来客往的时候,兄妹俩一进去,望云楼的伙计就热情地迎上来,“二公子您可是有些日子没来了呢。” 傅明璋豪迈一笑,扔出一个小银锭子,“赏你,今日有什么好推荐?” 伙计欢喜地将银子往袖子里一放,魏国公府二公子还是这么豪爽啊,他弓着身子热情答道,“今日有新鲜的鲈鱼,您可要来一份鲈鱼脍?” “这个好,”傅明璋喜欢吃鱼,听了笑眯眯道,“捡两条肥美的片了,蘸酱要两份。” “小的明白,一份不放辣,一份要多多的放!你可还要点别的什么?”伙计含笑,傅二公子和安南郡主的喜好他们都记着呢。 “捡几样清淡的点心,配时些鲜瓜果也就罢了,待会还有客来,你看着办。”傅明璋小心地护着傅明珠,随口道。早知道要出来,就不在家吃饭了。 “哎,您放心,保管错不了。”伙计答应一声,说话间就领着一行人到了楼梯口,正要上楼。 却听一声,“慢着,”一个穿了五彩团花锦绣袍子的大胖子伸手一拦,用他巍峨的身躯堵在了楼梯上。 傅明璋也是胖过的人,看见胖纸不免宽容几分,因侧身一挡,将妹妹遮住,面上露出一个和气的笑,拱了拱手,“不知这位兄台有何事?” 那胖纸却傲慢得很,眼光轻蔑瞥过傅明璋——哼,穿得一般不是什么要紧人物,转而盯住一旁忙着抹汗的跑堂伙计,“为什么他们就有位置,本世子却没有?” 望云楼做惯了权贵人家的生意,公主王子都是常见的。这个倒霉的伙计不敢说长安城所有权贵都认识,但凡有头有脸的那几家却是绝对不会认错的。 这个自称世子的胖纸,他是从没有见过、听说过的,谁知道是哪来的乡巴佬,看那衣裳装扮就知道非长安人士。他们大长安现在流行的可是麻衣苎布,王孙公子们乘夜而游之时一身素雅宽袍大袖,要多风流有多风流。 咄,这五花胖子是谁呀? 伙计因而笑道,“您有所不知,咱们望云楼的规矩,是要提前一个月订位的。您不如现在就订个位置?小的保管给您挑个好位置。” “本世子从没守过这等规矩,”胖纸横眉瞪眼,转移视线,“你,把你们的位置让出来。” 说着掏出一个金块扔向傅明璋,趾高气昂道,“本世子赏你的。”哼,长得那么高作甚,害他得仰着脖子,好累。 望云楼的伙计们顿时庐山瀑布汗,这胖纸不要命嘛,谁不知道魏国公府二公子武力超群,这是盏盏茶就被二公子一个指头摁死的节奏啊。 傅明璋笑了,捞过飞来的金块,轻轻巧巧一捏,长条形的金子就揉成了一团。傅明璋展开手,将金团子递到胖纸跟前,轻轻笑道,“本公子赏回来。” 这胖纸并非没有眼力见的人,一看那可怜的金子就知道眼前的家伙不好惹,生怕自己被人家一捏,从圆的捏成方的,赶紧换了方式,大声喝道,“你可知道我阿耶是谁?我阿耶是汝南王!” 随着他这声大喝,好几个侍卫装扮的人就围了上来,齐刷刷从衣袍里抽出明晃晃的大刀来。 本来闲看热闹的客人伙计们都禁了声,这疯胖纸还真是王世子啊。能在望云楼消费的都不是普通人,一眼就认出来那些人手里金银错装饰麒麟兽首的大刀正是郡王府侍卫方可装备的仪刀。 不过是出来游个河灯,吃顿饭而已,特么的还要见血么! 一时满堂静静落针可闻,却听一声轻笑,犹如银铃脆响又好似珠玉相撞,悦耳至极。 凝重的气氛霎时一松,众人下意识向那声音来处望去,原来是藏在傅明璋身后,一直用团扇遮了半张脸的傅明珠终于忍不住轻笑一声,这胖纸让她想起来后世流行的拼爹,经典用句:我爹是某某。 听了这声轻笑,汝南王世子不由垫起脚,想要越过傅明璋宽厚的肩膀,去看他身后,仅凭声音就勾得他心痒难耐的美人。 见胖纸一脸垂涎的模样,本来还闲闲挂着淡笑的傅明璋顿时黑了脸,右手一动,管你什么王的世子呢,胆敢窥视他家妹纸就是找打! 傅明珠赶紧眼疾手快拉住了,她不比一心闷头练武的傅明璋,不知时事。傅明珠想起来今秋皇帝要过五十大寿,各地藩王皆入京朝贺,这汝南王世子定然是随着汝南王来的。 这种普天同庆的时候最好不要闹出事故来,尤其她家还是这般的引人瞩目,更是要谦逊低调。傅淳的教导就是人前必须做足了姿态,人后再下手不迟。 因而她扯扯傅明璋的袖子,示意他别妄动,自己往前一步,露出半个身子,温柔端庄气场全开,十分温婉地说道,“原来是汝南王世子,我兄妹不知,方才多有怠慢,如世子不嫌弃,可以用我兄妹的雅兰间,算是小小赔礼。” 傅明珠的声线偏于软糯清甜,她说出来的话,哪怕是骂人呢,都叫人觉得柔软入耳,更何况是特地放软了声音。 “不不,不用贤兄妹想让,”刚刚剑拔弩张的胖纸突然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温和有礼得很,眉毛眼睛都顺服下来了,微笑着一拱手,“方才是在下失礼了,贤兄妹请。” 换了脸的胖纸侧身往楼梯旁一站,将楼梯让出来。他一双眯缝眼,笑起来都看不见眼仁了,眼神一直往傅明珠脸上溜。可惜那象牙柄的小猫扑蝶团扇将美人半张脸遮得严严实实,只看得到美人一双水汪汪眼尾上扬的杏仁眼,清纯又妩媚。她柔柔一眼扫来,叫人腿都软了。 看这肥头大耳的胖纸色迷迷的样子,傅明璋就心里来气,不愿多谈,侧身挡在胖纸身前,护着妹妹上了楼。 嘿,玫瑰扎手,折起来更有滋味。赵显嘿嘿一笑,想起来还没自我介绍,赶紧趁人还没走远大喝一声,“在下乃是汝南王世子赵显,如今住在康乐坊汝南王府,至今尚未婚配!” 傅明璋“啧”地一声,这下知道上哪里套人麻袋了,得来不费功夫。 不知大难临头的胖纸赵显还得意洋洋,看那家兄长穿的衣裳朴素无华,还是普通灰色袍子,虽然家人不少,但有钱的比不过有权,小美人再所难逃。 他乐呵呵吩咐手下,“去查查那美人是哪家的。” “是,”手下人也是办熟了这种事的,并不觉得有何不妥,他们家主子在汝南就是土皇帝,想要什么人得不到? —————————————————————————————————————— 因有规定,凡民间楼房不可高过城墙宫城,望云楼便只有三层,兄妹俩的包间就在三楼。 刚上了二楼,傅明璋就恼火走在前面,不理他那个不省心的妹纸了。 “阿兄别生气嘛,”傅明珠赶紧小跑着追上去,摇着傅明璋的袖子撒娇,“我错了,下次再不会这样了,阿兄别生气好不好?” 声音娇滴滴,甜得令人倒牙。 “你哪错了?”傅明璋狠心甩开袖子上的小手,看也不看卖萌的某人,傲娇得很。 傅明珠厚着脸皮抓回去,换了可怜兮兮的语调,“人家不该拿你的雅兰间做人情。” 傅明璋低头看她,那小模样活像只被人抛弃的小猫,嗯,就跟她那只小梨花抓了肥老鼠来献宝,结果却被主人冷落一样,耷拉着小脑袋,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啧,傅明璋伸手揉了那茸茸的小脑袋一把,“算了,你自己好好想想。” 傅明璋挺起胸膛,拿出当兄长的气势来,不自觉学了长兄训人时的淡漠神色,将人领到她的素荷间门口,甩开步子就走。这是让她自己一个人冷静冷静的意思。 傅明珠被他与长兄如出一辙的神情镇住,不敢多话,可怜巴巴望着阿兄远去的背影,直到傅明璋进了他的雅兰间,她才转身。 结果一转身,就被不知何时站在那里,定定看着她自己的某人吓了一跳。 引领长安城青年男子时尚潮流的齐王殿下,身长玉立,身穿宽衣博带的绘了水墨山水的细葛牙色袍子,手持一盏琉璃莲灯,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头顶上华丽的八角牡丹垂璎珞宫灯,投下斑斓的光来,落在他身上,不见浮华,反而更添一种超脱红尘的清雅气质,俗称仙气。 只是,他一开口,就破坏了这种仙气,因为齐王殿下说的是。 ☆、第36章 捡珠子的典故章 傅明珠一咬、一跑,齐王这才惊觉不妥,他,竟失了分寸。 又觉得手上隐隐作痛,齐王低下头,看那一圈泛红的小牙印,齿痕宛然,显然小丫头下口之时并没有容情。齐王认真看一眼,不免评价一句,不错,看得出来小丫头牙齿长得挺齐整。 好像不过是一瞬的事,他从小看到大的小丫头就已经长大了呢。齐王想着,无意识地轻捻指尖,咬人的小猫已经跑没了影子,他的指尖却还留有少女肌肤柔软嫩滑的触感,胸口更像是被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撩得有些心痒。 “皇兄,”吴王带着两个侍卫蹭蹭跑来,看见齐王独自一人站在那里,欢喜地喊了一声。兄弟俩约好了在望云楼见面,吴王等了半晌却不见齐王到来。他是个坐不住的,等不了多久就自发出来找人了。没想到运气好,皇兄已经来了啊。 被吴王这么一喊,方才那有些隐秘的、浮艳的、不能宣之于口的情绪都被扰乱,像一缕薄薄的香烟消散于无形,只在鼻端留了一点暗香,供人时不时从记忆中翻出来品味一番。 “八郎,你怎么出来了?”齐王容色清绝,目光温和地看着眼前已经长到他肩膀的弟弟。 被阿兄这样看小孩子似的看着,吴王有些欢喜,皇兄纵然出宫建府,依然不曾与他生分。可又有些隐隐的委屈,他已经长大了呀,还把他当小孩子一样看待。 “我来迎一迎皇兄,”吴王这么想着,他的神色中就带了出来。 八郎向来不懂得隐藏情绪,齐王好笑地摇摇头,拍拍吴王的肩,“走吧,不是说要去放灯。” 听说放灯,吴王高兴起来,顾不得纠结大人小孩的问题,赶紧问,“我要的那盏琉璃莲灯呢?” 琉璃莲灯? 齐王想抚额,他默默看一眼,地上的,那盏残灯。他那时着急,只是随意把手上的东西一放…… 一放……而已,就成这样了……齐王有些讶异,好像当时并没有听到琉璃摔碎的声音? 咳咳,齐王不自觉地把右手背在身后,捻了捻指尖。 吴王顺着齐王的目光看去,那盏据说是出自名家,莲瓣重重美不胜收,质地薄如蝉翼,晶莹剔透,价值可抵千金的琉璃莲灯已经碎成一地华丽丽的渣渣。 >_<那是他今晚要放的灯! “这种灯,我府上还有一盏,只是没有这个灯好,”看弟弟那失望至极的表情,齐王温声提出替代方案。 吴王赶紧摇头,原来阿兄是因为不小心打碎了灯,怕他不开心,所以站在门外徘徊不敢进来的吗?(大雾,吴王殿下乃真是太甜了!) 吴王殿下一颗向着兄长的心(所谓兄控)暖融融的,美得冒泡,“咱们随便买一盏来放就是了,就不糟蹋皇兄的好灯了。” 他其实有些惭愧,明知道那琉璃莲灯的价值,却还是因为想要试探一下出宫独居了两个月的阿兄还是不是如往常一般疼他,跟阿兄要了那盏灯来当普通的河灯放。如今试探的结果他很满意,那么放什么灯都无所谓啦。 弟弟打的什么小九九,齐王怎能不知道,因而失笑,“也好。” 兄弟二人并肩走过素荷间,齐王目不斜视,吴王走了几步远突然回头,“诶,也不知道安乐和胖珠子是不是在里面。” 他只是随口一提,齐王心中一跳,不大自然地道,“怎么,八郎要跟她俩个一起去放灯?” “不要,小娘子最麻烦了。”吴王摇头,一脸敬谢不敏的表情。他又不是没有跟那俩只一起逛过街,简直是溜小狗一样,撒欢跑出去了,不玩够是怎么都喊不回来的。满心思只有骑马打猎和皇兄的热血少年,尚且缺乏那根会为小娘子触动的筋。 呵呵,齐王笑笑,领着弟弟往楼梯口处走去。 守在那里不让闲杂人等上来的侍卫一见两位殿下走出来,顿时松了一口气。这活不好干呐,远不如套人麻袋。 望云楼三楼的布局像个回字,只要守住楼梯口,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齐王找傅明珠为的是训人,他体谅小娘子的面子,这才打发人到入口处守着,免得有人莽撞过来,听见一句半句的,叫她难堪。 他这番体贴,反正傅明珠是感受不到了,带着王妃来浪漫一下的陈王殿下却憋得一肚子火。身为兄长居然被弟弟的侍卫拦了,说出去只有丢人的。 看见齐王和吴王一起,陈王就更不爽了,这两个最受宠的弟弟还是这么的好得同穿一条裤子。 当初齐王年满十六,就该出宫建府,可皇帝却硬是以贵妃舍不得儿子为由,拖到今年才是放齐王出宫。卧槽,谁不知道其实是皇帝舍不得齐王啊! 这就罢了,齐王府修得比他的陈王府更阔丽是几个意思?到齐王府吃过一次暖宅酒,陈王满心不是滋味。 这几年太子和陈王各有胜败,谁也没法把谁一竿子敲死,二人斗得激烈之余,不忘观察下面三个渐渐长大的弟弟:老五郑王是个透明人,母族不显,一贯老实低调不足为惧。 老八吴王,目前看着是个傻的,但谁也不敢保证他不是在扮猪吃老虎,惠妃这几年得宠的势头已经压过了淑妃,陈王可不相信吴王甘愿缩在齐王后头当个好弟弟。 老七齐王,行事倒是光风霁月,看着仿佛与世无争,一心向学,沉迷诗文书画的样子,但不论是太子还是陈王都不敢对这个弟弟放松警惕,因为齐王不仅得宠,文人中名声好,他的背后还有蒋国公府。现在的蒋国公虽然不肖,但何家在军中亲故不少,也是一股不可小视的势力。 陈王压下心头不满,露出他一贯温吞老好人似的笑容,招呼二人,“七弟、八弟。” “三皇兄,三皇嫂,”齐王从楼上走下来,展颜一笑,皎如云间月,皑如山上雪。 不说直面齐王美色的陈王妃了,就连被拦在楼梯之下,只能暂时站在二楼大堂的几个丽服女子也不由看直了眼。 兄弟三人见过礼,陈王首先开口,“七弟,皇兄知道你喜欢清静,不喜人多,可这到底不是你的私宅,使侍卫拦人这种事,下次还是不要了罢。这于你名声有碍啊。” 他说得语重心长,最后一句话音低沉,特地凑近了齐王说道。 陈王这番表现,仿佛在为不懂事的弟弟心痛,倒显得他一番拳拳为弟弟着想之心。其实话中隐含信息,齐王为人孤僻,骄横霸道,行为不当。 望云楼二楼是用雅致的小屏风和帘子隔出来的一个个座位,看着没有三楼包间壕气,但能在二楼吃饭的都不是普通人,像离这里最近的菊花屏风后头是礼部的左侍郎一家,靠窗的墨梅屏风是起居郎徐进与几个同年……重点是那幅水仙湘绣帘子后的几个御史台御史。 礼贤下士的陈王一上楼就跟人家打过招呼的。他了解近年越发有文人清高之气的齐王,肯定是不屑跟在座官员交流感情滴。沾沾自喜,以为刷了好感的陈王忘记了一件事,他在这里站着,来吃饭的官员们哪里好意思开吃,吃饭的乐趣顿时降低好多。→→ 凑过来说话的陈王离他很近,苏合香的香味扑鼻而来,齐王略略皱眉,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正要说话。 护兄心切的吴王就抢先开了口,“三皇兄误会七皇兄了,是弟弟不慎,将腰上的串珠玉佩弄散了,珠子滚了一地,七皇兄怕人误踩摔倒,这才叫侍卫守住了楼口。我俩捡了好一会,才是将珠子完呢。” 说着吴王做了个敲敲后腰的动作,小小美少年皱着一双俊秀的眉,真真是叫人怜惜他捡珠子捡得好幸苦哦。 屏风帘子后竖起耳朵关注的人都放下八卦之心,原来是捡珠子而已嘛。而摩拳擦掌,纸笔都拿出来了的御史们,默默将东西收起,大家对视一眼,人家是为了捡珠子嘛,出发点是好意,好意,哈哈。 卧槽,又是捡珠子,你俩到底有多少珠子可以捡啊!陈王一脸框框,无力吐槽。他这弟弟每次都用这种借口,真是够了。 呵呵,陈王调整出标准微笑,“原来是这样,八弟你下次可不要再如此不当心了。” 就算给齐王扣帽子不成,陈王也不忘给吴王扣个粗心大意的帽子。 “八郎你需要换一种结实的线了,锦丝色泽艳丽却不够柔韧,”齐王含笑看吴王一眼,“不能因为惠妃娘娘喜欢锦丝,你就老是用这种线作珠串。” 齐王这么一说,吴王就不是粗心所以将串珠玉佩弄散,而是因为孝心,用了不结实的线。吴王顿时翻身成为阿娘的贴心小棉袄了,有木有。 “皇兄说的是,弟弟下次换一种线试试。”吴王笑嘻嘻,他觉得自己真是棒棒哒,够机智,够灵活。话说捡珠子这借口真是好用,自从用了第一次,就越用越顺手了呢。o(*▽*)o 陈王也笑,就是笑得不那么自然,他倒要看看这俩个还能一个鼻孔出气多久。 ☆、第37章 小青梅帅竹马 却说傅明珠一下子逃到房间里面,手忙脚乱关了门,背靠在门上,小心肝扑通扑通乱跳。 不就是拉个手臂而已嘛,以前又不是没拉过。傅明珠拍拍胸口,好像她反应过度了? 犹记当年小短裙,热裤丝袜大白腿。低胸晒背事业红,露个手臂算毛线? 就是,露个手臂而已,算个毛线啊。 傅明珠放下拍胸口的手,自己撸起袖子看了看。那印子是上午阿婆太激动,给捏出来的。她没有声张,悄悄瞒下来了。不过她记得在家里换衣裳的时候好像没这么明显,怎么这会儿就青紫起来了。 哼,肯定是齐王最后一把捏的。傅明珠鼓着脸,把袖子遮回去。 刚刚整理好袖子,就察觉身后的门一动,是有人在推门。 ∑(°△°|||)︴ 傅明珠下意识往后一压,用劲儿抵住门,他不会是要追进来教训她吧?真是多管闲事,撑得慌。 “娘子,娘子,是你在里面吗?”挽碧站在门外,一推之下发现推不开,不由有些发慌。暗道二郎君胡来,竟留了娘子一个人在这里。又自责不已,她就该坚守在娘子身边的,哪怕是被人拖着走呢。 呼,原来是挽碧,傅明珠整理一下自己的表情,转身开门,自自然然地一笑,问道,“阿兄终于消气了?” 挽碧被她一问,倒忘记了门怎么推不开的事了,点点头回答,“是的,郎君让娘子过去呢。” 傅明珠立刻欢欢喜喜的去了。 ———————————————————— 傅明璋早就消气了,他对她从来就不能气得太久。看见小妹一脸讨好的笑,站在门口,蠢萌蠢萌的像只呆松鼠,傅明璋心头一软,大手一挥,“过来吧。” 傅明珠得令,立马颠颠儿跑进去,在傅明璋身边的位置坐了,扯着袖子,睁着水灵灵湿漉漉的双眼望他,软软喊一声,“阿兄。” 甜得简直受不了。傅明璋觉得牙疼,根本没法再板着脸。伸手把桌上那盘子摆得略有些远的点心取来,搁在她面前,“吃吧,你喜欢的荷叶蒸。” 男中音几柔和喏。 傅明珠就知道是过关了,乐滋滋,转头看那小点心。甜白瓷的盘子搭配碧绿碧绿的荷叶型点心,莹润清透得可爱。小小的点心只有小金桔那么大只,不文雅一点,可以直接一口一个。 只有哥哥在,傅明珠就不用装小淑女了。这荷叶蒸可是她近来的真爱,拈起来一个,嗷呜一口叼在嘴里。咬得满嘴的软糯清香,真是美呆呆。傅明珠眯了眼,吃得分外享受。 推门进来的卢昭礼一进来就看见打扮得粉嫩粉嫩的小表妹,鼓着白嫩的小脸正在吃东西。她左手抱着个盘子,右手纤细白嫩的手指上还拈着个绿得发翠的小点心,活像是一只捧着胡萝卜在啃的萌兔子。 这模样真是萌化了。 卢昭礼下意识侧身一挡,挡住了身后人的视线,这才开口招呼,“表弟,表妹。” “表兄,”傅明璋爽朗一笑,站起来迎客,顺道用他高大的背影给妹妹打掩护。 傅明珠藏在傅明璋身后,赶紧吞下嘴里的点心,摆放好点心盘子。她为难地看一眼被自己捏过的点心,没好意思放回去,便袖着手,藏在手心里。 待傅明璋往旁边让一让,重新露面的傅明珠又是个安安静静的优雅淑女。 兄妹俩配合默契,在卢昭礼之后进来的人,竟然都没有发现异样。 陆回也跟着卢家人出来游丽水,他穿了件青色素面的大袖袍子,满身的书生文气,温润如玉。 他跟傅家兄妹见礼之时,忍不住深看了一眼傅明珠,见她娉娉婷婷,穿得一身娇嫩,好似她头上戴着的粉色木槿花,娇滴滴,惹人怜惜。他弯弯唇,忽觉得母亲的提议不错。 傅明璋的雅兰间宽阔,用八扇的山水画屏风隔成内外俩间。大家见过礼,男女就分开来坐。小娘子们进了里间。 一进去,卢道音就抢了傅明珠右手边的位置,她坐下来便兴冲冲地跟傅明珠分享方才见到的八卦。 “原来齐王殿下和吴王殿下是那么好的人,因为吴王殿下弄撒了串珠玉佩的珠子,两位殿下竟然亲自在捡珠子呢,就为了避免让人踩到摔倒。”卢道音本来就是齐王的颜饭,这会儿已经从单纯的颜饭,上升到半个脑残粉了。 “我们被拦在下面的时候,还觉得好生气呢。”卢道音眼睛亮晶晶,声音透着欣赏,“没想到是这个缘故。” 呵呵,捡珠子。盗用她的创意不要太过分了。傅明珠揉捏着手里的点心出气,一会把点心揉成一个团子,一会又搓成一个条子。 —————————————————————————————— 说起来当初她害怕齐王,就是因为捡珠子的事。 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刚刚可以满地跑,就想趁着小伙伴安乐公主跟她捉迷藏的机会去逛皇宫大花园。 她人小,容易被忽略,往花丛后头一藏,看着她的宫女就找不到人了。傅明珠乐呵呵,甩开宫女自己找乐子。没想到,找出个大乐子。 谁也不知道,当年震动后宫前朝的齐王中毒案,她算是知情者。 那天也是凑巧,她看见沉香亭畔的芍药长得美,就想着摘几朵回去好献宝。 那一片芍药长得葳蕤,她进去摘花,那花就先把她埋了。 刚刚选中一朵,正要摘,就听见有人说这着话进了亭子。 傅明珠下意识去听,就听见亭子里原来是齐王和他母妃身边的宫女。 那齐王的宫女在劝说齐王要顾惜自己的身子,若是如何如何,娘娘知道了会心疼云云。中心内容就是在劝说齐王不要吃那糕点。 一开始她还奇怪来着,难道是齐王身体很弱,贪吃糕点会不舒服?仔细再听,她就惊呆了,合着糕点是加了料的。 听到这种事,傅明珠又不是真正的小孩子不明白其中险恶,她只想赶紧跑。不留神叫芍药的花枝一绊,哗啦发出好大声响,被亭子里的人惊觉,那宫女立刻就追出来了。 听到这种事,傅明珠只怕自己要被灭口,灵机一动,扯散了手上的一串珍珠链子,赶紧蹲下去装作全心全意捡珠子状。 那宫女追出来,看见是她,顿时松了一口气,温柔地问她,“郡主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嘘,我在跟安乐姐姐玩捉迷藏呢。”傅明珠仰起脸,一脸蠢萌。 又低下头,掩饰自己的紧张,“可是我把阿婆给的珍珠链子弄断了,要把它们全部捡起来,才可以去找安乐姐姐。” 小萝莉好生苦恼。 齐王走过来,正好听见这话,他笑了笑,俯下身子帮傅明珠捡起珍珠来,“姑姑帮着安南一起捡吧。” 傅明珠还记得那年的齐王是个带着婴儿肥的萌正太,眼睛清澈得像是浅浅的泉水,皮肤白里透红,泛着健康的色泽。 后来,她的珠子捡完,被那个宫女送回了凤仪宫。 当天下午,宫里的气氛就不对了。她听见凤仪宫的宫女悄悄在说,是齐王出了事。 阿娘匆匆将她接回家,再次进宫已经是年后了。 再见到齐王,他瘦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脸色是久病的暗黄。他克制地咳着,送给她一串漂亮的粉色珍珠。 傅明珠接了,心里面却有点发寒。齐王那年才多大,十岁的孩子,就能狠下心,吃了有毒的糕点。对自己都这么狠了,何况是对别人呢? 幸而她只是个懵懂孩童,跟大孩子玩不到一起去很正常。她跟齐王生疏,谁也没察觉不妥。 不过,他们是怎么混成现在这模样,反而越来越熟了呢? —————————————————————————————— 傅明珠在走神,卢道音不满意了,摇醒她,“小姑姑,我在跟你说话呢!” “我听着呀,”傅明珠甩开那些旧事,笑着招呼卢道音吃东西,她暂时不想听齐王殿下英明神武的事迹。 可惜有吃的也堵不住小娘子的嘴,“齐王殿下真是又好看,又心善的人,就是不太好接近的模样。” “就像是,”卢道音纠结半晌,想不出来适合的词,“就像是……” “就像是天山上的雪莲花,又高又冷,普通人都够不到。”卢道媛听不下去了,长姐不在,她身为姐姐就要负责弄醒头脑发热的妹妹。 因而卢道媛肃着脸,告诫,“咱们都是普通人,摘不了雪莲花,莫要妄想。” 卢道媛从来都是这么犀利,大家听过没觉得如何。陆欣听了却觉得刺耳,她柔柔开口,“我倒是觉得齐王殿下像高洁的兰。” 她隐下后半句话——有德者佩之。 这个说法也不错,小娘子们笑嘻嘻。讨论美男子,正是她们这种年纪喜欢的话题。叽叽喳喳,话题很快从齐王扯到长安城里出众的美少年们去了。 大概只有卢云听出来陆小娘子的言下之意,她对着陆欣微微一笑,两人相视一眼,竟有种心有灵犀之感。 ☆、第38章 偶遇纯属偶遇 安乐公主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 她穿了大红窄袖的翻领胡服,削肩窄袖小腰身,身段娇俏玲珑。她手足上挂了金玲,风风火火地冲进来,一路叮叮当当,引人侧目。 饶是陆回来之前就听闻长安风气如此,看见安乐公主的行事打扮,还是皱了眉头。 傅明璋他们几个则是早看习惯了,并不觉得有何不妥,笑着向安乐公主行礼。 安乐公主胡乱点点头,就冲进了里间。她来得晚了,急着找傅明珠去玩,根本不想耽搁一点半点的功夫。 “阿玥,你没有忘记帮我准备莲灯吧?”安乐公主抓住傅明珠就问,她一双皇家人标志性的凤眼睁到最大,那期盼的小眼神跟阿左阿右讨食吃时如出一辙。 “当然不会忘记了,不就放在那机子上,”傅明珠镇定地抽出手臂,一指墙边,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臂从安乐公主怀里抽离。 那什么,刚才安乐公主那样紧紧抱着她的手臂,将她手臂按在那不能描写的软绵绵的某处,就算她不是个男的,在这么热的天气里,也想爆一爆血管呐。 要知道,安乐公主可是典型的童颜巨r。 小笼包老羡慕啦。 安乐公主可没发现傅明珠的小动作,欢喜地扑过去,从中拿起红得像火的那盏重瓣莲花灯,“是这盏吧?” 中元夜放的河灯,最好是莲花灯,不论信佛还是信道,莲花在两家都是圣洁之物,是以莲灯成为信徒们的首选。只是莲花就长成那般模样,要想在莲花灯上别出新意还是挺难的。只有在材质上下功夫。 傅明珠给安乐公主准备的就是用大红细绢做花瓣,绣了金线为纹路的绢制莲灯。莲瓣重叠,纹路逼真,此灯胜在精致华美,又是安乐公主最喜欢的正红色。 果然,安乐公主一眼看中。 没得说的,人都到齐了,那就走吧。 一群提着莲灯的俊男美女美女走出去,引得回头率无限高。 在这看脸的世界,美人们总是要多得些便利的。都不用傅家健壮的家将们开路,人潮拥挤的丽水边就有人给空出空位来。 傅明珠点亮手中莲灯,将折成梅花方胜的红签放入灯内。然后小心地将灯放入清凉的水中。 她为自己准备的灯只是一盏造型最普通的粉色莲灯,不出众,不显眼,就如同她写在纸上的心愿,“平安和乐”。 被满河面的莲灯映得五光十色的丽水波浪轻扬,涟漪浅浅,将她放入河里的灯缓缓推远。 傅明珠站在水边,看着那盏灯渐行渐远,很快就混入莲灯丛中不见了。 随着越来越多的莲灯被点亮,夜里的丽水上是一场浩大的花的盛宴,无数的莲,纷纷盛放,又有无数的莲熄灭了,黯然沉入水底。 “我的灯漂了好远都没有熄!”安乐公主紧紧盯着她的莲灯,直到分辨不出来了,才是欢呼着挽住傅明珠的手臂,“胖珠子你准备的这盏灯真是太好啦!我去年的那盏才漂了一会儿就沉水里去了。明年你也要帮我准备一个!” 胖珠子出品质量很不错,安乐公主迫不及待预约下一年的灯。 嗯嗯,傅明珠连连答应。 卢道音也来抢关注,“小姑姑,我明年也要!”最讨厌公主了,每次一来就跟她抢姑姑。 好好,多做一个灯不算什么。傅明珠点头。 ———————————————————————————— “皇兄,为什么要换地方放灯?”吴王一边走,一边问道。他这会儿手里提着一串儿莲花灯,纸糊的,绢制的,木头的,竹子的,应有尽有,都可以摆摊叫卖了。 本来在那边放得好好的,皇兄却突然说要换地方,吴王很不解。当然了,只要是跟皇兄在一起,在哪里放灯都无所谓啦。┑( ̄Д ̄)┍ 齐王不答,他远远就看见她亭亭站在河岸边上了。 夜风吹动她的衣裙飞扬,叫人想起《洛神赋》里的句子,“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又或者是那一句,“凌波微步,罗袜生尘。” 傅明珠似有所感,回首望去,但见灯火阑珊之处,那人容颜胜雪,清绝极艳,令人不敢逼视。 他似乎弯起唇,微微笑了,风姿翩翩地从人群中向她走来。 受不住那美色冲击,傅明珠低下头,齐王的美色真是名不虚传。 “胖珠子,你许了什么愿?”齐王在傅明珠身前站定,低眼看她。她的头发很美,乌黑亮丽,光可鉴人,梳成一团俏丽的单螺髻,在夜光里熠熠生辉。 风吹来齐王身上悠远淡雅的香气,萦绕鼻尖久久不去,傅明珠只辨得出来,那香里除了松香,还加了白檀。 “平安和乐,”傅明珠抬起头看他,努力做到大大方方。 “是么,”齐王的清冷的声线变得柔和。 傅明珠惊吓地看见他伸手往她头上而来,一时忘了躲避。 “这花都枯萎了,”齐王从她头上取下那朵粉色重瓣木槿,拈在指尖,递给她看那因为缺水而蜷缩了的花瓣。 哦,傅明珠了解地点点头,原来是齐王殿下看不惯,她这么粗糙地戴着枯萎的花啊。 小丫头盈盈的眼中映着璀璨的灯光,她仰着头,看着他,满是单纯的信赖。 齐王忽而一叹,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白玉瓶,“这是白玉清淤散,你用温水调了,涂在伤处,不出两日便好。若是不怕痛,揉开了更好,次日就不见痕迹了。” 傅明珠却没怎么听见齐王跟她说什么,她被齐王修长漂亮的手指吸引住了,真是,美得比那细颈白玉瓶的线条还优美好看呢,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 “我说的话,你听清楚了?”齐王忍不住摇头,这说着话呢,心思就不知飞到哪里去了。打小就是这毛病。 “嗯嗯,”傅明珠回过神,胡乱点点头。 “那你复述一遍给我听听。”齐王一脸正经地要求道。 ∑(っ°Д°;)っ殿下,你刚刚说了什么,窝不造啊! 傅明珠赶紧低头,表示我很惭愧。 齐王耐心地重复一遍,然后问她,“这回记住了?” “记住啦!”傅明珠清脆答道,“谢谢七表兄!” 齐王正待说话,他亲信侍卫之一的子午走来,附耳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期间,傅明珠觉得子午侍卫眼神特别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子午回话之后就站到几步开外去了,傅明珠敏感地察觉齐王殿下的心情又好了不少? ————————齐王好心情真相之一——————————— 这个晚上,有一个人尤其倒霉。 喝花酒的路上被人套麻袋打了一顿,抬回家的路上,又被人套麻袋打了一顿。 直接后果,躺床上养了半个月,养肥n斤。 赵显哭诉:妈蛋,就不能换个高雅一点的作案工具么?第一次是臭烘烘的麻袋,第二次还是臭烘烘的麻袋!卧槽,麻袋麻袋,马了个蛋啊! ……之后的话已被和谐。 —————————————————————————————— 有一个人,则是折腾到半夜,睡不着。 晚上解头发的时候,傅明珠的侍女莲雾从她头发上取下来一枚,绝对陌生的嵌红宝石的木槿花金钗。 “娘子,这钗子是你今日买的?”莲雾是傅明珠的第二代侍女,她顶替嫁人的白芍成为傅明珠的造型师,对傅明珠有多少首饰最为了解。她拿着这枚明显不是娘子已有发饰的钗子,目光欣赏。 哪里有新买的钗子,傅明珠一头雾水,从莲雾手上接过钗子来看。 这是一枚纯金打造的金钗,整枝钗子打得极为轻盈精致,薄薄的花瓣层层叠叠,轻轻一摇,还会纷纷颤动,充作花心的红宝石亮得像是一朵小火苗。 难怪她没有及时察觉,这钗子真是太轻巧了,花瓣展开来明明有茶盏的杯口大小,拿在手里却轻得很。 “嗯,是我买的。玩得高兴,竟然忘了。”傅明珠仿佛浑不在意,随手将钗子搁在了妆台上。 她这般淡淡,莲雾也就只当是娘子买的首饰,打算记入娘子的首饰簿子。 “胖珠子你是在哪里买的,真漂亮!”跟着傅明珠来蹭地方睡觉的安乐公主,已经换好衣裳,穿了轻薄的红色寝衣扑过来,她好喜欢那颗红宝石。 “大概是在珍宝楼吧,我忘记了。”傅明珠纠结,要不干脆转送给安乐公主算了,可想想,她还是不敢。 “哦哦,胖珠子明天要陪我去买!”安乐公主得到傅明珠答应陪她逛街的承诺以后,欢快地滚上床,很快就睡着了。 留下她一个人继续纠结。 借着沐浴的功夫,傅明珠试用了齐王给的白玉化瘀散,她忍着痛揉了,等到入睡前,悄悄撸起袖子来看,居然只有淡淡的印子了。 齐王好像一直就对她不错呢。 眼前诱饵色香味俱全,她像是被诱惑的鱼儿,垂涎那香饵,可又怕上钩的后果不能承受,当然更怕的是自作多情,人家根本就没有钓鱼的意思! 纠结到夜半,身边躺着的安乐公主已经睡得很香了,发出轻微的鼾声。 傅明珠妒忌地瞪了没有心事,睡得香甜的安乐公主的后脑勺一眼,转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不想了,睡觉! ☆、第39章 成长的烦恼多 心里有事,傅明珠一整晚都睡不好,好不容易模模糊糊睡了,结果没睡得了多久,就被早起的安乐公主摇来推去,是头猪都得被她弄醒了。 何况傅明珠不是头猪(?)呢。 打着呵欠,艰难蠕动着爬起来,傅明珠呆呆地眨眨眼,她觉得眼睛涩得很。 看见胖珠子抱着被子,茫然呆滞的傻模样,安乐公主有指甲盖那么大的一点点心虚,待见到莲雾捧着铜盆进来,安乐公主就抢了莲雾的工作,亲手拧了一张热乎乎的帕子,去服侍傅明珠擦脸。 “好珠子,快点,快点起床啦,”安乐公主声音甜甜,殷勤谄媚地用一张热乎乎的帕子亲手给傅明珠擦脸,“来擦擦脸就清醒了。” 安乐公主哪是会服侍人的,手里没个轻重,傅明珠很快就被她弄得再清醒三分。她睁大眼睛,不敢再让安乐公主伺候,赶紧将帕子抢过来,自己胡乱揉了一把脸。 清神露的效果还是那么棒棒哒。傅明珠这才有精神看安乐公主,见她早就穿戴整齐了,一脸心急催促地看着她,目光炯炯。 好吧,她难得出来玩一次,傅明珠只得认命地爬起来换衣裳。 刚下床没走两步,突然听见身后安乐公主大叫,“胖珠子!你有好事儿了!” 啥?傅明珠吓得小心肝一颤,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难道是齐王暴露了? 却听安乐公主欢喜道,“胖珠子你终于长大了呢。” 那语气,真是非常之感叹,大有老怀欣慰之感。 咬嘴唇,齐王殿下你到底干了什么好事?傅明珠眼角的余光偷偷往妆台上溜,她就收了一支来路不能明的钗子而已,安乐公主就发现了? 不过这好事儿跟长大了神马关系?傅明珠一头雾水,难道桃花开了,就是长大了…… 呵呵……很快傅明珠就知道是她想太多。 “快回被子里躺着去。”安乐公主软软的胸脯贴上来,推攘着将糊里糊涂的傅明珠推上床,塞进被子里,扬声吩咐傅明珠的侍女快去熬红糖生姜水。 听到红糖生姜水,傅明珠老脸一红,呵呵,原来是那个好事儿啊。 安乐公主没注意到胖珠子神色不对,她正张罗着叫人烧热水,拿换洗衣物,又问挽碧有没有备下月事带,若没有赶紧缝。 “都备着呢,”挽碧笑答,“夫人早早就为娘子准备了。” “可还干净?”安乐公主不放心再问。 “公主放心,还是这个月初刚刚新做的。用滚水煮过,又暴晒了,干干净净地收着。”几个芍嫁人以后,资格最老的挽碧就成了傅明珠房里的管事侍女。 自从傅明珠年满十岁,卢氏就将准备月事带的事交代下来了。挽碧她们不敢懈怠,每个月都备下新的,替换旧的。今日总算用着了。 安乐公主有些羡慕,这就是有亲娘的好处了,“这就好,派个人去跟你们夫人说一声。”这么忙乱,她还不忘让人去禀告卢氏。 都交代好了,安乐公主这才在床边坐下。 一坐下来,就看见傅明珠将两条胳膊放在外面,整个肩膀都露出来了。她穿的夏款寝衣单薄,薄薄的月白绸子,将她身上葱绿绣白茶花的肚兜印得一清二楚。 穿得这么清凉,还敢不盖被子。安乐公主不赞同地瞪一眼傅明珠,伸手将她放在被子外的手臂塞进被子里。 不仅如此,还一面给她掖被子,一面提问,“胖珠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小肚子疼不疼?觉得冷吗?” 安乐公主突然变身霸气长姐范儿,傅明珠万分不适应,她现在被安乐公主裹得严严实实的,被子直盖到下巴。 她动一动,还是想将手伸出来,安乐公主眼疾手快,赶紧给她压回去,一脸严肃地教训她,“不许乱动,被子要盖好,这种时候绝对不能受凉。” “现在天气热。”傅明珠弱弱道。这么盖着很捂汗啊。 “那也不行,”安乐公主神色认真,“不仅要盖好被子,这几日你屋里都不准用冰。” 〒▽〒中午还是很热的说。 看她一脸不乐意,安乐公主语重心长,“你不要不经心,这是女儿家的大事,不好好保养,日后有得你后悔。” 看安乐公主这么经验十足,→_→傅明珠不免记起来当初安乐公主曾闹过一次大笑话。 安乐公主家亲戚来得早,算虚岁也不过将将十一岁,正是啥也不懂的年纪。 正巧了,那天是新城公主回门的日子,姐妹们坐了一堂。安乐公主忽然腹痛,便去更衣,结果她是哭着回来的。 一进门就拉着傅明珠大哭,说是她小肚子受伤,生不了孩子了,流了好多血,可能还会死。 当时小萝莉哭得太惨,鼻涕眼泪齐飞,傅明珠真是记忆犹新。 等到问明白出了何事,年长的几个公主都笑得前仰后合。安乐公主满腹委屈,姐姐们太坏了,她都快死了,居然笑得这么高兴。转眼看见傅明珠也一副憋着笑的样子,安乐公主这才委委屈屈发现,可能她搞错了什么事? 上面有三个姐姐的倾心教导,安乐公主迅速从月事保养的小白,变成深谙其道的达人。知耻而后勇,在安乐公主身上体现得尤为明显。 她这时巴拉巴拉将自己经验一一道来,傅明珠听得一愣一愣的。前辈子大姨妈来访,只要招待一包全程护理的舒睡加长款就可以了,哪有这么多讲究? “你真的不痛?”安乐公主将手放在傅明珠小腹的位置,隔着薄薄的夏被给她揉肚子。 “不痛,”傅明珠连连摇头,她两辈子都是幸福的孩子,“就是觉得有一点点酸胀。” 安乐公主好生羡慕,也许是体质问题,她已经这么重视保养护理了,可每次月事都要痛上一整天。 “那这里呢?”安乐公主的手上移,很顺手地揉了揉。 傅明珠一惊,跟着红了脸,小小声,“也不疼。” “嗯,这个可能会比葵水晚些,也许要几个月以后才会觉得它胀胀地疼。不过不要紧,你只要像这么揉揉就好了。”安乐公主一脸过来人的表情,很认真地在傅明珠那里示范。 傅明珠被她揉的脸泛桃花,全是羞的。至于安乐公主教授的手法,她认认真真一式不落,全部记下来了。这可是关系到日后能否脱“平”致富的大事。 不多时,热水衣裳都备齐,安乐公主这才让她从被子里出来,“快去洗洗,换身干爽的衣裳。” 嗯哪,傅明珠点头,她掀开被子下床,忽觉热潮汹涌。她顿时僵住不敢动了,有种热流正顺着大腿往下流的错觉。这时没有被子捂着了,还觉得屁屁湿漉漉的那里凉飕飕。 低头又看见床单上一团暗红血迹,捂脸……好羞耻。 哈哈,安乐公主捂嘴笑,胖珠子傻乎乎的表情真是太逗了,上前推着她进净室,“快进去,叫人帮你浇水,记着只能淋着洗洗,不可以坐浴!” 浑身僵硬的傅明珠几乎是同手同脚地挪进了净室。 —————————————————————————————————— 卢氏听说好消息过来的时候,傅明珠已经换上干爽的衣裳,装备整齐,正坐在换了一套被褥的床上喝姜糖水。 用老姜熬了老红糖,成品红得发黑,热乎乎甜中带辣。小厨房的厨娘格外体贴,还在糖水里煮了两个荷包蛋。 看见那两个蛋,傅明珠有点囧,这东西是产妇套餐吧? 安乐公主见了却说好,直夸傅明珠的厨娘敬业。 一碗姜糖水下肚,傅明珠不仅小肚子暖暖,额头都冒出了细细的毛汗。再吃掉两个鸡蛋,肚子里有货,饱暖思困觉。傅明珠眼皮发沉,加上没睡够的后果显现,她现在只想睡。 卢氏本打算跟女儿面授机宜,给她深入讲解一下卫生生理课,看她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只得暂时搁置。 要说最失望的是安乐公主了,说好的逛街泡汤了。不过当姐姐照顾人的感觉很不错,安乐公主笑眯眯抢了卢氏的工作,把傅明珠当脆弱的琉璃盏似的,小心扶着她躺下,仔细给她盖好被子,还柔柔地拍了拍。 傅明珠被她这么拍着,眼睛一闭,秒睡。 卢氏嘴角含笑地看着,目光温和,这种一个小娃娃照顾另一个小娃娃的场面,真是萌萌哒。 她挽了安乐公主的手,两人轻声并肩出去,到了外间,卢氏才感叹地说道,“小玥儿多亏有公主照顾了。” “我是姐姐,照顾妹妹是应该的。”安乐公主笑得很自豪,哈哈,当姐姐的感觉真是美美哒。 卢氏微笑,看安乐公主的眼神越发柔软。 ———————————————————————————————— 饱饱睡一觉,直接睡到了晚饭时候,还是被肚子饿醒的。 傅明珠起了床,本来想去跟大家一起吃饭,挽碧赶紧拦住了,“夫人让娘子好好养着,不用去百味堂了。” 好囧,来个亲戚而已,有必要弄得这么隆重吗?这样一来,不都知道她那什么来了? 正巧,莲实提着个红漆八棱的雕花食盒进来,就在屋内的壶门描花塌上摆了饭。连屋子都不用出。 主食是八宝黑糯米粥,除了几样清淡小菜,还有整只乌鸡炖的汤。 “夫人说了,娘子一定要喝一碗鸡汤。”莲实首先盛了一碗汤,放在傅明珠跟前。 也许是饿了一天,就连这放了许多药材,有浓浓药味的乌鸡汤,傅明珠都觉得无比美味。八宝黑糯米粥熬得稠稠的,不加盐也不加糖,就这么吃,她也觉得很香甜。最后竟然把那只足有半斤的乌鸡都吃掉了大半。 卢氏过来看她,傅明珠正闲得无聊,拿了自制毛茸茸的逗猫棒,试着逗猫。 没想到效果特别好,四只喵都喜欢她做的这毛茸茸的玩意,个个都变得活泼好动起来,喵喵叫着,追着逗猫棒伸爪子,挤来挤去,滚做一团。 哈哈,傅明珠乐得打跌,踏雪这时候也端不住大爷的架子了! 卢氏一看傅明珠笑得开心,不像是有心理阴影的样子,就放了一半心。令侍女们抱着猫退下,卢氏拉了她说私房话。 她去年的时候只是含糊交代过女儿,若是那里流血,不要惊慌,是因为她要长大了。现在女儿天葵初至,那些不好说的事,都可以说了。 傅明珠听着阿娘跟她上生理课,文绉绉地说什么“女子天癸至,任脉通,太冲脉盛,月事以时下,故有子”的话,只管低头装死。那啥不就是脱落的子宫内膜吗,她都造的啦。 卢氏说起这些,也有点不好意思,匆匆说完,又提起月事期间如何保养自己,更是神秘地从宽大的袖子里拿出来一个小盒子,“这还是你外婆给我的秘方,女子来了月事就可以用了。” 听说是秘方,傅明珠大感兴趣,打开盒子,扑鼻就是一阵幽香,十分好闻。但见里面是十几颗莲子米大小的红色药丸。 迎着傅明珠好奇的目光,卢氏白嫩的面皮发红,低声在她耳边说道,“这东西可是暖宫化寒的好物,用了它不仅乌发香身,使肌肤润泽,保住容颜娇嫩,更有利于子嗣。” 听完卢氏的广告词,傅明珠睁大了眼睛,这东西真这么神奇? 那是当然,卢氏用自己年过四十,依然娇嫩水灵的肌肤做真人广告,哪还有假的。 “这东西不可久放,每次我也只做一点,等你葵水干净了,先用着。”卢氏说完,放下东西要走。 “阿娘,你没说怎么用呢?”傅明珠赶紧问。 “呃,”卢氏俯身,凑在傅明珠耳边悄声说,“晚上睡觉前洗过澡,放在那里,就可以了。” o(*▽*)o听到这个用法,傅明珠做贼似的把盒子收起来,放到她不许人碰的秘密匣子里。 —————————————————————————————————————— 过得半个月,安乐公主再来找她逛街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养得越发粉嫩的胖珠子,真是明珠生晕,越发名副其实了。 ☆、第40章 这剧情好眼熟 安乐公主惦记着要逛街,更要买一支同款,然后跟胖珠子戴一样的,不顾傅明珠用盒子装着那金钗去的提议,一定要傅明珠将那支木槿花的金钗戴上。 这位公主的缠人功夫一流,傅明珠只得妥协,把那支金钗插在了侧偏的堕马髻上。只是这钗子华丽的风格,跟本就不搭她今天这身白地绿碎花的小清新好吗。 安乐公主今日是用了她的公主车架来的,傅明珠就光棍地带个负责背钱包的挽碧,开心地蹭了车,直奔珍宝楼。 珍宝楼是雕梁画栋的二层楼房,鎏金大招牌,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一身闲人免进的富贵气场。因珍宝楼的客户们都喜欢叫了店家上门服务,少有亲自逛店铺的,是以店面里清清静静,竟然没有半个客人。 正好免了侍卫们的清场工作,只需守住店外就可以。 一进店门,安乐公主直奔主题,冲着人家迎上来的掌柜就指着傅明珠头上的花钗问,“这种花钗还有吗?” 珍宝楼掌柜认得眼前两位贵人,不敢怠慢,小心地扫一眼傅明珠头上的钗子,立刻就认出来那木槿花的嵌宝金钗正是自己店里出去的东西。 掌柜的心里有了数,垂下眼睛回答道,“回公主的话,这种花钗,小店已经没有了。” 安乐公主好失望,连声追问,“不是木槿,其他的花也没有?” “是,这种钗子已经没有了。”掌柜的回答得很肯定。 原来这种以花卉为主题的金钗,他们店里是有一整套十二支的。十二支花钗,应对一年十二个月,是本朝工艺大师廖师傅亲手制作的精品,就只有这么一套,绝对不会重样,重样的都是仿冒。 可中元那日晚上就都被齐王买走了。掌柜的隐晦而八卦地看一眼执着团扇站在一旁,一身恬静气质的安南郡主,八卦之血沸腾。 不过精明的生意人都知道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得烂在肚子里,掌柜的堆起满脸笑容,推荐其他精美产品,“但是我们店里还有其他相类的花钗,不知公主可愿一观?” 没有同款,安乐公主兴致缺缺,她还是觉得胖珠子那种真花一样的钗子好看啦。 “若有嵌红宝的花钗,捡些精致的来看看吧。”傅明珠知道安乐公主萌点所在,拉了她坐下,吩咐掌柜道。 哎呀,嵌红宝的花钗多得很,掌柜笑眯眯亲自挑了三个托盘的嵌红宝花钗,依次摆放在两位贵客眼前。 但见三个铺了宝□□的红木托盘上宝光氤氲,金的耀眼,银的素丽,玉的雅致,红宝石最夺目,件件都是精品。 今生成了要什么就可以买什么的大土豪,傅明珠挑起珠宝来一点也不手软。她自己就有封邑,还是江南的富庶之地,每年都可以领到一大笔的钱帛。她学习算账之后,卢氏又教她用这些钱帛投资,买地买店铺,钱又生钱,到如今,她也算是个小富婆了。 偶尔大手笔买买珠宝首饰,她还是可以自己付账的。 因而傅明珠阔气地捡起一双成对的对鸟宝相花金钗,问安乐公主喜不喜欢,“我俩可以一人一支。” 这一对钗子是孔雀穿花的图样,寓意吉祥,造型也精巧。花是花瓣重叠的金宝相花,最里面的一圈花瓣都是红宝石做的。那红宝石红得极正,又非常明亮,一看就是上好的货色。 傅明珠知道这漂亮的红宝石保管能戳中安乐公主的喜好,她自己却喜欢那花下的孔雀,孔雀翎用了细细的点翠金片,长长地垂下来,摇曳生辉。 安乐公主一见那红宝石做花瓣的钗子就喜欢,更何况是跟小伙伴一人一支,立刻就点了头。 小富婆傅明珠抢先掏了腰包,当土豪的感觉就是辣么酸爽! 两人又各自按照自己的喜好买了点东西,傅明珠入手一对小巧的海棠珍珠钗,莲子米大小的珠子莹然有光,雅致而不失其奢丽。安乐公主则买了一件西域特色的嵌五彩宝石金臂环,绚丽独特,满是异域风情。 珍宝楼在东市最热闹的锦绣街,出来隔着街,斜对面就是仙绣坊。 衣裳首饰向来不分家,转了珍宝楼,怎能不转转仙绣坊。 不过这时候,仙绣坊外头正热闹着,仔细一听,赫然是一出纨绔子弟,调戏良家少女的戏码。 纨绔嚣张,放诞不羁,少女则疾言厉色,抵死不从。 敢在权贵经常出没的锦绣街行纨绔之事的,都不是普通纨绔。是以,纵然有人看那少女可怜,有心想要帮忙,在掂量过自己与对方份量之后,还是无力作罢。 路人来去匆匆,只敢远观不敢近瞧。 透过稀疏的围观路人,安乐公主认出那家伙是谁,就皱了眉。那为首的纨绔不是别人,正是蜀王世子赵晟。自家堂兄,这么没格调,安乐公主深感丢脸,拉着傅明珠要走。 “等等,”傅明珠不动,她认出来被调戏的少女是善缘寺里,那个极有可能是自家亲戚的苏静姝。 这就更不能袖手旁观了,傅明珠疾步上前正要出言帮忙。 却有人抢了先,温柔儒雅的陈王殿下闪亮登场,义正词严将蜀王世子教训一顿,蜀王世子不敌这堂兄耍嘴皮子的战斗力,道声晦气,领着一干小弟吊儿郎当地走了。 欺负人的恶霸已走,这救美的英雄,当然要安慰一番受惊的小美人,才算功德圆满。 “小娘子,无事罢?”陈王的笑容叫人如沐春风。 “小女无事,多谢殿下援手。”苏静姝目露感激,微微一笑清雅如莲,盈盈跪下向陈王道谢。 傅明珠站的位置,在苏静姝转身向着陈王跪下以后,就只能看见她的背影了,只见她的腰背挺得直直的,像一株挺拔的松。 若说之前出头,只是为了博名,看了美人的表现,陈王略有些欣赏,有骨气有自尊的贫家少女,最容易博得某些男人的好感。 “不过是举手之劳,小娘子不必行如此大礼,”陈王俯下身,虚扶。他守礼地并不触碰苏静姝。 “殿下的举手之劳,于小女乃是天大的恩惠,若不是殿下,小女今日……”苏静姝仰头望着陈王,她的眼中流露出隐隐的后怕神色。 柔弱的小白花从来就让人觉得楚楚可怜,而忍霜凌雪而开的寒梅,偶尔的柔弱一次,却比小白花更加叫人怜惜。 陈王只觉心中一软,看苏静姝的眼神越发温柔。 ☆、第41章 (ˉ▽ ̄~)切,安乐公主很不屑,在她看来,这女人装模作样,不过是为了攀附陈王罢了。 作为一个八卦爱好者,安乐公主在宫里可是看过不少高端的勾搭技能的。不过,她这种欲拒还迎的手段,使得还算高明。蠢蠢的陈王不就上钩了么? 安乐公主耐着性子看完过程,懒得再等那不外乎是以身相许的结局,拉着傅明珠要走,“走啦,我们去前面的天然居吃八珍宴,” 这个可以有,傅明珠点头。不论人家苏静姝要做什么,她一打酱油的都是没有立场说话的,哪怕真的是亲戚呢,人家乐意,她管不着啊。所以在这看烂大街的偶像剧,还不如去吃东西。 没想到一去,就遇到了不想见到的人。 话说,各位殿下们,很闲么,一个个都往锦绣街扎堆→_→ 那正从天然居走出来的,帅得惊天地泣鬼神的人,不是齐王殿下又是哪个? 两个小的乖乖上前给齐王问好,一个喊七皇兄,一个喊七表兄,女声二重奏分外和谐。 齐王点头,目光施施然,从安乐公主身上,转移到傅明珠身上。待瞥见她头上的金钗,齐王嘴角一弯,垂眸对安乐公主道,“天然居新出的百素斋不错,你们可以尝尝。” 说完别有深意地看一眼傅明珠,又交代了让她们只管记他帐上。齐王这才擦着傅明珠的身边走过,低声留下一句,“不错。” 小小撩了小丫头一下,齐王殿下就干脆利落地上马走了,也不管人家小娘子听到他那么低沉悦耳的声音有多脸红。 什么鬼不错? 傅明珠炸毛,这么宽的路,哪里走不好,偏偏走她身边干什么!还用最磁性的低音,还熏了香味持久的香,人都走了香还在【闺女你可以挪个地方】,简直是在作弊,害得她小心肝扑通跳。 “咦,胖珠子你很热吗?怎么脸那么红?”有人买单,安乐公主很嗨皮地往店里走,走了几步才发现胖珠子居然没跟上来。 “嗯嗯,”傅明珠慌忙点头,眼神乱飘,“是啊,真是太热了。” 安乐公主狐疑地看一眼傅明珠,凭她多年的八卦直觉,胖珠子一定有问题! 哎呀,就是热出来的啦。小伙伴怀疑的目光真让人受不了,傅明珠拿出她多年装温婉贤惠小娘子的演技来,“快午时了,日头好晒!”说着还连连扇扇子,举手擦汗。 艾玛,脸上真的好烫,傅明珠觉得怎么越擦越烫了,果然是太阳太大晒的。 心浮气躁之下,傅明珠不造她的演技已经大失水准,如果安乐公主是穿的,肯定要批判一句,演技浮夸。 好在安乐公主一向信任她家胖珠子,她抬头看看升到头顶的太阳,点点头赞同,“现在的确热起来了。” “嗯嗯,快走快走!”傅明珠挽住安乐公主的手臂,拖着她往里走,“再晒一会,连你的脸都要晒红了,可不容易养回来!” 嗯嗯,晒红了一点也不好看。爱美的安乐公主马上就把对胖珠子的怀疑抛到脑后去了。颠颠儿,反拖了傅明珠进店。真是,傻傻站在日头底下晒了那么久,也不知道黑了没有! 呼,好险,傅明珠偷偷拍胸口。坐进包间里,她这才反应过来齐王说的“不错”是指什么。 她忿忿地把头上的木槿花钗子拔下来,换了今日入手的海棠花珍珠钗。还不忘叫上安乐公主,一起戴上那支孔雀宝相花的姐妹钗。这种时候,傅明珠也顾不得管钗子是不是太华丽,配不配她小清新的仙女装了。 哪怕是小心脏乱跳呢,晚上回到家,傅明珠居然还记得去找卢氏,将白日里见到苏静姝的事,跟她阿娘说一说。 “那苏小娘子也挺不容易的,据说是去仙绣坊卖绣帕。”傅明珠舒舒服服地腻在卢氏怀里,絮絮叨叨,将今日见闻讲了一遍,末了不忘试探一下,“她都没有家人了吗?” 卢氏搂着傅明珠,像小时候一样,轻轻拍着她的背,听了她这拙劣的试探,不由好笑道,“你要问就问,难道我还会瞒着你?” 傅明珠嘟嘴,明明那天就是不想多谈的样子嘛。她被卢氏拍得很舒服,小猫一样眯起眼睛,团起身子,娇滴滴地撒娇,“那她到底是不是姑姑的后人嘛?” 这么娇憨的一团揽在怀里,卢氏心软得不像话,看她头发都被揉散了,伸手就拔了傅明珠头上的钗子,预备给她重新梳头发。 “这才几日,你阿爷只查到她是今年五月入的京,原是金陵人士,说是来长安寻亲的。”卢氏熟练地拆着傅明珠头上的堕马髻,叙述的间隙,还吐槽一下她的装扮,“你这几支钗子是今日买的?倒是不错,只是,怎的胡乱戴了一气。” “我觉得还好啦,”傅明珠岔开话题,追问,“那她找的是什么亲戚?” “找的是她母亲的生身父母和家人。”卢氏拆散了傅明珠的头发,拔下自己头上的白玉牡丹纹栉梳给她梳头。 原来苏静姝的母亲并不是她外家的亲生女儿,而是多年前,她外祖父母在长安城里,刘逆之乱时收养的。 那杨家是商贾之家,当年杨家夫妇从吴越到大周来做丝绸生意,没想到竟遇到大乱。因小命要紧,杨家夫妇俩就放弃了在长安求财的想法,收拾了细软财物,连夜逃跑。临登车,被个受伤的妇人拖住了,求他们救下她抱着的孩子,言道日后孩子的父母必会重谢。 当时杨家夫妻成亲十载都没有孩子,见那小女娃长得玉雪可爱,就动了心,带着孩子回了吴越。后来大周与吴越交恶,他们就再也没有到过大周的长安。 现在天下归一,苏静姝就从金陵来了长安,想要找一找母亲的亲人。她身上只有唯一的信物,就是那只凤首玉佩。 “她一个小娘子带着个老仆,千里迢迢到长安来寻亲,不知是遭了什么难呢。”虽然见过白天的事情以后,傅明珠就对苏静姝的人品打了个问号,但听了卢氏说的内容,她觉得苏静姝挺不容易的。 这是交通不便的古代,从金陵到长安少说也要走两个月,一个小姑娘在路上并不安全,她敢千里寻亲,真的很需要勇气。 若真的是姑姑的女儿,想必阿婆会很高兴吧。阿婆挂念了姑姑那么多年,哪怕苏静姝人品不如何,为了阿婆,她也会好好跟苏静姝相处的。 “也许吧,”卢氏并不在乎苏静姝受了多少苦,在此之前从未见面,能有多少感情。只要她是真的,婆母心结能解就好了。 她已经将傅明珠的头发都梳开,傅明珠的头发已经很长了,蜿蜒铺展在她的膝上,像是一匹墨色绸子,柔滑光凉,光可鉴人。 卢氏一下一下地轻轻梳着女儿的长发,她的目光既是欣赏又是欣慰,只是找个好女婿并不容易,真是愁死个人了。 —————————————————————————— 夜里,只有傅淳和卢氏两个人在帐子里,卢氏说起今日女儿所见,她不作正面评价只提醒傅淳道,“不论她是不是姐姐的女儿,你都派人看着点吧,像今日这种事,对小娘子来说真不是好事。” “我知道,”傅淳抚着卢氏的肩膀,柔声道。他早就叫人跟着了,只是当时的情境跟着的人不好出面。待他赶去,苏静姝已经被陈王救走。 “我 看着她不是个安分的,若真的是姐姐的女儿,日后夫人可要多担待些,”闺房私语,傅淳说话却不用客气,他觉得那小娘子未免太多心眼了。照目前来看,苏静姝是 姐姐女儿的可能性极大,当年那个奶娘的确是死于刀剑之伤,又有玉佩作证。只等着去金陵查访的人回来,就可以确定了。 “你跟我说这客气话作甚,”卢氏娇嗔着瞪一眼傅淳,眼波盈盈,柔媚似水。 傅淳握住卢氏的手低低一笑,“咱们是夫妻一体,我当然不跟你客气。” 说着,两人做了一些连成一体的事。 正是“风弄花枝月照阶,醉和春睡倚香怀。” ☆、第42章 去金陵的人还没等到,就先迎来了皇帝的诞辰。 八月十二是当今皇帝的生辰,虽然当今不曾把这一日设成诞节,但每年宫中都会设宴庆贺。而今年是皇帝的五十大寿,更是隆重,连就藩的藩王们都携家带口地来了。 这种日子,傅明珠是必须要进宫的,谁让她封了郡主,没有正当的理由,是不能够逃席的。不像别家的小娘子,去不去都无所谓。当然,这种大宴,也没有几个小娘子会不想去就是了。 正巧宫宴的头一日,仙绣坊就将“莹光”做的衣裳送了来。 广袖留仙裙的复古款式,轻薄飘逸。傅明珠个子高挑,穿这种束腰裙子正合适,显得腰细腿长,宽宽的腰带一系,把小笼包都勒出了几分神女峰的险峻秀丽。 卢氏看了满意得很,也不用头痛女儿该穿什么衣裳赴宴了,当即拍板定下来,明日傅明珠就穿着这身衣裳赴宴。 随着傅明珠的年纪越来越大,尤其是代表着女子可以嫁人生子的葵水到来,卢氏在将傅明珠当作大人看待的同时,越发的操心起女儿的婚事来。 像皇帝大寿这种大场合,正是小娘子们亮相的好时机。卢氏是绝对不肯放过的,定要把女儿打扮得十分出众才行。为女儿选定了衣裳,卢氏又开了自己的妆奁,对着摆满桌子的首饰匣子皱眉。 “我戴那天买的海棠珍珠钗就是了,那不用那么麻烦的。”傅明珠乖乖坐着不敢动,因为她阿娘正拿着一支绿玉结条钗在她头上比划。 比划的结果不是很满意,总觉得配不上这身衣裳的颜色,卢氏又拿了一支白玉燕尾钗来试试,听到女儿那么随随便便的话,卢氏不高兴地道,“你是大姑娘了,该打扮了,别老是嫌麻烦,头上光秃秃,就只肯戴几支小钗子。” “戴太多了好重,把我头发扯秃了怎么办?”傅明珠鼓着脸反驳,她不是嫌麻烦啦,她是怕秃头啊。首饰不是金银就是玉石,还是实心不打折的,戴在头上好重的说。秃头小娘子好可怕! “狡辩,”卢氏终于选出满意的,一套嵌蓝宝的素银头面:两只银蝶戏花流苏钗子,加一枚芍药同心簪子,一双花瓣的耳坠子,再加一个垂在额前,小巧芍药花下滴水蓝宝石的华胜。 “你明日就用这套,手上戴你那对白玉镯子。”卢氏很满意自己搭配,不忘嘱咐女儿戴镯子。她将这套芍药蝴蝶主题的首饰放进小匣子里,交给莲雾,“你是个手巧的,明日就给阿玥梳个小望仙髻。” “是,”莲雾笑着答应。所谓小望仙髻就是挽起一半的头发梳作结鬟髻,另外一半则披散着让它垂下来,乃是仙女发型高鬟望仙髻的变种,是时下最受小娘子们追捧的发型之一。 只是她家娘子懒得在头发上花太多功夫,每日梳头都是挑了简便的来。莲雾常常深恨自己手艺得不到用武之地。想到有了夫人的吩咐,她明日就可以大展身手,莲雾笑眯眯十分高兴。 到了次日,莲雾果然按照卢氏的吩咐,拿出十二分手段给傅明珠梳了个复杂精致的小望仙,还在傅明珠垂下来的头发里编了几条小辫子,每条辫子里都编进去几颗小珍珠。 全副首饰带上,补个粉色胭脂在唇上,这么打扮好了,卢氏看见非常满意,小少女正是该打扮的时候,这么一穿,水灵灵的,多好看。 卢氏身上穿的却不是跟傅明珠同款的母女装,而是红地织金百蝶穿花的裙子,暗金色坦领上衣,浅褐挑银线的大袖,外加一条缠枝牡丹的绘金粉帔子,雍容华贵的气场全开,如同盛放的牡丹。 世子妇裴七娘则是穿了海棠红的大袖,内里鹅黄小衫,一条香气馥郁的郁金裙子,梳了灵蛇髻,满是少妇的娇媚。 三个大小美人一齐出场的效果是叠加放大的,引得在座众人频频投去目光。 女眷们赴宴的地方是昭阳宫的偏殿,但见满殿罗綺珠翠,瑇瑁筵光,又有歌舞伎人献艺堂前,柳腰纤细,舞袖生风,入耳是丝竹箜篌管韵朱弦,清歌绕梁,好一派歌舞升平的盛世气象。 按着品级高低,亲疏远近,女眷们列席殿上。上首居中坐着皇后,贵妃和淑妃分列左右,德妃贤妃依次而坐。 皇帝的寿辰,人人脸上带笑,一后四妃,看起来一派和睦,只除了坐了左手第三位的惠妃,略有些忿忿,上头压了这么几个老资格,真是让人不爽。若是按宠爱来排,她该坐在贵妃的位置呢。 惠妃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几个对头说着粉饰太平的闲话,目光却在打量着跟在卢氏身后进来的,愈加绝色的傅明珠。 几年前她还嫌弃傅明珠长得胖,担忧儿子不喜,到如今,她却觉得傅明珠变瘦真是太糟糕,这媳妇长得太漂亮了,做婆婆的总是担心她勾得儿子不上进,甚至偏心媳妇与自己离心。 只是身在皇家,为儿子着想,还是得娶个娘家势大的儿媳才好。惠妃想着自己母子最受宠,太子又地位不稳,未尝没有机会。可惜她娘家人不争气,那就只能找个娘家得力的王妃来填补不足了。 想到这里,惠妃含笑看着傅明珠,目光柔柔。 卢氏领着儿媳和女儿,向几位娘娘见礼。皇后笑容亲切地与卢氏寒暄,态度好得不行。陈王已经有了气候,太子正需要强援。因安乐公主与傅明珠交好的缘故,皇后认为将安乐嫁给傅二郎,还是有操作的可能性的。这年头,利益要捆绑,政治联姻是最有效的手段。 “阿玥这身衣裳很美。”皇后跟魏国夫人说着话,贵妃则深深地看了傅明珠几眼,带笑的目光落在她的裙子上。 古代的小娘子被人夸漂亮的时候,要娇羞,傅明珠微微低了头,作羞涩模样。 德妃因而感兴趣地追问是在哪做的衣裳,贤妃也掺和着说几句。话题瞬间转移到讨论衣裳款式去了。 老五惠妃等了好久,终于轮到她,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 “有几个月没见你了,乍然见到,我都不敢认了。”惠妃重新换过一张笑脸,拉着傅明珠到她身旁坐下,言语间很是亲近,“怎么这么久都没有入宫?” 傅明珠优雅跪坐,脸庞微垂,温吞答道,“我资质蠢钝,功课赶不上,只好在家里用功了。” 听说才女款的婆婆都不喜欢儿媳太蠢,傅明珠将自己一顿好贬,“读了几年书,一本《论语》还未读完,实是羞愧。”→_→实际情况与她说的也没差多少,傅明珠说着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她真不是读书的料。呜呜,先生我对不起你。 蠢得好啊,惠妃摇着扇子捂嘴笑,安慰道,“女子要紧的是贤德,才学不出众不要紧。”想想也是,这么多年,从没听过傅明珠有才名,想必真是蠢钝得紧。白长了一张美人脸。惠妃妒忌地看一眼傅明珠光洁如玉的侧脸,年轻就是好啊,真是水灵。 惠妃认为人蠢温吞,就好拿捏,看傅明珠的眼神越发满意。 傅明珠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怎么惠妃好像更喜欢她了? “六娘她们在殿后的花园里玩,阿玥你还不快去?六娘派人来问了你好几次呢。”皇后哪能不知惠妃打的什么主意,笑着打断二人。 “是,我这就去找她。”皇后娘娘您真是太善解人意了!傅明珠顺着皇后的吩咐,从战斗前线退下来,乐呵呵去找小伙伴。 卢氏笑着描补一句,“阿玥还是孩子脾气,只顾着贪玩。” “小娘子都一样,六娘还不是喜欢玩,都快要及笄了嫁人的年纪了。”皇后将话题扯到安乐公主的婚事,“为着给她挑个可心的驸马,我是愁白了头发。” “儿女都是债,”卢氏微笑着淡淡接一句,儿女婚事,扯上皇家人都是政治问题,卢氏最擅长避而不答。正巧蒋国公府女眷来请安,卢氏就领着儿媳退下了。 —————————————————————————————— 跟着领路的宫女,傅明珠很快就找到了正在水殿上赏花作画的小娘子们。 里头都是熟人,全是待字闺中的小少女,年纪最大的萧十三娘,也不过将将及笄,还未曾许嫁。 傅明珠一进去,就从泾渭分明的两伙人里找出来穿着大红衣裙,倚栏独坐喂鱼的安乐公主。 她笑着与众人打了招呼,就有人邀她一起玩儿。 “阿玥妹妹,我们正在作诗,你要不要来?”问她话的是萧十七娘,萧十三的堂妹。小娘子爱俏,萧十七娘的目光不免落在傅明珠的衣裳上,好想问一问她在哪买的料子,做的衣裳啊。 不止萧十七娘一个人这么想,其余小娘子都忍不住把目光落在傅明珠的衣裙上。 “作诗,我就算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向来不会作诗。”傅明珠团扇轻摇,笑容温婉。 萧十七娘理解的点点头,隐隐有种高人一筹的得意,傅明珠空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蛋,脑子空空,真是个不打折扣的草包美人。若非傅明珠外家是卢家,像萧十七娘这种世家女是不屑于与她打招呼的,连作诗都不会。 傅明珠知道人家想什么,她才疏学浅是事实,没什么好计较的。 “那阿玥姐姐来与我们打双陆吧,”随后发出邀请的是方家七娘,方家也是如傅家一般从草根富贵起来的勋贵之家,方七娘是宁远侯的嫡幼女。不过,如今的方家已经式微,好在下一代争气,方世子入了羽林卫。 “胖珠子快过来坐。”安乐公主扬声,招手。胖珠子受欢迎,她很不开心,胖珠子明明就是她一个人的好伙伴! 听到安乐公主的召唤,傅明珠弯唇笑笑,歉意地对方七娘那伙人道,“打双陆头疼,我就不来了。” 方七娘有些失望,傅家这安南郡主也太难攻略了,她至今没能混成好友。勋贵人家与世家互相看不顺眼,小娘子们相处起来也是楚河汉界。傅明珠这么被两边拉拢,全靠了她有个了不得的勋贵阿耶和不得了的世家外祖父。 可惜,傅明珠不是个喜欢抱团的,好胜之心也不强,从来不出头,也不站队,跟她阿耶和外祖父一样,当个安安分分的中间党。 别过热情拉她入伙的小娘子们,傅明珠在安乐公主身边坐下,也拿了鱼食,天女散花似的往下撒。顿时水里面的鱼儿都扑腾起来,张着嘴抢吃的,将湖水搅得水花四溅。 “哎呀,胖珠子你又捣乱。”安乐公主瞪着傅明珠,喂鱼就是要一点点的喂,逗得鱼儿四处游才有意思。胖珠子这么喂鱼,真是太粗暴了。 “哈哈,我还是觉得大把大把的撒才是爽快。”傅明珠拍拍手,将手上沾着的鱼食都拍干净,不跟安乐公主捣乱了。 听了傅明珠的话,安乐公主不赞同地摇摇头,继续慢悠悠地撒鱼食。唉,每次宫宴都好无聊,若不是一点一点的撒着玩,怎么耗时间呢。 是很无聊,傅明珠跟安乐公主对视一眼,相视一笑,便也趴在栏杆上。她没有鱼可以喂,只好闲闲地摇着手里的芍药美人扇子,看着鱼想食谱。 把什么醋溜鱼片、松鼠桂鱼、红烧鱼……在脑子里过一遍。数一数,发现她会的菜式不少,这辈子居然成了厨房小能手。咩哈哈,好有成就感,作诗是什么能吃吗? 新来的何九娘跨进水殿里,一眼就看见慵懒地倚在朱红栏杆上的傅明珠,她那身衣裳,叫人想忽视都不行。 八月的阳光已经变得温和许多,落在傅明珠身上,她那身白里带着蓝的衣裳就生出朦胧的一层柔光来,将她的美好的身姿笼罩在光晕里了,让她变得遥不可及起来,仿佛月宫里的仙女,又像是传说中的洛神,美得超脱凡尘。 谁在她旁边都会黯然失色,被比成明珠旁边的一只萤火。 真是令人万分不喜啊。 ☆、第43章 情侣装挨雷劈 何九娘一来,勋贵出身的贵女们就有了领头的。 有些人天生就喜欢做领导,非得要成为人群中最显眼、最核心的那个才能感到满意。何九娘就是如此。 但凡是有傅明珠在的地方,她想成为最显眼的那个是不可能了,何九娘心底暗恨,面上还得笑盈盈的同安乐公主和傅明珠打招呼,“公主,阿玥,你们俩怎的坐在角落里,不来这边玩?” 她柳腰纤细,摇曳生姿地走过来,眼角眉梢都是恰到好处的微笑,“都知道你们要好,但偶尔也和大家一块儿说说话啊,在这里喂鱼多无趣。” “本宫喜欢。”安乐公主继续喂鱼,眉毛都没抬。除了自家姐妹和胖珠子,安乐公主跟谁都处不到一块儿去,因为她根本就不想,不乐意。 如今的何九娘可是个面面俱到的周全人,被安乐公主这般冷落,她脸上的笑容依然标准,她转眼询问地看向傅明珠。 傅明珠也笑着答道,“多谢慧如姐姐好意,我觉得看鱼挺好玩的。”何九娘小字慧如,大家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身份相当,彼此熟悉,便称呼小字。 “那便罢了。”何九娘语气有些许遗憾,摇摇手上菱花牡丹双面绣的象牙柄吊白玉扇坠的扇子,气质清雅,婀娜归去。 以她为首的贵女圈子里,难免有一两个为何九娘打抱不平的,言道,“慧如姐姐就是太好性儿了,不过是个挂名的郡主,真当自己是郡主娘娘了,摆什么谱儿。” “就是,以后咱们都不要理她。”附和的人言罢,忿忿向傅明珠看来。 她们说的话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傅明珠趴在栏杆上听得一清二楚,听得何九娘柔声安抚,她不由怀念起当初那个会给人冷脸瞧的何九娘来,还是中二期的小娘子比较真实可爱捏。 安乐公主听了捂嘴直乐,凑到傅明珠耳边道,“最好谁都不理你。” “那样你就高兴了是不是?”傅明珠故作不乐,说完话就鼓起脸,将双颊鼓得胖胖的像个白嫩嫩的大包子。 嗷嗷,好可爱,我戳→→安乐公主伸出手指往傅明珠脸上一戳。 噗,顿时傅明珠被戳得泄气,白胖胖的包子脸,又缩回了秀雅的鹅蛋脸。 不开森,胖珠子不胖了,都不好玩了。安乐公主怏怏地收回手,“嗯哪,我当然高兴,那样你就只可以跟我一个人好了呐。” “我也只跟你一个人好呀,”安乐公主觉得这样子很公平,“阿姐她们不算。再说,我跟阿姐们的好加起来,都没有跟你一个人好得多。” “我也跟你最好,”傅明珠举手表忠心。 话音刚落,卢道音欢快的声音就传来了,“小姑姑!” 安乐公主眼神幽怨。 傅明珠赶紧表态,“阿音是小侄女,差着辈儿呢!” 卢家的卢道媛、卢道音和卢云一来,傅明珠与安乐公主的二人小团伙顿时凑成了一个标准团。因卢道陵的婚期只有一个月了,她躲在家里就没有来。 她们这队伍是杂牌,有皇室公主,世家女,还有最混搭的傅明珠,她跟哪边都沾得上边。从宜阳大长公主算,她是皇亲;从外家算,她是世家子;从傅家来看,她又是地地道道的爆发新贵。 背靠多方势力,傅明珠要认真混圈,绝对可以拉起大队人马,当个团伙头目,跟萧十三、何九娘分庭抗礼。 偏偏,她是个懒的。叫满怀进取心的卢云恼恨得不行,若傅明珠聚起人来,她怎么也能混个核心。 卢云身份尴尬,世家庶女在世家女里面属于不受欢迎的人群。没办法谁叫庶女的生母往往身份低微,世家嫡女们母族高贵,当然看不起出身微贱的庶出女。 明 明挂着同样高贵的姓氏,骨子里却要低人一等,卢云想起来就恨得咬牙。她又性子高傲,不愿与同样庶女出身的人混在一起,而卢道陵几个又是小一辈的,卢云更不 好跟她们几个一起交际。是以她只好跟着傅明珠和安乐公主的小团伙蹭点身份。好处是,别人都会高看她一眼,坏处是交际范围太小。 不提卢云一时欢喜一时恼恨的纠结情绪,卢道音拉着傅明珠叽叽喳喳就是一串家长里短。 傅明珠自打七月归家,就没回卢家上过学,陆家的暖宅酒也没去喝。卢家几个小娘子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跑到傅家一瞧,原来是好事儿来了。纷纷道喜,让她好好休息。 于 是傅明珠这一休息就直接休到了今天,认真算来,大家也快半个月没见了。难怪卢道音这般想念她的小姑姑,拉着就不撒手。安乐公主鱼也不喂了,拉着胖珠子另一 只手,跟卢道音话赶话地抢关注。卢道媛坐得端庄,时而插一句话,大家闺秀的风范十足。卢云就拿起被安乐公主抛弃的鱼食来喂鱼,淑女窈窕,举止优雅,看着就 是一副漂亮的画。 如此一来,水殿里面的未婚小娘子们就分成了三伙人,萧十三娘为首的世家女吟诗作画,好不风雅;何九娘则召集贵女们行飞花雅令,也是雅致的活动;只有五人团队喂鱼的喂鱼,说话的说话,十足一盘散沙,不过看起来很和谐就是了。 正各得其乐,突然一个小娘子惊喜叫道,“齐王殿下!” 哪呢?哪呢! 泾渭分明的两伙人都做了同一件事,纷纷抬首去找齐王殿下在哪。 水殿临水的那一面是槅扇和栏杆,这时所有的槅扇都打开了,大家看见粼粼波光之上漂来一艘双层的雕花画舫,画舫的帘子和窗户也都开着,舫上全是身姿挺拔,气质出众的年轻男子。显然是游着湖,从太液池顺水漂到这儿来的。 说到这里,不得不佩服一下小娘子的目光如炬,居然老远就能从人堆里把齐王殿下抓出来。 随着画舫渐渐漂来,画舫内的人越发清晰可辨,小娘子们找到了目标,个个都矜持起来。作诗画的继续装模作样,拿着笔;行令的,则放柔了声音,就算出了错,也没人在意了。 画舫里面不止有齐王殿下,太子殿下、郑王、陈王和吴王几位殿下也都在呢,剩下的也是皇亲贵胄,青年才俊。这时候,她们就后悔为嘛不跟着安乐公主喂鱼了。倚栏而坐,位置好,视野佳,还能够在殿下们面前展现一番爱心。悔死! 不怪小娘子们这么春心荡漾,清华无双的齐王殿下还未婚配呢,府里不仅没有王妃,连孺人和媵妾都没有。这般,哪怕是够不上正妃身份的小娘子也可以想一想孺人的位置。 就算不是齐王,太子东宫也是好选择,太子殿下至今无子,若是进了东宫一举得男,太子妃算什么!这是太子党小娘子们的想法。陈王党的小娘子则觉得陈王也不错,陈王多温柔的人呀,保管是个好夫君!有长远目光的,则是偷看吴王殿下,美哉少年! 卢云往水里撒鱼食的动作好看得像是在跳舞,她暗自得意,哪怕身后灼灼的目光都快把她的后背烧穿了呢。人家越妒忌,她就越高兴。若是能够入了齐王殿下,或者随便哪位殿下的眼,入府当个孺人也是不错的选择。至于陆家表兄,只能有缘无份了。 这么想着,卢云悄悄抬起眼往画舫里看去,齐王真是越看越好看呢,他身上的衣裳也好看……不对! 卢云刷地转头。 与卢云同时发现情况的人不在少数。 如果目光可以化为实质,傅明珠身上保管扎满了箭。→→( ̄_ ̄|||)←← 齐王殿下今日穿了一身白里透着蓝的大袖袍子,那料子美啊,像珍珠荧荧,穿在齐王殿下的身上,相得益彰,叫人误以为是谪仙落凡尘了呢。 这么美的衣裳就不该有第二件! 更不该穿在别的小娘子身上! 更更不该,穿在美貌碾压所有小娘子的傅明珠身上! 浑身中箭,傅明珠只好低着头,全神贯注扣扇子。看不见、看不见,你们都看不见我,快把我像小广告一样屏蔽掉! —————————————————————————————————————————— 画舫上,汝南王世子赵显努力睁大了一双眯缝眼,水殿里好多小美人! 很快,他就发现重点,中元节那晚上见到的绝色小美人! 今天这身衣裳更美了,有木有! 赵显这急色鬼的模样,在座诸人看得想捂眼睛,真想叫人叉出去!本来就不美型了,还色迷迷,真是污染眼睛。 还是看看齐王殿下洗洗眼睛。诶,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有好事者眉眼乱飞,大家暗搓搓交流个心领神会的眼神,难怪齐王至今不婚配,原来是在等王妃长大? 太子眼神阴郁,果然齐王也忍不住出手了。 “七弟,是不是该提前与你道声恭喜?”陈王举着酒杯,压低声音试探。 “不知,喜从何来?”齐王垂眸,从长颈执壶里倒出一杯清酒。 陈王露出一个大家都懂的,你就别瞒着了的眼神,“与皇兄有何不可说的,不过安南郡主年纪小了些,回头我送几个西域的美人给你。”陈王笑得像个关心弟弟生理健康的好兄长。 “三皇兄想多了,只是不巧穿了同样的料子而已,在座诸人多着吴丝,难道又有什么联系?”齐王容色平静,语气带着指责,“皇兄这番言论,于安南郡主声名有碍,慎言。” 啧,打探不成,反被教训,陈王略有愠色,深吸一口气忍住了,不再自讨没趣,复又笑着与旁人对诗。 胖珠子要是当了皇嫂,真是个悲剧。吴王本来愀然不乐,待听见齐王与陈王的对答,豁然开朗。皇兄说的是,若穿个同样的料子就说人家有私,这满座的人,噗……哈哈,吴王突然笑起来。 ———————————————————————————————————————————————— 画舫很快就顺着水,漂到别处去了。 水殿内,沉不住气的小娘子顿时发问了,“郡主身上的衣裳是在哪儿做的?那料子,怎的从未见过?” 脑补帝到处有,水殿里也不少。料子出奇不奇怪,怪就怪在俩人人居然穿了同样的,哪有那么巧的事。 问得好!傅明珠抬头看过去,目光清澈,“这是仙绣坊的衣裳,料子也是仙绣坊买的。” 说完还吐个槽,“这料子好贵呢,我本来不想要,阿娘非得给我买。” 原来如此,听了这话,每个人都决定去仙绣坊看看。 萧十三娘与何九娘遥遥对视一眼,她们本以为成为齐王妃对大的对手就是对方,没想到,半路杀出个野心勃勃的傅明珠。不过,傅明珠的年纪实在是太小了,她们不认为齐王愿意等。 哼,穿件一样的衣裳又能如何,徒增笑料罢了。萧十三娘冲何九娘扬起下巴,这才是值得注意的对手。 何九娘回以柔婉动人的一笑,要说机会,当然是她最大,表兄的王妃只能是她,萧十三真是痴人说梦。 —————————————————————————————————————————— 出了个撞料子事件,傅明珠好懊悔。她怎么就忘记了,另外两匹料子被荣阳郡君买走了呢。 都是被“莹光”美色所迷,干出糊涂事来。 这回就连安乐公主都不相信她了。 神烦<( ̄) ̄)> 正宴是酉时开宴,傅明珠满怀心事回到昭阳殿偏殿。 幸好女眷们这时候正在换场地,要到隔壁大殿向皇帝陛下恭贺寿辰,卢氏没来及的注意到她的异常。 在唱礼内侍唱礼下,男左女右,满殿人俱都跪下来向高坐龙椅之上的皇帝叩首,山呼万岁。待到行礼完毕,再按品级各自归坐。 皇帝高高在上,看着底下众人,抚须而笑。 ☆、第44章 遥记当年玛丽 “侄儿心慕永泰郡主,还望皇叔成全。” 一句话震惊四座,许多人第一个反应是——掏耳朵,卧槽,没听错吧? 再看那匍匐在地,跪得艰难的前汝南王世子现颍川王世子,穿着紫色蟒袍,活像一只被颜料染成紫色的大馒头,只可怜他腰间的玉带钩,真叫人担心会不会被崩断了。 这样一个人,也敢厚着脸皮,求娶魏国公家的掌上明珠,真是→_→出门前忘记照镜子了吧! 适婚少年们更不能忍,长得跟个蛤蟆似的,居然痴心妄想。要知道傅家安南郡主,哦,现在是永泰郡主了,那可是有名的美人儿,“明珠在侧,叫人自惭形秽”说的就是她。 小娘子正是豆蔻好年华,娉娉婷婷初长成,慕少艾的少年们,哪个没有满怀春心,偷看过永泰郡主,悄悄念着《关雎》,寤寐思服呢? 只可惜,傅家防狼手段太强,美人身边铜墙铁壁,所有的桃花枝都递过不去啊。【秦王殿下别假正经了,窝们都看见你偷笑了!】 呵呵,这小子就等着被傅二郎揍成猪头吧! 不对,这家伙本来就是一只猪头了。少年们暗戳戳搓着手,期待傅二郎一如既往的给力,将那肥猪打得连他耶娘都不认识才好。挨过傅二郎拳头的少年们,心有戚戚焉,看颍川王世子的眼神好不幸灾乐祸。 傅明璋当然给力,眼下揍不到人,武力值爆表的傅二郎已经将手里的杯子,当作赵显的脑袋捏爆了。捏完,再揉成沫沫,傅明璋暗暗懊悔,上次下手真是太轻了。 傅淳和傅明瑜同样心中恼怒,只是,这当口不适宜开口说话。傅淳抬眼看向皇帝,傅明瑜则牢牢盯住赵显。 而新换了名号的秦王殿下却在看一脸傻样的傅明珠,见她惶惶然睁着一双杏眼,全然没了灵动活泼的劲儿,不由有些怜惜,又有些恼火。 在水殿里,装着羞涩不看他就罢了,这种时候都难道不知道给他一个眼色?秦王将手中的酒杯一放,顾不得多想,就要如颍川王世子一般出列请旨赐婚。 正当这时,被赵显惊人之举雷到的皇帝终于回过神来,沉声道,“永泰郡主是魏国公掌上明珠,朕是做不了主的!” 他要敢做主,表弟不得拆了他,姑母也是会拿棍子打人的。皇帝这般想着,赶紧回给表弟一个安抚的眼神。 “皇叔乃天下之主,您说的话就是金科玉律,谁敢不从?”赵显一脸骄横,声音洋洋得意。他可是真正的龙子龙孙,能嫁给他,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分,谁会傻得拒绝。求圣旨赐婚不过是为了女方颜面好看些罢了,谁让那小美人深得他意。 这满脸横肉,真是叫人生厌,颜控的皇帝陛下垂下眼。 “犬子年幼无知,行事放诞,还望陛下恕罪。”与赵显是两个极端的颍川王也终于想起来要阻止自家儿子,慌忙到赵显身边跪下来请罪。冤孽,若非他只有这一个儿子,早就将这只会惹麻烦的货捏死了。 “世子年轻,颍川王可要好好教导。”皇帝不想再与这对父子多说。皇帝对颍川王可没有什么感情,从封号就看得出来,同是先帝的儿子,蜀王是在皇帝登基后改的王号,实封也换到了天府之国的成都。而颍川王,则从先帝在时的卫王,被捋成了双字的郡王,谁让他当初站错队呢。 “是,臣一定会好好教导他。”瘦得跟麻杆似的颍川王惶恐叩首,当今只将他捋成郡王,打发他一家到藩地就藩就已经是手下留情了。他是万不敢再触动皇帝的神经,只管把自己往平庸里整。 本以为这辈子老死于藩地,再无机会回到长安,没想到皇帝突然将藩王召回。早知如此,他就该好好管教儿子,而不是纵容王妃将他养成傻子,一来就得罪了人。 听到自家阿耶与皇帝的对答,颍川王世子犹在不服,不就是求娶一个女人么,“侄子……” 刚刚开口,就被颍川王死死捂住了嘴,于是在座诸人看滑稽戏一样,看着颍川王把他家世子拖走了,那动作,跟拖死猪一样一样滴。 有憋不住笑的,低了头,掩着面的袖子一抖一抖的。 旁观者中有为美人松一口气的,也有恼恨怎么不成事的。恼恨的都是暗中妒忌永泰郡主的小娘子,出身好就罢了,偏偏容貌上也要将人比到尘埃里,她们巴不得永泰郡主插到那坨牛粪上去呢! —————————————————————————— 听完皇帝的对答,卢氏提起的心这才放下,她侧脸去看坐在右侧的女儿,却看见女儿神色惊惶。 看傅明珠这样子,卢氏心疼不已,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惊觉女儿的手冰凉似铁。慌得卢氏忙安慰她,“阿玥别怕,谁也不能逼你嫁人!” 啊?傅明珠茫然看向卢氏。 卢氏心酸不已,阿玥还小呢,被这么一吓,难怪她惊惶。更加放软了声音,“小玥儿不怕啊,等回去就让你阿耶教训那人。” “嗯嗯,小玥儿不怕。”傅明珠下意识顺着卢氏的话回答。哦,好像刚刚是有人向永泰郡主求婚来着。傅明珠慢慢地回想刚才发生的事,觉得脑子钝钝的,生了锈一样,想什么东西都不快。 她今晚才发现的一件事,像个大雷,直接把她劈成傻子了。 女儿的表情依然有点呆呆的,一副神飞天外的样子,卢氏一叹,只得握住女儿的冰凉的双手,给她暖着手。 裴七娘坐在卢氏左侧,与傅明珠并排,因隔着卢氏,不好做大动作安慰小姑,心中焦急,下意识频频地看对面的傅明瑜。 傅明瑜已经将目光从颍川王世子身上收回来,正关切地看着妹妹,察觉到妻子频频看来,他回眸与裴七娘对视一眼,温和地冲她安抚一笑。 裴七娘就安心了,她相信夫君的能力,一定可以将那讨嫌的颍川王世子收拾了。哼,小姑这般人物,是那头蠢物可以肖想的么! 这一顿晚宴,傅家人都没什么心思吃喝赏乐了,好不容易混到宴会结束,匆忙告辞走人。 直到上了马车,置身于熟悉的环境,闻到车里点着的梅上雪,傅明珠才是缓过神来,一下子扑到卢氏怀里。 女儿终于有反应了,卢氏差一点就喜极而泣了。她双手搂住傅明珠,右手在她背上轻拍,柔声道,“阿娘的小玥儿乖乖。” “阿娘会一直疼小玥儿吗?”傅明珠仰着脸看卢氏,问得有些迟疑。 “当然会,小玥儿是阿娘的眼珠子啊,不疼你,疼哪个?”没想到傅明珠一开口就问的是这个问题,卢氏被女儿眼里的犹疑扎得心口一痛,“你怎么会这么想?” 难道是害怕我们会胡乱将你嫁给那头蠢物?纵然卢氏体谅女儿被今晚的事吓到,是以胡思乱想,也难免伤心。 “不不,小玥儿说错话了,阿娘当然是最疼我的。”母女连心,傅明珠敏锐地察觉到自己把阿娘的心伤到了。 她牢牢地抱住卢氏的腰,抱得紧紧的,将头埋在卢氏温软馨香的怀里,声音闷闷地,“我是被今日的事吓到了。”活了十几年,突然发现自己将来是个杯具,怎能不吓傻。 卢氏抚摸着傅明珠柔滑的长发,真是又怜又爱,又有些恼。她以为傅明珠是怕嫁给颍川王世子,因而说道,“你怕什么?多少青年才俊,我们千挑万选都觉得不好,难道会看上他。就算圣人下旨,有你阿耶在呢,让你阿耶撕了就是,有何可怕的?” 撕圣旨!傅明珠被卢氏的彪悍言论吓到了,弱弱道,“抗旨不遵是大罪吧。” “真是个傻孩子,”卢氏改摸为拍,拍拍傅明珠的背道,“你阿婆曾抚养过圣人,你阿耶跟圣人又是打小一块长大的情分,圣人不看你阿耶的面子,也要顾着你阿婆的意愿,怎么会随意下旨。” “嗯嗯,”傅明珠胡乱点点头,想想她还是不放心地问一句,“阿娘,如果姑姑家的姐姐找回来了,你们还会这样疼我吗?会不会觉得她比我好,不喜欢我了呢?” 傅明珠说出这话,很忐忑。她现在终于能体会到那些不愿意父母生二胎的独生子女的感受了。当了十几年全家人的独宠,突然有人要来分去一半宠爱,就跟割肉一样难受。更害怕的是,新来的比自己可爱,比自己乖,哪哪都比自己好,然后顺理成章地把自己所有宠爱都拿走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卢氏皱眉,那不被女儿信任的不舒服感又回来了。 傅明珠耷拉着脑袋,恹恹地不说话。哪怕时隔多年不记得剧情了,她却还牢牢记得电视剧里的玛丽苏有多讨人喜欢,简直是光环普照之地,俱是脑残粉。 大概是婆母近来的表现,让小玥儿有危机感了吧。卢氏这么一想,觉得女儿这小心思别扭得可笑,“你放心,谁也比不过你去。” 她想想还是悄声将傅淳的话告诉了傅明珠,“你阿耶说她心眼儿多,让我看着她,别让她闹出什么事来呢。” 咦,傅明珠仰起一张白嫩嫩的小脸,脸上是惊喜的光彩,这么说阿耶是讨厌玛丽苏的喽! 卢氏摇头笑了,“我也不喜欢那小娘子,这下你高兴了?”单看善缘寺一遇,那小娘子的心机就不少。卢氏后来听裴七娘禀告碰见过苏静姝的事,前后一联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若不是有心来冒充的,就是真心来攀附权贵的,不论她是真是假,卢氏首先就对她不喜了。 嗯嗯,傅明珠点头。阿娘这么说,她就跟得到了保证一样,一颗心落回了实处。 ☆、第45章 炮灰生存之道 千金难买早知道,傅明珠这会儿悔得肠子都青了也于事无补。 谁让她当初光顾着舔屏,披马甲看各路人马掐cp,黑女主去了。满脑子只记得秦晋之好、祯礼王道、二七年下还有比较冷门的秦深祎重。 秦王总攻殿下,么么哒! 是哒,当年那部华丽丽的宫廷大剧,号称绝对考据的《昌顺风云》就是一部颜值爆表的卖腐大剧。各路帅哥小鲜肉,打酱油的女主初恋都是资深美男,号称史上最帅打酱油! 秦王殿下邪魅总攻,秦王一出谁与争锋。 晋王殿下兄控,水嫩嫩萌萌哒,绝杀技能牵衣一笑:拉着秦王殿下的衣袖,小正太羞答答。看得三岁以上,所有女性观众都母爱泛滥了好吗!秦晋之好,绝对是人气值最高,黑最少的cp! 太子殿下温柔弱受,眼神忧郁,轻声一句“七弟,你会一直站在孤身边吗?”不造多少女狼热血沸腾,疯狂刷屏“二七年下在一起!” 反派风度翩翩楚王殿下,刚刚出场的时候真是君子美如玉啊,求而不得最后黑化,跟秦王殿下虐恋情深。 爱你就受不了你跟别人在一起,黑化的楚王殿下干掉了情敌晋王,杀掉了太子殿下,逼宫□□,只为将秦王禁锢→_→当然,最后是不可能的哒,可怜楚王一番情意付之东流,最后横剑自刎。虐哭多少少女。 祯礼王道是掐得最狠,撕逼大战最多的cp,因为祯礼党除了掐别家cp,还得跟晋王粉,太子粉狂掐→_→谁让楚王殿下手太黑! 病弱系的赵王殿下最惨,娶的老婆红杏出墙,喝醉酒以后,抱着秦王殿下哭得梨花带雨。大家都以为赵王殿下是娇花,那就错了,最后赵王大反转,病弱变病娇,差一点就是赵王上位当皇帝了。 赵王临死前,干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干掉了他的王妃,也就是玛丽苏女主→_→捏哈哈,大快人心有木有! 如果只是兄弟情深,那多单调啊,秦王殿下的正经官配是陆子渊。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必须要有一个默默付出的男人啦。默默付出,不求回报什么的,最感人了。 最终,陆美男与秦王殿下携手天下,共建美好和谐社会。夕阳下,两人相视一笑,双手交握,美哭! 综上所述,这就是一部男主男配大家一起来搞基的*神剧啊! 有个妹子总结得好,《昌顺风云》应该改名叫《秦王殿下的男人们》。 傅明珠怒点233333个赞。秦总攻威武!求np! 对哒,傅明珠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多的np党,反正只要秦王殿下是上面那个,后宫多多益善的啦╮(╯_╰)╭ 这部剧哪怕台词巨雷,女主巨苏,情节巨鄙视观众们的智商,依然红红火火,捧红了男主和男配们,谁让人家颜好喽。┑( ̄Д ̄)┍ 至于玛丽苏女主,已经被口水淹没在角落里。 尼玛,勾搭男神就罢了,还吊着男神的后宫们,简直不能忍! 女主丑哭! …… 真心来说,女主其实挺漂亮的,就是没有演出来的那么绝世无双就对了。 女配们也都是美女,个个都是让宅男舔屏的大美人,尤其是挤出来的波涛汹涌,跟当年那部“后宫都是大馒头”有得一拼。 唉,傅明珠搂着阿娘的细腰,打个滚,事隔多年,她也就记得这么多了。 如今知道真相的傅明珠很想穿回去,摇着编剧的脖子问一句:卧槽,说好的考据呢?! 电视剧里满屏的小姐,侧妃,老爷,少爷,各种爷……是咋回事?! 这考据也太不走心了吧!大周的小姐是行首,只有花魁可以叫小姐。殿下们的小妾,除了孺人和媵,剩下的都叫某姬。除了皇帝陛下,谁家小老婆敢称妃啊,找死呢。至于大爷,随随便便就叫人大爷,当心你真大爷揍你。 称呼不对,穿的衣裳也不对,人家大周虽然也露,但绝对不挤! 害她以为,这个大周不是那个大周,因为历史上撞名号的朝代也是有的。 结果,今天皇帝陛下将年号一换,殿下们的王号一换,她就蒙掉了,再把她自己的安南郡主换成永泰郡主…… 卧屮,永泰郡主不就是雷剧里面那拼命作死的脑残女配傅如吟吗!用自己的脑残衬托女主的聪明睿智,作得一家人只喜欢女主,不喜欢她。最后更是因为嫉妒女主嫁得好,害死太子妃,自己上位什么的…… 傅明珠表示,给太子当继妃,她绝对不干。坏人姻缘,当小三是要被人唾弃一万年哒!再说了,太子殿下真人很平庸,比电视剧里面的丑啊,有木有!颜控不能忍! 说起来,秦王殿下真人真是帅一脸啊,五官就不说了,清绝出尘,而那蜂腰那长腿,线条好看得不要不要的,比当初那个邪魅妖孽的扮演者帅好多好多好多…… 尤其秦总攻长得这么出尘,禁欲系更诱人好么!更有演员演不出来的皇家气度,威仪棣棣。颜控党看了,口水得流一地。 楚王的扮演者跟楚王真人倒是一个款的,就差在气度上面,皇室出品,气质真是没得说的。 晋王的演员最像,从形象到气质都还原【估计导演号称的考据,就在这里了】。 赵王跟太子一样,差得太远。赵王真人很健康的说,不过长得像奶油小生的赵王,存在感真是炒鸡弱。 扯远了,继续来说永泰郡主,当上太子继妃的永泰郡主,在楚王逼宫时被乱箭射死,还是善良的女主不计前嫌,在赵王打着勤王的旗号成功逆袭楚王,占领皇宫时,命人给她收敛的。 呵呵,只要自己不作死,非要嫁给太子,杯具什么的,离她很远的啦。傅明珠想通这点,觉得粉开心,她离太子远远的就是了嘛。 作为一个炮灰,远离炮火是正确选择。 诶,不对!傅明珠突然想起一个大问题,如果按电视剧里面演的,永泰郡主嫁给太子,女主丹阳县主嫁给赵王,那么傅家显而易见是站错了队啊! 话说,电视剧里到底演没演傅家的结局呢? 傅明珠好纠结,一般来说,站错队的下场,就是被上位者咔嚓掉。::>_<:: 不会那么惨吧? 可惜她想破脑袋,都记不起来傅家最后怎么样了。 啊啊,头疼。傅明珠往卢氏怀里蹭蹭。 卢氏温柔地给她拍拍背,看来女儿有了危机感,也不是坏事,变得黏人多了呢。 ———————————————————————— 回到魏国公府,已经是二更天了。 夜深人倦,傅淳他们父子哪怕有好多话要安慰他们家的掌上明珠呢,也只得吞回肚子里,简略安抚几句。 “阿玥,阿兄一定帮你将他揍得他耶娘都不认识,”傅明璋的解决方式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听了弟弟信誓旦旦的话,傅明瑜摇头,揍人真是太没技术含量了。傅明瑜摸摸妹妹的头,默默表示关心。 傅淳却赞赏地拍拍傅明璋的肩,鼓励意味十足。而后他看一眼傅明瑜,傅明瑜弯弯唇会意一笑,父子俩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 卢氏则表示,今晚要跟傅明珠一起睡,母女两谈谈心。 被傅明珠赶紧拒绝了,“阿娘,我想明白了,你就别担心了。” 她今晚要写计划书呢。 被女儿拒绝,卢氏好生失望,只好亲自送她回了香雪斋。 送走依依不舍的阿娘,傅明珠以最快速度梳洗完毕,打发所有侍女都出去,摆出纸笔,在纸上将思路理一理。 第一条:她穿的是嫁给太子而被炮灰掉的永泰郡主。不论历史上,永泰郡主成为太子妃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反正她是不要嫁给太子的。 第二条:丹阳县主嫁的赵王,最后谋反了,结局全家死光光。相对于电视剧里面演的,傅明珠更相信这两口子是被秦王咔嚓了。 第三条:傅家到底有没有站队,站的不论是太子还是赵王,都是杯具。 第四条:晋王早逝,如果按雷剧剧情,晋王是被楚王推到太液池淹死的。这种死因,傅明珠觉得不可信。 第五条:不论过程如何,秦王是最终胜利者。 诶,还有第六条,可以确定没站错队的表兄陆子渊。 傅明珠眼睛一亮,她可以说动阿兄跟着陆子渊混的嘛。那就不会站错队了。 其实,还有个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傅明珠放下笔,走到妆台前,从妆台最底下的小盒子里拿出一枚木槿花的金钗。 灯下,木槿层层叠叠的花瓣金光熠熠,红宝石的花蕊流光溢彩。 傅明珠坐上妆台,慢慢地转着手上的钗子。 其实,她嫁给秦王,牢牢抱住秦王的大粗腿,就什么都解决了吧。 嫁给秦王,不仅可以解决站队问题,保住一大家子人,她还可以抱得男神归,世间上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吗?! 并且,秦王是喜欢她的吧? 傅明珠不敢深想,秦王喜欢的是她这个人,还是她身后的傅家。 她顺手把钗子放在妆台上,跳下来,回到书案前,将写了字的宣纸卷成长条,伸到灯里点燃。 墨迹已经干掉了的宣纸很容易就燃起来,忽地一下子火光大盛。将傅明珠吓了一跳,赶紧扔了。 被这火焰吓得一吓,傅明珠突然想起一个词“玩火*。” 她脑袋不够用,要不还是别想着嫁给秦王了,换个大腿抱抱? ☆、第46章 晕拢鬓露珠儿 比起日后要当皇帝,免不了后宫三千的秦王,貌似陆表兄更符合好夫君的标准呢。 傅明珠权衡一番,觉得嫁给陆表兄的主意真是棒棒哒! 一来陆表兄的年纪与她正相当,可以把竹马培养计划抓起来,一手抓感情,一手抓教育,两手都要硬,也许还可以培养出一只忠犬。二来,两人身份相当,日后成为夫妻也是平等关系,不像嫁入皇家,先君臣后夫妻,想想就觉得不爽。 当然最重要的是,跟着陆表兄混,就不会站错队了嘛,陆官配可是秦王殿下的忠实拥趸,跟着他走准没错。 这样想着,傅明珠果断将心中那点若有还无的情愫抛到一边,如果说秦王还是齐王之时,她还能有勇气试一试,在发现齐王变秦王后,她那点勇气都灰飞烟灭了。 宫斗什么的,还是不要了。 —————————————————————————————————— 昨晚思考着人生大事,睡得太晚,第二天一早,傅明珠坐在妆台前梳头发的时候,全程闭眼打瞌睡,就连清神露都挽救不了她了。 莲实和莲雾两个在她身后悄悄对眼色,挽碧了然一笑并不管,由着她们去折腾。倒是地上那团灰烬,让挽碧留意。她不敢假手他人,亲手收拾了,不禁疑惑娘子昨夜烧了什么东西呢? 得到挽碧默许,莲实咬唇忍笑,欢快地打开衣橱间,从中挑出一条贴金鹧鸪的团花石榴裙,搭配玫瑰金缠枝花暗纹对襟窄袖短上衣,披帛则用了相对低调的密合色,用来调一调衣裙的艳色。 这边莲雾已经灵巧地将傅明珠的长发挽成了双丫惊鹄髻,正在挑拣适合的首饰,她一眼看见搁在镜子前的木槿花金钗。想来娘子是极为喜爱这枚钗子的吧,莲雾毫不犹豫将这枚钗子插在了傅明珠头上。 反正穿衣梳头都有人代劳,傅明珠只管闭着眼睛补觉,莲雾扶着让她站起来,她就乖乖顺着莲雾的搀扶站起来,莲实让她抬手就抬手,半梦半醒间的某人实在是配合得不行。 待到装扮完毕,莲雾和莲实看着她俩个联手打造的华丽造型,好有成就感。她们家娘子的容貌本就偏向于明艳,更适合这种光彩夺目的打扮,玫瑰金明明就比天青色更衬娘子的肤色有木有。可惜,娘子的衣橱里这样的衣裳没几件。 傅明珠只恨打扮的时间太短,她都没睡够,根本顾不得去照镜子,被挽碧摇醒以后,匆匆喝了一盏杏仁露,就出门给阿娘请安了。 她这么一身招摇地逛到卢氏的院子里,不仅是院里伺候的人,就连卢氏和裴七娘都被她这不同寻常的高调装扮惊住了。 傅明珠本就长得高挑,单看身高就与十四五岁的少女有得一拼了,今日她额间刘海都梳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作了寿阳公主的梅花妆。乍一看,可不就长了几岁,像个妙龄少女一样了呢。 少女的美与小女孩的好看是不一样的,见了漂亮的女孩子,一般人只是纯粹的欣赏,觉得这孩子长得真不错。而美少女就会让人惊艳了。 就拿傅明珠昨晚的装扮来比较,那身“莹光”虽然美得超凡脱俗,但是谁都不会忽略她年纪还小的事实【秦王殿下中枪,所以您真的素恋童吧→_→秦王镇定:王妃要从娃娃抓起】。 哪怕何九娘妒忌她的容貌呢,也不觉得小丫头一个的傅明珠会对她有威胁。若是何九娘见了今天这个华丽升级版的傅明珠,肯定就不会那么想了,太有竞争力了好伐。 “今 日怎么想起来这样打扮了?看起来像个大姑娘了呢。”卢氏的目光从傅明珠头发上的金钗玉簪,转移到她脖子上挂着的璎珞嵌宝金项圈,再看她腰间环佩玲珑,一身 绣彩辉煌,顿时觉得好欣慰,女儿终于开窍了有木有,以往女儿真是太素净了,小娘子不打扮得热闹喜庆,穿那般朴素作甚。 也亏得是她家小玥儿长得好,压得住,要是别家那种小白花一样的娇弱小娘子穿这么一身,保管被压得只见衣裳首饰不见人。 傅明珠还迷糊着呢,被她阿娘拉着手,突然听到一串清脆的碰撞声,闻声看去,原来她手上带了一溜的绞丝金镯子…… 粗略看一眼,她每只手上戴的细细的绞丝金镯子十只是跑不了的,难怪她觉得今天手好重,还以为是没睡好累的→_→ 眼角余光又瞥到一片金光灿烂,傅明珠再低头看胸前,只见自己胸前一个沉甸甸的璎珞嵌宝金项圈贵气十足,上头的五彩宝石闪瞎眼,好不奢华。头上也觉得重,不用多想,肯定是莲雾那丫头给她随意发挥了。 这就是只顾睡觉,让造型师自由活动的后果啊。 傅明珠精神一振,彻底清醒了。她就说,怎么觉得今天回头率好高,挂这么金光闪闪的一身,谁不得多看一眼啊。 反应过来自己好爆发,傅明珠回头瞪了一眼陪她来请安的莲实,这家伙肯定是同谋。莲实眉眼弯弯,她才不怕她家小娘子呢,夫人都夸这装扮好。 哼哼,等着秋后算账吧。傅明珠回过头抬手就想把脖子上的项圈取下来。 却被卢氏抓住了手,“不许脱,今天就这样打扮。” “这样看着多好看呐,你这个年纪就该这么打扮。”卢氏抓住傅明珠双手不让她动,满意极了。人家十岁的小娘子早就这么打扮起来了,就她家这个老把自己当小丫头。其实早就不小了,十二岁都能嫁人了。 裴七娘赞同地点头,小姑也到了相看夫家的年纪了,是该换成少女的装扮了。小姑以往的装扮太生嫩,再好看也让人记得她还是个稚嫩小丫头。哪像今天这样,美得惊艳,叫人心动呢。 卢氏再上下打量一番,好满意地一笑,迫不及待要去晒女儿,“走,给你阿婆看看去,你阿婆看了一定喜欢。” 三人转移阵地,到清宁山房给宜阳大长公主请安。 宜阳大长公主见了,果然眉开眼笑,喜欢得不得了。她老人家上了年纪,就是喜欢小辈们穿得艳丽光艳,看了舒心得很。 用过早膳,宜阳大长公主就拉着傅明珠的手不放,细细看她,“我的小玥儿长成大姑娘了呢!” 傅明珠被看得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她现在很好奇莲雾她们到底把她打扮成什么模样了,肯定是把她扮老了<( ̄) ̄)> 她要继续当粉嫩嫩的小萝莉啦。 宜阳大长公主很感叹,转眼小玥儿就长这么大了,而静姝那孩子年纪也到了,她是留不了她们几年,也看不了她们几年了。只希望她们姐妹能够相互扶持,相亲相爱才好。 因而宜阳大长公主嘱咐傅明珠道,“你应该也知道苏家小娘子的事了,如果她真是你姑姑的女儿,阿婆希望你能够多照顾她一些。” 一想到那孩子不知吃了多少的苦,宜阳大长公主不免更偏心苏静姝一些,“阿玥,虽然你是妹妹,但是你姐姐流落在外,这么些年定然吃不过少苦,等她回来,你让着她一些,好不好?” 不好! 玛丽苏人还没进家门,阿婆的心就开始偏了吗? 傅明珠有点委屈,不过为了安阿婆的心,她还是笑着点点头,“阿玥明白的。” 宜阳大长公主宽慰一笑,她本来还有些担心小玥儿会抵触。一边是从小疼到大的眼珠子,一边是挂念了几十年的女儿生的外孙女,手心手背都是肉,俩人能和睦最好。 卢氏坐在一旁,脸上带着附和的笑,目光却怜惜地落在女儿身上,难怪小玥儿担心被抢走疼爱呢,人还没确定是真是假,婆母就开始偏心了。 裴七娘想起那个苏家小娘子,皱了皱眉,她对她印象不太好。 宜阳大长公主这才问起来昨晚赴宴的事。 卢氏当然不会拿颍川王世子向小玥儿求婚,这种糟心事来惹婆母心烦啦,于是回答道,“和往年一样,只是圣人改了年号为昌顺。” 卢氏将皇帝改年号,改亲戚们和儿子们王号的事一一说了。 又提到傅明珠改封号的事,“小玥儿的封号也改成了永泰。” “永泰,永世安泰也不错,”宜阳大长公主笑着拍拍傅明珠的手说道。她一心颐养天年,多年不曾关注过政事了,懒得去想皇帝这番举动是否有深意,反正外面的事有儿子看着,用不着她这个老婆子操心。 于是提起另外的话头来,“正好你们在,快来帮我参考一二。” 宜阳大长公主盼外孙女心切,等不及去金陵的人回来,就开始布置外孙女的住处了。也不用另外整理院子,宜阳大长公主想要跟外孙女住一起,就把东厢房布置了,作为外孙女的香闺。 正好儿媳、孙媳、孙女都在,大家一起来参考。宜阳大长公主兴致勃勃地领人去看她昨日布置的房间。 东厢有一明两暗三间,明的那间用作小娘子日常起居,一间暗的做了净室,一间用落地如意纹的花梨木花罩隔开,乃是内室。挂的是清雅的折枝墨梅绿纱幔子,白玉屏风床,象牙梳妆台,窗边牙雕绣榻,案上青瓷花觚供着一只青莲。 布局处处雅致,件件精心,可见婆母是下了大力气来布置的。 “金陵长安往返一趟,快马也要两个多月,等到将小娘子接进来,天气也凉了,我看这帐子还是换成鲛绡帐的好,用轻云纱太薄。”卢氏四下看了一眼,就提议将床上的帐子换一换。轻云纱薄透,夏季用最好,再过两个月入了秋,就不适合了。 宜阳大长公主有些不乐地点头,她很想早些将外孙女接进府里来,是以特地挑的这袭天水碧的轻云纱帐子,想着外孙女定然喜欢。儿媳这么一说,她就想起来小娘子要进府,至少要等两个月。 “阿婆,我有个主意,不如我们先把苏家姐姐接到府里来吧,”傅明珠觉得将玛丽苏放在外头更危险,上次她不就认识楚王了吗,还不如接进来看着,免得她继续勾搭秦王殿下的后宫。 闻言,宜阳大长公主眼睛一亮。 傅明珠继续说道,“对外就说您喜欢她的绣品,接她进府是为您绣东西。” “阿玥说得不错,”卢氏也赞同,就那么放着她在外面,还得加派人手看着,远不如接到府里来方便。 宜阳大长公主笑道,“还是小玥儿机灵,阿婆怎么就没想到呢。” 接苏静姝进府的事,就这么愉快地定下了。 几人正说着,以请绣娘的名义将人接来以后先安置在哪里比较好,就有侍女找到东厢来禀报说安乐公主来了。 说得热闹的几个人这才打住,回了正房刚刚坐定,安乐公主就到了。 “安乐给姑婆请安。”安乐公主的礼仪学得很不错,这时文文静静地给宜阳大长公主见礼,非常的仪态端方。 宜阳大长公主笑着点头,寒暄了几句就打发两个去玩,“快去玩去,我知道你俩是坐不住的。” “姑婆我想和胖珠子出门呢。”安乐公主赶紧报备。 俩个小的出门不是第一回了,宜阳大长公主点点头,很爽快地放行了。 卢氏想着傅明珠可以跟安乐公主散散心,也不多话,只交代了,“别又玩到晚上才回来!” 傅明珠和安乐公主对望一眼,心虚低头,这个可不一定。 ———————————————————————————————————— 一出门,安乐公主就扯着傅明珠的袖子,眼神亮晶晶,“胖珠子你知不知道你这么打扮有多好看!” 胖珠子怎么突然就长大了呢?安乐公主觉得很不能理解,她昨天还觉得胖珠子很萌很可爱来着,今天就换画风,变美艳了? “你的小镜子呢?”傅明珠被她提醒,也想看看自己的新造型。 “呐,”安乐公主掏出她随身携带的小镜子,递给傅明珠之前不忘给自己照一照。不开心,这么一比,自己反而变成妹妹了。 安乐公主的小镜子质量很好,傅明珠往镜子里一照,她的脸就清晰地映在镜子里了。原来莲雾不仅给她梳了个少女款的头,贴了梅花钿子,还给她化了一个飞霞妆,顿时将她化老了几岁有木有。再则,她内里本就不是真正的稚嫩小萝莉,往成熟了装扮居然也不觉得违和。 所以,傅明珠前后左右照照,被自己美哭。 “走啦,别照了。”安乐公主抢回自己的小镜子,将变成水仙花的某人拖走,“我还以为你会心情不好,巴巴地赶来安慰你呢,结果是我想太多。” “安乐姐姐最好啦,”傅明珠赶紧拍马屁,不过,“我们这是去哪?” “我在望云楼订了一桌席面给你压惊啊,”安乐公主走着走着又觉得开心了,胖珠子跟她穿一样颜色的红裙子呢。 傅明珠没察觉到安乐公主的小心思,话说她昨晚就没吃什么东西,早上吃早餐的时候又没胃口,就吃了一点点,这会儿就知道饿了。听说是去吃大餐,眼睛都亮了几度。 —————————————————————————————————————— 她们去得早,还不到饭点,望云楼正是人少的时候。 除了冬日天冷风大,大周女子平日出门并不喜欢戴幕篱或帷帽,矜持点的手里拿把扇子半遮面就是,不拿扇子,大大方方地将容颜露出来,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傅明珠和安乐公主俩个就没有拿扇子,下了车,走了好几步才觉得不对。 貌似今日,投过来的目光特别多啊?不是人少吗? 饶是傅明珠早就习惯了被人注视,也觉得不适,深悔怎么没有带一把扇子出来。 安乐公主也觉出问题,小脸严肃起来,像只护崽子的母猫,凶巴巴地往四周瞪去,看什么看,不准看我的胖珠子! 好不容易保持着端庄的姿态,从一楼大堂,走过二楼,到了人烟稀少的三楼楼梯上,傅明珠终于松口气,虽说美女不怕被人看,但被人那么盯着看,也很烦躁啊。 “胖珠子,以后不准你穿这么漂亮出来了!”安乐公主忿忿地走得很重,将楼梯跺得蹭蹭响。 傅明珠忙点头,正要说话,却看见某人站在楼梯口,居高临下地看来。 他目光深沉迫人,让她觉得好有压力。果然是未来的皇帝陛下,就是那么霸气。 傅明珠垂下眼不敢与他对视,默默跟在安乐公主身后走上楼去,又随着安乐公主跟他见礼,老实得很。 秦王却不肯放过她,突兀地抓了她的手,对安乐公主道,“胖珠子我就带走了。” 安乐公主根本没反应过来,只觉一阵清风刮过,再看身侧,她的胖珠子早不见了。 〒▽〒安乐公主有种胖珠子打皇兄,一去不复返的不好预感。 被劫持的傅明珠也没反应过来,她懵懵地完全是被秦王托着走的。 直到哐当一声,门被大力合上发出的巨大声响将她惊醒,她才发现自己处境不妙。 那个秦王殿下,您就不能换个姿势? 目前的情况是,秦王将双臂撑在门板上,她则很微妙的待在秦王双臂圈出来的范围内。 傅明珠含蓄地瞧瞧秦王圈在她肩膀左右的手臂,意思很明显,求放开啊! “呵呵,”秦王轻笑,以往还觉得她小,今日这么一看,哪里还小,竟是如此动人,让他不想再忍。 他的目光不由落在傅明珠那犹如三月春枝上的樱桃一般,莹润无瑕,鲜红诱人的樱唇上。 傅明珠今日唇上的胭脂名叫“露珠儿”,点在唇上最是晶莹剔透,水润饱满,无愧其露珠之名。她的唇,本来就生得小巧诱人,又有“露珠儿”锦上添花,更是漂亮得让人想咬一口,试试那滋味是不是如樱桃一般甜美。 此时,温香软玉在怀,秦王哪还忍得住,倾下身子,就含住了傅明珠的唇。 那唇柔嫩香软,似玫瑰花瓣芬芳醉人,又似鲜果多汁可口,滋味妙不可言,秦王情不自禁想要往深处品品。 骤然被人突袭,傅明珠傻了一瞬,很快就挣扎起来,救命,男神一秒变痴汉了,肿么破!【闭上眼享受啊傻瓜】 这种时候,哪还容得到嘴的肥肉逃跑呢?秦王一把抱住了傅明珠的柔软纤细的腰,将她牢牢禁锢在自己怀里。 傅明珠肯定是不干的,更加剧烈地挣扎起来。 小娘子这点微末的挣扎怎会被秦王放在眼里,更是激起了男人掠夺的天性,秦王的双臂牢固得像是铁铸的一样,任她怎么蹦跶也逃不出去。 同时他强硬地用舌撬开了她的唇,狂风骤雨一般,毫不怜惜地将她好一顿摧折。 一番雨打风吹去,但见“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 傅明珠被他放过时,已是魂飞天外,只能软软地靠在他胸口上,茫茫然地喘气了。 秦王低眼看她,见她双眼迷离,眸中的春水满得将要溢出来,脸上醉人的红晕胜过霞色,实是动人之极。她微微张着那被他尽情肆虐过,而显得越发嫣红可口的樱唇,轻轻喘气,但觉美人呵气如兰,也不知是什么*烟,竟让他失控至此。 “我明日去你府上提亲好不好?”餍足之后,秦王认为自己很有必要负一下责任。 什么提亲?傅明珠脑子一团浆糊,她显然接受不了高冷男神突变痴汉的设定。整个人都是蒙的。 秦王见她不答,只当她是同意的,满意地拍拍她的背,设想将来,“你年纪也不小了,今年定下来,明年开春正好可以成亲。” “不要!”傅明珠抓住关键词成亲,顿时炸毛,她现在是未成年好不好。 听到否定回答,秦王柔和的表情一变,很严肃很严肃地看着她。 傅明珠被他看得气弱,弱弱反驳,“我还没及笄,还很小呢。” “不小了,我母妃也是你这个年纪进的宫。”秦王继续很严肃地看她。 呵呵,原来是家传啃嫩草啊。 傅明珠壮着胆子摇头,“不要。” 现在俩人已是捅破了那层暧昧的窗户纸,傅明珠避无可避,只好硬着头皮上了,“我想在家多待几年嘛。” 说着,她仰着头望他,娇声道,“好不好嘛?”好歹给个缓冲啊。 她脸上的春色还未褪尽,美而媚,再用这么一双水光潋滟的含情眸子看着他,饶是圣人也把持不住。 ☆、第47章 看他低头亲过来,傅明珠下意识就闭上眼。闭上眼以后她才想起,卧槽,干嘛这么配合呀。 她又刷地睁开眼,故作坚强地望着他。她才不是紧张呢! 傅明珠不知道她这副模样落在秦王眼里,就好像是一只瑟瑟发抖的幼兽,明明怕得很,却还努力用她湿漉漉的大眼睛瞪着正弯着弓,准备射箭的猎人。 没有尖牙利齿,光凭着可怜的小眼神是威胁不了猎人的,不过这么可爱的小东西,猎人定然会将她捡回家去养着。 秦王现在就好想直接把她抱回府,养起来,养得白白嫩嫩的,养成一只胖猪儿,谁也不给看。 <( ̄) ̄)> 嘿嘿,亲不下去了吧,我继续瞪。(⊙_⊙) 傅明珠以为睁眼策略凑效,更有底气地瞪大了眼睛,据说亲吻的时候,睁着眼是亲不下去的→_→ 结果却是,她眼睁睁地看着秦王殿下俊美无涛的脸在她眼前逐渐放大,那双漂亮的薄唇也越来越近,慢慢移向她的…… ∑(っ°Д°;)っ为什么是眼睛? 傅明珠这回不得不闭眼,感觉到他温热的唇轻轻落在她眼皮上面,一点点地轻啄,怜惜地、疼爱地、安抚地……吻着她的眼睛。 那感觉有些痒,有些麻,说不出的古怪。傅明珠觉得自己浑身都不对劲了,竟然渴望着他多亲几口。o(*▽*)o 秦王是多敏锐的人呐,立刻就感到了她态度的软化,明白自己是用对了办法,越发的温柔体贴。 她的睫毛很长,像蝴蝶翅膀一样,微微在他唇下翕动,撩得他的心也跟唇上的感受一般痒痒的。他的唇轻缓而温柔地下移,满心怜爱地亲亲她粉扑扑香腻腻的小脸,最后落在那诱人的樱唇上。 他这回不复第一次时的急迫莽撞,变得从容起来,细细咂摸着这道西施舌的绝妙滋味。 傅明珠被他吸得魂都要出窍了,早就缴械投降,乖乖顺着他的动作将自己挂在了他脖子上。 这一回缠绵的长吻结束,两人都红了脸。 傅明珠趴在他肩头大口大口地喘气,原来吻到窒息,就是这样子的啊。 秦王也有些呼吸不稳,他略略平复心绪,这才发现两人的姿势有点问题。 不知不觉间,她就被他抱起来了,像抱着个大娃娃似的,捧在胸口,他左手落在她的腰上,右手却托着她的,咳咳,她的臀。 当然这不是最重点的,重点是两人贴的严丝合缝,透过薄薄的衣料,他甚至能感受到少女妙曼美好的身体柔软丰润,尤其是他掌下的肌肤……打住,不能想。 她看起来好小一只,身上其实好多肉,并不像他以为的那么瘦呢。秦王舍不得就这样将人放下,只好发散思维,努力忽略那些不合时宜的冲动。 嗯,她喜欢骑马,到时候可以带她去城郊跑马,两人共骑,顺便可以那什么…… 不对,换一个。秦王又想,要不给她修一间温泉池子,用蓝田美玉又或者是墨玉铺了,等她嫁进来以后就有温泉池子可以用了,一定美得紧…… ……不行了,忽视不来。 颈边就是她温软的呼吸,带着暧昧的湿气,吹拂在他脖子上,害得他老是想些非礼勿视的事。那独属于少女的幽香,丝丝缕缕往他鼻端钻来,引诱得一向端方清冷的秦王殿下也心猿意马起来。 傅明珠休息够了,也发现了大问题。 话说,她是什么时候变身树袋熊,挂在秦王殿下脖子上的?! 这姿势好羞耻! 傅明珠从满脑袋浆糊里扒出来一点点回忆,好像是刚刚开始时,她嫌踮着脚累,正好他来抱,她就直接挂人家脖子上了→_→难怪后来都没感觉到身高差带来的不便了。 这是重点吗!!! 当然不是,重点是她屁股下面那个凸起的东西啊!!! 她才不会像小白女主那样傻兮兮地问,“葛格,你身上带棍子了吗,戳着人家呢”。 哼哼<( ̄) ̄)> “我要下去了,”傅明珠努力用她最平淡的语气说道。 “嗯,”秦王殿下一贯清淡的声音却有点紧绷。他将怀里抱着的人小心地放到就近的椅子上,自己尽力保持自然的行走姿态,往放在桌子另一边的椅子坐了。 这样一来,两人就隔了一张大理石面的紫檀大圆桌。 傅明珠松了一口气。 秦王殿下也松了一口大气。 ☆、第48章 闪电作战计划 隔着大大的桌子,秦王端正坐好,看似很正经地在整理衣裳,实则是在努力将冒头的小兄弟遮起来。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做出这等出格的事来。 今天这次相遇可不是巧合,他一听人回禀说安乐公主出了宫,还派人去了望云楼,他就知道安乐是去找傅明珠了。他马上就到望云楼来,果然守株待兔,逮到一只胖珠子。 不过,逮着她以后要怎么办,秦王殿下并没有想好。他只是单纯地想看看她,确认她无事罢了。 昨晚她受了那么大的惊吓,他担心得睡不安稳。 结果,她倒好,神采飞扬,还打扮得这么招摇过市…… 想到这里,秦王就觉得胸闷,居然还敢抛头露面地出来,简直是在招蜂引蝶。 包间隔音太好,两个人又都不说话,于是房间里头静悄悄地,傅明珠敏感地察觉到一丝危险正在靠近,赶紧开口,免得秦王殿下继续想些不健康的事,“七表兄,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现在两人面对面坐着,这个距离正好谈判。 傅明珠挺直腰杆,勇敢地看着对面那人。都说情场如战场,先爱上的那个人先输,所以她赢啦,妥妥的!→_→ 是得谈谈,秦王点头。他不满地看一眼隔在两人之间的桌子,嫌弃地想,他当初怎么挑了个这么巨大的桌子呢,把人隔得好远。他比较想把人抱在怀里,有什么话都可以慢慢说。但小兄弟的状况不允许他这么做,秦王好遗憾。 早日成亲就没有这种烦恼了。 秦王觉得这主意很不错,仔细再看她,只见她云鬓蓬松,金钗欲坠,脸上飞霞,叫人想起“鬓云欲度香腮雪”的慵懒娇媚来。这哪还是花苞儿,分明是初初吐蕊的枝上海棠,叶间芙蓉,含香带露,只待人采撷了。 花都开好了,该折的时候,就要果断出手。 因而秦王一开口就是,“明日是吉日,我先去你府上提亲,后日进宫请父皇下旨赐婚……” 说到这里秦王一顿,他在心里算了算日子,才继续说道,“九月十八日子不错,可以纳征,十月二十二就成亲。” 傅明珠傻眼,秦总攻您这是闪婚的节奏啊! 八月提亲,准备聘礼,装修新房;九月下聘礼,十月就可以抱上新娘子了。 秦王很满意这种安排,说完还好心地给傅明珠解释一下,“本来这个月就有适合的日子的,但是我想着八月里也太急了些,就选了九月十八,婚期也只好往后推到十月二十二了。” 殿下,您语气里浓浓的遗憾是咋回事咯! 您还知道八月急了些呀! 傅明珠给跪了,不愧是总攻殿下,一出手就是雷霆一击,只是她作为被雷劈的那只小可怜,真的受不起啊。 “我不想这么早就嫁人。”傅明珠咽咽口水,声音响亮地投出一票反对票。一来玛丽苏的问题还没有解决,二来她真的太小了。 嗯?秦王眸色沉沉地看着她。 傅明珠在他很有压迫力的目光下,声音弱下来,“我想多在家里待几年嘛。” 还几年?秦王满眼不赞同。 “我家只有我一个女儿,肯定是不愿意我早嫁的,”傅明珠想起自己身后的靠山,胆气又生,“我阿婆和阿娘都说要留我到十八岁出嫁呢。” 还十八岁?秦王眼神一利。 傅明珠改口,“至少也要等到我及笄。”她现在这个年纪,小笼包都没蒸熟,要风情没有风情,要波涛没有波涛,也就比搓衣板好一点,怎么嫁人嘛。 她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像只求爱抚的小猫咪,秦王被她瞧得心软,只得妥协,“及笄太晚,明年。” “后年怎么样?”傅明珠讨价还价,“人家小娘子大多是及笄才嫁人呢。” 不及笄就出嫁的小娘子,不是恨嫁,就是不受宠,又或者是别的特殊情况,她才不要被人猜测是她恨嫁秦王,等不及及笄就嫁人。 “可以。”秦王爽快答应。 他答应得太爽快,傅明珠怀疑地看他一眼,有种中计的错觉。 秦王倒是一本正经,婚期商量好了,再来说说订婚的事,这点上他是不肯退步的,“推迟几日提亲可以,但下聘的日子还是九月十八。” 早点定下来,他也能早点安心,再说,“你守着我这么多年,就不怕我被人抢走?” 秦王想到她对他的心意,满怀柔情,目光温软纵容地看着她。 说得也是,傅明珠点点头。被他这样看着,她心里甜甜的,根本不能思考啦。 诶,慢着,她什么时候守了他很多年,她怎么不知道? 明明是他先把大腿伸过来的好不好。 不过,这种事就不要戳破了,傅明珠难得聪明一回,很上道地顺着他的话说道,“那么表兄看在我辛辛苦苦守了你这么多年的份上,在你我成亲之前,先不要有别的女人可好?” 一下子就要求人家放弃后宫三千佳丽,显然不现实,要求暂时的守身如玉不过分吧?至于婚后,慢慢磨着,忠犬是可以养成的。加油! 听到这么直白的要求,秦王难得地俊脸一红,转移话题道,“以后唤我七郎。” 转移话题是个什么鬼? 傅明珠不乐意了,刷地站起来,大步向他走去。婚前不把要求提好,婚后成了人家嘴里的肉,就更不要想了。 她走得极有气势,眼睛亮得惊人,那一身火红的艳色衣裙让她像一枝盛放的玫瑰,美得咄咄逼人。 秦王很满意地看着她,不错,胖猪儿已肥,可宰。 喂,那是什么眼神?傅明珠本想雄姿英发一回,不意叫他那意味不明的眼神一看,气势就弱了一截,更兼悲催地绊到椅子,猛地向前扑倒。 秦王轻松一捞,就将人抱了个满怀,“胖珠子,你这投怀送抱的方式倒是特别。” 这么说,就是还有不特别的咯?傅明珠不知道哪来的一股气,气得她一口咬在秦王的肩膀上。 秦王穿的只是一件普通的鸦青色襴袍,初秋的衣裳单薄,她这么一咬,很容易就咬到了肉。 秦王无奈地拍拍傅明珠的后背,罢了,他今日是占了小娘子的大便宜,让她咬一口出出气也是好的。 被他这么温柔地拍着,傅明珠哪好意思继续咬下去,何况这人老肉柴的,她也咬不动。╮(╯_╰)╭ “我跟你说的,你答不答应?”傅明珠放弃在他坚硬的肌肉上留个牙印的不科学想法,坐直了身子,盯着他的眼睛,坚持不懈地追问上一个问题。 “叫我什么?”秦王觉得这么你呀我的不够亲密。 妈蛋,犯规,又用他那教导主任一样严肃的眼神看她,傅明珠很乖地改口,“七郎。” 秦王这才满意了,眉毛都舒展开来。 “那七郎答不答应我嘛?” 傅明珠豁出去了,娇滴滴地挂在他脖子上,将头枕在他肩头,软糯糯地说道,“我不喜欢你有别的女人,如果看见你跟别的女人在一起我会很伤心,很难过的。” 她甜蜜的声音里透着忧伤,秦王心中一悸,他舍不得。她从来都是千娇万宠,何曾受过委屈。 傅明珠察觉到秦王搂在她腰上的手臂紧了紧,她再接再厉,加重声音里的甜腻程度,“我从小就想找个像我阿耶那样的夫君,只会对我阿娘一个女人好,这样我会很喜欢很喜欢他,愿意跟他一起生儿育女,白头偕老。” 傅 明珠用梦幻般的语气说道,“春天我们一起去摘桃花,他帮我把我够不到的花枝摘下来给我,和我一起把那些新鲜的桃花瓣拆下来,用白玉杵捣成花泥,可以做胭 脂,又或者拿来酿酒。到了夏天,我们就去游湖,自己钓了鱼,我就为他洗手作羹汤,他怕我热,会在一旁给我扇扇子。秋天可以去园子里摘果子,吃不完,可以做 成果酱,蘸着馒头片吃。到冬天,我们哪也不去,天天窝在屋子里烤火。” 最后总结,“生几个孩子,每一个都是我们的心肝宝贝,把他们养大,看他们成亲,我们老两口也许还可以给他们带带孙儿,年纪到了,不论谁先走,剩下的那一个都要快快乐乐地过完剩下的日子。” 这样的婚后生活,说的人悠然神往,听的人也心生感慨。 一时,两人静静拥抱着,谁都没有说话。 良久,秦王一叹,“阿玥,你知道我的身份,有些事是不敢保证的。”承诺太轻易就可以许下,他不愿意欺骗她。 是啊,所以她曾想换个大腿抱嘛→_→人艰不拆,就让她幻想一下好啦。 “但,我愿意尝试着去做你心目中的那个夫君。”秦王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傅明珠眼睛刷地一亮,坐起来两眼放光地看着他。 “这你就高兴了?”秦王捏捏她的脸,“想不到猪猪你竟然是个妒妇。” “七郎不喜欢?”傅明珠歪头一笑,妩媚而挑衅。 “喜欢,”秦王的头低下来,“既然猪猪要我守身如玉,总要给点利息吧?” 给,当然给,傅明珠主动迎上去。 两人心意相通,这番缠绵比之方才更加的旖旎瑰丽,动心摇魄。 这浓情蜜意的两只二货都忘记了一件事,高堂在上,婚姻大事岂能自主! 秦王殿下要想把胖珠子抱回家,哪是容易的! —————————————————————————— 安乐公主等回来的是一只红通通的胖珠子。 一看胖珠子这红光满面,容光焕发的模样,安乐公主就知道果然是胖珠子打皇兄,有去无回了。 好后悔她怎么能嫌人多碍事,不让从人们跟着上楼呢。她就不信,众目睽睽之下,七皇兄还敢抢人! “我是不是要改口叫你七皇嫂了?”安乐公主闷闷不乐,嫣红的嘴巴高高撅起。讨厌,胖珠子要被七皇兄抢走啦。 “还早着呢,安乐姐姐可要为我保密。”傅明珠握住安乐公主的手,她不记得雷剧里安乐公主的结局是什么了,但是她有金大腿,一定不会让小伙伴变炮灰的。 “嗯,”安乐公主认真地点点头,她才不会跟别人分享胖珠子的小秘密呢。 说到秘密,安乐公主不免好奇心起,追问胖珠子和七皇兄做了什么,害得她等好久。 傅明珠红了脸,她怎么能说,两人今日刚确定关系,就直接上二垒半了。居然还嫌她家兔子不够胖! “说说呀,”安乐公主催促,光脸红什么呀,难道是牵小手了? 傅明珠继续脸红。嫌不够胖,还捏着不放!哼<( ̄) ̄)> 安乐公主看她这样子,急得跺脚。忽然听见敲门声响起,安乐公主转身就跑去开门了,哼,那她直接问七皇兄好了。 ☆、第49章 情敌们入梦来 临出门,傅明珠果然很听话地戴上了那顶玄色幕篱。 安乐公主看她一身黑衣人打扮就乐得不行,这幕篱上的纱障足够的长,像是精心量过一般,将将好垂到傅明珠的脚踝,竟是将她全身都罩住了。从外面看去,只隐约得见纱障里的人身姿窈窕,黑纱障下露出一段旖旎的嫣红裙裾。 这种若隐若现的神秘更诱惑好伐! 好想掀开看看呐。安乐公主心随意动,一下子把傅明珠刚刚戴好的幕篱掀开。 没想到那幕篱的纱障太长,结果挂在傅明珠身上,不上不下。 ∑(っ°Д°;)っ 安乐公主赶紧去取,傅明珠伸手一拉。两只手忙脚乱,结果互相帮倒忙,弄了半天才摆弄好。 弄完以后,才发现这东西不是缝在一起的,是可以往左右掀开的。 好蠢→_→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冒出两个字。不过,她俩个都是第一次接触幕篱这种东西,搞不懂不奇怪。现在大周年轻一辈的小娘子们连短到下巴的帷帽都不肯戴了,只有一些谨守规矩的中老年妇女才喜欢戴这种长又长的东西。 傅明珠再次将幕篱戴好,安乐公主伸手挑开纱障,“哇,好个美貌的小娘子!” 她学起在戏里看到的纨绔子弟,油腔滑调地说道,“不如跟了郎君我家去,保你吃山珍海味,穿绫罗,戴珠翠。” “郎君说的可是当真?”傅明珠眨巴着眼,楚楚动人地说道,“妾身很好养哒,每日早上只要两碗燕窝羹,一碗漱口,一碗喝掉;中午随便望云楼的烧尾宴、牡丹席;晚上妾身吃得清淡,随随便便吃点天然居的素席就可以了。至于绫罗……” “啊呀,且慢,小娘子,郎君我养不起啊!”安乐公主抚胸哀叹。 “燕窝羹,妾身可以少要一碗的。”傅明珠双手合十,可怜兮兮的说道。 “唉,”安乐公主摇头,“小娘子还是找别家郎君吧。” “怎么有这么抠的纨绔啊?”傅明珠不演了。 “哈哈,纨绔也有穷人啊。”安乐公主笑着跟傅明珠分享了一个最新八卦,她堂兄蜀王世子赵晟就是个纨绔里的穷人。竟然因为养不起太多的姬妾,而将他房中二十多个美姬与人换了钱帛。因而成为权贵们的一时笑谈。 傅明珠心中一动,如果没记错的话,蜀王世子赵晟也是秦王的人,貌似是个细作头目的存在。只是电视剧里这个角色的戏份不多,演员居然找了个猥琐胖纸——她理所当然没有关注啦。 明明颍川王世子才是真猥琐胖纸好吗,不能因为他是女主的狂热脑残粉,就找个美型帅哥来演啊。貌似还演得很痴情→_→ 姐妹俩笑闹一番,看着时候不早,整理衣裳出门。 幕篱上的纱障多多少少有点影响视线,不过傅明珠心中甜蜜,并不觉得这东西戴着不方便,也不合时宜,欢欢喜喜跟在安乐公主身侧下楼去。 哪知迎面就遇上了楚王妃与苏静姝。 穿着牙色大袖衫碧罗裙的楚王妃体态轻盈,瘦如杨柳。因楚王着急着要抢在太子前头生下嫡长孙,楚王妃四年里硬是生了三胎,前两胎都是女儿,直到去年第三胎才是得了一个男孩。大概是亏损太过,楚王妃养到现在,依然是一副弱柳的样子。 没想到她居然会出门,还是跟苏静姝在一起。 一身素色衣裳的苏静姝扶着楚王妃的手,静静地站在楚王妃身边,像一枝婷婷的白莲,清而不妖,美而不艳,谁也不能忽视她。这样的苏静姝哪怕是穿着麻衣,仅戴着一枚银钗,也比满身绮罗,头上珠翠的楚王妃动人。 安乐公主先与楚王妃见礼,傅明珠因为要掀开纱障,慢了一步。 “安乐妹妹,”楚王妃含笑对安乐点点头,再看那戴着幕篱的人,只觉眼前一亮,忍不住多看几眼,惊讶道,“这是永泰妹妹?”她记得昨日席上看她,还觉得年幼,今日换了身成熟的装扮,竟然如此美貌。 其实,傅明珠这会儿已经没有上妆时看起来年纪大了。那时在屋子里,她唇上的胭脂都被他吃了,脸上的妆也蹭掉了,就干脆洗了脸。没了化妆品的增龄作用,卸妆后的傅明珠看起来很萝莉。 应对着楚王妃语气里的惊讶,傅明珠柔柔地娇羞一笑。她心里奇怪苏静姝怎么跟楚王妃搅到一起去的,看起来还很亲密?她不是被楚王英雄救美,救走的吗? “你们这就要走了吗?”楚王妃的讶异只是一瞬,很快就不在意了。美人,皇宫内院多的是。 “我和永泰妹妹已经吃过了。”安乐公主客气地笑笑,太子和楚王越发的不对付了,安乐公主身为皇后的养女,当然不好跟楚王妃太亲近。 其实双方都没什么好说的,楚王妃客套地邀请安乐公主和傅明珠有空到楚王府上坐坐,两人笑着答应。大家和和气气地擦身而过。 路过傅明珠身边时,苏静姝侧过脸来,笑容明媚对着傅明珠颔首而笑,才是与楚王妃的侍女一道,搀着楚王妃上楼去了。 好想去偷听! 傅明珠好奇得不得了。苏静姝到底有怎样的魅力,让楚王妃将她带在身边,楚王妃难道都不担心自己男人会被苏静姝勾走吗? 毕竟两人站在一起,苏静姝美得太明显。 —————————————————————————————————————————— 傅明珠回到家,先回了她自己的香雪斋。 挽碧她们看见娘子拿了一顶幕篱回来,一开始还有些奇怪,很快她们就想通了,为傅明珠找到了理由,定然是自家娘子太美,看的人太多。 嗯,就是这样遮起来才好。 傅明珠没想那么多,她回来换衣裳是为了消灭证据,谁让秦王熏的香太持久,她现在都还能在自己衣裳上闻得到那种清清浅浅,悠远绵长的清雅香味。跟她衣裳上撒的甜蜜的蔷薇花露,很不一样。 阿娘那么厉害,肯定闻得出来啦。善于调香的人,对香味是很敏感的。 这么想着,傅明珠觉得只换衣裳并不保险,赶紧让人打水来洗澡。 嗯,天气还是有点热的,娘子刚从外面回来,当然要洗一洗啦。莲实很愉快地从衣橱里找出给娘子换洗的衣物,莲雾负责准备香膏澡豆,挽碧则挽了袖子,要服侍傅明珠入浴。 穿成*阶级以后,洗澡流程都是这样的啦。傅明珠伸开双臂,很宽心的任由挽碧给她解衣裳。 外衣脱掉,衬衣脱掉,还有一层柔软的细葛内衣。 诶,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忘掉了。 “娘子你这里是被蚊子咬了?”内衣刚拉开到肩膀,挽碧就一声惊呼,“哎呀,怎么不早说,我这就去给你拿清凉膏。” 话音未落,挽碧急慌慌走掉。 傅明珠惊慌将衣裳拢起,她就说好像忘记了什么事。都是那家伙,非要在她锁骨上吮一口,说是盖个章。 挽碧再回来的时候,她家小娘子就死活不肯让她伺候了。莲雾也得到同样待遇,娘子只愿意让她把头发拆了,不肯让她帮忙洗头,也不愿意让她按摩推香膏了。 挽碧心中奇怪,刚刚还好好的呢,怎么? 莲雾也觉得不对,娘子的头发虽然看起来同样是双丫惊鹄髻,可梳头的手法与她的手法有些细微的差异,显然娘子的头发是重新梳过的。不过娘子以前也曾有过在外面重新梳头的时候,也许是跟公主玩闹时弄散了头发吧。莲雾很快就将疑惑抛到一边,为自己被娘子嫌弃而伤心去了。 将人都赶走,傅明珠才是脱了衣裳。这一脱更是不得了,她家左小兔兔上面居然有两枚指痕。 这要是让人发现了还得了!太过分了,傅明珠心疼地摸摸。 那只禽兽不在眼前,她有气无处发,只好用香喷喷的澡豆好好地洗洗干净,将那人的味道洗得一丝不剩。 —————————————————————————————— 她这样辛辛苦苦地换过衣裳,重新梳头。大家长们果然没有发现异样,傅淳和卢氏见她神色开朗,都很高兴昨晚的事没有给女儿造成阴影。 不过,女儿的婚事是得提上日程了。免得再遇上这种不开眼的东西。于是当天晚上两人又将这几年看中的人选剔了几个考察不合格的出去,再看名单,这回只剩下了四人。 “我看陆家的那个陆回可以添进去考虑一下。”卢氏提议道。她提着笔,将这一轮考察合格的人选誊在一张红签上。 傅淳摇头,“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你要说什么,我会生气?”卢氏好笑地问道。 “他家连着几代父子早亡,我看这个不好,万一……”傅淳未尽之意——万一陆回也跟他父亲,他祖父一样是个早亡的呢。 卢氏心里一跳,仔细想想,夫君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卢氏因此打消了将陆回列入女婿人选的念头。 ☆、第50章 玛丽苏初入府 当当当…… 善缘寺的晨钟在天色将将破晓的时分响起。 苏静姝闻声睁开眼睛,借着朦朦的天光起身下床。 睡在她对面床上的金媪早就醒了,因为怕发出声响吵醒苏静姝,她就没有起来。这时听见苏静姝下床的动静,她连连唤道,“莠娘,让老奴来服侍你吧。” “不用了,”苏静姝无奈笑笑,“婆婆别老拿我当什么也不会的小孩子了。” 那怎么行,金媪不愿意,只是她年纪大了,行动就不那么利索,等她悉悉索索将衣裳穿好,苏静姝已经自己穿好衣裳,打开了木窗,坐在窗前梳头了。 晨光下,穿着月白窄袖的苏静姝像一朵正在静静开放的睡莲。娇美的花,本该被人娇养在金玉盆子里,如今却只能落在这简陋的禅房。 唉,金媪有些心酸,苏家虽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但小娘子从小也是被侍女们伺候着长大的,何曾像这段时日,事事都需要亲力亲为。也怪她年老体衰,跟着小娘子只会拖累她,竟没什么用处。 金媪走过去,接过苏静姝的梳子,要为她梳头发。 这个苏静姝倒是没有拒绝,而是闭上眼睛,任由金媪动作轻柔地为她梳头。 苏静姝的头发又长又软,却不够黑亮光滑。金媪爱怜地摸摸苏静姝因缺乏养护而发黄的发尾,小娘子真是受苦了。 纵然两人都不说话,依然温馨静谧。金媪为苏静姝挽了个利落的单螺髻,捡了一根鱼尾银钗为她插起来。然后目光慈爱地端详着苏静姝,“莠娘出落得越发好了,若是娘子看到,该有多高兴啊。” 提到苏静姝的母亲,两人的目光都是一黯,金媪懊恼自己怎么又不小心提起娘子,赶紧转移话题道,“我看少有小娘子能及得上莠娘呢。” “哪有,”苏静姝看向镜子里的人,这面铜镜还是原先借宿善缘寺的人留下来的,长久没有打磨过了,镜面模糊不清,她只能依稀看见镜子里的自己轮廓秀丽。 “不说别的,上次来寺里的永泰郡主就比我长得好。”苏静姝想起那位明珠一般的美人,心头百般滋味混杂。 那位啊,金媪想了想,笑道,“我们莠娘是梅花,那位是牡丹,各花入各眼,我就觉得梅花更好。” 苏静姝弯唇而笑,俏皮道,“在婆婆心中,莠娘当然是最好的。” 闻言金媪笑成一朵灿烂菊花。金媪原是苏静姝母亲杨氏的奶娘,与杨氏感情深厚,后来随着杨氏陪嫁到苏家,苏静姝也是她看着长大的。金媪中年丧夫丧子,自然就把感情投放到了杨氏母女身上,她私心里是把苏静姝当作孙女看待的。 偏心的人眼里,当然是谁也比过她心尖上的人。 主仆二人梳妆整齐,出门去打了水来洁面漱口,刚刚坐下来准备吃早点,就有个知客僧来敲门,说是有客人找。 这么早是谁来找她?主仆二人疑惑地对视一眼,问明白来的是女客之后,苏静姝略略整理就出了门。金媪不放心,也跟着去了。 待到会客的厢房,苏静姝看清楚来人,眼里有欢喜的神色一闪而过,不过她很快就恢复冷静,平常而有礼地向来人道了万福。 如果这真是公主的外孙女,她是受不起这个礼的,因而蓉娘侧身避开一些,道,“我这番冒昧前来,乃是有个不情之请。” 听到这话,苏静姝脸上露出一点惊讶,笑道,“姑姑请说。” “公主甚是喜欢小娘子绣的那幅梅花图,因此想请小娘子入府,照着一幅画,再绣一幅梅花图。不知小娘子可愿意?” 蓉娘说话时,眼睛不离地打量着苏静姝,这小娘子眉眼之间确实与公主有五六分相似,笑起来的模样就更像了。 “不行,”苏静姝还没有说话,金媪就先拒绝了,“我家小娘子不是绣娘。” 为目前的困境所迫,莠娘不得已卖些绣品也就罢了,真要被宜阳大长公主以绣娘的名义接进府里,就落实了绣娘的名声。她家莠娘可是官家女,将来是要嫁个好郎君的。 “婆婆,”苏静姝拉住金媪,歉意地对蓉娘笑笑,“能得到公主赏识,小女很高兴呢,怎会不愿意。” “莠娘,”金媪不赞同地看一眼苏静姝。 苏静姝安抚地拍拍金媪的手,冷静地望着蓉娘问道,“只是不知那梅花图有多大的尺寸?” “约长六尺,宽三尺。”蓉娘想了想回答道。 苏静姝心里就有了底,“这么大的图,至少要绣两个月。” “是以府里已经为小娘子准备了客房。”蓉娘点头,公主特地选出这么不大不小刚刚两个月就能绣完的图,不就是要留小娘子在府里吗? 这样啊,苏静姝神色略有些为难,“能否让我将图带回寺里来绣?” 蓉娘察言观色技能早就到了高级,哪能看不出来小娘子的顾虑,因而笑道,“小娘子安心,你可以将你家老仆带入府中。” 闻言苏静姝眼睛一亮,欢喜道,“还请姑姑略等一等,容小女回去收拾一番。” 蓉娘笑着点头。她观苏家小娘子行事稳妥,对答不卑不亢,就有了三分好感,再看小娘子重情,蓉娘对她的印象分就更好了。 甫一出门,金媪就劝道,“莠娘,还是辞了吧。” “婆婆,这么好的差事,为什么要推辞。”苏静姝扶住金媪的胳膊,平静地道。 “可是这样一来,你就成了公主的绣娘了。”金媪越想越害怕,她们人单势弱,公主要强抢良家子为奴,她们根本不能反抗。真要叫莠娘落入贱籍,百年后她还有什么面目见娘子呢。 “那正好,背靠大树好乘凉啊。”苏静姝语气轻松。 “可,莠娘你是官家女啊。”金媪伤心地说道。 “不,我跟母亲一样,是商家女。”苏静姝声音平静而冰冷。 金媪心中一痛,闭口不言了。 —————————————————————— 蓉娘没有等多久,就等来了苏静姝主仆。 她们行礼简单,仅有两个包袱,看着实在寒酸不已。 陪伴蓉娘来接人的那个侍女鄙视之余不由暗暗羡慕,也不知这小娘子的绣艺如何了得,竟然能让蓉姑姑亲自来接。 出了山门,金媪看见路当中那架马车,再看见护着马车的一队彪形大汉,心里一紧,越发地小心谨慎起来。 蓉娘乘来的马车宽敞阔大,布置精致。金媪坐进去以后,浑身拘束,昔年杨家也算富贵人家了,主人家坐的马车都没有这个好,苏家就更不用比了。居然用那么好的料子做帘子,金媪认得出来那是流霞锦,一匹就要十金。在苏家主人们都穿不起。 难怪这个仆妇可以身穿绫罗、头戴金钗,还带了个侍女服侍,一身气派,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夫人呢。 比起金媪面露异色,苏静姝从容之极,安静地坐在那里,神色坦然。 看见苏静姝的表现,蓉娘暗暗点头,从马车的抽屉里端出一个螺钿攒盒,笑着请主仆二人用点心,“这是千层酥、杏仁酥、核桃饼,这是几样都是果酱小蛋糕。如果不喜欢甜的,还有如意饼。” “多谢姑姑好意,”苏静姝取了一个看着柔软的小蛋糕,递给金媪,自己拿了一块小巧的千层酥。 蓉娘这才注意到苏静姝有一双美得令人赞叹的小手,纤巧修长,莹白如玉,十指纤纤如玉笋一般,指尖透着一点微红。那平凡无奇的千层酥被她纤长白嫩的手指拈在指尖,竟变得无比诱人,让人好想尝尝是怎么样的美味,能被这样一双手捧在指尖? 苏静姝仿佛并未留意到蓉娘的目光落在她手上,右手拈着那小点心,左手捧着一张绣梅花的手帕接住掉下来的碎屑,一口一口,将千层酥优雅地吃掉。 她这小动作与公主实在是太像了,蓉娘的注意力从那双美丽的手,转移到她的小动作上,公主每次吃这种层层叠起的点心时,都喜欢一层一层的咬下来,哪怕这样吃会掉碎屑,公主也愿意捧着帕子,慢慢啃。 待她吃完这个千层酥,蓉娘再劝她,苏静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就是突然嘴馋想尝一尝。” 蓉娘就不再劝了,问她,“我记得小娘子上次在腰间挂了一枚玉佩,样式很是新奇呢。怎么今日不见你戴着?” 听她问起这件事,苏静姝神色一黯,不过一瞬她就开朗笑道,“那玉佩本是先母爱物,小女想了想还是收起来的好,免得不小心磕碰了,就后悔莫及了。“ 金媪听了苏静姝这回答,脸上却是心疼的样子。 蓉娘就留了心。 ———————————————————————— 苏静姝进府的时候,傅明珠正在写大字静心。 昨晚笑醒以后,她又梦见了一截后续。就在她看见秦晋的那个亭子里,她和秦王吻得忘情,正要*,突然发现他俩个不知道被人围观了多久。 反正秦总攻的后宫们都到了,陆官配说:“没想到我救了你,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楚王说:“弄死她。” 赵王点赞。晋王哇哇哭着跑了,太子殿下皱着眉弱弱道,“不如咱们加个老六?” 秦总攻说:“本王要解散后宫,从此以后只有她一个。” 话音刚落,后宫们顿时烟消云散。 呜呜,傅明珠好感动有木有,秦总攻霸道宣布完,回身搂着她深情道,“要是这里再长点肉就好了。” 这里是哪里? 傅明珠低头一看,秦总攻所指原来是她家小兔。 靠,梦里面正经一点会死啊! 傅明珠在纸上落下最后一笔,将著名的《长门赋》抄写完。她觉得两人的进展实在太快,需要给自己泼泼冷水,冷静一下。 不过写这个东西有点泼冷水过头了。 傅明珠皱着眉,她才不会是陈阿娇呢。<( ̄) ̄)> ☆、第51章 傅明珠进来,苏静姝不敢安坐,连忙站起来向傅明珠行礼,俯身下拜道,“小女,见过永泰郡主。” “姐姐不必多礼。”傅明珠赶紧扶她起来,依着宜阳大长公主的意思,笑着叫了姐姐,回了一礼。 苏静姝身子一侧避开了,“郡主莫如此,叫我莠娘就是。” “你们是一辈儿,正该姐妹相称。”宜阳大长公主望着苏静姝不赞同地说道,“阿玥比你小三岁呢,是该叫姐姐。” 苏静姝连连推辞,“莠娘不过是平常人家的女儿,能得到公主和夫人的青睐就已经是我的荣幸了,怎么能与郡主姐妹相称。岂不是折煞我了。” 宜阳大长公主还要再劝,卢氏先笑了,说道,“这孩子知礼守礼,阿娘还是别逼她了。您看她,脸都涨红了。” 听了卢氏这话,宜阳大长公主一看果然,苏静姝满是为难之色。 宜阳大长公主心道自己真是老糊涂了,莠娘还没有认回来呢,她这样岂不是让莠娘难做。因为这件事,宜阳大长公主对知道进退的苏静姝更喜爱了几分。原先若只是爱屋及乌,现在就有几分是真心疼爱苏静姝这个人了。 “阿婆,你们在说什么呢,我在屋子外面都听见你们笑了。”傅明珠一坐下,理所应当地霸占了宜阳大长公主身侧的位置,亲亲热热地揽着宜阳大长公主的胳膊,挤着她坐了,好奇问道。 “在说莠娘这个小字很有意思,”宜阳大长公主笑眯眯地拍拍傅明珠的手。一个孙女,一个外孙女,两个都长得漂漂亮亮,健健康康,她看着就心满意足。 “哦,是良莠不齐的莠吗?”傅明珠回眸,对注视着她的苏静姝回以甜甜一笑。 “是莠草,我小时候体弱多病,阿娘忧心不已,见庭中莠草长得繁茂,就给我取了这个小字,希望我像莠草一样茂盛。”苏静姝语调温柔,似乎在回忆她的阿娘,笑容温暖。 “后来我果然就健康了许多,到现在轻易不生病呢。”说到后来,苏静姝语气略带怅然。 听者有心,宜阳大长公主不由在脑海里勾勒出一个温婉的少妇,为了女儿皱着眉头的样子。她心里一痛,当年她若是带着女儿一起,女儿怎么会丢?可当时的情况,她是存了必死之心,不忍留下女儿送死,才是将女儿送走。谁知造化弄人……再看苏静姝,真恨不得双倍对她好才行。 凡是美人总爱在容貌上较量一番的。 苏静姝说话的时候,在看着傅明珠,她想起金媪的评价“那位是牡丹”,可不是么,饶是穿了白底银花的缭绫裙子,月白绣莲纹的窄袖,一身清雅素净,也掩饰不了她的光艳,果然是娇养起来的人间富贵花。 因而她格外宽容地对傅明珠笑了笑。 笑毛线啊。 傅明珠一拳头打出去,结果被人软软弹回来,顿时觉得好丢人。没办法,谁让她被全家人的甜宠养成了傻白甜,嘴皮子不利索。【→_→其实脑子貌似也有点不够用】 玛丽苏pk胖珠子,第一回合,胖珠子败。 “都说贱名好养活,果然是这个理。”卢氏横一眼不争气的女儿,笑着接话。 “这话不错,”宜阳大长公主笑了,“当初也该给小玥儿起个贱名才好。不如这样,现在给小玥儿起个小字叫稗娘可好?” “是稗子?”卢氏笑了,那也是野草啊。 “我才不要呢,小玥儿多好,我要当掌上明珠,才不要当随处可见的野草呢!”傅明珠嘟着嘴反对。 宜阳大长公主听了这话,就有些不高兴。 “阿娘,既然莠娘来了,该让我们看看您的宝贝画儿了吧?”卢氏继续瞪一眼不争气的女儿,笑着岔开话题。 宜阳大长公主摇头一笑,含笑应了,唤人将画拿来。 发黄的画轴展开,只见上面是一幅红梅图,虬枝如刀似箭,花蕾殷红浓烈,上头题了铁骨铮铮四个字,下笔之人笔势凌厉,竟有金戈铁马之势。 这是先魏国公傅彦之的墨宝。卢氏和傅明珠都认出来,难怪宜阳大长公主如此宝贝。只是这般宝贝的东西,都舍得拿出来,可见外孙女在宜阳大长公主的心里份量不轻呢。 “这,”苏静姝觉得词穷,目露赞叹地欣赏了一回,摇头道,“莠娘无法绣出此画的神韵。” “无妨,”宜阳大长公主笑了,“你只管绣,绣出形就足够了。”本来就是找借口留人,宜阳大长公主并不介意苏静姝绣得如何。 “那莠娘便勉力一试了,只盼不辜负公主信任才好。”苏静姝眼里神采飞扬。她细细看着这画,揣摩着画意,其实她有十分把握绣出三分神韵来,若是顺利,绣出五分,甚至七分也是可以的。 宜阳大长公主原先还觉得小娘子太过沉静,现在看到她眼里的光亮,那种不服输的劲头,才像是这个年纪小娘子该有的活泼明朗。 宜阳大长公主忍不住微微笑起来,等将莠娘认回来,一切都会好吧。 ———————————————————————————————————————————— 从宜阳大长公主那里回来,卢氏就拎着傅明珠到内室里进行思想教育。 屋子里只有母女俩人,卢氏用不着客气,拧着傅明珠耳朵道,“没想到我的女儿还会说刻薄话,讽刺人了。你是想做什么?” 长这么大第一次被阿娘拧耳朵,傅明珠好羞惭,脸上发烧一样烫,弱弱道,“我没想干什么呀,就是……” 就是想到她是女主,总忍不住刺她两句嘛。 “我知道你是怕她分薄了你的宠爱,”卢氏松手,拉着傅明珠坐下,搂着她好好说话,“她流落在外,你阿婆难免心疼她多一些,可论起感情,难道深厚得过从小眼珠子一般疼到大的你?” 当然深厚不过,傅明珠摇头。 “那你担忧什么呢?哪怕是我们都喜欢上她,难道就会不喜欢你了?”卢氏揉揉傅明珠的头发,“她回来了,你依然是家里最小的,反倒是多个姐姐来疼你。” “是我小肚鸡肠了。”傅明珠扭头埋进卢氏温软的怀里,闷闷道。她也知道她刚才的表现有多糟糕,像个真正的恶毒女配,在为难白莲花女主。 其实,她对她根本就不用太在意吧? 苏静姝是她亲姑姑的女儿,在阿婆那里有她应得的一份宠爱,在傅家有她应有的地位,她凭什么剥夺人家的权利呢? 她应该试着接受有这么一个姐姐,并且努力避免她嫁给郑王的悲剧,这才是正常的态度吧? 不过,前提条件是,这个人真的像她表面上的那样光风霁月才好。 如果不是,哼哼,她就不提醒她郑王是个杯具!<( ̄) ̄)> ———————————————————————————————————————— 将侍女都遣出去,内室里只有主仆二人。 “小娘子的母亲子嗣艰难,嫁到苏家以后,将到四十岁的那年才生的孩子。”蓉娘立在宜阳大长公主身边,将她从金媪那里打听出来的事告诉宜阳大长公主。 “如果是我的真娘,年纪对得上。”宜阳大长公主点头,“那小娘子的母亲是怎么过世的?” “金媪说是病重,走得还算安详。”蓉娘不敢说得太详细,戳了公主心肺。只说杨氏在生了小娘子以后,身体就不好,两年前就去了。 饶是这样,宜阳大长公主还是落泪。她想了这么多年,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就是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她的真娘兴许在别处活得好好的。如今竟是不能侥幸了。万幸真娘落在一户好人家,没吃过什么苦。 “那莠娘为何千里迢迢上京城来呢?”毕竟是早有心理准备,宜阳大长公主很快就收了泪,追问道。 “说起这个,金媪面露难色,只说小娘子进京是为了寻找母亲的家人,缘由就不愿意说了。”蓉娘摇头,她没打听出来,不过,“奴婢猜测,兴许跟小娘子的父亲娶了新妇有关。” 后娘进门,虐待前妻孩子的事常有,宜阳大长公主倒不意外,只是三年孝期未满,就逼得小娘子跟个老仆千里进京,那新妇也不知是何等的厉害。 宜阳大长公主眼神渐厉,如果查明苏家新妇亏待莠娘,她不介意以权一回压人。 蓉娘却说起另一桩事来,“小娘子的凤首玉佩,险些被人抢去。” 什么?宜阳大长公主忍不住拍了桌子。 原来苏静姝将绣品拿去绣庄贩卖时,遇上一个刁蛮贵女。那小娘子一眼就看中了苏静姝腰上挂着的凤首玉佩。见她们人单势弱,强买不成,竟然指使家奴明抢。亏得有人仗义执言,那小娘子羞愧而去,凤首玉佩才是保住了。 苏静姝对金媪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便把自小从不离身的玉佩收了起来。 宜阳大长公主心疼不已,原来在长安城,她的眼皮子底下,莠娘就吃了这么多苦。 ☆、第52章 前几天一直是晴日,没想到,这日竟然下起蒙蒙的雨来。 入了秋,一下起雨,天气就凉了。雾霭沉沉的天色,蒙蒙的天光,叫人觉得看哪都是一片晦暗。 只是霪雨霏霏,今晚估计是看不见月亮了。 中秋无月,傅明珠觉得有些遗憾。她刚从清宁山房请安出来,临时起意绕了路到小花园逛逛。莲雾给她撑着一把题诗画翠竹的油纸伞,主仆二人正穿过一片开着细小黄花的木樨林。 大概是阴雨天气的缘故,木樨花的味道淡淡的,几乎闻不出来。铺着光滑鹅卵石的小径上,浅浅的落了一层或金黄、或杏子黄的小花,穿着木屐踩过去,感觉特别少女,特别诗意。 好像很久没有过这种悠闲的心情了呢。 傅明珠想起自己刚刚的表现,偷笑着给自己点了一个赞。 今日去给阿婆请安,不出意外的,苏静姝也在。 她这回乖了,没有说那些出格的话,还言笑晏晏地和苏静姝讨论了一番针法配色。说起来,她的女红只能说是好,可以夸一句针脚细密,远不如苏静姝的女红精致有灵气。看苏静姝的样子,估计祖父的那幅红梅图真能让她绣出几分气势来呢。 不过,傅明珠也想开了,多一个人尽孝没什么不好的。就像这次,如果不是苏静姝,阿婆哪能那么开心。以前因为怕损毁祖父的真迹,阿婆都不敢将那画挂出来。现在,待苏静姝绣好了,用绣图制一扇小屏风,就可以摆出来了,岂不是两全其美。 认真跟苏静姝相处,就会发现,她是个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人,润物细无声地让你喜欢上她。 傅明珠不得不承认,一个早上过去,自己就对苏静姝有了几分好感。至于雷剧里的玛丽苏女主,傅明珠决定忘掉她。都说是那是雷剧了,剧情肯定扭曲得厉害,她要再揪着不放,就是傻子。 这么想着,傅明珠心情开朗,看见一株木樨花枝繁茂,枝桠低垂,触手可及,不由伸手折了一枝。 不想那花枝受了雨,沉甸甸的都是水。她莽撞一折,花枝颤颤,落雨一般落了好多大颗大颗的水珠下来。沾湿了她的衣袖,就连脸上都落了几滴冰凉的水滴。 有点冷呢。 莲雾也被波及,叫道,“娘子,这花上都是水,又不香,折它做什么。” 呃,一时兴起而已啦,傅明珠抖抖手中这枝花上的水。 小黄花一簇簇,挨挨挤挤的开得热闹。枝头上的花是嫩生生的鹅黄色,不像落花,颜色都变老了。小巧的花瓣看起来肥肥的,也是很嫩的样子,凑近一闻,还是嗅得到一丝甜香。 木樨花是可以吃的哒。 傅明珠眼睛一亮,高兴起来,回答莲雾的问题道,“折回去做桂花糖藕!” 木樨花也就是桂花,木樨就是比较高大上一点的叫法。初秋的莲子好吃,莲藕也是白嫩嫩、脆生生的,可清甜啦。 说着,傅明珠又伸手“咔嚓”折了一枝。这回,“哗啦”一声落下好大一片水珠,“噼啪”打在油纸伞上,如荷叶滚珠一般,滑落下来。 “哎呀,娘子你的衣裳都湿了,还是让奴婢来吧。”莲雾跺脚,娘子的袖子都湿了一大片了。 “你好好给我撑着伞就是,”傅明珠笑容明媚,眼睛亮晶晶的,伸出白嫩嫩的小手,辣手摧花,“咔嚓”又折了一枝开得正好的。 莲雾无奈,只好小心地打着伞,尽量不让水珠落在傅明珠身上。 不过,人家花枝上也没有蓄着多少水,可以来喷这个辣手摧花的家伙啊。傅明珠连着折了几枝花,就基本不会掉水珠子了。 这下子她就更开心了,高高兴兴地折了一大把,直到拿不下了,才是意犹未尽地停了手。 玩得开心是顾不得衣裳的,停了手才发现袖子已经湿透了。傅明珠也不介意,抖抖手里的花,心情灿烂地打道回府。 刚走到半道上,还没出林子,就遇见同样来折花的裴七娘。 不过,她家大嫂是带着工具来的,手上拿着一把小银剪,看好了,就用剪子“咔嚓”一下,又方便又淑女。相比之下,傅明珠刚才真是太粗糙了。 穿着海棠红窄袖,泥金罨画裙子的裴七娘带了两个穿黄白二色齐胸间色裙的侍女,一个捧着篮子,一个撑着伞,主仆三人立在翠绿的木樨树下,好像一幅画儿。 “嫂嫂也来摘花?”傅明珠笑着走进画里去。 裴七娘转头就看见傅明珠穿了柳黄窄袖,齐胸桃红裙子,梳着十分俏丽的乌蛮髻,俏生生地。她手上还持着一把翠叶黄花,正眼睛含笑看着自己。 她就笑了,“那花上都是水,也不怕弄湿衣裳,还不赶快放到我的篮子里去。” “这可是我辛辛苦苦折的,放到你的篮子里,岂不是做了白工?”闻言,傅明珠眨眨眼睛,俏皮笑道。花上的水浸湿了衣裳,凉凉的,是有一点不舒服。好在她身强体健的,还受得住。 “罢了,我不过是好心,谁要贪你的花了。”裴七娘娇嗔道。 “也不知道是谁,抱走了我一篮子莲蓬。”傅明珠闲闲道。 这个么,裴七娘也眨眨眼睛。上次采莲蓬,她光顾着画画去了,就采了几个,看见小姑采得多,她就拿了一点走。 “我又没有不问自取。”裴七娘辩解,她要给夫君做莲子茶啊。再说了,“我做好的茶,你可没有少拿。” 这么一来,二人打平。 傅明珠笑了,果真将手里的花放到裴七娘的篮子里。这个竹篮子还挺大,傅明珠一把花放进去,还没铺满篮子底,看起来好少。 “嫂嫂摘花做什么?”有了篮子,可以装好多,傅明珠挽了袖子又去折。 “你又折了做什么?”以裴七娘对傅明珠的了解,肯定不是拿去做香包,插瓶子这样的风雅事。 傅明珠一笑,姑嫂俩个交换个心知肚明的眼神。 “前几日天晴,嫂嫂怎么不来摘,今天下着雨呢。”傅明珠说着话,手上也不停。她是习武的,手劲非娇柔的裴七娘可比,折起花来,“咔嚓咔嚓”老干脆了。 “我前几日摘的都晒干了,还酿了酒和桂花蜜。”裴七娘嘴角含笑,“我想着今日中秋,摘些新鲜的,好做月饼。” 桂花月饼吗?很好吃咩。傅明珠踊跃举手,“我也要,我去做蜜汁桂花藕。” 有了一致的目的,俩个人干劲十足,不多时,好好一棵亭亭如盖的桂花树就遭了央。没办法,谁叫它长得比周围的同类矮呢。 约好时间,姑嫂二人就分了手,各自回院子吃午饭,换衣裳。傅家只在晚上会一起吃饭,早上请安,女眷们就在宜阳大长公主那里用一餐早膳,中午一般是自己吃自己的。 傅明珠还是和莲雾一人拿了一把桂花回去,她那里也有个自己的小厨房,拿回去自己做一罐子桂花蜜。她记起来秦王好像喜欢甜食,正好做了给他。 —————————————————————— 含光殿的庑廊上。 何贵妃慵懒地倚在廊柱上,她穿了月白绣紫玉兰的彩锦襴边大袖,湖蓝牡丹团花纹的长裙,腰间繁复的宫绦垂下来,分外的婀娜多姿。不过何贵妃畏寒,又在衣裳外面罩了一件杏红菱花暗纹披风。 她闲闲拿了一枝海棠宫花,逗着廊下挂着的雪白鹦鹉。 这只鹦鹉叫雪娘子,嘴巴机灵,脑子也难得的聪明。何贵妃每撩它一次,它就摇头晃脑地念出一句诗来,“幽态竟谁赏,岁华空与期。” “娘娘,雪娘子越来越聪明了呢,它不过是昨日听您念一遍,今日就学会了。”何贵妃的宫女舒兰凑趣道。这只鹦鹉是新城公主送来的,很得贵妃喜欢。 何贵妃笑道,“这东西也就一张嘴讨巧了。” 说着她用那宫花撩了撩雪娘子的下巴,这回雪娘子张嘴却是一声,“讨厌。”语气娇滴滴,就是配上鹦鹉那特别的嗓音,听起来怪搞笑的。 何贵妃知道这鹦鹉是在学自己,她有些好笑,难怪都说鹦鹉前头不敢言,这爱学舌的家伙,谁知它什么时候将你的话传出去。 “刚夸你一句,这就词穷了?”何贵妃嘴角露出一丝清浅笑意,将海棠宫花插在鹦鹉架子上。红艳艳的海棠,搭配雪白的鹦鹉,倒也相称。 看见一直撩着它的东西插在了它的地盘上,那雪娘子歪着脖子侧着头,黄豆大的小眼睛转啊转,似在研究那海棠宫花可不可以啄两口。 突然它一个激灵,脖子上的毛都炸起来了,直起脖子,扯着嗓子叫道,“殿下来啦,殿下来啦。” 诶?何贵妃惊喜回头,就看见披着蓑衣,让内侍打着伞的秦王远远走来。 看着清俊端方的儿子,何贵妃脸上难掩欢喜。自从儿子出宫建府,母子俩见面的次数就屈指可数。母子俩难得见面,每次一见,何贵妃都是嘘寒问暖,殷勤的不行。那热情态度,与外人所知的清冷孤傲全然不是一回事。 “母妃,”秦王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他刚走到近前,何贵妃就拉住他,殷切地给他解蓑衣的带子。 何贵妃才不看儿子的脸色呢,她特地等在外头,本就是来接儿子的。 那只鹦鹉也不忘讨好地叫着,“殿下万福。”嘴巴甜得很。 秦王不由多看了它几眼,将小鹦鹉吓得又是一番甜言蜜语。 “也不知怎么回事,它就怕你一个人。”何贵妃觉得好笑。她让人把雪娘子拿走,不忘交代给它喂食,安抚安抚被吓到的小东西。 一片慈母心肠的何贵妃亲手给秦王解了蓑衣,确认他的衣裳都是干爽的没有浸湿,才是高兴地拉着他进去。 何贵妃的含光殿布置得清雅素丽,地上是翠蓝的宝相联珠短线毯,万字流水纹的槅扇上挂着梅子青缇花幔帐,家具用的都是雅致的黄花梨,掐腰壶门床上摆了一个小方桌,桌上一只青瓷花觚,供着一枝枝干横斜有趣的朱红丹桂。红花绿叶,浅浅的香气脉脉浮动。 母子俩在分别在小方桌左右坐下,就有宫女用兔毫盏奉了茶来。 寒暄过后,秦王捧着茶,丢个了大消息给何贵妃。 何贵妃惊喜之余,还是吓了一跳。 ☆、第53章 室内静静地,没有人说话。何贵妃觉得她的耳边还响着儿子说的那句话,“儿臣想娶永泰郡主为妻。” 这句话在何贵妃的脑子里重复过了几遍,她才惊喜地笑起来,儿子终于知道要找个媳妇了吗?惊喜来得太突然,何贵妃简直不敢置信。 缓了一缓,何贵妃反应过来永泰郡主是何人,惊喜感就淡了些。小娘子不是不好,只是那个小娘子会不会太小了一点?她能在今年喝上新妇茶不? 她自己生的儿子,自己知道,听儿子的语气,显然他是极为中意永泰郡主了。否则他不会这么认真地给自己说。 别看秦王说完,面上冷淡镇定得很,何贵妃却注意到他耳朵尖上有一点红,手上的茶盏从左手换到右手,不过一瞬,又从右手换回左手。 哈哈,何贵妃暂时将小娘子年纪的问题放到一边,她现在很想笑,儿子多久没这么可爱过了? 不过她不能笑,一笑儿子就更不自在了。何贵妃很有母子爱地忽略秦王的小羞涩,开口说道,“这是你自己的王妃,你自己拿主意就是。” “儿臣明白。”秦王垂下眼睛,避开何贵妃趣致地打量着他的目光。没想到说起婚姻大事,他竟然也会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你父皇怎么说?”何贵妃知道依着儿子的性子,肯定是先找皇帝说过了,才是来自己这里报备的。 秦王想起元英殿里父子俩的谈话,笑了,正色道,“父皇叫儿臣自己努力,求得魏国公首肯了,父皇再下旨赐婚。” “那就好,”何贵妃欢喜道。仔细想来,永泰郡主真是个好媳妇人选,傅家地位稳固,不易招皇帝猜疑。小娘子本人又貌美娴淑,与儿子站在一起甚是赏心悦目。她记得皇帝寿宴上,穿了“莹光”的小娘子,真是明珠生晕一般,好看得紧。 最要紧的是,儿子自己中意啊。这几年不是没有来探她口风的人,就连何家都有意亲上加亲。何贵妃自己也相看了几个小娘子,奈何跟儿子一提,儿子摇头不乐意。何贵妃只得作罢。 “不过这样一来,就要请人去说媒了。”何贵妃欢喜过后,考虑起提亲的事来。既然皇帝都这么说了,就不能像楚王娶妃那样,着礼部官员到萧家宣旨就是,而是得请人上门说媒了。这说媒的人选,就得斟酌一下。 “还要劳烦母妃,请动庆阳姑母做一回冰人。”秦王早就想好了人选。这位庆阳长公主乃是先帝的养女,算是当今皇帝的姐姐。当年先帝有儿无女,就收养了堂兄弟家的女儿。庆阳长公主虽说是收养的,却十分受宠,宜阳大长公主也是极喜欢这个侄女的。 她和庆阳长公主交情不错,何贵妃笑着点头,看来儿子是做了万全准备啊。庆阳长公主的确是最适合的人选,地位足够,又是亲戚,请她来做保山男女双方都有面子又牢靠。 只是,小娘子年纪真的小了些,何贵妃想了想还是问儿子道,“你打算何时成亲?” 按他的意愿当然是今年成亲最好,不过既然答应了她,秦王无奈一笑,“兴许是后年。” 后年啊,何贵妃觉得好远,有心往儿子身边放两个人,可想起儿子的怪癖,何贵妃还是作罢了。反正放了儿子也不会碰,何苦耽搁人家的青春呢。 “在定下之前,先别告诉阿姐。”秦王认真交代何贵妃。他怕小丫头被阿姐逗跑了。 “我知道了,”何贵妃笑着答应。她明白儿子的顾虑,不就是怕新安逗弄他的心上人嘛。 —————————————————————————— “阿嚏、阿嚏、阿嚏。”魏国公府的后厨房里,傅明珠正揉着面团呢,忽然觉得鼻子痒,一扭头,就连着打了三个喷嚏。 “别不是受凉了吧?”裴七娘搅拌着白瓷海碗里的桂花猪肉馅,一脸关切地看着傅明珠说道。 “没有的事,我身体好着呢。”傅明珠摇头,继续揉她的面团。这面团是混了水和猪油的,揉得她一手的滑腻腻,难怪人家要说滑如凝脂呢,这东西果然是滑得很。 裴七娘点点头,笑道,“都说打一个喷嚏是有人骂你,打两个是有人想你,打三个是有人念着你,阿玥刚刚是打了三个,也不知道是谁念着你呢。” “念着我的人多了,阿婆、阿耶、阿娘和阿兄们谁不念着我呀,”傅明珠低头,认认真真的揉面团,将面团搓成长长的一条。 小姑子还害羞呢,婆母暗地里已经将女婿相看起来了。裴七娘一笑,没有多想,将甜咸两种馅都调好了,过来帮忙。 姑嫂二人都是厨房小能手,不多时,就合力做了两种月饼出来,一样是圆溜溜,婴儿拳头大小的,烤得焦黄香酥的鲜肉桂花咸月饼;一样是梅花形,用栗子粉掺着芋头粉做的奶香冰皮月饼,这种洁白可爱的饼子里放的是甜桂花拌果仁馅。 咸月饼刚出炉的时候,热乎乎、香喷喷的最好吃啦,傅明珠忍不住一下子吃了两个。 惹得裴七娘笑她是个小馋猫。 傅明珠才不在意这种萌萌的绰号呢,乐滋滋地拿盘子捡了九个咸月饼,摆成一个小山丘,同样也捡了九个甜月饼摆好,拿小食盒装了,这一盒是拿去给阿婆的。傅明珠再装一盒,这一盒是给阿娘和阿耶的。 小月饼做得多,全家每个人都有份,傅明珠又装了一盒子,这个是给二兄傅明璋的,给自己也装一盒。至于长兄的,自然是嫂嫂自己亲自送去了。 月饼是两个人的功劳,傅明珠就不亲自拎着盒子去献宝了,吩咐侍女说,“这一盒子送去给阿婆,就说是嫂嫂和我一起做的,请阿婆尝尝鲜。” 送去卢氏正院和傅明璋那里的也同样嘱咐了。 听傅明珠这样交代,裴七娘笑盈盈地。她未出嫁前,听嫁了人的姐妹们抱怨婆母难伺候,小姑更难伺候,害得她还忐忑过一阵子。哪知,嫁进来以后,婆母和气,小姑待她亲近,姐妹们的烦心事竟是没有。 这样的婆家,碰上了是福气。 裴七娘也用只有双层的红漆小食盒装了两盘月饼,她亲自提了在手里,与傅明珠在岔道分了手以后,往傅明瑜的书房走去。 这书房其实就是傅明瑜未成亲前住的院子,偶尔办公晚了,傅明瑜也会歇在书房里。是以这里的布置与他未成亲前,变化不大。 因与前院相连,裴七娘来的次数不多,每次来,都有种误入男子闺房的错觉。 这时候,听松居里极为安静,满庭青松在细雨里越显苍翠挺拔。风吹来时,松叶摇动,发出簌簌声响,越喧哗,越显得寂静。 裴七娘不由放轻了步子,这个点,夫君不会在午睡吧? 中秋朝廷给假三日,傅明瑜得了空闲,便在家里歇了两日。今天想起来同僚曾问他借一本书,他当时答应说回来找,没想到事情一多就给忘了。趁着今日无事,傅明瑜就将那本书找出来了。 没想到,还找到了一件被他放在书架子里,遗忘了好久的东西。 宝蓝色的缎面已经旧了,落了灰,就连五彩的鸳鸯羽毛都黯淡无光。这件旧物,就如那些旧事,早就落满了灰尘,没有翻出来的必要了。 傅明瑜怅然一叹,想了想,还是拍了拍荷包上的灰。 找个小匣子放着吧,傅明瑜想着,环顾四周,这才发现隔着矮窗,妻子正站在窗外,已不知看了自己多久。 裴七娘的目光落在傅明瑜手里的荷包上,聪颖如她,早在傅明瑜怅然的神色上猜出端倪。那是个绣着戏水鸳鸯的荷包,比一般的荷包要小一点。裴七娘曾经满怀柔情地给她的夫君绣过同样制式的荷包,当然看得出来那是同心荷包的一半。 她绣的那个,在新婚夜后挂在了夫君腰间,可也就只挂了那么三日而已。她还以为是他不喜欢,暗暗伤心了几日。原来是早有所爱,哪愿意用她的呢。 傅明瑜也觉出妻子的神色不对,下意识握起拳头,将手里的荷包藏在手心,“莲娘怎么来了。” “我做了月饼,拿来给夫君尝尝。”裴七娘说出来的话是飘的,她隔着窗将手里的食盒放到窗下的书案上,笑容像是一层面具浮在脸上,“我就不打扰夫君了。” 说完,裴七娘转身就走。 “莲娘!”傅明瑜一慌,脱口喊道。 听到他喊她,裴七娘的背影一顿,然后越走越快,很快不见了。 傅明瑜心乱如麻,再看手里的荷包,惆怅那都是浮云。他心情烦躁,随手将罪魁祸首扔在书案上。 ———————————————————————— 入夜以后,小雨就停了,隐隐有云开月朗的趋势。是以晚上的家宴是在清宁山房的揽月阁开的。揽月阁筑在一丈高的高台上,视野最是疏朗开阔,正合适赏月。如果今晚月亮给面子的话。 傅家人少,干脆摆了一张团团圆圆的大圆桌,大家坐一桌,这样也热闹。 “阿婆吃了我和嫂嫂做的月饼了吗?”傅明珠不忘考察一番月饼的受欢迎度。 “嗯,”宜阳大长公主很肯定地点点头,夸赞道,“咸香入味,甜而不腻,都很好。” 傅明珠笑眯了眼,傅明璋不等她问自己跳出来说都吃掉了,一个没剩,求再给点。 阿兄这么捧场,傅明珠当然不能不满足要求啦,高兴地答应了明天给做,又问她阿耶和阿娘,“阿耶,阿娘,你们吃了没有?” 傅淳笑呵呵点头,当然吃了。女儿每年都问一遍,不吃怎么行。卢氏也笑,“年年做月饼都要问一回,也不嫌累。” “当然不嫌累了,我和嫂嫂做的月饼,吃了甜甜蜜蜜,团团圆圆,大家都吃了,一年都有好运气哦。”傅明珠眨巴着大眼睛,认真说道。 她是故意卖萌,眼睛水得很,声音也甜得很,小模样可爱极了,这么看着,依然是个粉嫩嫩的萌萝莉。 唉,长不大啊。 一家人都笑起来,裴七娘笑得尤其开心,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傅明瑜一直偷偷关注着她,见她如此,反而更担心。偏偏妻子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一如既往的温柔,却将他憋得慌。唉,傅明瑜不知不觉又喝下一杯酒。 “月亮出来了!”侍女们惊喜欢呼。 风吹云见月,一轮皎皎明月跃然而出,清辉如水,一下子布满了人间。 “你们都快去拜月!”宜阳大长公主笑着环视一圈,也让年轻的侍女们去拜月。 侍女们嘻嘻哈哈地应了,簇拥着傅明珠和裴七娘去拜月。 拜月许愿,年轻的小娘子们都喜欢这两句,“貌似嫦娥,圆如满月。”大概这就是一个女子一生最美的向往了吧。 一时揽月阁的高台上欢声笑语,盈盈不绝。 —————————————————————— 夜风清净,送来远远的笑语声。 苏静姝立在庭中,也向着月亮盈盈下拜,愿我得偿心愿。 ☆、第54章 中秋的次日,就是小侄女卢道陵的生日。 卢道陵的婚期定在今秋的九月十八,是以这个生日是她在娘家过的最后一个生日了,早早就邀了傅明珠,让她勿必要到。 其实,卢道陵不交代,傅明珠也是不会缺席的。她到今天才突然才反应过来,卢道陵的婚期正巧是秦王看中的,据说可以下聘的好日子。 哼,真是会挑日子。 想到某人,傅明珠心里一动,仔细看看镜子里的自己。 只见打磨光滑的铜镜里映出一个漂亮的小娘子来,她如云的墨发都梳上去了,一张秀雅的鹅蛋脸清清楚楚地露了出来,琼鼻、杏眼、樱桃口,五官精致得过分。 不是她自恋,她那一张小脸真的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白嫩生光。她光洁饱满的额头上还有个俏丽美人尖,更是锦上添花。 如今她正是豆蔻好年华,女孩儿的肌肤柔嫩,容色昳丽,像是春日枝头上最嫩的一朵桃花,说不出的娇嫩美丽。 天啦鲁,她这么美真是太危险了! 傅明珠自恋过后,连忙叫莲雾给她换个发型。换什么好呢,傅明珠想想决定了,换成幼稚的垂髫最好啦。 “娘子你梳着望仙髻多好看呐,为什么要换?”莲雾不动。她梳个望仙髻容易吗,这可是她花了大功夫梳的头发,不能随随便便就拆了。更重要的是娘子这样打扮多漂亮。 傅明珠嘟嘟嘴,她能说是因为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某人会来堵她吗?绝对不能够啊。 因而傅明珠正色道,“今日又不是我生辰,打扮这么出挑做什么。” 嗯嗯,娘子说的很有道理,给人贺生辰的确不好抢了寿星的风头。对自家娘子容貌盲目自信的莲雾连连点头,赞同地道,“是奴婢思虑不周,奴婢这就给您换。” 一时,垂髫梳好,傅明珠再看自己,顿时从少女变成嫩嫩的小萝莉,看起来*多了。她想了想,又拿梳子梳了些头发下来,再给自己梳了个刘海。 哈哈,这回看起来好嫩啊。 为了扮嫩,傅明珠还把早就收起来不用了的紫藤样式的珍珠小花环拿出来,一边发髻挂一个。小小巧巧的银质紫藤花熙熙攘攘地垂在傅明珠脑袋两侧,她轻轻一摇头,它们就发出悦耳的碰撞声来,像是挂了铃铛一样,活泼可爱极了,实是卖萌利器。 再把衣裳换成水粉齐胸襦裙,梅色半臂,露出一截鹅黄窄袖衫子。这么打扮真是粉嫩得很,十分萝莉。这回傅明珠彻底满意了。嗯哼,她这么嫩生生的样子,看某人怎么下得了手。<( ̄) ̄)> 娘子很不正常啊,饶是迟钝如莲雾,也觉得不对。哪有小娘子故意往女娃娃装扮的?这个年纪的小娘子们都是恨不得打扮成窈窕少女的模样才好呢。 傅明珠才不管侍女们的诧异呢,她这么折腾一番,将本来充足的时间折腾掉了。再去请安的时候就已经晚了,卢氏和裴七娘没等她,婆媳两个先去了清宁山房。 ———————————————————————————————————————————————————— 等她摸到清宁山房,屋子里正是热闹的时候。 宜阳大长公主和卢氏都兴致勃勃地和苏静姝说着什么,全然没发现进来的傅明珠,还是坐在一旁走神的裴七娘发现了她,笑道,“怎么一个晚上不见,阿玥你就长小了?” 卢氏听见儿媳的话,转头一看果然如此,这么乍然一看,女儿小得就跟个八、九岁的小丫头似的,再矮半尺,就更像个娃娃了。 “怎么梳了这个头?”梳个垂髫也就罢了,还挂着小女娃的小花环,卢氏觉得好无奈。 傅明珠团团行了礼,甜甜一笑,神色很欢快,“就是突然想戴小花环了!” “阿玥这么打扮,让我想起她小时候了,哪都是肉乎乎的,软软的最好捏。”宜阳大长公主却很喜欢傅明珠扮嫩的样子,目光柔和地看着她。 说罢招招手,让她过来坐。 好哒,傅明珠开心地坐到宜阳大长公主身边,这个位置,早就成了她的专属座位了。 “是以才被人叫胖珠子,”卢氏笑着接口。她想起来自己当初老是担心女儿肉嘟嘟瘦不下来,还克扣她口粮,真是造孽得很。 求放过,傅明珠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都是黑历史啦,就别说了。 殊不知,她这样子更让人有爆黑料的欲望。裴七娘都忍不住插一句,“那时候大家提起阿玥,都说的是傅家的胖珠子!反而把阿玥的名字忘记了。” 苏静姝笑吟吟地听着,很感兴趣的样子。宜阳大长公主不忍冷落她,将话题往她身上引,“莠娘呢,你小时候胖不胖?” “我从小就瘦,”苏静姝摇头,微笑道,“阿娘老是希望我吃胖一点,每顿逼我吃一大碗饭,我吃不下,还哭鼻子,后来阿娘找了个方子给我炖汤喝,才是好了。喝汤可比吃饭容易多了。” 除了傅明珠,在座的女人们小时候都有被大人追着喂饭的经历,听了她这话,大家都深有同感地笑起来,是啊,小时候觉得多吃一口饭就跟吃药一样难受。 “看来只有我和二兄觉得吃饭最幸福了。”傅明珠摇头晃脑,怅然一叹。 她打扮得这么生嫩,却做出老气横秋的模样,像个装大人的小孩子,简直萌化了。 宜阳大长公主乐呵呵将她往怀里一搂,夸奖道,“这么说来,还是小玥儿最乖!” 那是当然,傅明珠自得地点点头。 胖珠子卖起萌来,惹得一屋子人笑声不断。 —————————————————————————————————————————————————— 因她要去卢家,并没有在清宁山房耗太久。马车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傅明珠从清宁山房出来,直接就上了马车。 饶是这样,她到了邢国公府的时候,卢家二门外的空地上已经停了好几辆马车了。傅明珠下了马车,在卢家仆妇侍女们的伺候下,换了在内宅行走的青帷小车,直接到了内院的垂花门外才是停下来。 这时候,傅家大娘子来了的消息,早就穿到内院去了。 所以傅明珠刚下车,卢老夫人的贴身侍女魏紫就迎了上来,笑着给她行礼,说道,“娘子可有些日子没来了,老夫人念着你呢。” “外婆可好?”傅明珠随着魏紫进去。她是有一个月没来给外婆请安了,这一个月来也就皇帝寿宴的那天见过外婆,都没好好说话。这么想来,她真的好不孝。 “老夫人身体一向康健,”魏紫回答着给傅明珠打帘子,提醒她道,“陆夫人和陆郎君也在。” 诶,是陆官配吗? 她进去一看,那风度翩翩的少年郎果然是陆回。 少不得又是一番见礼,卢老夫人和陆夫人都有意将二人凑一对,是以也不提回避的事。 “外婆这是我做的月饼哦,”傅明珠接过莲雾捧在手里的攒盒,甜甜地笑着揭开了,献宝地给卢老夫人作介绍,“这是咸的桂花鲜肉馅,白色这种是栗子粉和芋头粉做的,里面是甜桂花果仁馅。果仁用的是杏仁和核桃,都磨成粉了,香得很。” 带来卢家的这份月饼是傅明珠早上早起新做的,为了照顾牙口不好的卢老夫人,傅明珠特地将果仁都磨成了粉。 外孙女孝顺,卢老夫人很受用,得意地将月饼分享给陆夫人和陆回,她自己也捧场地吃了一个甜月饼。 陆夫人照着卢老夫人,也拿了一个甜的。陆回则是拿了个咸的。 “阿玥的手艺真是不错,不知哪家有福气得了去”陆夫人眉眼弯弯打趣道。她越看傅明珠越满意,出得厅堂下得厨房,是个贤妻的样子。哪怕不是贤妻也没关系,她可以慢慢的教。 闻言陆回心里一跳,不由侧头看了傅明珠一眼,她头发梳成两个小包包,挂着小女孩才喜欢的珍珠银花坠子的小花环,眼睛小猫咪一样又圆又亮,惹人怜爱。只是这么小小的一个小女孩,能担得起妻子的责任吗? 卢老夫人坐在上首看见陆回的小动作,暗自高兴,与陆夫人交换一个有戏的眼神,笑眯眯吩咐傅明珠道,“道陵她们正在园子里呢,你去找她们玩罢。顺道带了你回表兄一起去,阿礼他们也在。” 傅明珠没觉出来外婆的用心,笑着应了,与陆回一到告辞出去。 卢老夫人看着他们郎才女貌,觉得分外舒心。等女儿来了,就跟她提一提吧。 ☆、第55章 卢老夫人说的园子是指邢国公府西侧的湘雅园,卢家设宴待客,往往用的是这个园子。 虽说长安居大不易,但也要看是什么人家,如同邢国公府这般的,在寸土寸金的长安东城,也能豪阔地建起山林水泽,舞榭歌台,小桥流水处,繁花鸥鹭。 良辰美景,如花美眷在侧,不说点什么真是有辜负风光。 只是该如何开口呢?陆回有些为难,他自小发奋读书,劳心家业,并没有与小娘子相处的经验,实在不知从何处下手。 “表兄是第一次来长安吗?”还是傅明珠先开的口。她一年有小半年是住在卢家,是以很有主人家的自觉,当然不能冷落客人啦。 陆回松了口气,不用找话题了,顺着小表妹的话头往下说,“不是,我小时候也曾在长安住过一阵子。只是那时年纪小,倒没有什么记忆,只记得有家点心铺子的杏仁酥格外的香,让我想了很久呢。” “那一定是王记点心铺子,他家招牌点心就是杏仁酥,”说到吃的还有哪个小娘子能比傅明珠更熟,王记点心铺子靠着一道简简单单的杏仁酥就能在长安立足,能叫人多年念念不忘的,也只能想到是他家了。 小表妹一说起吃的,眼睛都亮了。陆回莞尔,他还记得那日中元节,她文文静静的样子娇美如花,如今看来竟是只小馋猫。 “除 了杏仁酥,他家新出的樱桃酪也很不错,别有一番风味,表兄可以试试。”傅明珠犹在大力推荐,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收了王记点心铺子多少广告费呢,“只是樱桃酪 要春天吃才鲜美,那时候的樱桃可是最好的鲜果,配上奶酪真是一绝,现在去吃就差了一点味道。不过也还是很美味的哦。” “哦,听表妹这么说,我一定要去试试。”陆回弯起唇,注视着傅明珠柔声道。 被美少年这么看着,觉得好有压力啊,傅明珠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认真走路。脑子里却回放着刚才陆回的那一笑,真是桃花朵朵,美不可言。她这才发现,陆回长了一双格外招人的桃花眼,轻轻一笑,就能秒杀一片呢。 看她低头,陆回也不在意,走在傅明珠身边与她并肩而行,“不知道长安还有什么好吃的,不如表妹再给我推荐几样?” 少年郎特有的清澈嗓音,像汩汩流动的泉水,入耳清凉。傅明珠哪能拒绝呢,笑着推荐了她认为很不错的几家招牌特色。 陆回含笑望着她,时不时插上一两句,交换一下老家的特色美食。他找到了小表妹感兴趣的话题,说起美食来,描述得尤其的色香味俱全。听得傅明珠悠然神往,恨不能马上试一试才好。 嘤嘤,小娘子和陆郎君说什么美食嘛,还用那么好听的声音,听得她们都饿了。走在两人身后,被迫听了一耳朵美食的莲雾与卢家侍女对视一眼,都觉得肚子在叫。 发掘出一个美食同好,傅明珠觉得好惊喜,说起吃的来真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地进了卢道陵摆庆生宴的芙蓉阁。 一个是玉树,丰神俊秀,一个是娇花,绮年玉貌,站在一处真是好一双璧人。 见着二人结伴而来,屋内众人心思各异。马上就要成亲的卢道陵想得深些,心念一转就想到了内里的深意,定然是长辈们有意将二人凑成一对。她再看小姑姑,笑容就带了点戏谑。 两个人站在一起和谐得刺眼,卢云忍下心中暗恨,扬起笑脸,第一个迎上去拉傅明珠,“阿玥妹妹,你怎么才来,快来这边坐。” 表姐突然好热情,傅明珠笑了笑懒得深究,也不反抗,跟着她到一旁坐了。 卢道陵赶紧招呼她用茶。傅明珠笑着与人寒暄,转脸就把陆回忘到一旁。 看表妹没有不愿不舍的情绪,卢昭礼眉头一松,脸上挂了笑,也拉着陆回到一边。他耍了个心眼,故意将陆回按在男孩子们中间的位置,几个少年一圈起来,就把陆回遮了个严实。 这下小娘子们那边是看不见长得招蜂引蝶的陆表弟了。哈哈,卢昭礼爽朗一笑。可是他也不能过去找小表妹说话,不开心。〒▽〒 卢昭礼远远望一眼正笑盈盈与人说话的傅明珠,小表妹今天的装扮好可爱! 年少才高的陆回在男孩子们那里人气很高,被这个拉着讨论一下文章,那个拌着问一句诗,全然没有功夫关心小表妹。他无奈一笑,打起精神,认真应付大家的问题。 那边说得好热闹呢。卢云真恨不得伸长脖子,看一眼被人挡住了的陆回,可惜她得端着矜持的架子,只好亲热地与陆欣搭话。尽管这个小姑子不是嫡出,拉拉关系,套点情报也是可以的。 卢云现在是广撒网,多捞鱼,捞上哪个是哪个。年纪到了,她也是急了,指着嫡母,谁知道她会给她找个什么破落户呢,她阿耶也是不靠谱的,指不定会给她找个清寒人家。哼,有才算什么,兼有这个“财”才是真理。 可惜,这时候陆欣却顾不得搭理她,她来前就受了嫡母的指示,要与傅明珠打好关系,因而围在傅明珠身边,笑容羞涩地问她,“上次我家暖宅,阿玥表姐怎么没有来?” 因为上次刚好遇上了大姨妈啊。古代没有带翅膀的小天使,全靠一条绑在腰上的月事带,她觉得很没有安全感。哪里敢出门去做客,要是不小心弄脏衣裳,以后就不要出门了,丢脸死了。 “不凑巧吹了点风,有些受寒,身上不好不敢来呢。”傅明珠歉意微笑。 也 是这次大姨妈后,她才记起来学着别的穿越女苏一把,将小内内和小可爱苏出来了,还有生理期用的夹棉小裤裤。她设计的这种生理期用的小内内特别加了厚,仿着 人家的卫生裤,内层用柔软的棉布,外层用不易渗透的鲛绡,内外层间絮了厚厚的一层棉,用过将棉花抽出来扔掉,裤子还可以洗了再用。不过这个俭省的提议被卢 氏否了,卢氏财大气粗地表示,用完了只管扔。 她这三样新鲜发明,只有日常穿的小内内没有得到卢氏的喜欢,可以将胸部托起来的小可 爱却得到了卢氏和裴七娘的一致赞赏,两人充分发扬女人爱美天性,将小可爱发扬光大,制作得精美又舒适。傅明珠也得到了阿娘改良过的升级版小可爱,真的很 好看哦,她现在就穿着那特小号的小可爱,美美哒。 原来是这样啊,好遗憾。陆欣理解地一笑,邀她道,“下次我下帖子,姐姐一定要来。” “好啊,”傅明珠爽快答应。 知道内情的卢道音一旁掩着嘴笑,耐心听她们说完,马上就挽住傅明珠的手臂,娇滴滴撒娇,“小姑姑你给我带月饼了没?” “说着话都忘了,”傅明珠对陆欣歉意一笑,转脸全神应付缠人的小侄女,“当然带了。” 说着招手让莲雾过来。 莲雾接到信号,立刻捧着盒子过来。呜呜,娘子记起来把这东西拿走真是太好了,再让她看着,她一个忍不住,兴许就偷吃了。 傅明珠不知侍女的哀怨,接过盒子,马上就打开八方的螺钿牡丹纹攒盒。她伸出手指,点点里面的四个格子,对卢道音说道,“呐,这四个格子里都是你喜欢的咸甜味的。 小月饼面皮焦黄,一看就很香。卢道音笑眯了眼睛,特别满足地拿起一个,嗷呜一口。卢家并不是没有月饼吃,她喜欢的是小姑姑将她放在心上的情谊,爱心满满的月饼才是最好吃的! “阿陵、阿媛也尝尝,都是我亲手做的。”傅明珠不忘招呼另外两个侄女,指了甜月饼给她俩个。 “小姑姑最偏心阿音,”卢道陵吃醋地说道,“明知道我和阿媛喜欢的是甜的,却只放了四个格子的甜月饼,按理应该甜月饼比咸月饼多才对!” 卢道陵拿起一个漂亮的梅花形状的小月饼,这小小的月饼正好一口一个,保证不会弄花唇妆。 卢道媛默默拈起一个吃了,慢悠悠喝了茶才说道,“小姑姑偏心又不是一年两年了,阿姐说这个做什么,平白吃醋罢了。” 卢道媛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卢道陵点头赞同。 “呵呵,哪有,一般不都是对半装的吗?”傅明珠汗了个,强辩道。她哪里偏心了? 哼,哪里都偏心。卢道陵和卢道媛眼睛里写满不相信。 只有卢道音最高兴啦,小姑姑最疼她! 陆欣发现自己插不上话,讪讪笑着坐到一旁。卢云见机过来,三言两语,就与陆欣说上了话。陆欣想起来当日望云楼与卢云心有灵犀对视的那一眼,也有意结交,两人就亲热起来。 这边傅明珠刚刚把精心准备的礼物交给卢道陵,卢道陵的侍女就进来禀报说席面已经准备好了。 大家都是亲戚,大周的礼数也不是太严苛,更何况是分席而坐,就没有避嫌,少年少女们同处一室,各自在席前坐下。 有佳肴自然缺不了美酒,但是傻乎乎的喝酒多无趣呀,要热闹要风雅,最好来个雅令。 卢道陵作为主人家,有义务让大家玩得高兴,就提议大家来行酒令。 傅明珠听了好心虚,卢家的亲戚们都是一群文化修养高的,行酒令往往要求作诗,她这个半调子只有输的命。 果不其然,今日芙蓉阁外,木芙蓉葳蕤盛开,粉的白的黄的,一大片,美得很。 卢云为了展示自己美貌多才,强烈提议以木芙蓉为题作诗。 她这提议得到大多数人点头支持,花开得好,赋诗一首才不负这美丽的木芙蓉呢。 卢道音同情地看一眼她的小姑姑,当场作诗,小姑姑会死得很惨的。 ☆、第56章 傅明珠当然知道比作诗自己会死得很惨,是以笑道,“那我就来录诗好了。” “这可不行,”马上就有人反对,“阿玥每次作诗都来这一手,你自己说说,你逃了多少次了?最是无趣了。” “都知道我不善作诗,就别为难我了罢,”傅明珠无奈讨饶。罚酒可是要喝三大杯的。她酒量一般,最多可以被罚三次。 “不好,”众人摇头,“这次你别想逃,录诗让道陵的侍女来” 卢家三个小娘子爱莫能助地望一眼傅明珠。卢道陵体贴地吩咐侍女,将傅明珠席上的酒换成了温和的梅子果酒。 好吧,民意不可违啊。傅明珠无奈笑笑,赶紧想诗,她撑两轮还是可以的。 作诗要有格律,就有个穿了梅子红衣裳的小娘子笑道,“既然是行酒令,要限了格律才有趣。” 说话的是卢家本家的小娘子,作诗不在话下,只盼越难越好。她这么一说,马上就有人附和。要是太简单了,人人随手拈来,岂不是无趣?还要不要罚酒了。 “什么都限了才是无趣呢,”卢道音怕难坏了傅明珠,赶紧阻止,“我看不拘什么五言七律,随性而为才是易得佳句。要是限死了,千篇一律,有什么意思?” 她这个说法很有道理,一小部分不那么自信的悄悄松了一口气,出言支持卢道音。不是所有人都有那份急智,能够出口成诗的。 卢道陵就笑着定下来,“阿音说得不错,只要是咏木芙蓉的,不拘诗词都可以。” 主人都这么说了,大家也就没什么意见了。卢道陵又让侍女去折一枝木芙蓉来,含笑道,“我们就用木芙蓉击鼓传花罢,作一支锦绣芙蓉令,这个简单又热闹有趣。” “是极,这个风雅应景。”大家纷纷点头同意。 不多时,卢道陵的侍女香蕙就从廊下,折了一枝花瓣重重的深红木芙蓉回来,另一个侍女香兰则拿了一面尺许的黑漆铜钉团花鼓面的令鼓来,小鼓槌轻轻一击,“嘭”地一声,鼓声清脆。 卢道陵借着接花的时机,对捧着令鼓的香兰使了个眼色,暗暗一指坐在右首的傅明珠。 香兰了然一笑,点点头。她退后,跪坐在卢道陵身后,用一方大红手帕将眼睛蒙住了。手里鼓槌轻轻落在鼓上敲击几记,试了试鼓点。 一切准备就绪,卢道陵笑道,“我便先饮一杯。”说着举杯饮了一杯酒。 众人拍手叫好,嘻嘻笑着等待开始。 喝了酒,卢道陵道,“这便开始了。” 得到指令,香兰就有节奏地击起鼓来。卢道陵按着鼓点,将花抛给了坐在她右首的傅明珠。 鼓声缓慢,传花的速度也就慢,傅明珠接过花不慌不忙抛给她邻座的卢云。 卢云拈花一笑,慢了半拍才抛给了旁边的人。 这么传了半轮,香兰击鼓声忽然急促起来,鼓点声声犹如急雨不绝,听得大家都急慌慌地,花刚入手,就忙不迭地抛出去。 一通忙乱,鼓声骤然一停,那花正巧落在先前说要限格律的小娘子手上。 那小娘子不愧是要求增加难度的才女,喝了一杯酒,芙蓉诗张口就来,吟了一首咏白芙蓉花的尤韵五言律诗。 白芙蓉皎洁无暇,咏她的诗自然清丽无比,陆回听了都不由点头,多看了那小娘子一眼。将小娘子惹得脸红,目光如水地偷瞄陆回一眼。酒不醉人人自醉,小娘子将花抛出去时,险些失了手。 在座中人,有心思敏锐的,了然一笑,倒也没觉得不妥,人家陆回确实受欢迎。 时时留心的卢云不免气恼,纵然那小娘子与卢道陵是一辈儿,与陆回差了辈分,但世家大族里差着辈分成亲的也不是没有,更何况是拐着弯的亲戚。 傅明珠觉得有趣,笑眯眯看一眼陆回,陆表兄招桃花的功力十足啊。 陆回觉察到傅明珠的目光,隔空对她一笑,桃花眼春水迷离。 被人抓包,傅明珠大大方方回以一笑,举杯示意。陆回笑着举杯,陪饮了一杯酒。 二人一场官司,叫卢云看在眼里,又生了一场闷气,憋了一口气要压倒众人。少时花又传过来,卢云精神一振,作出全神投入的样子来,笑得十分漂亮。 而卢昭礼时刻注意着傅明珠,也发现了端倪。看小表妹对着陆回笑得可爱,他一时小心眼发作,轮到他传花之时,故意将花隔空抛到了陆回隔座。 正巧鼓声又停,意外中彩的那人只好无奈自罚了三杯酒。这人是苦吟派,斟酌半晌,一首诗刚做了一半,谁知飞来横祸,只好含恨饮酒。 卢昭礼没接收到那小郎君的怨念,他正暗自高兴着陆回少了一次出风头的机会,笑得春风得意。 不成想,他这举动却坑了傅明珠。 大家伙一看,都觉得好玩,调皮起来,将花胡乱地丢。但见一朵红花漫天飞来飞去,一时落在这方,一时落在那方,全没了规律。 众人嘻嘻哈哈玩得高兴,卢道陵暗暗着急,却无法可施。 原来香兰是玩击鼓传花的高手,她记下诸人座次,数着鼓点,传花时作弊最容易不过。哪知卢昭礼飞来一笔,全乱了套。 香兰鼓声一停,芙蓉花恰恰好落在傅明珠手上。 呵呵,没关系,第一轮还是做得出诗来的。傅明珠淡定而笑,起身念了她的诗,“怜君庭下醉芙蓉,芳姿妩媚惑清风。吐蕊秋心点点露,纤枝袅袅淡淡红。” 这诗不算好也不坏,顺利过关。卢道音笑着拍手,小姑姑最棒! 好诗!表妹作的诗很好!卢昭礼傻乐着,根本不知道是他惹的乱子,还笑着叫好。 过关就好,傅明珠笑着饮了酒,待鼓点声起,将花传了出去。 如此这般,将将过得一轮,那花竟然又落到了傅明珠手里。 陆回含笑望过来,看她这回念出什么诗。 呵呵,都等着看她喝罚酒呢。没关系,第二首还是有的,傅明珠镇定笑笑,先喝了酒才是将诗念出来,“画堂西畔木芙蓉,淡染胭脂*浓。恰似美人着新妆,晕拢云鬓香腮红。” 其实将花抛给傅明珠的人也有为难她的意思在,没想到这个老说自己不善作诗的人,竟然连着两次过了关。 小姑姑好棒,卢道音暗暗对傅明珠竖起大拇指。 卢道陵和卢道媛姐妹也相视一笑,小姑姑今日发挥得不错。下一回,不会这么不凑巧了吧?她俩个心里有数,小姑姑顶多能再过一关。 喝了酒的人容易冲动,卢昭礼一反拘谨的常态,为傅明珠喝彩将手都拍红了。 名利都是浮云啊,傅明珠淡泊名利地一笑,将手里的花远远抛了出去。 拜托这回别来了,要来也等到她想出新诗再来。傅明珠抓紧时间一边想诗,一边吃点东西垫垫,空腹喝酒最容易醉了。 她正夹了个金银夹花平截,也就是一层蟹黄,一层蟹肉的肉卷,刚刚咬得一口,还没来及感叹秋天的螃蟹好鲜美,眼角余光就见到红光一闪,一物兀地飞来。 有暗器!傅明珠身手矫健,当然不会被砸到,伸手一捞,那朵被人扔了许久,而花瓣零落,变得格外可怜的木芙蓉就落到了她手里。 “咚!”正当此时,鼓声干脆利落地停了。 这是什么运气! 旁边的卢云咬牙,她还一次都没轮到呢。 真是造孽哟,好好一朵花,花瓣都揉碎了。傅明珠摇摇头,认命地道,“我认罚。” 侍女捧着长颈大肚的银壶,给她倒了满满一杯酒。 这只壶里是大家都在喝的桂花酿,比梅子果酒要烈一点。而用来罚酒的酒杯又比平常的酒杯大,像个小碗,一杯顶得上小酒杯的两杯半。 傅明珠连喝三杯下肚,只觉酒气熏上来,脸上发烫。 她自己是看不到,此时她的双颊晕红,好似上好的羊脂白玉染了胭脂,白得细腻无暇,红得深浅得宜,好看得很。正如她诗里说的“淡染胭脂*浓”,而“芳姿妩媚惑清风”了。 别说卢昭礼了,就连陆回都看住了。 每次都这样,所有小郎君的目光都是围着她一个人转。新来一个俏郎君,也被她吸引了去。真是叫人气闷。 不开心如代表卢云,心底哼了一声,决定不再把花抛给她,看她还怎么出风头,哼! 这方有心,卢道陵几个也有意,接下来,傅明珠果然没接到一次花了。 传了几轮,每个人都接到过花,有的被罚了,有的次次平安过关,卢云也终于接到一次花,拿出十二分声音姿态,念了一首借物喻人,感怀自身的五言律诗。 念完,众人纷纷点头称好,梅子红衣裳的小娘子却说,“未免太悲,有无病呻吟之嫌。” 听她这么评论,大家仔细一品,也觉得是有点过了。闺阁小娘子,哪来那么凄惨? 卢云心中不服,悄悄看陆回,想看他怎么看,却见陆回正低头喝自己的酒,根本没将注意放到她身上。 竟是白费了心机。卢云神色一黯,强笑着坐下来,忍着怒意,灌了好几杯酒。 傅明珠自得其乐,没去管人家的热闹。她觉得梅子果酒酸酸甜甜的好喝,跟喝饮料似的,到得散席,她竟然喝了小半壶。 卢氏姐妹送完客,再来跟她话别,才发现她脸庞红彤彤,眼睛水汪汪的,直看得人心里一跳。 卢道陵担心地留她住下,傅明珠却觉得自己很清醒,非要回家。 小姑姑这样,分明是醉了啊。 卢家三姐妹拿她无法,只得放她回家。 觉得自己很清醒的傅明珠踩着轻飘飘的步子走在前头,她走了几步,歪头看看路旁一株粉白的木芙蓉,兴致勃勃地掐了一朵拿在手里,然后甩着花,走得蹦蹦跳跳。 还说自己没醉!三姐妹摇头,一起送了嘴里含含糊糊也不知在唱什么小调的傅明珠上了马车。 这么回去,没问题吧? 哈哈,当然没问题,只是等在半路的秦王,截获了一只酒酿胖珠子而已。 ☆、第57章 一日不见三秋 因为是去卢家,傅明珠今日是轻车简行,并没有带上傅淳给她配备的家将,只带了莲雾一个侍女,外加赶车的一个车夫。 这样的配置,真是大大方便了秦王。更兼这是少有闲人走动的城东,此时这段路上清清静静的,天时地利人和,正好干坏事。 秦王殿下纵马而来,拦在车前车。 车夫认得秦王,还在疑惑中,就被秦王的侍卫扑上来捂着嘴拿下了。秦王殿下直接从马上一跃,特别潇洒地上了车,一掀帘子进去。 然后,车外的秦王府侍卫们就听见车内一声惊呼。 呃,他们什么都没听到,他们家殿下才没有调戏小娘子呢。<( ̄) ̄)> 子午坐了车夫的位置,迅速将马车赶走。 车里,秦王抚额,他怎么能忘了小娘子身边带着侍女了? 莲雾张开双臂挡在傅明珠身前,一脸视死如归,表现出了要对她家娘子下手,就得从她尸体上踩过去的凛然气节。 结果,她家小娘子不争气啊,竟然傻笑着推开她,直接扑到人家怀里去了! 傅明珠:嘿嘿,她的金大腿啊,赶紧抱住! 嘤嘤,莲雾的心都碎了。小娘子力气好大,直接把娇弱的她推到了一旁。〒▽〒 胖珠子主动投怀,秦王满意地笑了,将人往怀里一扣,才是对莲雾喝道,“还不出去。”这侍女忠心是忠心,也太不会看颜色了些。 莲雾挺直身子坐起来,她才不怕呢,强硬道,“殿下,还请自重!”说着就要把她家喝醉了,认不出好歹的小娘子拉回来。 “猪猪,叫你侍女出去。”秦王强忍着将碍事的小侍女丢出去的冲动,叫傅明珠解决她的侍女。 哦,好哒!喝醉了的傅明珠很听话,软软地偎在秦王怀里,对莲雾道,“听话,出去啊。” “娘子!”莲雾惊呆了。 “去吧,去吧,”傅明珠赶蚊子似的挥挥手,电灯泡太大了,那么亮,她怎么谈恋爱嘛。 “娘子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莲雾以为傅明珠脑子醉糊涂了。 “嗯嗯,”傅明珠胡乱点头,当然知道,不就是抱抱大腿,谈谈恋爱嘛。不过她就算醉了,也知道抱大腿是不可以说的。 “还不出去。”秦王耐心用尽,他摸摸傅明珠滚烫的脸,目光柔软,这丫头喝醉了竟然这么可爱。 莲雾心里一跳,磨磨蹭蹭地出去了。出去以后更是发现不得了,这不是回魏国公府的路啊。忠心的小侍女一颗心都提起来了,秦王殿下这是劫持良家少女? 等到车里面只有两个人,秦王干的第一件事就咬住想了许久的小嘴,来了一个缠绵深吻。 嗯,是梅子香,淡淡的清香味儿,滋味甜中透着点酸,越品越叫人沉迷,其中一点绵长酒味,更是让人不知不觉沉醉其中。 两人十三定情,到今日不过隔了两日不见,却仿佛过了好几个秋。 秦王不知自己竟有如此儿女情长的时候,他的唇舍不得有片刻离开那娇嫩的唇瓣,伸手揽住了傅明珠纤细的腰肢,轻轻巧巧地将她提起来放在自己身上。 傅明珠被他这么吸魂一样吻着,脑子早就成了一团浆糊,迷糊糊顺着他的动作,分开腿跨坐在他身上。 百褶罗裙的裙摆很大,柔软的粉红绸子旖旎地滑落,与秦王紫色的袍角绞缠在一起,景色艳丽。 少女柔软丰润的身子紧紧地贴着他,柔媚地,靡丽地,蛊惑人心地,挑动了某些隐秘的渴望。 这样不行,秦王发现他做了个错误的决定,可这会儿再让他把人放开,他又舍不得了。 唉,这样甜蜜的折磨啊。秦王认命地想,他算是交代了。 不死心地捏一把小兔子,好吧兔子依然小小的,小丫头还需要他耐心地等着长大。 其实已经可以成亲了吧?秦王一想到答应了她后年才成亲,真是有反悔的冲动。 不甘心的秦王只好努力从那甜蜜的小嘴里找补。带着酒香的胖珠子,柔软粉嫩,像一颗糯米做的酒酿圆子,甜蜜醉人,轻轻一咬,入口软滑,里面的汁水甜得腻人。 这道甜点,秦王殿下吃得很满意,吃了又吃,都不带腻的。 良久,直到车外子午提醒道,“殿下到了。” 秦王才是不舍地放开她。 嘤嘤,舌头都被吸破啦!傅明珠酒醒了一半。 ☆、第58章 朱颜发外形兰 傅明珠的小马车布置得很少女,粉蓝的软垫子,粉红绣粉白缠枝蔷薇花的车帘子,还挂了忍冬花纹的鎏金银薰球,也不知调的什么香,一股甜甜的果香味。 天光透过车窗轻薄的粉红帘子,落进来,映得车里都是暧昧的绯红颜色。将傅明珠本就醉得酡红的脸弄得更红了,像一颗红艳艳的林檎果。 秦王看她这样子,忍不住低下头香香她的脸蛋。 酒醒了一小半的傅明珠却态度大变,赶紧伸手推他,嘟囔道,“我都这样了,你怎么还亲得下去呀?” 哪样了?他会亲不下去?是喝酒了吗,他一点也不嫌弃她变成了酒酿的。 她声音娇娇软软,推拒得有气无力的,根本就是欲拒还迎好吗。 想到她一开始主动扑过来的热情,为了表示自己的不嫌弃,秦王不顾她小手的推拒,吧唧亲了她热乎乎红彤彤的小脸蛋一口。 却见他的胖珠子睁着一双雾蒙蒙水淋淋的眼睛,双手捧了脸,迷茫地自言自语,“我明明就打扮得很小了,怎么会没用呢。” 她一副很想不通,很懊恼的样子,看得秦王发笑。他才注意到胖珠子梳着小女孩的小鬏鬏,挂着小花环,打扮得像个小娃娃。如果他不是被她的醉态夺去了全部注意,兴许还真下不了口。 所以,这是防着他的意思? 秦王又好气又好笑,恨不得把她翻过来,打一顿屁屁才好。只是,他有点舍不得下手啊。 傅明珠却自己给秦王找到了下手的理由,她傻乎乎,一脸蠢萌地问道,“殿下你是不是恋童啊?” 好吧,她醒的这一小半还不如不醒呢。→_→ 恋童?一听就不是好话。这回秦王不跟她客气,将人翻过去,啪啪啪,打了几下屁屁,“什么叫恋童?” 醉酒的人也知道打屁屁是好羞耻的一件事,嘴里呜呜地求饶,“我错了。” 打她根本就是惩罚自己,秦王不舍地将手收回来,把人翻过来。低下头,在她机智地用手捂住嘴的得意目光中,目标一转,张口含住她同样热乎乎红彤彤的小耳垂。 她偷懒没有带耳饰,小耳垂嫩嫩的含在嘴里如同一片柔滑的蚌肉。他舌尖一转,舔过她细小的耳洞,然后不轻不重地用牙齿咬着。 全身都酥掉了……饶是因为醉酒而不太灵光的脑子都被电到了。傅明珠觉得身上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只能软趴趴地靠在秦王怀里。 “喜不喜欢我这样?”秦王的声音变得低哑,又暧昧又性感。 哪有这样问人的。傅明珠羞得脚趾头都蜷起来了,从头红到尾,成了一只弓着身子的小虾米。 情人间的耳鬓厮磨最是消磨时光,两人又磨蹭得半刻,秦王才是抱着傅明珠下了马车。 马车是直接驶进了内院,傅明珠只来得及对傻眼的莲雾安抚地笑了一笑,就被秦王抱着,大步进了屋子里。 傅 明珠喝醉了就有些坐不住,挣扎着从秦王怀里探出头来,打量这屋子,屋子布置得极为雅致,幔帐是素雅的青幔,绕过一架山水屏风,只见北墙是书架,摆着满满的 一架书,东墙居中挂了一幅千山秋雨图,傅明珠认出来那是秦王手笔,暗赞一声这厮功力又精进了,目光就落在了案上。 秦王抱着傅明珠往南窗下的罗汉塌坐了,察觉怀中人神思不属,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罗汉榻前的案上摆了个莲瓣青瓷的大盘,盘内琳琅地盛着两个红艳艳开了口的大石榴,几个水嫩的蜜桃,娇黄玲珑的橘子,小巧可爱的林檎,还有一串晶莹的紫葡萄。 屋角半人高的莲鹤青瓷香炉里没有点香,纯天然的果香幽幽传来,确实诱人。 她呆呆地盯着果盘看,眼睛湿漉漉,样子傻乎乎,真是个馋兮兮的胖珠子。秦王被她逗得发笑,在她耳边问道,“想吃?” 傅明珠被他嘴里呵出的热气弄得耳朵一痒,忍不住缩了缩,很诚实地点了头,“想吃橘子。”她记得橘子酸酸的好像能解酒? 她声音软软糯糯,人也乖乖的,秦王觉得自己不应该刁难她,选了个最容易的,“亲我一下,就给你剥橘子。” 他侧着脸示意。看他多体贴,只要亲亲脸就可以了。 傅明珠有点迟疑地看一下秦王殿下清俊的侧脸,嗯,他皮肤很好,洁白如玉,仿佛自带柔光一般有着一层淡淡的透明的莹辉,绝对没有长坑长痘痘。傅明珠放心地在他脸上“吧唧”一口,声音响亮。 从唇上传来的触感极佳,柔软温润,亲过以后真是回味无穷,好想再来一口。嘤嘤,傅明珠捧脸,明明更过分的都亲过了,这么纯洁的亲亲脸,怎么会觉得好羞射呢。 害羞的某人卷成一团,将头埋得深深地,像只颤颤的小兔子,可怜可爱。 只是秦王向来信守承诺,尽管这时候他更想把羞答答的胖珠子压在身下好好啃一啃,还是忍住了将她放到榻上,起身去拿橘子。整盘子端来,再继续把人抱回来。 婴儿拳头大小的橘子在秦王手里格外的小巧,傅明珠趴在他腿上,目不转睛地看他剥橘子。他的手很漂亮,像上等的美玉雕成,虽不是羊脂白玉的白,却也润泽通透,与黄得鲜活的橘子皮交相辉映,更是赏心悦目。 唉,怎么这么馋。看她这样子,秦王满心怜惜,刚剥了一半的皮,就先掰下一瓣投喂了。 橘子酸甜的滋味让傅明珠很满意,盯橘子的眼神更加眼巴巴,让秦王有种自己不如橘子的错觉,她都没有这般热切地看过他呢,不满意。<( ̄) ̄)> 想是这么想,他投喂的动作却不停,一面愉快地投喂胖珠子,一面与她说话,“先前是我思虑不周,估计来不及在八月定亲了。” 真的准备起来,秦王殿下才发现自己之前想得太天真,订亲不是那么好搞定的,正式提亲之前要请人说媒,女方家也需要时日考虑,这么点时间怎么够。赶得太急,未免让人觉得不尊重。而且马上就是大雁南飞的时日了,他得抽空抓些活雁来备着了。 不能在八月订亲,傅明珠听出来他话里的遗憾,她倒没觉得有什么,还觉得松了一口气,不用早早面对家长的逼问真是太好了,她开心地探头去咬他喂过来的橘子。 却听秦王用他悦耳的嗓音继续说道,“不过我母妃已经请了庆阳姑母,请她明日去你家说媒。” 啥?傅明珠惊讶之下被橘子汁小小呛了一口,这么快就告诉家长了么? “专心说话,橘子先别吃了。”秦王皱眉,给她拍拍背顺气,将橘子放得远远的。 伐开心,傅明珠吃不到橘子觉得人生好灰暗。 “乖,”秦王看她瞬间焉了,安抚地摸摸她的头,“等订了亲,我送你一个橘子园,随你怎么吃。” 所以,木有订亲,就木有橘子吗?傅明珠点头,头次觉得早点订了也不错,免得夜长梦多。长安城的婚姻市场里面,秦王殿下可抢手了。【→_→她才不是为了一园子的橘子呢。】 用橘子才诱骗到嫩生生的小娘子点头,秦王深感成就感不够高,他把她抱起来,面对面的抱在身上,问她,“橘子很好吃?” 她点头。 “酸的还是甜的?”他伸手,剥过橘子,残留着橘子清香的拇指轻轻地,缓缓地摩挲着她娇嫩的唇瓣。马车里的亲吻过后,她唇上的胭脂都掉了,露出了原本粉嫩嫩的唇色,娇美如阳春三月里的桃花瓣, 橘子的清香很好闻,可是她的唇上好痒,傅明珠想躲,又有点暗暗的欢喜与舍不得,纠结得秀气的眉毛都皱了。 秦王没让她纠结太久,低低道一声,“我尝尝。”就吻了过来。 其实相爱的人本来就该黏着的,喜欢对方的触碰和喜欢触碰对方都是很正常的,天经地义的事。傅明珠伸出双臂,缠绵地揽住他的脖子。 橘子的滋味果然很美妙,更美妙的是她娇嫩的唇、香软的舌。在意识到傅明珠的不同之前,秦王并不是贪.欢的人,他一直以为自己足够的清心寡欲,足够的克制,没想到,却在她身上溃不成军,犹如老房子失火,挽救不及。 良久,秦王从激烈的唇舌纠缠中温柔地退出来,含住她的唇,留恋地吮了又吮,才是不舍地放开,他从小看到大的小娘子,怎么可以这般酸酸甜甜得醉人呢。 “嗯,果然很好。”他的气息还有些不稳,手刚从她的小兔子上下来,故作正人君子地给她整理凌乱的衣襟,让她看起来不要太过于可口,免得他正直不了。 傅明珠喘着气不说话,每次都来法式深吻真是受不了。 两人静静地抱着歇了一会,再来说正事。 “订了亲以后,估计见面就没有现在容易了,”秦王望着她甜蜜过后越发水灵灵的双眸,下意识将人圈得紧紧的,真是有得必有失,未婚夫妻居然更讲究避嫌,破讲究。 秦王腹诽一句,交代她,“这是我的私宅,如果你要见我就来这里。如果我不在,留下口信就好,或者等等我。”我总会赶着来见你的。秦王吞下最后一句话。 “我知道了。”傅明珠点头,约会专用场所嘛。估计是橘子起效果了,她觉得清醒好多,终于记起来该回家了,“时候不早,我该回去了。” 秦王不满地低头看她,这才见面多久,话都没说几句就要走? 呵呵,时间都拿去玩亲亲了,还剩下多少来说话?傅明珠瞪他一眼,指指屋角的滴漏,再不回去她家里就要来找人了。 对热恋中的人来说,时光都是加速的。秦王懊恼地看一眼滴漏,起身拿了一个梳妆盒来。 傅明珠立刻笑眯眯地坐好,让秦总攻梳头发什么的,真是太幸福了,上次在望云楼,那个漂亮的惊鹄髻就是秦王给她梳的。 是哒,霸气的总攻殿下居然会给女人梳头,反差萌得她不要不要的。更兼是他小时候给何贵妃梳头练出来的,傅明珠就更萌了。想想正太版的的秦王殿下,站在小板凳上给麻麻梳头的样子,光是脑补就萌死人了。 等以后,她也要养个会给麻麻梳头的好儿子。 ☆、第59章 过渡 小女孩的头发梳得简易,拆起来就容易。秦王最先取下来的是轻轻一摇就叮当作响的小花环。嵌着珍珠的紫藤花银环小巧可爱,不过想到她的用心,秦王再 看这东西就可爱不起来了。他拿在手上,随意摇了摇,在清脆的叮铃声中说道,“还是平常了些,待我画了图样,令人给你制些好的。” “我这件东西可是珍品,哪里不好?”梳妆盒的盖子打开就是一面镜子,傅明珠对着镜子坐着,听了他的话,立刻从镜子里瞪他一眼,她的东西就没有不好的! 别看小花环上的珍珠只有小指肚大,莹莹的珠光却如同银色月华一般,流转生辉,宝气氤氲,可是十分难得的南海明珠。 这种闺房之乐,就不要宣之于口了。秦王站在她背后,笑而不答,自说自话,“在我们成亲前,你就这么装扮,这样很好。” 傅明珠的神来一笔,令秦王顿悟,原来小娃娃的样子有利于防狼啊。他相信如此一来,来年上巳节落在胖珠子身上的花花草草将会少很多。 脑子结构简单的傅明珠没能想到某人的深层用意,一听他要她继续扮嫩,毛都炸了,他再说不是恋童,她也不能信了。→_→ 鄙视地斜他一眼,她如今青春正好,才不要辜负了呢,暗暗决定了,回去就穿新做的间色裙子,挽披帛,梳少女头,戴漂亮钗子。 因傅明珠想到美处,嘴角含笑,秦王只当她默认,心情愉快地将她的头发拆散。她乌黑亮泽的长发,光滑得像绸子,捧在手里柔软光凉。 最令他满意的是,她头发上没有用那些腻腻的头油,清清爽爽,只闻得到她发间因为用兰汤沐发而沾染上的脉脉香气。这样的一头青丝,叫人爱不释手,梳头挽发也就成了一件旖旎艳事。 古有画眉之乐,今有挽发之趣。不过,秦王认为他的结发为鬟,不论从技术还是亲密度上都比张敞高明多了。头发梳过一百下,秦王就原模原样给她挽了回去,从镜子里看,与原先丝毫无差。 “七郎有这等手艺,若是落魄了,匿了名做个梳头匠,想来也能养活一家子了。”傅明珠玩笑道。 梳 头不是简单的活计,除了一些巧妇自己就能梳出来精巧美丽的发髻,一般人要想梳个复杂的头发,没有人帮忙是不行的。高门大户自有梳头侍女,寻常人家养不起, 便可去请梳头人。大周女性素来爱美成风,纵是小户人家的娘子,在出门、做客、节庆之时都乐意请个梳头人来梳头。干这行的只要手艺精湛,养活一家子是没问题 的。 堂堂天潢贵胄,要沦落到梳头为生,只可能是……秦王垂眸笑道,“养不养得活,还得看猪猪你给我生几个孩子,七八个正好,生十几个,我就只好辛苦些,到码头兼差了。” 码头兼差,就是扛麻袋了。那也太凄惨了些。 一时间清俊无双的秦王殿下身穿麻袋,肩扛麻袋的样子在傅明珠脑中勾勒出来——怎么辣么萌呢? 不过,再萌也不能把她当母猪使啊,因而嗔道,“谁给你生了,还生那么多,你当我是什么?” 秦王为她戴好小花环,俯下身在傅明珠耳边低低笑道,“自然是孩子们的阿娘。” 卧槽,又用这一招。孩子阿娘羞红了脸。 —————————————————————————————————————————————— “娘子,”见傅明珠终于出来,莲雾神色激动,眼圈儿都红了。她是真的着急,秦王莫名其妙地冒出来,抢了马车,娘子又傻乎乎跟着人家走,她就怕娘子年纪小不懂事,被人欺负了。 这时,见她家小娘子红着小脸蛋出来,莲雾哪还有不明白的。 今年已经是碧玉年华的莲雾,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啊,看娘子那红光满面,双眼水汪汪的样子,分明就是会情郎后的小娇羞。 “莲雾,我没事。”傅明珠红着脸轻声道,私情曝光在亲密的侍女眼前,她还是有点害羞的,忍不住抽了抽被秦王握在掌心的小手。 秦王面上一本正经,握住了傅明珠的手却不肯放,借着宽大的袖子遮掩,他甚至空出两根手指来,在她手背上暧.昧地摩挲。 这人,怎么这样呢!傅明珠装不来秦王的道貌岸然,憋得脸都紫了——红得发紫! 莲雾自然也注意到了娘子的同寻常,她皱起了眉头。 大周的风气继承了前朝的开放,常有情窦初开的小郎君小娘子看对了眼,私下里定情的。如果姻缘能成自然是一桩佳话,就如同她们家的阿郎与夫人,不能的话,吃亏的却是小娘子。不闹开还好,只是伤心一场,闹开了,亲事上头就艰难了。 毕竟女子不同于男子,名节有损,只好委委屈屈地往低门里嫁了,还会令婆家看轻,夫君不喜。 莲雾不愿意她家单纯美好的小娘子落到那种境地里去,因而看诱拐犯格外的不顺眼。若是有心,上门提亲就是了,将人掳来这里轻薄又是何意? “不敢劳烦殿下照看我家娘子,还是让奴婢来吧。”这样想着,莲雾大着胆子抢上前去,行了礼,就去扶傅明珠。 秦王发现自己被傅明珠身边的侍女瞪了,自觉理亏,大度地不去计较她的以下犯上,淡定地绕过莲雾,扶着傅明珠上了马车。 娘子不配合,她小小一个侍女又能成什么事,莲雾跺跺脚,只能无奈地跟在后头,眼睛却紧紧地盯着秦王的一举一动。 被人盯着,秦王总算收敛了几分,这个侍女忠心是够了,未免也太不会看人眼色了些。他淡淡地看一眼视自己如豺狼虎豹的莲雾,开口道,“我给你个会武功的侍女吧,这样你出入也安全些。” 喂喂,他当她是傻子呢,居然明晃晃地在她身边安粽子。傅明珠似笑非笑地横他一眼,毫不客气地拒接了,“不要。” 可他依然是高冷正经脸,丝毫没有被拆穿的觉悟,甚至看她的目光里满满都是“别闹”的无奈。仿佛她才是无理取闹的那一个! 她算是领教了秦王殿下的厚脸皮了,傅明珠不理他,她想起来放在车里的东西,钻进车厢里,将东西找出来,揽着帘子,从窗户递给他,“呐,这是给你的。” 说着,招呼莲雾上了车,又问秦王道,“我的车夫呢?” 秦王这时已经将傅明珠递给他的木盒子打开,盒子里甜香扑鼻,里头放着一只水晶瓶子,装的是黄橙橙的桂花蜜,还有一包被油纸包起来的小月饼。 她这般惦记着他,叫他心里头高兴,面上仍然不动声色,听到她问,才深深地看她一眼,嘴角微弯,“你放心。” 傅明珠被他这一眼看得脸红心跳,赶紧放下车帘子,眼不见为净。今天秦王殿下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放电,就连“你放心”三个字都被他说得九曲回肠般曲曲折折,缠绵得紧。 而莲雾眼睁睁看着她家娘子刚刚恢复了白皙的脸蛋又染上红晕,只觉得莫名其妙,明明是平平淡淡的普通对话,秦王依然是那张高冷的脸,娘子究竟在脸红个什么? 忠心小侍女更忧虑了,娘子已经一头栽进去,可看秦王那淡定的样子,分明还在岸上呢! 傅明珠不知莲雾的担忧,抱着靠枕脸红许久,才是交代莲雾道,“今天的事,不许说出去。” “娘子,还是告诉夫人吧,”莲雾却不想保密,认真劝道,“既然娘子心仪秦王,为何不告知夫人,让夫人做主呢?”如果夫人愿意为娘子谋划,秦王妃的位置并不困难。 不想傅明珠却连连摇头,“不要。”反正明日他就来说媒了,自己做什么要不打自招?被阿娘知道了,肯定要罚她关禁闭的。 莲雾曾读过“井底引银瓶”,也知道,“聘则为妻奔是妾”的道理。她看傅明珠这样,就怕娘子犯糊涂,上了当。 可惜她再三劝说无效,只得到娘子的摇头拒绝,莲雾暗暗下了决心,为了拯救迷途未返的失足少女,她只好当一回告密者了。 —————————————————————————————— 马车车声辘辘,顺利驶出二门,充当车夫的子午跳下马车,换了傅家车夫回去。 那个走路微跛的中年车夫抖抖索索上了车,一脸的心有余悸,在子午的监督下赶了马车出门,一路上老老实实并不敢东张西望。 任劳任怨的子午侍卫率领着几个弟兄,悄悄护送傅明珠的马车回了魏国公府,才是返回复命。 这时候秦王殿下已经把十二只小月饼吃掉,正回味无穷地喝着心上人给他做的桂花蜜。 甜丝丝的桂花蜂蜜水入口甜蜜芳香,想着明日就可昭告天下,那只胖珠子已经被他承包了,秦王殿下就心甜如蜜。 犹不知魏国公府里,某只珠子即将面临三堂会审。 ☆、第60章 做媒 作为上一辈唯一的公主,庆阳长公主是她姑姑宜阳大长公主清宁山房的常客了。这位公主性情爽朗,向来不拘一格。往日她来,总是车架快到了,才是使人上门通知一声,用不着人接,自个熟门熟路地进去。 这日她却一改往日的习性,头一天就递了拜帖,正式得很。 弄得宜阳大长公主一见她就打趣道,“不愧是做了祖母的人,大娘也稳重起来了。” “唉,”庆阳长公主夸张地叹一口气,扮个苦脸道,“我这般年轻貌美,竟然成了祖母辈了!”其实她今日登门是有要事,为表示郑重当然不能像往常一样随意啦。 这位庆阳长公主如今还不到四十岁,穿着蔷薇色上襦,茜红裙子,打扮得娇媚俏丽。她生来脸嫩,又善于保养,丰润的鹅蛋脸上肤如凝脂,看不见一丝儿皱纹,确实是年轻貌美,全然不像当了祖母的人。 听她耍宝,宜阳大长公主忍笑不禁,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你就偷着乐罢,谁不知你家小郎君是你的宝贝蛋!” 宜阳大长公主可还记得半月之前,她这个侄女亲自来报喜时,笑得合不拢嘴的傻模样。 庆阳长公主也笑了,儿媳妇争气,进门一年就让她抱上了大胖孙子,自然舒心得意。 看看一脸有孙万事足的侄女,宜阳大长公主就不免失落,裴氏进门五六年,却没个动静,她也想着抱一抱重孙子呢。 庆阳长公主察言观色的技能满点,见姑姑脸色微黯,她眼睛一眨,想起来裴七娘至今没有好消息,马上就转了话题,“其实我今日来,是受人所托,当一回媒人的。” 保媒拉郎配,中老年妇女的最爱,宜阳大长公主却兴致不高。她看一眼侍立在旁的苏静姝,外孙女要永远地留下来,最好莫过于嫁进来。 苏静姝多机灵的人呐,心知接下来的话她不宜往下听了,不等宜阳大长公主开口,便自发请辞。 庆阳长公主这才多看一眼打她进门就服侍在宜阳大长公主身侧的,一身素淡的少女。她还以为是姑姑新收的侍女来着,看样子,这小娘子很得姑姑的宠爱呢。 庆阳长公主是个妙人,当即笑道,“姑姑从哪找来的小娘子,竟如此标致,真是我见犹怜呢。” 如今苏静姝身份未明,宜阳大长公主纵然心疼她,此时也只好含糊带过,“这是莠娘,与我有缘,便接了她来陪陪我。” 又让苏静姝与庆阳长公主见礼。苏静姝微笑着,优雅地道了万福。 “是个漂亮的好孩子,”庆阳长公主笑眯眯地拉了苏静姝的手。 少女的柔夷,手指纤细,肌肤娇嫩,握在手里柔若无骨。庆阳长公主心中一动,笑容更是亲切,褪下了手上的镯子给她带上,对宜阳大长公主笑道,“难怪姑姑喜欢,就是我啊,也觉得可人。” “公主谬赞了,”苏静姝微微低了头,脸上雪白的肌肤染了一层薄薄的红晕,眼眸如水,真是动人之极。 听侄女夸她的莠娘,宜阳大长公主则是笑容满面。 注意着宜阳大长公主表情的庆阳长公主心里有了底,待苏静姝越发和气。原来这几日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如果她猜得不错,这就是姑姑家流落在外的那位表妹的后人了。 而宜阳大长公主更是眼含慈爱地看着苏静姝出门去了,才是收回目光,问起庆阳长公主要给谁做媒来。 “我这回是来挖姑姑家的心肝宝贝了!”庆阳长公主按下多余的思绪,爽朗一笑,问道,“怎么不见胖珠子?” 听了这话,宜阳大长公主竟有松了一口的错觉,她本以为庆阳长公主是来给平安说媒,没想到是给她的小玥儿。 “她呀,昨日去卢家喝了酒回来,今日头疼,起不来呢。”宜阳大长公主一脸拿她没办法的样子,语气宠溺。今早卢氏来告恙,她还让人给小玥儿送了解酒汤去,也不知现在小玥儿醒了没。 说完宜阳大长公主紧张起来,“你要给阿玥说什么媒?” “姑姑放心,这可是顶好的一桩亲事!”庆阳长公主信心满满,“是贵妃嘱托我为七郎提的亲!” “秦王?”宜阳大长公主有些惊讶,她可从没考虑过将小玥儿嫁入皇家。 “对,就是秦王。”庆阳长公主肯定地点点头,“七郎与阿玥郎才女貌,站在一起就是珠联璧合,可不正是天生的一对。” 可惜了她没有女儿,否则真舍不得如此佳婿旁落呢。 宜 阳大长公主摇头,皇家可不是好地方。如果太子之位稳固还好,其余皇子也能安分过日子。可如今太子摇摇欲坠,楚王虎视眈眈,她就不信身后有蒋国公府支撑的秦 王会对那个位置没有想法。历经三朝,宜阳大长公主对皇位争夺之残酷是再了解不过了。她怎么舍得小玥儿搅合进去? 庆阳长公主也猜得 到宜阳大长公主的症结所在,对此庆阳长公主却不以为然。她能够以养女身份得到先帝宠爱,在本朝也能地位超然,靠的绝对不是不争不掺和,适当的投机是必须 的。她可是很看好秦王的呢,傅家只需要给出个女儿,在将来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哪怕最后不是秦王,傅家也不过损失了一个女儿罢了。 当然这样的话是不能当着宜阳大长公主的面说出来的,庆阳长公主舌绽莲花,把秦王夸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实是古往今来第一好佳婿。 “最要紧的是七郎一贯洁身自好,别说孺人媵妾了,就连个贴身人也没有呢!”夸完秦王殿下的才高八斗,财貌双全,庆阳长公主再来夸赞秦王殿下的守身如玉,“我今日能登门,其实也是受了七郎所托,他心悦阿玥已久,如能如愿,七郎愿意不再纳妾。” 宜阳大长公主不由笑了,“身为皇子如何能做到只有一人?”反正她是不信的。 庆阳长公主也乐呵呵道,“我也觉得这孩子在说傻话,您是没见着他故作镇定,却红了耳朵的样子,我是头一回见着他犯傻!可见七郎确实喜欢咱们阿玥。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为女子不易,能有个情投意合的夫婿,岂不是幸事?” “姑姑,您想想你我,再看看旁人,哪怕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呢,又有几个如我们一般过得舒心?”庆阳长公主与驸马也是先情投意合,再谈婚论嫁的范例。夫妻情深,日子自然过得甜蜜舒心。 宜阳大长公主心中触动,大娘说的确有道理。 “您如果拿不定主意,不如问问阿玥,兴许他们小儿女早有默契呢。”庆阳长公主察觉姑姑略有动摇,最后再提议道。 听了这话,宜阳大长公主愕然,难道小玥儿与秦王早有私情?! 庆阳长公主一走,宜阳大长公主立刻就令人叫了卢氏和傅明珠来。 ☆、第61章 要嫁 所谓的喝了酒头疼,还起不来的胖珠子,并没有如宜阳大长公主所想,高卧在床,睡得舒坦。 什么高床软枕都是浮云,一大早傅明珠就被卢氏的得力助手玛瑙带着人挖起来,衣裳随便一穿,头发挽起,朴素万分的拎到了卢氏跟前。 这待遇,不就是脱簪待罪嘛! 傅明珠偷偷瞧瞧母上大人的冷脸,心知不妙,在卢氏一声清喝“跪下”的时候,分外乖觉地老实跪好。 能惹得她娘如此动怒,绝不是小事,想来想去也只有她私会秦王的事了。想明白这点,傅明珠更加乖顺,低着头,摆出我诚心悔过的架势来。 可惜,看在满肚子火气的卢氏眼里,什么低头认罪,分明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呢! 她家胖珠子从小就养得好,身体棒棒哒。哪怕是宿醉醒来,面上丝毫不见疲色,气血十足,脸上桃花旺旺哒,粉红粉红,别提有多好看了。 这满面桃花,春意盎然的样子,更是落实了“私相授受”的罪名。 卢氏从没想过自家女儿会给她如此大的“惊喜”。 本来嘛,女儿正是少女怀.春的年纪,喜欢上个把少年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她自诩开明的阿娘,早早也同女儿说过,若有中意的人,她也是愿意考核考核的。 但,前提是发乎情止乎礼!心悦之,没问题,交换点定情信物,也可以。当街劫车,是个什么鬼?!还乘人之危,跟人家喝醉了的小娘子同处一室! 就算莲雾的诉说有所隐瞒美化,卢氏也能自己脑补推测出来。不用想,便宜都被人家占光啦。 当然,一个巴掌拍不响,秦王敢这么干,她家闺女必然递了梯子。卢氏深吸一口气,所以她宝贝了十几年的掌上明珠就是这么个傻乎乎的货么? “好好跪着,等我回来再收拾你。”她能忍一晚上,再忍一早上也是忍得下的。不过还得再吃一颗平心静气丸。卢氏吃了药,这才缓了神色出门去。 待卢氏一走,傅明珠立刻阳奉阴违,改跪为跪坐。tat嘤嘤,膝盖好疼。 软白萌的小娘子小小一只,皱着眉揉腿的样子真是可怜可爱,负责监督的玛瑙垂下眼睛……好吧,奴婢没看见。 在玛瑙有意放水下,傅明珠跪得还算容易,她揉了揉因为宿醉,还在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不由把那个罪魁祸首骂了一遍。 瞧,张扬吧,嚣张吧,得意吧……连累她不说,他自己的印象分肯定跌到负数了。 还想今年定下来→_→呵呵。 ——————遥远的长安城外—————————————————— “阿嚏!” 正在摘橘子的秦王殿下突然打了个喷嚏。 “殿下您的袖子湿了,不如让奴婢来摘吧。”秦王的近身内侍刘福担忧道。他提着篮子侍立在侧,听到他家殿下突然打了喷嚏,立刻紧张得很。 “不用,”秦王下意识摸摸鼻子。他现在满手的橘子汁,这么一摸,摸得他一鼻子橘子味儿。 因念着庆阳长公主就要去魏国公府说媒了,他马上就可以承包胖珠子了,秦王殿下心情大好。正好今日逢七休沐,城门一开,秦王殿下就骑着快马出了城,给他的亲亲胖珠子摘橘子来了。 清晨枝头上的橘子都带着露水,一个个清凉剔透,摘下来只觉清香四溢,看那颜色鲜嫩得好像要溢出水来。 这样饱满多汁的橘子,她定然喜欢。秦王殿下的少男心难得发作一回,给心上人摘橘子这么正经的事,当然得他亲自来! 不过,殿下啊,您这爱心橘子,要怎样才能新鲜水灵的送到胖珠子手里? —————————————————————————————————— 傅明珠在玛瑙轻咳的提示声中,赶紧跪好。她先等回来的不是卢氏,而是自演武场归来的傅淳。 说起来傅淳比卢氏更早知道女儿被狼叼走的事。昨天那个被人忽视了的跛脚车夫刚把马车赶回来就找了他。 傅家安置了不少无家可归的伤残老兵,那车夫就是其中一个。突然遇袭,车夫本打算装着懦弱,然后再见机行事,没想到自家小娘子却跟绑匪是一伙的! 车夫只好放弃抵抗,一回来就找将军告状。 是以傅淳知道的比莲雾遮遮掩掩告诉卢氏的,经过美化的事实更加直观,也更加惹人动怒。 若不是理智还在线,傅淳都要抄家伙,连夜打上秦.王.府了。他憋着这口气,今早上劈光了演武场上的木头桩子才散了些。 这时一进门,看见跪在中堂的宝贝闺女,心里的火气又蹭蹭上来了。 当然火是不会对着女儿发的。他气的是秦王那小子,诱拐小少女真是罪大恶极。他的小玥儿还小呢,怎么下得去手!禽兽! 傅明珠看着她阿耶气呼呼进来,小脑袋赶紧往胸口一埋,悔过态度十分之诚恳。 “起来吧,”女控是舍不得看女儿受罚滴,傅淳一见傅明珠那可怜样就心软了。本来这件事在傅淳心里就不是他乖女的过错,明明是赵祯那小子心术不正,小玥儿上当受骗已经很可怜了,怎么可以再罚她呢? 听她阿耶的语气如此轻柔,傅明珠凭着多年经验,很容易就判断出自己在阿耶这里肯定不是过错方啦。心下一松,觉得跪僵的腿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说实话,平日里她确实是比较怕她阿娘,但是比起生气的阿娘,她更怕生气的是阿耶。 傅明珠在玛瑙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才从地上站起来。哪怕大部分时候都在偷懒呢,她的腿依然是麻的,动一动都痛苦得很。 “坐着吧。”傅淳继续心软,指了身边的位置让傅明珠坐下。 傅明珠赶紧乖乖坐了,摆出老实听训的鹌鹑样。 嗯,傅淳摸着椅子扶手,一向干脆利落,奉行速战速决的傅大将军觉得好为难,头一回跟女儿谈心,说的还是这种话题,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还担心一个不慎,伤了女儿的心。 沉默良久,傅淳终于捏着拳头开口了,“阿玥,阿耶帮你出气。”想来想去还是直接揍人来得舒心。 说完这话,傅淳慈祥和蔼地望着傅明珠,敢觊觎自家宝贝就要有挨打的觉悟。秦王又怎样,他照打不误。<( ̄) ̄)> ( ̄_ ̄|||)她家阿耶的拳头捏得真好,还会咯吱咯吱响。 傅明珠咬咬唇,她从来不知道阿耶居然如此这般暴力。赶紧摇头,表明心意,“阿耶,我喜欢他。” “男人的花言巧语不可信,阿玥你别被他骗了。”听傅明珠这么说,傅淳拳头握得更紧,面色凝重,沉声道,“若他是真心待你,就该正式上门提亲,而不是与你私下来往。” “今天就有人来提亲了。”说到提亲,傅明珠信心满满。 提亲又如何,他不答应! “提亲又如何,你怎知他是为了你,还是为你身后的傅家!”却是卢氏请了安,又处理了家事回来,正巧听到父女俩对话,出声喝道。 傅淳略带不赞同地看一眼妻子,虽然他也疑心秦王用意,但是何必要让女儿知道这等不堪内情呢。被利用比被辜负更让人伤心吧,后者至少曾用过真心,前者就纯属利益所驱了。 在傅淳看来,娇滴滴的小女儿就是拿来宠的,傻白甜一辈子才好呢,反正有魏国公府给她撑腰。 “我信他。”傅明珠的反应平淡而坚定。她确实也有过疑虑,可她还是愿意赌一次真心。就算输了,跟着最后的大赢家走,傅家也不会被她带累。 卢氏气笑了,口不择言,“你信有用?别被情爱迷了心,糊了眼,非不清是非好歹!如果不是傅家,你以为他会看上你这个黄毛丫头!” “那也要嫁!”傅明珠长这么大头一次被她阿娘凶,一时犟脾气上来,跟她阿娘杠上了。 “嫁什么嫁,我不答应!”卢氏心跳加速。 “不答应也要嫁!”傅明珠认准要嫁不动摇。 “你以为皇家是好进的,凭你那脑子,怎么死都不知道!” “就要嫁!” 这熊孩子,卢氏火大了,这回吃一瓶子平心静气丸也不管用!撸着袖子就动手。 傅淳赶紧拦,一面劝卢氏冷静,一面忙着让犟头犟脑,拧着脖子挨打的傅明珠躲一躲。 冷静?呵呵,静不下来!卢氏觉得心跳得发慌,不打死这熊孩子,她怎么静得下来。 熊孩子熊起来也是很老火的,傅明珠牢牢站着也不动,哼,打死也要嫁。 一家三口正忙得鸡飞狗跳,清宁山房的侍女到了。 ☆、第62章 忠心 “玛瑙姐姐,厨房的人来问,何时摆饭呢。”侍女杏儿有些怯怯地来问。虽然她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看玛瑙神色沉静,顶着日头也要站在院中守着,便也明白此时不该多事,能离正房越远越好。可是她一个负责通禀传话的三等侍女,哪敢耽误主人们用膳呢。 主人们这时候哪有心思吃饭,玛瑙毫不犹豫,“让她们备着就是。”想了想又添了句,“大荤大油的都撤了吧,清淡些,加个荷叶莲子羹。” 玛瑙想着荷叶清火,也不管厨房里听到要荷叶莲子羹都苦了脸,莲子易得,只是这时节荷叶都老了,上哪找嫩芽儿入菜? 刚打发走杏儿,又有个小侍女轻声细语来报,“清宁山房的轻云姐姐来了,说是公主让夫人和娘子过去一趟。” 玛瑙皱眉,怎么这么不凑巧。她侧耳听听,隐约听见正房里“哐当”一声脆响,显然是瓷器摔碎的声音。 小侍女也听见了,赶紧把头埋得低低地,她在正院伺候了五六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吓死人了。 “你等着。”玛瑙举起袖子擦擦额上的汗,公主召唤,谁敢怠慢。不得已也只好去禀报了。 清宁山房传唤的到来,有效地暂停了一场家庭大战。 卢氏心不甘情不愿地收了手。经过一番折腾,她出了一身热汗,火气也消了些,再看那不省心的熊孩子,也就没那么心塞了。稍稍平了气息,没好气道,“还不滚回你院子里去,换身鲜亮的来。” 听卢氏这么吩咐,傅明珠不用多想,就明白了她母上大人粉饰太平的用意,整整被揉乱的衣裳,麻利溜走。 有清宁山房的侍女在前,她当然不能走前门,在卢氏特派员——把她从床上挖起来的那两个婆子的保驾护航下,顺利从后门回到了她的小窝。 香雪斋里,当了告密者的莲雾正在院子中间跪着呢。旁边还站着挽碧和莲实。 比起莲雾,挽碧和莲实是一头雾水。一大早娘子被夫人的人带走,莲雾又自罚似的跪在院子中。问她出了何事,只管摇头,问得紧了,也只肯一脸愧色地说对不起娘子,再多的话就问不出来了。搞得二人紧张兮兮,把所能想到的不好都揣测了一遍,着急得不得了。 现在终于见到傅明珠回来,挽碧和莲雾神色激动,做的头一件事就是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把她检查一番,见她只是狼狈了些,精神头还好,便放了一半的心。 “不过一早上没见,好好两个大美妞,怎么就沧桑了呢?”被人关心的感觉真是棒棒哒,傅明珠觉得在她阿娘那里受到的伤害都得到了治愈。 “还不是担心娘子你。”挽碧和莲实对视一眼,齐声答道。娘子还有精神调戏人,可见并不是什么大事。想着,两人都嘴角带笑。 只有莲雾,一见她家小娘子蓬头垢面(是哒,茶家女猪居然不洗脸不刷牙就出门溜达啦)的回来,眼圈儿顿时红了,忙低了头掩饰,耳朵却不肯错过娘子所说的每一句话。 待听到娘子和姐妹们轻松谈笑,她心里越发难过,她做了这样的事,往后就要失去娘子的信任了吧。或者更惨,被娘子赶出香雪斋。莲雾被这个可能吓到,不,就算死皮赖脸,她也要赖在香雪斋,哪怕当一个倒夜香的! 莲雾坚定了就算倒夜香也要留在香雪斋的信念,心中反倒不再凄惶了,直挺挺跪着等待发落。 看见莲雾跪着,傅明珠并不意外,她身边能当告密者的也只有昨日见到秦王的莲雾了。(车夫:哈哈,还有我) 哼,傅明珠目不斜视,虎虎生风地走过莲雾身边。 娘子不会原谅她了。莲雾脸色一白,一颗眼泪吧嗒落在地上。 挽碧和莲实想要说情,可是她们连莲雾犯了什么事都不知道,更不知道情从何处说起了。好在傅明珠进门前终于开口,“别跪了,还不来服侍我梳洗,她们两个都梳不好头。” 尽管娘子语气硬邦邦的,莲雾还是如蒙大赦。她心情激荡地叩了一个响头,这才撑着来扶她的莲实,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 因为祖母宣召,傅明珠不能像往常那样摆排场,快速地洗漱完毕,秉着她阿娘“鲜亮点”三字精髓,挑了桃红衫子加朱红裙子配银红披帛,一身深深浅浅的红活像个新婚小媳妇。 最后再叫莲雾给她梳头,“要不是别人都不会梳头,我这次才不会原谅你呢!” <( ̄) ̄)> “是,奴婢明白。”莲雾取了梳子小心地给傅明珠梳头。她的腿因为气血不通而肿胀发痛,莲雾忍住痛意,梳头的手依然很稳。 “阿娘赏了你什么东西?”傅明珠从镜子里看她身后的莲雾。莲雾是实打实的跪了一早上,这会儿站着都勉强,脸色发白,额头见汗。 傅明珠心里不忍,可如果不小惩大诫,树立权威,她以后就不好管束下人了。尤其是她要嫁给秦王,就更不能纵容背叛了。如果人人都敢轻易打着为她好的旗号自己拿主意告密,她这个主人就失去了权威,后果绝对不是现在这般。所以这时只有硬着心肠,装作看不到莲雾的痛苦。 “夫人赏了奴婢十两银子,”莲雾咬咬嘴唇,低声答道。 “那阿娘罚你了吗?”傅明珠深知以卢氏的行事,莲雾必然要罚。 “罚了奴婢一年月钱。”莲雾明白,赏她是因为她及时将秦王的事告诉了夫人,算得上是忠心可嘉。罚她,却是因为她背叛了娘子,哪怕打着为娘子好的旗号,她的行为也是背主。 莲雾一年的月钱是十两,这就是功过相抵了。傅明珠淡淡道,“既然阿娘罚了你,你自己也跪了一早上,我就不另外罚你了。” “多谢娘子宽宥。”莲雾眼圈儿又红了,她好愧疚自己背叛了娘子。 “仅此一次,下次再犯,绝不轻饶。”傅明珠这句话说得十足的总裁范儿。 莲雾赶紧点头。不过,如果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莲雾觉得,哪怕是从威风凛凛的贴身大侍女降级成为倒夜香的,她也要跟夫人告密! 傅明珠不知道莲雾依然死不悔改,教育完莲雾,她站起来,打算将她香雪斋的人也教育一下。 首先,转身环视屋内众人,给予众人压力。 众人默。 然后,酝酿低气压。 最后将目光重点落在挽碧,莲实,莲雾三人身上,沉声道,“你们也要谨记,进了香雪斋,你们忠心的人就只能是我,打着为我好的旗号,行不忠之事,这样的好,我不接受。” 一向和气的娘子说出这种话,已经是极重的话了,以挽碧为首,众侍女齐齐跪下表忠心,“奴婢誓死效忠,绝无二心。” “都起来吧,”傅明珠故作淡定,她其实被这场面雷了下。→_→誓死效忠什么的,怎么那么像邪教组织来着。 众人起。 傅明珠:……卡壳了。 威武雄壮地滚回妆台前,一看镜子里,头才梳了一半,傅教主有话说了,“莲雾,继续梳头!” ———————————————————————————— 送走了娘子,小姐妹们赶紧将站都站不稳了的莲雾连抱带扶的弄到她的房间。 娘子刚刚发了好大的威呢,她们都吓到了有木有!好想问一问莲雾做了什么事,惹得娘子发怒,可是又不敢。→_→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到底是不敢问出来,只好将关注点放在莲雾腿上。 这个说,“莲雾姐姐我给你拿热帕子敷一敷。” 那个殷勤自荐,“我会推拿,我给你把淤血推推。” 一时间大家七嘴八舌的,热闹不已。 “都挤在这里作甚?都无事可做了?”挽碧袖着手倚门而立,容颜冷峻。 嘤嘤,挽碧姐姐好可怕。众人不敢掠香雪斋第一人的锋芒,纷纷告辞。 “这是娘子给的白玉清淤散,”挽碧走进来,站在莲雾床前,冷冷地扔下一只白玉瓶子。 莲雾默默拿起瓶子握在手里,娘子还是关心她的。 “你究竟做了何事?”挽碧看莲雾这怯怯的小白花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敢做就别不敢认!”合着背叛了娘子,还好委屈呢。方才她纵然听得云里雾里,可也弄明白了一件事,莲雾她背叛了娘子! “如果有件事娘子做错了,你是选择帮娘子瞒着,还是选择告诉夫人?”莲雾答非所问。 “这还用想,当然是帮娘子瞒着。”挽碧不暇思索。 “可是那是不对的!”莲雾睁大眼睛,激动道,“难道明知道娘子这样做会遇到不好的事,也要隐瞒到底吗?” 挽碧眉毛一挑,“当然!”娘子杀人,她就负责递刀子! “你这是不对的。”莲雾试图说服挽碧。 “你先听我说,”挽碧打断莲雾的话,“就像你说的,如果娘子要做的这件事会导致不好的后果,我只会尽力劝阻娘子,而不会违背娘子的意愿,将之告诉夫人。” “劝不了呢?” “那就挡在娘子前面。”挽碧笑了笑,“这是我的忠心。” 莲雾看着挽碧坚定的样子,知道她是说服不了她的,长长呼出一口气道,“如果劝不了,那我还是会选择用告诉别人的办法来阻止娘子,这也是我的忠心。” “好了,”挽碧扑哧一笑,两人间的紧张气氛荡然无存,“我给你揉腿吧,都耽搁这么久了,可别废了。” 莲雾顿时紧张起来,“别咒我啊!” ☆、第63章 别歧视他 傅明珠在莲实的陪同下走进来的时候,屋里众人只觉眼前一亮,顿生满室生辉之感。 她长相本就明丽动人,尤其是肌肤如玉,莹润有光,穿起桃红朱红这样浓艳的颜色更是相得益彰,美得像一朵灼灼的凤凰花。 不知不觉,当年那么小小的团,需要小心捧在手上的宝贝已经亭亭玉立,长成美丽的少女了呢。宜阳大长公主赞叹地看着她心爱的小玥儿,满心的骄傲。然而想起庆阳长公主的来意,又有些怅然,孙女儿长大就要嫁人了,就算不是秦王,也有别的男子,终要娶走她的掌上明珠。 这么想着,宜阳大长公主更是坚定了要把外孙女留在身边的决定。 见了女儿的少女风姿,卢氏却没有像婆母一样产生诸如骄傲欣慰之类的正面情绪,她在见到傅明珠那一身喜气的深红浅绯时候,又不免心塞了。这熊孩子高兴个什么劲儿呢,就这么想嫁人? 傅淳却没想那么多,只觉得女儿以往穿的那些月白浅绿真是太素淡了,小娘子就是要穿得光鲜亮丽才好看嘛。 人都到齐,宜阳大长公主挥退了左右伺候的人,摆出了密谈的架势。 “今早庆阳来过。”宜阳大长公主语气不同寻常。 傅淳和卢氏心有所感,瞬间调动全部注意力。 果然,宜阳大长公主下一句就将二人炸了起来,“她是来为秦王说媒的。” “母亲,我不同意。”傅淳很郑重地提出反对。 卢氏跟在傅淳后面点头附和,“秦王并非良配。” 喂,都不问问本人意见么,傅明珠不高兴地睁大眼睛。在这种时候为了爱情一定要勇敢争取啦!勇敢的少女刷地站起来,声音响亮,“我同意!” 卢氏反应最快,立马扭头,狠狠地瞪了傅明珠一眼。到底是在婆母跟前,卢氏不敢放肆,只能祭出目光威胁*了。 可惜根本不管用!傅明珠不受影响地补了一句,“阿婆,我喜欢七表兄。” “阿玥!”这回是傅淳出面镇压。 傅淳沉沉的一声低喝十分管用,傅明珠在她阿耶难得严肃的目光下默默萎了。 嘤嘤,鸭梨好大! 不过对于心有疑虑的宜阳大长公主来说,有傅明珠这两句话就足够了,难怪庆阳会说那样的话。她若有所思地对在儿子的眼神压力下,只能缩着脖子装鹌鹑的小孙女招招手。 傅明珠眼睛一亮,讨好地蹭过去,拉住宜阳大长公主的袖子摇啊摇,一双明媚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宜阳大长公主,试图通过卖萌争取最强有力的同盟。 不得不说她家小玥儿这双眼睛就是长得好,黑白分明,清澈如水,被她这么眼巴巴望着,只觉得什么都愿意答应她呢。宜阳大长公主很愿意相信,秦王的求娶里有一半是真心为了小玥儿。 是以宜阳大长公主安抚地拍拍傅明珠的手,转而问傅淳道,“这亲事如何不好?” 排除秦王是皇家子弟这点,秦王本身作为孙女婿人选真是再好不过了。更何况宜阳大长公主本就是皇室公主,女人往往对娘家人有着天然的认同感,尤其是秦王那般丰神俊秀的晚辈,宜阳大长公主心里是极为喜欢的。 所以被儿子这么干脆否决,宜阳大长公主心里有点不痛快。哪怕她自己也不甚赞同呢,就是不高兴儿子媳妇都反对。哼<( ̄) ̄)> “阿娘,”傅淳有些无奈地唤道。所以是他否定得太干脆,激起阿娘的逆反心了吗。 早在傅淳第一次打完胜仗,母子俩就有了共识,仗可以打,但权绝对不可贪恋。功高震主又握着权势不肯放的人,向来是没有好下场的。 昔年先国公傅彦之与太祖皇帝还是过命的交情,翁婿的关系呢,大周建立之后还不是赶紧告病退下来,赋闲在家。而那些自持开国功臣,不肯放权,更甚者参与夺嫡的人,最后又怎样呢。建朝时的四十多个国公府,到如今不过三代,便只剩下十几个了。 到了傅淳,子承父业,也是战神一般的人物。可他最终还是不得不像他的父亲一样,放弃驰骋多年的沙场,当个富贵闲人。并非天下太平无仗可打,而是不能再打。 可真的没有遗憾吗?就在昨晚,他还梦回吹角连营呢。不过提刀上阵,砍的是某个意图染指他宝贝女儿的竖子罢了。 傅家两父子的知情识趣让他们得到了皇帝的信任,手上没有实权又如何,皇帝的信任才是魏国公府地位超然的根本,也是隐形的权力保障。 当今皇帝龙体安康,五十寿辰的时候还上马打马球了呢。听说后宫里还有个小妃嫔有了身孕,皇帝陛下又要当爹了呢。不出意外,皇帝陛下再活个一二十年是没问题的。 这时候投资皇子,呵呵,找死呢。 当然贪图从龙之功提前下注的人也有。什么太子党,楚王党,这两年斗得跟乌眼鸡似的。 反正傅淳是不乐意掺和的,只要皇帝在一天,傅家就妥妥的,他跟着凑什么热闹啊?至于新皇登基后魏国公府的超然地位能否保住,那就不干他的事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没本事就老实当个富贵闲人,饿不死就行! “我看七郎就很好,”所谓老小孩老小孩,宜阳大长公主偶尔闹一次别扭,还是挺让傅淳夫妻俩头疼的。 “嗯嗯,我也觉得好,”傅明珠赶紧见缝插针表明心意,顺便为秦王说好话,“七表兄字写得好,画画也画得好,万先生都说字如其人,所以七表兄定然是个极好的人,七表兄还长得好看,最重要的是,他从小就对我很好!” 对你好就是半路劫车,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卢氏张口欲言,又顾虑到老人家的心情,忍了又忍才是把话压下了。 从小!傅淳听了额上的青筋一跳,越发认定秦王图谋不轨,“阿玥你还小,有的人就是喜欢骗小娘子,其实心思可龌龊了。” “才没有呢,如果心思龌龊就不会上门提亲了,正因为七表兄心思坦荡,他才是敢来我们家提亲啊。”傅明珠一脸的我很信任他,又扯着宜阳大长公主的袖子娇滴滴道,“阿婆您说是不是嘛,如果他不坦荡,难道不怕我阿耶揍他哦?” 小孙女说得好有道理,宜阳大长公主忍俊不禁地摸摸孙女的头,“好了,小玥儿你出去找莠娘玩吧,这种事本就不是小娘子该听的。” 人家家的小娘子听到自己的亲事,哪个不是羞答答的,偏偏她家这个脸皮厚得很。 →_→都听了一半儿了,居然半道儿不带她一起玩!好过分。 傅明珠鼓起脸颊不乐意,决定上点猛料,“我知道你们为什么不答应,不就是不想掺和人家争家产么?” 这确实是一个方面。三个大家长视线交错,默默交换了下意见。, “可谁也没规定,嫁个女儿就要帮人争家产呀,”傅明珠认为所谓的联姻捆绑根本就不是个事,人家还秦晋之好呢,也没见秦晋打架的时候留手了。 “乐广有句话,岂以五男易一女,到时候我们家只要表态不会因为嫁了女儿而帮秦王就是了。” “岂 以五男易一女”是晋朝八王之乱时重臣乐广对司马乂说的话,当时占据洛阳的长沙王司马乂正跟成都王司马颖打得凶,司马颖是乐广的女婿,而乐广又在朝中人脉甚 广,所以司马乂非常担心乐广与女婿里应外合,于是试探乐广。乐广就回了这句话。能够传宗接代的儿子当然远比嫁出去的女儿重要,是以打消了司马乂的疑虑。 “说什么混账话!”卢氏终于憋不住炸了,“难道我们真能不管你?!还撇清关系,撇得清吗?真要撇清,我看秦王第一个就不饶你!” 卢氏始终坚信秦王就是想利用魏国公府和邢国公府的势力而已,如果没有这些身后的势力站着,十二岁的小女孩,没胸没臀,干扁豆似的,秦王怎么看得上。 “我信他不是为了阿耶才要娶我,”傅明珠第二次跟她娘吵架已经有经验了,一口气不停顿,“你们所想的好夫婿人选,不就是人才出众,人品贵重,能好好待我吗?” 卢氏喘口气,她的女婿理想型确实可以归纳为女儿所说的三点。 “所以秦王哪点不符合!阿婆,阿耶,阿娘,我们不能因为他是皇子亲王就歧视他啊!” 谁搞歧视了,傅淳摸鼻。 “总之,我们是两情相悦,嫁给别人还不如出家当女冠。”傅明珠为了表明不给嫁就出家的决心,说完这句话,眼泪刷地下来了。好不凄楚可怜。 她前面说的一堆话,都不及出家当女冠来得重,宜阳大长公主立刻就倒戈了,“小玥儿别哭,阿婆答应了。” 宜阳大长公主想起来曾经有个出家当女尼的闺蜜,也是钻了牛角尖,嫁不成心上人,偷偷跑去剃了度,最后年纪轻轻就忧郁死了。简直是造虐! “好好好,我不拦你,为个男人出家,真是出息。”卢氏却有不同意见。 傅淳拉拉妻子胳膊,打断妻子的话,温声说道,“亲事要慎重,阿玥你先回去静静,等我们商量好了,再说好吗?” 身经百战的傅大将军很想叹气,跟敌人打仗他擅长,可跟女儿哪里打得起来嘛。当初新城公主、永宁郡主闹着要出家,他还看了皇帝陛下和老对头的热闹来着。真是风水轮转,如今轮到他头痛了。唉,女儿都是债啊。 ☆、第64章 第一次亲密接触 “是,阿玥告退。”傅淳都发话了,傅明珠不敢再耍无赖,老老实实告退。 不过她一出屋子,脸上那不给嫁秦王就出家的戚然就变成了偷笑,果然借鉴前辈的经验是没错的,新城、永宁两位姐姐真是太给力了。 笑完,傅明珠又觉得惭愧,她能威胁到阿婆和耶娘,不过是仗着他们宠她爱她罢了。她这番所为,其实不孝得很。 可她现在脑子发昏,一心想着嫁给秦王,不单单是为了抱大腿,更是为了把秦总攻收入自己囊中呢。想想就令人激动。哈哈,千年之后的花痴们只能抱着屏幕舔屏,还是仿版,而她可以抱着比仿版更高级的正版谈恋爱,生猴子→_→简直是人生巅峰嘛,不能更舒爽。 陷入美好想象里的傅明珠一脸傻笑,别说等在外头接人的莲实,负责守门的蓉娘都看不下去了,出声提醒她,“娘子别在这站着了,不如到偏厅里用些点心。” “用点心?”傅明珠眼珠子一转,欢喜道,“好啊,我可想念蓉娘做的鸳鸯玉露团了呢。” 蓉娘的拿手点心鸳鸯玉露团极为费工夫,一时半会是做不来的。傅明珠点名要蓉娘亲手做,目的是支开她。 “奴婢现在走不开呢,”蓉娘听了微微一笑,推荐到,“小厨房新学了一道点心,叫奶酥蜜豆卷儿,娘子不妨尝尝。” “那好吧,”支开蓉娘的计划破产,傅明珠干脆认真点菜,“我还想要一份胡羊焖饼,一碗酪浆加果肉的(其实就是果粒酸奶)。”提到吃的,饿了一早上,傅明珠觉得她能吃掉一头牛。 这个容易,蓉娘笑容满面地满足了傅明珠所有要求,还叫了个侍女陪同傅明珠到偏厅吃点心。 傅明珠吃点心是假,想趁机偷听是真,可被人看着怎么偷听嘛。(╯‵□′)╯︵┻━┻ ———————— 清宁山房的侍女们训练有素,上点心的速度是极快的,傅明珠刚坐下没一会儿,胡羊焖饼和酪浆就上来了。 撒了胡椒花椒粉烤得焦黄冒油的烤羊肉是味儿最重的,切成手指长短粗细的饼丝整整齐齐的码在羊肉上头,经过最后的一道焖制程序,饼里吸饱了羊肉的香气,闻着就让人流口水。 盛在水晶玻璃盏里的酪浆则是非常漂亮,最底层铺了红艳艳的樱桃酱,中间奶白的酪浆里放了青色的香瓜粒,表面放的橘子肉则被精心地摆成了一朵金钱菊的模样,漂亮又应了节气。 傅明珠冲莲实使使眼色,示意她想法支开旁边的侍女。 莲实是个实诚人,根本没看懂,见了娘子的眼色还以为娘子在羞涩,赶紧凑到傅明珠耳边悄悄地,“娘子可是想更衣?” 好吧,主仆俩个根本木有点亮心有灵犀技能。傅明珠无奈摇头。 如果是挽碧在就好了,她一定可以领悟自己的意图的。傅明珠拿勺子挖了一勺凝脂般的酪浆,美食当前,她决定还是不要用更衣这种有损胃口的理由了。 正吃着,被蓉娘强力推荐的奶酥蜜豆卷儿也端上来了。 不过那端着螺钿小托盘的不是苏静姝又是谁。 傅明珠见了她迅速而优雅地放下了筷子,站起来前还不忘擦擦染了些许油光的嘴,只是那浓重的羊肉味儿是掩盖不了滴,谁让她点了个重口味呢? “莠娘姐姐怎么是你来送点心?”傅明珠的诧异不像作假,她严厉地扫了清宁山房的侍女一眼,“你们就是这样待客的?” “奴婢们不敢。”那侍女连忙俯身低头道。 “郡主别怪她们,是我自己喜欢下厨。”苏静姝不好意思地一笑,柔声道,“正好我在做这道点心,听说郡主想尝尝,我就毛遂自荐了。” 苏静姝今日穿的是浅浅的湖水绿的裙子,气质温婉,华光内敛,站在那里不言不动都是一道风景,美得静谧。莲实忍不住看看她家娘子,再看看苏小娘子,嗯嗯,还是她家小娘子更漂亮一点。莲实放心了。 “原来是莠娘姐姐亲手做的,”傅明珠笑容明媚,开心道,“我还真是有口福呢。” “郡主还未尝,怎知是口福而不是口祸?” 口祸?傅明珠扑哧一笑,原来玛丽苏女主还会卖萌呢。 苏静姝说着将青瓷的碟子放在傅明珠座前,嫣然笑道,“不过我想,这道点心是不会叫郡主失望的。” 一味的谦逊反而令人反感,偶尔霸气一回,更容易让人喜欢。 傅明珠不得不承认在这一瞬间,她对苏静姝的好感度刷刷地涨了一截。貌似这家伙也不那么讨厌来着。当然,瞬间之后又如股市崩盘,哗地降到之前的水平线上方一点点。嗯,她还不能放松警惕。 “果然是口福,”傅明珠用筷子夹了一个,刚咬了一口就眼睛一亮。 所谓的奶酥蜜豆卷儿是用一层洁白的奶皮裹了一层煮得酥烂的绿豆沙,再叠上一层奶皮,薄薄的刷一层山楂酱,然后卷起来,切成方寸大小的卷儿。这样的一道点心,看起来赏心悦目,吃起只觉豆沙香甜,奶香浓郁,恰到好处的山楂酱又十分解腻,真是吃一碟子都不嫌多的。 尤其是它松软细腻的口感,是很讨老人家欢心的一道点心。 “郡主喜欢就好,”苏静姝捧着热茶坐在一旁,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些。 傅明珠并不委屈自己的胃口,很给面子的吃了一半。嘤嘤,只可惜了她的羊肉配饼,当着不熟悉的美人儿的面,她要保持住淑女形象,实在不好意思吃得一身味儿啊。(→_→这就叫死要面子,活受罪。) 因为有个苏静姝看着,傅明珠不好放开了吃,她很克制地吃完那盏果粒酪浆就停了勺子。 “不知莠娘姐姐的梅花图绣得如何了?”两人毕竟不熟,为了不冷场,傅明珠纯属没话找话。 提起这个苏静姝很不好意思,“刚打了底图,还在配线。” “我可以去看看吗?”傅明珠一脸好奇。既然不能偷听,不如跟苏静姝打好关系,知己知彼,也是一件正事嘛。 “幸甚之至,”苏静姝真诚地笑起来,“还请郡主给我提提意见呢。” —————————— 苏静姝住的是清宁山房的溶月居,离宜阳大长公主的正院并不远。 傅明珠对清宁山房是熟悉至极的,当然知道这溶月居并不是普通客院,而是清宁山房的主院之一,以江南小桥流水的精巧秀丽见长。真正的客院在寒翠溪对面的翡翠轩那一片呢。 很有园林范儿的溶月居进门就是一处垂着绿萝的镂空影壁,透过菱花的镂窗,隐约可见内里一片芙蓉花影。转过影壁,是一架只有五六步的小廊桥,桥下青碧的池子里养了几缸鹅黄睡莲,这时节还浮着几朵娇嫩莲蕊,莲下有锦鲤悠然而过,看着养眼极了。 “莠娘,”比起善缘寺里气色红润了许多的金媪迎了出来,待见到傅明珠,金媪顿时热情起来。 她们是遇上了贵人啊。金媪早就打消了原本的疑虑,如今是真心感激伸出援手的宜阳大长公主,若不是公主,她的莠娘还得在善缘寺里熬着呢。 金媪是个淳朴的老妇人,表达感激的方式就是端出一大堆好吃的,热情地劝傅明珠尝尝她的手艺。 盛情难却,傅明珠吃得好开心。(≧▽≦) 老人家最喜欢能吃的好孩纸了!金媪一看郡主如此平易近人给面子,高兴得一脸菊花,一个劲儿给她夹点心。 “婆婆,您都不给我夹点心,我可吃醋了呢。”苏静姝故作不满,嫉妒道。 呵呵,金媪乐呵呵地用公筷往苏静姝碗里放一个酥炸丸子,不客气地揭了苏静姝的短,“早上叫你多吃点,你不是说要保持苗条,不肯吃么?” ……苏静姝忧伤地放下筷子,易胖体质伤不起啊。看永泰郡主吃这么多,怎么就是不胖呢? 傅明珠:吃不胖技能棒棒哒! ☆、甜蜜小番外之争宠记 这个番外发生在两人成亲后不久。 新婚燕尔没多久,傅明珠赫然发现,她失宠了。tat 比如吃饭的时候→_→ 秦王殿下很认真地在给鲈鱼挑刺。 清蒸鲈鱼很美味的有木有,扒掉鱼皮,鱼肉雪白雪白的有木有。 傅明珠吃着饭,眼睛却在偷瞄秦王殿下碟子里的鱼。(¬3¬) (≧▽≦)她家秦总攻不爱吃鱼哒,挑得这么仔细,当然是给她的啦。 可结果…… 喵~~~蹲在专用椅子上的踏雪喵满意地甩甩尾巴尖,声音又娇又媚地表示它很满意,可以再来点儿。 秦王殿下宠溺一笑,修长漂亮的手指拿起筷子,继续认真挑鱼刺。 喵~~~~~踏雪喵吃得好开森。 呵呵,秦王殿下喂猫也喂得好开森,笑得春花荡漾有木有。 傅明珠默默放下筷子牵衣角:“七郎,人家也想吃鱼。” “叫侍女帮你挑,乖啊。”秦王殿下勾唇一笑。 前半句是对傅明珠说的,后半句是对猫说的。并且专注挑刺,不曾抬头。 (╯‵□′)╯︵┻━┻ 这饭没法吃了。傅明珠撂筷子走人。哼<( ̄) ̄)>,她有小鱼干。 —————————— 再比如→_→ 吃完饭以后,手拉手消食遛弯很有爱,有木有。 什么十指相扣啦,勾手指啦,大手包小手啦……通通很有爱,有木有。 不过想象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世界上最悲伤的事是神马,是终于可以合法地、光明正大地牵手了,那双手却不属于你了…… 傅明珠悲伤地走在后头,看着她的秦总攻渐行渐远…… “怎么不走了?”秦王殿下抱猫回首,微微皱眉看来。 躺在秦王殿下怀里,舒服得不得了的踏雪喵也扭过头来,喵~了一声。那略带不耐的表情,简直跟秦王殿下神同步。 傅明珠觉得她受到了双重伤害,“我不逛了。” 手动再见! ———————————————————— 如此,几日过后。 又到了晚上洗澡时间了。野了一天了,再爱干净的喵也脏了。 踏雪迈着优雅的步伐,昂着头,翘着它漂亮的尾巴尖走进来,高傲地往傅明珠跟前一蹲。 傅明珠淡定:“挽碧抱它去洗澡。” ⊙△⊙? 喵?喵! 不是主银给洗澡,踏雪当然不肯啦:窝要主银给窝洗白白! 挽碧抱着挣扎不已的踏雪喵:“王妃?” 傅明珠冷酷地:“抱走。” 于是秦王从书房回来的时候,惊讶地发现他的小王妃居然在? 秦王挑眉:“踏雪呢?” 傅明珠故作不经意:“它和挽碧玩去了。” 秦王:“哦。” 然后秦王表情淡淡地开始脱外衣。 脱到一半,十分平常随意地问傅明珠一句:“我去沐浴,你来嘛?” 傅明珠继续淡定:“正好我也还未沐浴。” →_→其实心里:(≧▽≦)约约约! 她就不信了,难道争宠还抢不过一只喵? —————和谐分界线——————————————— 一场有爱的沐浴活动过后,浑身软绵绵,粉扑扑的某人被吃饱喝足的某人抱了出来。 傅明珠捂着脸,好羞涩。o(*▽*)o 秦王嘴角不自觉微笑着,在看见踏雪喵一如往常大咧咧卧在床上时,他眼神闪了闪,用温柔得腻死人的语气唤道,“踏雪。” ∑( ° △ °|||)︴一切破坏夫妻感情的宠物都是阶级敌人! 刚刚还浑身乏力的傅明珠一下子来了精神,努力用双手抱住秦王脖子宣告主权的同时,大声叫人,“挽碧,把猫抱走!” 挽碧低着头进来,匆匆把搞不清状况的踏雪一把抓住。 踏雪只来得及喵了一声,就被彻底关在了门外头,进不来啦。 呼,这下子就没有喵来跟她抢男人啦!(≧▽≦) 秦王:“连猫的醋都吃,你不是最喜欢它了吗?” “人家最喜欢的明明是七哥哥啊。”说完傅明珠直起上半身,轻轻在秦王唇上落下一个吻。 (*  ̄3)(e ̄*) 肉到嘴边都不知道不吃的,是一辈子的单身狗。 秦王当然不会客气,立即反客为主,进一步加深了这个亲吻。亲□□人间的唇舌战争真是叫人迷醉呢。 接下来当然是……~(~o ̄▽ ̄)~o 。。。滚来滚去……o~(_△_o~)~。。……~(~o ̄▽ ̄)~o 。。。滚来滚去……o~(_△_o~)~。。 夜深床静(→_→是不是很有内涵)。 秦王将他娇滴滴、嫩生生,已经累得睡着了的小王妃,小心地搂在怀里,满足地叹了口气。 不用一抬头就看见床边蹲着一只,睁着瓦亮大眼睛的猫的夜晚真是太美妙了。(≧▽≦) ☆、第65章 就不上当 说好来看人家绣花,结果却混了一顿吃的。傅明珠放下筷子时,甚是不好意思,一时不察,七八盘子点心,居然被她吃了大半。(▽\)掩面…… 苏静姝本打算全程陪吃,结果陪了两块核桃酥就发现自己不是对手,只好用同样的时间慢慢、慢慢地消磨掉了四个最清淡的翡翠凉果。吃完她的内心都是崩溃的,这要吃几天的清水煮白菜才抵消得了? 她目光隐晦地在傅明珠不盈一握的小蛮腰上溜过一眼,再看傅明珠明显婴儿肥的圆润脸颊,心里平衡了些。 “郡主请用茶。” 这盏茶来得很及时,吃过点心,再来一盏解腻消食的茶汤是再好不过了。 苏静姝看一眼为傅明珠奉茶的绿衣侍女,再看一眼低眉顺眼,将茶盏放在她面前的杏红裙子的侍女,嘴角微微勾起一个讽刺的淡笑,淡得谁都没有注意到。 茶用的是点茶法,可惜点茶的人功力不够,兔毫盏里浮沫如散雪,根本凝不住。好在茶好,傅明珠一闻就知道是宜阳大长公主那里常喝的茶。反正她也不挑剔茶汤上的汤花好不好看。 小小喝一口,果然好茶就是经得起糟蹋,味道还是挺好的。傅明珠小心地吹吹热气,点茶用的硙(wei 二声)茶其实就是现代说的抹茶,她自己喝的时候更喜欢加奶,不像大部分人,喜欢加点盐。 “本想让金媪为郡主分茶的。”苏静姝声音柔婉,说到这里顿了顿,语含歉意,“好在茶好,否则真是怠慢了郡主。” 绿衣侍女听苏静姝这么说,眼神一闪,略心虚地退到一旁,而杏红裙子的侍女隐晦却地瞪了苏静姝一眼。 “金媪年纪大了,不好劳累,我今日吃到她的点心,已经是饱了口福了。”傅明珠浑似没发现几人间的怪异气场,眉眼弯弯,笑得挺开心。 “郡主这话我要告诉金媪,她一定很欢喜,”苏静姝也笑得挺甜。 两个侍女就这么被两人忽视了。 吃过点心又喝了茶,两人顿时亲近许多,一起去了苏静姝的绣房。 苏静姝用来绣花的屋子宽敞明亮,有一半儿是架在水上的。因为宜阳大长公主考虑到她绣花伤眼,特地吩咐人布置了这间屋子。这样苏静姝绣花累了可以到窗子前看看碧水游鱼,池花青萝,养养眼睛。 这里的布置大方简洁,为了不影响光线,连装饰用的幔帐都没有的。最花哨的就是整整齐齐挂在架子上的五彩绣线了,红橙黄绿青蓝紫,都摆出来一个光谱了。 绣架在光线最好的地方摆着,旁边则挂着先国公的那幅红梅图,不过这时候是用碧纱蒙着,没有揭开。 “莠娘姐姐这幅图描摹得真好,已经有七分神似了呢。”傅明珠的视线全然被绣架上的白描底图吸引了,是用粉笔淡淡描摹的梅花轮廓,一朵朵墨梅孤傲绝尘,似有凌冽清香扑面而来,颇有神韵。 “哪里有那么好,”苏静姝摆手,“形似而已,先国公的画更加凌厉,我是仿不出来的。” “女子下笔总是秀丽些,莠娘姐姐的画已经极为传神了。”傅明珠是真心夸人,她祖父大人的画上有股杀气,一看就知道是见过血的硬汉子画的,别说女儿家模仿不来,就是那些舞文弄墨的文人雅士都仿不出其中精髓。苏静姝能仿成这样,已经是高手了。 被人这么夸着,苏静姝脸上浮起一抹红晕,指指图上应该有字的地方道,“铁骨铮铮四个字,我至今还不敢下笔呢,就怕字没写好,毁了这好不容易画的花。” 傅明珠这才注意到一旁的翘头案上散着一堆用过的宣纸,上头来来去去写的都是铁骨铮铮四个字,可见苏静姝为了能写好这四个字废了很大一番功夫。 “这里用笔再重些,笔锋要尖锐,”傅明珠俯下身,点出她认为最好的一幅,给出建议道。 “我腕力不足,写到这里总是失了气势。”苏静姝与傅明珠并肩站着,也低了头去看自己的字。听傅明珠这么建议,她无奈笑道。 苏静姝是真正的娇弱闺阁女子,又不是傅明珠这样能够空手撂倒几个汉子的伪淑女,不能苛求她手腕多有力,更别说与能拿八十斤大刀的先国公比了。 是以傅明珠点头笑笑,挽了过于宽大的袖子,就着砚台里半干的残墨提笔写了一个铁字。 “郡主这个字!”苏静姝惊叹,“乍一看几乎可以以假乱真了呢。” 那 是当然,这可是抄祖父大人亲笔家训抄出来的呢。傅家家训是每一个傅家人的必修课,砖头厚的一本家训,傅家三兄妹是从小抄到大,抄得想哭。傅淳的解释则是, “你们这是命好,还能摸着真迹抄,往后的子孙要想抄都没机会!只能拿着你们的版本继续抄!写不好就丢脸丢到子孙后代去吧!” 所以为了不当个丢脸丢到哥哥家侄子侄孙面前的姑姑姑婆,傅明珠可是下过苦工的。 苏静姝喜爱至极,忍不住拿起来在手上细看,半晌叹息道,“可惜还是缺了些气。” “是啊,骗骗外行还可以,内行一看就知道我没气势,”傅明珠浑不在意地搁了笔。这种程度对她来说已经足够了,因为缺的是杀气,难道她还能为了练字去杀人? “我有个主意,不如绣图上的字就由郡主来写吧!不知道郡主愿不愿意?”苏静姝眼睛亮晶晶的,殷切地望着傅明珠。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傅明珠回以一笑。 这样呢,就不是苏静姝一个人向阿婆献宝啦。(≧▽≦) 得了傅明珠这回答,苏静姝高兴地笑起来,头一次露出孩子气的一面,迫不及待地收拾起翘头案来。 “苏娘子这些事还是让奴婢们来做吧。”傻站了半晌,终于有机会干活了,绿衣侍女百合和杏红裙子侍女百惠激动地抢着干活。 刚拿到手里的废纸被抢,苏静姝好脾气的站直身子,含笑道,“那就劳烦你们了。” 被拨来服侍苏静姝的这两个侍女平日里可不是这么积极!蓉娘顾虑着苏静姝身份未明,不好用公主身边的侍女,就重新提拔了两个。她挑的这两个虽是三等,却都是伶俐人。哪想这两人太过伶俐,居然敢背后搞鬼。 两人自持比苏静姝这个小绣娘高人一等,平日里少不得怠慢。虽然蓉娘吩咐过她们必要小心服侍,可两人见苏静姝性子软,从不计较,更是变本加厉,干点活都是推三阻四的。傅明珠来的时候,两人跑出去玩了,还是看门的小丫头看见郡主来做客,赶紧叫回来的。 她们不怕看似很得公主疼爱的苏静姝,却很怕怠慢了公主真正的心尖子永泰郡主。要是郡主在公主面前提一句,她们就倒霉了。是以殷勤得很, 真正干起活来,两侍女的素质还是挺高的,不多时百合就把书案收拾干净,抱起那一叠废稿,就要扔到废纸篓里。 苏静姝连忙阻止,“这些都别扔了,放到我房里去。” 百合正要将废纸投进纸篓的动作一僵,又赶紧收了回来,低头应是。她和百惠从未帮苏静姝收过书案,自然是不知道苏静姝的习惯的。 转身去拿新纸的百惠暗暗撇了嘴,废纸居然还要收起来,真是乡下人的抠门作派。 傅明珠站在一旁,欣赏着苏静姝房里种类齐全的丝线,根本就没兴趣插手。奴大欺主罢了,可眼看着苏静姝也不是吃素的,她就不要多管闲事好了,免得不知不觉就被人当了枪使。 嗯嗯,就是这样,她就不上当! “郡主觉得用这种红绣花瓣如何?”苏静姝指点完两个侍女,曼步走到傅明珠身边,挑出一缕红色丝线问傅明珠的意见。 听她这么问,傅明珠便也挑了一缕光滑的丝线在手里细细看,“我记得在仙绣坊见过一种红色绣线,红得极艳极正,感觉比这个好。” “是吗?”苏静姝来了兴趣,“不知我可不可以出府去看看。线还是亲自买的好,这些都是府里绣房找来的线,有些不是很合意。” “出去买多麻烦呀,让仙绣坊送来就是了。等会我告诉蓉娘一声,让仙绣坊和竞秀坊两家送线来,她们两家的线保管是全长安城最齐全的。” 傅明珠笑得天真无邪,“莠娘姐姐一定可以找到可心的线。” “这不好,”苏静姝摇头,“我怎好兴师动众,就为了买线?” 她忧虑的神色中带着点惶然,显得眉目越发楚楚,真叫人不忍为难。 “这有什么,”傅明珠不以为然,执了苏静姝的手,目光清澈如深山中浅浅的清泉水,“只要姐姐能让阿婆开怀,这比什么都重要呢。” 她清澈见底的目光里似有深意,苏静姝垂下眼睛,柔婉一笑,“郡主说的是。” —————————————————————— 送走傅明珠,苏静姝站在已经描上“铁骨铮铮”四个字的底图面前,伸出手,一遍遍细细描摹着这几个字。 不知不觉,竟然站到了傍晚。 “莠娘,该吃晚饭了,”金媪一进来就非常不赞同地道,“你呀,又犯痴,一站就是一下午,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苏静姝回神一笑,挽着金媪撒娇道,“婆婆我喜欢嘛。” 金媪一脸拿你没办法的宠溺,慈爱地拍拍苏静姝的手,“若你像郡主那样好胃口,我就不愁了。” 金媪人虽老,但闲不住,每日做了点心,都是便宜了那两个贪嘴的侍女。她也不以为意,莠娘不吃也是浪费,给那两个侍女吃了,还能打好关系。 “那就该我愁了。”苏静姝先扶着金媪坐了,自己再坐到罗汉榻的另一边。 金媪谨守着多年为仆的习惯,并不肯与苏静姝同桌用饭,是以榻上的食案上只有一碗杂粮粥,一碟香油拌什锦白煮蔬菜,又少又寡淡。这就是苏静姝的口粮了,为了保持弱柳扶风的身材,她也是蛮拼的。 想着今天陪着傅明珠吃了好多容易发胖的甜食,苏静姝刚端起杂粮粥的碗又放下了,她还是吃点蔬菜就算了。 —————————————— 屋子外,百合蹙着眉,“我们不进去服侍真的好么?” “你怕什么,这么久你看她敢吭声么?”百惠翻了个不甚优雅的白眼,“又不是咱们府上正经的主子,不过是为公主绣梅花图的绣娘罢了,值得你我小心服侍么?可别折了寿!” “可是郡主和她好像挺要好,”百合怕的是苏静姝有个好闺蜜。 “郡主又不是日日来的,”百惠其实也有些怕,但为了在同伴面前撑场子,不肯示弱。 清宁山房说是魏国公府的一部分,实际上是自成体系的,有着公主府应有的班底。是以百合百惠两个属于清宁山房,根本不归卢氏管,对傅明珠的畏惧也就不那么明显。 两人商量到最后,还是决定外甥打灯笼——照舅,只要在郡主来的时候装装样子就是了。今天,不就没事么。 人呐,在悲剧之前,总是心存侥幸。╮(╯_╰)╭ ☆、第66章 喜忧 当天晚上,傅明珠没能出现在晚饭时的餐桌上。 卢氏脸色很不好看,瞥到空着的傅明珠的位置时,脸色更是铁青一分。这么明显,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心情不爽是因为傅明珠。 傅明瑜有心想问一句,然而想着阿娘近来的暴脾气,又默默拿起筷子,为裴七娘夹了一个她爱吃的芙蓉虾球。 裴七娘看见落在自己碟子里的芙蓉虾球,心中一软,然而想到他至今没有一字半句的解释,气恼上来,将虾球拨到一旁,专注吃着白米饭。 傅明瑜注意着妻子的动向,见她如此,越发觉得头疼,到底怎么才能哄好呢?一时都顾不得去想胖珠子到底犯了什么事了。 只有傅明璋不管不顾,看见胖珠子还是没来,就嚷嚷开了,“咦,胖珠子居然不吃饭么?真是天下下红雨了!” 妻子现在就是个爆竹,绝对不能惹,傅淳是深有体会。听到儿子如此不知死活,他忍不住用赞叹的目光看着二儿子,儿子你厉害! 果然,就听“啪”的一声惊堂筷,卢氏猛地将手中乌木包银的筷子往大理石桌面上一拍。 乌木包银的筷子沉甸甸的,拍在大理石上犹如平地一声惊雷,吓得没有心理准备的人心跳都停了好吗。 “吃都堵不住你的嘴!既然不想吃,就出去!”卢氏觉得肚子胀气,不吃都饱了。商议了一中午,结论居然是顺其自然,如果秦王真有心,傅家就嫁女! 什么叫有心?剥开所谓的两情相悦,内里还不是政治联姻!卢氏认为她遭到了夫君、婆母的一致背叛。掌上明珠也敌不过荣华富贵。权势面前见真情,原来只有她才是真正的疼爱女儿! 卢氏钻了牛角尖,认为宜阳大长公主和傅淳的决定说得好听是成全女儿,实际是顺势而为的政治投资。反正她就不同意这门亲事,女儿年纪小不懂事,不知人心险恶,她身为亲娘,非要把女儿的心思掰回来不可! 护崽子状态的雌性都是不能惹的,这个道理基本是全动物界通用。 傅明璋无知地做了出气筒,在他娘的威势下,不由缩了缩脖子,恨不能缩成一个小团才好。 可惜他那么个大块头,哪里藏得住,被卢氏揪住一阵好骂,“吃吃,你们兄妹俩就记得吃,好不容瘦了下来,可别又吃成一个胖子!” 傅明珠宽厚结实满是腱子肉的肩膀一塌,阿娘求别提黑历史了好吗。 “看看你现在几岁了,《论语》背下来了吗?”卢氏看着这个只爱舞刀弄棒的儿子也是心塞。 知道一句“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算吗?傅明璋的背脊一塌,整个人看起来又缩小了些。 “启蒙的《论语》都背不下来,还吃什么饭?”卢氏赶苍蝇一样挥挥手,“现在,立即给我滚回去把《论语》背一背,抄个一百遍,明早我要看!” 一百遍?!傅明璋的天都要塌下来了!所以胖珠子到底是犯了多大的错,才能提了一句就连累他至此啊! 傅明璋面色灰败的站起来,颓唐退走,刚走到门口就听他阿娘一声“站住。” ∑( ° △ °|||)︴阿娘求放过! “你不是与宁远侯的世子交好么,还有襄公家三郎,卫将军次子,怎么好久没有请人家来家里玩了?”卢氏这回可以说得上是和颜悦色。 “儿子正打算明日请他们喝酒来着。”傅明璋被卢氏的变脸神技吓到,脑子里那根不会转弯的筋突然一抽,来个了大回环,居然利落的答了个标准答案。 卢氏满意地点点头,“好了,你去吧,明日只管请人来就是了。” 被卢氏点名的三人都是的未婚勋贵子弟,家世不错,人也出众,向来是少女们爱慕的对象。 傅明璋唯唯,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 “继续吃饭,都看着我作甚?“卢氏解决掉二儿子,又预定了一伙青年才俊,心气顺畅,脸色都红润了。 傅淳继续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好不容易妻子消了气,他就不要撩拨她了。 原来阿娘发这么大的火,是为了小玥儿的婚事。傅明瑜在心里过了一遍他所认识的人,倒也挑出两个看得过去的人来。 傅明瑜刚在心中把那两人的优缺点比较了下,卢氏就问到他了,“怀瑾,你何时也邀些年轻人来做客呢?” 不等傅明瑜回答,卢氏又提了个建议,“这时节,我们芙蓉山庄的芙蓉定然是极好的,我看可以办个诗会。” “阿娘说的是,儿子也觉得办个诗会好,”傅明瑜温润如玉地一笑,“不如请舅父和万先生来坐镇,再邀了子敬兄,定然应者如云。” 这个主意好!有了卢克俭,万先生和陆禹,诗会的规格就上去了,能入场的人自然质量也高! 卢氏满意地一笑,自来才子佳人就是一对,那么多的才子,女儿总能看上一个吧。 女主人心情好了,家庭成员才有好日子可过。 此时雨过天晴,大家再看碗里的饭菜,都有了食欲。 裴七娘听着婆母与夫君的对答,也想明白了婆母心情不好全是因为在给小姑子挑夫婿呢。 她不由想起自己未出嫁前,她的阿娘也是这么为她的亲事张罗着。出嫁后,又因为她至今无所出,阿娘为她求神拜佛,寻医问药,更是操碎了心。 若是阿娘知道她与夫君不睦,裴七娘心头一悸,所以她还是不要再让阿娘操心了吧。 于是,在傅明瑜又试探地往她碟子里放了一颗鱼丸子的时候,裴七娘默默夹起来吃了。 傅明瑜将将一喜,却见裴七娘猛地站起来,奔到屋角的就是一阵作呕声。 他的脸色就白了,莲娘不肯原谅他,连他夹的菜吃了都要作呕吗? 卢氏却想到一个可能,脸上就带了笑,连声让人去请太医,特别强调了请个擅长于妇科的太医来。 有那机灵的侍女飞快地端来了茶水、盆子、帕子,将裴七娘服侍得妥妥帖帖。 当初卢氏怀傅明珠的时候,傅淳就有过类似的经验,他拍拍傻儿子的肩,有种咱是过来人的俯视感,“别傻了,还不快去扶着你媳妇。” 傅明瑜有些懵,但他看傅淳和卢氏都是一脸喜色,突然福至心灵,激动得手都抖了,“我这是要当阿耶了?” 傅淳笑而不语,原来儿子犯起傻来,如此可爱。 那边。 “是不是闻到腥味儿就想吐,”卢氏亲自扶着裴七娘到一旁坐下,按耐着喜悦问她。 “吃到嘴里才觉得恶心,闻着味道还好,”裴七娘答得小心翼翼,万一她只是肠胃不适呢,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那就是了!”卢氏喜气洋洋的拍板定论。 “莲娘,”傅明瑜激动地奔到裴七娘跟前,欢喜地喊了她一声,然而他张了张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一贯优雅自持的傅世子,此时傻笑得令人不忍直视。 裴七娘看他这样子,越发生怕这是一场误会。她低了头,不自觉地抚着小腹,她这个月的月事迟了十日,所以,她应该是真的有了吧? ———————————————————— 也是巧了,太医署今日当值的太医里就有极擅妇科的李太医。 这李太医是傅家相熟的,曾经为裴七娘诊治过,自然知道傅家的心事。 看魏国公、魏国夫人,还有世子都是一脸喜色,李太医因为被人急吼吼唤来,而提着的心一松,看来傅家是孩子的缘分到了呢。 果不其然,李太医为裴七娘把了脉,起身就道喜,“恭喜,世子夫人是喜脉。” 傅明瑜一听,什么都不管了,只管坐到了裴七娘身边,一个劲儿傻笑。从膳厅到卧房,傅世子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几个月了?”好在卢氏还记得问一问。 “约莫一个多月,”李太医笑容满面,“世子夫人身子调养得好,这胎极稳,只是头三个月还是需要小心着些。” 卢氏连连点头,她眼角眉梢都舒展开了,封了个大红封,重重地谢了李太医。 傅淳因不好进儿媳的卧房,只能在外头等着,看见李太医笑眯眯的出来,他就知道自己终于升级做祖父了。 “多谢李太医了。”傅淳摸着胡子心情大好,亲自送了李太医出门。 “实乃下官份内之事。”李太医受宠若惊,魏国公真是太客气太和蔼了有木有。 “哈哈,”离了儿媳的院子,傅淳终于不用顾忌地爽朗大笑,“李太医别客气!” 呲,不敢客气啊。李太医苦笑,魏国公是练了铁掌功么,拍得他肩膀好疼! ☆、第67章 反应 作者菌:殿下您丈母娘对您很不满呢。 秦王殿:本王颜好 作者菌:所以? 秦王殿:在这个看脸的世界,本王无往不利 卢氏:…… 她是真的有孕了么? 裴七娘将右手轻轻放在小腹上,从不敢置信,到喜悦一点点蔓延,整个胸腔都溢满了欢喜。 现在房间里只剩下了他们夫妻二人,裴七娘可以毫无顾忌地感受着有孕的喜悦。 她终于有孕了呢! 随着李太医的确诊,裴七娘终于可以踏踏实实地笑起来了。 傅明瑜心满意足地看着妻子,往日总说不急,其实他心里哪能不急,眼看着同窗好友一个个当上了阿耶,他其实挺羡慕嫉妒恨的。 现在好了终于圆满了。 然而高兴不过一会,就见莲娘笑着笑着,眼泪就落了下来。莲娘笑着哭泣的样子,让他的胸口闷闷涩涩地生疼。 不由自主地,傅明瑜伸手抚去裴七娘脸上的泪痕,捧着她的脸问,“莲娘,明明是高兴的事怎么哭了呢?” 他看她的眼神是多么的温柔沉溺啊,可是想到那个荷包,想到这些年来因为迟迟未能怀孕的忐忑,裴七娘委屈地哭出声来。 她这样子吓坏了傅明瑜,手忙脚乱地将裴七娘抱在怀里,右手笨拙地在她背上轻轻拍着,像哄个小孩子似的。 裴七娘自幼的家教,令她无法放开拘束,嚎啕大哭,并且哭了一小会儿,她就觉得不好意思了,默默地收了声气。 傅明瑜还以为是他的安慰起了作用,一面轻抚着裴七娘的背,一面柔声道,“别哭,是我不好,让你难过了。” 他想起这几日的孤枕难眠。原来有的人似那白月光,因为可望而不可及的遥远,令人沉醉追逐。而有的人,是一盏清茶,因为太过平常,常常被人忽视,直到缺了她才发现,每日的一盏清茶,是如此重要的存在。 年少时的一段情,其实早就放下,是他太迟钝没有发现罢了。幸而他醒悟得不算晚。 “你明知道我难过,为何不解释?”裴七娘刚哭过,鼻音浓重,倒有些娇嗔的意味。 傅明瑜沉默,他不知从何说起。向妻子袒露自己曾经的负心薄幸,其实是件很困难的事。更别说,这是对另一个女人的不尊重了。 裴七娘等得心都凉了。阿娘曾说过,对男人不能逼得太紧,也不要问他心里藏着谁,那会让你心碎。可她宁可心碎,也不愿意粉饰太平。 那个荷包是长乐公主的吧,裴七娘回忆起当年落在她裙边的同心荷包,显然长乐公主是故意将荷包落在她旁边的,是为了让她嫉妒吗?她确实嫉妒了呢。 裴七娘挣扎起来,想要从傅明瑜的怀里挣脱出来。 傅明瑜顿时一慌,他有预感,如果今晚不抓住机会向莲娘解释清楚,往后就更没有机会了。 “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那个女子。” 裴七娘听他开口,便不再挣扎。 “是我先心悦她,为她写了诗,”傅明瑜这下子是老实交代了,“可后来,我不愿为她得罪一些人,也不想影响自己出仕,就负了她。” 娶长乐公主确实会得罪太子一系,驸马也确实在仕途上难有进步,裴七娘越发肯定那个人就是长乐公主。 “我因此愧疚,是以这些年慢待了你。” 哪里有慢待,好歹也是举案齐眉的模范夫妻。裴七娘忍不住用从傅明珠那里学到的词腹诽。 “往后不会再这样了,”傅明瑜从来不善说甜言蜜语【他都是写的含蓄情诗】,“我们重新来过可好?” 士之耽兮,尤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这话对现在的裴七娘来说,再正确没有了。 哪怕之前想得再决绝,得到了傅明瑜不躲避的解释,她的心结就轻易解开了。又有了身孕,心愿得偿,还能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 世子夫人有孕的喜讯不过一盏茶时分,就传遍了魏国公府。 从儿子媳妇的院子出来,傅淳和卢氏就亲自到清宁山房向宜阳大长公主报告了这一喜讯。 “好好,”宜阳大长公主忍不住抚掌而笑,这是好事成双呢。越发觉得小玥儿与秦王的亲事做得,庆阳今日才来说媒,晚上孙媳就诊出来喜脉,如此吉利,难道不是好兆头? 卢氏不知婆母居然因为一个巧合就坚定了支持女儿的决心,还在为儿媳有身高兴,“也是这孩子的缘分到了。” “是呢,看来莲娘肚子里的这孩子是个慢性子,瞧瞧让咱们等了多久!”宜阳大长公主是有孙万事足,她想起自己白天里还曾妒忌过庆阳早早就抱上了孙子,没想到小重孙就来了。 “可叫人同亲家报喜了?”宜阳大长公主高兴之余想起同样盼着喜讯的裴家夫妇。 “一确诊就让人去了,”卢氏笑道。 “那就好,只是暂时不宜张扬,等到头三个月过后,再告知别的亲友好了。”宜阳大长公主提醒到。 “儿媳明白,只是莲娘说明日想去善缘寺还愿,”卢氏提起来有些担忧,“头三个月正是需要小心的时候,怎能受得了颠簸。” 宜阳大长公主却有不同意见,“既然许了愿,就该及时向菩萨还愿,免得菩萨怪罪。” 卢氏信佛,向来虔诚,听宜阳大长公主这么一说,立时惭愧道,“是我想岔了。” “只是明日会不会太急了?”她还记着明日要招待傅明璋的小伙伴呢。 “如此方显诚心。”宜阳大长公主兴致勃勃,“明日还愿我也去。” 那没办法了,卢氏只好道,“怎敢让您劳累,有我陪着去就是了。” “这算什么劳累,我心里呀,高兴!”宜阳大长公主情绪高涨,忙令人连夜准备三牲供果。若不是觉得施粥太过张扬,怕惊了孙媳的胎,宜阳大长公主定然要施个三天。 她的出行计划里还有傅明珠,乐呵呵对卢氏道,“顺道带小玥儿去求个姻缘签。” “是,”卢氏一开始不情愿,转念一想,又觉得求个签看看也是好的,也高兴起来。 婆媳两个商议完毕,卢氏就与傅淳离了清宁山房。 自然不知道宜阳大长公主兴高采烈叫来了苏静姝,邀她一道儿去上香。 “莠娘今日老是听见有喜鹊在叫,还觉得奇怪,现在见了您就明白了,原来是您有喜事呢。”苏静姝是个会说话的,她看宜阳大长公主红光满面的样子,直觉魏国公府有了喜事了。 果不其然,就听宜阳大长公主欢喜道,“是莲娘有喜了!” “呀,那真是喜事呢,”苏静姝笑容恬美,语气真诚。世子夫人多年不孕,乍然有喜,对魏国公府来说确实是天大的喜事。 听得宜阳大长公主心里一片舒坦,“我明日去善缘寺还愿,莠娘可去?” 这……苏静姝眉头微蹙,为难道,“绣图还差一色丝线,绣花瓣的红丝也不够好,我正想着明日出府一趟……” “绣图的事可以放放,”宜阳大长公主满心怜惜,“你呀别把自己绷得太紧,明日到善缘寺散散心也是好的。” “可是,我老想着这件事,心里并不安稳。”苏静姝说着不好意思地看了宜阳大长公主一眼,低下头小声道,“我从小就是这毛病,想到什么不马上做,就急得慌。” 呵呵,莠娘这性子像她!宜阳大长公主眼神慈爱,“既如此,明日让蓉娘安排马车送你。” 苏静姝道了谢,歉意地笑了,“莠娘辜负了您的好意。” “你这孩子,”宜阳大长公主笑叹,这孩子心思太细了,“这有什么可愧疚的,这次不去,下次有的是机会。” “下次莠娘一定陪您去。”苏静姝绽开笑颜,灯下美人亭亭如月下青莲脩然盛开。 下次再去就是带着外孙女还愿喽,宜阳大长公主欣赏地看着美丽娉婷的苏静姝,满心期待。 —————————————————————— 却说被全员禁足的香雪斋,傅明珠过得是优哉游哉,不用面对阿娘的低气压真是太好啦! (≧▽≦) 晚饭是香雪斋的小厨房自己做的,虽然因为禁足来得太突然,厨房里存货不足,但是比起卢氏令人送来的清粥小菜的禁足餐,小厨房做的玉兰片小炒肉、红烧小茄子,已经是丰盛大餐了。 尽管她不知道大家长们商量出个什么结果,只看阿娘那么不爽的神色,就知道阿婆的倒戈有成效啦。 开心得多吃了一碗饭,有木有!【→_→明明是饭桶】 不过被禁足不是宅着就行,每天都要完成指定数量的任务。卢氏给傅明珠安排的就是日抄女戒一百遍。 阿娘真是一招鲜吃遍天,一百遍手都要断了,伐开心。 傅明珠不敢怠慢,一百遍可不是个小数目,不抓紧抄,今晚是抄不完的。抄不完的结局就是翻倍→_→简直残酷得令人发指。 她正努力抄完第二十七遍,就听屋子外头有些响动。 “娘子,乐安居的翡翠姐姐来了。”挽碧撩起珠帘,迎着一个穿着黄白间裙的侍女进来。 不会吧,还没到子时呢,就来验收了。傅明珠下意识瞧了一眼滴漏,阿娘这么狠? “娘子,夫人说,您今日的书就不用抄了。”翡翠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女,长相仅是清秀,却有一把黄莺一样的好声音。 在傅明珠听来,简直是天籁。 “夫人让您早些歇息,明日要去善缘寺进香。” 咦?非年非节的,明日也不是初一十五,怎么突然要去进香? 机灵的翡翠看出来傅明珠的疑惑,笑道,“有件喜事,方诊出来世子夫人有孕了呢,明日就是陪着世子夫人去还愿的。” “真的!”傅明珠这回是惊喜了,所以她要晋级当姑姑了么! 珍珠含笑道,“李太医诊的脉,已经有月余了。” “太好了,”傅明珠笑开了花,全家人盼了好几年,终于盼来了! 这个千呼万唤始出来的侄子侄女,真是调皮得任性。 —————————————— 在这个举家欢庆,对明日的善缘寺一行充满期待的时候,依然在灯下奋笔疾书的傅明璋就显得格外苦逼。 他只接到了大嫂有喜的喜报,却没能如傅明珠一般好运,同时接到不用抄书的特赦令。 更悲催的是得到通知,明日不用请客了,全家去善缘寺进香。 ::>_<:: 阿娘不带这么朝令夕改的啊!他请柬都发出去了! 想着要给那些家伙赔罪,傅明璋摸着腰间的小金库深深地忧伤了,本来就穷,再被那些家伙宰一顿,他看中的那簪子什么时候才买得下来啊! ☆、第68章 金风玉露一相逢  次日一早,大家都到清宁山房请安。 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居然个个都是容光焕发。 宜阳大长公主坐在榻上,身上是褚色大袖,配着暗金五蝠团花纹的裙子,头上戴着白玉抹额,头发梳得光滑,戴了金丝的花冠,打扮得十分精致,看起来格外的精神。 “阿婆今日好美!”傅明珠一来就知道找靠山,挽着宜阳大长公主的手臂,嘴巴跟吃了蜜一样甜,“您唇上再用一点胭脂就更美啦。” 宜阳大长公主孀居多年,加之年纪大了,越发不爱打扮,像今日这么隆重,除非年节大喜,平日里还真是少见。 “我都这把年纪了还用胭脂呢,岂不成了老妖精。”宜阳大长公主心里高兴,笑着在傅明珠白嫩丰润的脸颊上亲昵地掐一把,道,“就你会哄人。” “哪有,我可没有说谎,阿婆您这是岁月沉淀之美,就像美酒越陈越香。”傅明珠摇着宜阳大长公主的手,大眼睛亮晶晶的满是真挚。 宜阳大长公主都被她逗笑了。 傅明珠不等宜阳大长公主说话,又甜甜地对卢氏道,“阿娘您说是不是嘛?” 她问这话的时候歪着头,笑容甜蜜,声音腻人,明显是在卖萌。 嗬,装可爱也没用!卢氏有心不搭理她,可这话又不能不接,只好笑道,“阿玥说得没错,您呐风采依旧,前些日子还有人问我您的保养秘方呢。” “你们母女俩呀,嘴是一样甜。”宜阳大长公主舒心畅意地往身后的隐囊靠了靠。 女人不论大小美丑,被人夸赞美貌,心情总是愉快的。更何况卢氏和傅明珠并没有夸张,宜阳大长公主体态丰盈,脸如满月,是以脸上的皱纹极少,肌肤依然雪白中透着健康的红润,透过岁月的痕迹,可以看出她年轻时的美貌。 “那是当然,因为我们是母女呀!”傅明珠顺着杆子往上爬,讨好地对着卢氏甜笑。 别以为笑得这么甜我就轻易原谅你,卢氏还记得傅明珠是怎么跟她熊的,将脸微微一侧,表明了态度。 阿娘不接招怎么办呢。傅明珠像只小包子似的鼓鼓脸,求助地望着傅淳。 哎哟,他闺女这模样真是萌化了。傅淳遗憾地一笑,右手的食指摆摆,表示爱莫能助。 一旁的傅明璋眼神放空,全程神游太虚,他困→_→ 傅明珠求救无人,只好自个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攻略阿娘。正在这时,今日的主角傅明瑜夫妻来了。 裴七娘一进门就请罪。 “可是身子不适?”宜阳大长公主并不介意两人来得晚,她看裴七娘脸色不大好,连忙身子前倾,关切地问。 “今早有些犯恶心。”裴七娘低头答道。她不施脂粉的脸看起来没有平日那般红润,人也略有些不精神。 “莲娘今早吃什么都吐了,最后只勉强用了些素面汤。”傅明瑜担忧道。他早早就去了衙门,特地请了三天假,又马不停蹄地赶回来,正巧遇见裴七娘晨吐,慌得他就想掉头去请太医了。还是裴七娘的奶娘劝住了,说是孕妇的正常反应。 尽管裴七娘的奶娘作保,傅明瑜还是无法安心,到了清宁山房继续求证。 “无妨,有孕初期都是如此,”宜阳大长公主笑着安慰大孙子,“不过吃不下东西也不好。” 说着令人去厨房要些清淡小菜,因今日要进香,不宜食用荤腥,宜阳大长公主想了想,特意交代了做些酸笋子酸萝卜的酸汤来。 结果去厨房的侍女回来,不仅带来了孕妇餐,每个人还分到了一碗桂花芝麻馅的汤圆。 许是人多吃饭香,裴七娘居然有了胃口,连吃了两小碗用酸笋汤下的面片。 傅明瑜看她吃了没有孕吐,眉头舒展,终于高兴了,“还是阿婆有办法。” “当初你阿娘也是容易孕吐,就爱吃这个酸汤。”宜阳大长公主笑着点点卢氏,她可是有经验的人。 “是阿娘这里的酸汤好,”卢氏也笑了。韶华易逝,一转眼二十几年就过去了,她的第一个孩子已经长大成人,马上就要做阿耶了,而她也老了,操心不了几年了。卢氏忽然有些伤感。 可是她这么操心,居然还有人不领情。想着,卢氏瞪了那个不领情的熊孩子一眼。 傅明珠吃完了她的汤圆,正用那个拳头大的花瓣碗在装裴七娘的酸笋面片汤,被她阿娘一瞪,立时心虚地放下了才装了小半碗汤的碗。 那么大一汤碗的酸笋面片汤,她蹭一点点都不可以么?伐开心。 —————————————————————————————— 请过安,各自回去换出门的衣裳。 傅明珠用了十二分的心思来打扮,等到出门的时候,发现天上竟然下起了霏霏细雨。秋风一吹,还有点凉飕飕的。又赶紧在衣裳外头加了件鸭蛋青卷草牡丹纹的披风。 打伞的是挽碧,傅明珠存了小心思,只带了一个侍女。 哪知登车时被宜阳大长公主叫住,“怎的不多带几个人?”不等傅明珠回话,又道,“既然只有你俩个,就随我一道坐车罢。” 好吧,阿婆的邀请不能拒绝,傅明珠捧着手里的盒子着上了车。 “你手里的盒子装着什么?”宜阳大长公主看见了,问道。 “我昨晚为阿嫂抄了一卷《普门品》,想着今日可以供在菩萨座前。”傅明珠打开盒子让宜阳大长公主看她的手抄经书。 “好孩子,你有心了。”宜阳大长公主含笑摸摸傅明珠的头。《普门品》又叫《观世音菩萨普门品》,是《妙法莲华经》中的第二十五品,讲的是观音度化,可消灾解厄,确实适宜为孕妇祈福。 “我是小侄子的姑姑嘛,当然疼他,”傅明珠的大眼睛眯成了一双月牙儿,倒在宜阳大长公主的肩上蹭蹭。(*≥)≤))( ̄▽ ̄*)ゞ 难怪说女孩儿贴心,宜阳大长公主也同样笑眯了眼。她揽着傅明珠的肩,语含笑意,“我的小玥儿长大了都会疼人了。” 嗯嗯,傅明珠换了个埋胸的姿势,继续撒娇地蹭蹭。她要努力卖萌,保住魏国公府第一受宠的地位,可不能被小侄子比下去了。 “等会儿咱们给你求个姻缘签,让方丈大师给你好好算一算。”宜阳大长公主怜爱地拍拍傅明珠的背,柔声道,“这样我也安心些。” 秦王确实是个好的,但愿不是一朵烂桃花。对虔诚的信(迷)徒(信)来讲,菩萨的喻意是极为重要的。宜阳大长公主把今日的求签也算进了考核里。 傅明珠不知道自己能否得到宜阳大长公主的全部支持,全在今天的求签结果上了,还装着小娇羞。 嘤嘤,求姻缘签什么的,好害羞。o(*▽*)o —————————————— 善缘寺除了在七月十五会因为傅家的超度法会而封寺,其余时候并不拒绝香客入寺。因为有个据说很灵验的观音殿,纵然今日不是上香的好日子,善缘寺里也不显得冷清。 傅家在善缘寺是有十分的优待的,方丈觉远大师亲自迎着傅家众人进了寺里。 先去了大雄宝殿进了香,才是去的观音殿。 大概是提前清了场,观音殿里并没有别的香客。 供了三牲素果,从宜阳大长公主开始,到最小的傅明珠结束,每个人都亲手敬了菩萨高香。又由宜阳大长公主领着拜了三拜。 待裴七娘还了愿,女眷们便一人抽了一支签。 傅淳是从来都不感兴趣,傅明瑜为讨妻子欢心求了一支,没想到一向不屑神佛的傅明璋居然也随大流求了一支签。 惹得众人皆侧目。 “我看着求签挺有意思的。”傅明璋摸着头,嘿嘿笑着解释。 喂喂,脸都涨红了好吗?别以为你的脸是古铜色,就可以掩盖脸红的事实。这分明是有情况啊。 大家看他装得那么努力,都决定暂时不拆穿他,严肃正经地随着知客去了禅房小坐。 方丈大师口宣佛号,亲手为众人分了茶。 “方丈不知这签何解?”宜阳大长公主与觉远寒暄几句,就心急地让傅明珠拿出她的签。 “武王伐纣,此乃中签。”觉远接过签文,看了一眼便道出签文典故。 宜阳大长公主心里咯噔一下,“若问姻缘呢?” “于姻缘无碍,婚姻可成。”觉远说话从来不像别的大师那样玄乎,他直接道,“此卦接竹引泉之象,凡事谋望大吉。是以若问姻缘前程,皆是大吉。” 大吉就好,宜阳大长公主安心了。再问她自己求的签,也是上吉,寻人可得。宜阳大长公主就心满意足了。 姻 缘大吉呢!傅明珠听着挺高兴,好话谁不喜欢啊。她其实挺相信观音殿的签的灵验度的,穿越都可以有了,人家的签灵一点也不奇怪。好比上次她抽到的“不识庐山 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仔细想想不就是她和秦王的真实写照嘛,定情之前,她就没看出来秦王对她有意思。【 =_=” 好牵强的附会】 卢氏也问了儿女姻缘,得到的都是好的喻意。傅明瑜为妻子求的平安签,结果也是上吉。裴七娘更是得了个儿女双全的好签。 一时皆大欢喜。 最后才轮到傅明璋。他心里想问一问姻缘,可当着家人的面是不敢的,只好问了问自己前途。 “大师,我这孙儿姻缘上如何?”宜阳大长公主化身贴心祖母,问了傅明璋想问而又不敢问的问题。 “谁要问这个。”傅明璋涨红了脸,强自辩解,“我就问一问前程而已。” “从签文上看,这位施主的姻缘略有波折,”觉远抚须道,“莫愁前路无知己,施主要豁达。” 其实也可以这么翻译——天涯何处无芳草,施主要看开。 哈哈,他从来不信神佛嘛,这签是什么鬼。傅明璋觉得他现在就很豁达。 倒是宜阳大长公主和卢氏紧张上了,“可有解法?” “阿弥陀佛,顺其自然。”觉远合十,“贫僧观这位施主乃是福寿双全之相,纵有磨难,也可一一化解。” 婆媳两个连连点头,只要最后的结果是好的就行。卢氏暗暗留了心,等回去就逼问儿子心上人是谁! ———————————— 因离用素斋的时间还早,傅明珠提出来出去走走,并没有遭到反对。 宜阳大长公主和卢氏忙着听觉远大师讲佛,根本没空里她,傅淳、傅明瑜得陪着听讲,便只打发了傅明璋陪她去逛。 结果出了禅房,傅明璋看着天上连绵不断的霪雨,地上更是湿漉漉的,十分不想陪着妹妹去看所谓的秋雨中的山寺→_→阴沉沉的有什么好看的。 “那我一个人去好啦,”傅明珠巴不得她二兄不去,“我都这么大的人了,善缘寺年年来,又不会走丢。” “不行,若遇上登徒子呢,”傅明璋想了想,决定还是舍衣裳鞋子陪妹子逛寺院。 →_→白欢喜一场。傅明珠扭头走在前面带路。 一路上兄妹两个都不说话,傅明璋是想着方才的签文觉得气闷,傅明珠则是在左顾右盼,顾不上说话。 今日的香客虽少,但来来往往的,寺里也算不上清净。偶尔有迎面走过的人,总是忍不住频频回首,将目光落在光彩夺目的傅明珠身上。她又不自觉,总是东张西望,被她一双妙目掠过的人,难免欢喜——那美人看着我呢。 这里头恰有自作多情,自视甚高者,被美人看了一眼,心魂动荡,蠢蠢欲动地上前搭讪,“不知小娘子芳名?” 这就是传说中的搭讪么?傅明珠觉得有趣,不由一笑。 她素雅的披风下是娇艳的海棠红,泥金牡丹的裙裾华贵精致,一身亮眼的装扮将她本就光艳夺人的容色衬得犹如牡丹映日、芙蕖朝晖,美极盛极。因她侧头而笑的动作,她头上缀着明珠的流苏簪子便巍巍颤动,光华流转,可她眼波里的流光却比这珠光更加动人。 在这醉人的美色中,那书生色授魂与,竟想伸手去摸摸她的眼睛。 嗬,好大的狗胆!傅明璋终于收回了不知跑到哪里的魂,拳头一紧正要来一拳,却惊讶地见着那人呈抛物线斜飞落地。 傅明珠已经惊喜地叫了出来,“七表兄!” 傅明璋顺着傅明珠的视线看去,就见秦王面瘫脸走来。 “多谢殿下援手。”傅明璋笑着抱拳见礼。 秦王微微点头,眼睛看的却是一旁笑得甜蜜的傅明珠。 ∑(っ °Д °;)っ傅明珠被他沉沉的目光看得冒冷汗,笑也维持不下去了,这是怎么了?谁惹他了? 她的眼神好无辜,秦王肺都要气炸了! 亏他一下朝,得到消息就赶来了,连衣裳都是在马车里换的。他这么巴巴地赶来,可她倒好,处处招、蜂、引、蝶! 招蜂引蝶就罢了,还这么无、辜! ☆、第69章 便胜却人间无数 秦王殿下身上的气压极低,连神经大条的傅明璋都感到了一丝寒意,就更别提直接享受秦王眼神压迫的傅明珠了。 挽碧打着伞站在傅明珠身侧,也属于被波及的区域。她素来通透,察觉到娘子与秦王间的古怪氛围,再联想到娘子莫名其妙的受罚……挽碧心里就有了些模糊的猜测。 不过,就算秦王是娘子的心上人又如何,也不可以这么凶她家娘子!挽碧护主心切,轻巧的移了移身子,手上的油纸伞往下压一压,恰到好处地挡在傅明珠身前。 相交的视线被切断,傅明珠绷紧的神经一松,嘤嘤,有个莫名其妙发神经的蓝盆友真是太可怕啦!尤其他气场还那么强,她完全是被碾压的。 视线被竹叶青的油纸伞挡住,看不见那个让他又气又爱的人,秦王沸腾的怒火就像被泼了一瓢冷水,暂时压制住了。转而温和有礼的与傅明璋寒暄。 “殿下也是来进香么?”傅明璋是四肢发达的代表,与在文化界混得风生水起的秦王那是南辕北辙的不熟,从称呼上就看得出来,两人真的是交情平平。简单的寒暄过后,只能没话找话。 “本王听闻善缘寺秋雨乃是一景,便趁着今日细雨纷纷来走走。”秦王答得云淡风轻。 他头上戴了洁白的玉冠,内里穿的是牙色水墨痕的长衫,外面则是一件鸦青绣墨竹的大氅,他亲自撑着伞,站在霏霏的秋雨中,气质清华,颜如冠玉,竟比那禅院中的古柏还要超凡脱俗,似乎不沾一丝烟火气。 大大咧咧的傅明璋对这种神仙中人一向是敬而远之的,家里有个温润如玉的阿兄就够了,他可不愿意近距离接触这明显比兄长更胜一筹的秦王,是以听秦王这么说,傅明璋立刻道,“既如此,我兄妹二人就不打搅殿下赏景了。” “难得偶遇,不如一道到走走。”秦王微微一笑,出言相邀。在克制住怒火以后,秦王对待将来的二舅子那是如春风一般温和。 傅明珠躲在伞后,听着他春水般宜人的声音,再对比他刚刚寒风般凛冽的眼神,这样的差别对待,让她越想越觉得委屈。她今日特意打扮得这么美是为了谁?还不是抱着期待,期待他知道自己出门,会找机会来见她。结果人是来了,却一来就冲她发脾气! “只怕扰了殿下雅兴,”在秦王面前,傅明璋居然也变得斯文起来。 傅明璋:他就不知道这种湿答答、阴沉沉的天气有什么好走的了,妹子好这口,秦王也好这口,文化人的世界,他一介武夫真的好难懂。╮(╯_╰)╭ “好景本该与人共赏,”秦王一笑,缓步而行,在前面带路。 人家秦王殿下都二次相邀了,傅明璋只好带着傅明珠跟上。 “喂,你们打了人就这么走了?” 那被秦王飞来一物打到在地的人终于醒过神来,他呻吟了这么久,没一个人搭理他就算了,反正他躺着能够更好地欣赏美人。可他们居然打算不负责任!太过分了! 秦王行走的步调丝毫不乱,头也不回。倒是傅明璋回身冲那个倒地的书生挥挥拳头,敢调戏他妹子被打了活该。 只 有傅明珠略站了站,对那人歉意一笑。被这个书生提醒,她总算搞清楚秦王发的什么火了。可是这书生虽痴了些,眼中却无淫邪之色,全然是对美的纯稚的欣赏,让 她生不出恼怒来呢。女人在这方面总是敏感的,男人看她的眼神正不正,她是轻易察觉得到的。因此傅明珠能够宽容书生的唐突之举。 不过这书生的行为确实不妥,挨揍也是个教训。 “唉,如斯佳人,奈何有主啊”,穿着大袖青衫,宽衣博带的书生摇头晃脑一叹,他这么风流倜傥,还以为美人对他有意来着,没想到却是个有主的。 叹惋完美人有主,他又低头看着自己沾了雨水的衣裳,叹道,“可怜我的衣裳惹了尘埃。”好在善缘寺的排水系统做得好,青砖是湿的,但没有积水,他的衣裳没有污损太过。 随后走过的子午侍卫听着书生的絮絮叨叨眉毛一挑,他已经有预感,这家伙又是一个轻狂名士。跟在秦王殿下身边,子午已经见识过太多奇葩名士了好吗,那些家伙好像不干点出格的事,就不能算名士似的。→_→ 子午俯身捡起被秦王扯来当暗器的钱袋。这个钱袋子沉甸甸的,里面常年装着几十两的银子,他自己挂在腰间都嫌重。这个书生被砸一下,想想就替他疼。 于是子午很善良地从钱袋中取出一锭银子,意简言赅地抛给书生,“药费。” 书生掂掂手上的银子,赞道,“歹竹出好笋,恶主出忠仆,小伙子不错!” 闻言,子午面皮一抽,这嘴好贱!若不是为着殿下在文坛的好名声着想,他真想将这狂徒就地埋了。 子午是没看见,他一走书生就麻溜的爬起来了,拍拍衣裳往左近的一座禅院走,姿态依然潇洒得很。 其实秦王下手是有分寸的,书生斜飞出去的姿态看着惊险,实则并没有伤筋动骨,除了当时疼一点,缓缓就好了。 “先生,您又调戏良家了?” 书生刚走到院门口,一个小僮从门内探出头来,一看书生的衣裳就知道他家先生又被人打了。 “快快备上笔墨随我来,”书生并不介意小僮的无礼,兴奋道,“我那观音图终于可以落笔了!” 这么好!小僮的眼睛也亮了,先生画好这观音图,他们就可以离寺,他再也不想住在寺院里吃叶子了!又不是兔子,吃什么叶子! —————————————————————— 傅明珠找到了秦王闹脾气的症结,心情一下子轻松起来,只是二兄那么大一个电灯泡,她该怎么跟秦王和解呢? 为了找机会,傅明珠走路时大半的注意力都放在秦王身上了,这么一放,就叫她发现了问题。 喂喂,一路走来,那些小娘子小媳妇的眼睛都往哪里放呢! 毕竟来上香的是女人占多数,里头不免有些春心萌动的小娘子,见了秦王这等清贵男子,怎能不芳心暗许,那秋天的菠菜简直一茬一茬的,割都割不完。 年轻妇人就更不矜持了,人家可是吃过猪肉,见过猪跑的,那眼神更是赤裸裸,不过她们比起爱俏的小丫头,明显更中意傅明璋那一身鼓鼓的腱子肉,那才是真男人呢。 好在如今的女子不似前朝的奔放作风,总算没有人当场拦人诉衷情,也没有丢水果帕子表达爱慕的,她们只是拿含情脉脉的眼神望过来而已。 就这样,傅明珠也炸了,看什么看,那是我家的,我的!她反倒对那些投在她身上的,妒忌的、不屑的,又或者挑衅的眼神忽视的彻底,全在观察秦王的反应去了。 秦王是早就习惯了这种场面,表情淡淡,就算突然有一方桃红的绣帕随风飘落在他脚下,他也脚步不停,不曾改变的自己的步幅,毫不客气的踩上去了。 踩、上、去、了……丢手帕的美貌女子捂着胸口,芳心碎了一地。 哈哈,傅明珠看见这一幕,心情有点小雀跃。 恰逢秦王不露痕迹地侧头看她,见她嘴角带笑,一副不知不悔改的模样,心里的气就更大了。 他生着闷气,连应付二舅子的心情的都没有了,眉目越发清冷,像一座移动冰山,存在感就更强了。 呃,又冷场了,傅明璋摸摸鼻子,秦王殿下不开口,他是真的没话可讲,干脆闭着嘴装酷。 两个风格各异的优质美男的杀伤力是强大的。 傅明珠刚刚好转的心情,在看见更多的女子搅着帕子蠢蠢欲动后,刷地降到谷底。她早知道秦王受欢迎,以前还不是她的,秦王再受欢迎,她也管不着。但现在变成她的了,她就像个最吝啬的吝啬鬼,舍不得让旁的女子多看他一眼。 于是,傅明珠怀着小心思提议道,“我们找个禅房坐坐吧,走了许久有些累了呢。” 这才走了几步路啊,傅明璋对妹妹的善变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也好,”秦王也觉得这么走下去是没机会收拾某人的,点头赞同。 正巧前头就是罗汉殿,殿后就有一排禅房,几人在知客的引导下,进了一间空置的禅房。 禅房里用的是席,四张坐席的中间摆着一张矮桌,傅明珠十分自然地坐在了秦王左侧。 她理所当然的坦荡,让本打算叫她坐在秦王对面的傅明璋都不好开口让她换位置了。只好自己坐到了秦王对面。 “善缘寺的杏仁豆腐、罗汉汤、百岁羹都是极有名的,七表兄要不要试试?”傅明珠没注意到她二兄的纠结,笑容甜美地向秦王推荐美食。 只看明面上,此时的傅明珠笑得就如同一个热情好客的主人,在极力为客人介绍自家美食。桌子底下,她的手却在作怪,蹭蹭蹭摸到秦王垂落的宽大袖子,立时紧紧地抓在手里,悄悄往她这边扯。 秦王露在矮桌上的部分依然四平八稳,桌子下面,他反应迅速,化被动为主动,反手就抓住了傅明珠纤细的手腕,就势往下一滑,便把某人柔软的小手握在手心里了。 两人的小动作,傅明璋是毫无所觉,他只觉得对面的秦王忽冷忽热,要不要像六月的天气那么多变啊。既然妹妹找到了可以说的话题,他就接着往下说,“是极,殿下是第一次来吧,除了阿玥说的这几样,殿下还可以试试这里的素面,味道极好。” “也好,”秦王点头,他觉得手心痒痒的,凝神辨了半晌,原来是傅明珠在他手心里写字。 傅明珠:你生气了? 秦王用右手喝茶,他不生气,他生什么气。 傅明珠继续写:别生气嘛,我知道错了。我下次一定记得戴幕篱,好不好? 写完,她讨好地用小手指勾住他的小手指,摇啊摇。 她认错认得这么干脆,秦王却觉得他怎么还是那么心塞呢。他侧目看她,她察觉到了,迅速仰起脸,展颜一笑。 因在内室,她解去了身上素淡的披风,那件明丽的海棠红素面缂丝衣裳就更显得夺人目光了,那样娇媚明艳的红,像是在指尖碾碎了海棠花瓣,所染上的风流糜艳,衬得她雪白的肌肤如羊脂美玉一般腻润。 她这么纯美无暇地、璀然明亮地一笑,连晦暗的禅房都变得通明了。 秦王眸色一暗,淡淡地移开视线,继续与傅明璋闲话。这样一个女孩子,她美而不自知,他又如何能苛求她收敛自己的美呢。这样想着,他却在傅明珠手上回了个嗯。 原来在手上写字这么痒,傅明珠忍住缩手的冲动,仔细感受了两遍,才发现他写了个“嗯”。 ( ̄_ ̄|||)她怎么发现,高冷男神越来越闷骚了啊。 傅明珠想想觉得不公平,也写回去:你还不是一样,走到哪都有好多女人看你,你也戴个幕篱好不好? ?秦王垂下视线看她。 傅明珠努力用眼神表达她也很吃醋的愤怒。 看她睁得圆溜溜的眼睛,呆得像一只傻松鼠,蠢萌蠢萌的,秦王心情大好,神色自若地回了个:不好! (╬ ̄皿 ̄)傅明珠这回是真的怒了,猛地抽手,居然敢说不好,哄哄她都不会吗! 秦王镇定自若,将她的手握得紧,让她根本就跑不掉,然后空出食指写道:我不看她们。 ……好吧,傅明珠勉强接受这个解释,也不挣扎了,甜甜蜜蜜地跟秦王手拉手。 傅明珠猛然抽手的动作大了些,傅明璋才后知后觉:卧槽,这么明目张胆调戏他妹子,当他是瞎的么! 站在傅明珠身后的挽碧:恩爱秀得她双眼已瞎,她才没看见娘子和秦王殿下在玩手指游戏呢。<( ̄) ̄)> ☆、第70章 谈谈 傅明璋只看见了傅明珠猛地抽手,却被秦王牢牢抓住不放的表象,还以为是秦王色胆包天,调戏他娇滴滴的妹子,顿时怒了,当他是摆设,搁旁边好看的呢! 他顾忌着在妹妹跟前血腥暴力不太好,怕吓着了她,自己心疼不说,还要挨训,只好强忍着掀桌的冲动,咬牙道,“秦王,我有话想与你单独说。” 当然他更想说的是:小子,咱俩练练! 不等秦王有所表态,傅明璋立时扭头对傅明珠温声道,“阿玥,你先出去。”出去了他才好收拾秦王。 这时候,傅明珠已经读出来秦王写给她的“我不看她们”,正暗爽着,眼角眉梢都是笑意,那小脸粉扑扑的,犹如一夜春风吹开的桃花,娇美粉嫩,别提有多美了。 看得傅明璋心里咯噔一下。身为财貌双全,前途无量的贵公子,傅明璋也是小娘子们眼中的佳婿人选,几乎走到哪都有小娘子含情脉脉的目光,是以他对小娘子动情时的模样也算有所了解。而今,妹妹这模样,跟上巳节时,红着脸递他香草的小娘子们是一模一样啊。 这可如何是好? 傅明璋懵了,如果是秦王耍流氓,他当然可以毫不客气地请他吃一顿老拳,就像他以前常常干的那样。但现在明显是两情相悦,他该如何下手,才不被妹妹讨厌呢? 傅明璋纠结着,而傅明珠满身上下都在冒粉红泡泡,根本就没注意她二兄不对,她玩手拉手玩得开心,才不要走呢,听傅明璋赶人,她嘟着嘴撒娇,“我又不碍事儿,你们说着,我不听就是了。” 她又在轻轻地抠着他的手了,撩拨得他心痒痒地,秦王好心情地弯着嘴角,也轻轻抠回去。她很快就招架不住想逃,他却握住了她指尖,让她无法再调皮。 这两人!真是当他不存在么?傅明璋严厉地看着秦王。 秦王心知傅明璋是察觉了他和猪猪桌子底下的小动作,要和他深入谈谈呢。是以笑道,“正好,我也有话想与二郎说。” 算你识趣,傅明璋满意了,皱起的眉头一松,他们是得单独“淡淡”。 傅明珠只是一时谈恋爱忘了昏了头,她很快就发现傅明璋捏着拳头一脸的跃跃欲试。二兄捏拳头这招,是阿耶的一脉真传。她毫不怀疑,二兄所谓的谈谈,就是来一场拳头对话。 她就更不能出去了。斯斯文文的秦王殿下,挨得住二兄一拳头吗?秦王殿下一向只在文化圈子里混,她可没听说过任何关于秦王武力值的传说啊,当然骑马射箭那些王孙公子必备技能不算。 她可不想自己的蓝盆友被哥哥单方面殴打,打坏了,谁赔!这么想着,傅明珠也顾不上牵手了,一把抱住傅明璋的胳膊,赶紧转移话题,“我们出来好久了,不如回去吧。” “猪猪,你出去一下。”秦王却不领情,他看不得她抱别的男人,就算是亲兄长也不行!<( ̄) ̄)> 傅明珠回瞪他:我这是为了谁啊。 他如何不知她回护他的心意,可他也愿意为她担当。不说这是一次争取她兄长认同的机会,他不会放过,只说他若避而不谈,在傅家男人眼里,不敢担当的他就没有资格求娶了吧。 他看过来的目光温柔似水,有安抚,有坚持,让傅明珠愣了一下。跟着她又甜蜜起来,他这是愿意为她争取呢,她为何要拂了他的心意?于是,傅明珠乖乖起身往门口去。 珠珠?还叫得这么亲热。傅明璋酸上了,他都没这么叫过小玥儿呢。更让他酸的是,刚刚死活不肯走的妹妹,居然听话地起身出去了。还全程一步三回头,目光担忧地望着秦王,临了,关门之时才想起来对他说一声,“阿兄,别欺负人啊!” 傅明珠认真地交代完傅明璋,彻底关上门之前,还依依不舍地看一眼秦王,他受得住二兄的拳头不?可别吓跑了。 秦王当然是很高兴她对他的担心啦,可又有些不爽,难道在她眼里,他就那么弱? 很快,秦王就知道傅明珠的担心不无道理了。禅房的门刚一关上,就听拳风乍起,一个砂锅大的拳头,直直奔着他面门而来。 周朝皇室尚武,秦王是自小就经由名师调教的,弓马骑射不在话下,武艺在兄弟间也是拔尖。只是他素来藏拙,在文名已盛的情况下,刻意收敛了些,这才没有传出秦王文武双全的话来。大家都以为身为宋秉文弟子的秦王殿下是个弱质书生呢。 秦王对自己的武力值其实挺自信的,认为就算打不过家学渊源的将门虎子傅明璋,也不至于太过狼狈,不能应付。谁知傅明璋不按常理出牌,招呼都不打,直接就出手,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那拳头来势汹汹,眼看避无可避,秦王只得就地一滚,惊险万分,也狼狈万分地避过了这飞来一拳。 嘿嘿,看秦王滚得狼狈,傅明璋咧嘴一笑。他可没有偷袭可耻的自觉,傅淳的亲身教学就是兵不厌诈,战场上可没人讲君子风度。 趁此机会,傅明璋从容站了起来。他一击不曾得手,却没有趁势追击,而是走到房门处,将门锁落下。关门打狗才是真理→_→万一妹妹闯进来,不就打不成了。 秦王躲得狼狈,起来的姿势倒挺优雅好看。 傅明璋见他起来了,这才闲闲飞起一脚。敢打他妹妹的主意,就要有挨打的觉悟。 好在秦王这回有了防备,没有躲得太难看,侧身避过之后,居然还能以掌为刀,反手一劈,进行反攻。 这家伙不错嘛。傅明璋眉毛一挑,他本打算看在他是个斯文人的份上,意意思思打他个三天下不来床,再不敢对妹妹心怀不轨就是了。现在看他明显是个练家子,他就不必太温柔了。 禅房外,傅明珠听着里头噼里哗啦,热闹非凡,活像是在拆房子,急得得不得了。她二兄傅明璋的武力值她是见识过的,就连阿耶都说他是青出于蓝。但她可从没听说过秦王武艺高强啊! 她有心想问一问秦王的侍卫子午,可子午站得跟天安门站岗的兵哥哥似的,那个八风不动如山啊,害她都不好意思问。秦王的侍卫都这么淡定,也许他武力值还好吧? 挽碧忙安慰,“娘子别担心,郎君有分寸。” “有分寸就不会打架了!”傅明珠想起那些向她献殷勤不成,反而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小郎君们,就止不住地担忧。那可是将来最粗的金大腿啊,只求二哥哥知道一点点分寸,不打脸。 再过一会,许是里头的桌子摆设都摔没了,声音就变得单一起来,除了拳风掌声,就是闷沉沉的“砰砰砰”,傅明珠很清楚,那是拳拳到肉的声音。 偏偏里头的人哼都不哼一声,她根本听不出来是谁挨了打。傅明珠越听越心焦,急得直拍门,“别打了,再打,我就踹门进来了!”傅明珠这话不是说说而已,她确实有这个实力。 屋里,傅明璋意犹未尽地收回脚,他可不想在妹妹面前殴打她的心上人,太伤兄妹感情了【傅明珠:合着你还知道兄妹感情啊】 秦王这辈子就没这么狼狈过,他为了行动方便,那件鸦青的大氅就在打斗中脱掉了,此时那件做工精致,穿起来格外风度翩翩的大氅就跟块破布似的躺在一堆家具的残骸里。而他身上牙色的长衫上,明晃晃好几个嚣张的大脚印。 不用看,秦王就知道他身上定然青紫了。二舅子下手未免太狠。 他急迫地喘了几口粗气,举袖擦擦额上的汗,低头整整衣襟。再抬头,面上已是一派光风霁月,仿佛不是经历了一场斗殴,而是打郊外秋游归来。 傅明璋不由给秦王点了个赞,这家伙身手不错,还挺硬气!是个男人。 “傅二郎名不虚传!”秦王的声音还有些暗哑。他不知道要不要多谢他不打脸? “殿下也不错。”傅明璋看他已顺眼得多。关于将来的妹夫,傅明璋首要一点要求就是不能是个弱鸡。秦王这样还真是刚刚好呢。能打,但死活就是打不过他【傅明璋暗爽】,将来要是妹妹被欺负了,他可以放心揍,不用担心不一小心就打坏了。秦王这样真是极好的! 外头傅明珠还在拍门,秦王笑了笑,出声让傅明珠安心,“别担心,我与令兄相谈甚欢。” 真的么?傅明珠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听,里面果然消停了,响起来絮絮的交谈声,偶尔还听到几声笑。她就安心了,想必是二兄留情了吧。 “那我可以进来了吗?”傅明珠试着推推门,门还是锁着的。 “小玥儿再等会。” 这回传来的是傅明璋的声音。 好吧,傅明珠无聊地踢踢地上的石子,只要不打架就好啦。 正等得无聊,他们点的素斋姗姗来了。 小和尚端了个巨大的托盘,年纪看起来与傅明珠一般大,也是十二三岁的样子。端着一大盘碗碟,看得傅明珠心惊胆颤,就怕他一个不小心摔了。 “挽碧,快帮忙。”傅明珠看不过去,忙招呼挽碧帮手。两人一人一边,帮小和尚抬住了托盘。 “阿弥陀佛,多谢施主相助。”小和尚双手合十道谢。 “怎么让你一个人拿这么多东西呀?”傅明珠看着大托盘上满满的碗碟,有点心虚,他们点了太多吃的。 小和尚顾不得擦擦额头的汗,老实答道,“厨房里人手不足,小僧就去帮忙了。” 还是个老实孩子。傅明珠示意挽碧跟她一起抬着托盘放到庭中柏树下的石桌上去。还未行动,子午就默默上来接过,轻松端走了。 手里轻松了,傅明珠对小和尚点点头一笑,“谢谢你啦,快擦擦汗吧。” 小和尚听她脆生生的声音,只觉得比那夜莺还好听,心里不知为何一慌。 他知道这个漂亮和气的小娘子是魏国公府的郡主,他以前就曾远远的瞧过她。小和尚们入佛门的时候尚浅,佛心还不坚,私下里悄悄议论过这位小郡主就跟画上的玉女一样漂亮。没想到她也和菩萨的玉女一样心善呢。 小和尚红了脸,也不答话,匆匆忙忙跑走了。 “娘子,这和尚六根不净。”挽碧皱眉。 “别乱说,”傅明珠走向庭中石桌,一边道,“算了,也不知道他们几时才出来,我们先吃点东西。” 这个提议好,子午表示未来王妃真是太体贴啦。 ☆、第71章 大蟑螂 在傅明珠吃完一盏杏仁豆腐后,屋子里的两人终于出来了。 傅明璋一看他们三个围着石桌在吃东西,忙唤道,“给我留点!”打人也是体力活,他刚刚打累了,出了汗,有点饿呢。(≧▽≦) “唔,没了,”傅明珠特别无辜地站起来,含蓄地看一眼倒三角身材,小腰劲瘦的子午,没想到秦王殿下身边还潜伏着一个吃货啊。 傅明璋好失望,他不甘心地伸脖子一看,果然碗碟都特别干净,堪比他的钱袋。 傅明珠可不管她二兄饿不饿肚子,她只关心秦王的俊脸有没有受伤。还好,还好,秦王殿下的脸蛋依然整洁干净,美玉无瑕,没有一丝儿伤痕。 她欢快地跑过去,鸭蛋青的披风鼓了风飘起来,里面海棠红的衣裳,泥金的裙子也纷纷扬扬地迎风飘着,一层层,乱纷纷,她就像一朵轻盈的彩云,又像一朵盛开的花儿,轻巧地投进秦王怀里去了。 信不信他这回真打脸啊?傅明璋扬起拳头。 秦王回以轻轻一笑,揽着傅明珠的手却不曾有半点放松。 “七表兄,怎么样,你没有受伤吧?”傅明珠不安分地伸出手,在秦王胸口这边按按,那边摸摸。好可怜,他衣裳上头好几个干了的大脚印。 秦王的衣裳是浅色,又是娇贵的丝织品,那灰根本拍不干净。 原来秦总攻也有如此不攻的时候。→_→ “无事,”秦王隐忍地按住她乱动的手。他站得挺拔,如松如竹,任谁也看不出他胸口好疼,腿疼,胳膊也疼。 “阿玥你都不问问我吗?”傅明璋看不下去了,努力将长在了秦王怀里的妹妹拉出来,不满地问道。他怎么突然好后悔,为啥不照着这家伙的俊脸来一拳呢?看他还拿什么勾搭他妹妹。 秦王察觉到傅明璋落在他脸上的眼神越发不怀好意,赶紧抱拳道,“还未多谢二郎手下留情。”让他还有一张脸可以见人。 “我二兄最厉害了,我还用担心吗?”傅明珠也忙着抱胳膊灌**汤。 他当然是最厉害的,秦王这样的来一打,他都收拾得了,傅明璋傲然。→_→其实他胸口中的一拳还是挺疼的。 二哥哥最好哄啦,傅明珠悄悄松了抱住傅明璋胳膊的手,迅速一拉秦王往禅房内退去,“我也想和七表兄说说话,二兄你也等等啊。” 话音未落,“哐当”一声房门合上,两人已经消失在门后。 傅明璋愕然推门,居然这就锁上了? “挽碧,帮我看着二兄,不要给他进来!”傅明珠隔着门,依然不忘交代。 “是,”挽碧清清脆脆答应一声,伶俐地钻过傅明璋身边,雄赳赳往禅房门口一站,贴着房门当起了人肉锁。 这么个俏生生的姑娘,突然离得那么近,吓得傅明璋后退三步。他吐出一口浊气,行,算她狠。 子午本来还在盘算着打起来他能拖延傅家二郎君多久,一看挽碧这招,也乐了,赞许地看着挽碧,未来王妃的侍女真乃人才! —————————————————— 傅明珠机灵地关好门,一转身,就被屋子里的惨况震惊了。 她真的是吓了一跳,这里面简直是灾难片现场,里头就没有一件家具摆设是好的。她还看见了被秦王穿得特别有范儿的鸦青大氅,现在已经是块破抹布了。 “你真的没事?”说实话,傅明珠不是很相信。尤其是看到屋子里一片狼藉后。 在心上人面前,适当的示弱也是一种甜蜜,何况他现在是真的脆弱。听她这么问,秦王捂着胸口道,“你二兄真的是没有留手。” “哪有,”不想傅明珠很不赞同,“二兄算是手下留情了,要不然殿下你现在还能站着?” 她可是见过二兄真正实力的,海碗那么粗的实木桩子,他一脚就轻松踢断了。二兄真要用了全部的实力,只看秦王衣裳上的脚印,他现在就得躺着了。 →→→( ̄_ ̄|||) 秦王觉得他受到了精神和**的双重打击,合着人家放了水,他还输这么惨。 “你叫我什么?”他不想再纠结这个令人伤心的话题了,伸手将她揽在怀里,低头看她。 “七郎!”傅明珠毫不含糊。她可舍不得将时间浪费在纠缠称呼上,她双手轻轻地环住他的腰,将头慢慢靠在他胸口。 她甜蜜的声音让他的心酥酥麻麻地,这一声七郎,仿佛胜过千言万语。 “珠珠,”秦王满足地低语,低下头,亲吻她柔软的发顶。为了她,挨一顿二舅子的打又算得了什呢? 傅明珠只觉得头顶被他亲吻的痒,与猛地淋下来的冰水有着曲异功同之妙,一样是带着令人颤栗的细流,刷地传遍全身,快得她反应不及,只能无力地倒在他怀里了。 温香软玉在怀,不做点什么,真是辜负了良辰美景。秦王空出一只手,怜惜地捧起她的脸。 他的眼睛像雨洗过的夜空深邃而干净,里面似有点点细碎的星光,令人沉醉不知归处,傅明珠努力对抗着他的诱惑,叫道,“等等,我是真的有话要说。” 好吧,秦王遗憾地,克制地,只浅浅啄了她娇艳的唇瓣一下。 “你正经点,”傅明珠嗔他一眼,邪恶地舔唇瓣什么的,能不能不要再用殿下您那禁欲的脸来做了。男神!你不能再崩下去了! 秦王不知傅明珠的腹诽,他表情一敛,又是清冷清雅清绝出尘的男神一枚。如果忽略他自发自动,跑去调戏傅明珠小兔子的手的话。→_→ 算了都习惯了,傅明珠决定告诉他一个坏消息,“我阿耶、阿娘都知道我从卢家回来那天,你做的好事了。” 秦王的手一顿,他有预感,他的求亲之旅不会顺畅了。 果然,就听他怀里这颗胖珠子用嫩生生的声音说了一个绝顶坏消息,“我阿娘很生气,她说绝对不同意我们俩的亲事呢。” 被丈母娘讨厌了,这真是件悲伤的事情。秦王用他高智商的脑子,飞速地想着对策,又听胖珠子娇娇地,“阿娘气得罚我跪了一早上呢。” 傅明珠为了撒娇,表明自己的不易,夸大其词,“都是你不好,害我被罚,现在膝盖还痛呢。” 秦王听她这么说,心疼坏了,蹲下身,就去掀她的裙子。 吓得傅明珠差点蹦起来,她连忙推他,“你干嘛?!” “让我看看。”秦王这会儿的心思很纯洁,他想起来上次她手臂上的青紫,两指宽的瘀痕映在她白玉无瑕的肌肤上,触目惊心。这跪了一早上,不知有多严重呢。她从小就娇养着,没有受过一丁半点的苦,就连当初学骑马,也是一群人护着,从不叫她摔着。 她这辈子受过最大的罪,就是跪了这一早上吧。【傅明珠:明明习武练舞比这痛苦多了】 秦王敛下眼睛,藏住他眼里又是懊恼,又是心疼的情绪。她越是拒绝,他就越要亲眼看看不可。 傅明珠傻眼,她现在腿上干干净净,上哪找瘀痕去。只能死命拒绝,“我用了你给的白玉清瘀散,已经完全好啦,一点点痕迹都没有!” 秦王现在是不看到不肯罢休,默不作声,执着地掀她裙子。 “你耍流氓啊。”傅明珠一个劲儿躲开,她如果告诉他自己是夸大其词,会被打屁股的吧?她第一次如此深刻地领悟到了什么叫不作就不会死。 “耍流氓也要看,”秦王这回有反应了,不过是非看不可的反应。他看她这是打算非暴力不合作了,干脆站起来,将人一把抱起。 傅明珠没有防备,被他突然这么抱起来,吓了一跳,短促地惊叫了一声。 ———————————— 屋子外,一直密切地注意着屋内动静的傅明璋刷地上前一步,大声问,“阿玥,怎么了?” 里头却又静了下去,傅明璋干着急,恨不得破门而入。 然而挽碧挡得严实,让他有力气没处使。 挽碧也听见了娘子的惊呼,但是娘子没叫人进去,她就不能放人进去,万一撞见了什么不该看的呢。 挽碧有个嫁了人的姐姐,姐妹俩私房话时,姐姐说了,有情人浓情蜜意的时候,难免做些出格的事儿。 所以挽碧依然坚守着大门,肃着脸道,“郎君,娘子说了不许您进去。” 小玥儿都吓得惊叫了,这侍女居然还堵着门不让进!指不定里面秦王怎么欺负她呢。傅明璋哪还站得住,不能进门,他走窗户还不行吗。 子午默默往窗户一站。 ———————————— 屋子里的两人,现在的状态很微妙。 秦王将傅明珠抱起以后,干脆利落地将她抵在了墙壁上。 于是两人的姿势就变成了秦王站着,傅明珠被迫分开腿,环在了秦王腰上。 很限制级的,有木有? 傅明珠第一时间红透了脸,踢着腿挣扎起来。可她又怕摔下来,双手矛盾地环在秦王脖子上。 “别乱动!”秦王低喝。他也才反应过来这个姿势不对,她还一个劲儿地蹭来蹭去。 微妙的姿势,很容易就察觉到了一些事实——凸。 ∑( ° △ °|||)︴傅明珠顿时老老实实不敢动了。 她不继续蹭着他就好,秦王悄悄地、悄悄地调整了一下姿势,一边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扬起声音对外头的傅明璋道,“二郎,珠珠方才是被一只蟑螂吓了一跳,别担心。” 傅明珠鼓着脸瞪他:对,就是你这只大蟑螂! 每次看她鼓着脸,他就想欺负她怎么办? 心随意动喽,他看准她红艳艳的小嘴儿,倾身吻了过去。 她刚刚吃过杏仁豆腐。他尝出来的芬芳的杏仁味儿,香甜的牛奶味儿,但这些都比不过她本来的甜美滋味,让他不自觉地追逐。 秦王的呼吸乱了。 傅明珠被他咬着吸着,呼吸更乱了。 屋外。 傅明璋在子午和挽碧两个人的瞪视下,不甘不愿地跑去石凳上坐下。 哼,爱出来不出来,他不管了。 ☆、第72章章 吴足霜雪白 尽管亲亲很美妙,秦王也不忘记掀她的裙子看腿。 女孩子的腿是敏感部位,怎么能随随便便看呢。傅明珠很快就察觉了。 (╯‵□′)╯︵┻━┻秦总攻你到底是有多执着啊,亲亲都满足不了你了吗? 可她现在这状态——全部重量都挂在他身上啦,就是砧板上的鱼,只能任他宰割。 她只好安慰自己,爱看就看吧,她的腿漂亮着呢,不怕看。 秦王很满意她的乖巧,恋恋不舍地在她唇上啜一口,侧过头去看她的腿。 泥金牡丹的裙子里,她穿了鹅黄绉纱的撒脚裤,裤管宽松,在亲亲时,很轻易就被他撸上去了。于是一只白莹莹、嫩生生的小腿,就这么无遮无挡地落入他的眼底。 突如其来的美景,令秦王呼吸一窒,竟生出一种非礼勿视的羞惭感,而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不过,他移开的目光没有找好落足点,这回闯进他眼帘的是她娇小玲珑的足。 经过方才的一番挣扎,她右足上的翘头履被她踢掉了一半,正摇摇欲坠地挂在她足尖。红地金宝相纹的凤头鸾尾翘头履华美秀巧,一针一线无不精致,鞋尖尖上居然落了一只振翅欲飞的彩蝶。也不知如何做成,那蝶的翅膀薄如蝉翼,卷曲的触须竟微微颤动着。 她在紧张,脩尔绷起了脚背,脩尔又放了放。那鞋子上的蝶就巍巍地翕动起来,衬得她藏在蝴蝶翅膀下,藏在素白罗袜里的小脚可怜可爱之极。 罗袜外,她纤细的足踝白得腻人,叫他想起 “吴足霜雪白,赤足浣白纱”,又或者是“新露绣行缠,足肤如春妍”。昔日读书时,只觉得夸张,今日才知其妥帖。 不过,比之以霜雪,未免太冷太不近人情,要他说,更像是玉的温润,触手生温。 秦王是第一次如此仔细地看一个女子的足,尽管是藏在鞋袜里的。他不是没有见过女子赤裸的足,宴席之上,那些舞伎们作舞之时,常有脱去鞋袜,赤着双足起舞的场面。他曾很不能理解那些恋足的男子,女子的脚有什么可把玩的呢?那么脏。 直到现在,他才恍然大悟,为何女子的足又叫莲足了。那么纤小秀丽可不就如同濯过清涟,将将吐出一丝嫩黄蕊儿的莲瓣一般可爱,只不知握在掌中,是何种**滋味了。 还看,还看!傅明珠被他看得越发紧张,小脚一抖,那将落不落的鞋子终于“吧嗒”一声落了地,她只穿着白罗袜子的右脚就可怜兮兮地露在空气中了。 怎么办?她越来越觉得羞耻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让他看不着才好。 鞋子坠地的声音,让秦王回了神,明明是给心上人瞧瞧腿那么正经的事,他怎么可以胡思乱想呢。他忍住脱去她罗袜一睹内里风光的冲动,又将目光移回她的腿上。 傅明珠自小习武术练舞蹈,腿不仅长,而且直,骨均肉匀,线条美得恰到好处。尤其她一身好肌肤,腻如凝脂玉,白如敷粉,纵然是在禅室晦暗的光线下,依然莹润通透得如羊脂美玉一般。 看得秦王呼吸一顿。 傅明珠觉得落在她腿上的视线像是有了温度似的,烤得她嘴巴发干。于是她踢踢腿,催促秦王把她放下来,“明明就没事了嘛,快放开啦。” “我再看看。”耍流氓容易上瘾,耍着耍着就成了习惯。秦王暂时不想捡起他碎了一地的节操,一本正经地道。 人的脸皮厚起来,城墙的拐角都比不过。秦王看着看着就摸上了,跪久了会伤筋动骨,表面看着好好的,谁知道内里是不是伤着呢。当然得亲手,细细察看了。 “这里疼不疼?”秦王严肃探索中,“这里呢?” “不疼,”傅明珠只想让他快点放开,“真的哪里都不疼了,否则我阿娘怎么会让我来进香呢?”都被吃了这么多豆腐了,如果坦白是她用了夸张手法,感觉好亏。 就算现在好了,他想起来还是很心疼。秦王疼惜地摸摸她的右腿,又摸摸左腿,摸着摸着就变了味道。原来,除了小兔子,别的风景也很美妙啊。(≧▽≦) 秦王殿下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眼看他越来越过分,傅明珠顾不得担心掉下来,空出一只手去推他,“你够了,再不住手,我叫我二兄进来了!” 这个威胁足够有效,秦王好遗憾地收了手。时机不到,看着吃不着好折磨。 本就是个毛头小伙子,身轻体壮火气旺,秋天又燥容易上火。他心里清楚得很,再多看几次,吃多少降火凉茶都不管用。→_→ 真想立刻就把这颗明珠抱回家啊。秦王不满地把傅明珠往墙壁上一压,焦躁地蹭了蹭。 然后,他发现这根本是饮鸩止渴,不得已只好将人放到地上站好。 傅明珠满脸红晕,刚落地就扭过身子,掩饰地整理着衣裙。 秦王也侧过身,不自在地扯着衣裳下摆,语声发沉,“看来是没有大碍了,白玉清瘀散要记得抹。” “嗯,”傅明珠低了头,完全不敢看他。 “我衣裳不洁,就不去见你家人了。”秦王悄悄做深呼吸中。本打算趁机拜访一下她家长,刷一刷好感。结果又拐了人家闺女独处,他觉得自己的求娶之路真是越发的道阻且长了。 “哦,”傅明珠摆弄着腰间的如意结,脸还是很红。她发现两人独处时的尺度是越发大了,要不下次还是别单独处着了?保持神秘感很重要! ———————————— 傅明璋觉得他等到了天荒地老,两人终于出来了。 某人这时候一脸清心寡欲,再正经不过。 傅明璋严肃地审视着秦王,眼神凌厉,这家伙没欺负小玥儿吧? 秦王十分坦然地与傅明璋对视。他不心虚,一点都不心虚,他抱他自己的妻子,有什么可心虚的。 傅明璋瞧不出不妥,只得放弃,率先告辞,“时候不早了,我和阿玥就先回去了。” “我形容不整,便不去拜见了。”秦王谦和回礼,怎么看,怎么正人君子。 傅明璋大度地点点头,表示理解。不过,他是不会告诉秦王,他将有一大波情敌来袭的。哼,让他们把他关在门外头!<( ̄) ̄)> 回去的路上,傅明珠不忘请傅明璋保密。 傅明璋扭头,“为何不可说?”傅明璋知道,只要把今日两人独处的事告诉家长们,秦王殿下就别想轻易娶到他妹妹。 傅明珠眨巴着眼,狡黠地,“说了我倒霉,阿兄你也跑不掉哦。” 傅明璋不屑道,“关我何事?又不是我私会情郎。” →_→是你私会情郎就老火了。 傅明珠忍住笑,正色道,“因为今日是阿兄为我们守的门啊。” 卧槽,还能不能愉快地做兄妹了了啊?傅明璋瞪大了眼睛,直视傅明珠。 傅明珠一点不受影响,很嗨皮地拍拍她二兄宽厚的肩,欢快地,“要保密哦!” —————————— 有了这个威胁,傅明璋哪还敢提秦王的事,连他揍了那家伙一顿的事都不能说了。秦王殿下在傅家大家长们心中的印象分这才没有持续下滑。 “你们跑哪儿玩去了?”宜阳大长公主一边搂着一个心肝宝贝,乐呵呵道,“吃素斋时也不见你们回来。我本打算让人去找,可你们阿娘说,你们俩个饿不着!” “还是阿婆最疼人!”傅明珠腻在宜阳大长公主肩上,甜甜道,“我和阿兄把寺里都逛了一圈好累,走不动了,就在罗汉殿旁边的禅房里吃了。” 实际啥也没吃着的傅明璋:呵呵,就两个字! “诶哟,今儿怎么这么娇。”宜阳大长公主放开傅明璋,变成双手搂着傅明珠,疼爱不已。 “人家一直是您的小娇娇啦。”傅明珠为了撒娇,鼓着脸,装成一只白白胖胖的小包子。 “阿玥你究竟喝了多少蜜,嘴才这么甜呀?”裴七娘有了身孕,夫妻感情又上了一个新台阶,只觉多年郁气一扫而空,整个人都轻快了。看傅明珠娇得可爱,她不由笑着打趣道。 “我本来就这么甜,还用喝蜜吗?”傅明珠仰着一张娇艳欲滴的小脸,大言不惭。 一屋子人都笑起来,确实,他们家胖珠子从小就是个甜的。 “是,你是好甜的一只胖珠子,”宜阳大长公主乐笑了。笑着笑着,她又有些黯然惆怅,孙女儿的婚事眼看就有着落了,留在她身边的时日也不多了罢,真是舍不得啊。 回去的时候,卢氏本打算让傅明珠跟她坐一辆车,母女俩个好好说说话,谁知那熊孩子一溜烟就跑婆母车上去了,说是要善始善终,陪着阿婆来的,就要陪着阿婆回去。 宜阳大长公主是高兴了,卢氏又火上了。本来听了觉远大师讲经,卢氏得以静下心来,可以来一场心平气和的谈话。结果……不提也罢。 傅明珠坐在宜阳大长公主的车里,悲伤地发现阿娘又变成了活火山。 ̄□ ̄|| 她不是不想跟阿娘谈话,可谁让秦王骚包,熏着香啊。她现在还觉得身上有秦王的味儿呢。 阿娘是调香的高手,她可不敢挑战阿娘的鼻子灵不灵。 所以还是跟着阿婆安全,阿婆年纪大了,用的香重,闻不到! ———————————— 从善缘寺回来,卢氏暂时不想管不听话的熊孩子傅明珠,而是叫住了傅明璋,吩咐他务必明日就把客请了。 “是,儿子这就去办。”傅明璋表示保证完成任务。不为别的,就为给胳膊往外拐的妹妹和诱使妹妹胳膊肘往外拐的秦王添点堵,他也是高兴乐意的。 “别急着走,”卢氏还记得儿子抽签的异常行为呢,问他,“平安你可是有心上人了?” “没有!”傅明璋差点跳起来否认。 “没有?”看这反应就不能信!卢氏不信,柔声诱惑道,“你要是有了心上人,就告诉阿娘,阿娘才好为你提亲啊。” “真没有,阿娘我还要去写帖子,这就告退了。”傅明璋急急说完,飞也似地跑了。 “这孩子,还说没有,骗谁呢!”卢氏跟傅淳抱怨,“一个二个都不省心!” 傅淳忙点头符合,一派好夫君的风范。他涎着脸凑近卢氏,建议到,“玉娘,这几个孩子不省心,不如咱们再生个省心的?” 卢氏气笑了,伸出手指一戳傅淳额头,“做白日梦呢,我都多大年纪了?” 说着自己年纪大的卢氏,肌肤依然光滑如少女,粉面含春,眼波流转间说不出的风流婉转。她这一嗔一笑满是风情,将傅淳迷得七荤八素。 “在我心里,小玉儿一如初见。”傅淳深情款款地将卢氏抱起,不顾她细微的挣扎,往内室里去了。 屋子里伺候的侍女们纷纷退出来,尽管早就习以为常,还是觉得羡慕,阿郎和夫人这么多年了还是如此恩爱呢。 ————小剧场———— 一句话形容今天的心情。 秦王:满意,非常满意。(≧▽≦) 傅明珠:吃亏,非常吃亏。tat 傅明璋:心塞,非常心塞。→_→ 一句话总结善缘寺的一天 秦王:挨了次打,换了一顿大餐 傅明珠:撒了个谎,被人吃了豆腐 傅明璋:明明打了人,可还是好心塞 ☆、第73章 秦王府 绵绵密密下了大半天的雨,天气阴沉晦暗。谁知到了下午,秋雨一收,竟然放了晴。一时乌金坠地,映得秦王府前的长街金碧辉煌,像贴了一地的金箔,耀眼得很。 正是闹秋老虎的时节,哪怕是将近傍晚时分的太阳,也威力十足。刘福顶着这金阳站不了一会,就浑身是汗了。 他知道殿下爱洁,自己这满身臭汗的,若是往前凑,必然讨不了好,可他又不甘心,都等了一日了,这时候要走了,岂不是白费心力。 刘内侍自认为是个合格的奴婢,从来兢兢业业,迎接殿下回府,就是他日常工作之一。自从秦王出宫建府,他就把这活儿霸占了,要他让出去那是万万不肯的。 他正纠结是不是到门房处要盏茶喝喝,擦擦汗,秦王殿下的马车踢踢踏踏地来了。 “殿下,”刘福胡乱用袖子擦了擦汗,笑容满面地冲着马车迎了上去。 然而今日,秦王却没有如往常一样在仪门就下了车,车轮辘辘直接往后寝去了。 刘福愕然,顾不得自己身宽体胖,急急忙忙就追了进去。 等到追到里头,他的老对头,孙喜那小子已经端着一张死人脸,在服侍秦王下车了。 嘿,白让人捡了便宜。刘福顿足扼腕,却也只能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带着越发腻人的笑凑上去,殷勤道,“殿下,您是先沐浴还是先用膳?水和晚膳都备着呢。” “沐浴。”秦王略略往旁边跨出一步,往他住的延禧殿走去。 刘福知道自己被嫌弃了,也不懊恼,衣食住行,他一个人就掌了衣食住三样,孙喜再献殷勤也没用。刘内侍自动屏蔽了孙喜管着秦王府府库,又拿住了最要紧,也是他最垂涎的财政大权的事。 他谄媚地应了一声,“哎!”跟前跟后地伺候着秦王进殿去。 孙喜识趣地没有跟进去,浑不在意地对子午一笑,问他,“殿下看起来心情很好?” “当然。”子午斩金截铁。除了挨了未来舅子的打,又赔了人家善缘寺的禅房,殿下今日是吃饱了豆腐。 “看来咱们府里好事近了。”孙喜想起不久前殿下买的那套十二花钗的首饰,花了好大一笔银钱,他现在想起来还肉痛呢。只不知是哪家小娘子入了殿下青眼。 子午笑而不语。同事之间,也不是什么消息都可以透露的。 孙喜识趣地没有追问,只在心里暗暗盘算着府库里又该花掉多少金银钱帛了。想想就肉疼,娶个王妃可不便宜! —————————————————————————————————————————— 浴殿里,侍浴的宫女小心地褪去了秦王身上的公服,秦王自己再脱了素白的中单。 赤裸了上身,秦王身上青青紫紫的伤痕就藏不住了。秦王肤白,那些青紫就越发显得可恶,简直是触目惊心。 侍浴的宫女们本来还偷偷望着她们殿下清俊挺拔的身影脸红,这时候都顾不得其他了,殿内响起了一阵低低的抽气声。 谁居然能下那么狠的手啊?怎么就下得去手?她们殿下天人一般的人物,她们悄悄敬着爱都嫌亵渎,居然有人下得了手!还那么狠! 刘福一见秦王身上的瘀痕,心疼得眼圈儿都红了,连声唤侍浴的宫女,“将热水换了凉水,取白玉清瘀散!” 不用刘内侍催促,宫女们跑得飞快。 “殿下,是何人如此大胆放肆?”刘福看着秦王身上斑斓的色彩,真是恨得咬牙切齿。 “与人切磋罢了。”秦王淡淡道。 “奴婢令人去请宋医师吧?”刘福看着秦王身上的伤,真是遍地花开,红红火火。不请医师,他是不放心的,万一伤了内里呢? 按刘福的想法,最好是请擅长跌打损伤的徐太医,可殿下这伤来得蹊跷,请太医……还是宋医师可靠,宋医师是秦王府自己的医生,不怕他把殿下的伤情透露出去。 “请徐太医。”秦王却另有考量。 “是,”听殿下愿意请太医,刘福扬眉一喜,跟着又挂下脸来,到底是谁这么胆儿肥,连堂堂皇子亲王都敢打?还要不要命了! 刘福、孙喜都是皇帝亲自为秦王选的人,就连名字都是皇帝起的,留福、顺喜,寄托了皇帝陛下对儿子期待——福泽深厚、顺遂欢喜。别看皇帝好像最宠的儿子是晋王,其实他真爱的儿子是秦王。爱到这个儿子的衣食住行都是他亲自关怀,时时垂询,比何贵妃还仔细。 刘福、孙喜两个七八岁的时候就伺候在刚满周岁的秦王身边了,贴心仔细自不用说,就连忠心也是不可置疑的。不过二人毕竟是皇帝选的人,不像子午,秦王可以放心大胆的用,不怕被父皇偷窥了**。 两人也清楚自己差在哪,自然谨守界限,不该问的从不过问,只要把殿下伺候得舒舒服服,照顾得健健康康就成了了。 是以刘福不再多话,默默地等着秦王沐浴完毕。 瘀伤不能立时泡热水,需要冷敷过后,再考虑热敷。所以新换的水是冰凉的井水,只是站在浴池边上,就感到了凉意侵人。 感情丰沛的刘福忍不住,眼圈儿又红了,造孽哟,这么冷的天儿【秋老虎表示不服】,洗这么冷的水,可别把殿下冻病了。 冰凉的井水对秦王来说,却是久旱甘霖,再下火不过了。秦王心中满意,面上丝毫不露出来,只是他慵懒的姿态泄露了他此时的心情不错。 美人入浴的场面总是风光旖旎的。 秦王只是简简单单地靠在汉白玉的池壁上,墨发垂肩,露出一小截健美光洁的肩头,就让殿内侍浴的宫女们心驰神往了。殿下明明是个男人,可那肌肤却比身为女人的她们更美,竟比那打磨光滑,晶莹洁白的汉白玉的池壁还引人注目呢。 如能与殿下有一夕之欢,那她们死也无憾了。 侍 浴的四个宫女隔着素面屏风,互相对视一眼,叹息不已。只可惜殿下从来不看她们,就连延禧殿公认最美的宫女玉珠都不曾得到殿下多看一眼,她们就更不会有机会 了。亏刘内官选她们来时,她们还信心满满必要让殿下倾心呢。白白当了许久壁花,估计殿下连她们的脸都没记住吧。 她们殿下如此守身如玉,未来王妃不能更幸福! 秦王沐浴时不习惯让人贴身服侍,尤其是让宫女贴身服侍,宫女们只能偷偷摸摸隔着朦胧的屏风饱个眼福。从浴池里出来,秦王殿下自己擦了水,披上宫女捧来的浴袍,毫不留恋地回寝殿里去。 看吧又是这样,能被刘福选来伺候秦王沐浴的宫女姿色哪能差了,放在外头也是被人追捧的大美人呢,可在秦王府里,她们就跟厨房的二丫没啥区别。→_→二丫是个黑麻子,公认秦王府最丑。 —————————————————————— 寝殿里,徐太医已经候着了。听闻秦王殿下受了伤,徐太医特地带了个巨大的医药箱,里面各色伤药都齐全了,不论秦王殿下受的什么伤,药都管够。 不过在看见秦王敞开衣襟,露出身上那些瘀伤时,头发胡子发白的徐太医冷汗都下来了。堂堂天潢贵胄,被人打成这样,他不会是撞见什么阴私了吧?会被灭口吗? “太医,我家殿下的伤势如何?”舍不得去换洗的刘福只能远远看着。 他见徐太医面色沉重,慌得不行,难道殿下伤在内里?刘内侍不由抹泪,说句大逆不道的心里话,在他心里,他从小看到大的殿下就跟他的弟弟一样,是这个世上他最亲的人了。殿下其实不用担心他的忠心,他忠心的人只有殿下一个。 “殿下乃是皮肉之伤,并没有伤筋动骨,用药酒推拿,修养几日便可,”徐太医检查过后,心里松了一口气,下手之人还有些分寸,伤处看着可怕,其实都是皮肉之伤。 徐太医取出对症的药,躬身道,“臣这就为殿下推拿,只是要受些皮肉之苦。” “劳烦徐太医了,”秦王很客气有礼,顺从地在床榻上躺下。 “不敢,臣职责所在。”徐太医挽了袖子,小心地将药酒倒在秦王背上,开始推拿。 秦王闷哼一声,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徐太医其实对风评极佳的秦王印象很好。他见推拿的时候,秦王只是刚开始不适应,很快就面不改色了,心里就更高看了秦王一眼。 他还记得去年,太子骑马扭伤,他给太子推拿时,那位殿下的惨叫声,简直是震耳欲聋。堂堂储君,居然连推拿的疼痛都忍受不了,叫成那样,他这个老人家听了都觉得丢脸。 秦王伏在玉枕上头,额头上都是汗。早听说徐太医的推拿见效快、无隐患,只有一点不好就是疼痛程度不啻于酷刑,他还以为夸张,没想到真的好痛。 他只好一遍遍摸着身下的玉枕。这个白玉玉枕是个老物件了,玉这种东西用得越久就越细腻润泽,在烛光下有种莹莹的光辉。他不由发散,不知他今日见着的美景,在烛光下又是如何的绮丽光景呢? 如果傅明珠知道他抱着个枕头也能发散到她身上,必然要鄙视一句:活该你被揍! —————————————————————————— 第二天,紫极殿议政后,只秦王单独被皇帝留下了。 “也不知父皇留了七弟说些什么。”出了殿门,楚王笑得温文,用闲聊的语气与太子说道。 “既然想知道,就在这里等着问。”太子似笑非笑地扫一眼楚王,甩甩袖子走了。 赵王素来老实,只做不知两个兄长的交锋,温吞吞跟楚王告辞。 看来看去,还是这个一棍子都打不出半句话的弟弟最省心。楚王和蔼笑笑,“为兄与五弟一道走吧。” “可……” 赵王很为难,脸都红了,“我想去见见母妃。”赵王的母妃是柳昭仪,论起品级来比楚王的生母强多了。只是不受宠程度比楚王生母刘美人更甚,能有这个位分还是 看在柳氏出身三等世族的份上。生母不受宠,赵王从小就贯做小透明,让他拒绝风头正盛的楚王还真有点困难。 “哈哈,五弟你这爱脸红的毛病得改改!”楚王好兄长似的拍拍赵王的肩,“正好我也去给娘娘请安。”楚王说的娘娘却是淑妃。 “是,是,”赵王的脸更红了,他长得清秀,脸红起来跟个小娘子似的。 对赵王,楚王居然感受到了一些些兄弟情。他回头再看一眼毫无动静的紫极殿,眼神暗了暗。 紫极殿的暖阁里,被兄弟们怀疑开小灶的秦王,这时候很尴尬。 皇帝陛下连声催他把衣裳脱了。 “父皇,儿臣真的已无大碍,”秦王不肯,在紫极殿这么严肃的地方,脱衣服真的好么? “有没有大碍,朕要亲眼看了才知道!”昌顺帝很坚持,“你不脱,朕亲自来脱。”说着皇帝陛下开始撸袖子。 那就没办法了,秦王无奈地解衣裳。 徐太医的推拿名不虚传,过了一夜,秦王身上的青紫居然好了七七八八,看起来白皮肤比紫皮肤多多了。 “这么严重,还敢说好了!”好父皇昌顺帝震惊了,下了榻贴近了看,还伸出手拍拍。 秦王身上的肌肉不自觉绷紧,这么拍还是疼的。 “该,”让你撒谎欺骗父皇。昌顺帝拍完也心疼,绕着秦王转圈子,真是越看越心疼,“是谁打的?” 秦王淡然笑道,“儿臣只是与人切磋了一番。” “切磋?是魏国公?”能下狠手打皇子的人,昌顺帝只想得到傅淳。再联想到儿子正在觊觎人家的掌上明珠,这被打就耐人寻味了。 咳,魏国公还没打,秦王平静道,“是傅二郎。” 傅二郎啊,昌顺帝早听傅淳炫耀他二儿子天资出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再过几年傅淳自己也要打不过他儿子了。 所以,自己儿子打不过人家很正常嘛,哈哈。→_→ “哦?果然是虎父无犬子,”昌顺帝抚掌笑道。 然而皇帝到底还是有些愤愤自己的儿子比不过傅淳的,叹息道,“獾郎啊,你那字先别忙着练了,努力加餐勤习武,争取下次少挨点揍!” 不用父皇交代,秦王自己也知道要加强锻炼呐,过了二兄一关,还有岳父大人那关呢,少不得又要挨一次打。 “打也挨过了,人什么时候可以娶进门?”昌顺帝很关心,总不能白被打一顿吧。 “儿子正在争取。”说到这个秦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娶到胖珠子,他之前想得太天真,以为自己提亲,傅家就会答应,就可以下聘,就可以把胖珠子娶回家。 ̄_ ̄||| “努力,”昌顺帝重重地拍了拍儿子的肩,他心里头挺得意,当年自己看中了娇娘,那可是手到擒来,“今日随我去看看你母妃吧,她昨日还念着你。” “儿子的伤?”秦王担心皇帝告诉何贵妃。任何母亲都是护短的,秦王担心的是何贵妃会对傅明珠有意见。 “放心,你阿娘不知道,我未曾告诉她。”昌顺帝得意地摸摸胡子,朕可是个通情达理的好父皇。 秦王就笑了,真心实意谢过皇帝,父子二人一起往何贵妃的含光殿去。 这消息传到后宫,惠妃恨恨地撕了帕子,何氏那么大年纪了,要不是有个好儿子,早该被陛下忘到脑后去了。晋王也不开心,阿兄好久没来看他了。 皇后见惯不怪,她忙着呐,眼看裕苑里的菊花就要盛开了,皇后打算开一次赏菊宴,与各家夫人们联络联络感情,给儿子挑几个好生养的,再将赵王、秦王、晋王的王妃人选一道儿定了。哼,她才是皇后,给庶子们挑王妃是她理所应当的职责。 忙 着与楚王母慈子孝的淑妃听了这消息也不舒坦,贵妃那个病秧子,这么些年了,怎么就病不死她呢?别看当年何氏事事不出头,看着是她这个淑妃风光无限,其实 呢,皇帝心里总有何氏的一席之地。到如今她是旧人换了新人,惠妃抖起来了,那个新入宫的小才人也起来了,可何贵妃还是稳稳当当。 “娘娘且宽心,”楚王暗恼,当年她们母子看着淑妃荣宠无限,一心巴结投靠,没想到如今淑妃过气了,竟没什么用了。好在萧家还有几个可用之人,不至于浪费表情。 淑妃微笑,她自然宽心,她又没有儿子,巴不得秦王母子更受宠,把太子拉下马,那就好看了。当然,如果是楚王上位,她更开心,是以她温柔地对楚王道,“花无百日红,我到了这个年纪也该宽心了。只是三郎你要多多留心啊。” 留心什么,楚王自有默契,他彬彬拱手,“儿臣明白的。” ☆、第74章 花开两朵 何贵妃听闻内侍来报,皇帝和秦王来了,一时喜出望外,亲自迎了出去。 “你怎么出来了,”昌顺帝一把扶起盈盈下拜的何贵妃,他喜欢她对他的重视,可又有些嗔怪何贵妃不顾惜自己的身体,“你受了寒,不好好歇着,乱跑作甚。” “妾想亲自来迎陛下啊,”何贵妃娇软一笑,她一贯清冷的面容在昌顺帝面前是如花一般绽放的,有着少女般的娇嫩和天真。 昌顺帝的心就软了,故作吃醋道,“哪是为了迎我,是为了獾郎吧。” 听皇帝叫的是儿子乳名,何贵妃弯起嘴角,她知道这时候改用什么态度,亲近地挽了昌顺帝的手臂,低声道,“九郎明知故问。” “哈哈,”昌顺帝笑了,他就喜欢娇娘这样娇娇的,又带点儿小刺的模样。 秦王面色柔和地当着壁花,在听皇帝说道何贵妃受寒时,忧心地皱了皱眉。原来何贵妃未免宫外的儿子担心,从来只报喜不报忧。秦王这才知道他母妃又病了。 正是用午膳的时候,何贵妃直接把父子二人引到了膳厅。 “要来也不早点打发人来告诉我,我好吩咐厨房做菜”何贵妃坐在昌顺帝右首,一面埋怨,一面伸出一双兰花般优美的素手奉给昌顺帝一盏雪梨燕窝,“现在只好让陛下先用一盏雪梨燕窝,等等了。” 挖空了的雪梨在甜白瓷的花瓣碗里装着,洁白的燕窝又盛在雪梨盅里,鹅黄粉白,分外的养眼。雪梨香甜的滋味儿随着氤氤热气只往人脸上扑。 昌顺帝父子是甜食控,这种在大部分的男人看来很娘气的甜食,这父子俩都极喜欢。饭前来份小甜点,真是再舒心不过。 “这个就好,”昌顺帝笑眯眯接了碗,尝了一勺,便满意道。何贵妃在昌顺帝心里是不同的,在她这里,他不用刻意隐瞒自己的喜好。 何贵妃得意地一笑,又去看儿子,“我怎么觉得獾郎今日有些憔悴?” “许是昨夜看书,睡得晚了,”秦王搁下碗,面不改色地撒了个善意的谎言。 闻言何贵妃不赞同地摇头道,“早睡早起方是养生之道,别仗着年轻挥霍。” “儿子记下了,”秦王点头,认真道。 昌顺帝听得乐呵呵,儿子哪是看书睡晚了,是为了美人转辗反侧,寤寐思服呢。 何贵妃这才满意了,又将冒头对准昌顺帝,“陛下也是,要保重身体,最好是早睡,否则日日熬着,吃多少补药都不管用。” “朕忙!”昌顺帝又用万年借口堵何贵妃。 何贵妃正要劝谏,含光殿的大宫女含露面有难色地进来。 “怎么了?”何贵妃疑惑。 “是漪澜阁的宫女来请陛下,”含露低着头掩饰她面上的忿忿不平,“说是兰才人突然腹痛,想请陛下过去一趟。” “什么!”昌顺帝一听就坐不住了,他面有焦急,却又歉意地看一眼何贵妃。 这 位兰才人是今年春天才入宫的新人,长得是媚骨天成,又能歌善舞,很快就得到了昌顺帝的宠爱,她肚子争气,昌顺帝寿辰之时爆出有孕,喜得昌顺帝连续三日上朝 都是笑容满面。兰才人的孕事可是时隔十四年,后宫才爆出的大喜事。昌顺帝老来得子,自然看得重。此时听说新宠的肚子有事,昌顺帝哪里坐得住嘛。 “既然这样,陛下就去看看兰妹妹吧,”何贵妃起身说道,她笑得大度。 昌顺帝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爱妃,下次朕再来陪你用膳。” “陛下快去吧,别让兰妹妹等急了。”何贵妃不置可否,催促着皇帝快走。 皇帝就急急忙忙去了。 “阿娘,”秦王担忧地看着脸上浮现出怅然的何贵妃。宫里避讳多,阿娘这个词论理只能称呼皇后,所以只有母子俩在私下里,秦王才会唤何贵妃阿娘,当着皇帝的面都是规规矩矩的母妃。 “无事,”何贵妃很快就收敛好情绪,笑着对儿子道,“只有我们两个,我更高兴呢。” 哪里会高兴呢。秦王知道何贵妃只是强颜欢笑罢了。他记得小时候何贵妃常常背着人落泪,当时不懂,只知道是因为父皇不来,后来他明白了,那是因为阿娘心里有父皇,才会为了他不来而伤心。 其实他们父子俩的喜好颇有共通之处呢,阿娘性子娇软,胖珠子也同样娇娇的,惹人怜爱。只是他不会是父皇,他的心没有那么大,装不下许多人。 “好了,别担心我,”何贵妃笑着给儿子盛汤,“你跟我说说你的亲事怎么样了?庆阳跟我说,宜阳大长公主许会考虑,只是不知魏国公和魏国夫人是何打算。” “阿娘放心,儿子心里有数,保管给您娶到个好媳妇。”秦王难得说了句俏皮话。 看儿子端着张上朝的脸说这种话,何贵妃觉得好笑,她明白儿子在努力逗她开心,不忍辜负儿子的心意,用帕子捂着嘴哈哈地笑起来。 ———————————————————————— 再说魏国公府里,傅明璋请的客人终于齐了。 宁远侯世子方承戟来得最晚,他在羽林卫,需要当值,不像这几个还是闲人,常年有空。今日也是凑巧,到他轮休,否则还真来不了。 “承戟晚来,必须罚酒三杯。”最闹腾的襄公家程三郎不怀好意地泼了一盏茶,用茶盏满满地倒了酒。 方承戟白了脸,他酒量不行,一看那么大一杯酒就眼晕,怎么敢喝,连连推拒。 其余几人纷纷起哄,“是男人就干了!” 傅明璋记挂着阿娘让他请客的目的,可不敢让这些家伙耍酒疯,那必然是入不得阿娘的眼的,是以为方承戟说话,“承戟酒量不佳,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别为难他了,用这个杯子喝一杯就是。” 傅明璋指的是他们用来装风雅的白玉杯,将将装得下一口酒。 方承戟眼睛一亮。 “这怎么成,傅平安你可不能偏帮呢,”说话的是倒数第二来的卫将军次子卫明,他就被罚了三杯。 “得了,你是什么酒量,承戟是什么酒量”傅明璋亲自为方承戟倒了一杯酒。 “是男人就喝这个!”程三郎撂狠话。 除非方承戟自认不是男人,冲着程三郎这话,他也要喝了。 然傅家的佳酿是经过傅明珠指点改良过的,乃是蒸馏酒,度数远远高出一般水平,就连以烈酒闻名的剑南烧春也多有不如。 酒量不好的方承戟只喝了一茶盏,便满脸潮红,看谁都是双数了。 方承戟虽是武夫却长得像书生,一张俊脸是白白嫩嫩的,此时变红了,竟然也红艳艳的好看。亭子里里伺候的侍女们都看红了脸。 傅明璋抚额,最被他看好的方承戟醉成这样,还有什么可看的。只得无奈让侍女扶了他到客房里歇息。 ☆、第75章各表一枝   善缘寺回来,傅明珠发现阿娘变得和蔼多了,居然大发慈悲解了她的禁足令,不过女戒还是要抄的,一百遍一遍都不少。 次日傅明珠去请安,卢氏一改之前的严母态度,慈母般的留她下来用饭。 受、宠、若、惊! 傅明珠忙颠颠儿答应了,难道是阿娘在秦王和她的亲事上态度有变? 总之不能错过讨好阿娘的机会,傅明珠谄媚地挽着卢氏的胳膊,“好几日未曾与阿娘一道用膳了,阿玥好想念阿娘这里的饭菜呢。” 到底放在是心尖尖上的胖珠子,卢氏看她眉眼弯弯,可亲可爱,心不免软上一会,“想了就多吃点。” “是!保证完成任务。”傅明珠欢快的答应声清清脆脆,脸上的神情纯真又俏皮。 “你呀,”卢氏摇头一叹,就看见女儿继续耍宝。 “请问夫人,您让奴家吃几碗?”傅明珠做个书生的揖,故意压低声线,弄粗了嗓子,说出口的却是小娘子腔调。 她 今日的头发梳成单螺髻,戴了白玉的簪子,碧色的水滴耳坠子,石榴裙外穿了件大袖的纱笼衣。这件纱笼衣是在白地绣着粉木槿的绸衣上裹了一层轻容纱,杨绯色的 轻容纱像一袭轻薄的桃花瘴,美得朦胧,娇得靡丽。然而这样的一身装扮,用来作揖扮男人,就显得不伦不类了,笑果十分强大。 卢氏扑哧一声笑出来,给了傅明珠连日来的头一个好脸,“调皮。” 嘿嘿,傅明珠亲热地挽着卢氏的手臂甜笑,不管调皮还是厚脸皮,能让阿娘露笑脸就是好招。 娘俩个气氛融洽的吃了早餐,又和乐融融地玩了一会儿调香,最后午饭还是一起吃的。 傅明珠默默算着那一百遍的《女戒》,耽搁了一上午还抄不抄的完,卢氏已经在叫她一道儿去游园了。 卢氏一心想让女儿多见识几个青年才俊,在得知儿子客人到齐后,就打着饭后散步的旗号,将傅明珠拉去了花园子里。 阿娘主动示好,傅明珠哪能不接着,《女戒》抄不完就算了,也许阿娘高兴了,免了她的惩罚呢。(≧▽≦)阳光思维,一切要往好的方向想嘛。 因而高高兴兴地挽着卢氏的手臂去了。结果半道上就遇到了喝醉的方承戟。 双方相遇,都吃了一惊。 方承戟头晕着,人脸是看不清的,全靠看人家的衣裳华丽程度辨认人,所以他慢了好几拍才判断出来眼前的贵夫人是魏国夫人,连忙挣扎着自己站好,躬身见礼。 “夫、夫人好,小侄方、方承戟,见、见过夫人。”方承戟大着舌头,话都说不清楚。 礼貌是有了,可如果不是醉酒脸的话。 卢氏眉头一皱,这宁远侯家世子,她明明看着好好的,是个有为青年,怎么这般嗜酒,宴席刚开始就醉了。 她的心里顿时哇凉哇凉的,就这水准她都看不上,更别提女儿了。卢氏侧目瞧一眼,半藏在自己身后守礼地避嫌的女儿,别提脸红了,就连不好意思的神色都没有,反而因为想笑,而忍得花枝乱颤。 “方郎君不必多礼,”卢氏按耐住心里的烦躁,温和端庄一派大家主母的风范,“既是醉了,便去歇息罢。”说完交代照顾客人的侍女,“记得给小郎君送醒酒汤。” 就算夫人不交代,她们也不敢忘啊。两个侍女连忙答应,这么俊俏可人的郎君,能多瞧瞧也是好的。 “多谢夫人挂念。”呵呵,傅平安的阿娘好温柔,方承戟满脸红晕,冒着傻气被侍女们扶着走了。此人全程没有发现一旁站着的傅明珠。 当然,卢氏也没有给女儿引荐醉鬼的心思就是了。 初战即败,卢氏心塞塞。这让她很怀疑起儿子是否择友不慎来,最有出息的方承戟都是这副德性,其余几个贵公子,可别是游手好闲的家伙罢? 饶是如此,都走到半道儿了,没有临阵退缩的理,卢氏打叠起精神,继续领着傅明珠往傅明璋待客的陶然亭走。 这时候,傅明珠依然迟钝地没有发现她阿娘的意图,她真的是来散散步的。一路分花拂柳,观鱼逗鸟,游园子游得高兴。直到走过一架廊桥,迎面是丈许的假山堆叠,隐隐听到假山后头传来的男子喧哗声。 “阿娘,那边是二兄待客的地方,我们回去吧,”傅明珠眼看卢氏没有往回走的打算,好心提醒道。 这还用你提醒,卢氏淡淡地,“我们去瞧瞧,免得你二兄喝多了耍酒疯。”傅明璋酒量好,酒品么却有点捉急,就爱醉后打醉拳,容易误伤无辜。卢氏这么说没有冤枉他。 阿娘说得好有道理,傅明珠毫不怀疑,看刚才那个人就知道了,二兄可别真喝醉了,误伤了别人家孩子就不好了。于是跟在卢氏身后,转过了假山。 “回去!”卢氏走在前,她一眼看见其中情形,马上转身,对傅明珠低喝了一声。 傅明珠愕然,匆忙回转间,看了一眼亭子下的空地,入眼是一片白花花的**。 一群光着的人!一群光着的男人!两个光着抱在一起的男人! 二兄的聚餐好重口。→_→ 傅明珠躲在假山后腹诽不已,卢氏也气白了脸,这都是些什么人啊,啊?!喝了酒就发疯! 亭子里是一片手忙脚乱,谁想得到会撞上女眷们呐 傅明璋已经生无可恋,呵呵,都说了不要玩角抵,不要了脱衣裳玩角抵,一个个热酒上头,就是不听。现在好了,他要被阿娘批斗,这些家伙也别想肖想他妹妹了。 傅明璋斜睨一眼卫明,高兴吧,这回别想了。 被傅明璋重点鄙视的卫明急慌慌把衣裳往身上套,他没想到魏国夫人会过来啊。被魏国夫人看到他如此粗鲁的一面,他还有机会吗? 狐朋狗友们急急忙忙穿上衣裳,由唯一穿戴整齐的傅明璋领着同卢氏请安。 看着眼前一伙坏瓜劣枣,卢氏心力交瘁,强笑道,“我只是路过,你们继续,我就不在这败坏兴致了,二郎仔细待客!” “是,”傅明璋焉焉地。 卢氏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了,急急忙忙带着傅明珠离开。 “那是你妹妹吧,”众人只见了一个妙曼背影,轻盈得如同一朵坠落枝头的花,飘飘然去了,徒留暗香萦绕。 多期望佳人回头看一眼呐。 可惜没有。 “是又如何,”傅明璋冷笑,一伙不争气的。 卫明恋恋地看着美人的背影不见了,才是回头,拉了傅明璋一旁悄悄问,“平安你妹妹也到了许嫁的年纪了,可有人选?” “有也不告诉你。”傅明璋骄傲地一仰头,算了,他亲爱的妹妹还是留给秦王吧,至少人家风度翩翩,不光天化日随便脱衣裳。 那边,卢氏越走越生气,如果都是这样的人,还不如秦王呢。她娇滴滴牡丹花儿一样的女儿,怎能送到这等粗鄙人手里埋没。 傅明珠压根儿没有发现这是一场失败的相亲。她觉得阿娘这么生气好生没有道理。明明是她们打搅了人家玩角抵嘛。角抵是个流行的玩意儿,小到街头卖艺,大到皇室贵族,好多男人都爱这么玩。女眷们也常常隔着屏风观赏来着。 不过,她们看过的,都是穿着短打角抵服的。好吧,阿娘生气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阿娘你看那朵绿菊,好生漂亮!”傅明珠四下里看看,正巧看见有花开了,故意扬起声音用惊喜的语气叫道。 不知不觉,她们竟然走到了花园西南角的琉璃花房外,琉璃花房是用来养一些珍贵花卉的温室,离陶然亭远着呢。今日花房的人搬了花房里的珍品菊花来透风,摆了满满一片。 傅明珠把阿娘生气归结于二兄不务正业整天厮混,秉着兄妹爱,傅明珠试图让阿娘忘记不快,指着那花道,“我记得这花去年是重阳节后才开的呢,今年怎么开得这么早?” 绿菊珍贵,养在琉璃花房里,整个魏国公府也就十五六株。这时节纷纷打了花骨朵,绿叶绿花苞,若不开花,一点儿都不起眼。只有一株,特立独行地开了一朵,顿时傲视群芳,显眼极了。 “开得早就败得快,”卢氏兴致缺缺,借题发挥,“这花傻,以为自己独开就能独占鳌头,然而时节选错了,开错了时机花就难以长久,不过几日风光罢了,等到别人都开花,它早就化了泥。” 卢氏言外之意,别自作聪明,像别人一样认真挑选夫君,才有好结果,选错了,就是早早凋零的命。 “可见,选好时节,才是正理。”卢氏总结。翻译:选好夫君,才是正理。 “女儿却觉得几日风光也是风光,总比泯然众人的好,纵然精挑细选,谁知选到的是不是错的呢?”傅明珠说着,俯下身,嗅嗅开得优雅漂亮的绿菊,“这花不好闻。” 傅明珠更想直白的说,千挑万选也有瞎眼的时候,还不如过几年明明确确的好日子。再说,指不定可以过一辈子好日呢。 “别离得那么近,仔细起疹子。”卢氏顺势岔过这话题。不管,她就不信找不到比秦王好的。 “好哒,”傅明珠愉快地眯起眼睛,蹦跶回来,扯住卢氏的袖子,“阿娘,我们今晚吃菊花鱼吧。” “就知道吃。”卢氏宠溺地一戳傅明珠额头,“要不要再来个菊花炖鸡?” “好啊好啊,”傅明珠高兴得很,摇着卢氏的袖子道,“现在别的菊花还没开,就用这朵菊花炖好了。” “暴殄天物。”卢氏觉得用绿菊做菜什么的,好糟蹋。 “才不是呢,这叫缘分,世间万物皆有缘法,所以它碰见了我,就是一饭之缘。”傅明珠歪理多。嗯嗯,她和秦王是月老的缘分。 缘分?卢氏笑了笑,“好,给你炖汤,不好喝也给我喝完。”嫁了不好,别哭! “阿娘放心,我自己点的汤,再难喝也要喝完!”傅明珠举手发誓。 ☆、第76章 相亲 卢氏说到做到,当天晚上果然给傅明珠加了菜——绿菊炖小鸡。 饭桌上,傅明珠瞅着一桌子各种款式的菊花,有种蛋蛋的忧伤,她咋忘了,小菊花上辈子是个多么邪恶的家伙咩。 傅明瑜要陪着裴七娘用孕妇餐,没来用膳,傅淳傅明璋父子俩坐下时都震惊了,傅淳试探着问卢氏,“今日怎的想起来吃菊花宴了?难道有好事?” “能有甚好事,还不是宝贝闺女想吃。”卢氏全推给傅明珠,一面说着,和蔼地给傅明珠亲手盛汤,“要的绿菊炖鸡。” 这道汤是装一个斗大的陶土瓮里送来的,白氤氤的热气从瓮里飘出来,带来扑鼻满面香。 用白瓷大汤勺舀出来,盛通通透透的婴儿粉的小汤碗里,奶白的鸡汤里鸡肉金黄,绿菊的花瓣像娇嫩的柳叶儿飘上头,视觉效果极好。 “多谢阿娘,”傅明珠冲卢氏甜甜一笑,端起碗小心尝了一点儿味道【没吃过绿菊花,她还挺谨慎】,跟着就眼睛一亮,“这汤不错呢。” “真的?尝尝!”每当吃好吃的傅明璋总是积极参与,绿菊花好贵的,他都没吃过。 “吃自己碗里的饭,这汤是妹妹一个的。”卢氏瞥一眼儿子,毫不客气地让儿子吃自己,事都办不好,还有脸吃吃吃。 没办好事,傅明璋心虚着,被卢氏这么一数落,只好默默夹了摆眼前的一盘黄白相间的龙爪菊。吃进嘴里才发现是螃蟹,白的蟹肉,黄的蟹黄,滋味清爽,只除了没有一丝菊花味。 他犹不死心,又连试几道菜,结果伤心地发现所有长得像菊花的菜,实际上除了外表,跟菊花没有一文钱关系。算了,儿子都是捡来的,他就不奢望能尝尝绿菊花是什么味儿了。 傅淳则眼巴巴地瞅着卢氏热情地给闺女一碗一碗地盛汤,呜呜,夫也给为夫夹一筷子菜啊。 德性!被傅淳存感极强的视线这么瞅着瞅着,卢氏当然感觉到了,妩媚地横他一眼,亲手给他夹了一道鸡胸肉做的富贵菊。 还是夫疼。傅淳吃着嫩嫩的鸡胸肉,挑眉一笑。现天气还不冷,傅大将军是没胡子款的,俊脸外露,这么挑眉坏笑,居然有几分江湖豪侠风流浪子的味道。 死相!帅大叔的杀伤力是强大的,卢氏粉脸微红,心如鹿撞,她垂下眼睛避过夫君递来的挑逗的目光,顺手给傅明珠添了一勺子汤。 傅明珠眼睁睁看着刚刚浅下去的汤碗又满了起来,只觉得无限悲苦。她忍着宽面条泪一碗接一碗地喝汤吃肉,特别想说一句“鸡汤虽好可不要贪碗哦”,她喝到小肚子撑撑,同时精神上还得忍受来自耶娘的秀恩爱攻击,真是醉醉哒。 特么厨房里是谁当值,居然做这么大一瓮汤!她好想赏他。 →_→厨房里,李大厨十分满意自己今晚的杰作,尤其是那瓮汤,精选一斤左右的两只小母鸡,加了淮山药、红枣、枸杞、党参,再用自己秘方提味,熏过黄酒的大陶瓮慢火煨出香味儿,汤鲜肉嫩,保管不辜负那朵珍贵的绿菊花! 傅明璋再迟钝也看出来了,妹妹有绿菊花炖的汤,原来不是偏心是惩罚啊。他同情地看一眼吃撑了的傅明珠,偷偷握拳比了个努力的手势。 嘤嘤,因为爱情,一定会喝完哒!傅明珠努力喝下碗里最后一勺子汤。 “好了,汤再好喝,也不能这么喝,”最终傅淳看不下去了,只作不知妻子的目的,抬手止住卢氏预备舀汤的手,“也是别老惯着她,都这么大的了,该知道节制。” 卢氏其实早后悔了,正是骑虎难下,闻言顺势放了手里的汤勺,有个倔起来像熊的孩子,卢氏挺心塞。 “是,阿耶,小玥儿知道了!”得到解放,傅明珠心中欢喜,只是不敢忘形,特别真诚地向傅淳道了谢。 傅淳享受着女儿投来的崇拜目光,笑道,“也尝尝这汤到底有多好喝。” 说着他自己盛了汤,尝了一口,抬头道,“难怪阿玥喝了停不下来,夫也尝尝,果真不错。” 能有多好,卢氏半推半就,任由傅淳热情地给她装上了汤。 “好喝吧?”傅淳见卢氏拿起勺子喝了汤,眼神温柔地望着她,声音软得不像话。 “尚可,”卢氏优雅地搁下勺子,淡淡回答。她面上的神情傅淳温淳的目光下格外的温婉动。 傅淳就笑了,温情脉脉地给卢氏夹着她喜欢的糖醋鱼。卢氏虽不说话,但她上扬的嘴角已经显示了她此时的好心情。 阿耶阿娘恩爱起来甜得腻死,也不管场的两只看了有多羡慕嫉妒,显然达到了超脱于物外的至高境界,恩爱秀得返璞归真。 傅明珠摸摸活像有了四个月身孕的胖肚子,与对面的傅明璋对视一眼,两个被忽略了的,心有灵犀地撤了。 出了门,傅明璋存不住事,一下子就把自己干的坏事说漏了,“阿玥怎么惹着阿娘了,这么罚?还以为没办好阿娘交代的事,死定了呢?” “坏了什么事?”傅明珠怀疑地盯着傅明璋问。 傅明璋惊觉自己犯了蠢,支吾着不肯回答。 某些事情上头,胖珠子还是挺聪明的,顿时将今日阿娘非要去看二兄宴客的坚持与二兄嘴里所说的阿娘交代的事联系起来,合着阿娘是想给她看看别家儿郎来着。 可惜,二兄交的都是狐朋狗友。哈、哈,傅明珠忍不住笑起来,跟着就发现自己乐极生悲,笑得肚子疼了。吃太饱,疼起来是一抽一抽的阴疼。 傅明璋看他妹妹上一刻还笑得张狂,下一刻就捂着肚子、皱着脸了,他心里着急,顾不得羞愤,扶住傅明珠沉稳道,“看这是伤了食,快慢慢深吸气,先缓缓。” 傅明珠乖乖地:呼~~~吸~~~~ “得请个医师来看看。”傅明璋看她小脸煞白,担忧地道。 “不要!”傅明珠想也不想就拒绝,这么大的了,因为吃多了请医师,还要不要脸了,她可不要下次贵女聚会时,家谈论的都是什么永泰郡主暴饮暴食的负面消息。作为一只美美哒贵女,傅明珠很有自知之明,恨她的可不少。谁让现的她一出席就是美压众呢。 “阿兄抱回去嘛,”傅明珠缓了缓,可怜兮兮地抓着傅明璋的手臂,“走不动了。”扶墙走都走不动了。 妹妹萌萌软软的撒娇当阿兄的怎么能拒绝呢,傅明璋一只胳膊就把傅明珠抱了手上,以抱小孩的姿势将她抱了起来。 没错,是抱小孩的姿势! (╯‵□′)╯︵┻━┻ 公主抱呢?呢!傅明珠挽着傅明璋的脖子,只想静静。是时候为二哥哥的终身大事考虑一下了。 傅明璋经验丰富,将傅明珠送回房后,不仅交代了侍女让厨房送酸山楂汤,还特别提醒傅明珠不能坐着歇息,哪怕是靠墙站也不要坐,“别偷懒,最好站半个时辰,就当站马步了,不站就等着长一肚子肥肉吧。” 说着傅明璋还用手肚子前虚虚环出一个球,表示肥肉就是这样。作为胖过的,傅明璋是深有体会。 这个诅咒好生恶毒,同样胖过的傅明珠精神一振,“还用说,当然知道!” 习舞之本就特别注重形体保养,傅明珠平日里也是要站站的,只是今日情况特殊,吃撑了就想偷懒。被傅明璋这么一说,她立刻有了精神,站一个时辰也不嫌累啦。 她心里想着自己近来真的是太偷懒了,决心明日就去找安乐公主骑马。→_→顺便还可以看看蓝盆友什么的。 结果到了第二天,庆阳长公主二次上门。 宜阳大长公主就让请了卢氏来说话。 庆阳长公主这回来是有重任,她笑得热情爽朗,“您们可别嫌烦,当了媒不多跑几趟,往后可不好意思讨一封大大的谢媒礼。” 她有自信,傅家定然无法拒绝秦王这么好的佳婿选。毕竟是掌上明珠,傅家过程中拿乔些,也无可厚非。 宜阳大长公主听了不由失笑,“怎么就盘算上谢媒礼了,家可还没答应呢。” “姑母,表嫂,这还是第一次做媒呐,您们忍心不答应?”庆阳长公主故意霸道地说道,一脸的不答应坚决不依。 庆阳长公主素来左右逢源,与卢氏的交情不错,因而调侃卢氏道,“表嫂,别犹豫了,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若不是没有女儿,这么好的佳婿,是舍不得说给的。” 卢氏笑笑不说话。宜阳大长公主看看儿媳,见她如此,只得无奈笑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玥儿的亲事到底还是得她耶娘做主。 庆阳长公主眼睛两身上转了一圈,心中了然,神色一正道,“就不说废话了,今日来其实是受了何贵妃的托付,她想自己为秦王说合,只是她出宫不便,只能打着礼佛的旗号,到慈恩寺进香。” 慈恩寺是皇家寺院之一,皇室女眷礼佛首选,宫妃出宫不易,只能借着礼佛的借口出来。当然,这种恩典,只有宠妃享有。别的宫妃要出宫,就没这么容易了。 听了这话,卢氏身子前倾,表现出兴趣来。 庆阳长公主察言观色,觉得有戏,笑了,“姑母,表嫂,下个月初一是个好日子,不如去慈恩寺进个香?” 与女方家长约着一道进香,其实就是含蓄的相亲邀请。双方寺院假模假样的来个偶遇,家长们聊聊天,相看相看对方儿女,小娘子和小郎君也可以见个面,看看满不满意。最后结不成亲对双方也没有影响,不过是偶遇罢了。 “也好,咱们也去拜拜。”宜阳大长公主拍了板,“阿玥不是喜欢热闹么,初一正好有庙会,顺便带着阿玥去玩。” 卢氏点头,“阿娘说的是。” 慈恩寺之行,就这么愉快地定下了。 于是为了表示女方的矜持,傅明珠进宫找安乐公主的合理请求被驳回。卢氏为了不弱自家气势,连忙叫了仙绣坊和珍宝楼的掌柜来家,给傅明珠定了一身行头。 很快就到了九月初一。 长安城热闹的地方很多,每逢初一十五慈恩寺外的庙会也是长安城一景。慈恩寺是正经的皇家寺院,听起来貌似神圣不可侵犯,但实际上,建西市的慈恩寺最热闹不过,多少就是冲着碰个贵来的,是以坊间常有遇贵的传说。 到了日子,各路小商贩、杂耍团、歌舞团都来了,不仅平头百姓喜欢逛,士子文也爱来凑个热闹,于是这天慈恩寺外的大街熙熙攘攘都是。 好傅家马车规制高,家将们又个顶个的壮实,一路走来,行车辆纷纷避让,没花太多时间就进了寺里。 初一进香拜佛的多,大雄宝殿鱼龙混杂,宜阳大长公主、卢氏和傅明珠傅淳、傅明璋父子的陪同下,由知客僧引着上了香,就去了后头的禅房歇息。 与大雄宝殿的嘈杂不同,这只对三品以上官员开放的慈恩寺后院,十分宁静清远。因为少,像观音殿、大佛阁、长生灯楼等处,都是清清静静,犹如深山古寺,极有禅意。 傅家歇息的禅房外头,有一株齐屋高的枣树,红红火火地结了一树红枣子,小灯笼似的漂亮。干爽的秋风吹来,夹着诱的红枣甜香,勾得傅明璋首先坐不住。 傅明珠也盯着那枝桠伸进禅房来的枣呢,很快就发现了她二兄的蠢蠢欲动,她偷偷怂恿,“阿兄说那枣甜不甜?” “不甜。”傅明璋艰难地收回目光,枣好吃,自己亲手摘的枣更好吃,怎么会不甜呢?但是!今天是来陪妹妹相看的,怎么能因吃毁形象呢。 傅明珠不高兴地瘪瘪嘴,她想去摘枣玩。大概是要同未来的婆婆见面了,傅明珠紧张极了,只觉得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不干点什么事转移一下注意力,她会心跳过快抽搐的! 明明不是第一次见何贵妃,为什么变成未来婆婆后,就这么紧张了呢? 卢氏最先发现了女儿的不对。她伸手握住傅明珠的手,发现握了一手心的汗。作为过来,卢氏能够体谅女儿的心情,因而低声对她道,“阿玥,那枝伸进来的枝子上结了好多枣呢,要是无聊就去摘几个给大家尝尝。” 不愧是母女,卢氏一言中的,傅明珠顿时觉得不紧张了,欢快地答应一声,心旷神怡地站起来,走到窗口处摘枣。 从窗外伸进来的枝桠略有些高,傅明珠要垫着脚尖才能摘得到。她垫着垫着灵机一动,学家跳芭蕾一样将脚尖立起来,耍宝地转起圆圈来。 卢氏特意给她定的战袍是大气瑰艳的正紫大袖,用丁香色密密绣了精致的紫藤,裙子是娇美的桃花粉纱裙,系着嫩柳色丝绦,撞色得十分亮眼漂亮。 她这么转着圈,裙子像花瓣一样盛开,粉扑扑的小脸上是盈盈的笑,活泼快乐得像是画壁上的小仙女。 屋子里的看了打心里透出高兴来,这样的宝贝,怎能不放手心里宠呢? 屋子外的某看了,只有一个念头——藏起来! 而傅明珠转着圈,不经意间瞥见了窗外的某,以及娇柔地站某身旁的某女,顿时大怒! ☆、第77章 一起来偶遇 站秦王身侧的少女身材窈窕,穿了素雅的碧纱裙,眉目如画,清雅秀丽,与清隽的秦王站一起好似一双璧。 那少女时时留心着秦王的表情,几乎是立时就察觉到秦王的专注,她顺着秦王的视线看来,正巧与傅明珠投来的视线相撞。 情敌间的气场是微妙的,只一个交汇的眼神,就明白了彼此的对立。 呸,居然用这招!何九娘以己度,立刻想到傅明珠也是得了消息赶来慈恩寺玩偶遇的,偶遇就罢了,居然还想色诱! 想着何九娘盈盈回以傅明珠一笑,不过是干瘪的小丫头罢了,也想与她抢么?【她才不承认自己刚刚被惊艳到了】 这是挑衅!傅明珠气炸了,狠狠地瞪了秦王一眼,也不转圈了,身子一扭就离开了窗口。 傅明珠生气不是没有道理的,明知道是至关重要的相亲,还带着有企图的表妹来是几个意思? 被瞪了,秦王觉得好冤枉,别脸皮太厚,怪他喽。 这事说起来都是秦王殿下太抢手。 贵妃出宫毕竟不是小事,就算有心遮掩,宫里头多眼杂的,也逃不过有心的耳目呀。虽然何贵妃想着静悄悄的来,但是某些可不答应。 消息灵通的,自觉有戏的,听闻九月初一,秦王要侍奉何贵妃到慈恩寺礼佛,眼睛都绿了,这可是个刷脸熟、刷好感的好机会,怎能不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刷到一只秦王呢? 何九娘是偶然从新城公主那里得来的消息。 何贵妃喜静,不像别的娘娘喜欢叫娘家进宫说话,是以何九娘想刷好感都没得机会。只好经常到新城公主府上混个脸熟,试图走大姑姐路线。 好歹是名义上的表妹,新城公主纵然不喜八面玲珑的何九娘,也不好不给她面子,反正她来招待着就是。 新城公主这种随意的态度让何九娘以为自己有戏,越发的坚持不懈刷她的串门子日常,这回终于叫她刷到了何贵妃出宫的时间地点。 还不赶紧的拉上母亲蒋国夫一道儿去守株待兔。 最后,果真等到了何贵妃、秦王母子俩。 何 贵妃出身蒋国公府二房,与现蒋国公府当家大房的蒋坚是堂兄妹,何九娘是蒋坚的独女,算起来就是何贵妃的堂侄女。只是如今二房丁稀落,除了一个寡嫂,一个侄 子,竟没有旁了,与蒸蒸日上的大房比起来,她家这支未免太凄凉。更何况何贵妃与大房感情不深,而且因为当年的某些事,对大房缺乏好感。 本来高高兴兴来看儿媳妇,何九娘母女这般突然撞出来,何贵妃其实神烦。 按规矩请安过后,蒋国夫热情利爽,张嘴就是,“没想到能遇到娘娘,可见冥冥之中自有缘分,如不嫌弃,便让小女伺候娘娘进香罢。也好让这丫头学一学娘娘的品格。” “不用,”何贵妃很冷淡,脚步不停。 “家九娘常来慈恩寺礼佛,对这里头很熟,让她陪着娘娘岂不是便利。”蒋国夫浑似没看见何贵妃的冷淡,连忙跟上,自说自话,使唤何九娘道,“怎么这般傻愣愣的,还不扶着娘娘。” “本宫今日想清净些,”何贵妃性子温善,说不来刺的话,只好婉拒。 “幽篁馆最清净,”何九娘笑容温婉,她看挤不进被宫女们簇拥着的何贵妃身边,只好遗憾放弃,用柔柔的声音介绍慈恩寺最清净的地方给何贵妃,“那里种了一片竹,最是清凉幽静。” 何贵妃:……谁问哪里清净了? 眼看就要到了约定好的禅室,镇定如秦王也急了,不得已与别家的女眷对话,“多谢夫好意,只是母妃礼佛之时不喜外场,就送到这里罢。” 很客气的说辞,中心思想就三个字“该滚了。” 蒋国夫心知操之过急容易引起反感,但是机会难得,总是不甘心,忙笑道,“雨花阁也不远了,多陪娘娘走几步路。” 何九娘微微颔首,看似矜持,实则目光不离秦王,听了秦王的话,连忙帮腔,“难得遇到娘娘出宫,就让慧如尽尽心罢。” 都婉言拒绝了好几次了,厚着脸皮装听不懂,也是醉了,就没见过这么胶牙饧似的闺秀,沾上了就甩不脱。 饶是何贵妃这么好的性子也忍不住生气,这么多年她这个堂嫂还是一如既往的惹嫌呐。只是顾忌着这两个惹嫌背后的蒋国公,何贵妃不能太不给面子,因而最后一次拒绝道,“不必了,慈恩寺本宫还认得路。” 看来今日的偶遇是失败了,蒋国夫冲女儿递个撤退的眼神,正打算识趣告辞,何九娘就顺着秦王的视线看到了窗前旋转的傅明珠。 这时候退,她怎能甘心。 何九娘不得不承认,秦王的专注让她感到了危机。 只是如何留下来呢? “多谢夫相送,就此别过。”秦王已经皱着眉赶了。 何九娘心里一惊,她第一次被众交口称赞为君子如玉的秦王脸上看到如此明显的厌恶。是为了傅明珠吗? 蒋国夫这回识趣了,总不能让家把滚字说出来吧,连忙拉着傻站着的女儿告辞。 —————————————————————————————————————————— 屋子里,看见玩得高兴的胖珠子突然肃着脸转身跑回来,屋里众都很纳闷。 “哟,怎么突然不开心了?”宜阳大长公主笑呵呵问。她的胖珠子真是个孩子脾气,一会儿一个样。 “没有不开心呀,”傅明珠扬起笑脸,挥挥手里用帕子裹着的大红枣,“装不下了。” 她旋转的时候并没有让双手闲着,一边转一边摘枣子,摘了就包她藕荷色的丝帕里。这时候她扬起来给宜阳大长公主看,帕子里就包了一把的红枣子,鼓得像只小拳头。但这只小拳头仅用了这张绣着紫藤花的丝帕的一小部分,装不下分明是借口。 宜阳大长公主正要审她,就有侍女进来禀告说何贵妃听闻公主也来礼佛,特地来拜见。 原来是因为害羞呀,怎么这么让想笑呢。但是为了不让胖珠子更害羞,大家都很有爱地忍住了。 只有宜阳大长公主没忍住笑了,道“快请!” 何贵妃和秦王要来,除了宜阳大长公主,所有都要到门口去迎。 傅明珠睁大了她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只关心秦王身边有没有别的。 看清楚秦王身侧没有旁,傅明珠着实松了一口气。她相信秦王,可阿耶阿娘不相信啊,都这时候了,她不想自己与秦王的婚事节外生枝。 不过她心里面还是生气的,跟表妹站那么近,很开心哦。她气哼哼地瞪了秦王一眼,见礼落座之后就低着头玩手帕。 小丫头这是醋上了呐。秦王很清楚这颗胖珠子的妒性,定然是为何家那个女儿站他旁边心里不舒坦了。怎么就这么爱吃醋呢,无关紧要的罢了。秦王这么想着,可这会儿他的心里却是又柔软又甜蜜,吃醋的珠子很可爱。 一个低头害羞着,一个目光柔情似水地望着,两的小儿女情状落众眼里,又是各种滋味了。 卢氏不得不承认女儿这是一头栽进去了,如此一来她更担心了好么。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能容得下女儿的痴情么? 傅淳见了只想打秦王一顿,不对,挖走他捧掌心里的明珠,一顿怎么够? 虐死单身狗了,傅明璋觉得他受到了很严重的精神伤害,低头老老实实喝茶,不敢再乱瞄。 宜阳大长公主越看越觉得两般配,简直是珠联璧合嘛。 一贯以清冷形象示的何贵妃已经笑开了花,“姑母家的胖珠子真是可极了,真想抱回去与作个伴。” “这会儿看着是文静,只怕嫌她淘气。”宜阳大长公主接下何贵妃的试探,她说的话表层含义听着是怕何贵妃嫌弃胖珠子淘气,内里却是说不能嫌弃家胖珠子淘气。 “小娘子天真活泼,看了也高兴,”何贵妃表态道,“记得,这么大的时候也是个淘气的。” 说完她笑着招招对傅明珠招招手,“阿玥。” 未来婆婆召唤,傅明珠精神一振,她用了最优雅完美的仪态走到何贵妃跟前,仪态万千地下拜。 “快别这般多礼,”何贵妃起身扶住傅明珠,她笑容亲切,打量的目光十分温柔,“好孩子,这些日子不见,越发出众了呢。” 她满意地傅明珠胸前一溜,嗯,这年纪能有这种水平很不错,如果早些成亲也是使得的,“是不是又长高了?” 傅明珠被何贵妃拉着手这么看了一圈,觉得很羞涩,尤其是何贵妃的目光落她胸前时,脸不受控制地红了。她怎么觉得未来婆婆的眼神跟秦王耍流氓的时候很像呢。嗯,一定是错觉。 听到何贵妃问她长高没,她赶紧甩开那奇怪的想法,回答道,“娘娘慧眼如炬,阿玥高了一点点您都看得出来。” 何贵妃笑了,她分明从小丫头清澈的眸子里读出来了“好厉害哦”的潜台词。 眼神干干净净的好孩子最讨喜,何贵妃拍拍傅明珠的手,眨眼道,“猜的。” 傅明珠:…… 见了调皮版的贵妃娘娘,她一点都想紧张了好吗。 屋子里气氛如此和谐,偏偏有要来打扰,何贵妃的宫女与傅家的侍女一同来报告,“清河郡夫听闻贵妃与大长公主此,特意前来请安。” 被何家大房两个女缠过一阵的何贵妃很郁闷,就不能安安静静相个亲么。萧家来凑什么热闹。 ———————————————卖萌小剧场————————————— 何九娘心里一惊,她第一次在被众人交口称赞为君子如玉的秦王脸上看到如此明显的厌恶。 傅明珠:听这口气,所以你们见了很多次吗? 秦王:这章之前,本王没见过她。 何九娘:糊说,明明四十三章的时候就见过! 傅明珠:【瞪瞪瞪】 秦王:【无辜】我那时候只看得见你啊,珠珠。 傅明珠:o(*▽*)o 何九娘:表哥,难道你不记得章节之外的表妹了吗? 秦王:章节之外是个什么鬼,没证据别乱说话啊。 何九娘:泪奔(pД`q。)?。’゜ 所以章节之外,到底有过什么鬼呢? ☆、第78章 神助攻 被何贵妃嫌弃的清河郡夫是萧淑妃嫡嫡亲的弟媳,她来请安自然是带着女儿来的。 “没想到能遇上公主和娘娘,真是缘分。”清河郡夫坐下以后,寒暄道。这位清河郡夫是个丰腴的美貌妇,保养得极好,发髻如云,身着绿地白花的衫子, 茜色团花牡丹裙子,披了牙色银粉绘花的帔子,满身端庄有礼的世家主母风范,然她嘴角天生上翘,说话的时候仿佛一直噙着笑,平添几分和气,很容易令心生好 感。 宜阳大长公主还没察觉到其中的不妥,赞同地点头,“确实凑巧。”慈恩寺香火鼎盛,达官贵家的女眷也都喜欢上慈恩寺来,今日又是初一,遇上了很正常。 “夫是来进香?”何贵妃依然警惕。没看她都让秦王随着傅家父子避到隔壁去了吗,就是不能给别攀附的机会啊。 “是,”没看到秦王场,反而见到了傅家,清河郡夫猜度傅家也是想跟秦王结亲,她有了危机感,笑容越发端庄,恍若真的是一场偶遇。 她对着何贵妃解释道,“妾身昨日得了一梦,梦见小女突然化作明月归去,妾身心中难安,正巧今日初一,便来求晦明禅师指点了。” 何贵妃顺着清河郡夫的话看向一旁的萧十三娘,婷婷的少女贞静娴雅,穿着露出一点点雪白胸脯的鸡心式坦领上襦,绯红衣裳绚丽如霞,真个是脸似芙蓉胸似玉。只可惜她与明珠莹莹,满室生辉的傅家明珠坐一起,顿时成了萤火之光。 真要化作明月,那也该是胖珠子,何贵妃如是想。 清河郡夫看见女儿与傅明珠的对比,顿时觉得失策,有这么个劲敌衬着,女儿如何出彩?亏她为了让女儿闪亮登场,特地准备的霓霞纱衣裳,结果撞上更加明艳夺目的傅明珠,被艳压了。 “晦明禅师如何说?”听说是来见晦明禅师的,宜阳大长公主比何贵妃更有兴趣地问道。她想知道晦明禅师见了萧家母女没有。晦明禅师年纪大了,又素来只肯见有缘,她都好些年没见到晦明禅师了。 “可惜没能见到晦明禅师,”为什么何贵妃不感兴趣,清河郡夫压下心中不安,继续笑道,“是主持惠济大师解的梦,说是贵婿之兆。” 慈恩寺的主持惠济大师也是得道高僧,他解的梦当然可靠,不可靠的是清河郡夫的梦是真是假。 “阿娘,”萧十三娘适时发出娇嗔,一颦一笑分外动。 她讨厌死了坐她旁边的傅明珠,谁想得到被嘲笑的胖珠子,最后变成了倾城美呢。萧十三娘很懊恼,既然胖了,为何不能一胖到底。她这时候只庆幸秦王不室内,看不见她傅明珠的光彩下如此的黯淡无光。 贵婿?呵呵,卢氏敏锐了。合着是来跟她抢女婿的。 卢氏的战意被激起,笑道,“难怪十三娘都及笄了还没定亲,原来阿柳是等着贵婿呢。啊呀,不是耽搁了就好。” 她言辞恳切,清河郡夫却听出言外之意,卢氏是说她耽搁了女儿只为找个金龟婿呢。 “怎么会耽搁,想多留十三娘几年,可舍不得早早定了。”清河郡夫堆起笑容回答。她是疼女儿好不好。 “想来阿柳现也没有中意的佳婿选,否则早就定了,”卢氏一副别装了,还不知道的熟稔,提议道,“明年又是大考之年,各地才子齐聚京城,阿柳何不看看长安城外的青年才俊。”就不要盯着秦王看了。→_→ 清河郡夫柳氏与卢氏一样出身世家,同为长安城闺秀,自然是相熟的,哪能听不出卢氏话里有话,她有些恼,只不做随缘的态度道,“姻缘的事不好说,没准儿明日就碰上了呢。” 她不等卢氏回击,急急忙忙转移话题道,“阿卢也是来进香?”别以为她不知道傅家打的什么主意,大家都是来偶遇,就别五十步笑百步了。 别看两现这么客气,其实年轻时候两颇有些过节。卢氏看见柳氏眼中些微的嘲讽,被她激怒。 于是卢氏微微翘起嘴角,笑容十分之矜持,“前些日子与贵妃约了今日进香呢。” 听卢氏如此说,何贵妃立时笑了,倒是感谢起柳氏来,“是啊,还要多谢阿卢前来赴约,还劳动了姑母大。” 宜阳大长公主呵呵笑,儿媳坦陈是与何贵妃相约,这话入了旁的耳朵,过后想反悔就不容易了。 傅明珠也听得眼睛一亮,清河郡夫真是神助攻。阿娘竟然被激将了。 两家相约进香是个什么意思,除了傻子就没有不明白的。饶是清河郡夫心思深沉,咋听之下脸色也微微一变。家是约好了来进香,自己带着女儿硬凑上来,倒是跳梁小丑一般了。 曾经是个小爆竹的萧十三娘涵养不够,脸色顿时就变了,藏宽大袖子里手紧紧地绞着,直到尖锐的指甲刺破了手心,她才铁青着脸镇定下来。 清河郡夫担忧地望一眼垂着头,看不清楚神色的女儿。如今的萧家其实是分了三派的,中立的以家主为首的嫡系是一派,支持楚王的以将女儿嫁给楚王的四房萧泽为首的是一派,还有她们出了萧淑妃的二房是一派。 如 果当年淑妃娘娘生的皇长子能够活下来就好了,清河郡夫常常感叹。若是淑妃有子,萧家绝不可能像现这么心混乱,也不会因为担忧太子登基后的清算而病急乱投医 了。如果不是因为淑妃与皇后斗得太狠,二房更愿意学着萧家嫡脉老老实实中立。可惜,淑妃与皇后结怨太深,二房只能另寻出路。 二房不看好楚王,又觉得楚王凉薄,转而找上圣眷优渥的秦王,试图以联姻与秦王结盟。没想到秦王却搭上了傅家。萧家二房与傅家该如何选择,明白都知道。 女儿一片痴心是不可能实现了,清河郡夫权衡利弊之时,对女儿满怀怜惜,本以为一场联姻既成全了二房,也成全了女儿。 唉,清河郡夫心中一叹,温和有礼地提出告辞。 但萧十三娘不想就这么走了,她笑着邀请傅明珠道,“阿玥,难得遇上,何不一道儿外头散散?这时节慈恩寺的丹桂林可美啦。” 她语气欢快,眼睛里却闪烁着未明的光,傅明珠看了心里一颤,她可不敢冒险,连忙拒绝,“多谢姐姐好意,要侍奉长辈,可不敢自顾自去玩。” 萧十三娘张了张嘴想要说话,然而见何贵妃注意力根本不她身上,又见卢氏望着她笑容深深,好似识破了她的小心思。萧十三娘心虚了,纵然愤愤,也不敢造次,乖顺地随着清河郡夫离去。 ———————————————————————— 既然都当着萧家母女的面承认是约好了的,就没有什么可以藏着掖着了。只是谈论婚事,小娘子还是避一避的好。 宜阳大长公主就发话打发傅明珠道,“阿玥不是说想看庙会上的百戏么?让二兄陪去。” 被谈婚论嫁的小娘子一定要矜持,傅明珠心知肚明阿婆打发走自己后要与何贵妃谈什么,欢乐一笑,脆生生答应了,“还是阿婆疼,阿玥这就走啦。” “让七郎陪着阿玥去罢,庙会多,别挤到了。”何贵妃及时为儿子争取机会。 “好,有七郎看着也安心些,”宜阳大长公主爽快答应,笑着自贬,“是不知道,家这两个小的,每回出去都野得很,就该被看着。” “那正好,七郎老成得像个小老头似的,让阿玥带带,兴许能爽朗些。”何贵妃笑意盈盈,这么想来儿媳与儿子真是互补,若真的给儿子找个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说不定两能把日子过成相敬如冰。 看婆母、何贵妃相谈甚欢,卢氏有些许懊悔,她应该多忍耐些的,竟然被柳氏一激就把相看的事说出来了。 不过,秦王确实是越看越好啊。卢氏因为把话说出去了,心里就默认下了这个女婿,这会儿再看秦王龙章凤姿地走进来,竟然觉得无比顺眼。 呵呵,柳氏想跟她抢女婿,做梦! —————————————————————— 宜阳大长公主和声细语地将傅明珠逛庙会的事托付给秦王。 “姑婆放心,”秦王胖珠子大家长面前表现得十分诚恳稳重。一看就是让放心托付的好小伙。 “七郎,是兄长,可要照看好妹妹。”何贵妃不忘殷殷交代儿子。她这是向傅家表明了对傅明珠的重视。 “儿子知道,”秦王的回答规规矩矩,然而扬起的唇角却暴露了他心情正好。 听到可以光明正大地带着胖珠子逛庙会,秦王瞬间容光焕发,连被岳父大精准打击过的手腕都治愈了。 没错,傅淳打击女婿的第一招就是掰手腕。没办法,一来场地限制,二来当着家母妃的面打家儿子,对女儿影响不好嘛。傅淳权衡过后,选择了掰手腕来打击未来女婿。隔壁间里未来的翁婿两个文雅地来了一场对决。 结果当然是秦王输惨了,与傅大将军比起来秦王殿下就是个文弱书生,他的两个手腕现都还疼得忍不住发抖。兴许明日皇帝陛下能够收到儿子字迹扭曲的奏折了。 不过岳父比起二舅子真是温柔太多了。秦王以为自己过关,他现是满面春风,搞定了岳父岳母,娶回胖珠子指日可待。(≧▽≦) ☆、第79章 表妹KO 说是逛庙会,出了门却变成了慈恩寺一日游。 秦王殿下给的理由很正当,庙会上人多杂乱,再说也没有什么好看的,小娘子要注意安全,最好不要去。 闻言,傅明珠斜睨他一眼,对秦王的小心思是了然于心,不就是不想她抛头露面,被别人看么,说得这么正经,连二兄听了都点头。亏她按着秦王的喜好,特地带了个老长的幕篱出来。既然只在寺里逛逛,她就不戴了。╮(╯_╰)╭ 秋高气爽的天气,走在枝叶浓绿的苍松劲柏枝之下,在应节香花满径的青石砖道上缓步而行,是一种十分的美好的享受。耳中时有清脆鸟啼,随凉爽清风而来的隐隐梵唱,以及檀香薄雾,行走于慈恩寺庄严殊丽的佛阁华台之间,令人觉得浊气尽消呢。 若是与人携手,必然是极为美妙的,只可惜三人行除了必有我师,还有明晃晃的大灯笼(电灯泡的古代说法)。 傅明璋仗着他人高马大,硬生生在秦王和傅明珠之间挤出了王母娘娘的天河。他尽职尽责地挡着牛郎织女不说,嘴上也不消停,一个劲儿找秦王说话。 索性一路走来,那些庑廊、院墙、飞檐,乃至大门之上都彩绘着精致的佛画,有的是菩萨像,有的是连成一片的佛家故事,美轮美奂不说,傅明璋也不至于无话可说。 “咦,这画儿上的是哪个佛?怎么像是在地狱里。”傅明璋赶在秦王说完上一个佛家典故前开口问道。 他睁大了眼睛,指着墙上置身森罗地狱却阖目微笑的佛陀,语气惊讶,看起来好奇得不得了。 傅明珠看她二兄这样,觉得汗汗哒,演技未免太浮夸了! 傅明璋这般睁大眼睛,与胖珠子瞪人有着曲异工同之妙,不愧是亲兄妹。秦王看他一眼,好涵养地一笑,直如微风徐来,“不是佛,是地藏王菩萨。” “哦,”傅明璋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继续请教,“还请殿下解惑。” 嗯,这是打不过的二舅子。秦王权衡一番,用讲床前故事的口吻,继续为这个装傻充愣的二舅子讲地藏王菩萨的事迹。 解惑,解惑,二哥哥你同样的话说了三四遍,不嫌腻吗?傅明珠怜惜地看着秦王,说了这么多话,会不会口渴? 傅明璋一点也不觉得他同样的话用了好几遍有什么问题。他深刻领悟了出门前阿娘交代给他的“看好你妹妹”五字真言,立志要将银河水当得波浪滔天,就是不给牛郎织女说话的机会。 只是他毕竟没有银河宽广,人家真要说话,是挡不住的。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地藏王菩萨有点执拗呢。”傅明珠对这些佛啊菩萨啊都是一知半解,听秦王讲故事她其实挺开心,秦王殿下的声音真是棒棒哒,听得耳朵都要怀孕啦。就是老插不上嘴,她心里急,好不容易遇到个她稍微熟一点的,急忙插话道。 “是啊,”未婚妻的观点要赞同,秦王顺势转移了话题,“我府上新请了个教导剑术的先生,也是个执拗的人,非高手不肯拔剑,平日教习,只用竹剑。” 他这话题转得生硬,地藏王菩萨的故事都没说完,傅明璋却听住了,连声问,“他很厉害?” “是高手,”秦王颔首,“程先生师承前朝裴旻一脉,剑术出神入化,我府中侍卫无人能敌,就算是十几人的围攻,也可脱围而去。” 秦王没有夸大其词,这位程先生确实厉害。他被傅明璋揍过以后,深感要当傅家女婿没有一身硬功夫是不行的,赶紧趁年轻延请名师,招募江湖豪侠,努力学艺。这程先生就是他这回请到的高手。 裴旻是前朝剑圣,听到程先生是裴旻的剑术传人,傅明璋眼睛都绿了,跟饿了半死,猛然见到一碗白米饭似的,急急问,“不知可否一见。” 秦王微笑,“有何不可,二郎今日就可以随我回府,为你引见。” 哈哈,好兄弟。傅明璋高兴得很,搓着手,不自觉地活动着手腕肩颈,他熊熊战意燃起来了,这完全是下意识的战前准备。 傅明璋收了秦王的贿赂,不好意思再当银河,对秦王绕过他走到傅明珠身边去的行为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出格就行了嘛,说说话而已,没什么,哈哈。 反正两人也要订亲了。╮(╯_╰)╭ “何九娘为什么跟你一起来。”随着秦王走近,傅明珠闻到原本满是佛香的空气里,掺进了秦王身上不容忽视的清雅香气,如松柏如寒梅,有点傲,有点清冷。 就是这个味道,每次沾上就很难消散,她不换衣裳根本不敢跟阿娘近距离接触。傅明珠思维飘逸了一下,定定神开口第一件事就是追问何九娘的事。哼哼,和她蓝盆友站一块儿太刺眼了。 何九娘长相上有三分随了何贵妃的清雅,跟眉眼承自何贵妃的秦王并肩站着,别说还真有几分夫妻相。尤其她装模作样,故作清高的时候,还是很清丽脱俗的,站在高冷状态下的秦王身边,说不出的融洽。 当时,傅明珠隔着窗看见就酸上了。她认定了秦王以后,努力回想过雷剧里秦总攻那个打酱油的王妃是谁,结果因为年代久远,只记得秦总攻叫她表妹。 有这个线索就够了。卧槽,秦王适龄的表妹还能有谁,只有一个何九娘!【她穿的这个嫁给太子的倒霉蛋不算】 酸,酸死她了。如果不是她穿过来,秦王妃就要姓何了! 好大一股老坛陈醋的味道,秦王早有被问的觉悟。此时看她水汪汪的杏核眼瞪着自己,他的心里头就软得发面馒头似的,偏偏她眼睛里的恼怒不够纯粹,掺着些娇嗔,透着些不经意的妩媚,格外的惹人生怜,叫他好想摸摸她的眼睛。 可一看旁边二舅子虎视眈眈,他那手就抬不起来了,于是袖着手解释道,“只是碰巧遇上了,她们要同母妃请安。” 哪有碰巧,是碰运气来的吧。听了秦王的解释,傅明珠心里亮敞了,怕是跟萧十三一样的目的吧,想着偶遇、偶遇着就姻缘一线牵了。哼,做白日梦呢。 傅明珠再瞪为了见傅家大家长,而穿了正式的紫色常服,腰系玉带,头戴玉冠,打扮得格外端【招】庄【风】貌【引】美【蝶】的秦王一眼,若不是这后头三品以下的进不来,指不定还有多少偶遇呢。 真是个祸水,她瞪瞪瞪。 “再看我就亲你眼睛了,”秦王觉得她瞪人的样子好可爱,忍不住倾身在她耳边呢喃说道。 傅明珠被他突然的袭击吓了一跳,脸腾地红了,她以为他要亲过来呢。o(*▽*)o 尺度大到这种程度,还怎么让他装看不到?傅明璋眼皮子跳了跳,默默插进两人中间,继续当他的银河。 饶是厚脸皮如秦王殿下,也被傅明璋明显防狼的举动弄得老脸一红。他容色一整,正待说句什么话来找补,就听一声呖呖的“表兄。” 这声表兄好不婉转妩媚娇脆,甜得发腻,傅明珠瞬间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被这声音寒的。 靠着先声夺人,那柔柔地分开木槿花丛,花中仙子般含笑而来的正是刚刚被提及的何九娘。 “表兄也喜欢慈恩塔的画么?”何九娘脸上是得遇知音同好的喜悦,演技比起傅明璋高超多了。 傅明珠抬头一看,原来他们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慈恩塔下。慈恩塔不仅供奉了佛骨舍利,塔内、以及塔外的佛阁中还收藏着许多精美绝伦的壁画佛绣,其中多是名家之作,确实是书画爱好者的福地。 何九娘选这里一来是登高看得远,二来秦王善画,来这里看看的可能性很高。结果命中,让她十分欢喜自己与秦王表兄的缘分。若碍眼的傅明珠不在就好了。 何九娘暗暗咬牙,居然还穿了与表兄同样的紫色衣裳。何九娘想起皇帝寿辰时,傅明珠也是与秦王穿了同一种料子做的衣裳,小小年纪就好深的心机。何九娘懊恼,她那时候就该注意起傅明珠的心机的。 “本王路过,”秦王目光淡淡掠过满眼期待的何九娘,他的步伐丝毫不乱,依然保持着稳步前进。 清浚出尘,衣袂翩然的秦王殿下就这么干脆利落地过去了。 别说何九娘大受打击,笑容僵在脸上,就连傅明珠都惊呆了,这么不客气哈。 →_→哈哈,哈哈哈哈,打滚。……~(~o ̄▽ ̄)~o 。。。滚来滚去……o~(_△_o~)~。。 秦王走出三步,发现胖珠子没跟上来,无奈回身叫她,“还不走。” “哦!”傅明珠心里甜甜哒,应答声里都沾了蜜糖味儿。 何九娘有心追上去,可她被秦王的淡漠所镇,浑身像是被寒冰冻住了一般,根本提不起步子追上去。只能眼睁睁看着傅家那个胖子得意洋洋地跟在他身后,最后变成并肩而行,走出她的视线了。 明明她才是他最亲的表妹,为什么他对她从来都是不假辞色,冷淡如斯呢。如果没见过他回眸看傅明珠的温柔,她还可以安慰自己,秦王表兄天性如此。可见了他看傅明珠的眼神以后,她不能再自欺欺人。 可是凭什么? 何九娘久久站着,她不甘心,爱慕了表兄这么久,怎么能让他被一个从不看在她眼里的傅明珠抢走了? ——————————————- 蓝盆友好乖,身为侣盆友粉开心。(≧▽≦) 傅明珠对秦王的表现很满意,好男人就是要干脆利落,不与旁的女子牵扯,哪怕是表妹也不行。 “别笑了,好傻,”回程的路上,傅明珠傻乐依旧,傅明璋都看不下去了。他承认秦王的表现很好,值得发扬光大,可是妹子你的表情也太夸张了。 “管我,”傅明珠翻过名叫傅明璋的屏障,蹭到秦王身边,借着宽大的袖子遮掩,伸出手去偷偷地勾秦王的手指。 ( ̄_ ̄|||) 翻版的掩耳盗铃,他该如何装看不见。傅明璋扭头看墙上的画,亲妹子主动调戏人家,他到底要不要主持正义呢? 同样的正紫色,秦王的袖子纹了同色的蟠龙卷云纹,低调华丽。傅明珠的袖子却用的五彩绣襕边,精致奢华。分明是两种风格,凑在一起,只觉得华美之极,竟没有不协调感。 两人交叠的袖子底下,秦王也伸出小手指勾住她的,勾了一会儿,觉得纤细的小手指勾着不够踏实,干脆将她腻滑温软的小手全部握在掌心里。 他的手比她的大好多,可以把她的手妥妥包住呢。傅明珠感受着从他手心传来的火热,心里热乎乎的,像是大冬天里抱着暖炉的心满意足。 秦总攻的表妹王妃已经出局,远离雷剧的未来真是越来越美好了呢。 ———————————————————— 从慈恩寺回来,傅明珠与秦王的婚事基本就没有什么异议了,双方达成默契,只待选个好日子,正式提亲。 皇帝从何贵妃那里得到肯定答复,心情大好,特地召了傅淳进宫。身为父皇,皇帝陛下他当然要亲自选定黄道吉日,与表弟亲家商议订亲细节啦。 “阿狸,一语成真,没想到咱们真能成亲家啊!”皇帝拍着傅淳的肩膀高兴之余,十分感慨。 傅淳也记得当年入宫谢恩,皇帝抱过还是一个小包子的傅明珠以后,私下里对他说要小玥儿给他家当媳妇的戏言。他当时真的只是当做玩笑话来听,没想到皇帝同样记得。 他见皇帝是真的开怀,心里最后的一点犹疑也去了,笑道,“臣也没想到。” “这就是天命,合该你家胖珠子要当我家媳妇。”皇帝陛下笑得很开心,嘴唇上的胡子一翘一翘的。他最心爱的儿子娶了表弟的女儿,真是亲上加亲的好事。 “亲家公说的是。”傅淳笑着,对皇帝陛下换了个叫法。 皇帝听了果然很高兴,“啪啪”拍着傅淳的肩道,“獾郎是我最心爱的儿子,阿玥是你家最宝贵的明珠,两个凑一对儿,真乃天作之合也!” 人逢喜事精神爽,皇帝越想越觉得般配,这门亲事做得真好,可惜,“只是阿玥年纪小了些。” 唉,不能马上抱孙子,难免美中不足。 “臣恳请陛下待阿玥及笄后再与秦王大婚。”傅淳就势提出要求,“陛下也知道臣阿娘有多宠她,舍不得阿玥早嫁。” 既然姑母舍不得就等等吧,不过是晚两年罢了,皇帝陛下很看得开。至于大龄未婚的儿子,悄悄赏两个美人给他就好了,只要不闹出庶子,在大婚前将人打发了就是。 前脚跟未来亲家亲亲热热,后脚就预备给人家女儿添堵,皇帝陛下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身为皇子王孙,哪能没有几个姬妾呢。 是以皇帝陛下答应得很爽快,“就按姑母的意思办。” 傅淳很满意皇帝的答复,因而在接下来的提亲日期上松了口,选定了一个最近的黄道吉日,也就是九月初三作为纳采的日子。 因为是儿子要成亲的大喜事,昌顺帝大大方方地与傅淳在甘露殿内商议,完全没有特意保密,过后还留了傅淳用膳。 等到傅淳从宫中出来,宫里已经有秦王妃是永泰郡主的话了。 凤仪殿里,皇后面色铁青,厉声再问一遍,“陛下真的说了那话?” “奴婢不敢有所欺瞒,”跪在地上的小内侍缩着脖子,颤颤兢兢,“那边传来的消息,陛下确实说了秦王是最心爱的儿子。” “呵,最心爱的儿子,”皇后气恨地掀翻了榻上的案几,紫檀的描金螺钿牡丹小方桌,雨过天青的官窑茶盏、高脚莲纹碟子,连着茶水点心瓜果,一股脑摔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闷闷的一阵声响。 那胎薄质轻的茶盏居然没有摔碎,而是滚了一圈,停在小内侍跟前。只可惜了那摔碎的碟子们,以及被茶水糕点弄脏的如意纹团花红线毯,沾了茶水,这华丽的毯子算是废了。 小内侍把头埋得低低的,只盯着眼前好运的茶盏,大气也不敢出,直到听到太子发话道,“好了,下去吧。”他才是倒退着,麻利地溜了。吓,伺候这么个主子,他当个传话的,讨生活也是不容易啊。 小内侍走了以后,屋子里只剩下母子两个。一时静静的,只听得到皇后气呼呼的声音。 “母后何必大动肝火,父皇一向如此偏心,您又不是不知道。”太子摸着手上温热的茶盏缓缓开口,他语调有些轻挑,眼神却是阴郁之极。 “他这样,是要把你置于何地!”皇后深吸一口气,她气得肝疼,明明儿子才是名正言顺的国之储君,皇帝却总是打压儿子,扶持那些贱婢生的孽畜。前有楚王与萧氏结盟,现在又有秦王与傅家联姻,皇帝是嫌那些孽畜的心不够大么。 “父皇何曾把孤看在眼里,”太子说得漫不经心。身为嫡子却从不被皇帝所喜,太子殿下也是蛮心塞的。 听到这样的话,皇后难免心酸,如果不是她这个母后不争气,不受宠,她如此优秀的儿子怎么会得不到皇帝的宠爱。都说母以子贵,可后宫中更有子以母贵! 早几年还看不出秦王如此受宠,她一度以为皇帝最宠爱的儿子是晋王。她想着惠妃不过是个土财主家的女儿罢了,晋王翻不起风浪。谁知晋王不过是个障眼法,自打秦王出宫建府,皇帝对秦王的宠爱就渐渐露出端倪,如今更甚,皇帝居然亲自为秦王求娶傅家女儿。 “秦王身后有个蒋国公府,文人间又有个好名声”皇后皱起的眉头间有一道深深的皱纹,“如今再娶了傅家女为妃,实乃心腹之患。” “傅家女为秦王妃是好是坏还不一定,”太子也不知是在安慰皇后,还是安慰自己,“秦王想坐大,迟早惹父皇疑心。” 他琢磨了这么些年,总算明白一些事情,父皇坐在自尊的位置上,最看重的是权势,最喜欢的是平衡,最怕的就是失去控制,最厌恶的是权力被分散。 比如因为他有个一等世族的母家,父皇就得防着他,防着他身后的王氏做大。千年世族,根深叶茂,改朝换代也没能令其伤筋动骨,王氏遍布朝野的权力网,对于朝廷来说,确实是个隐患,可对他这个太子来说,却是可靠的依仗。 太子明白,如果王氏不倒,他就得不到皇帝的宠信,可王氏若是倒了,他这个太子估计也就到头了。这是个死结,唯有以最锋利的刀破之。 太子眼神一利,他安抚过皇后,匆匆辞别离去。 回到东宫,就见太子妃的掌事宫女等在外头。见了他满脸喜色,叩首道,“殿下大喜,我们娘娘诊出身孕了!” 不怪太子妃的宫女如此忘形,实是太子妃生了一个郡主之后,身体有恙,多年不见动静,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怎能不欢喜。太子如今只有几个女儿,还没有儿子呢!如果太子妃能够生下个儿子,就是太子的嫡长子,日后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听说太子妃有孕,太子脸上也带了笑,总算有个好消息去去晦气了。 “请的是哪个太医,太医怎么说?”太子对太子妃腹中孩子,还是很关心的。 “回殿下,是张院判,张院判说娘娘的身孕已有两个月了,胎相稳固,只需进些温补食物。”宫女脸上喜气洋洋。 很好,太子笑了,吩咐下去照顾好太子妃。他只盼这次张氏肚子争气,能够得个麟儿。 他站着想了想,决定亲自向父皇报喜。 ☆、第80章 你岳父喊你喝茶 九月初三是个天公作美的好天气,凉风习习,晴朗无云。 傅明珠心里激动,导致昨晚上一整夜没有睡好,快到天亮才模模糊糊睡过去,跟着就被挽碧叫醒了。 tat傅明珠想哭,她困啊。听到挽碧叫她,她眼睛也不肯睁开,懒虫一样一蛹一蛹地蹭进温暖馨香的被子里去了。 挽碧无奈地看着裹在被子里蠕动的小娘子,只得以下犯上,强硬地掀了她的被子,口里唤着,“娘子该起了。”一面令人把叫床神器——滴了清神露的热帕子拿来。 呜呜,她也好想起,可是睁不开眼睛肿么破。傅明珠闭着眼睛摸到被子,赶紧抱住被子,将头埋起来。 莲实挽起藕荷色的纱帐,见了傅明珠的样子,心都化了,娘子穿着粉红的寝衣耍赖皮的样子好像一只粉嘟嘟的小猪哦,真让人不忍心叫醒她。 然而挽碧是个狠得下心的,她对付赖床的小娘子很有一手,三下五除二就将傅明珠抱着的被子拉开了,她利落地将帕子敷在傅明珠脸上,轻柔地隔着帕子揉着她丰润的小脸。 “娘子今日可是您大好的日子,快打起精神来!”挽碧心里高兴,说话的声调都不自觉高了一个度。娘子与秦王喜结良缘,这样娘子在善缘寺私会秦王的事就算被人知晓,也无伤大雅了。挽碧守着这个秘密,总算明白了莲雾问她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嗯嗯,好日子!靠着秦王殿下强大的吸引力和清神露十年如一日的强大功效,傅明珠坚强地扶着挽碧的手坐起来。 她 一头散开的乌黑长发流水一样倾泻在肩上,然后婉转地流泻在铺着水色冰点梅花纹床单的床榻上,天光下那些莹黑的发脉脉地闪着幽光,有种说不出的妩媚慵懒。而 垂在她脸颊两侧的有些凌乱而蓬松的黑发,衬得那张小脸越发的精巧,白腻的脸颊透着粉,初开的玫瑰花瓣一样娇嫩可人。因为还在困着,她努力睁开的眼睛水蒙蒙 的,还用小手捂着嘴,小小地打了个秀气的呵欠。 “奴婢再给您敷敷脸,”挽碧看得满心怜爱,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重新从身后的侍女手上取了一张干净的帕子为傅明珠敷脸。。 再用热帕子揉过一遭,傅明珠终于清醒了。才发现她香雪斋的侍女们都是笑容满面,喜气盈盈,个个都穿得光鲜亮丽,一眼望去真是美女如云。尤其她三个贴身侍女,都穿了粉红衣裳,笑逐颜开地生生营造出喜娘的气质来。傅明珠一晃神,还以为自己今天出嫁呢。 “娘子今日可要好生打扮打扮。”莲实憨笑着,将昨日精心搭配好的衣裳鞋袜香囊手帕都摆出来。三个侍女里头,就莲实什么都不知道,她是纯粹为娘子得了贵婿高兴着。 “奴婢为您梳个垂髫分梢髻吧,用飞霞妆可好?”莲雾忙着摆弄梳妆台,她挽着袖子做出了准备大干一场的姿势。娘子和秦王能够订亲,她真是松了一口大气,欢喜得都要飞起来了。琢磨了一晚上的妆容,务必要把娘子打扮成天仙下凡。 “都好,”傅明珠被大家的热情感染【→_→明明自己就在心里偷着乐】,梳妆打扮的热情高涨,梳洗过后,就欢欢喜喜地奔着妆台去了。 镜子里,她满意地摸摸自己白嫩嫩的脸蛋,年轻就是好啊,晚上没睡好,居然一点黑眼圈都没有,脸蛋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哒白嫩光滑,还透着天然的桃花粉,可好看啦。 “莲雾不用给我上妆了!”傅明珠觉得她现在是“却嫌脂粉污颜色”,她这么美还用化么? 闻言,莲雾已经举起的水粉扑子毫不犹豫地放下了,她也觉得今日娘子格外的光彩照人,已经达到了敷粉则太白,施朱则艳的完美状态。 少了一个繁琐的步骤,梳妆时间就大大缩短了,卢氏和裴七娘过来的时候,正听到屋里侍女们莺声燕语地在夸她们家胖珠子好美,很美,非常美,简直美出了新高度。 她们甚至听到一个有文化的侍女用《洛神赋》来奉承,“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绿波。” 婆媳两个听了都笑了,离内室还隔着一扇海棠屏风,卢氏就出声道,“我也来看看洛神有多美!” 是夫人!方才还叽叽喳喳热闹得小鸟似的侍女们都安静了,连忙向正在进来的夫人和世子夫人请安,今日大喜,夫人不会计较她们没规矩吧。 卢氏却没有功夫计较香雪斋的侍女们没规矩了,她全部的心神都被自己的女儿吸引了。 因为是好日子,傅明珠穿的是华丽丽的钗钿礼衣。这种礼衣形制上大体如同翟衣,用色并非定制的青色,而是比较随意,她现在这身就是朱地五彩翟鸟纹大袖,石榴红鸾鸟衔珠团花高腰襦裙,玫瑰金绘花披帛。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傅明珠穿着这般浓艳瑰丽的衣裳,却没有被衣裳喧宾夺主,她随着年岁渐长而越发美丽的容色被这身丽服衬得犹如明珠美玉,美得惊心动魄。 “如果洛神如我们阿玥一般,我确实相信《洛神赋》所言不虚了。”裴七娘感慨道。 裴七娘的话说出了卢氏心中所想,她骄傲地看着女儿,十分地欢欣,这是她娇养出来的宝贝呢。 被人夸多了,脸皮就厚了,傅明珠听裴七娘这么说,眯着眼笑道,“那是当然,如果以后嫂嫂读诗赋时,有想象不出来的美人,只要来看看我就好啦。” “大言不惭!”卢氏笑骂道,“瞧你得意的,是不是要请人给你做一首美人赋啊?” “嗯嗯,那感情好,”傅明珠摇头晃脑地念了一句歪诗,“傅家有女焉,皎皎明珠兮,嫣然一笑,而倾城也。” 扑哧,屋里众人听了都忍不住笑起来。小娘子这样,还怎么让人严肃正经地欣赏美人啊。 “哎哟,笑得肚子痛,”卢氏扛不住,爱怜地打了傅明珠的肩一下,笑道,“别老是怪模怪样的,糟蹋了你的美人脸。” “好哒,”傅明珠点头受教,一秒变成面无表情的装逼模式,真真的高贵冷艳。 唉,算了,卢氏摇头,拉着她坐下来说话。 裴七娘笑点更低,扶着肚子直不起腰来,她顾忌着身孕不敢大笑,忍得好难过,缓了好久才缓过来,向小姑子道喜。 不过是订亲而已,大家都这么隆重,搞得她好害羞呢。傅明珠脸颊发烫,像朵娇羞的垂丝海棠,羞答答地垂着粉扑扑的小脸。 “订了亲就是半个别人家的人了,以后可要稳重些,”卢氏是敦敦教诲。 傅明珠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好伤心,怎么就成了半个别人家的人了呢? 看见女儿红了眼眶,卢氏也觉得自己的眼眶一热,女儿长大了要嫁人了,她好舍不得,说出来的话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喉头,“你别老是淘气,你是要做王妃的人了,记得人前要端庄。我看从明日起,你再学学规矩,把那些宫规礼仪都学起来,免得日后出了差错。” 听着阿娘带着哽咽的声音,傅明珠悲从中来,哇地一声,扑到卢氏怀里呜呜咽咽地哭起来,“阿娘,我不嫁了!留在家陪你一辈子好了!” “傻孩子,说什么胡话。”卢氏又喜又怒地打了抱住她腰哇哇直哭的女儿一下,她的眼泪被女儿这么一逗,再也撑不住,哗哗地流下来。 娘俩个抱着哭作一团,围观的人都惊呆了。这才是订亲呢,就哭成这样,真到了出嫁的时候,该哭成啥样啊? 裴七娘是孕妇多愁善感,也拿着帕子抹眼泪,她想起自己出嫁前也是同阿娘抱在一起哭得肝肠寸断,天下间母女之情都是一样的啊。 一家人都伤感着,挽碧本是含笑进来,见夫人娘子如此,她忙低了头,用很平常的语气汇报道,“宫中的天使,和礼部的礼官已经到了,庆阳长公主也来了。” 卢氏立时很克制地收了泪,她轻轻地拍着傅明珠的肩道,“别哭了,让我看看你的眼睛。” 傅明珠知道自己也要出去,哭得太惨了不好,忙胡乱地擦擦眼泪抬起头来。 “兔子眼睛似的,得敷点粉,”卢氏用手摸摸傅明珠泪痕未干的小脸蛋,看着哭得她红红的眼睛,鉴定到。 “阿娘也一样,”傅明珠笑了,阿娘的眼睛也是红红的兔子眼。 母女俩个互相看看,两双相似的杏核眼都变成了红彤彤的小白兔眼睛,都觉得新奇,貌似从来没有见过对方哭成这德行呢。 最后连裴七娘也要重新洗脸上妆,收拾得基本看不出来哭过的痕迹了,三人才是在侍女的簇拥下,去了前院的明华堂正堂。 傅明珠用不着出去见人,只要待在后堂就行。卢氏和裴七娘,一个作为现任女主人,一个作为下任女主人,都要盛装出见,安顿好傅明珠,婆媳两个就换了笑颜出去了。 留下傅明珠在后头好奇得不行,她也好想看看外头是个什么状况啊。 魏国公府用来招待贵客的前堂宽阔,装修大气,这时候满是寒暄道喜声,甚至偶尔听到一两声大雁的呱呱叫声,那是用来纳彩的活雁。 礼部派出来担任主礼官的是左侍郎,外加几个郎中,作为主礼官,冯侍郎有一张能说会道的嘴,那个奉承话说得漂亮啊,总而言之,贵家女真是太出众了,跟秦王殿下真是天生的良缘。 傅淳连连谦逊,哪里哪里,秦王殿下良才美玉,我们家高攀了。 冯侍郎就说,永泰郡主贤良淑德啊。 傅淳再谦逊,夸秦王殿下人品贵重。 双方你来我往,做足了面子工程。 说起来,冯侍郎是第一次这么当礼官呢,先头太子、楚王大婚,他们礼部只是到女方家里宣旨罢了,哪里用得上这么繁琐。 都说魏国公府隆宠不衰,果然不是虚言,虽然前头同样简省了一些步骤,是直接进入订亲正题,但陛下还是特地吩咐他们纳彩之时要按照礼仪行事,这才是真正的把魏国公府当作亲家啊。 作为大媒的庆阳长公主也在,好事促成,她当然要出来晃晃,免得媒人被扔过墙。 冯侍郎看看公主媒人,再看看被派出来送吉礼的高内侍,这可是陛下身边的亲信,就连他这个三品官都要和颜对待的人物。 因而冯侍郎的态度越发亲近,根本没有一点点到别家宣旨的公事公办。 卢氏领着裴七娘出来,庆阳长公主就笑问,“我的媒人茶可备好了?” “不敢忘了你的。”卢氏笑着从身后侍女端着的托盘上取了一盏茶,亲手奉给庆阳长公主。 “还有红包。”庆阳长公主舒心地啜着茶,提醒道。 “给!”卢氏从袖子里取出一个金粉绘着鸳鸯纹的大红封。 庆阳长公主满意地笑了,她这个媒做得不亏! 团团上了茶,再依礼行事,最后傅淳就将早就写好的婚书拿出来,与冯侍郎换了婚书。 卢氏则亲自端了放着五彩丝线缨结的小盒子回到后堂,将这缨结系在傅明珠的头发上。戴着这东西,就表明了这个姑娘是订了亲的,直到洞房花烛的时候,由夫君解开【ps:平常洗头梳头当然是可以拿下来的】。 “阿娘的小玥儿真的是长大了,”卢氏站着,将跪坐在席上的傅明珠搂进怀里,感慨道。从热闹的前堂出来,竟然觉得这后堂好生冷清呢。 “再大也是阿娘的小玥儿啊。”傅明珠抱住卢氏的腰,声音柔软地道。 “是,阿娘的小玥儿啊。”卢氏笑了。 —————————————————————————— 因卢氏还要回去招待庆阳长公主,傅明珠是自己带着侍女回去的。刚刚走到二门就遇上了傅明璋。 “阿玥你总算回来了,快来找你有事。”傅明璋急吼吼地,拉了傅明珠就走。 “怎么了?”傅明珠不明所以,她想回去卸妆,头发上戴的钗环宝钿太重了,坠得她头皮疼。 “你来了就知道了,”傅明璋脚步不停,拉着傅明珠往他的院子走。 傅明璋住的地方在前院,其实不远,没走多久就到了。他将傅明珠送进了自己的书房,然后哐当一声把房门一关,毫不在意妹妹的侍女一脸惊诧,门神一样站在了门口。 屋子里,傅明珠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儿?” “我们订亲的好日子,我怎能不在。”秦王答得理所当然。他见到他的胖珠子眼前就是一亮,真想把她揣在袖子里藏起来。 傅明珠见到他也是高兴的,特别敬佩地道,“没想到这快,二兄就被你贿赂了。” 嗯哼,秦王微微笑了,“二兄大义。” 傅明珠掩口一笑,这就叫上二兄了,难为他叫得这么顺口,她家二哥哥比秦王殿下还小了一岁呢。 “让我抱抱你,”订了亲秦王殿下居然矜持起来,非常克制地轻轻揽着傅明珠。他低头看见傅明珠头上的五彩缨结,心里被喜悦填得满满的。她被他的五彩缨结系住,以后她就是他的了啊。 “你今天怎么这般君子?”傅明珠感觉到了他的爱惜,有点奇怪秦王的克制。 秦王不答,抬起她的下巴,爱怜地问她,“你哭了,这么高兴?”她眼睛还有哭过的痕迹,秦王慧眼如炬,一下子就注意到了。 “谁高兴了,”傅明珠炸毛,“都是你不好,非要早早订亲,阿娘说以后我就是半个别人家的了!真想不嫁了!” “你舍得我?”秦王低低地笑了。 傅明珠撑在他胸膛上的手感受到了一阵酥麻麻的震动,她连忙撤手,赌气道,“舍得啊。” 秦王好脾气地将她抱回来,轻轻地吻了吻她的头发,隐忍道,“那我就走了。” 喂!有点诚意好不好?傅明珠不满地看他。 “我也想多留一会儿,可惜再不走就要被人发现了。”秦王摸摸她的头发,很遗憾地说。他是趁着纳彩的热闹与傅明璋进来的,不趁着待会人多的时候出去,被发现的机率太高。按礼,他不该来。 好吧,傅明珠通情达理地点点头,“我先带着侍女走。” “乖,”秦王忍住亲亲她的冲动,只摸了头。 好温柔的摸头杀。o(*▽*)o 傅明珠就心满意足地带上门走了。 屋里秦王缓缓地呼出一口气,听到外面她和侍女说着话走远,便打开了门。 “祯,多谢二兄,”秦王郑重地向傅明璋道谢。 “以后好好待我妹妹就是了,如果不好,当心我拳头不认人。”傅明璋威胁地挥挥拳头。 “不敢,”秦王笑了,“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快走!”傅明璋哼了一声,走在前面带路,三天两头看见这一对儿在自己面前花式秀恩爱,傅明璋觉得好虐。 不想两人刚出院门,一个劲装壮汉就堵在门口,来人弓着身子,非常有礼地说道,“我们将军想请殿下喝茶。” 魏国公府的将军还能有谁,只有傅淳。 秦王心里一虚,跟着又正气起来,他是来与二舅子喝茶,顺道见见未婚妻而已,很正当。 “殿下,那我就送到这里了。”傅明璋同情地看一眼秦王,上次阿耶没揍到人,很不开心呢。 “将军让二郎君一起去。”这位军人出身的家将补充道。 晴天霹雳,傅明璋焉了,他被阿耶当成从犯了。 ☆、第81章 翁婿 傅大将军请喝茶的地方在忠义堂,那地方出了门就是演武场。 从自己的院子到演武场的路,傅明璋是再熟悉不过了,走着走着,他背上就冒出了冷汗,阿耶这是要练练的节奏啊。 秦王纵然不认识路,只看傅明璋衰败的脸色,他就知道未来岳父来者不善。不过来者不善又能如何呢,胖珠子已经到了嘴边,他拒绝归还。 是以秦王十分的坦然,配合着他身上紫色的宽袍大袖,走得行云流水一般的好看。 带路的家将傅山不由暗暗赞一声秦王好气度,单看脸,确实配得上他们将军的掌珠。就是不知道内里如何,别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呀。 傅山是傅淳的亲卫,是上过阵杀过敌的老兵,看人很有一手,他因为想到应该关注秦王的武力值,忙将注意转移到秦王下盘,只见秦王下盘极稳,行走时腰背挺直,显然是练过的,他心里就认同了几分。 然而傅山大叔的认同并没有什么用,傅淳一见准女婿就给了个下马威——房间的门刚被推开,他就将手里的茶盏连带着茶水当作暗器丢了出去。 好在秦王殿下早有提防,一个鹞子翻身,眼明身快地躲开了。只可怜做了炮灰的秘色瓷莲花杯碎了一地。 傅明璋没敢躲,当然不躲的主要原因是看清楚了茶盏不是冲着他来的,是以结结实实被茶水泼湿了一只衣袖。傅明璋默默将滴答滴水的袖子卷起来捏着,捏了两把就捏干了衣袖上的茶水。他心里十分庆幸,还好阿耶手下留情,茶是温的。 反应速度不错嘛,傅淳整整衣裳站起来,和蔼笑道,“本打算教训我家逆子,不想认错了人,还望殿下海涵。” 呵呵,这话谁信?被拉出来躺枪的傅明璋表示,反正他是不信的,阿耶那准头,那力道,会认错人? 秦王表示很信任傅将军作出的解释,他也彬彬有礼地整整衣裳,拱手作答,态度谦逊得不得了,“您客气了,唤赵祯七郎即可。” “君臣有别,臣不敢逾矩,”傅淳狐狸一样眯起他狭长的凤眼,答道。 未来岳父跟他讲君臣,他就论亲戚关系,秦王十分真挚,“只论家礼,不谈君臣,论理祯应当唤您表叔。” 说着,秦王停顿一下,微笑道,“如您不嫌弃,小婿也当唤您岳父大人。” 这就顺杆子爬上啦?傅淳客气一笑,婉拒,“为时尚早”。他邀请秦王落座,“臣这里只有紫笋、石花,不知殿下喝什么茶?” 紫笋、石花皆是名茶,尤以蒙顶石花为贵,乃是礼佛圣物,被奉为佛茶,在蜀国被灭之后才是成为本朝贡茶,因产量不多,最是珍贵。 秦王是做过功课的,知道傅淳喜欢产自巴蜀的蒙顶石花,巧合的是他也喜欢,因而老实答道,“小侄素来喜欢石花,汤美气清。” 他这时候还记得自称小侄,讨好老丈人。 可惜傅淳根本没注意到未来女婿的小心思,当然也有可能是故意忽略,他转头吩咐仆人换了新茶,而后举着手里的莲花杯道,“臣喜欢此茶,却是因为臣在此地得了个教训。” 秦王知道傅淳说的得了个教训是什么意思,当年初上战场的年轻魏国公在蒙山打了第一个胜仗,然而却有言官弹劾魏国公杀降,甚至有酸腐文人指责傅淳在蒙山下大开杀戒,致使血腥气污浊了山上的佛茶。 佛祖信徒何其多,愚民者众,当时谣言纷纷,魏国公傅淳的名号一度能止小儿夜啼。 那是魏国公这辈子唯一一次打了胜仗,却被不赏反罚的憋屈事。 “此后,臣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古人之言诚不欺我。”傅淳直直地看着秦王的眼睛,问道,“殿下认为如何?” 傅淳托物言志,说的是自己。曹孟德有诗说“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他尚在壮年就不得不卸甲,又何曾甘心呢。 秦王明白魏国公感怀之余,也是在试探自己,与傅家联姻之后,他的声势势必更上一层楼,就如同独秀之木,必然遭到太子、楚王乃至别的兄弟的攻讦。 “小侄却认为,木秀于林风未必能摧之,”秦王坦然一笑,认真回答,“风助木长,若其空有其表,内里腐朽,自然是被风摧之;若其坚而韧,风助长势,必然独秀于林。” “哈哈,好志气!”傅淳拍着桌子笑了,“何不手谈一局?” “敢不从命。”秦王爽朗答应。 翁婿二人相视一笑,顿生知己之感。 唯独傅明璋傻坐着,他完全没听懂什么风催不催树的是个什么鬼,好么?就不能照顾一下他,说点大白话!还要傻坐着看下棋,他好无聊。。。。。。tat 上了棋盘都是对手,兵家一般都善弈,傅淳自然是个中高手,还是个擅长诡道的高手,三十六计用得顺溜,挖的都是阴坑,坑死人不偿命。 秦王也不弱,他下棋有君子之风,兼而深谋远略,属于堂堂正正坑死你那种。他深知跟高手下棋,最能讨好对方的办法就是全力以赴碾压他!是以根本不留余力,压上了全部实力。 两人棋逢对手,一盘棋杀得难分难解,刚开始两人还能聊聊朝政,到了后头,每走一步棋,需要思考的时间就越长,哪里还顾得上说话,除了棋子,啥也看不到了。 最后还是卢氏派来找傅淳回去吃饭的侍女打断了两个人的对峙。 “天色竟然这么晚了,”傅淳抬头看看窗外只剩一缕火烧云的天边,遗憾地叹道,“还没有分出胜负啊。” 所以,岳父大人快留我吃饭!(≧▽≦) 秦王暗搓搓地期待着。 “天色既晚,臣就不留殿下了。”傅淳很干脆地断了秦王的念想,站起来送客。 “如此,小侄告辞。”秦王面色如常,一点也看不出他很失望,不过他还是约了岳父大人,“残局明日再续。” “大善!”傅淳点头,对秦王的知情识趣很满意。他才记起来,原本的安排是下棋+谈话,最后再练练的,结果→_→ 不过下了一盘棋,还是有收获的,从秦王的棋路可以知道他是个有成算,人品还算正直的好小伙,将女儿终身托付给他,是有保障的。这轮考核,傅淳基本满意。 “对了,听说颍川王世子被人弹劾强抢民女,逼死良家女子,不知殿下可有耳闻?”傅淳送客出门,貌似不经意地提起。傅家有针对地处理颍川王世子时,发现还有一伙人在给那只肥猪找罪证。当时不知道是哪方势力,现在看来也只有秦王了。 秦王点头,“确实有所耳闻,不仅如此,颍川王世子胆大包天,居然与汝南官员相勾结,行不法之事,祸害百姓,论罪当诛。”说道最后,秦王满心郁愤,小小一个郡王之子,竟然如此无法无天。 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颍川王世子赵显真是又贪又蠢,罪证如山。纵然有颍川王为其遮掩,还是难掩罪行。本来那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地求皇帝赐婚,他只想找个罪名教训他一顿就算了,谁知他横行无忌,犯下许多恶行。 “真是祸不单行,赵世子前些日子还摔断了腿。”傅淳与秦王交换信息。这摔断腿当然是魏国公府高手的杰作啦。 “这也是天理昭彰,”秦王对此表示喜闻乐见。 嘿,这个女婿装是爱装了些,黑芝麻馅的内里却很合他的胃口啊,傅淳拍拍小伙子的肩膀,“说得不错!” 秦王感受到了与李太医一样的受宠若惊,传说魏国公一双肉掌可开山裂石,果然名不虚传,他肩膀好疼。 ———————————————————————————————— 到了傅家的饭桌上,傅淳看见二儿子还有些惊讶,“咦,平安你几时走的?”他记得儿子在旁边看他们下棋,然后……完全没有印象了。 “儿子酉时之前回来的。”傅明璋起身回答。傅明璋的小心肝又碎了一次,儿子不如女婿啊,他坐在旁边喝茶,喝得肚子咕咕叫都没人理他。只好撤退去找吃的填饱肚子啦,结果都没有人发现他不见了。::>_<:: 好吧,教训儿子有的是机会,傅淳就不计较儿子半途跑了的事了,他不着痕迹地向卢氏告状,“今日订亲,秦王竟然来了。” 诶?没见到呀?卢氏疑惑地看向傅淳。 “哦,秦王殿下只是来找平安的,阿玥也应当知道,”迎着妻子明亮的目光,傅淳说得轻描淡写。 卢氏却听出来儿子当奸细,给秦王私会女儿提供便利等等一系列精彩内幕。她顿时怒拍桌子,将沉稳的紫檀螺钿圆桌拍得一震,“平安,阿玥!这是怎么回事?” 两个干坏事的人都缩了脖子,傅明璋弱弱道,“殿下是来找儿子谈论兵书的。” “还敢狡辩!”卢氏杏眼圆瞪,“回你屋里去,将四书抄一百遍,几时抄完,几时再出来。” 文盲如傅明璋也知道四书内容不少,一百遍要抄到哪年啊,亲娘!无哭无泪。 “阿娘,我错了,”傅明珠迅速认错,“我不该跟着阿兄见他的。可是……”她眼睛里含了泪,泫然欲泣,“听到他来见我,我很欢喜,忍不住想见见他。” 卢氏心都化了,忙搂着哄她,“见就见了啊,阿娘不是生你的气,全是你阿兄的错,不关你事。” ∑(っ °Д °;)っ傅明璋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妹子耍得好一手苦肉计,所有错全都是他抗了。 ☆、第82章 足印 近日秦王殿下成了魏国公府的常客,熟到门房一见到秦王府的马车出现在坊门口,就赶紧招呼牵马的小厮迎上去了。 身为魏国公府未来的女婿,秦王还是有些小特权的,比如可以直接入府,无需走等待通报的流程啦。是以下了车,秦王自己一马当先,熟门熟路地往忠义堂而去,全然不需要有人带路。 点头哈腰的门房老李直到见不着秦王殿下一行人的背影了,才是直起腰,满意地掂了惦手里的雪花银,未过门的女婿就是出手大方,只盼自家小娘子晚两年出嫁呢。 “秦 王殿下怎么又来找打了?”安置好秦王府车马随从,牵马小厮凑到老李跟前低声八卦。半大少年,正是管不住嘴的时候,听忠义堂伺候的小伙伴说秦王被自家将军 揍得不要不要的,偏生自己每日见着的秦王都是一脸如沐春风,完全看不出挨打的痕迹,不由好奇心大起,憋了几日,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想要求娶他们魏国公府的掌上明珠,不挨上几顿打,怎能够呢?老李如是想,嘴上却喝住了牵马小厮,“闭嘴,这是你能议论的事?”宰相门前七品官,他们魏国公府怎么也得是六品官,老李可不想多嘴丢了差事,好门房必然要能耐得住寂寞啊。 小少年年轻气盛还不服气,老李掏出几个铜子一递,他立刻把嘴里的话忘到了脑后,只想着待会可以买包蜜饯甜甜嘴了。 且不论短短几日秦王殿下就在魏公府流传下多少传说,却说今日秦王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忠义堂,演武场上傅淳已经挥着大刀,舞出一身热汗了。远远看见秦王过来,傅淳正舞得兴起,也不停手,只把长刀一挑,将兵器架上的三尺青锋剑挑得三丈高,明晃晃地向秦王疾飞而去。 跟在秦王身后,负责安保工作的子午侍卫垂下眼、停住腿、握起拳,忍住了出手的冲动,其实他很怀疑魏国公是不是很想失手把他家殿下戳死,因为这样就可以不用嫁女儿了呢。 未来岳丈如此热情,也叫秦王殿下甚是惆怅,好在空手接剑已练得熟练,可以用一个潇洒的姿势接得漂漂亮亮,比起手忙脚乱的第一次来说,真是进步巨大。 看 得傅淳都暗暗点头,短短几日能有如此成就,真是习武良才。不免有那么一点点可惜当初辞去了教导皇子武艺的差事,错失一块良才美玉。如今秦王年纪大了,错过 了习武的最佳时机,要想有所成,还得加大调、教力度呢。嗯嗯,就是这样,他老人家可全是为了未来女婿着想啊。一片苦心,他自己都感动了呢。╮(╯_╰)╭ 于是,接下来的切磋琢磨中,秦王殿下被收拾得比昨天更苦逼,也就顺理成章了。只可怜了躺在泥地上明紫白牡丹的新衣服,也就比抹布好上那么一点。如果衣服会说话,这时肯定是——嘤嘤嘤,出师未捷身先死,人家都还没有给女主人看过呢。 不过秦王早有准备,等到进入手谈时间,他已换了身同款新衣,风度翩翩地坐着品茶了。再过一刻就是珠珠送爱心点心的时候了,当然要保持完美的仪态迎接未婚妻啦。 每次看见未来女婿,都觉得自己不愧是个货真价实的真(cao)汉子啊。傅淳摸摸下巴已经长出来一指节长的硬胡子,自己是不是也该做件新衣裳了?瞧瞧都……额,开线了……傅淳默默拿袖子一遮,气势汹汹地想,新衣服就叫小玥儿做,哼,馋不死这小子。 “小侄昨日新得一本棋谱,”秦王不知未来岳丈正憋着坏,拿出何贵妃赞助的孤本棋谱,忙着献殷勤,“还望表叔喜欢。” “哦?”听到是棋谱,傅淳来了兴趣,接过来一翻,虽是无名氏,内里却是越看越有趣,于是这个资深棋艺爱好者全然顾不上算计女婿了。 总 算是投其所好了,秦王长舒一口气。为了讨好老丈人,秦王很是下了一番功夫,努力增强武力值就不说了,像送柄小巧的鱼肠剑啊,吹毛断发的宝刀啊,轻巧的金丝 软甲啊……这些常规认识里武将会喜欢的小礼物,也是一日一送,可惜连送几日,就是get不到老丈人的点〒▽〒。还亏得亲娘提醒,魏国公战功彪炳,见过的拥 有的宝刀宝剑数都数不清,他的那点珍藏跟魏国公的库藏比起来就是毛毛雨,还是不要献丑的好。 是以,何贵妃特地赞助了秦王一箱孤本的绝本的兵书棋谱,作为儿子娶媳妇的资本,只盼能顺利分红,早日抱上个大胖小子,她就心满意足了。 果然这本棋谱得了傅淳的意,秦王终于不用在狠狠耗费过体力,肉体受到严重打击之后,又狠烧脑细胞了。 当 傅明珠打着送点心的旗号,光明正大的来到忠义堂,见到的就是老爹和蓝盆友和谐相处的一幕,简直要感动得落泪了有木有。今天之前,她每次来看到的都是两人在 棋盘上互掐,那个气氛,就跟战场厮杀似的,作为旁观者,她都吓得小心肝扑通扑通跳,就担心两人冷不丁跳起来互殴呢。 像今天这样,老爹专注看书、蓝盆友悠闲喝茶的画面,真是让人老怀欣慰啊。傅明珠正感动着,秦王就微微扬起下巴,深深地望着她的眼睛,璀然一笑。那一刹真是如冰雪消融的雪山之上有百花盛开,秦王殿下的美貌程度更上一层楼。 犯 规,怎么可以穿得辣么骚包!秦王的明紫色绣白牡丹常服不论从颜色还是花色上都是前所未有的风骚,换个人来穿兴许就娘了,穿在秦王身上,却只觉得恰如其分, 更显得他人美如玉,俊秀不凡。傅明珠深吸一口气,平缓一下被煞到的情绪,愤愤不平地想等着她也做一件明紫色的衣裳来穿,定然也是艳惊四座。< ( ̄) ̄)>她才不是羡慕嫉妒没有恨! “阿耶,阿娘让我送点心来了呢。”傅明珠略过秦王直奔傅淳案前,接过侍女手中的食盒,亲手摆盘,“荷花酥、雪媚娘,还有这个鸳鸯卷都是我做的哦。” 女儿的声音掺了蜜一样甜,傅淳听得心里甜滋滋的,手中的棋谱早不知道掉哪去了【傅明珠:糟糕,踩了阿耶的棋谱〒▽〒】,拿了筷子就开吃。吃了一个香软雪媚娘,才记起意思意思地招呼秦王一声,“殿下也一道用些点心?” “阿耶,殿下的点心在这里呢,”不等秦王回答,傅明珠就指指另外一个食盒,那里面都是魏国公府大厨的手艺。说着令侍女给秦王案头摆上。 纵然魏国公府上大厨的手艺出神入化,真能将一块儿千层糕碾成无数蝉翼般的薄片儿,也比不上小玥儿珠珠亲手炸的一块荷花酥啊,翁婿二人在这个问题上保持着高度一致。 秦王垂眸瞥一眼案上的碗碟,抬眼凝视傅明珠:(¬3¬)珠珠,你就给我吃这个?居然都不夹带一块儿!昨天明明有我的份! 卖萌可耻啊,傅明珠鼓鼓双颊,眨眨眼: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秦王遂萌卒。 而 享受到了待遇上差别对待的傅淳很满意,一高兴就打算给两个未婚小夫妻一点单独相处的机会,毕竟棍子之后总要给个甜枣,哪怕再不情愿,为了小玥儿好,给机会 让两人培养感情必不可少。在这方面,卢氏可比傅淳干脆得多了,每次秦王登门,便让傅明珠去送点心,光明正大的给两人见面的机会。 “阿玥啊,你……”傅淳刚起了个头,就见心腹傅山隔着窗,向里打了个隐晦的手势,傅淳就改了主意,顺势道,“陪殿下坐坐。”又同秦王告了罪,疾步出去了。 感谢人有三急这个借口,终于能和珠珠独处了呢,好开心。秦王觉得之前挨的打都值了,岳父大人已经被感化了呢。秦王满怀激动地向傅明珠看去,却见本该一起激动的人正忙着从桌案底下捞一本书,并且那封面越看越眼熟,不就是他上贡的棋谱吗? 傅 明珠懊恼地看着这本从桌案底下掏出来的,被她踩了一脚,又为了掩饰罪行踢到桌底的书。她来的路上抄近路,走过一片花丛,鞋底沾了泥,所以被踩过的封面上头 是半个小脚印,甚是嚣张地盖在了那清隽的棋谱二字之上,顿时让这本看起来就很仙的书充满了生活气息。然而书又很旧的样子,根本不敢用力拍啊。 嘤嘤,这回惨了,阿耶喜欢的东西不多,偏偏各种棋谱就是一个。傅明珠掏出帕子我擦,我擦擦擦。怎么擦不掉?::>_<:: “怎么这么不当心。” 一只漂亮的分外眼熟的手伸过来,把书拿走。 傅明珠扭头,满怀期待地看着手的主人。 被心爱之人水盈盈的眸光这样看着,真是什么愿望都愿意满足她呢,“取份湿面团来。” “快去拿湿面团!”傅明珠赶紧叫人,而后又围着秦王殷殷地看,她就知道蓝盆友一定有办法啦。 在傅明珠的围观下,秦王悠闲地左手执书,右手轻缓地抚过书上的印记,莲足纤巧,真是记忆犹新。 傅明珠看着秦王的动作,脸上蓦地一红,似乎那家伙又在想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呢。 ☆、第83章 约定 湿面团果然很管用,只见秦王手法纯熟,左搓搓右揉揉,不多时封面上的足印就融入老旧的纸张颜色里,一点都看不出来了。 傅明珠抱着恢复原貌的棋谱很想扑上去给秦王一个香吻!可惜围观者众,她要是敢出格,受害的就是亲爱的蓝盆友秦王殿下了。为着秦王殿下的生命安全着想,傅明珠只是守礼地道了谢,顺便悄声夸一句,“七郎好腻害!(≧▽≦)” 秦王含着笑看她一眼,施施然从傅淳案上的青瓷碟子里拈起一块小巧精致的鸳鸯卷。 殿下请用,别客气!得了好处,傅明珠笑得甜蜜,也不计较蓝盆友太美貌,让她很有压力的事了。 如 今正是山楂新鲜上市的时节。傅明珠在厨房里看见那一筐子山楂,就忍不住发馋,送爱心当然要送山楂主打的鸳鸯卷了。红艳艳的鲜山楂去籽,连皮同白糖熬了,过 滤冷却后就成了晶莹剔透的山楂馅。而红豆煮得软烂,加些许猪油,伴着花蜜揉成泥,香而不腻的豆沙馅儿就做好了。最后再用酥软白腻的奶皮儿将两种馅料一裹。 这种鸳鸯卷,白华赤实,一边儿红得瑰艳,一边儿红到发黑,映着洁白奶皮分外好看。咬一口,软乎乎,嫩生生,光是口感就十分美妙。 秦王尝了第一口就是一怔,平常的鸳鸯卷总是山楂配芝麻,没想到这个居然是山楂加红豆,山楂的酸融合着红豆的香甜,意外地符合他的口味。 哈哈,我厉害吧,早发现你不喜欢芝麻了。在探索心上人喜好的时候,每个人都堪比神探,傅明珠立刻就发现了秦王脸上细微的愉悦,笑眯眯地看着他。潜台词——我好棒,快夸我! 她仰着脸求表扬,小脸粉润,大眼睛水汪汪,最惹眼的是那翘起的红唇,饱满莹润,格外的秀色可餐。 老丈人的地盘上,未婚妻撒娇求摸摸、求抱抱、求亲亲,真是很考验他的定力啊。秦王艰难地挪开落在傅明珠唇上的视线,专注吃东西,一口气用了三个,方拈着第四个闲话道,“小时候调皮,有一次弄脏了父皇为母妃画的画像。” 原来秦总攻也有熊的时候。傅明珠来了兴趣,也不去计较他不夸她了,专心听故事。 那 是何贵妃极珍爱的画,画的是刚入宫的何贵妃。当初何贵妃年少入宫,尚且不懂得韬光隐晦,又与皇帝恩爱情深,于是画上的人自然眼角眉梢都是飞扬的神采,透过 画纸,也能让人感到画中人的浓情蜜意。然而等到秦王记事时,何贵妃已收敛了所有锐气,再也不复画中人的神采。这画也就成了何贵妃偶尔才会取出来怀念一番的 宝物。因为画里画外反差太大,还是个熊孩子的秦王就盯上了这幅画,偷出来打算研究一番,看看画上的人到底是不是自己阿娘,没想到失手摔了。 “你不知道母妃养的那只叭儿狗有多机灵,叼着那画就去找母妃讨赏,抢都抢不及。”秦王说着有些怀念。 “哈哈,后果一定很严重。”傅明珠听了就乐了,她看着秦王俊美的脸,脑补出来一只小豆丁扑腾扑腾抓小狗的样子,也许还会咕噜噜滚成一颗团子,哈哈。 “很开心?”秦王低头,目光沉沉看她。 秦王身高优势太明显,居高临下,傅明珠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讪讪地拿了个点心递给他,“这个好吃!” 她的手指纤长,指甲上干干净净透着粉,又漂亮又可爱,连带着指尖的小点心也增色不少。于是他就势俯身,一口就把点心连带她的手指一起含进了嘴里,还吮了吮。 指尖上传来的濡湿温软令傅明珠心间一颤,吓得她赶紧缩手。 被秦王叼进嘴里的是一块金黄焦脆的荷花酥,他故意咬得咔嚓咔嚓地响,完了,意味深长地看着眼前满脸羞红的少女,回味道,“确实不错。”也不知说的是荷花酥,还是她的手指。 傅明珠又羞又恼又有些甜蜜,低声嘟囔一句“流氓”,却不敢叫他听见了,拈着衣带,揉了好一会才把手上残留的触感搓没了,这才觉得自在些。 挑动少女芳心要适度,过度了就真成了耍流氓了【傅明珠:→_→已经耍了好伐】,秦王见好就收,继续讲故事,“幸好它叼着画跑不快,没跑几步,宫人就帮我把它捉住了,不过画也弄脏了。还是刘福出的主意,用湿面团小心地揉,痕迹果然淡了。” 难怪这么有经验,傅明珠点点头表示自己学到了。 那幅画还有后续,毕竟是心爱之物,何贵妃怎么会发现不了画上有问题呢,自然是找出了罪魁祸首,打手板心是跑不了的。不过这种小事就不要说了,有损秦王殿下的光辉形象。 那 次之后,何贵妃突然意识到儿子不小了,不能再熊了,于是开始教导秦王后宫生存之道。何贵妃的本意是想着让儿子有些自保的意识,减少闯祸的几率,没想到一不 留神秦王就长歪了,成了个他最讨厌的黑芝麻馅的小包子,小小年纪就敢以身犯险吃了有毒的点心,引发一场宫廷大清洗。 傅明珠作为当年的目击证人,却根本就不知道秦王讲的这个故事就是引发面前这个人白转黑的源头,她还惦记着那只小狗。 “那只小狗呢?”她没去过何贵妃殿里,何贵妃一向低调,连带着整个含光殿都很安静,宫里宫外基本没有含光殿的八卦。傅明珠以前只在一些重要场合见过何贵妃,从没有私下接触过。要不是跟秦王谈了恋爱,估计她这辈子都没机会跟何贵妃一起喝杯茶呢。 “年纪大了,在母妃殿里养老,”秦王笑道,“你想不想去看看?它一定很喜欢你。” 见婆婆啊,傅明珠虚了,赶紧摇头。 “我接它出来,你到我府上看它好不好?”秦王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你还可以看看我们的院子。”新院子正在修,女主人提前去瞧瞧,如果有不满意的,正好改动。 “好啊,等我问问阿娘阿耶让不让。”傅明珠仰起小脸狡黠地笑。 秦王看她得意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捏着她嫩嫩的脸颊,“坏家伙,你就这么想我被收拾?” 不不不,还是很心疼的啦。傅明珠被捏着脸也不生气,双手抱住秦王伸出来的胳膊,笑嘻嘻地认错,“我错了。” 正当这时,一直装壁花的挽碧突然咳嗽一声。傅明珠顿时受惊的兔子一般跳开三步远。刚才她就跟挽碧说好了,让挽碧注意放风,现在一听挽碧出声就明白是阿耶回来了,她自然要赶紧避嫌。 秦王还伸着手呢,一抬眼就看见岳父大人龙行虎步的进来了,也赶紧收回手背在身后,一派正人君子模样。 傅淳心里有事,也没注意到两人的不正常,进来以后首先向秦王道,“殿下,今日府中有事,招待多有不周,还望恕罪。” 秦王一听就明白,这是要送客了,不过今天能跟未婚妻近距离相处他已经很满意了,当即善解人意地提出告辞,“时候不早,我明日再来与叔父下完这局。” “近日是没有机会与殿下弈棋了,”傅淳却摇头。 “待到叔父得了闲,小侄再登门。”秦王听岳父大人如此婉拒,也不强求,十分的温文有礼。 “阿玥待我送送殿下。”傅淳见秦王如此好脾气,也觉得满意,想着未来一个月可能都不能招待秦王,便有些心软。 阿耶今天真好说话,傅明珠高兴地答应一声,亦步亦趋地跟着秦王出了门。 出了门自是天高任鸟飞,傅明珠兴致勃勃地提议,“我家花园里的菊花开了哦,很漂亮呢,想不想看?” 额外的约会时间当然想要,秦王一本正经地,“固所愿也。” 忠义堂本来就是自家人练武的地方,建在内院和外院之间,有甬道通往后宅,十分方便。 傅明珠带着秦王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花园里。重阳刚过,菊花开得正好,这边一丛朱砂红霜,那边一片雪海,红的白的粉的黄的,多到令人眼花缭乱。 “你喜欢菊花?”秦王看她这边摸一下,那边嗅一嗅,分外开怀的样子,心里也觉得快活,想着要是她喜欢菊花,自己也可以多收集些珍贵品种种在园子里。 “当然喜欢啊,”傅明珠摸完一株花瓣层层叠粉绣球一样的粉葵,蹦回来牵秦王的袖子,“只要是漂亮的花,我都喜欢。” “这么花心?”秦王抓住傅明珠的手握在手里,拉着她慢悠悠地走。 “就是这么花心,谁让这世界上漂亮的花花草草太多了。”傅明珠说着调整姿势,将两人的手改为十指相扣。 “可是我只钟情梅,”秦王对这种十指绞缠、手心相贴的牵手花式很满意,声音温柔得都要滴水了,“看来我比你专情。” 苏,太苏了,傅明珠最受不了秦王这种甜得腻死人的声音,耳朵像是过了电,酥麻麻的一直酥到心里去。她侧脸看走在身侧的秦王,“我不信,要比比吗?” 秦王也侧脸看她,笑道,“好啊。” 挽碧落在后头,远远看见两人的笑容,只觉得岁月如此静好,不过小娘子似乎忘了一件事,光天化日秀恩爱,这是担心夫人不知道呢,还是担心夫人不知道呢?╮(╯_╰)╭ 点蜡。 ☆、第84章 姐妹 金秋的阳光很美,湛蓝的天幕下金色的光连成一片,人走在其中都被这明亮的光镶嵌得熠熠生辉了起来。 傅明珠一边走,一边时不时地看着阳光下依然毫无瑕疵的秦王殿下的俊脸,到底是抵不过心里的渴望,伸出魔爪摸了秦王的脸一把。 嗯,好个嫩生生的小白脸儿!(陶醉脸) 我的!(得意脸) 可惜胡茬子扎手。→_→好不遗憾呐。 “摸得不满意?”这颗胖珠子脸上的表情很精彩,通通透透的阳光照射下,秦王不可能错过傅明珠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何况珠珠在他面前从不掩饰自己的情绪。 是以秦王看她从沾沾自喜到现在的满脸遗憾,秦王摸摸自己长着青胡茬的下巴,略有不解,明明就很男人嘛,他可是为了迎合岳父大人的喜好,特意留了三天的胡子没刮,这才有了如此厚重的手感。 当然不满意,傅明珠连连点头,“怎么也不刮刮胡子,都扎手了。” 男 生嘛,到了一定的年纪总想装深沉装成熟,最简便的办法就是弄一脸胡子,傅明珠对此真是再了解不过了。不说外祖家的表兄表侄子们,就说自家那个二哥哥,也不 知抽的哪门子风,突然就蓄起胡子来了。本来二兄就不是个斯文长相,现在就更像个熊了。古铜皮肤,络腮胡子,一身硬邦邦腱子肉,换身粗布衣裳,直接可以客串 悍匪都不用化妆的。 想想要是秦总攻长着一脸二兄的络腮胡或者冬天版阿耶那样的大胡子,那画面未免太美。 所以为了自己的眼睛安全着想,傅明珠举着自己的嫩手指睁眼说瞎话,努力夸张事实,“看看都扎红了!” 红,当然红,但那是扎的么!挽碧眼神好着呢,隔着老远也看得一清二楚,她家小娘子戳到秦王眼前的五根小手指白嫩嫩地,削葱根似的,指尖上透着健康的粉红,不能更好看。至于扎伤——绝对没有这回事! 不过人家情人眼里,不存在的伤也是伤啊,秦王怜惜地握住傅明珠的手,柔声道,“都是我不好,那我日后便不蓄须了。” “真的?”承诺动人,秦总攻的声音又苏又麻,傅明珠顿时娇羞了。 “真的。”秦王看她脸上飞霞,不由心动,随手摘了一朵含苞待放的清水荷花,温柔地为她簪在她的鬓角。 为了见心上人,傅明珠特地穿了一身新衣,丁香窄袖纹着深紫藤萝,粉白披帛缀了堆纱蜀葵,那藕荷的襦裙被她别出心裁地做成了花骨朵的样式,好像一朵可爱的铃兰花。这时再配上一朵粉粉的清水荷花,傅明珠觉得自己像个花仙子,萌萌哒。(≧▽≦) 所以她粉开心地转圈圈问秦王,“我现在是不是很可爱?” 秦王注视着她,含笑点头。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他的珠珠真是可怜可爱。 被他情意绵绵的眼睛看着,傅明珠又不好意思起来,貌似自己太自恋了啊,讪讪地转移话题,“我们来比一比看谁记住的诗多吧!我出上句,你对下句,再到你出题,怎么样?” “可以,”秦王表示十分乐意奉陪。 “限定菊花诗。”傅明珠想想还是划了个范围。 对秦王来说背诗完全是送分题,当然没有意见,不过既然胖珠子自己送上门,他不能不讨个彩头,“既然是比试,不能没有彩头,输家要答应赢家一个要求。” “没问题!”傅明珠倒是信心满满,不久就是皇后的赏花会,她为了会上不露怯,可是死记硬背了好多诗呢,菊花诗更是复习了好几遍。 所以,她是绝对不会输的。临到出题她还很谨慎,先出个稍微冷僻的探探对手的底,“紫艳半开篱菊静。” “红衣落尽渚莲愁。”秦王几乎是秒答。 看秦王答得轻易,傅明珠有些郁闷,哼哼,早知道就不放水了,好歹也要让他纠结几秒啊。 傅明珠正懊恼,却听秦王闲闲地出了题,“心逐南云逝,形随北雁来。故乡篱下菊。” 故乡篱下菊?傅明珠傻眼。这是一首五言绝句,全诗只有四句,有三句都出来了,很明显的放水。可是,她就是不会啊喂!她只是隐约有个印象这首诗自己绝对背过,却死活想不起来是啥。〒▽〒 ……于是,他这就赢了?他本来是想放水的。 秦王有点想笑,又忍住了,用正经脸道,“好好想想,很简单的。” 简单个鬼,这就是学霸和学渣的差距吗?傅明珠苦着脸念念叨叨,“故乡篱下菊,故乡篱下菊……” 是今日几花开啊!娘子!你昨天晚上才背过的!挽碧看着都替她急。唉,她都知道秦王殿下是大儒的学生,学富五车,自家娘子想不开跟秦王比试,这不是找虐来的么。 这边,突然傅明珠灵光一闪,“是不是,今年几时开?” 秦王摇头,好心提示,“对了三个字。” 三个字,准确率好高,傅明珠顿时振作起来,大声道,“故乡篱下菊,今年开几许?对不对,对不对?”她感觉甚好,小狗盼骨头似的望着秦王。 不过很可惜,就算胖珠子的眼神再渴望,秦王还是只能狠心摇头,正要说话,忽然一声轻笑传来,“是故乡篱下菊,今日几花开。” 是一个清丽女声,不同于傅明珠偏软糯的清甜声线,这声音清凌凌地,像清凉的山泉潺潺流入耳中。尤其是她的抑扬顿挫拿捏得恰到好处,一句诗念来,入耳入心。 傅明珠一听就知道是谁了,顺着声音来处望去,果然看见一个窈窕的身影拂开一片从假山上垂下来的绿萝,袅袅婷婷地出现在眼前。 来人只简简单单地穿着一身青衣,满身素净。她手里却提着个小巧藤篮,错落有致地插满各色菊花。人与花浓淡相宜,竟意外地清灵动人,叫人看了还想一看再看。 傅明珠却来不及仔细欣赏,赶紧小心眼地看一眼秦王。然后几乎立刻就被秦王抓住了,得到秦王殿下一个不满的瞪视。 傅明珠瘪瘪嘴,又把注意力放到来人身上。 “单看释义,郡主猜得挺准。”苏静姝款款而来,看着傅明珠调笑到,说完她眼波一转,才发现站在一侧的秦王,连忙敛了笑,敛衽为礼道,“小女无状,忘殿下恕罪。” 很想不恕罪怎么办?秦王皱眉,好好的约会就被人打搅了,这次过后,下次约会还不知道在哪里呢。想想就不很开心的秦王殿下吐出两个字,“无妨。” 苏静姝一愣,她心思敏锐,何况秦王并不掩饰对她突然冒出来的不满,她很容易就从这两个字里听出来秦王殿下更想说的是“快滚。” 鲜少有男人这般不知怜香惜玉呢,苏静姝执拗起来,她还就是不滚了,笑着给傅明珠看她满篮子的花,“我听说公主除了梅,最喜欢的就是菊了,特地摘了些,也不知公主喜不喜欢。” “阿婆只爱白菊,”傅明珠没有耍小心眼,老老实实告诉苏静姝宜阳大长公主的喜好,“阿婆只喜欢纯色白菊,像这种带了一点红的胭脂点雪都是不行的。” 宜阳大长公主喜欢梅,就只喜欢红梅,喜欢菊,便只喜欢色白如雪的白菊,真是任性得不行不行的。 “诶呀,看来我要重新摘花了呢。”听傅明珠这么说,苏静姝讶然。她篮子里的花全是精挑细选,各色都有,却没有一朵纯粹的白菊,非常完美的避开了宜阳大长公主的喜好。 “晚霜亭那边都是白菊珍品,静姝姐姐不妨去看看。”傅明珠也不傻,看看苏静姝的篮子就知道她是被人误导了。 虽然她不乐意被苏静姝分去阿婆的疼爱,但是阿婆那么喜欢苏静姝,她就帮她一把好了,“不过那里有一株阿婆最喜欢的玉雪滚珠,那花通体雪白无暇,最是好认,静姝姐姐可不要误折了它的花。” “多谢郡主指点。”苏静姝笑了,这个谢道得真心实意,“那我这就去看看。”礼尚往来,她也就不打算戳在这惹人嫌了。 苏静姝走得干脆,可惜卢氏派来找闺女的人也到了。 当着岳母大人使者的面,秦王没好意思跟亲亲胖珠子来个依依惜别,只能遗憾地走了,他的彩头都没讨到呢!先给胖珠子记着,等将来他可是要收利息的。 约会途中被阿娘找到,怎么办?急在线等。 傅明珠知道要挨批,一路上都磨磨蹭蹭地,愣是把正常走一盏茶,散步走两盏茶的路程,走出了三盏茶的时常。 结果到了卢氏房里,却发现阿娘根本就没功夫管她。她是最后一个到的,傅淳一看人都到齐了,放下手里的茶,丢出个消息,“你们要多个姐妹了!” ∑(°△°|||)︴傅明璋大惊失色:“阿耶,你居然背着阿娘养外室!还生了女儿!” ( ̄_ ̄|||)满室皆静。 傅明璋一口气吼完才发现不对,为什么兄嫂、妹子都用怜悯的眼光看着他呢?_ ☆、第85章 身世 不气不气,二儿子傻了不是一天两天了,有什么好气的。╮(╯_╰)╭ 傅淳深吸一口气,手一抬,手里的茶盏就连汤带碗的向着傅明璋飞去。 乍然见到公公出手,裴七娘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帕子,孩子他阿耶还坐在小叔旁边呢,可别误伤了。 坐在傅明璋右首的傅明瑜却老神在在,他对阿耶的准头很有信心,坐得不动如山,还抽空对裴七娘安抚一笑。 眼看凶器携着热茶劈头盖脸地袭来,傅明璋反应迅速,一个后空翻转体三百六十度完美避开袭击,尔后轻松落地。 与此同时,只听“噼啪”一声脆响,好端端的越窑莲纹青瓷盏彻底碎成渣渣。 好想鼓掌,二兄的身手是越来越利落了呢!傅明珠就坐在傅明璋对面,位置好视野佳,看得是津津有味,就差手里一把炒瓜子了。 卢氏到不担心儿子的人生安全,略有些可惜地看一眼碎成渣的莲纹青瓷盏,才是笑着打岔道,“不是要说正事么,还跟平安比划起来了。” 虽然儿子说话是不怎么过脑子,但孝心可嘉嘛,看来在儿子心中还是自己重要些。卢氏认为儿子向着自己,心里甜甜的,说话也就护了起来,“是你自己话都说不清楚,平安误会了,怪谁?” “好好好,怪我,”夫人面前傅淳就是乖猫,一点脾气都没有,笑得可纯良无害啦。 耶娘秀恩爱,兄妹几个都是从小到大看习惯了的,连带裴七娘都完全适应了公公婆婆随时随地秀恩爱的相处模式。 于是众人不约而同略略垂下视线,盯脚尖的盯脚尖,欣赏地毯花纹的欣赏地毯花纹,站墙角的默默面壁思过,硬是把自身存在感降到最低,制造出不在现场的假象来。直到听见傅淳开始解释所谓的姐妹由来,才又纷纷抬起头。 “你们都应该知道你们还有个姑姑。”说起正事,傅淳表情严肃,态度端正。 魏国公府、宜阳大长公主曾经丢过一个女儿,是长安城众所周知的事,算不得辛秘,傅明瑜他们当然都知道自己曾有个丢失了的姑姑。 “昔日刘逆作乱,你们姑姑就在混乱里丢了,找了这些年,如今方得了可靠的消息。” 当年宜阳大长公主的长女被送出城避祸,谁知路上遇到乱兵,一行人就失散了,等到魏国公府的人寻到当时抱着小娘子的奶娘时,发现奶娘已死,小娘子失踪不见。 此后魏国公府一直都在寻找丢失的小娘子,可是多年来冒牌货找到不少,正主却踪迹全无。直到苏静姝带着小娘子失踪时身上佩戴的凤首衔珠玉佩出现。 凤 首衔珠玉佩是宜阳大长公主特地请了玉雕大师为女儿打造的周岁礼物,绝对独此一家别无分号。顺着苏静姝这条线一查,苏静姝的母亲杨氏是刘逆作乱时金陵商人杨 氏夫妻从长安带回去的,时间地点都对得上。更难能可贵的是派往金陵的人带回来一张杨氏的画像,画上的人跟宜阳大长公主绝对有八分像。 找女儿已经成了宜阳大长公主的心病,这杨氏别说有八分可能了,就算这次找到的也是错的,傅淳也打算将错就错,认下来。 不 过宜阳大长公主长女丢失的时候,傅淳还没出生呢,对这个传说中的姐姐,傅淳是没有太多感想的,多年来全力查找也只是为了尽孝罢了。对于突然送上门来的苏静 姝,傅淳一直保存着警惕,哪怕从金陵得来了可靠的消息,傅淳也还是放心不下,怎么就那么巧,找了几十年没找到的人就自己出现了呢? 所以在叙述的时候,傅淳的语气是四平八稳,“你们姑姑前些年已经过世了,如今只留下一个女儿。” 听到这里,傅明璋也转过弯儿来了,在听到阿耶说,“姓苏”的时候,更是眼睛一亮。 “所以静姝姐姐真的是我的姐姐喽?”苏静姝的身份得到确定,傅明珠表示心里的石头可以落地啦,玛丽苏身份确认无误。 看来女儿已经不再排斥静姝那个孩子了呢,卢氏想着小玥儿能够与苏静姝相处和睦,也是高兴,笑道,“你不早就知道了。” 傅淳已经第一时间告诉了卢氏苏静姝的身世。 —————————————————————————————————————————————— 带走宜阳大长公主女儿的杨氏夫妻没有儿女,待养女是视如己出,娇生惯养地养到十五岁,又精挑细选了个才貌出众、上无公婆的读书人做女婿,陪了大笔嫁妆,将杨氏风光出嫁。婚后夫妻恩爱,杨氏年轻时就没吃过苦。 可惜好日子不长久,随着杨氏夫妻过世,家产被家族充公,杨氏又一直不孕,那杨氏的夫婿就变了脸。 杨氏的夫婿苏建安出身金陵大族苏氏,在吴越未灭之时,苏氏是很风光的官宦世家。苏建安虽然是个旁支的旁支,未成亲前全靠买画、为人代写书信为生,那也足够的傲气。之所以愿意娶个商家女杨氏,无非是贪图杨氏财势美貌。 他装得好,形象高洁、处事有礼,杨氏夫妻还以为给女儿择了个佳婿,谁知是个白眼狼,等到杨氏没了利用价值,就现了行。 傅淳看汇报材料看到这一段的时候,真是恨其不争,他就想不明白了,明明也是娇养着长大的,怎么就软趴趴,没有一点气性呢?他真怀疑这个“姐姐”到底有没有他老傅家的血! 苏建安先是借口杨氏体弱,让杨氏休养,自己接手了杨氏的嫁妆。那杨氏还傻乎乎以为是夫婿心疼她,感动之下,惭愧于自己没能给夫婿生儿育女,居然将自己的心腹侍女给了苏建安做妾。 那个侍女不是个好的,早就同苏建安勾搭在一起,过了明路以后,侍女就肆无忌惮的把持了苏家内宅,美其名曰为主母分忧。而杨氏依然傻乎乎,以为侍女是好姐妹,是帮她理事,怕她劳累呢。 所幸苏建安留恋杨氏美色,杨氏这时候的日子过得还将就,正室夫人的位置还坐着,虽然日子过得有些窝囊,苏建安一纳妾就只知道哭,但是从杨氏四十岁还能老蚌生珠来看,杨氏也不算太凄惨。 真正的苦日子是苏建安勾搭上了一个寡妇陈氏。陈氏本是吴越重臣之女,出身显赫,就是命不太好,一连死了三个丈夫,到最后干脆不嫁了,养几个面首,作风风流。因吴越灭国之时,陈家率先倒戈,给大周军队开了城门,是以战后论功,陈家待遇不错,在金陵依旧风光。 苏建安皮相不错,老了也是个迷人的美中年,竟然将陈氏寡妇迷得神魂颠倒,来往了三五年后,陈氏寡妇是一心一意要嫁给苏建安。一边是年老色衰,已没什么用途的糟糠,一边是背靠金陵陈家的新欢,苏建安果断抛弃杨氏,竟然想要休妻。 杨氏是个痴的,竟为了不被休妻,自绝而亡。然而不过一个月,苏建安便将新妇迎进了门。在陈家的活动下,苏建安终于摆脱白身,成了个七品小官。 当然了,新妇进门,把持内宅多年的侍女也没得着好,直接被发配田庄种田去了,苏建安一屋子姬妾也都被陈氏卖了,连生了儿女的都没放过,弄出好大谈资。 至于苏静姝,因母亲死得冤屈,跟苏建安本来就没多少的父女情分彻底耗干,只带着老仆金媪住到了寺里为杨氏守孝。之所以千里上长安城寻亲,是因为苏建安和陈氏把主意打到了日渐美丽的苏静姝身上,想要将她送人做妾,为苏建安的官途铺路。 小娘子就干脆利落的跑了。 对此,傅淳想说干得好,这才有点傅家人的影子。 ———————————————————————————————————————————————————————————————— 听过苏静姝的身世,卢氏很难不对她产生怜惜,再说这些天来,卢氏与苏静姝聊聊辨香调香的知识技巧,很有知己的感觉。 她家小玥儿都不懂跟她聊这些的,还跟她熊,哼。 所以小玥儿能够跟静姝和睦相处的话真是太好啦,卢氏觉得很欣慰。 傅明珠没想到在自己全心全意犯熊的时候,阿娘也被攻陷了,还笑得很甜蜜地表态,“有个姐姐真好,等月底皇后娘娘的赏花会就不是我一个人去啦。” “你不说我都忘了,”卢氏一听傅明珠提到赏花会,方记起来苏静姝没有参加宴会的衣裳呢。好在苏静姝即将出孝,能赶上皇后的宴会,“明日让珍宝斋来一趟,给莠娘挑些头面,让仙绣坊和竞秀坊的人也都来一趟,给莠娘做几身衣裳。” 卢氏兴致勃勃说完,也不忘有孕的儿媳妇,“给七娘也做几件宽松的衣裳,待到月份大了,才方便。” “多谢阿娘,我也沾沾新妹妹的光。”婆母的好意,裴七娘笑着接了。 “正好看看有什么柔软的布料,小孩子的衣裳尿布都可以准备起来了。”卢氏想得长远,已经想到来年抱孙子的事情去了,高兴地拉着裴七娘的手畅想未来。 “阿娘,我呢?”傅明珠左等右等不见提起自己,真是伐开心。 “你?你不是刚做的新衣裳。”卢氏仔细看看傅明珠身上别致的花朵衣裳,灵感来了,“你这身衣裳不错,给莠娘也做一套!想来一定很好看。”静姝那孩子明明也是粉嫩嫩的年纪,就该像小玥儿这样穿得花骨朵一样嘛。 这世道变化太快,有点跟不上节奏,傅明珠觉得自己失宠了。〒▽〒 这时傅明璋举手提问,“阿娘,作为兄长我是不是要送妹妹见面礼呀?” 没错,卢氏点头。 傅明璋激动了,“阿娘,求支援,买见面礼还差点。”(≧▽≦) 看在儿子积极欢迎新妹妹的份上,卢氏答应了,“差多少?” “不多,”傅明璋欢快地,眼睛亮晶晶地,身后恍惚有条大尾巴在摇啊摇,“一百两只差九十九两了!” 卢氏:…… 傅淳:…… 傅明瑜:…… 裴七娘:…… 傅明珠:…… 傅明璋摸摸脑门,“怎…么…了?” “没事,”卢氏淡定地,“儿砸,你就送个价值一两的见面礼就够了,礼轻情意重,莠娘是不会嫌弃的。” 可是,我自己都嫌弃啊。傅明璋好后悔,为什么自己要这么穷! —————————————————————————————————————————— 就在傅家人开会的时候,秦王殿下也回家了。 照例先沐浴更衣。 刘福小心伺候着,自己亲自捧盘,身后跟着穿着单薄,美好曲线若隐若现的宫女两枚,一个是延禧殿第一美玉珠,以及新秀,刚入选延禧殿的第二美玉秀。 玉秀是新人,还是第一次侍浴,为秦王解衣的时候小手都是颤颤的,一颗芳心激动得噗通噗通跳,等会儿是不是会发生这样那样的事呢? o(*▽*)o好期待! 然而想象很美好,秦王殿下目不斜视,交代刘福道,“今日我要剃须。” 这个要求简单嘛,刘内侍忙应了,不过他有点好奇,“殿下蓄须十分英武,为何要剔了?” 刘福是从小跟在身边的人,秦王心情正好也愿意跟他闲话,答道,“扎手。” 扎手?身为内侍无法理解胡子会扎手这个问题。刘福小心地抬眼看看他家殿下线条优美的下巴,到底是没那个胆子摸一摸龙子的胡须究竟扎不扎手。 不如等会问问给殿下剃须的李全安? 刘内侍这么一走神,小新人就惹了祸。 玉秀自持貌美,蜂腰肥乳,无人能挡,故意耍了个心眼,装作滑倒,往秦王怀里软软扑去。 这种软绵绵的攻击能挨到秦王的边就见鬼了,傅淳的魔鬼训练不是白练的,只见秦王潇洒运脚,玉秀美人儿就呈抛物线飞了出去,啪叽一声摔得狼狈。 献媚被踢,小美人儿无地自容,爬起来就跑。玉珠忍住笑,也跟着出去。 “刘福,”秦王面无表情。 “殿下恕罪,”刘福吧唧跪倒,很干脆地将皇帝陛下出卖了,“都是陛下吩咐奴婢给您准备的。” “再有下次,”秦王自己脱了衣裳泡进池子里。 “没有下次!”刘福知道这次殿下是不打算追究了,连忙麻溜地爬起来,不过他还是有些为秦王殿下的生理健康忧心,“可是殿下不用泄泄火?您近来上火好严重。” “滚!”万年老处男恼羞成怒。 刘福麻溜儿滚走以后,老处男殿下默默举起了右手。 修长有力。 听说——右手是一只神奇的手? ☆、第86章 认亲 晚霜亭畔,花木盈蹊。 得了傅明珠的指点,苏静姝很容易就找到了地方,然后一眼就看见了那棵倚在亭上,足有丈余高的玉雪滚珠。 难怪傅明珠说这花最是好认,这一树白菊花开如雪,形如绣球,大如玉盘,熙熙攘攘地开了一树,远望去就是一条花的瀑布。而仔细看来,那花瓣却是纤长轻盈,尾尖微微卷曲,好似凤翎一般,清风拂过,就簌簌地摇动着,像一大捧蓬松的雪。 苏静姝看着这花,目光沉醉,伸出手去想要碰一碰它的花瓣。 “啊呀,苏娘子,这棵花可不是你能碰的!”百合远远望见苏静姝伸手,还以为她不知好歹想要摘花,顿时急得满头汗,顾不得仪容,捏着裙角就跑过来。 被人大声喝止,饶是苏静姝养气功夫深厚,眼里也有不快。她转过身,已收敛好了情绪,笑脸迎人,歉然道,“我不知道这花不能碰。” “这 可是公主最爱的花,碰掉了一片花瓣都不是你受得起的,”百合端起架子训斥道。不过一个错眼不见,这绣娘就差点给她惹出大乱子,果然是小家子上不得台面的东 西,居然还让自己伺候。百合心中有气,又为自己不平,那脸色真是难看之极。全然不记得是她自己贪玩,只把苏静姝带到花园就撒手不管的事了。 “幸好我没有碰到,”苏静姝平心静气,态度好得很。 “下次注意点,”看苏静姝老实受教的样子,百合很有成就感,也就越来劲,“不论清宁山房还是魏国公府,都不是你可以随意走动的地方,冲撞了贵人,可别怪我不提醒你。” 百合自动忽略了是宜阳大长公主让苏静姝到花园赏花,找绣菊花图的灵感来的。 “多谢百合姐姐提点,下次不会了。”苏静姝还是微笑着。 “你 知道就好,像你这样的绣娘,最好是本本分分安安生生的,老实待到出府那天就好了,别再折腾什么幺蛾子。”百合说话时鼻孔向上,得意非凡。就算得公主喜欢又 怎样,还不是要乖乖听她的话。百合只以为苏静姝是个软柿子,她和百惠两个捏了这久也没发现扎手,便越发的得寸进尺。 “你怎么到这来了?”百合过了一回嘴瘾,智商暂时上了一下线,记起来苏静姝得到她和百惠的“指点”,这时候是不应该出现在晚霜亭的。 她想着看了一眼苏静姝手上的篮子,嗯,五颜六色,花没错。 苏静姝也顺着百合的目光看向了自己手上的花篮,柔声道,“幸好路上遇见了郡主,得了郡主指点,我才知道原来公主喜欢白菊。我这一篮子花竟然都摘错了!” 听到苏静姝的回答,百合有一瞬的心虚,随即又理直气壮起来,她和百惠可从没有说过公主不喜白菊的话!她俩个只是在金媪路过的时候,讨论了一番长安城现在流行的用白菊布置灵堂的新鲜做法,得出个白菊不吉利的结论而已。至于听者有意,就不是她俩的责任了。 想起自己竟然阴沟里翻船,被两个侍女摆了一道,苏静姝也是气闷,偏还要保持清雅温婉的形象,不能露出不满,歉然道,“百合姐姐稍等,我摘些白菊便回去。” 百合心里暗啐一声“事儿精”,然而事关公主,她不敢表露不满,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地,“难怪苏娘子得公主欢心,这份体贴,就是我们郡主也不及呢。” “百合姐姐说笑了,我如何能与郡主作比,就连百合姐姐我也是不能比的,毕竟姐姐做惯了服侍人的事。”面对百合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苏静姝脾气上来,呛了百合一句,自顾自去摘花。 嗬,一个小绣娘还敢看不起她堂堂清宁山房的侍女了?百合憋着气,打定主意要找机会收拾苏静姝。 这么想着却见百惠气喘吁吁地找来,隔着老远就喊,“苏娘子可算找到你了。” “怎么?”苏静姝满意地将一枝玉翎管收入蓝中,气度悠闲地抬头问道。 “是公主找你。”百惠不敢怠慢,忙拉了苏静姝就走,“好像很急的样子。” 公主急招,苏静姝赶紧跟在一路小跑的百惠后头,加快了步伐。几人紧赶慢赶,待到了宜阳大长公主住处,也不过是日暮时分。 垂花门外,百合百惠就进不去了,只能羡慕嫉妒恨地看着苏静姝跟在蓉娘身后进了宜阳大长公主的院子,深恨自己为何没有一技之长,若得了公主宠爱的人是自己就好了啊。 “恭喜啊。” “向两位姐姐道贺了!” 看见蓉娘领着苏静姝进门去了,守在垂花门前的几个侍女纷纷凑到百合百惠跟前,笑嘻嘻地道喜。 百合百惠茫然地对视一眼,起身问道,“恭喜什么?” “你俩还不知道呢?”一个与百合百惠略有交情的红裙侍女笑道,“你们走大运了,你们可知你们伺候的那位苏小娘子是何人?” 一个唯唯诺诺的绣娘而已,不知怎的投了公主的缘,才能登上清宁山房大门的绣娘,能有什么来头?百合不以为然。 百惠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迟疑道,“难道是那位的后人?” 所谓的那位,即是清宁山房大部分侍女对宜阳大长公主长女的隐晦称呼。其实按照宜阳大长公主的受宠程度和地位,那位应当有个封号的,不过女儿生来体弱,宜阳大长公主唯恐福分太重,压了爱女的命格,当初就没有给女儿要封号,后来女儿丢失就更不可能要个封号来折福气了。 于是私下里,侍女们都以那位来代指这位没有福分的公主之女。 那位?百合呼吸一窒,不会这般巧吧? 可惜就是这么巧。 “是啊,这么多年可算是找着了,”红裙侍女感叹道,“那位福薄去了,留下苏小娘子一人上京寻亲,也亏得运道好,竟然在善缘寺就遇上了公主。” 苏小娘子认祖归宗是大喜事,傅淳就没有遮掩。宜阳大长公主欢喜之下,也不想遮掩,更巴不得昭告全天下,让大家都知道她找回了真娘的女儿呢,是以这会儿功夫,清宁山房的人都传遍了苏小娘子的神奇身世。 另一个侍女羡慕道,“你们真是走运,等苏小娘子认祖归宗,你两个伺候惯了的肯定是要继续留在小娘子身边的,到时候就是小娘子的心腹侍女啦。依着苏小娘子受宠的样子,你俩风光的日子指日可待。将来可要记得提携姐妹们啊。” 百合小脸发白,几欲昏死,她,她方才还训了苏小娘子一顿呢! 百惠心理素质好些,颤颤地答,“姐妹们说笑了。” 红裙侍女眼睛毒,立时看出来百合百惠的不对,转念一想就明白了,这二人定然是怠慢了苏小娘子,害怕被苏小娘子清算呢。看这脸色白的,显然将苏小娘子得罪得不轻。红衣侍女默默地退了,她还是离这二人远些,可别惹了一身腥。 能候在宜阳大长公主院门口的都不是简单人,待察觉百合百惠二人神色不对,纷纷散了个干净。 “这可如何是好?”教训人的时候光顾着爽快了,哪想到现世报来得如此快,百合好想哭一哭。 “怕什么?”百惠强作镇定,“你又不是没见识过她有多软。” 身份没确认之前,公主就够宠她了吧,可她们那么怠慢,也没听她提一句,想来就算成了正儿八经的小娘子,也还是个软的。 软柿子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 屋子里被百惠鉴定为软柿子的苏静姝已经呜呜咽咽地哭成了一个泪人儿。 她直起身子,跪在地上抱着宜阳大长公主的腿,就算哭得狼狈,也如梨花带雨般惹人怜惜。 看得宜阳大长公主心疼不已,搂着苏静姝一起哭,一会哭自己的女儿,“我的真娘命苦啊,若是找几年找到你们,我们母女就不会阴阳两隔!”一会又哭苏静姝,“我的心肝肉啊,可怜你母亲去得早,这些年苦了你了。” 虽 然宜阳大长公主早就认定苏静姝是自己外孙女,但是没确认之前,宜阳大长公主心里也担忧错认。现在有了金陵探来的消息,又有金媪拿出来的一块襁褓,终于十成 十确定了苏静姝的母亲就是她丢失的女儿。好消息是找到了外孙女,坏消息是确认了女儿的死讯,宜阳大长公主一喜一悲之下难免失态。 傅家众人都知道宜阳大长公主的心病,有心让宜阳大长公主借此机会将心里的郁气发泄出来,便都站着陪泪,任由二人哭了半晌。 直到眼看祖孙二人哭个不停,怕宜阳大长公主大悲伤身,傅淳卢氏都上前相劝,“阿娘,认回莠娘可是大喜事,可不兴哭的。” 喜极而泣怎么就不能哭了?宜阳大长公主不听,继续哭。 “阿婆你别哭了,你一哭,莠娘姐姐也跟着哭,再哭下去,莠娘姐姐就要哭化了!”傅明珠也忧心宜阳大长公主年纪大了这么哭伤身,另辟蹊径来劝。 宜阳大长公主泪眼朦朦地看去,果然见苏静姝哭得小脸潮红,顿时心疼不已,举起袖子一抹眼泪,不哭了。 “外祖母,您别伤心,莠娘一点也不苦”苏静姝喘了几口气缓缓,然后含着泪仰头望着宜阳大长公主笑,“莠娘找到了您,以后就是住在蜜罐子里了呢。” “好孩子,”宜阳大长公主温柔地给苏静姝揩去一滴落在脸庞的眼泪,暗暗决定要好好补偿她,连带着她母亲的那一份一起。 “外祖母,”苏静姝满怀孺慕。 “你跟着阿玥叫阿婆吧。”宜阳大长公主觉得叫外祖母不够亲近。 “是,阿婆!”苏静姝脆生生答应了,扑在宜阳大长公主怀里,又喊了一声,“阿婆。” “诶!”外孙女实实在在地搂在怀里,宜阳大长公主多年心事得偿,只觉此生圆满。 感人的认亲大会后,就是正式见礼。宜阳大长公主亲自给苏静姝介绍自家人,“这是你舅舅,别看他现在留着胡子的样子吓人,其实你舅舅人可好了。” “舅舅,”苏静姝也不扭捏,干干脆脆地叫人。 既然被发了好人卡,那就要像个好人的样子,傅淳摸摸胡子,温声道,“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不用拘束。” “多谢舅舅。”苏静姝展颜一笑。 卢氏不等宜阳大长公主介绍,就先拉住了人,将个精巧荷包塞苏静姝手里,笑道,“来来这是改口费,快叫舅母!” “舅母,”苏静姝从善如流。 “你要是缺什么东西,不用客气只管找你舅母要,”宜阳大长公主乐呵呵地。 “舅母这里没有,还可以找蓉娘,你外祖母这里的好东西才多!多抠一点出来,好做嫁妆!”卢氏也学着宜阳大长公主慷他人之慨,还小小打趣了苏静姝一回。 被卢氏这么一打岔,认亲会的气氛就好多了,人人脸上带了笑,和乐融融地。 “见过二表兄。”苏静姝按长幼顺序见过傅明瑜夫妻,接下来就到了傅明璋面前。 傅明璋身高优势明显,低头一望就看见苏静姝哭成了桃花绯色的双眼,鼻尖又闻到一阵暗然幽香…… 没有同妹妹以外的小娘子相处经验的傅明璋慌得手足无措,哼哼哧哧道,“可是我……我忘(mei)了(qian)准备见面礼。” 苏静姝就忍不住笑了,“二表兄多虑了,没有见面礼,也是兄妹啊。” 嘤嘤,自己又犯蠢了。〒▽〒 傅明璋古铜色的脸都涨成了紫的。 宜阳大长公主看着这双小儿女,望了卢氏一眼。 接收到婆母眼中的讯息,卢氏弯着唇点头,表示默认。 宜阳大长公主就笑眯眯地看着两人乐了,好好好,肥水不流外人田! 傅明珠瞧见阿婆和阿娘的互动,再顺着两人的目光看去,顿时了悟了,不过玛丽苏是赵王妃啊,二兄有机会么? ————小剧场—————— 傅明珠:听说殿下有一只神奇的右手? 秦王:说人话。 傅明珠:撸了还是撸了? 秦王:滚 傅明珠:殿下,有需求很正常,真的,我不鄙视你! 秦王:哼,本殿如此出尘绝艳之男子,怎会玩撸啊撸<( ̄) ̄)> ☆、第87章 夜谈   既然认了亲魏国公府小娘子该有的待遇必须要有,宜阳大长公主吩咐蓉娘给苏静姝挑选侍女,又特意指了自己身边的莲乔、莲叶二人给苏静姝。   单看名字就知道这两个莲与傅明珠的莲雾、莲实是同期。宜阳大长公主特地将两人给了苏静姝也是用心良苦,摆明了苏静姝的地位等同傅明珠,就怕有人眼皮子浅,看轻了苏静姝。   苏静姝冰雪聪明,听了二人名字,再联系傅明珠身边的莲雾莲实,就知道是宜阳大长公主对她的维护,眼圈儿又红了,偎在宜阳大长公主怀里悄悄抹眼泪。   她这样,把宜阳大长公主心疼得声音越发轻柔,“你喜欢不喜欢香雪园,那里本来是为你母亲准备的,你住进去正好。”   宜阳大长公主原本的打算是让苏静姝同自己一起住,房间也早早就布置好了,这时候心念一转,改变了主意。   香雪园是宜阳大长公主为长女真娘建的院子,里面一花一木,一桌一椅都是宜阳大长公主亲手布置的,真是无处不精心。纵然女儿没找到,宜阳大长公主也没忘了往香雪园里添置东西,这么多年下来,香雪园绝对是清宁山房连带魏国公府最精致的院子之一。里面有些好东西,就连傅明珠也没有呢。   清宁山房住了两个月,苏静姝如何不知香雪园是个什么样的地方,顿时受宠若惊地推了,“我现在住的溶月居就很好,我也住惯了,就不用搬了。”   “那里临水,湿气重,不宜久住,”为了让外孙女心安,宜阳大长公主愣是从溶月居被人称道的水景上挑出毛病来,“你要喜欢那里,天热的时候去住几日消消暑也就是了,还是搬来香雪园住的好。”   “那是阿婆为母亲留的院子,”苏静姝还是不肯搬,“留个念想也是好的。”   “说什么傻话,空着也是落灰罢了,你住进去才是圆了我的念想,”宜阳大长公主叹息道。那个院子她布置得越精心,心里的空洞也就越大,每每想到女儿不知流落何方,她就心痛如绞,恨不得当初遇上乱军的人是自己才好。让苏静姝住进香雪园,也算是弥补了对女儿的亏欠。   “你阿婆说的是,好好一个院子不住人,放着积灰作甚,”卢氏笑道,“你就别推了。”   虽说听了苏静姝的身世,卢氏有些怜惜她的不易,但放在心尖上的还是自家熊孩子,卢氏看着宜阳大长公主这么疼惜苏静姝,颇有些为女儿吃醋。   傅明珠对吃醋这件事已经看淡了,阿婆乐意就好,她就跟着附和卢氏的话道,“对呀,对呀,莠娘姐姐就别客气了,你跟阿婆再客气下去,什么时候才可以开饭啊,”   说着还拍拍自己的小肚子,“我已经饿得不行不行的了!”说完还嘟嘟嘴。   裴七娘坐在傅明珠旁边,见她卖萌,小脸鼓成个包子样,忍不住手痒,伸过手去就着她软绒绒的脑袋薅了几把。   一来是故意耍宝,二来顾忌着裴七娘的身孕不敢反抗,傅明珠结结实实被薅了好几下,夸张地叫,“哎呀哎呀,发型不能乱!”   在傅家,傅明珠就是大家的开心果,每次她一卖萌耍宝,所有人都跟着乐。这一次也不例外,满屋子人都笑起来,一下子把刚才那伤感的气氛冲淡了。   苏静姝望了傅明珠一眼,笑得很大家闺秀。   傅明珠眨巴眨巴眼睛,她真不是故意抢关注的。→_→唉,天生发光体,没办法。   “那就这么定了,容娘快让人摆饭,别把小玥儿饿坏了。”宜阳大长公主乐够了,笑眯眯地拍板定论,心情duangduang 滴。   --------------------------------------------------------------------------------------   一顿饭吃到夜深人静才散。   溶月居里,金媪年纪大了熬不住夜,可是不敢睡,一直撑着眼睛等。   恍惚之间听见人声响,才猛然惊醒,掌着灯到口去迎,就看见有人扶着苏静姝回来。   她仔细一瞧,原来小娘子只是喝醉了,金媪心里略宽慰。然而看见那两个从来不见人影的侍女堆着笑去接人,金媪的心就提起来了,她怎么敢让这两人使坏。赶紧挤上去,不让两人碰到苏静姝,担忧地唤道,”莠娘?”   “婆婆,”苏静姝喝了酒,脸上一片晕红,眼睛雾蒙蒙、水汪汪地,看见金媪来接她,笑嘻嘻地喊,“婆婆,我好高兴。”   说着她朝金媪扑去,想要抱金媪的胳膊。然而醉了酒,她脚步不稳,一个踉跄差点扑到金媪手头的油灯上。   吓得金媪一身冷汗,连呼“当心。”   多亏莲乔、莲叶眼疾手快拉住了,才没发生悲剧。   至于百合百惠,她俩个想插手,不想苏静姝还认得人,看见她俩就扭头,根本不让二人近身。两个人只得讪讪地站着,思及日后的清算,惶恐不已。   苏静姝浑然不觉自己方才的险境,还笑嘻嘻地,“婆婆,好开心呀,我找到阿娘的亲人了!”   “好好好,这是好事,不过我们先回房再说,好吗?”金媪温声软语地哄。   “哦,”苏静姝很乖地点头,然后乖乖地被金媪牵着。莲乔莲叶赶紧一人扶了她一只胳膊,二人就这般亦步亦趋,齐心合力将苏静姝送进房,又帮忙端盆送水,解衣擦脸好不容易才搞定了。   “多谢两位送我们娘子回来,”金媪感激不已,对着莲乔莲叶道谢。   “婆婆可别跟我们客气,”莲乔知道金媪是苏静姝倚重的人,不敢怠慢。她年纪稍长,二人中以她为主,便出面解释,“今后我二人就是娘子的侍女了,伺候娘子是我们的本分。”   金媪在苏静姝让人来取襁褓的时候就隐约有了猜测,再加上方才小娘子的醉酒之言,这时一听小娘子又多了两个侍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顿时又悲又喜。没想到娘子竟然是公主遗落在外的女儿,那小娘子就是公主的亲外孙女!   若是早些被公主认回,她那苦命的娘子又怎会凄凉死去,小娘子又何必千里跋涉,受了一路的苦呢。   真是造化弄人。金媪擦擦眼泪,打起精神为莲乔莲叶二女安排住处,“今晚来不及收拾了,你们先将就住着,我明日就给你们收拾两间房出来。”   “不用收拾了金婆婆,”莲叶年纪小些,人也娇俏,笑道,“明日咱们就都跟着娘子搬到香雪园去了。”   香雪园?金媪知道那个院子,她走过院门曾望过一眼,那可是个漂亮之极的院子!她的莠娘真的是苦尽甘来了。   金媪满怀感叹,高高兴兴地与莲乔莲叶到厨房兑了一杯蜂蜜橙汁,又在二女的殷殷簇拥下回了苏静姝的房间。   莲乔莲叶知道自己二人初来乍到,有些事不能太过心急,护送金媪回了房,两个就退下了。   屋子里,金媪方把解酒汁放在床边的案几上,就听床上的苏静姝轻轻地喊了一声“婆婆”。   “哎。”金媪答应着坐到床沿。   “婆婆,我好高兴呀。”苏静姝睁开眼睛看着金媪道。她眼神清明,却有一滴泪珠从眼角滑落。   --------------------------------------------------------------------------   同样还没睡的还有傅淳和卢氏。   “没想到平安心悦的女子竟然是静姝。”卢氏还坐在妆台前做睡前保养,一层层的滋养膏细细地往脸上抹。   傅淳敞着衣襟靠在床上,健硕的胸膛大咧咧地在灯下泛着光,听妻子这么说,他懒洋洋地搭一句话,免得妻子觉得无聊,“平安确实到了慕少艾的年纪了。”   “既然平安自己中意,我就不说什么了,”卢氏拍拍脸,完成睡前保养,上床躺好。   自己的孩子不能不疼,她原本还担忧婆母想让苏静姝和傅明璋亲上加亲委屈了儿子,然而傅明璋自己都中意,她似乎也没了反对的道理。   魏国公府已经足够煊赫,不再需要用联姻来锦上添花,卢氏在为儿女考虑亲事时,更看中的是小儿女的情谊。【因出身被歧视的秦王:……】   儿子喜欢,自己对苏静姝的好感也在增加,卢氏觉得答应婆母的提议是个好主意。   想太多,傅淳却不赞同卢氏的看法,“我看人家对平安完全没有意思。”这个侄女眼界高,没准儿看中的是楚王填房的位置呢。没看未入府之前,她跟那病怏怏的楚王妃打得火热么。   “我儿子这么好,会有小娘子不喜欢?”卢氏首先护崽子,然后想了想也觉得傅淳说的有道理,她记起来,苏静姝跟楚王妃很有交情呢。   所以说不愧是恩爱夫妻,脑电波频率同步率就是高,一下子想到了一起。   “那这亲事是定还是不定?”卢氏拿不定主意,针对儿子与苏静姝的亲事,方才婆母还提点过她呢。   “且拖着,”傅淳的解决办法简单粗暴。   “拖?把个小娘子拖成老闺女,你就自己向阿娘请罪去。”卢氏不赞成积压,认为还是尽快清仓的好,提议道,“原本不是打算办个诗会,为小玥儿选婿么,怀瑾请柬都发出去了,正好让静姝去瞧瞧。”   女儿自己把自己订出去了,这规模浩大的芙蓉赏花会就没了意义,正好拿苏静姝顶上。卢氏觉得甚是经济。   “可行,”傅淳点头。许是职业习惯使然,看惯了战场官场阴险狡诈的傅淳同志脑(疑)补(心)强(病)大(重),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侄女心存警惕,就算证据摆着,傅淳也觉得还是把苏静姝嫁出去安全。   卢氏没想那么多,虽然她对苏静姝第一印象不好,但这么久的相处下来,她也愿意苏静姝能有个好归宿。跟夫君商议完毕之后,喝过小酒有点上头的卢氏毫无负担地进入了梦乡。   傅淳苦逼地把衣襟掩上,合着他躺这么久是媚眼做给瞎子看了。   心塞塞。 第088章 短小君试手感 魏国公的行动力杠杠的,头天承认了苏静姝侄女的身份,次日就把苏静姝认祖归宗的大事提上议程了,当然也忘不了亲自给皇帝打个报告。 听闻那位失踪多年的表妹已经去世,昌顺帝长叹一声,当年若不是有姑母护着,他恐怕早就死在那场动乱里了吧。昌顺帝一直心有愧疚,如果姑母不是为了他分.身乏术,小表妹也不会丢失,让姑母多年郁结。 因而亲自拟旨追封了贞静公主。至于那苦命的表妹的女儿,皇帝想了想,毫不吝啬地给了个丹阳郡主的封号。 “陛下,静姝的封号恐怕不妥,”傅淳站在边上看见了,连忙出声。他对自家姐姐的追封没有异议,死后哀荣,被御史喷几句也就罢了,但是苏静姝不同,恩宠太过。 “那就改县主,”昌顺帝很好说话,大笔一挥,郡主变县主,他也不想被御史喷啊。嗯嗯,还是亲家表弟最贴心。 皇帝看傅淳的目光充满温情。 傅淳早习惯了皇帝表兄的偶尔肉麻,镇定自若谢了恩,以要提早告诉宜阳大长公主好消息为由,顺利脱身。 ╭(╯^╰)╮本来还想跟亲家表弟交【炫】流【耀】一下如何老来得子的,伐开心。那就去看看兰昭仪好了。 皇帝陛下愉快地决定了去看望因确诊男胎而提前从才人晋封昭仪的兰氏。 —————————————————————————————————————— 赐封的旨意还没有正式下达,宜阳大长公主心里高兴,却也不曾张扬,只等着正式开宗祠的那天,给心爱的静姝一个惊喜。 因宜阳大长公主急着要昭告天下外孙女回归,认亲宴的日子就定得紧,就在九月十五。所以现在她只操心一件事,就是赶紧给苏静姝置办衣裳头面首饰,务必要让她亲亲外孙女的初次亮相惊艳四方才好。 傅明珠免不了被拉来当参谋。 魏国公府是老客户了,仙绣坊和竞秀坊的掌柜都带了得意的料子、样式来。因为知道永泰郡主订了亲,两家不约而同带了许多红色系的料子。 于是宜阳大长公主对着满眼深红浅红的娇艳布料皱了眉。 仙绣坊刘掌柜察言观色,发现宜阳大长公主不满意,然而她没get到公主不高兴的原因,只以为是不耐烦挑选,赶紧推荐,“公主您看看这匹秋棠,颜色红而不艳,娇而不俗,就如秋海棠的花瓣一般可人,若是给郡主做衣裳,最适合不过啦。” 嗯嗯,可以给小玥儿做一身里衣,定然不错。卢氏看一眼女儿白嫩嫩的肌肤,暗暗点头,多称肤色啊。 竞秀坊的掌柜也不甘落后,拿了一匹上面织着五彩婴戏图的正红蜀锦,卖力推荐,“我们竞秀坊这匹织锦红得纯正之极,更难得的是,织这织锦的织女俱是儿女双全之人呢。” 要是能够拿下未来秦王妃的喜服就好了,可惜只能想想,竞秀坊的掌柜好不遗憾,不过能够拿下秦王妃回门穿的衣裳也不错。 宜阳大长公主任然神色淡淡,卢氏却看得蠢蠢欲动,婴戏图呢,好彩头啊。 眼看宜阳大长公主不感兴趣,竞秀坊掌柜放下婴戏图,准备拿起大红并蒂莲。 傅明珠一看不好,今日她不是主角呢,赶紧赶在两个掌柜的又一轮针对性推销打断道,“红色太浓,看得人眼都花了,有没有清爽些的?” 说着指着一匹宝蓝地牡丹争艳的织锦道,“我看这种就不错,可以做一条出门见客的裙子。” 又问苏静姝意见,“姐姐你可喜欢?” “妹妹的眼光自是极好的,”苏静姝盈盈一笑,似乎一点也没有被人忽视的气闷。 宜阳大长公主这才点头,“那就留吧。” 两个掌柜方恍然大悟,难怪宜阳大长公主神色淡淡呢,原来如此。两个都是人精,纵然不清楚苏静姝来历,但看宜阳大长公主的态度,不敢怠慢,各自找了布匹推荐起来。 两人见苏静姝穿着一身青衣,容貌清丽,再拿出来的布料就换成了清雅系。 这回宜阳大长公主没有不高兴了,挑挑拣拣,终于给苏静姝选定了一系列常服礼服,又确定了哪几样需要赶工,赶在苏静姝除服归宗前做好。 “那匹秋棠,还有那个婴戏图都留下吧,”外孙女的衣裳选好了,宜阳大长公主也不厚此薄彼,她只是不高兴外孙女被人怠慢罢了,并非不疼胖珠子。 卢氏立刻应和,摸摸一匹早就盯上的童子抱石榴大红织锦道,“这个也好看。” “秋棠也就罢了,婴戏图买了做什么?”傅明珠炸毛,忙拉了苏静姝跑掉了。 惹得屋子里人人带笑。 两个掌柜忙道恭喜,魏国公府真是喜事一件接着一件呢。 然后宜阳大长公主和卢氏趁着高兴,买了一堆充满求子意味的布料。 求子哦,嗯……为胖珠子的婚后生活点蜡。 当然这个时候胖珠子是很开心的啦,婚事定了,玛丽苏女主看起来也是安分的,嫂子有喜了,家庭和谐了,真是再好不过了呢。 —————————————————婚后小剧场——————————————— 咦?婴戏图? 咦咦?童子抱石榴? 咦咦咦?多子葫芦藤? 秦王殿下摸摸下巴,看来得顺应妻心,努力耕田,争取早日丰收啊。 晚上,又一轮耕耘后。 胖珠子泪汪汪捂腰:禽兽! 秦王邪魅一笑,上指:百子千孙帐? 胖珠子:(⊙﹏⊙)b 下指:莲生桂子被? 胖珠子:Σ(°△°|||)︴ 手指头挑出一件绣了麒麟童子的小可爱:麒麟送子,嗯? 胖珠子:(tot)~~~ 第089章 百合大法好 十五是个好日子,天朗气清,一大早枝头上的喜鹊就叽叽喳喳叫开了。 莲叶捧盆,莲乔提壶,两人穿了新衣,脸上难掩喜色的进门来。 苏静姝已经坐在妆台前了,金媪正给她梳着头。 莲叶活泼些,笑语嫣然道,“娘子大喜,连喜鹊都来给娘子道喜了呢!” 苏静姝闻言一笑,看着镜子里精神饱满的自己,笑意盈盈,“莲叶何甜甜,古人诚不欺我,莲叶果然是甜的。” “莲叶何田田”说的是莲叶茂盛,让苏静姝换成了甜甜用来打趣莲叶。 莲乔莲叶也是读书识字的高等侍女,哪能不懂,当即就笑了。 尤其莲叶,对平易近人的苏静姝更是亲近,深觉跟对了主人,“还得多谢娘子赏的糖,奴婢吃了嘴才这么甜呢。” 这回连云里雾里的金媪都笑了。苏静姝侧身握住金媪温暖干燥的手,道,“那你更该谢谢婆婆,糖都是婆婆做的,我可不居功。” 莲叶清脆答应一声,立刻向金媪道了万福,表示感谢。 慌得金媪连连摆手,想要扶住莲叶。苏静姝却握紧了金媪的手,不让她挣扎。 莲乔心思灵透,知道苏静姝是借机为金媪立威,也跟着下拜,谢了金媪的糖,又拜道,“我和莲叶年轻不知事,今日是娘子的大日子,还要劳烦金婆婆多多看顾提点呢。” 金媪原本不过是商户人家的侍女,后来的苏家跟魏国公府比起来也不过是小户人家,金媪这些日子来不免处处小心,不敢多走一步路,不说一句话,在清宁山房的年轻侍女们面前更是小心翼翼,生怕给苏静姝招来麻烦。 苏静姝看在眼里,也记在心上,未免侍女们怠慢了金媪,她也是时时提点着。 金媪心头热乎乎的,如果不是有外人在,她都能落下泪来。金媪知道莠娘都是为了她好,鼓足了气,绝不落莠娘的面子,“好好好,有你这话,待会我使唤你们,可别说我不心疼人。” “我们年轻力壮的,您就可劲儿使唤吧。”莲叶也机灵,立刻表了态。 这边主仆几个一片和乐融融,齐心协力为惊艳亮相做准备,那边,胖珠子却还在床上和安乐公主打闹。 昨晚安乐公主又来留宿,一是实在想念胖珠子,二是不愿给苏静姝做面子。嗯嗯,她是来找胖珠子的,顺便明天吃个饭,才不是来给苏静姝道贺的呢!就是这样!(≧▽≦) 两人许久没有躺一张床上了,昨晚叽叽喳喳说了半宿话,多是安乐公主追问傅明珠与秦王的恋爱细节。面对好闺蜜,傅明珠也不扭捏,能说的都说了。惹得安乐公主连连惊呼,想不到生人勿近的七皇兄还有如此柔情。 至于一直被安乐公主追问的不能详细描写的细节,傅明珠只有一句话,“你也找个人试试呗。” 可是找谁呢?那谁太矮,那谁太娘,还有那个谁谁太弱……安乐公主鼓着脸想了半晌,扭头一看,胖珠子早就睡得香喷喷,小呼噜都打上了。可怜被扰乱了春心的安乐公主好长时间闭着眼睛也睡不着,最后才模模糊糊做了一个梦。 梦里那人高大威猛,揽着她的腰,带她骑马飞驰。她想看看身后的人长什么样,可惜急得满头汗都拗不过头去,正着急,那人俯身过来,温热的气息喷在耳侧。 只听他道,“太阳晒屁股啦,快起床啦!” 安乐公主是被吓醒的,好好一个猛男居然说话娇滴滴,真是吓死人啦! 然而睁开眼才发现,凑在耳边叫她起床的是胖珠子! 安乐公主那个恼火啊,一翻身就把傅明珠压身下了。 傅明珠有点方,安乐公主挨得紧,又在上方,两团软玉颤颤巍巍就在眼前,大红纱衣遮不住春.光,兜衣里,沟很深。 然后,傅明珠就把手伸进去试试深浅了。 ヽ(*⌒⌒*)果然好深,好软,好好摸呢! 安乐公主的脸一下子红透,慌慌张张拉着衣裳直起身,“流氓!” 想想不能吃亏,又合身扑上去,目标很明确——直奔傅明珠家的小笼包。 哎呀呀,小笼包怎好意思给大馒头摸,傅明珠连忙躲,安乐公主使劲儿追,两个就在傅明珠的大床上纠缠起来。 等到侍女们进来服侍,一看那床上二人,饶是大家都是女子,也都红了脸。 只见安乐公主的纱衣被扯开,松松挂在手臂上,雪白的胸脯随着喘息一颤一颤,像堆雪,像湖波。傅明珠的纱裙撩得老高,一双修长美腿都露了出来,肤如凝脂,在晨光里像莹莹美玉,晃得人眼晕。 两位美人,两颊飞霞,如玉生晕,长发披肩,娇喘吁吁,端的是美而媚,让人不好意思看,却有忍不住不看,直叹息,不知道要便宜了哪家儿郎呢。 不对,自家娘子已经定了秦王殿下,那也是个神仙人物,极为般配,就是不知公主下降谁家了。傅家侍女们都生起一个念头,如果公主能够嫁傅家就好了,这样娘子不知道多开心呢。 然而,想起自家还剩下的高大壮二郎君,侍女们又摇头了,公主殿下娇花一般的人,可经不起二郎君一个指头。 打闹完毕的二人可不知道侍女们的私下yy,将对方豆腐吃足,俱都心满意足,手挽着手下床梳洗。 安乐公主一向主张美美美,今日也不例外,穿了最爱的大红,头簪牡丹插金钗,煌煌贵气。傅明珠今日却偏于保守,穿了深青大袖,孔雀绿裙子,就连发钗都是点翠,端庄沉稳,不丢场子,却也不抢眼夺目。 安乐公主嫌弃不已,“穿这一身就跟仿冒翟衣似的,不嫌闷得慌啊?”翟衣虽说是大场合正装,可一向不得爱美少女们的欢心,嫌呆板笨重,更喜欢不拘于颜色花纹的大袖礼服,个个都立志于穿出新花样,艳压群芳才好。 “今天我又不是主角,”傅明珠左看看右看看却觉得很满意,人美,穿啥都美美哒! “哼,”安乐公主从鼻子里哼出一声,那谁,早就知道不是个好的,这才几天,居然连胖珠子都要让着她了。 两人同穿一条裤子的交情,傅明珠怎能听不出来安乐公主的不满,忙开解道,“你家七皇兄就是个醋坛子,”顿了顿,“不对是醋缸,我啊还是穿得朴素点,某人才是放心。” 她这么美,再穿漂亮点,看的人再多点,某人岂不是要酸死。 单身狗安乐公主冷不防被这恩爱秀了一脸,咬牙,“我记下你这话了,放心,保管一字不漏转给七皇兄。” ∑(っ°Д°;)っ傅明珠哪还顾得照镜子,赶紧抱大腿,“不要啊,姐姐!” <( ̄) ̄)>晚了,安乐公主高贵冷艳地拨开傅明珠的手,哼,胖珠子你死定了。打断她的梦就罢了,还公然秀恩爱,呵呵。 等到了席上,卢家那谁又来抢关注,安乐公主看着亲亲抱抱的两人勾唇一笑。 胖珠子正摸着卢道音的头,突然打了个冷颤。 —————————————————————————————————————————————————————— 认亲宴开得很隆重,魏国公府客似云来,高朋满座。 除了至亲好友,其余人等是一颗心分成三份,三分之一是奔着魏国公府的权势地位来的;三分之一是奔着与秦王结亲的永泰郡主来的,因为傅家没有摆定亲酒,之前想送礼都没地方送;最后三分之一才是想瞧瞧这个丹阳县主是个啥样,有利可图否? 苏静姝的出场很得体,扶着宜阳大长公主出现的她,穿的是那日傅明珠建议的宝蓝地牡丹争艳裙子,月白大袖,挽海棠色披帛,娴静优雅中不乏娇艳。而一整套的羊脂白玉首饰,腰间光明正大挂着凤首玉佩,更添贵重气度。 在场贵妇们眼睛毒着呢,一看衣裳首饰,二看人品气质,看完不由连连称赞,“果然是公主外孙女,品格就是不一般呢。” 宜阳大长公主听了果然高兴,拉着苏静姝的手,自豪不已,“静姝像我。” 这下大家心里有数了,以更热情的态度对待这位新鲜出炉的丹阳县主。 当然,大家也不能忘了未来的秦王妃永泰郡主,纷纷道贺,“还未向郡主道喜呢,真是天作之合呢。” 卢氏笑得含蓄,“承蒙陛下不嫌弃。”言外之意,我们家阿玥是陛下亲自看好的,你们这些人可别想再打我家女婿主意!尤其重点关照了萧蒋两家女眷。 傅明珠只要装害羞就好啦,哎呀,大姑姐也来了,好害羞的呢。 不过第一个打趣她的不是新城公主,而是新安公主,她摸摸女儿的头,教她叫人,“这是你七舅母,快跟你七舅母问个好。” 三四岁的小女孩天真可爱,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带着疑惑,软软叫道,“七舅母好。”小萝莉好奇怪,为什么原来叫姨姨的,现在要叫七舅母呢? 傅明珠大窘,一下子涨红了脸。 小萝莉还委屈着呢,转头问母亲,“七舅母为什么不应婉婉,是不喜欢婉婉吗?” 大家伙指责的目光顿时跟过来,怎么能伤害这么可爱的小萝莉呢? 我曾经,不对,现在也是个可爱的小萝莉好伐!你们怎么就忍心欺负我!傅明珠咬咬唇,顶着姐妹们侄女们火辣辣的目光,蹲下去,温柔地摸摸真·小萝莉,“怎么会,婉婉这么可爱,七舅母很喜欢你哦。” 哈哈,围观众人表示热闹看得很开心。(*≥▽≤)ツ┏━┓ 新城公主是定亲头天才知道的消息,知道后还生了一顿闷气,这么大事怎么就瞒着她了?本来打算见了面,好好打趣傅明珠,结果一看小丫头涨得小脸红扑扑,又舍不得了,唉,这么个可怜可爱的胖珠子,她家弟弟怎么下得了手,怎么干得这么漂亮呢! “你放心,日后有我罩着你,七郎要是敢欺负你,看我不打他。”新城公主拍拍傅明珠白嫩嫩的小手,信誓旦旦保证到。 “知道新城姐姐对我最好啦,”傅明珠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虽然这条大腿是抱上了,但是她很怀疑新城公主在秦王殿下面前能不能维持住姐姐的威严。→_→ 第090章 小儿女 古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秦王深以为然。 趁着魏国公府宴客,秦王殿下光明正大又来了。 已被秦王的宝刀骏马高手攻势收服的傅明璋见了光辉夺目的秦王殿下,立刻鞍前马后,周周到到的将借口更衣的秦王安排到了自个院里,又令侍女偃月悄悄去叫傅明珠。 全过程犹如行云流水,真是卖得一手好妹。 然而傅淳、傅明瑜毕竟不是吃素的,一见傅明璋做贼心虚的脸,就明了其中勾当,奈何客似云来不好发作,只把账俱都记在傅明璋头上,留待日后清算。 那边傅明珠得了偃月密语,知道秦王在等她,哪还坐得住,挨过两轮打趣,借口出去走走,便面红耳赤地去了。 新城公主等人不知内情,还以为是胖珠子面皮薄,受不住打趣跑了,俱都哈哈大笑。 然而安乐公主是认得偃月的,心下怀疑是秦王来了,按耐不住好奇,悄悄起身跟上去。果然见胖珠子出了招待女客的花园子,就往外院去。 安乐公主这时却没有了兴趣,七皇兄的热闹哪是好看的,不如趁早撤退,免得撞破了,还要吃七皇兄一顿教训。 反正想知道什么,只要问问胖珠子就是了,何必以身犯险。这么一想,安乐公主觉得很对,忙把好奇心抛到脑后,欢欢乐乐地逛起园子来。 她是魏国公府常客,对魏国公府的熟悉程度只比自己住的宫殿少些,走了几步就记起附近有一颗柚子树,那昨天吃的很甜很甜的大柚子,据胖珠子说就是在这颗树上摘的。 犹记得去年来摘,那柚子还又小又涩呢,没想到今年居然长成了。 安乐公主感叹一番,脚步一转,就往柚子树方向走去。既然路过,怎能放过。 那柚子树亭亭如盖,挂满了金灿灿的大柚子,全然不像去年那样只稀稀拉拉长了几个小柚子了。站在树下都能闻到幽幽的柚子香。 安乐公主回忆着昨天吃的柚子,口水直下三千尺,真的好好吃啊。胖珠子说他们自家要吃都是现摘的,可新鲜了。难怪宫里的贡品柚子都比不上。 可惜去年用来敲柚子的竹竿不在了,她又人矮够不着,纵然是不顾公主风仪使劲儿蹦跶,那长得最低的大柚子还是与她擦指而过。 明明看着触手可及,却怎么也够不着最气人了。安乐公主倔劲儿上来,非要亲手摘到柚子不可。左右看看无人,安乐公主索性抱住树干就试着往上爬,又嫌弃脚上宫屐碍事,胡乱甩在树下。 去了碍事的鞋子,加上身手灵活,柚子树旁枝又多,安乐公主弄了个满头大汗,竟然也爬了上去,顺顺当当的摘了个沉甸甸的大柚子在手。 然后,然后她就下不去了。 安乐公主抱着大柚子瞪圆了眼,往下一看就觉得头昏眼花,哪里敢伸脚。又怕丢脸,不肯大声叫人,只好可怜巴巴的抱着千辛万苦得来的柚子坐在树上发呆,一心等着胖珠子路过。 然而她心心念念的胖珠子正高兴地约着会呢,全然没想到好姐妹竟然困在了柚子树上。 —————————————————— 傅明璋的书房里,秦王一本正经地坐着,右手捧了一本兵书,好似看得入迷。 傅明珠轻手轻脚进来,见他不曾发觉,越发小心翼翼,待站到秦王身后,才弯腰在他耳边“哈”地一声。 没想到人没吓到,自己却被秦王拦腰抓过去,按在膝上了,就连一声惊叫都被堵在唇齿间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被他从那销.魂蚀骨的缠绵中放了出来,茫茫然,喘息不已。 “今秋的苹婆果真甜。”秦王抚着傅明珠艳红发烫的小脸,心满意足地轻声笑道。 他的点评很对,傅明珠有点懵,傻乎乎接上,“确实很甜,又甜又脆!”所以她吃了一碟子呢,饭菜都没动! 傻乎乎的胖珠子真是惹人爱,秦王欢快地笑起来,胸膛颤颤震动,震得倚在他心口上的傅明珠心间发麻,双眼越发的水气蒙蒙了。 秦王见她如此,越发爱怜,柔声道,“哦,那我再尝尝。”说完又咬上了傅明珠的唇。 原来是耍流氓呢,傅明珠晕乎乎地想,然而弱点都被人拿捏住了,连半点反抗的心思都生不起来,只能全心全意抱着那人的脖颈,与他一同沉醉了。 都道英雄难过美人关,百炼钢也可成绕指柔,秦王也不知用了多大的毅力才从温柔乡中挣脱出来,先前心中的那些不平和烦闷都一扫而空了。 “真想立刻就把你抱了家去。”秦王紧紧地将傅明珠抱在怀里,交颈鸳鸯似的搂在一起,亲密无间。 “没有香车宝马来接,我才不跟你去呢。”时下成婚并不是以前电视上演的八抬大轿,新娘子坐的是马车,傅明珠这么说是婉转表达了自己愿嫁的心意。虽然秦王不说,但是傅明珠还是察觉到他心情低落,自然是顺着他的心意来了。 果然秦王听了十分高兴,笑道,“宝马香车又有何难,”说着压低了声音,轻声在傅明珠耳边许诺道,“待日后,我用六驾接你好不好。” 天子驾六呢。 纵然早就知道秦王剑指皇位,第一次明晃晃听他说出口来,傅明珠还是心里一跳,也说不出是紧张激动还是害怕了,搂着他的脖子,望着他,慎重地,“七郎金口玉言,我记性可好着呢。” 然她语音颤颤,落在秦王耳里,真是可怜可爱之极。 “好好好,”秦王开怀大笑起来,与傅明珠对视道,“珠珠果然与我心意相通。”他本以为千娇万宠着长大的珠珠听了这大逆不道的话会害怕、会迟疑,没想到她竟如此坚定。 得意过,秦王又认真问,“怕吗?” “怕,但不悔。”傅明珠也认真答。怎么会不怕,夺嫡可是会诛九族的高风险买卖呢,一个不慎一家子就搭进去了,怎能不怕?就算知道秦王是最后大赢家,可是万一有变数呢,自己都从未来太子继妃的坑里跳出来了,万一秦王就输了呢? 唉,那也没办法了,傅明珠爱怜地摸摸秦王水嫩嫩的小白脸,“谁叫我爱你呢?” 这话秦王很受用,眼睛都眯起来了,像只高贵慵懒的波斯猫,任由傅明珠乱摸。 “如果你赢了,我就试试六匹马拉的车到底稳不稳,你败了,黄泉碧落,我只管跟着就是了,”傅明珠说得很坦然。她相信阿耶有分寸,哪怕自己嫁入秦王.府,傅家也不会在夺嫡中掺和太深,往后就算是秦王输了,也动摇不了魏国公府的根基。反倒是如今,因傅家出了秦王妃,不论是太子还是楚王,就连秦王自己都要避嫌,再不好来拉拢的,傅家只需一心跟着皇帝混,便可抱着皇帝的金大腿稳如泰山。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秦王只觉得自己整颗心都被傅明珠的柔情泡得软软的了。两人开始之初,是他误以为她爱慕他,他那时也不过是个半大小子,虽然想要远着她些,但被这般可怜可爱的小娘子倾心爱慕,私心来说真的是一件令人欢喜的事呢。 不知何时起他落在傅明珠身上的目光便多了,后来见她越长越动人,那目光更是舍不得移开了。 及至她被那样腌臜的人求亲,他再不能等,雷霆手段将她拢在怀里,这才心安。 然而日渐情浓,与她两情相悦,懂得了情为何物时,他才体悟出昔日所谓的爱慕全是自己想太多,往日自己竟不曾得她青眼的,若不是自己先下手为强,只怕她没心没肺,不知定给谁去呢。秦王想起那卢家表兄、陆家才俊,只觉牙酸。 万幸,如今她是自己的了,秦王庆幸地与傅明珠额头相贴,柔声道,“珠珠,好珠珠,我的大宝贝儿,真想把你捧在手里,随身带着才好。” “什么宝贝儿,听得人羞死了,不许叫!”傅明珠把头埋在秦王怀里不依,被阿婆阿娘心肝宝贝儿地叫着尚且觉得羞耻呢,被心上人这么叫,真觉得耻度太高,小心肝受不了了。 偏偏秦王故意逗她,将小娃儿似的她抱在膝上,一叠声地宝贝儿宝贝儿叫个不停,一声更比一声柔情蜜意,听到后来,傅明珠那么厚的脸皮都着不住了,挣脱开来,跺脚责问,“合着你叫我来就是逗我玩呢?哼,下次再不来了!”说完扭身就走。 秦王也不拉,伏在桌上大笑起来。 傅明珠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气得在秦王背上拍了几记,嗔道,“坏人!” 秦王这才捉住了她的手,握在掌心,悠悠叹息,“一日不见思之如狂。” “越来越会说甜言蜜语了,若是外人知道素来清冷的秦王殿下如此油嘴滑舌,只怕要惊掉下巴。”傅明珠反倒不好意思了,依依不舍道,“我出来太久了,只怕有人来寻。” 秦王一笑,“我也该走了,不然岳父大人恐要提刀来找。”秦王心知肚明,傅明璋那里肯定靠不住。 傅明珠得意笑对,“阿耶最是心疼我!”言下之意,看你还敢欺负我! 秦王不动如山,意味深长“来日方长。”成婚之后,免不得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什么来日方长,真是太不纯洁了,傅明珠狐疑看一眼秦王,见他一本正经,她却思想黄.暴,顿时不自在起来,急急慌慌跑了。 解了相思,心中郁垒全消,秦王施施然起身整衣正容,坦荡荡出门,只是忘了提醒珠珠口脂全无,想来她聪慧,定能搪塞过去的。 傅明珠回到席上,果然就被人揪出来,新城公主附耳问她,“小玥儿你唇上胭脂呢?” 胭脂?傅明珠下意识抿唇一舔,果然干干净净半点胭脂味都没有了。她做贼心虚,尴尬笑道,“方才出去顺道吃了一碗面,竟然忘记上妆了。” “原来如此,”新城公主摇着扇恍然大悟状,“听说七郎也来了,还以为……” “啊,殿下也来了吗,”傅明珠也扇着扇子,左顾右盼,“诶,安乐姐姐去哪了?” 新城公主原来不过是诈她一诈,没想真的诈出一对小鸳鸯,这时见她鼻尖冒汗,小脸通红,舍不得再逗她,附和道,“是呢,安乐怎地不见了?” 不见了的安乐公主还苦逼的蹲在树上呢。 本来见到秦王路过,还以为胖珠子就要过来了,哪知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安乐公主暗暗叫苦,胖珠子定然是走的另外一条路了。 顿时后悔不迭,早知道拼着被七皇兄教训一顿,就不必挨在树上苦等了。安乐公主气恼不已,眼看天色不早,不能再等,便把抱在怀里的大柚子扔下,又摘了够得到的柚子一个个抛下树——吃了多么多苦,不狠狠吃一顿柚子怎么甘心! 这才抱着树干,试图往下蹭。哪知一个不小心,就把脚上罗袜蹭破,还伤到了脚趾。金枝玉叶的公主哪里受得了,顿时双眼含泪,又缩回了树上。 我怎么这么倒霉哦,安乐公主心疼不已地看着自己渗血的脚趾头,又不敢松了手去摸,正自怜自艾,就见傅明璋垂头丧气过来。 安乐公主那个高兴哟,也顾不得面子了,扬声大喊,“傅明璋!” 傅明璋刚被兄长教训,又被父亲点名明早校场见,然而秦王也许了他一张难得的好弓,心情真是一言难尽,乍然听到有人大喊自己名字,还是如此不客气,于是也毫不客气地瞪回去。 却见柚子树上,坐了一个小姑娘。 纵然隔着三丈远,安乐公主也察觉了傅明璋的不善之意,顿时好不委屈。胖珠子家的柚子树欺负人,就连胖珠子的二兄也来欺负人了! 傅明璋认出来是安乐公主,走近一看,见她两眼含着一泡泪,可怜兮兮地,心气顿时消了,不自觉放轻了声音,问道,“公主可是要下来?” 安乐公主叫他温声一问,越发觉得委屈,眼睛一眨,金豆子就掉下来了,也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因着傅明珠的缘故,两人也算是青梅竹马了,傅明璋一向把安乐公主当另一个妹妹看,见她如此,越发体贴,“我在下头接着,公主只管跳下来。” 说着张开双臂,做好了接人准备。 安乐公主略有迟疑,不敢跳。傅明璋自信地拍拍自己胸膛,“往年胖珠子那么胖我都接得住呢!” 听他这么说,安乐公主安心了,还是怕,一鼓作气,眼睛一闭就跳了下去。只听剧烈的风声哗地一下,自己就重重地落在一张宽厚的胸膛上了,耳边鼓噪,砰砰地都是自己的心跳声。 “好了,公主没事了。”傅明璋轻松笑着说。 安乐公主这才颤颤地睁开眼,傅明璋的笑落入她眼里,只觉如夏日阳光般耀眼。她往日怎会不觉得傅二兄长得好看呢? 第091章 小风波 傅明璋温香软玉抱在怀里却全无邪念,见安乐公主直勾勾盯着自己,还以为她是吓坏了,难得拿出三分柔情,一面柔声安慰,一面轻轻放了她落地。 傅明璋发誓,他绝对绝对是很轻很轻、很温柔很温柔哒! 不想安乐公主将将触到地面,就崴了脚似的,整个人向他倒来。 傅明璋不敢避开让她摔跤,又不敢再次伸手抱她,只能尴尬地张开双臂挡住了。胡思乱想着,安乐不会是要以身相许吧,这进展太快,在下兜不住啊!他可是有心上人的男人呢,乱来不得! 因为脚上伤口痛,一时站不稳,再次摔在傅明璋怀里,安乐公主蓦地红了脸,一颗芳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只觉这胸膛格外令她安心,竟舍不得离开了。 “公主?”傅明璋尴尬死了,第一次将小玥儿以外的小娘子搂在怀里,浑身真如蚂蚁在爬,哪都不自在,却是半点旖旎心思都没有。见安乐公主不答,他又问了一遍,“公主,可是崴了脚?” “啊,是啊,”安乐公主蓦然回神,惊得一跳,连忙顺着傅明璋的话答,“我的脚好痛,站不住了呢。” 她语气有撒娇之意,奈何傅明璋是个木头体会不出来,一心着急安乐公主伤势,追问,“可是脚踝痛?” “嗯,”安乐公主点头。 “左脚还是右脚?”傅明璋又问。 “右脚,”安乐公主想起自己伤在右脚,便道。 扭伤可大可小,不可耽搁,傅明璋想想,还是扶了安乐公主坐下,道一声,“恕我失礼。”就去看她右脚。 只见她罗袜蹭了许多灰,又破了一洞,足尖上一点干涸血迹,傅明璋就先入为主,只道她真个受伤不轻,顾不得那点子迟疑,上手察看起安乐公主的伤来。 自己的脚被个心生好感的男子握在手里,安乐公主心如鹿撞,一时担心自己在树上蹭了许久,罗袜不洁,不够美好,一时又担心足上是否汗味,那真是太不雅了,根本就没想过女子的足被男子摸了不妥。 傅明璋打小被傅淳摔打着长大,又被悉心教导过正骨摸骨等,看个脚伤轻而易举,仔细捏过,发现没有伤到骨头,顿时松了一口气,轻松道,“公主的脚无事,想来是有些挫伤,修养几日就好了。” “多谢二兄,”安乐公主垂头摸摸裙带,格外淑女,“可是我走不得呢。” “你在这等等,我让人抬个软轿来。”傅明璋其实有点不习惯安乐公主这般文静模样,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我一个人害怕。”安乐公主抬起头,一双眼睛水盈盈地,“二兄背我回胖珠子那里就好了。” 安乐公主从来都是神采飞扬的,傅明璋就没见过她这般柔软姿态,倒有些像自家小玥儿装可怜的样子。 没错,就是跟傅明珠学的啦。安乐公主尤恐自己学得不到位,不顶用,还挤出两滴泪来。 这下傅明璋再没有推脱的了,毕竟是一起长大的情分,背一次又怎的? 心满意足地伏在傅明璋背上,安乐公主眉飞色舞,什么娇弱文静都飞了,脆生生道,“我摘了好多柚子呢,等会要记得使人来取了。” “公主放心,”不愧是小玥儿好姐妹,吃货属性一模一样。 “这柚子真的好好吃,二兄你喜欢吗?”安乐公主趁机打探傅明璋喜好。 “还行,我不大喜欢水果。”傅明璋摇头,他可是吃肉的!吃水果能长出他这么健美威武的肌肉么? “哎呀,不喜欢吃水果可不好,对身体不益,难怪二兄脸上起了痘痘。”安乐公主顿时急了,叽叽喳喳说起水果的好处来。她可不想面对一张痘痘脸。 男人长几个痘痘怎么啦,傅明璋恨不得掩起耳朵,觉得自己上了个大当。 —————————————— 不提一对冤家儿女,秦王回到席上,就被后来的楚王拉住,硬生生劝了三杯酒。 今日亲来祝贺的便只有秦王、楚王,其余如太子等皆是遣人送了礼,并不亲至。秦王上门犹可说是给岳家做面子,楚王来就有点出乎意料了。 傅淳只以平常心待之,偏偏楚王不甘寂寞,自己抖露,“内子与丹阳县主有些缘分,听说她认祖归宗,内子高兴不已,然内子身体不适,不能亲来,正好本王与丹阳县主也有些交情,便代她来恭贺一番了。”说着又命人奉上贺礼,俱是珍贵的女子把玩之物。 当下就有人交头接耳,莫不是魏国公府还要出个楚王妃?都听说楚王妃不大好了,这楚王继妃人选,丹阳县主倒也身份适合呢。 傅淳也感动道,“那孩子一直惦念不忘王妃的照拂之恩,家母也说要亲自带她到府上拜谢,还说难怪王妃喜欢她,原是姑嫂亲戚。” 宜阳大长公主都定论说是姑嫂了,丹阳县主与楚王就是兄妹,再看魏国公也不像感兴趣的样子,看来没戏。好事者都失了兴趣。 见傅淳无意,楚王温和笑笑,“也是她们缘分。”他有些后悔,早知,收了苏静姝就好了,哪用得着与魏国公打机锋。然而想想苏静姝的美貌多才,楚王觉得用自身魅力征服更美好,是以不再纠缠,按过这个话题不提。 寒暄过后,傅淳请了楚王上座。因他是秦王兄长,只能挪了秦王坐席。楚王见了,心知是秦王座位,也不推辞,稳稳往上首坐了。 等到秦王“更衣”回来,就发现自己位置叫人坐了。 楚王见他就笑,“七弟上哪偷闲来,倒让我坐了你的上座。” 楚王近来春风得意,刚刚搞下去一个油盐不进的户部郎中【秦王冷漠脸:本殿的人】,提上来自己的人,又安排自己人顶了几个肥缺【秦王继续冷漠脸:本殿看好的当然好】,又听说宫里兰昭仪与何贵妃不睦,父皇拉了偏架,何贵妃正不快活【秦王继续冷漠脸:哼】……哎呀呀,真真是顺风顺水。 听出来楚王的隐隐挑衅,秦王也不恼,恭谨道,“长幼有序,弟弟自当陪坐下首。” “哈哈,”楚王笑着亲自斟酒,“七郎最是正经,一句玩笑也如此严肃,”说着举杯递给秦王,好兄长似的,“你啊,难得来一次岳家,我就不追究你偷闲躲懒了,只是来迟却要罚酒三杯的。” 言下之意却是暗指秦王私会未婚妻去了。 跟着就有楚王系的官员为楚王助威,“魏国公可是千杯不醉的好酒量,秦王殿下只喝三杯怕是不够呢。” “是极是极,秦王殿下要多多历练啊,”这是倚老卖老的。 秦王一概不理,利落喝了三杯,方文雅笑道,“自古豪杰皆海量,本王一向文弱,比不得魏国公。”自谦同时,还不忘小捧岳父大人。 秦王殿下今日穿的严肃正经的正紫色,衣上卷云暗纹,衣冠楚楚,站在那里玉树临风一般,又挺拔又英俊,怎么看也没有文弱的样子,更别提他比楚王还高半个头了。大长腿就是有优势,叫他一衬,楚王气势上不足,气质上也落了下乘。 就有中立派系的暗自嘀咕,楚王确实没有秦王出色啊。【傅明珠:比美,咱家七郎绝对不输的!傲娇脸<( ̄︶ ̄)>】 傅家人都很会护短的,傅淳笑道,“秦王殿下的酒量臣是知道的,喝不得一壶,”说着摇摇头,甚为遗憾的样子。 秦王也配合露出惭愧不能陪岳父尽兴的笑。 没想到居然叫老七得了魏国公府助力!见秦王与傅淳翁婿相得,楚王看得嫉妒不已,暗恨自己生早了几年,就听傅淳对准了他开炮,“臣倒是听说殿下海量,今日你我对饮,不醉不归方好。” 楚王尴尬举杯,这……跟魏国公喝酒,怕是要横着出门吧。却不能不给魏国公面子,只得陪着,又拉秦王下水,“今日你岳家大喜,七郎可不能不喝。” 傅淳笑而不语,哼,又去见我家小玥儿了吧,看我不灌得你分不清东西南北! 只要岳父消气就好啦,秦王举杯一饮而尽,舍命陪岳父啊。 于是两兄弟喝得酩酊大醉,尽兴而归,傅淳回去却还能收拾一顿傅明璋。皇帝听说了,笑着赐下美酒给两个难兄难弟,赠言,“熟能抗醉!” 这样的父皇也是醉醉哒。 ———————————————————— 除了一些小小的不和谐,今天魏国公府的酒宴真是顺利极了。大家都很给面子,苏静姝在贵妇圈中狠狠刷了一把存在感,各种赞美不绝于耳,把宜阳大长公主得意坏了,只把今日当作自己亲女风光亮相——若不是自己女儿出色,教导出的外孙女怎能如此出众呢? 苏静姝是个稳得住的,没有露出得意之色来,妥帖地服侍宜阳大长公主歇息了,回到自己住处还记得交代院子里的人要谨言慎行,又陪金媪落了一回泪,只有躺在自己床上时才偷偷开心了一回,暗下决心,今后定要越过越好! 香雪斋里,安乐公主与傅明珠两个分吃了一个大柚子,觉得美极了,就是肚子太撑睡不着。 “胖珠子你今天是不是又私会去了?”安乐公主开始审人了。 “没有啊,”胖珠子拒不承认,没谈恋爱的小姑娘就是好奇,还仗着闺蜜的身份追问不能描写细节,她才不说呢。 “我都看见七皇兄了,跟我还装模作样。”安乐公主摸摸手里温润的玉兔儿,叹息一般道,“两情相悦是个什么滋味呢?” “就是那个滋味呗,”傅明珠会错意,轻描淡写回答,→_→我就是不说。 安乐公主不说话了,紧紧握住手里的玉兔儿,想着那我也试试好了。 傅明璋背了安乐公主回香雪斋的事,卢氏也知道了,和傅淳嘀咕,“你二儿子该不会是开窍了吧?就是有点花心。”左一个苏静姝,右一个安乐公主,貌似选哪个做儿媳都可以。 “夫人有这个闲工夫,不如关心关心我,今日陪你的好女婿喝酒,都喝醉了。”傅淳拉着卢氏撒娇。儿子都大了,喜欢哪个都行,没得瞎操心。 “当我不知道呢,秦王还是叫人扶着出去的。”跟自家这个酒缸子拼酒,卢氏都心疼女婿了。 “这得怪平安,”傅淳就道。 卢氏一脸不相信,怎么扯到平安去了? “要不是平安又拉了秦王私下说话,我也不会灌他。”傅淳一句话告两状。 卢氏一听就明白,原来秦王又偷偷见自家小玥儿了,真是防不胜防。不过未婚夫妻培养一下感情还是可以的,但是平安必须得罚。卢氏偏心放过傅明珠,只把傅明璋当作祸首。 倒霉催的傅明璋也没睡,翻箱倒柜找自己的玉兔,怎么就是找不到了呢? 第092章 颜如舜华 次日是卢道陵的好日子,傅明珠早早就起了床,开始梳妆打扮。今天是亲亲侄女的好日子,不比昨日要低调,今日她得穿得隆重些,喜气洋洋才好呢。 今天要穿的衣服昨夜就准备好了,挂在衣架子上。傅明珠在侍女们的服侍下,穿上了鹅黄的素色罗衫,石榴红的齐胸系带襦裙上绣了半幅的大红木槿,外面再罩着一件轻薄得近乎透明的粉色缠枝莲夹缬罩衣,轻盈飘逸,不冷也不热,初秋的天气穿最适合不过了。 浅浅上一层妆,头发让莲雾巧手梳成俏丽的堕马髻,坠一只长长绿玉结条钗,钗头一颗龙眼大的明珠莹莹生辉,耳坠子也是配套的,绿玉珠子长长地坠着指头大的珍珠,差一分就落到肩膀,轻轻晃动之时,格外的妩媚动人。 镜子前照了照,这样打扮下来,少女气息十足,很有几分风情了。 傅明珠很满意,这才去床上闹安乐公主。 安乐公主昨晚寤寐思服,老晚才睡,傅明珠起床的动静都没能闹醒她,这会儿睡美人正睡得两颊嫣红,玫瑰花瓣似的可爱。 傅明珠很不怜香惜玉地捏了一把,觉得手感甚好,又揉了揉,见她还是不醒,于是祭出捏鼻子*。 安乐公主逼急了,这才朦胧醒来,模糊见是傅明珠,嘟囔一句,“胖珠子别闹,”整个人往被子里一钻,就不打算出来了。 说起来两人同床共枕许多次,基本上都是傅明珠担当赖床角色呢,安乐公主每次出宫都很激动,都是早早起床了好出去玩。 这回难得见安乐公主赖一次床,傅明珠兴致勃勃,叫来莲实抢走被子,自己亲自上手糊了安乐公主一脸清神露。 毕竟是资深赖床傅明珠的起床神器,对付安乐公主这种不常用的,效果十分强大。 “为什么不让我睡?”安乐公主捂着脸,好凉好凉啊。 “今日是道陵好日子,你难道忘了?”傅明珠哈哈笑着,很有幸灾乐祸的成分。 呀,这个真忘了,她是早就说好要给卢道陵送嫁的,安乐公主这才急忙忙起床,发现傅明珠已经打扮好,不由跺脚,“你怎么不早不叫我?” “安啦安啦,现在还早,来得及的,”傅明珠不负责任地甩甩手,闲闲坐在一旁喝蜂蜜柚子水,看安乐公主指挥得她的宫女团团转。啊,早起一杯蜂蜜柚子水,排毒养颜就是这么美妙。<( ̄v ̄) 其实天色确实还早,等到安乐公主折腾完,两人出门的时候,天空还是蓝灰色的呢,薄雾蒙蒙地,那些草叶上,枝头上上,花瓣上还挂着一层莹莹的露珠儿。 清宁山房中,苏静姝已经亲手服侍着宜阳大长公主梳洗了,与稍后一些来的卢氏一道,正陪着宜阳大长公主说话。 人逢喜事精神爽,宜阳大长公主穿了一身稍微亮眼的葡萄紫,头发都拢在一袭金丝花冠里,甚至破天荒点了些胭脂,尽管只是薄薄一层,也显得格外的精神。 见了安乐公主与傅明珠手拉手进来,穿着相似的衣裙,真是漂漂亮亮好一双姐妹花,便与卢氏感叹道,“她们姐妹俩倒是亲热,亲姐妹也就如此了。” 卢氏就笑,“小时候还打过架呢,现在倒好得一个人似的。” 请过安,傅明珠就拉着安乐公主挤在宜阳大长公主身前,扶着宜阳大长公主膝头,仰起小脸向宜阳大长公主撒娇道,“我一进来又听见我阿娘编排我。” “谁编排你来,小时候是谁跟我说安乐公主霸道的,还说自个不吃亏,多打了公主两下的?”卢氏挑眉,倒了傅明珠老底。 因知道昨天傅明璋背过安乐公主的事,卢氏再看安乐公主就带了相媳妇的眼光,喜她活泼大方,又与自家小玥儿亲密,言语中就越发亲近,“还是公主大度,不和你计较。” 安乐公主听了冷哼,“原来你是这样的胖珠子。” “那时候我跟你还不熟呢。”傅明珠觉得好冤,赶紧嘴巴抹蜜,“后来熟了,才知道安乐姐姐有多好啊。” 安乐公主扭头,抱住宜阳大长公主一只胳膊,“姑婆,你可得给我做主,当时年纪小,我都不知道吃了胖珠子多少暗亏呢。” “莠娘快抓着你妹妹,”宜阳大长公主笑呵呵地,担心冷落了苏静姝,就给她指派了任务,苏静姝也笑着抓住了作势要跑的傅明珠。 宜阳大长公主又对安乐公主道,“可以了,胖珠子跑不了了,打吧。” 安乐公主却一叹,“舍不得呢。”哼,才不和那讨厌鬼互动呢。<( ̄) ̄)> “多谢好姐姐饶我。”傅明珠赶紧作揖。 苏静姝笑着松了手,站到宜阳大长公主身后。仿佛没察觉到安乐公主的故意冷落。 宜阳大长公主被这两个逗笑,也没注意安乐公主的冷淡,一手拉了一个,又问安乐公主,“听说你伤了脚,今日怎样了?” “上了药,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呢,姑婆不用挂念。”安乐公主害羞地,她只是蹭破一点皮,到今天都结壳了,根本不痛。她就是想让傅明璋背一下而已啦,哪想到弄得人尽皆知。 宜阳大长公主这才放心了。一时早膳上齐,卢氏与三姐妹陪着宜阳大长公主用了膳,这才出门蹬车往邢国公府去。 傅明璋骑着马跟在车旁,趁机凑到傅明珠与安乐公主的车前,掀了车帘问,“阿玥你可见过我的玉兔儿?” 傅二兄骑马的姿势好英武!安乐公主觉得心跳有些快,但听到他问玉兔儿就心虚了,默默地降低存在感。 玉兔儿?傅明珠摇头,“你不是宝贝得紧,怎会不见了?” 傅明璋沉重地,“线断了。”又问安乐公主,“公主可曾见过?” “什么样的玉兔儿啊?”被点名了,安乐公主瞪大眼睛用假装疑惑掩盖心虚。 “一只天然的白玉兔子,红眼睛,”傅明珠热心抢答。 “没见过,”安乐公主赶紧摇头。 罢了,找不到也只能算了,许是昨日掉在宴席上了。傅明璋好心痛,昨日人多手杂定然是找不回来了。 车里,傅明珠嘀嘀咕咕,“二兄那么宝贝的玉兔儿怎么会丢了?” 安乐公主紧张过后就是偷乐:在我荷包里呢。 —————————————————————— 卢道陵的院子里正是热闹非常。 姐姐妹妹都来了,挤在卢道陵房间里看新娘子。 卢道陵穿着红地葡萄石榴连珠纹的裙子,衣裳也是红的,坐在妆台前,一个喜娘拿着红线在给她开脸。 因安乐、傅明珠、苏静姝三个又是公主、又是郡主县主的,乍然进来,一屋子人都忙着行礼。三人身份不一般,除了卢家娘子们还能自在,不说喜娘们束手束脚,就连那些不熟悉的亲戚都有些拘束。 安乐公主就亲热地挽着卢道陵,语调轻松地,“我就是来悄瞧瞧新娘子的,都别顾忌我。” “是呢,我还想要看新娘子打扮呢。”傅明珠也挽了卢道陵另一边胳膊,同安乐公主一起将新娘子送回妆台前,赞叹道,“道陵今日真是美极了,果然新娘子就是最美的。” “小姑姑这么羡慕,赶明儿自己也当新娘子试试。”卢道音跟傅明珠没大没小惯了,直接拿她打趣。 “谁说我羡慕了,我一直都是美美哒,用不着羡慕!”傅明珠捧脸自恋。 卢家几个女孩子都笑起来,其余人也跟着笑了,屋里的气氛顿时松泛了,复又紧张热闹起来。 不多时喜娘就为卢道陵开好了脸,又用煮熟的鸡蛋滚过,把卢道陵的脸蛋捯饬得白净光洁,越发光彩照人。就有另一个喜娘来为卢道陵上妆。 卢氏来得晚些,她要为卢道陵梳头。 给新娘子梳头这种事卢氏算是熟手了,她因身份贵重、婚姻美满、儿女双全,常被亲近的人家请去给新娘子梳头,沾一沾她的福气。 解开卢道陵的头发,卢氏拿了把玉梳,给轻柔地卢道陵梳着头,一边说着吉祥话,“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 如此三遍,理顺了头发,卢氏就站到一旁去,等着梳头的喜娘给卢道陵梳了个高髻,她才又上前,给卢道陵头上插上第一支花钗宝钿。 然后安乐公主、傅明珠、卢家姐妹……一群小娘子就热热闹闹、嘻嘻哈哈的挤上前去,纷纷说着吉祥话,七手八脚往卢道陵头上插簪子。等到大家都住了手,卢道陵头发上一点空隙都没有了,珠光宝气都是各色花钗。梳头的喜娘再巧手给新娘子理一理,这才算是装扮好了,方可换上婚服。 卢克勤官职高,因而卢道陵的婚礼服十分华丽庄重。繁复的礼服穿戴下来,卢道陵动一动都有些艰难。 “真美呀。”安乐公主感叹。 “嗯嗯,美丽又贵重。”傅明珠赞同点头,“这身打扮很重的吧。” “想想就脖子疼。”卢道音也凑过来。 当新娘子真不容易呢,三只心有戚戚焉。 新娘子打扮好了,就端坐在榻上,不时有人过来看新娘子,说吉祥话,给新娘子添妆。 等过了正午,人才是渐渐少了,傅明珠几个人就围着坐在榻上的卢道陵说话。 “没想到一眨眼姐姐就嫁了。”临到分别,一向稳重的卢道媛也有些伤感,“以后姐妹相见不易了。” 引得卢云都怅然了,比她小的傅明珠都订亲了,还是订的秦王,她的归宿还不知道在哪呢。 一旁好姐妹陆欣也是酸涩,她比卢云还要不如呢,卢云还有个名满天下的阿耶,她只能盼着长兄在她订亲之前出头,否则一个小庶女,能攀上什么好亲呢?真是不能不嫉妒傅明珠啊。 “不就从城东嫁到城西,都在长安城里呢。”卢道音才不担心,“长姐想回家,难道他们家还敢拦着。” “就是就是,道陵天天回家都可以。”傅明珠点头附和。道陵夫家比卢家门第低,夫家哪敢给她气受啊。 卢道陵就笑了,“哪有天天回娘家的。” 说着话,时间过得挺快,太阳刚刚西斜,侍女就来禀告说迎亲的人到了门口了,郑郎子在吟诗呢。 接着又有人来说,过了二门了。 大家纷纷恭喜卢道陵说郑郎子才高,这么快就进了二门来。 卢道陵听了羞涩地笑,朱唇微启,想要说话,却又忍住了。 还是卢道陵长嫂、卢家长孙媳妇卢道章的妻子知道新娘子的心思,问侍女道,“郎子没被打着罢?” 想求娶人家女儿,不挨打怎么行? “娘子们有分寸呢。”侍女含蓄笑道。 大家就望着卢道陵笑而不语,却把卢道陵羞得耳朵都红了,“望着我做什么呢。” “看新娘子呀。”众人齐声答。一时哄堂大笑。 王氏就问安乐公主与傅明珠、苏静姝,“要不要去看热闹,弄婿可有趣了。” 安乐公主兴奋点头,拉起傅明珠。 苏静姝却摇头谢过王氏好意,“我就不去了,”关切地对安乐公主和傅明珠道,“多带几个人,别挤到了。” 安乐公主不说话,傅明珠清脆答应,“知道啦,”再确认一遍,“莠娘姐姐真的不去看看?” 得到苏静姝再次拒绝,傅明珠才拉着安乐公主开开心心去了,连带一个腿部挂件卢道音。 新郎要娶得美人归,还是有些难度的,好不容易叫开了大门,进来二门先挨一顿杀威棒,过后又有新娘家的叔伯兄弟们出题,卢昭礼领衔卢家青年才俊们,立志烤糊新郎子。 这位郑家郎君也是个有才的,门内门外一问一答,倒也棋逢对手。每当郑郎子答对一题,门内外的叫好声就连成一片,更有郑家相傧们大把大把地抛洒喜钱,乐得门内看热闹的人争相拾取。 傅明珠她们三个都凑热闹地挤上去抢,安乐公主最厉害竟然抢到了几个,卢道音检漏,也得了一个。 只有傅明珠太怂,一个都没有,免不得被嘲笑。 陆回远远隔着人群看她嘟着嘴,俏生生地,可爱又明媚,心里难免有些怅然。 卢昭礼鼓起勇气走上前去,递给傅明珠一个握得发热的喜钱。 “多谢表兄!”傅明珠高兴得眼睛都亮了。 卢昭礼笑笑,掩下心中苦涩,表妹订亲来得突然,等他知道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再说秦王殿下那样的人,他又拿什么去比呢? 傅明珠却得意地冲安乐公主、卢道音亮亮手里金灿灿的喜钱,她也有了呢,还不用抢! 可怜卢昭礼一片心意,该知道的人却从不知道。 陆回望见眼神失落的卢昭礼,一时失笑,自己怎的儿女情长起来? 第093章 百鸟朝凤 当新郎艰难突破舅兄包围到得绣楼前,催妆诗念过三遍,纵有千般不舍,万般难别,卢道陵还是举起鸳鸯扇,在鼓乐声中被卢道章背出了门。 卢道音当着卢道陵的面还喜气洋洋笑着,等长姐一出门,她就扑到傅明珠怀里哭得稀里哗啦,伤心得不得了。 她这般孩儿气,把本来红了眼眶的卢道媛逗笑,揩揩眼角,笑她,“不知道的还以为阿音你嫁女儿呢!当心把小姑姑衣裳哭透了!” 已经透了啦,。傅明珠也红着眼眶,她安慰地拍拍卢道音的肩,“作甚这般伤心?道陵嫁得不远,想串门子多容易!” “我就是要难过,”卢道音哽咽,“为什么长大了就要嫁人呢?如果不嫁,姐妹们在一起多好。”小娘子还没开了情爱的窍,觉得姐姐妹妹们相亲相爱地住在一起一辈子多好呀,为什么要嫁到陌生人家里去。 嗯,这个当然是因为两情相悦啊。有了情郎的傅明珠温柔地摸摸卢道音的头。 “真是孩子气,等你再长大些就懂了。”安乐公主初识情滋味,看傻乎乎不开窍的卢道音就顺眼多了,觉得自己应当有长辈风范,不该计较她和自己抢胖珠子,于是屈尊安慰她。 被这么多人劝,卢道音哭不下去了,委委屈屈收声,她一点也不想懂! —————————————————— 因为卢道陵嫁人,卢氏突然有了紧迫感,小玥儿都订了亲,离嫁人还会远吗?顿时觉得时间不够用,以前总觉得时间还很多,可以慢慢教导,导致现在好些东西都没交代呢。 一时紧张起来,不仅管家里事都把傅明珠带在身边,还打发她去找苏静姝做女红。 实地操作学管家没问题,但是做女红是什么鬼,她是那么安静的人吗? 结果被卢氏一句话打发,“别的都另说,成亲用的喜被,你总得亲手做吧?” 嘤嘤,喜被好繁复的工艺呢,傅明珠想哭。然而世情如此,可以不锈荷包、不管孝敬长辈的针线,亲手绣的喜被是一定要有的。当然作弊也可以,但是作为满怀美好期待嫁进夫家的小娘子,怎会舍得作弊呢? 傅明珠只好去打扰苏静姝。 午睡后的时间过来,苏静姝的绣房里光线正好,坐在窗前绣花的美人娴静优雅,让天光渡了一层光辉,越发美丽出尘。 傅明珠都不得不承认,自己要艳压苏静姝还是有点难度的。人家胜在气质啊气质,这不是脸就能比过的。 不过她也不是来比美的。傅明珠认真给苏静姝见礼。 苏静姝见傅明珠皱着脸来,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等到问明白了,不由失笑,“妹妹可想好绣何种花色了?” “我是一头乱麻,半点想法也没有呢。”傅明珠摇头。 苏静姝就笑,“且等我片刻,我绣完这片花瓣就好。” 傅明珠当然没意义,站到苏静姝旁边,见她飞针走线,仅仅一片花瓣就换了四五种深红浅红的丝线,然而她速度飞快,下针如行云流水般,不多时一瓣花瓣就丰盈起来。傅明珠看得十分羡慕,她怎么就没有这般巧手呢? 红梅图正在收尾阶段,时间充裕,苏静姝也不急,绣完这片花瓣就收了针,亲密地拉着傅明珠到榻上坐下,让金媪将她收藏的绣图拿来。 苏静姝不愧是刺绣发烧友,她收藏的绣图足足有半尺厚,傅明珠一见就服了,不说别的至少苏静姝对绣艺的专注就足以让人敬服了。 “这些都是我历年来的收藏,妹妹看看,总有你喜欢的!”苏静姝爱惜地翻开书页,十分悠闲自得。 她眼神喜悦,看得出对这本绣图是真爱。傅明珠因而也小心翼翼地翻看,再说这些绣图确实美,傅明珠也舍不得弄坏。 “这幅凤穿牡丹如何?”苏静姝很快找到适合的吉祥图案,热心为傅明珠推荐。 这幅图没有上色,仅仅是工笔细描了大片的牡丹,其中九只凤凰穿梭展翅,构图十分精巧,不难想象上色之后的富丽堂皇、华美惊艳。 好看是好看,傅明珠依依不舍地翻页,“我想要简单一些的。”嘤嘤,怎么看起来都好难? (tot)~~ 简单的也不是没有,苏静姝亲自给她翻,指着最后一页的鲤鱼戏并蒂莲道,“这个看着复杂,其实只要配色少些,就容易多了。” 傅明珠仔细一看,首先给并蒂莲的大叶子点赞,既然是并蒂莲,一幅被面上当然不可能出现第三朵花,这就又少了许多工程。对傅明珠而言,最复杂的是那双锦鲤,要绣得鲜活鱼鳞是必须一片一片绣了,也不知要绣多少片呢。 不过也没得挑,没看都是最后一页了吗,想也知道苏静姝的珍藏就没有更简单的,傅明珠赶紧点头,“就是这个了!” “这幅构图相对简单,选取被面的时候可以选一幅花色的,比如曲水纹的浣花锦就不错。”苏静姝不愧是行家里手,马上就给出中肯建议。 傅明珠听了只有点头的份。 跟着苏静姝又领着傅明珠去看她丰富齐全的丝线,两人讨论着定下初步配色。不知不觉天色就暗下来了。 毕竟是有过讨论喜被的交情了,两人都觉得亲近许多,于是姐妹俩携着手去了清宁山房。 宜阳大长公主见她们姐妹亲近,高兴得很,等到知道她俩个讨论了一下午的喜被,忙吩咐蓉娘开箱笼,把她收藏的几匹绸子拿出来给姐妹俩个挑。 “这几匹还是我当年的嫁妆,都是前朝的工艺,如今是看不到类似的了,我也只剩下这几匹了。”宜阳大长公主很感慨,人生不过百年,这些物品却能够比人更长久。 毕竟是风格奢靡的前朝之物,混合着金银丝织就的锦缎摆出来还闪闪发光,华美之极。 “原来阿婆还有这等好东西,若不是姐姐来了,我都不知道呢。”傅明珠摇着宜阳大长公主的手,故作嫉妒道。 “最后还不是要给你做嫁妆,”宜阳大长公主点点傅明珠额头,“现在找到了你姐姐,我也不偏心,你们一人三匹,还有一匹给你娘做衣裳。” 卢氏不意自己还有,忙道,“阿娘你给她们两个也就是了,我就不要了。” “不给你们分了,难道我这把年纪还能用?”宜阳大长公主亲自分给卢氏正紫色的一匹,“这个过于富丽了,她们年轻不适合,给你倒正好。” 扯开一截来看,正紫的夹金线底子,上头是泥金的百花争艳,确实非常富贵华丽。 卢氏看着也是喜欢,起身谢了,“还是阿娘知我心意,赶明儿我就做一身衣裳去。” 宜阳大长公主高兴起来,“皇后的赏菊宴快到了,你们三个正好一人做一身衣裳赴宴。”于是给傅明珠选了海棠红的,给苏静姝选了孔雀蓝的。余下一匹正红,宜阳大长公主想了想却给了苏静姝,那一匹淡金给了傅明珠。 卢氏本想着正红给傅明珠正好,哪知婆母将正红给了苏静姝,心里就有点不高兴,等到把两匹缎子抱回去展开来一看,海棠红的是玉堂富贵,淡金的却是百鸟朝凤。 卢氏心里一跳,赶紧把淡金的包好了,令玛瑙收好。 傅明珠只来得及看一眼,都没好好欣赏,料子就不见了,挺不开心,“阿娘那匹金色好好看,再给我看看嘛。” “这料子金贵,看坏了怎么办?”卢氏不答应,哄她,“这匹更好看,明儿让人裁了给你做衣裳。” 明明是淡金色那匹更好看,傅明珠鼓鼓脸颊根本不相信,但是她阿娘铁了心不给看,只好不想了,反正这匹海棠红也很好看啦。 见女儿无知无觉,开开心心在研究用新料子做什么款式,卢氏又有点恨铁不成钢,怎么心这么大哟? 晚上傅淳回来,卢氏存不住跟他说了,“阿娘给小玥儿百鸟朝凤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百鸟朝凤理论上来说只能配给皇后,当然民间也不是不能用,但是凤翎上有讲究,卢氏后来又悄悄看了,那凤凰有九翎,妥妥的是违制品。 “阿娘的东西不给小玥儿又给谁?”傅淳拍拍卢氏的背,态度十分随意,“阿娘的好东西多着呢,一匹百鸟朝凤算不得什么。” 宜阳大长公主作为太祖皇帝爱女,出嫁的时候嫁妆里就有许多前朝宫廷收藏的珍宝,违制品绝对不止一匹百鸟朝凤。 可是阿娘完全可以留着百鸟朝凤,把紫色那匹拿出来分啊。卢氏见傅淳不说,自个越琢磨越觉得婆母有深意,更睡不着了。 傅淳也觉得有些睡不着,楚王发难,太子又要着急了,秦王会是渔翁得利的那个吗? 第094章 泽畔东篱 皇后的赏菊宴还是如期开了。偏巧当日天色阴沉,浓浓雾霭中,哪怕菊花开得再好,也晦涩极了。 “等会儿你给我乖乖地,老老实实坐到结束就好。”临到入园,卢氏再一次叮嘱傅明珠。本来打算让小玥儿称病不来的,没想皇后点名,不得不来,卢氏真是担忧极了。 “知道啦,我一定哪也不去。”傅明珠举手保证,如今秦王可是太子眼中钉之一呢,她肯定会小心啦。 “莠娘你也一样,真要走动,身边万不可离了人。”卢氏也不厚此薄彼,同样将苏静姝照顾到。 “我记下了,”苏静姝笑着点头。 卢氏稍稍放心,希望今日万事太平吧。 一向呈隐居状态的何贵妃难得来得早,看见着了海棠红金玉满堂大袖的傅明珠只觉眼前一亮,爱得不行,就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不肯放了。 卢氏见她们婆媳亲热,也是放心,带着苏静姝坐到自己位置上。 看好的儿媳妇飞了,还光明正大坐在自己对面展示婆媳情深,惠妃嫉妒不已,“小玥儿与阿阶打小儿一起长大的情分,没想到却与秦王结了缘,真是令人惊讶呢。” 打小与晋王有情谊,长大却跟秦王好了,惠妃这话暗指傅明珠水性杨花。 因惠妃有心挑拨,说话声音并不低,左右该听到的都听到了。离得近的如胡国夫人听得仔细,便存了看热闹的心,侧目看卢氏脸色。 卢氏坦然自若,并不动摇。 “都是看缘分了,”何贵妃听了却亲热地拉着傅明珠的手笑道,“像我一见阿玥就喜欢,有的人啊,却怎么看都喜欢不起来。” 这个“有的人”,真是令人深思。 说着,何贵妃淡淡瞥一眼惠妃:是你儿子不争气,讨不了小娘子欢喜。 惠妃气结,怎么也想不到一贯当透明人的何贵妃居然也会呛声。不过多年宫廷生活,惠妃也练出来了,她摇摇扇子,悠悠地,“也是,傅家明珠,谁见了不爱呢。” 此话重点在于“傅家”。 郑德妃看惠妃越说越不像话,插话道,“妹妹说的是,傅家明珠我也爱呢。” 因新安公主的缘故,郑德妃与何贵妃近年来是越发好了,堵过惠妃,便将惠妃抛到一边,招手让傅明珠过来,“快来让我瞧瞧,你今日这身衣裳我看了也爱呢。” 傅明珠看看何贵妃,何贵妃大方放手,“去吧,让她眼馋去。” 傅明珠果然听话坐到郑德妃身边,郑德妃也做出十分感兴趣的样子来,细细研究衣料,还与何贵妃隔空讨论。 上行下效,席上话题迅速扭转成了衣服料子。 卢氏放下心,笑语嫣然与旁边成国夫人说得热闹,对上胡国夫人打探的目光,含笑颔首,恍若不知胡国夫人的小心思。倒是胡国夫人,心虚气短,难免拿庶女撒气,骂李十娘木讷,不懂交际。 被骂木讷的李十娘却长着一张娇媚的脸,她抬头看一眼坐回何贵妃身侧,明艳迫人的傅家明珠,又低下头去,没有永泰郡主的命就老老实实熬吧,像五姐说的那样嫁了人就好了。 —————————————————————————— 将近正午,赴宴的女眷渐渐来齐了,就连据说病得快不行了的楚王妃也来了。 人人都道稀奇,楚王妃可是绝缘各种宴会许久了,是以打量楚王妃的视线格外小心。 楚王妃看起来倒也没有传言中夸张,只是有些气弱,她也不与楚王生母陈嫔一道坐,自己坐在一旁,看见苏静姝,还招她去说话。 卢氏因傅淳提点过,这时便和蔼地让苏静姝自己去玩。 于是在大家揣摩楚王妃来意时,就见新晋丹阳县主与楚王妃言笑晏晏,竟然十分投契的模样。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秦王要娶傅家明珠,宜阳大长公主找回外孙女,太子岳父落马,楚王妃参加宴会,等会儿再来个大新闻,想来也不会太惊奇。 皇后来的时候,天上竟下起蒙蒙细雨来。 当真是天公都不肯做美,皇后恨极,却又不得不做出欢喜之色来,仿佛一切风平浪静。 萧淑妃却不肯放过她。萧淑妃来得比皇后还稍微落后一点,真正是压轴出场,见了皇后,草草行过礼,便迫不及待地问,“太子妃怎的不来?” 皇后面上带笑,心中却恨不得把淑妃嚼碎了,语气欢喜地,“她有了好消息,正是要紧的时候,我让她歇着了。” 萧淑妃这回是真惊讶了,“太子妃有喜?” “是啊,快满三个月了,是以本宫让她好生歇息。”皇后趁机向席上众人释不是不让太子妃来,是太子妃有孕不能来。 太子妃有喜自然是大喜事,大家纷纷众口一同地向皇后道喜。 萧淑妃冷笑,皇后瞒得倒是紧,只是别又生个女儿出来。不过就算生个皇长孙又如何,有个待罪的母家,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萧淑妃想的,席上也有人想到了,与张家有亲的为太子妃松一口气,有女儿在东宫的却暗暗遗憾。 正当众人为太子妃孕事思量,当事人扶着宫女的手缓缓来了。 皇后十分意外,“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好生将养?” 太子妃放开宫女的手,微微俯身为礼,温婉笑道,“儿媳在屋中坐得烦闷,想着母后这里菊花争艳,便想来散散。” “你这孩子真是坐不住,这天还下着雨。”皇后语气亲密地责怪道,全然一片切切慈母心。 “儿媳坐了步辇,又不用走几步路。”太子妃同样亲近地与皇后上演婆媳情深,足可以与何贵妃傅明珠打擂台了。 傅明珠坐在何贵妃旁,不由细看太子妃,见她穿了淡黄轻便常服,裙腰高系,身形依旧苗条,脸上涂过胭脂,朱唇艳丽,也看不出实际气色如何。 再看立在皇后身侧的安乐公主,呃,好吧,安乐公主偷偷冲她做了个鬼脸。 看来是没什么事的。傅明珠安心地眨眼回敬安乐公主。 不想她这小动作让太子妃发现了,笑问道,“阿玥你挤眉弄眼的与六娘打的什么机锋?” “我问安乐姐姐什么时候可以吃饭呢。”傅明珠立志把吃货形象发扬光大。 皇后听了也笑,“确实应当开宴了。”吩咐身边女使着人上菜,又令歌舞伶人做乐起舞。 觥筹交错间,突然太子妃捂着肚子呼痛,随着一声“太子妃流血啦”,歌停鼓歇,静得可怕。 所以说说话不能太铁齿,这不大新闻就来了。 还是吓掉一地下巴。 ☆、第095章 佳人有约 本来赏菊宴是一片太平的。 在太子岳家因走私私盐待罪的时候,人人都是粉饰太平的高手,虽然没有毛遂自荐献艺表演的,但也有作诗赞美菊花实际上拍皇后马屁的,就连萧淑妃也暂时消停了。 皇后看着满殿娇花一般的女孩儿也有了心思为自家打算,暗自评点着各人优劣,一会儿思量着给赵王配个鸿胪寺卿的女儿,面子上既好看,又没什么大助力,又想着成国公家女儿长成,可以给太子做个良娣,至于秦王、府上,总要塞个媵妾的。 太子妃与皇后婆媳多年,只看皇后一会叫这家小娘子说话,一会又赏那家小娘子簪菊,就知道皇后又要作妖。然此时太子妃已没了争胜之心,捧着一盏燕窝羹徐徐吞尽,尔后与皇后告罪出去更衣。 太子妃的暂时退席并没有引起太多的关注,正是敏感时期,谁都知道暂时不沾惹太子妃为好。 傅明珠见安乐公主挽着太子妃出去,不知为何竟然有些心慌,连连看了安乐公主好几眼。安乐公主却只管小心扶着太子妃,全然没注意到傅明珠担心的眼神。 这是皇后的主场,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吧,太子妃金贵,必然保护措施做得很好。傅明珠按下无端的担忧,举杯喝尽了杯中酒。 何贵妃体贴,以为是她坐不住,低声问她,“阿玥可是觉得无聊了,想出去玩儿?” “怎么会,我想多听娘娘说些七表兄小时候的事呢,可有趣了。”傅明珠展颜一笑,甜甜地依在何贵妃身边。 “他啊从小就是个无趣的,难为你喜欢听。”何贵妃其实挺高兴,未来儿媳好关心自家獾郎哦。 傅明珠低头微笑,羞涩得恰到好处。 诶哟,还会害羞,何贵妃越发有成就感,果然调戏小娘子的感觉是十分的舒畅啊。 如果刚才还有些做戏的成分在,现在两人就迅速从点头之交升温为好朋友了。 何贵妃看着娇滴滴,实则是女子中的海量,聊得高兴就频频举杯,自己喝得痛快。 未来婆母兴致正高,怎能扫兴呢,于是何贵妃喝完三五杯,傅明珠也喝掉一杯,不多时她俩席上的酒壶就空了,立时就有宫女端着一壶新酒上来。 细白瓷的长颈执壶光泽细腻,犹如一尊白玉美人,傅明珠见它与众不同,不由问这是什么酒? 穿着统一宫女服饰的年轻宫女面容也是十分端正普通,回答傅明珠时也格外公式化,“回郡主,这是胭脂酒。” 何贵妃听见,放下酒杯为傅明珠解惑,“这酒蜜水一样甜得很,颜色倒是红艳艳的好看,给你喝正好。” 这胭脂酒秦王也曾进给何贵妃,何贵妃嫌它没有酒味,尝过新鲜就罢了,这时看见也没有再试试的打算,就对宫女道,“给我一壶花雕。” 那宫女低头行礼,匆匆下去,不多时就有另一个宫女送来黑陶小坛子装的陈年花雕,同时还给傅明珠捎带一句话,说安乐公主请她出去,在东篱居赏花等她。 胭脂酒确实好喝,傅明珠当果汁一样连喝了三杯,听安乐公主相邀,她有些意动。 何贵妃有了好酒喝,就舍得放儿媳妇去玩了,于是相劝道,“去吧,园子里好些珍品菊花开得正盛,既然是赏菊宴,拘在屋子里头光喝酒作甚。让舒兰陪你去。” 毕竟是在宫中,不可不防,何贵妃嘱咐自己的大宫女舒兰小心服侍。 傅明珠入宫只带了挽碧,这时多了一个舒兰,顿觉安全系数蹭蹭上涨,于是也不推辞,带着两个左右护法高高兴兴地去了。 再说太子妃,央了安乐公主陪她更衣,出来净房,又邀安乐公主陪同赏菊。 安乐公主和太子妃感情不错,听说太子妃有孕,也为她高兴,是以并不拒绝太子妃的邀请,陪着太子妃一道,慢慢地在裕苑中走着,时不时对盛开的菊花点评一番。 她们这般逛了一刻钟的时间,又遇上了相携来赏菊的楚王妃与苏静姝。 “恭贺太子妃有孕,”楚王妃弱质芊芊地俯身相拜,不等太子妃叫起,自己就站好了。 都是一样的可怜人罢了,太子妃不与楚王妃计较,淡然地让还优美地保持着福身姿势的苏静姝免礼。 楚王妃不意太子妃居然如此平淡,倒不像她往日的风格了。其实两人处境相似,太子妃生了一个女儿后多年不育,如今难得怀孕,家里又扯了后腿。楚王妃则是为了生儿子把身体都败坏了,虽说总算生了楚王长子,但楚王妃的命也去了半条。 两人此时相逢,对视一眼,竟有了同病相怜之感,这些太子妃、王妃的位置说是尊贵,然不过是皇家生子的工具,只有身在其中才知其滋味。 不过楚王比太子好在一点,楚王历来标榜自己深情,对楚王妃一向体贴温柔,不论真心假意,楚王妃是觉得十分满意了。 自己比太子妃好太多,太子妃还得面对一屋子姬妾呢。这么想着楚王妃看太子妃也淡然了。 “娣妇若是来赏花,不如一道走走。”太子妃雍然大度,见楚王妃只带了一个侍女,丹阳县主也只有一个侍婢,于是出言相邀。 再过几年,也不知是否还能像今天这样心平气静与太子妃赏花。楚王妃想想,也没了意见,一行人合做一道,浩浩荡荡地逛起园子来。 然而太子妃毕竟是身体娇贵的孕妇,走不了多久就累了,扶着安乐公主的手轻微喘气。 正巧东篱居就在附近,安乐公主心疼嫂子,提议,“母后在东篱居设有宴息处,我们去那里歇歇脚吧。” 其实不论太子妃,长年抱病的楚王妃也觉得吃力,连忙赞同安乐公主提议。 太子妃自然也不会反驳小姑提议,于是浩浩荡荡一群人又去了东篱居。 这东篱居确实不远,四周花木葱茏,环境清雅,虽只是供人歇脚之处,却足有三间五架,供这么些人歇息是够了。因裕苑设宴,这里也费心布置了,廊下摆着百来盆盛开的各色菊花,将此处妆点得花团锦簇。 太子妃见此还心情颇佳地点评一句,“这里倒是又好赏花又清净。” “嫂嫂喜欢,咱们就多坐一会,”安乐公主笑道。 “离席太久不好,”太子妃摇头,缓步而行。 她的侍女采薇上前推开了东篱居正中厢房的门,躬身请众人入内。 太子妃在前,楚王妃稍微慢一步,两人几乎是同时出声斥道,“是谁?!” 安乐公主因掐了一朵红菊落后几步,屋里就已经热闹起来了,跟着就是太子妃侍女采薇一声绝望大喊,“娘娘!” 屋里众人也都惊慌失措,闹哄哄响成一片。 安乐公主奔过去一看,就见太子妃倒在楚王妃身上,楚王妃又倒在苏静姝身上,随侍众人手忙脚乱先扶太子妃,又扶楚王妃,苏静姝是自己站起来的。 不明状况的安乐公主一脸懵逼,乱哄哄中,看见屋内榻上一男子赤身躺着,恍惚是自己太子二兄,而一个蜷身缩在罗汉榻里侧,不见头脸的女子正嘤嘤哭泣,撕破的石榴裙掩不住一双修长*。 所以,这是太子二兄偷吃,气昏了太子妃嫂嫂? ☆、第096章 螳螂捕蝉 虽然太子妃家犯了事,但是皇后对太子妃的肚子还是极其看重的,一听太子妃不好,饶是她素来沉得住气,这会也变了脸色,疾声追问采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采萍形容十分的狼狈,许是奔得太急,她头上原本应该整齐利落的元宝髻松散凌乱,一枚鎏金鱼尾钗挂在掉下来的发丝上,随着她下跪叩头的动作,“啪”地一声清脆坠地。 这一声,在静默的宫殿中,犹如一声雷霆乍起。 “我们娘娘……”采萍只说了四个字,想到自家娘娘的可怜之处,竟然哭得哽咽难言。采萍是太子妃陪嫁入宫的侍女,对太子妃的忠心与感情不是后来的宫女可比的。 “哭什么哭,太子妃究竟如何?”皇后急怒,将手中还未来得及放下的黄金嵌玉酒杯用力投掷在地。 金杯结实耐摔,摔在采萍身侧,咣当一响,骨碌碌滚到采萍裙角。 许是同殿中诸人一样被皇后的突然发飙镇住,采萍这才镇定下来,抽噎着道,“我们娘娘赏菊累了到东篱居歇息,哪想撞见有人苟且,娘娘受惊昏倒,还见了红。” “可叫了太医?”皇后一听见红,那还得了,怀着孩子的太子妃可是顶顶金贵的,太子还没儿子呢! “奴婢来时,已经有人去叫了。”采萍道。 听说已经叫了太医,皇后稍微安心,她生气太子妃身子不顶用,更恨那苟且的男女,暂时按下心中怒气,对在座众人道,“今日招待不周,这便散了吧。” 这种关口,众人哪敢触皇后霉头,唯有喏喏应声。 皇后又吩咐了宫女去将散步赏菊的女眷叫回。这才咬牙恨恨起身,“本宫倒要看看是谁敢在宫中作妖!” “发生这样的大事,我也该去看看太子妃。”萧淑妃也跟着起来。 皇后深恨萧淑妃这时候了还不忘看热闹,但没工夫跟她歪缠,淡淡道,“淑妃想去就一道去吧。” 萧淑妃却不仅仅想自己一个人去凑热闹,还拉上何贵妃来分担皇后的仇恨,“贵妃也一起去吧,兴许还能帮把手。” 不用萧淑妃提,何贵妃自己都想去,她刚才听了东篱居三字就心惊肉跳,阿玥岂不是去的东篱居?连忙起身跟上皇后淑妃。 惠妃眼珠子一转,能把太子妃气昏的丑事,别不是牵涉太子吧,这么一想,她也坐不住了,“太子妃这孩子可怜,本宫也去看看她,”又邀郑德妃,“姐姐去不去?” 郑德妃很懂明哲保身的道理,摇头,“这会儿太子妃那里定然忙乱得很,我就不去添乱了,过两天再去看她。” 惠妃笑笑,“还是姐姐稳妥,我是个急性子等不得,这就去了。” 说罢,施施然摇着扇子起身。她身上环佩玲珑,博带飘飘,这般袅袅娜娜地带着一串宫女寺人出去,看模样倒像是去赏花,哪有探病的样子。 惠妃张狂,郑德妃稳得住混不在意,温和地安慰在座的各家女眷,十分贴心地督促宫女们帮忙找回不在座的女眷。 不多时,就有人零散回来。太子妃就在裕苑中昏倒,太子妃的侍从们又闹得沸沸扬扬,听到消息的女眷哪还敢耽搁,不用宫女找都知道自个回来了。各家各户的主母们,只等自家的人一来齐就立刻告辞出宫,不敢多做停留。 很快,坐席就空了大半。 眼看别人家的闺女都回来了,自家的两个女孩儿却不见踪影。卢氏都急死了,苏静姝至少知道她是与楚王妃一起走的,而自家撒手没的熊孩子,只能寄希望于她是跟安乐公主一起了。 高氏、裴氏见卢氏如此,围着卢氏说话,先把气氛活跃起来,不至于叫旁人看出端倪。 “阿玥会不会出什么事了?”太子妃能被惊到昏倒见红,这苟且的人必定非同一般,卢氏就怕是自家小玥儿遭人算计了。卢氏心中惶惶,不由求助地轻声问长嫂高氏。 “你啊是关心则乱,阿玥机灵着呢,想来是安乐公主留她。”高氏低声安慰卢氏,其实没见到傅明珠,高氏自己也没有底。她这时候很庆幸没有把家里的女孩儿们带来。 “我们阿玥来宫里都多少次了,能出什么事。”裴氏倒是对傅明珠很有信心。 到了最后,还未退席的只有傅家卢家,以及胡国公府女眷。 郑德妃有心留意着,早发现永泰郡主、丹阳县主都不在。 再问,还有胡国公家的十娘还找不回来。郑德妃也有些为傅明珠担心,至于其余两人,没有交情,就没有感情,郑德妃只尽责帮忙找人罢了。 胡国夫人不见了庶女倒是一点也不着急,安然地喝着自己的茶,反正不是自己肚皮里出来的,管她去死。 李九娘咬着唇,将手里金贵的原本爱惜得很的缂丝帕子揉成一团乱麻,眼看殿中女眷越来越少,十娘却始终不见踪影,忍不住凑到胡国夫人耳边低声道,“十娘可能跟太子在一起。” 十娘和太子?那苟且的男女……胡国夫人皱眉,“你怎知道?”胡国夫人问出这句话来,其实已经有八.九分信了九娘的话了。她这个庶女向来伶俐,没根据的话不会乱说。 如果十娘爬上太子的床也不知是福是祸,可别带累了李家,牵连到自己才好。李九娘咽咽唾沫,偎到胡国夫人身上,声音细细的,“女儿和十娘出去散步时,听到有两个宫女说太子喝醉了歇在东篱居,其中一个宫女说太子不让人伺候,担忧有女眷不知状况闯进去,另外一个宫女就说如果闯进去能被太子看上,荣华富贵享受不尽。” 听到这里胡国夫人冷哼。 李九娘想起听完这话十娘眼睛里的光亮,肯定地说道,“当时十娘就有些奇怪,后来她跟我说要去更衣,我正和魏家姐妹说话,就没管她。等到有宫女来寻我们,我以为十娘早回来了就和魏家姐妹一起回来了。” 胡国夫人冷笑着,唾骂道,“贱人生的果然眼皮子浅。”全然不顾忌身边还有一个所谓的贱人生的。 又悠悠地问李九娘,“你怎么不去?” 李九娘一副根本没有听到胡国夫人唾骂的样子,低眉顺眼地道,“婚姻大事自有母亲做主。” 李九娘因为会讨好,颇得胡国夫人欢心,时常能出门见客,也学着认识了些字,看了几本书,见识比被关在后院养猪一样养着的其余姐妹们好多了。她才不像十娘眼浅,东宫是好,可也要有命来享,不如嫁给小康之家,当家作主来得惬意。 “你是个好的,你放心。”胡国夫人满意地拍拍李九娘的手,这个庶女机灵,她心里爽快了,给她一门好亲不过是抬抬手的事。 既然李十娘这么喜欢富贵,就让她自己拿命去挣吧。至于事发后,胡国公会不会被皇帝斥责,胡国夫人就不管了,反正她的儿子娶了公主,就算胡国公府倒了也有她的四郎一口饭吃。 胡国夫人和胡国公反目,已经到了不顾李家荣辱的地步了。 “母亲对女儿的好,女儿铭记于心。”李九娘得到胡国夫人承诺,惊喜不已,不枉她这些年来全心全力讨好嫡母。至于十娘,希望她好运罢。 ———————————————————————————— 再说东篱居这边,因为太子妃昏倒见红,伺候的人都担心吃瓜落,个个表现得无比的忠心为主,张张扬扬地把事情闹大,就连请太医,不用吩咐都忠心耿耿地奔出去四五个人,就盼着到清算的时候能够留下一条命来。 所以等到大家反应过来榻上的男子是太子,闹出丑事应当遮掩,太子妃昏倒的事情已经传扬开了。 楚王妃不肯掺和这种事,谁知道里面有没有自家殿下的手笔。于是娇弱地扶着额头装晕,苏静姝也机灵,担忧地搀着楚王妃到另一间厢房歇息。两人顺利撤退。 于是太子妃屋子里只剩下安乐公主在主事。 安乐公主知道一切要以太子妃的身体为重,先让人抬着太子妃到隔壁安置了,又让太子妃身边的老嬷嬷和内侍去照看太子。安乐公主气恨那个勾搭自己太子二兄,气昏太子妃嫂嫂的女人,更吩咐人把那女子拎出来示众。 能跟在太子妃身边伺候的都是得力的人,一听安乐公主吩咐,几个力气大的宫女,如狼似虎地奔进去,抓了那女子拖出来扔在庭院当中。 众目睽睽之下,那女子身上只有一条齐胸的石榴裙,半个白花花的胸脯和雪白的背部露在外头,因裙子碎裂,就连一双光溜溜的腿都遮不住。 然而她一直犟着不肯抬头,始终不肯露脸,就算被拖出来也还死死地护着自己的脸。 皇后怒气冲冲过来的时候,就遇上那女子被人拖出来。 要说谁最恨,当然是太子妃身边伺候的更恨这个女子,如果太子妃因此不好,他们通通落不了好。是以一点也不怜香惜玉,扯衣裳抓头发下黑手,把好好一个香艳美人儿弄得如乞妇。 就连这样,她也坚持不肯露脸呢。 皇后见了大怒,“把这贱妇的头拉起来,本宫倒要看看是谁!”是谁,所以不敢露脸呢? 其实走到半道上,皇后就有些反应过来了,太子妃突然来赴宴,又突然闹出苟且事件,还把太子妃惊得不好了,闹得沸沸扬扬,再想想来时傅明珠不在席上,难道? 皇后记起几天前,太子特意提醒她,指明要傅明珠进宫……她当时以为太子是要她拉拢未来的秦王妃。 如果是太子安排,那么太子妃作戏的可能就大了。太子妃多年不孕,总不会拿太子嫡子来换一个秦王妃。 她想明白了,心里就不那么急了,此时的大怒多半是作戏,远远没有安乐公主的怒气情真意切。 萧淑妃见楚王妃被丹阳县主扶着,一步三喘地出来见礼,关切地,“你身体不好,歇着去吧,别吵到你。” 事不关己,萧淑妃只作壁上观,还有工夫想一想这是谁的手笔。也许太子设计,楚王也参了一脚,毕竟秦王有些招人恨了呢。 楚王妃担忧地,“我还是代太子妃看看吧。”皇后这么大阵仗,怎么可能没有内情。楚王妃为太子妃不值,如果真是那样,傅家女儿不可能发落,只能入东宫,太子妃这般为太子出力,竟是给自己找了个死敌。 站在楚王妃身边的苏静姝也定睛一看,视线落在女子被人撕破的裙角,那里巧手绣了一丛万寿菊。 只有何贵妃是真的着急了,她恍惚记得傅明珠海棠红大袖下穿的就是一条石榴裙。 终于还是惠妃赶得巧,她刚到那女子就被人抓着头发抬起了脸。 皇后傻眼了,萧淑妃惊讶了,何贵妃笑了,楚王妃心情复杂。 惠妃大咧咧一声惊呼,“这是谁啊?” 确实,这个仅仅有些眼熟的小娘子是谁来着? ☆、第097章 黄雀吃肉 敲锣打鼓做了好大铺垫,本以为是一场大戏,谁知登场的却是个名不经传的小角色,真是叫人大失所望。 惠妃只管瞧热闹,见皇后静默,生怕皇后闹不起来,赶忙煽风点火,“这小娘子倒是长得妩媚,就是不知那男子在何处?总要把人带来一起问明白才好。” 问什么问,这女子既然不是傅明珠,太子就白添了一桩丑闻,还是掩盖下去才好。皇后肃然回绝惠妃提议,“给他们留个脸面,赶出宫去就是了,没得污了妹妹们的耳朵。” 惠妃都出头了,萧淑妃当然不肯落后,更何况皇后越想遮掩,她就越要掀起来,先笑着赞同了惠妃,拉个同盟,“我觉得惠妃妹妹说的在理。” 又正色劝谏皇后,“我看这小娘子神色悲愤多于羞惭,想来其中当有隐情,皇后何不仔细问明白了再发落,左右我们来都来了,也不怕耽搁这一时半会的。” 皇后果真有鬼,惠妃兴奋极了,马上顺着萧淑妃给皇后施压“是啊,娘娘,难得遇上这么一件事儿,弄清楚了,免得我过后挂念。” 说完不顾皇后没发话,自己就扬声问太子妃侍从,“那男子何在?还不快带上来给皇后娘娘审问!” 太子妃的侍从在现场的除了几个按着那女子不让她乱动的宫女外,其余的都跪着,这时听见惠妃问话,个个将头埋得更低,谁也不想出那个头。 真是一群忠仆啊,惠妃都气笑了,转而揪着安乐公主问,“安乐可知那人是谁?” 安乐公主没想到惠妃指名问她,踟蹰望着皇后,全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皇后闭闭眼,知道今天的事是按不下去了,淡淡道,“六娘你把你知道的都从头说一说吧。” 呼,安乐公主暗暗松了一口气,这就不怕母后对她有意见啦,于是倒豆子似的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从太子妃邀她出来更衣,到去赏花遇到楚王妃,再到自己提议太子妃来东篱居歇息,再到太子妃受惊昏倒。 说道这里,安乐公主特意强调,“我没看见太子妃嫂嫂是怎么昏倒的,等我进去屋里,太子妃嫂嫂已经昏过去了,三嫂在屋里。” 安乐公主很聪明地没提太子。 楚王妃忙俯身对皇后道,“当时我和太子妃进了屋子就听见屏风后传来些声音,”她说着有些难以启齿,含混过去了,只说,“我当时又惊又怒,没怎么注意太子妃,突然她就倒在我身上了。” 同样也不提太子。 她的侍女还为她表功,作证道,“我们王妃极力扶了太子妃一下,所以也摔倒了,王妃身子受不住,后来就在隔壁歇着了。” 说来说去就是说不到要紧处,惠妃很不满意,但是她又不能逼着安乐公主和楚王妃说出太子来,于是挑出太子妃的贴身侍女采薇,“太子妃身边的采薇呢,让她来说。” 安乐公主就道,“采薇在照顾嫂嫂。” 惠妃又看太子妃另一个得力的侍女采萍。 不等惠妃开口,安乐公主飞快地,“采萍当时不在屋子里头。” 正巧一个年轻太医跑得快,先到了,萧淑妃抢先做主,“采萍你带着太医去看太子妃,换了采薇来。” 皇后淡淡地,“采萍你去。” 采萍这才低头去了,很快红着眼睛的采薇就走了出来。 体态纤侬合度的采薇长得唇红齿白,肌肤白嫩可爱,远比采萍出彩,穿着也与众不同,比同为太子妃倚重侍女的采萍还高出一截,她身上是一件湖绿的梅鹤缂丝窄袖衫,裙子也是极灿烂的团花织锦。 苏静姝注意到采薇梳的是妇人发式,心想原来是个通房,看来太子妃也不是传说中的贤惠,不然采薇怎么还是个侍女。 采薇跪下行礼后皇后也不叫起,她就稳稳跪着,说话也的语气也稳稳的,平铺直叙道,“奴婢伺候着太子妃进去,立时就发现了屋内有人苟且,太子妃认出来榻上的人,这才气急攻心昏倒了。” 既然都该不住了,不如干脆大方些,皇后沉声问,“太子妃看见了谁?” “是太子殿下。”采薇语调不变。皇后听了心中还是一沉,她就算有了心理准备,其实还是期待出事的人不是太子的。 这是采薇却跪着俯身.下去,叩头到,“奴婢仔细看过太子殿下,当时殿下面红如铁,神色似乎也不清明,过后更是力竭昏倒。” 她语气悲愤起来,“奴婢怀疑是有人暗害太子!还请皇后娘娘明察!” 皇后听了这话顿时暴怒,太子是她的心尖子,是她的全部指望,容不得有半点闪失,暗害太子的人不知给太子下的什么药,要是伤了太子的身体就不好了!审案子的事先放一边,连声催促道,“太医怎么还不来?” “娘娘太医来了!”却是跑去请太医的几个内侍回来。 无怪他们来得晚,一共来了四个太医,其中两个头发花白,垂垂老矣,各被两个内侍扶着强行拖来,看着都快断气了。另外两个也年过半百的样子,比起两个老前辈好不到哪里去,他两个互相搀扶着,全靠另一个大力内侍拉着。 皇后等不及这几个老弱请罪,急急道,“快去看看太子!” 啊?不是说太子妃不好? 四太医都很懵。请来太医的内侍同样很懵,还是他们留在院子里的同伴机灵将太医扶着往太子那里去。 安乐公主不由齿冷,太子妃嫂嫂还生死不知,母后却只关心太子二兄,忙到,“让两个太医先去看看嫂嫂,我看那个太医太年轻,恐不顶用。” 皇后有些不高兴,不过是作戏用得着太医吗?但是当这么多人的面,她不能不顾太子妃的肚子,于是道,“陈太医、李太医去看太子。” 陈太医、李太医在太医院中还算中上,也是皇后太子常唤的,至于其余两个老太医,皇后一时间都叫不出人家的姓氏来。 采薇感激的看了安乐公主一眼,然后又把头垂得更低了。这对母子真是叫人心寒呐。 皇后心急要去看儿子,哪还顾得上问被按在地上的女子,急走几步追上太医。 萧淑妃不干,叫住皇后,“既然皇后要去照看太子,这女子就让妹妹来审吧。” 皇后脚步一顿,回身道,“那妹妹可要仔细了,别屈打成招,过后本宫还是要问的”皇后见太子中招,想着自家就清白了,也不怕萧淑妃查。 “姐姐放心。”萧淑妃点头微笑。太子最好死了算了,死在女人肚皮上,可真是光彩极了。 皇后走后,院中那女子终于成了主角。 萧淑妃见她僵着脸死气沉沉的模样,不像是被捉奸后的样子,倒像是遭逢大难自己认了命。不等问话就先有了三分好奇,吩咐自己的宫女给她披上一件披风,让她不至于衣不蔽体。 惠妃认出那绣了兰草的蟹壳青披风是萧淑妃的东西,哼笑一声。也不知是嘲讽还是不屑。 萧淑妃深知惠妃的性子,也不理她,温声问那女子,“我见你有些眼熟,不知你是谁家女儿?” 有机灵的早搬了座椅高几放到廊下,还细心上了茶点。 三个妃子就在廊下坐了,何贵妃觉得安乐公主作为未嫁女,不适宜听这些污糟事,细声劝她进屋去。安乐公主点点头进去看太子妃。 楚王妃也携着苏静姝坐下,她没提让苏静姝避嫌,苏静姝自己也不想走。 于是廊下的判官们还是挺多的。 萧淑妃继续温声问女子姓名。 那女子僵死的眼珠子动了动,喏喏开口,“臣女不肖,发生了这等事本该一死了之,然而臣女冤屈,不愿含冤不明。” 这是有戏啊!惠妃坐直了。 女子自呈乃是胡国公庶女,果然是不见了的李十娘。 李十娘吐字清晰,娓娓道来,“臣女出来赏菊,不知不觉越走越远,因臣女体弱,不耐久走,正巧见了这东篱居。当时左右并没有人,臣女想着歇一歇,就进了屋子,却不想……” 说道伤心处,李十娘泪流满面(其实是太痛了哭的)。她赶紧把头低下,默默地揩着泪。 李十娘一进屋子,就知道自己恐怕是遭了算计了。屋子里的人是太子不假,宫里能穿淡黄龙纹衣裳的男子只有太子,但是太子的情状显然不对头。她反抗不得,只有随了太子,也许日后还能有个名分。 过后就是太子妃来撞破,被气到昏倒了。 她也知道太子妃身体贵重,生怕被迁怒,没了命,所以一直捂着脸,就怕被人认出来她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庶女,被悄没声息地处置了。 然而这件事远比她想象的闹得大。李十娘长在胡国公府诸妾争宠混战的后宅,阴私事见得不少,顿时想到也许能够借着幕后人要闹大的机会,留得命来。是以更加注意护着脸了,只要挨到淑妃惠妃来,她也许能靠着淑妃惠妃爱与皇后唱反调的性子,挣得一线生机。 果然……惠妃追问道,“这么说来,你是误入的东篱居?” “是,”李十娘崭金截铁。 “真是个可怜的小娘子,”惠妃感叹,“也不知太子为何到东篱居来,今日裕苑里可都是女眷啊。” 这话真是意味深长。 萧淑妃与惠妃对望一眼,也叹道,“好孩子错不在你。”吩咐人带了李十娘去梳洗。 这件事,似乎就这么定论了。 谁也没发现,一墙之隔,东篱居左侧的沉香阁上,有人正在悄悄退场。 窄窄的楼梯上,秦王握着傅明珠的手,小心牵她下楼。这楼梯又狭窄又陡峭,傅明珠走得小心翼翼的,也不敢发出太大声响,只有裙裾摩擦楼板的细微声音。 “窸窸窣窣像个小老鼠一样。”秦王觉得她这样子乖极了,忍不住抱了抱她。 傅明珠吓死了,楼梯这么窄,本来就不是给人观光用的,是为了在阁楼上放置灯笼做装点。她自己走都要仔细,秦王还来闹她。觉得太危险,傅明珠不敢乱动,小小声吼道,“别闹!” 可惜这点声音一点也没有威慑力,秦王起了捉弄的心思,将傅明珠拦腰一抱,扛在了肩上,足下行走如飞,刷刷就走完了这段惊险的楼梯。 真是吓死宝宝了!傅明珠咬着唇才没露出一声尖叫。 秦王发了少年狂,将小媳妇儿抗在肩上,健步如飞撤离了东篱居这一片范围。他熟门熟路,挑着走,一路上竟没有撞见人,直到远远望见皇后宴客的大殿才是往一片假山后一藏,将傅明珠放下来。 傅明珠两脚一落地,就恨恨地往秦王身上招呼拳头。 秦王笑容满面捉住了,道,“珠珠,我带你看了一场大戏,你就这么谢我?” 傅明珠自知理亏,于是扑上去,在秦王脸上响亮香了一口。 秦王大笑,“这连利息都不够!” 一低头,叼住了傅明珠的唇。 ☆、第098章 煦色韶光 将近傍晚,漫天的阴云竟然散去了,淡金色的太阳光露出来,斜斜地,十分的柔婉妩媚。 一双绞缠的璧人被这柔和的光染了满身,好似融在了一起,美好得像一幅画。 傅明珠的背让假山石硌得有点疼,她不由越发抓紧了秦王后腰的衣裳,似乎要扣进秦王劲瘦的腰里去。 秦王练了一身坚实肌肉,硬邦邦的,傅明珠抓得用劲,他却不觉得疼,仿佛受到了莫大鼓励,紧紧扣着胖珠子柔软的身体,将她紧压在石壁上,攻势越发疾风骤雨起来。 他的舌绞着她的,密不可分。 傅明珠却感到了一丝不对劲,他似乎在生气? 生什么气呢?明明刚才还很高兴的样子。傅明珠想起他扛起她时,难得流露出的属于男孩子的调皮冲动,那样阳光活泼的笑容,眼神清澈得没有一丝负担。 她这才意识到,威武霸气的秦总攻,这时候也不过是个还没及冠的小鲜肉啊。 只是他一贯的沉稳,让她模糊了他的年纪。 “不认真,该罚。”秦王喘息着表达他的不满,低了头爱怜地看着傅明珠,她被他吻得像一朵初开的垂丝海棠,粉红娇嫩,惹人怜惜。 傅明珠同样呼吸急促,一双杏仁眼蓄满了春水,盈盈地望他。他的目光那么柔那么暖,她敏锐地察觉到他眼中隐藏的庆幸,原来他的生气是因为担心失去她吗? 如果他没有提前发现不对,那么她真的很可能被人算计,只能背负着不清白的名声,进入东宫了。那么历史上,那位傅明珠是不是就是因此成了太子继妃的呢? 她不由一阵后怕,扑到秦王怀里,紧紧地抓住他。 秦王察觉她有些瑟瑟,心知这是她反应过来,吓到了。他又何尝不是呢,如果不是有人提前给他透露了消息,他可能就要失去她了。万幸一切顺利。 赵祁、赵礼,秦王将太子和楚王的名字在齿间嚼过,抚在傅明珠后背的手安抚地拍着,不急,总有那么一天。 ———————————————————— 傅明珠在舒兰和挽碧的陪同下走进大殿里,乖巧地走到卢氏身边。 没想到卢氏一把拉过她,啪啪就给了她屁股几巴掌。 还有外人在呢。 郑德妃都惊到了,伺候的宫女们也忍着笑低了头,却还是忍不住偷偷瞄几眼。 傅明珠觉得当众被打屁股很羞耻,又很不服气,然而看见卢氏红着眼眶,向郑德妃为自己刚才的失仪请罪,她就什么撒娇卖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郑德妃温和地表示没关系,还体贴地用去看看太子妃的借口走了,同时带走很大一部分宫女。 只有李家人在,卢氏教训女儿根本不用客气。 “进园的时候我交代过你什么,”卢氏恨恨地,又下力气拍了傅明珠身上几下,“还敢不敢乱跑了?” “有什么话不好好说,做什么打孩子。”裴氏虽然遗憾傅明珠不能做自己的儿媳,但是在女儿生了儿子后,裴氏一向是护着傅明珠的。见卢氏手下没个分寸,赶忙拉住小姑子的手。 高氏也来劝,“先听听阿玥怎么说。” 当着两个舅母的面,傅明珠不好说是见了秦王,于是扯谎说,“我喝多了,找个暖阁睡了一觉,舒兰姐姐和挽碧都陪着呢。” 她保证,喝多了确实是真的! 毕竟是打在儿身疼在娘心,卢氏被人一拦,就再也下不去手了。她仔细看傅明珠,见她衣裳整齐,头发梳的精致,脸上也是重新上过妆的样子,嘴唇还涂了正红口脂,红艳艳地,非常饱满丰润。 卢氏下意识多看了傅明珠的唇几眼,总觉得有些不对,但是看她神采奕奕的,应该是没生事,于是收回手,却道,“我不信你,挽碧你来说。” 被点名,挽碧上前一步俯身道,“娘子确实是歇了一觉,又重新梳了妆,这才回来的。”娘子那么喜欢秦王,好不容易在一起逛逛,她又怎么舍得泄密呢。何况秦王待娘子是真的好,挽碧想起秦王舍不得醉酒的娘子走路,一直抱着,直到榻上才不舍地放下的情景。 舒兰也为傅明珠作证,“郡主酒醉,一直都在暖阁歇息。”永泰郡主酒醉是真,但是叫自家殿下一碗醒酒药渡下去,清醒得不得了,都能去游园了。隔着细绢屏风舒兰隐约看见了内里喂药的绮丽。就算殿下没有交代,她也会为了不影响秦王殿下在未来岳母大人眼中的形象,对傅家人保密到底的。 “你看看,我们阿玥这么乖,”裴氏数落卢氏,“不问清楚就动手,打坏了怎么办?” 又亲密地挽着傅明珠问,“阿玥疼不疼?” 傅明珠连忙摇头,就算疼也不能说啊。 高氏则对傅明珠说,“你阿娘也是太担心你了,既然歇了,怎么不叫人告诉我们一声。” “是我不好,让舅母们和阿娘担忧了,下次再也不会了!”傅明珠连忙保证。刚才阿娘多看了她的唇几眼,她就有些心虚,生怕阿娘发现了玄机,这时候赶紧做出信誓旦旦的样子来,力图取信于她阿娘。 见卢氏还有些生气的样子,傅明珠赶紧抱住卢氏胳膊,摇啊摇,“阿娘就别生我气了罢,您要还生气,您就打我吧,”说着伸出手,掌心向上,“打手板最好了,听着响亮最舒心!” “算了,涎皮赖脸的,打了你我还手疼。”卢氏拧拧傅明珠因为婴儿肥而格外好捏的嫩脸蛋,无奈一笑。 傅明珠就知道阿娘不生气了,甜甜地将头靠到卢氏肩上。 唉,这回是再也气不起来了。卢氏觉得靠在自己身上这个大宝贝,真是磨人的很。 母女俩火速和好,高氏、裴氏见怪不怪地笑笑,小姑要真能跟小玥儿气上一整天,那真是天上下红雨了。 →_→其实天上还是下过红雨的,当初傅明珠为了秦王跟她阿娘犟,卢氏可是气了她好多天,不过这件事傅家瞒得紧,卢家都不知道罢了。 私会情郎的小娘子顺利过关,侍立在侧的挽碧与舒兰对视一眼,两人徒然生起袍泽之情,顿觉得亲近了不少。 又坐了半盏茶,苏静姝与楚王妃一道回来了。 楚王妃携着苏静姝的手,笑容温婉满含歉意,“都怪我与静姝投缘,拉了她闲逛,没想到遇见太子妃,后来又出了些事,以至于耽搁到现在,让夫人担心了。” “静姝与王妃在一起我是极放心的,”卢氏也很和气,笑道,“还未多谢王妃对静姝的关照呢。” 楚王妃笑笑,傅家的谢礼早就送上门了,只是卢氏没有亲自来,看来是不想跟楚王府打交道的。只是有个八面玲珑的苏静姝,两家总要亲近些的。 因而道,“我难得与人投契,然而我总病着,轻易不能出门,往后还望静姝能多来王府看看我,免得我日子难熬。” 她说得情切,又拿自己的体弱打感情牌,至少卢氏现在是不能拒绝她的,否则就太过冷漠,不近人情了。 不论男人们朝堂上如何争锋,只要不是真正撕破脸,女眷们面上肯定是一团和气,看着一派升平的。卢氏点头道,“静姝初到长安,人也不识得几个,我们还担心她整闷在屋子里做针线,她能与王妃交好,出去走走,我们也是欢喜的。” 楚王妃听了拍拍苏静姝的手,十分亲密的样子。苏静姝笑吟吟地,纵然不说话,也能让人感到她得到亲密好友的欢喜。 傅明珠却对苏静姝提高了警惕心。她想起看戏时秦王对苏静姝的点评,一个弱女子遇到太子阴私都不退避,还能坦然自若地围观,如果不是真缺心眼,就是另有所图。 苏静姝当然不可能是真缺心眼。傅明珠记起当时秦王对她说,“她心眼多,你与她相交要留心。”又叹,“猪猪你这么傻,我不看着你都不放心啊。” 谁傻了!傅明珠想到当时的情景,觉得右耳朵发烫,仿佛秦王嘴唇的温度留在了上面,让她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妹妹你的脸怎么这么红?”送走楚王妃,苏静姝眼尖看见傅明珠脸红如霞,惊讶地将手放在傅明珠额头,关切地,“可别是吹了风,着凉了?” 卢氏听了也着急起来,连声问傅明珠有没有不舒服。 “我身体好得不能再好了,”傅明珠赶紧摇头,她才不要喝苦药,“估计是那酒有后劲,现在上脸了吧。” 卢氏不管,“回去喝就一碗药,有病治病,没病驱寒,静姝也要喝。” 呵呵,让你没事脸红着玩!傅明珠忿忿地想从荷包摸个蜜饯来吃吃,摸了几次没摸着,才回忆起来,被秦王以她没送过他定情荷包为理由顺走了。 当时她被他亲得迷迷糊糊,竟然还答应了给他绣荷包,还要做一双鞋子为添头,连装蜜饯的荷包都是要不回来的。 过不过分,过不过分,便宜都给他占尽了。这么好本事,怎么不去当奸商呢? ☆、第099章 信任 秦王回到凌波阁的时候,几个兄弟还坐着。席面看着显然是换过了,但是没人举箸,坐在大理石面大圆桌旁的三兄弟都一副神游的样子,只赵王时不时举杯喝一口酒,脸都红透了。 “皇兄你去哪来?” 最先响起的是晋王的公鸭嗓。 晋王是最先看到秦王的,他看见秦王,眼睛一亮就扑过去拉着秦王的袖子不放了。明明是一起来赴宴,皇兄却半道出去玩,还不带他一起玩,晋王表示皇兄不给个合理解释绝不放手!说清楚了才可以考虑! 楚王立刻抬起眼看秦王怎么回答,就连喝得醉眼迷蒙的赵王听到动静都努力睁大眼睛望过来。 秦王淡笑着拍拍晋王的肩,“我不过出去散散,醒醒酒。” 晋王马上就相信了,嘟囔道,“都不带我一起去,我也要醒酒!” 秦王立时严肃起来,垂眸看他,“你喝了酒?” “没有没有,”晋王赶紧摇头,但是在秦王严肃的目光下,还是小小声交代了,“我就喝了三杯桂花酿。” 晋王为自己辩解,“不过我都快十四了……” 十四,还有两年就要出阁建府了,确实长大了。 秦王也不说话,只是轻轻看这个目前最小的小弟弟一眼。 他的眼神淡淡地,吓得晋王余下的几个字说得轻如蚊蚋,“可以喝了吧。” 呵,秦王很无情很冷酷地将晋王牵着他衣袖的手拂落,向楚王和赵王赔礼,“我多走了会,让三皇兄、五皇兄久等了。” 赵王喃喃地说着醉话,谁也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出去散步这种借口也只有晋王傻乎乎相信了,楚王面上带着和煦的微笑,摇了摇头表示不介意,顿了顿,试探地问秦王,“你可知太子妃出事了?” “我也是听说了这件事才回来的,三皇兄可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太子妃怎么会出事了?”秦王面上恰如其分地露出些疑惑的神情来,仿佛刚才带着胖珠子看了现场的人不是他。 楚王不信秦王什么也不知道,定定地看了秦王一眼。 秦王十分坦然地与楚王对视,还抽空再次拂落了晋王悄悄牵上他袖子的手,同时追问楚王道,“三皇兄也不知道么?” 秦王的眼睛黑得深邃,两人眼神相触,楚王眼神一闪,觉得秦王仿佛是知道了什么,掩饰地摇头道,“我们也是见裕苑乱哄哄地,让人去打听了才知道的,只是听说有些丑事?” 楚王知道被秦王可能怀疑上他了,却还是不放弃打探,想从秦王的表情中看出些端倪。楚王整个人都很振奋,等不及要看秦王知道太子睡了自己未婚妻后的表情了。 秦王神色不动,淡淡地,“难怪太子不在。” 这话也不知是说太子去照顾太子妃了难怪不在,还是说出了丑事太子难怪不在。 呵呵,楚王笑笑,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烈酒剑南烧春。这老七一贯会装模作样,装吧,到明天太子和未来秦王妃的丑事就遮不住了,看他还怎么装君子。 为了减少嫌疑,楚王并没有让人盯着东篱居的动静,至今还以为是傅明珠中招,暗自得意着呢。 晋王看秦王坐下了,乖巧地也给秦王倒了一杯青瓷小瓶装的梨花白。 秦王举起杯子,看了晋王一眼,才举杯喝尽了。 皇兄没生气!(≧▽≦) 晋王高兴极了,又殷勤地到了一杯。他忙着斟酒,没发现秦王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带了些认真的审视。 —————————————————— 出了这么大的事,昌顺帝不能不问,听说几个儿子在凌波阁喝酒,让高见贤去把人叫来。 高见贤是昌顺帝最信任的宦官,掌着内侍省,是从三品内侍监,皇子公主见了都要称一声阿翁。 他亲自来请,兄弟几个都有些慌乱,主要是赵王灌自己太多,一时半会弄不起来。 高见贤比皇帝大了八岁,却白白胖胖的一点都不显老,只是一笑起来眼边都是笑纹,跟弥勒佛似的和蔼可亲。 看赵王如此,高见贤带着笑佛一样的笑容道,“正好老奴带了醒酒汤药,给赵王殿下喝一碗就好。” “还是阿翁周全,”楚王不放过任何一个与高见贤打好关系的机会,拍了拍马屁,“正好给我也喝一碗,免得面见父皇时失了仪。” 高见贤笑笑,“这是老奴本分。” 楚王不由暗恼,这阉人对谁都乐呵呵地,简直滑不溜手。见高见贤令人验看桌上席面,楚王淡笑着自己去倒醒酒汤。 秦王没去凑热闹,接了碗,捏着赵王的下巴,亲自动手给他灌了整整一碗。 赵王醉到浑身发软,却还有些神志,也配合着喝了,避免了被生手呛到的命运。喝完,歇了片刻,让人扶着去吐了,回来就已经清醒多了,人也有了力气。 “多谢七弟了。”赵王低声向秦王道谢。 秦王摆摆手,“自家兄弟,何必客气。” 楚王喝了也去吐了一回,回来看见赵王秦王密语有些不乐,出声提醒高见贤道,“阿翁我们这就走罢,免得让父皇久等。” 高见贤笑眯眯地,“也好,”又吩咐与他一道来的小内侍,“你们两个去扶着赵王殿下。” 赵王闻言感激地向高见贤工拱手。 高见贤避过不受。 等他们到了紫宸殿,昌顺帝已经把除了太子、太子妃夫妇两个病号的涉案人员都叫来了。话也问过一遍,与淑妃惠妃审问出的结果并没有出入。 皇后坐在昌顺帝右首,脸上很明显的哭过的痕迹,因为没有补妆,她红肿着眼睛,还在揩泪,脸上肤色暗淡浮肿显得人特别苍老,看上去竟比昌顺帝老了十岁的样子。 楚王、秦王一进来就受到了皇后恨之入骨的眼神招待,不过皇后更多的仇恨值是落在了楚王身上。 皇后想起至今昏迷不醒的太子,看看意气风发的楚王、秦王【其实两人态度老恭敬了】,恨得咬牙切齿,恨声对昌顺帝道,“陛下,您可要为太子找出凶手啊!” 昌顺帝被皇后吵得头疼,皇后自打进门就一直哭哭啼啼求他为太子做主,搞得他好像一点也不关心自己的儿子似的。 皱皱眉头,昌顺帝问请安后就老老实实站在底下的儿子们,“你们今日怎么会去凌波阁喝酒?” 太子不在,楚王居长,于是是楚王出来回答昌顺帝的问话,“回父皇,我们去凌波阁,也是凑巧。”楚王停住了,这话该怎么说呢? 楚王正犹豫,赵王就出来说道,“因为听说母后在裕苑设宴,儿子就想看看,所以邀了兄弟们喝酒。” 昌顺帝转念一想就明白了,那凌波阁的对岸是一条杨柳堤,女眷们从裕苑出来必然走过,原来是偷看人家小娘子去的。 昌顺帝看看长得清秀文静的赵王,恍然记起,原来这个儿子还没订亲呢,也是到了娶媳的年纪了,难怪着急。 慈父之心发作,昌顺帝不忍苛责这个被忽略多年的儿子,跳过喝酒目的,问道,“那太子是因何离席,又是几时离席?” 赵王想了想答道,“太子当时极高兴,一人就喝了一壶酒,我们向太子道喜,太子又喝了一壶,后来太子醉到,是东宫黄万里扶着太子出去醒酒了。儿子记得当时似乎刚过申时不久。” 黄万里是太子内侍,当时并不在东篱居内。 这个内侍长得伶俐,太子一向喜欢,但是现在他还是不在。 昌顺帝令人去找。 又问太子用过的酒壶酒杯等物何在。 这问题由当时在凌波阁伺候的掌事宫女答了,“因太子殿下和秦王殿下久不回来,重新换过席面,杯盏也换过了。” 高见贤躬身道,“先前的杯盏酒壶都已经洗了,只是不见了一个莲花执壶。”又道,“后面的席面令人验过,并无问题。” “阿贤还是你最妥当,”昌顺帝感叹地,觉得自己这个心腹真是贴心。 “那秦王去了何处?”皇后听说秦王也离过席,抓着秦王不放。 坐在皇后下首的何贵妃关心地望着儿子,她倒是不着急,舒兰回来已经跟她说了,儿子是去见了心上人,跟这件事没有半点关系。只是这种儿女私情的事,不太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秦王感觉到了何贵妃的视线,安抚地看一眼何贵妃,迎着皇后仇视的目光,坦坦荡荡地躬身道,“儿臣也是出去散了散酒,并不知太子后来也离席了,路上也没有遇见太子。” 晋王用他正在换声的公鸭嗓支援秦王,“皇兄离席的时候,太子还在席上!” “那不是正好提前布置谋害太子!”皇后冷笑。 在这件事上,秦王确实十分清白,他只是换了傅明珠喝的胭脂酒,又把傅明珠带走而已。秦王并不怕人查,太子自己留的线索是指向楚王,而楚王则致力于将这件事推给太子,只要深查,最后的结果必然是太子做作自受。 是以秦王肃容向昌顺帝建言,“儿子一向敬重太子,万不敢有谋害太子之举,为表清白,儿子还请父皇令三司严查。” 让三司来查,昌顺帝犹豫了一下,查案自然是三司官员们专业。 皇后立刻反对,“不行!”这种事怎么能让朝臣来查,岂不是有损太子名誉? 昌顺帝不高兴了,侧目问皇后,“那皇后说怎么办?” “还请陛下让臣妾来查。”皇后跪求,泣道,“妾是太子的阿娘啊,想到太子还昏迷不醒,妾就恨不得找出那个人抽筋拆骨。” 有很久没这般近距离看过皇后了,昌顺帝发现皇后眼角布满了皱纹,她都老成这样了啊。昌顺帝突然有些心软,皇后太子毕竟是他的嫡妻嫡子,总是有份量的。 让皇后来查,大家就不要活了。萧淑妃可不想到最后自己变成主谋,温婉出声,“陛下,皇后姐姐还要顾着太子、太子妃,怎么好分神查案,不如让我们几个从旁协助,也为姐姐分担些。” 惠妃声音清脆,银铃似的,“是啊陛下,妾也想为皇后分担一下。” 何贵妃担心儿子,也说,“既然不能由三司来查,不如让高侍监领着内侍省来查,这样查出来的结果大家也信服。” 贴心不过娇娘,昌顺帝满意地看着何贵妃,下了决定,让高见贤去查。 事涉太子及诸皇子,这样的案子落到三司长官手里都还要犹豫一下,高见贤却忠心耿耿,毫不犹豫接下了。 皇后还不服,跪着不肯起来,却有宫人来报,说太子醒了。 什么都比不过儿子重要,皇后正高兴,来报信的宫人低了头,“太子妃的孩子没保住。” 皇后已经站了起来准备去看儿子,听闻这个噩耗,一个踉跄坐到椅子上,怎么竟然不是作戏吗? 这消息就连楚王秦王都惊讶了,太子真这么舍得? 因为出了太子妃这意外,昌顺帝都没精神问话了,让儿子们妃子们各归各处,带着高见贤与皇后一起去看太子夫妇。 太子妃早知道自己的孩子保不住了,太医为她施针排出淤血,随着身下热乎乎的暖流缓缓流出,太子妃趴在采薇怀里痛哭起来。 采薇一下一下抚着太子妃的背,觉得嘴里满是苦涩。她想起那天娘子为了相公的事去向太子求情,太子却对娘子发了好大的火,随手一推却让娘子的肚子撞到了桌角。 当时娘子就有些不好了,可如果仔细保养,娘子的胎儿必定是能够保住的,太子却着急了一会就笑了,向娘子提出了交换。 “太子的事成了吗?”太子妃连大哭都不敢哭太久,很快就收了声,问采薇事情结果。 采薇痛惜地避过太子妃渴望的目光,“永泰郡主没去,去的是个胡国公府的庶女。” 事情没有办成,太子妃失望得失了全身力气,“那太子呢?” “太子误服了助兴之药,昏迷着。”采薇暗暗有些期待,如果太子死去就好了,太子妃没有他会过得更好。 听到这个结果,太子妃惨然一笑,“罢了。” 采薇小心地扶着太子妃躺好,心想着没成才好,张家一出事太子就如此凉薄,如果永泰郡主被设计进来东宫,太子为了讨好傅家必然做得出逼死太子妃的事来。至于太子说的为相公脱罪,她是不信太子能办到的,楚王秦王怎么可能让太子岳家全身而退。还不如现在这样,陛下也许会为了安慰太子妃,对张家高抬贵手。 ☆、第100章 探望 秋花秋草秋叶黄,再加上瑟瑟秋雨,总是叫人无端生愁。 辗转了一夜醒来,安乐公主没什么胃口,草草喝了一碗粥就匆匆出门。 还是她的宫女芙蕖举着一件天水碧绣卷草纹的披风辇上来,“公主,还下着雨,您还是披一件披风吧。” 因为要去探望太子妃,安乐公主穿着素净月白莲纹窄袖衫,青色湘裙,显得宁静温婉,看起来成熟了不少。不过这一身显得太单薄了。 外头秋风斜雨的吹着确实冷,安乐公主没有拒绝,由着芙蕖给她披上,又系好带子。 加上一件披风顿时暖和起来,安乐公主的眉头不自觉松了些。她住的琉璃阁就在皇后的长秋宫里,离东宫太远,于是乘着辇,到东宫外才是步行。 东宫两个主人都病倒,皇后自己又无心管束,第二天了,东宫里还人心惶惶的。安乐公主一路进来,看见的宫女内侍都是行色匆匆,见到她都惊弓之鸟似的,全然没有往日身为太子宫人的底气自傲。 安乐公主路过的时候,特意往太子住的承乾殿看了看,人影晃晃的,太医院的医官来来去去,显然太医们忙了一宿,她还看见有皇后宫中的人站在廊下,看样子皇后也守了太子一夜。 然而太子妃的屋子却冷冷清清的,安乐公主一进去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药味,与挂在太子妃床帐四角的忍冬鎏金银薰球里点着的辟邪香混杂在一起,变成一种奇怪的味道,甚至其中还隐隐杂着些血腥气。 太子妃刚喝过药,采薇亲手伺候她吃蜜饯,见是安乐公主进来,太子妃脸上露出虚弱的笑容。 安乐公主没想到太子妃会虚弱成这个样子,她靠在采薇怀里,锦被盖到了下巴,显得一张脸小小的,叫红地金宝相花的缎被衬得苍白如纸。 看见太子妃的笑,安乐公主觉得心酸,她与太子妃嫂嫂其实不算亲密,如果不是这两天的见闻,也许两人依然维持着淡如水的姑嫂情。 可她从没想过两人是因为这种原因亲近起来的,安乐公主坐在床沿,鼻子一酸掉下泪来。 太子妃吃力地伸出手,握住安乐公主放在床边的左手,笑道,“你来看我不笑就罢了,怎么还哭呢?” “母后都不来看看嫂嫂吗?还有太医呢?”安乐公主略显粗鲁地用袖子揩着泪道。 安乐公主想起小时候,有一次她生病了,高烧,很想皇后,让照顾她的奶娘去找,奶娘去了回来跟她说皇后很忙,没空来看她,带回来一盒松子糖给她。她当时很失望,但是看见糖又高兴母后记挂她。松子糖香香脆脆的很好吃,她至今还记得那个味道。后来她烧迷糊了,奶娘给她敷额头的时候自语,说皇后哪里是忙,毕竟不是亲生的,怎会上心。 她好了以后就不喜欢松子糖了。皇后奇怪,问她你不是最喜欢松子糖?其实她最喜欢的是咸甜口味的如意饼。 太子妃知道安乐公主哭是心疼她,十分感动,不想安乐公主对皇后有心结,影响安乐公主和皇后的关系,微微笑着说,“母后有遣人来问过了,太子情况不好,有母后亲自守着我也放心。” 其实对皇后太子,太子妃也心灰意懒了,没出事之前皇后还把她当儿媳,出事以后,怕是恨不得她早早死了,好给太子重新娶一个背景深厚的太子妃,就像太子痴心妄想算计永泰郡主,连她腹中的孩子也不顾惜,就为了增加一重筹码。 太子妃想起被太子推到后,她看到的太子脸上令人发寒的笑容,还有昨日她喝下去的燕窝羹……还是采薇说得明白,太子是魔怔了。 但是她的女儿还小,她一定要好好活着,太子妃眼神坚定,“太医昨天给我开了药,这不刚刚才喝过,苦得很。” 太子再不好,就不能分一个太医来照看太子妃吗?安乐公主双手握住太子妃的手,这只手细细的因为失血摸起来凉凉的,安乐公主心头一哽,说不出更多宽慰的话来。 还是太子妃轻松笑着打破屋中沉重的气氛,“妹妹还没去看望太子吧,我都不知道太子怎么样了,妹妹代我去看看吧。” 太子妃身体还虚弱着,与安乐公主说了这会儿的话,气息都不稳了。 安乐公主不忍心再打扰太子妃休息,轻声答应着,起身离开。 走到庭中,安乐公主回头一望,太子妃院子里高大的古银杏还在落叶,小扇子一样的黄叶在绵绵秋雨里都飘不起来,重重的坠落了。 屋子里,太子妃与采薇道,“我现在才知道,只有安乐是最厚道的。” 太子妃叹息一声,握住采薇的手,“没想到太子是这样的人,是我害了你,当初不如放你出宫嫁个好人。” 采薇摇头,“娘子说什么呢,奴婢早就发誓一辈子跟娘子在一起。” 太子妃就笑了,“我身边也只有你了。” 太子妃眼看不成事了,就连采萍,也往皇后跟前献殷勤去了。 ———————————————————————— 太子寝殿中,太医们经过一夜会诊,总算将太子病情稳固,还拟出了治疗方案。 听说太子只需要保养休息就可恢复,皇后真是长长舒了一口气。 安乐公主进来的时候就遇上神色萎靡的太医们鱼贯出来,走到正厅,又听见内室里传来瓷器摔碎的声音。跟着一个年轻太医低着头匆匆跑出来,差点撞到她。 慌得这太医连忙请罪。 安乐公主认得这个太医是昨日最早到达为太子妃诊治的太医,她没有与他计较,随意摆摆手进去。 一进去安乐公主就发现皇后和太子的神色不对,她低下头不敢乱看,盯着裙边的瓷器碎片,老实跟皇后请安。 皇后神情很不好,不耐烦地问她,“你怎么来了。” 太医都走了,太子应该没有危险了才对,为什么母后神色凝重?安乐公主按下心里浮起的疑惑,乖巧回答,“儿臣担心太子,来看看阿兄。” 皇后这才表情好了些。安乐公主说了些让太子好生保重的话,也不敢久留,匆匆告辞。 安乐公主走后,屋子里静了良久,皇后终于忍不住问太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谁害你?”现在只剩下母子两个,皇后有好多疑问。 皇后想起那路太医说的,“太子误服过多药物,伤了肾水,恐怕太子今后子嗣上有些妨碍”,皇后就忍不住心中的暴戾,涂着朱红丹寇的指甲掐在手心,竟然都折了两个。 “黄万里呢?”太子不答,先问。 “昨晚在太液池捞到了。”皇后守着太子也不忘打听,“说是自溺,怀里抱着石头,还有一包碎瓷片。” 太子沉默,黄万里确实是按计划死了,他是忠是奸也难以辨别了。 如果要在他的酒里动手脚,买通黄万里是最方便。可黄万里是个孤儿。 原本按太子的设想,自己喝下一定分量的药酒,然后黄万里扶他去东篱居,再让人诱使傅明珠过去……过后,再查出他是喝了药酒神志不清,黄万里畏罪自杀,将收买宫女给傅明珠下药带路的证据指向楚王。这样傅家不得不吃了这个亏,秦王也会恨上楚王。 谁知他喝的药酒被人加大了剂量,就连傅家掌上明珠也换成了一个毫无存在感的庶女。 “聪明反被聪明误,”皇后恨铁不成钢,“要在后宫下手,你难道不会告诉我?”太子在后宫的人脉能比得上她吗! 太子默然,他就是不想事事依靠皇后的势力,才自己谋划的。 “那太子妃的肚子?”太子被宣布子嗣艰难后,皇后现在想起太子妃的肚子就是一阵心痛,“据太医说是吃了寒凉之物,高见贤已经在查了。” “证据是指向淑妃,”太子皱眉,他也有些后悔。当时只是想着不能让自己的嫡长子有个落魄的母家,正巧太子妃胎相不稳,他就顺水推舟了,给傅家施压,还能设计淑妃。待日后,有个傅氏血脉的嫡子岂不是更好? 皇后一听就知道太子妃的事也是太子作的了,恨声道,“糊涂啊!”竟真舍得用嫡子去做局! 又想淑妃盘踞后宫数十年,根深叶茂,哪是太子小小嫁祸撼动得了的。皇后仔细问了太子详情,匆匆离开。 既然太子妃的孩子已经没有了,不如借机把淑妃拉下马,搅浑后宫这潭水。 —————————————————————————— 傅明珠再见到安乐公主一个月后的事情了。 东宫的事处置了一些人,楚王被皇帝训斥过,据说淑妃被禁足,惠妃惹恼了皇帝,而太医院有个太医也死了。太子妃的兄长因为太子妃而被轻判了流放,太子妃的父亲却仅仅是贬官,不过这位原来张相公立刻就辞官了。 她惊讶地发现安乐公主瘦了不少,越发显得小巧玲珑,胸前却越见雄伟了。 “胖珠子,我不出宫,你都不知道来看看我吗?”安乐公主穿着玉色衫子缭绫的裙子,白玉蝴蝶一般扑进傅明珠怀里。 傅明珠赶紧张开手抱着她,笑嘻嘻地,“我不知道呀,等着你来看我呢。” 安乐公主听了不由娇嗔,从傅明珠怀里退出来瞪她。 “哈哈,”傅明珠亲密挽着安乐公主拉着她进自己的屋子,“好了别闹,这些日子我可担心你了,但是又不敢进宫。” 安乐公主能够出宫,说明东宫的事是告了一个段落了。 两人在窗前的美人榻上坐下,安乐公主看着出落得越发动人的胖珠子,落寞笑笑,“以后还是少进宫吧,那真不是个好地方。”金碧辉煌却人心冷漠,什么都可以拿来算计。 闻言,傅明珠担忧地看着安乐公主。 安乐公主却突然忍不住扑在傅明珠身上哇哇大哭起来。 把傅明珠吓了一跳。她这些日子肯定不好过吧。傅明珠没有说话,只是摸摸安乐公主的头。 其实在没有见到安乐公主之前,她心里对安乐公主是有些犹疑的。秦王当日就提醒她,这件事里,安乐公主也有可能参与。 当时她还与秦王辩解,如果安乐公主参与,那么来请她的就是安乐公主本人了。 但是过后,傅明珠却是有些害怕的,万一安乐公主真的与太子一道害她呢?毕竟安乐公主长在皇后膝下,太子又是她兄长。 现在,傅明珠确信了,安乐公主还是那个一心对她的小姐姐。她为自己的疑心内疚不已,对待安乐公主越发温柔。 “你这么摸着我的头,我都不好意思哭了,”安乐公主仰起满是泪痕的脸,带着浓浓的鼻音说。 “那就不要哭,要笑,”傅明珠轻柔地给安乐公主拭泪,还一点也不嫌弃地隔着手绢捏着安乐公主的鼻子说,“擤吧。” 安乐公主也不客气,擤鼻涕的声音像打雷。 傅明珠故作嫌弃,“恶,你真恶心。” 安乐公主就跳起来,笑容邪恶地用鼻子去蹭傅明珠的脸,大笑,“还有更恶心!” 确实好恶心!傅明珠往后一躲,就倒在了美人榻上,扭着头大叫,“救命啊救命啊,有人耍流氓了!” “呵呵,你叫吧,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安乐公主干脆骑在傅明珠身上,居高临下,得意洋洋。 “破喉咙、破喉咙!”傅明珠就叫。 安乐公主愣了片刻,反应过来,顿时笑得不能自已,叫傅明珠翻身压了回去。 翻身做主人了!(≧▽≦) 傅明珠带着胜利的笑容捏捏安乐公主的胸,赞叹地,“真软!”她的才刚刚长成小笼包呢。 假流氓遇上真流氓,安乐公主甘拜下风。 两人闹过一阵,那些隐隐的生疏隔阂都不见了,亲亲热热地坐好说话吃点心。 在干掉一盘如意饼、一盘脆麻花、一盘核桃脆,还有一人一碗水果酪浆后,安乐公主终于发现榻前的矮几子上放着一个针线笸箩,里头居然有一只半完成的鞋,看模样还是只男鞋! 安乐公主趁傅明珠不备,伸手一捞,抓在手里,挟持鞋质以令胖珠子,“说,这是什么?”胖珠子那么懒做女红的人,居然肯给人做鞋,还是纳的千层底! 在秦王这件事上,傅明珠皮早厚了,脸都不红,“鞋啊,你七皇兄的。” 秦王借着霜降的日子给魏国公府送节礼,人人都收到了礼物,傅明珠却只收到一个盒子,打开来一看,里头赫然是秦王的脚样。 这人,果真是越来越无赖了。 面对皮厚的胖珠子,安乐公主也是无法,将鞋还给她,有些羡慕地,“你跟皇兄这么好,真好啊。” “你也会找到同你七皇兄一样好的人的!”傅明珠真心祝福安乐公主,还不忘点出是七皇兄。 “那是当然。”安乐公主想到傅明璋,胖珠子的阿兄,肯定也是好人吧。 因为宫里的事刚刚平息,安乐公主不好留下来过夜,不等吃晚饭就走了。傅明珠送她出门,路上,遇到练武回来的傅明璋,安乐公主忍不住停下来跟他说话。 “二兄你的玉兔儿找到了吗?”安乐公主已经从傅明珠那里探到了傅明璋对玉兔儿的宝贝。 玉兔儿是傅明璋心中的痛,他都这么穷了,还要弄丢最值钱的宝贝,怅然摇头,“许是找不回来了的。” “肯定会找回来的!”安乐公主诚恳地望着傅明璋。 “借公主吉言了。”傅明璋挺奇怪,他都快放弃了,安乐公主怎么这么有信心呢。不免多看了安乐公主几眼。 安乐公主让他看红了脸,赶紧转身走了。想着当然找得到了,在她这里嘛。 傅明珠有些怀疑地看了看安乐公主,难道? ☆、第101章 嫁我可好 明年又是春闱之年,长安城的学子渐渐多了起来,一时长安房价飞涨,就连平康章台之处都多了许多生意。 杨柳阁算得上是平康坊最出名的妓馆之一了,天色刚刚暗下来,就已经是灯红酒绿,艳妓如云了。 姐儿爱俏,年轻俊秀的学子是最受欢迎的,几个闲闲站在门口迎客的妓子一看见迎面走来的俊雅男子,顿时热情起来,纷纷围上去,莺声燕语地大献殷勤。 不知羞耻,还吵得耳朵疼,秦王皱了眉,有一个胆大的居然还想伸手抱过来。 子午一看那还了得,赶紧动手拦着,毫不怜香惜玉的将一众美人逼退。 “郎君,你可弄疼奴家了。”一个穿着红裙的妓子举着手娇呼道。这个郎君也不错,那劲腰一看就是个厉害的,就是太不惜花了,远不如那位,她娇滴滴地飞过去一个媚眼儿,却差点被那位冷冽的眼神冻僵在地。刚刚明明看着不过是个长得格外好看的书生,怎么突然变成了谪仙一般的人物?叫人不敢接近了。 秦王本来是特意低调,竟被几个热情妓子逼出了冰山气质。 掌着杨柳阁的鸨母见惯了达官贵人,练就了一双利眼,谁是冤大头,谁不能惹,她看一眼就知道。是以在看见几个不知趣的妓子团团围着一位贵人献殷勤,而那位贵人面色不佳……鸨母暗道不好,疾步迎上去,挥走年轻的妓子们,小心问道,“这位贵人可是头回来?您是听琴还是观舞,可约了人?” 秦王暗恼着赵晟偏偏选了这么个地方会面,神色冰冷不肯多言。 子午只好全权代理,“惜花主人请我家主人听晚晚小姐的琵琶,不知那人可来了?” 听了这话,鸨母越发慎重了,她本来只是看这位贵人气度不凡,既然是惜花主人的客人,定然非富即贵,于是越发的恭谨道,“惜花主人已经到了,老身这便为您带路。” 鸨母知趣,带的路是特意辟出来给这些贵人用的,既清净,保密性也好。 秦王来听琴的晚晚小姐——杨晚晚是杨柳阁行首,自己独住一个小楼,这时檐下挂了一盏绘青竹的八角灯笼,灯光朦朦,竹影摇曳,十分清雅。 守在门口的招财一看秦王,顿时拱手哈腰,笑容可掬地道,“我家主人已经备下席面等着您了。” 被喊来逛青楼,还差点被人揩油的秦王很冷(傲)漠(娇)地哼一声,背着手进门。 又碰了一鼻子灰!招财都习惯了,与站在秦王身后眼含笑意的子午眼神一碰,算是打个招呼,侧身为秦王带路。 那鸨母知趣,自己退下了,一出后院就被几个妓子围住了问,“方才那贵人呢?” 难得见到这般极品的男人,穿着一身普通青衣也清贵无比,饶是见多识广的妓子们也心动不已。 “不该打听的不要多嘴。”鸨母也有年轻的时候,能够体会她们的心情,只是那位贵人不是她们这种人可以肖想的。惜花主人是蜀王世子的雅号,鸨母回忆着过去惜花主人在杨柳阁请过的客,就没有比刚才那位更有气势的。 妓子们还是忍不住嘀咕,“这样的贵人,想来又是晚晚的客人。”真是羡慕嫉妒恨呢。 只有那红裙子的不说话,刚才那一眼真是吓死她了,这种贵人还是留给晚晚吧。 —————————— 这种冷冰冰、凛然不可侵犯的神仙客人,名动长安的晚晚小姐也是头回见好吗!说句难听的,好像她敬个酒就要逼、良、为、娼一样! 杨晚晚委屈地捧着酒杯,一双剪水眸盈盈地望着坐在一旁的惜花主人。 “就算比不上你家那位,好歹也是个难得的美人,这般不给面子么?”惜花主人赵晟不愧于他的名号,自己接过杨晚晚手中的酒杯饮尽了,调侃秦王道。 秦王脸色冷下来,“我看你是皮痒了。”什么人,也敢拿来比胖珠子? 赵晟知道秦王这是动怒了,他其实挺诧异,不知何时秦王就看上傅明珠了?还看得挺重。 他不敢再提,吩咐杨晚晚去奏曲。 杨晚晚心思玲珑,也看出来蜀王世子所提到的那位对这位贵人来讲十分重要,并且听世子所言,那位远比自己美貌。 她心中不服,她自己也是以美貌闻名的,更兼一手可谓大家的琵琶,觉得世上女子与她相比多有不如。于是杨晚晚越发拿出十二分的技艺来,将一曲春江花月夜弹得令人身临其境。 可惜隔着珠帘坐着的两个男人都没心思听曲,赵晟调侃过秦王就低声与他交谈起来。 嘈嘈切切的琵琶声掩盖了两人的声音,杨晚晚有心听一听两人赏评都听不到。 “太子似乎是废了。”说到后来,赵晟幸灾乐祸地提起太子。 秦王立刻就听明白了,“你从哪来的消息?” “有人在悄悄打探治那毛病的神医和偏方。”要说治疗那方面的神医和偏方,还有比烟花之地更容易打听到的吗? 赵晟混迹花丛,听相好的妓子提起一句,说来打听的人眼生,又遮遮掩掩的。赵世子是个好打听的,一听就上了心,叫人去查,果然发现有问题。 秦王就不多问了,赵晟得来的消息,他信得过,恍然道,“难怪胡国公府的庶女最后进了东宫。” 如果太子没有问题,就算那庶女是有了身孕,按照皇后一贯的行事,多半是不肯留的,只有太子不行了,皇后才会看中这个被算计得来的孩子。 呵,居然敢肖想自己的珠珠,活该被废。秦王只是遗憾,不是自己动的手。 “要不要,”赵晟夸张地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意思是把胡国公庶女干掉,那太子可能就真的无后了。 “不必,多做多错,”秦王心情颇好地自斟自饮,“太子的事是瞒不过父皇的,何况楚王也不会让太子隐瞒,我们只需要等。” 不能再有子嗣的太子,就连太子部属都可能会军心动摇,没有儿子,拿什么争? 赵晟是一切听秦王的,听闻不用多干活,他也高兴,举起酒杯与秦王碰了个。 突然楼下穿来吵嚷声,赵晟是个坐不住的,马上趴到栏杆上去看。 原来楼下来了几个衣着华丽的年轻公子,想要进楼,但被子午拦住了,于是叫嚷起来。 为首的那个赵晟认识,是个自称才子的大草包,东乡县公的独子赵贺。 许是喝高了,赵贺高声念着酸诗要给晚晚小姐品评,还对伙伴们夸赞晚晚小姐的美貌。 其中一个穿着石青色苏绸圆领袍子的就说,“论美人还是我们江南的出众,不知这晚晚小姐可比得上金陵的怜怜?” 显然其余几人都是从江南来的,十分赞同石青袍子的话,还有个穿水田衣道袍的指着个穿青色五蝠团花袍子的年轻郎君道,“你们是没见过,长柏家的那位苏小娘子,可比怜怜动人多了。” “哦?长柏还有如此美貌的妹妹?”其余几个都兴奋起来,比怜怜还可人,也不知是怎样的美人呢。 这个被围住的郎君倒是一副好相貌,小白脸似的,赵晟趴在栏杆上看得津津有味,看他怎么回答。 “小妹容貌确实胜过怜怜许多,”苏长柏点头道。他那个妹妹确实是罕见的美貌。 哇,比怜怜美貌的美人真令人神往呢,众人纷纷露出羡色来。 “晚晚也就罢了,你们可知明珠在侧,令人黯然失色的永泰郡主?你们那个怜怜、苏娘子给她提鞋都不配!”赵贺不服,长安美人才是天下第一! “那才是美人啊……诶哟,谁敢砸我?”赵贺脸上的痴迷之色还来不及收起,愤怒地抬头看向楼上。 “呵呵,对不住,手滑了。”赵晟开心地跟赵贺挥挥手,一点也没看出他哪对不住了。 小纨绔遇上大纨绔,赵贺只有捂着受伤的嘴认了,不敢跟赵晟掰扯,灰溜溜领着人撤退。 远远还听到有人问为何退让。 赵贺气哼哼地,“那是蜀王世子!”他家不过靠着亲戚关系得了个县公,真论起来,与皇家早出了五服了!他拿什么跟人家横! “我帮你背了黑锅,你拿什么谢我?”赵晟转回自己的座位,笑嘻嘻地问秦王讨赏。 原来刚才精准用酒杯砸破赵贺嘴巴的人是秦王。 “你想要什么?”秦王把玩着侍女重新送来的琥珀盏,淡淡问。 “我看你那个荷包挺好看的,给我吧,正好缺个装药丸的。”赵晟早看见秦王腰间挂着那个画风清奇的荷包了——粉色的底色,金丝线绣的小花瓣,一看就不是男人该用的。 闻言,秦王抬眼给了赵晟一个很有威慑力的眼神。 赵晟鸭梨山大,抬手摸摸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我开玩笑的,我要十万钱。” “可以,”秦王也不问用途,马上就答应了。施施然从荷包里拿出一颗玫瑰糖含在嘴里,这玫瑰糖的香味与胖珠子常用的蔷薇香露极像,这么含着就好像把胖珠子含住了一样,甜得心里都是满足的。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温柔乡是英雄冢啊。”赵晟似玩笑又似劝谏。 秦王只专心吃糖,赵晟讪讪地转移话题道,“刚才那个团花袍子的长得也是人模狗样,就是心不好,自家的妹妹也拿出来让人说嘴。” 赵晟可看不起这样的人了,往后指不定要买妹求荣呢。赵世子花名在外,宠妹的名声也是远扬,永宁郡主那么大脾气都是蜀王父子宠出来的。 秦王不置可否,吃完一颗糖又含了一颗,起身离席。 赵晟亲自带着秦王从一个清幽侧门出去。 秦王一看这条路就明白了,似笑非笑地睇了赵晟一眼。 “嘿嘿,忘了你头次来不知道路。”赵晟搓着手,不提明明是他促狭,想看秦王热闹。 秦王也不多说,只是使出从岳父大人那里学来的拍肩掌,将赵世子拍得嗤牙咧嘴。 赵晟正诶哟诶哟,迎面走来一行人。 “秦王殿下。”走在前头的人拱手问候道。 这句问候可真是余音绕梁,秦王一看,冷汗都要冒出来了。 第一次来青楼就遇上大舅子,怎么破? 本来傅明瑜是比较信任秦王人品的,但是看见另外一个人居然是赵晟。 呃,傅明瑜决定邀请秦王再喝一局。 彼时文人才子选个风雅青楼作为交流场所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了,至于吟诗作对弹琴歌舞之后,那全看个人喜好。 好不好色,叫上美人们来喝一局就差不多看得出来了。毕竟酒后现行嘛。 大舅子相邀,秦王欣然应允。 最后秦王是被子午抗回去的。毕竟秦王可是宋秉文的弟子,与傅明瑜相交的才子们对有才华的人都是十分热情的,相见恨晚,不喝酒不足以表达。 当然,傅明瑜对秦王的表现也是很满意就对了。 不过秦王殿下不知道啊,以为自己又一次被喝倒,严重影响了大舅兄对自己的评价,次日起床,就细心用一方合欢花签写了一句话,亲手叠了同心方胜,装在小盒子里,使人送去魏国公府。 卢氏现在对这种鸿雁传书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看看里面是什么内容,就让人送去香雪斋。 这时候傅明珠才刚起床,听说有秦王礼物,头发也不梳了,披着一头缎子一样的长发跑过去,开心地从挽碧手中接过了盒子。 立刻打开,只见里头一方同心方胜,浅绯色的合欢花笺。 傅明珠就傻笑起来,秦总攻居然还会写情书吗? 迫不及待地展开了,隐隐的花香和淡雅墨香扑鼻而来,上头是秦王清隽儒雅的字迹。 上书:嫁我可好。 捧着花笺,傅明珠的心跳砰砰砰地剧烈起来。 没有玫瑰,没有钻戒,更没有单膝下跪,但是她认为这是最浪漫的求婚。 大概爱一个人,就会觉得他的一切都是世上最好的吧。 ☆、第102章 登门 秦王的情书不是写写而已,写完就吩咐刘福孙喜两个火速整理出了一马车的礼物,还特意交代扎上红绸。 殿下这是打算去商量婚期吗?刘福孙喜两个都感动哭了,给殿下娶王妃的东西早就准备好,只差一个王妃啦! 昨夜吹了一晚西风,到早上,魏国公府门前就落满了来自清宁坊门口那两棵高大古枫上的鲜艳红叶,纷纷扬扬的一片,美得十分霸气。 不过,对于需要打扫落叶的人来说,这美.美的落叶就是个大麻烦了。明明天还未亮的时候就打扫过,不过一个多时辰,就又有了薄薄一层。 老李慢悠悠踱着四方步出来,还吃着羊肉馅儿的胡饼当早餐,见此眉头一蹙,吩咐道,“还不赶紧去扫。” 几个围在他旁边献殷勤的小厮顿时一阵眉眼厮杀,最后两个十四五岁的小厮挺不高兴地拖了扫帚去扫地,没办法,谁让他们资历最浅呢。大竹扫帚刚在地上刷刷扫了几把,一个眼尖的就望见秦王的车架辘辘从巷口过来。 赶紧拉了小伙伴一把,地也不少了,扛着扫帚飞快地跑回去,兴奋地同声叫道,“殿下又来了!” 唬得老李慌忙把手上还剩一半的饼子胡乱一扔,手也来不及洗,扯了里裳使劲擦着,一面小跑着出去。 秦王已经下了车来,昂首阔步走在前,子午精气饱满走在后,往后还有几个侍从正从一辆黑漆马车上搬出成堆的礼物来。 这非年非节的,秦王怎么又来送礼了?老李有些嘀咕,咋礼盒都带着红呢?不过嘀咕归嘀咕,老李还是堆满了笑容,躬身将秦王往门内迎。 哪知秦王不动,居然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拜帖来,递给老李道,“劳烦为我通报一下。” 按说登人家的门作客,最礼貌的自然是提前几日送上拜帖,主人家回帖约好日子再来,可秦王殿下打从头回上魏国公府的门就没递过拜帖这东西啊?后来更是通报都不用了,都是直接进去。 现在这是闹哪出?老李按住惊讶,恭谨双手接了帖子,眼角余光偷偷打量秦王,见他眼角眉梢似乎含着春意,再想那些礼物上扎着红绸带——莫非是商议婚期来了? “殿下请稍等,小的这就给您通报。”老李十分慎重。 “不急,”秦王穿着紫色大团花的亲王服饰,腰间配着玉带钩,一身气度越发矜贵,矜持地表示自己很有耐心。 您不急,我急啊。老李不假他人之手,自己一溜烟去送了。呵呵,依着自家小娘子受宠的程度,秦王殿下这次怕要失望而归了。 听说秦王登门,傅淳很是高兴,有些日子没跟秦王练练了,颇有些想念呢。 傅淳就让人直接把秦王带到演武场去。 秦王走着走着就发现不对了,难道自己要鼻青脸肿跟岳父大人谈婚期?又或者一提婚期就被愤怒的岳父大人揍得鼻青脸肿? 绝对不能够啊! 是以秦王一见傅淳就态度诚恳道,“小侄今日有要事与您相商,我们还是书房详谈罢?”至少书房比演武场安全。 这简直是兜头泼了一桶冷水,没意思透了。傅淳兴致缺缺,但看秦王穿得正式,也想是不是有什么大事,请了秦王往书房去。 书房里,秦王坐在傅淳身边,书童给两人分了茶。 “这个茶不错,殿下尝尝。”傅淳先捧起兔毫盏,闻着茶香陶醉了一番。 秦王端坐不动,沉默片刻,突然道,“表叔,我这次来是想与您商量一下婚期的。” “噗,”傅淳一口茶喷出来,怀疑是自己的耳朵不好,“殿下说的是?” “我想提前与阿玥完婚,还望叔叔成全。”秦王站起来,长揖道。 刚才还表叔,这就喊上叔叔了,哼,喊岳父都不成。傅淳久久不说话,只是用他从沙场练出来的,充满杀气的眼神盯着秦王。 然而秦王求娶之心坚定,在傅淳的压力下依然显得坦坦荡荡,态度恭谨而诚恳,就算被晾着也没有半点不耐,依然保持着作揖的姿势,只是抬起了眼睛,与傅淳对视。 两人僵持半晌,傅淳突然动了。 “好小子,倒显得我以大欺小了,”傅淳豪迈地拍拍秦王的肩膀,呵,小子能耐是吧,看我无敌拍肩掌。 真是泰山压顶的负担,换个体弱的,保准一巴掌躺倒。 秦王面上的微笑差点崩了,顺杆子道,“这么说您是同意了?” “呵呵,来,贤侄啊,我们坐下好好说话。”傅淳没想到秦王脸皮这般厚,假笑着拉了秦王坐下,探问,“怎么突然想要提前了?阿玥还小,我们可舍不得。” 言下之意,除非有好理由,否则想都不要想。 秦王早料到傅淳反应,于是叹息道,“东宫事,令我十分后怕啊。” 傅淳听了顿时沉默了。小玥儿险些被害的事,家里还瞒着女眷和傅明璋【傅明璋茫然脸:哈?_】,因为事涉太子楚王,自己和长子都束手束脚,不能为小玥儿出气。 想起来就憋得一肚子火,傅淳再听秦王提起,心情十分复杂。他也知道自家小玥儿逃过一劫全靠秦王,再看秦王就没那么不顺眼了。 又听秦王继续道,“太子之所以敢算计阿玥,只因为我与阿玥仅是定亲,如果阿玥成了秦王妃,太子怎敢设计她?” 傅淳也知道秦王说的是事实,太子之所以毫无忌惮的设计小玥儿就是因为小玥儿还没出嫁,毕竟订了亲还可以退亲,算不得强取弟妇。若小玥儿是正正经经的秦王妃,太子哪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作出禽兽之事来呢。他还不是皇帝呢,凭着这点,御史们就可以把失德败伦的太子拉下马。 见傅淳皱眉思索着,秦王微微一笑道,“您也不用担心她嫁过来后会过得不好,我心悦阿玥久矣,只有待她如珠如宝的,秦王府上下更无人敢欺她。” “我当初求亲时说过愿不纳妾的话,并非假意,”秦王简直是掏心窝子在跟傅淳说话了,“我知道这在皇家很难,但赵祯愿意一试。” 最后一句,秦王说得坚决。他心志坚毅,立了目标就不会轻易改变,自从答应胖珠子会努力做一个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好夫君,他就想了很久。他本来就不是重女色之人,有了胖珠子就足矣,至于为皇室开枝散叶的责任,多跟胖珠子生几个不就好了。 连傅淳都被秦王这掷地有声的话给镇住了,试探着问道,“现在阿玥年轻貌美,你自然看她千好万好,待阿玥年华不再……” “那时候我也老了,我比阿玥还大七岁,阿玥不嫌弃我就好了。”秦王淡笑着,已经想到了自己成了老头子后的情景了。 秦王眼里有着淡淡的宠溺,说起阿玥,语气都不自觉柔软了。 傅淳想起卢氏,自己待她的心,也是与秦王一样的啊。 只是傅淳还是有些犹疑,“如果阿玥无子,”秦王是有心大位的人,不可能无子,于是叹道,“如果阿玥年过三十无子,殿下就纳妾吧。” 一般人家都是说年过四十,傅淳这是十分为秦王考虑了。当然为秦王考虑的背后,其实是为自己宝贝女儿争取了更实际的保障,折腾到三十还生不出来,不如早早放手,还能得到秦王感激。 秦王也知道傅淳是担心他空口许诺,不如定个期限来得令人安心,于是慎重答应了。 女儿才养在手心里宝贝了十几年,还没及笄呢,就要送到别人家去了,傅淳感到十分伤感。 两人静静坐了一会,傅淳才开口道,“殿下请媒人正式登门吧。” 秦王嘴角忍不住飞扬起来。 傅淳见了冷哼一声,闲闲提醒道,“只是阿玥还未及笄,殿下该明白。” 这对秦王简直是重剑暴击,他真的很想不明白。 ———————————————————————— 另一边,卢氏带着女儿、表侄女一起处理家事。她看了秦王府送来的礼单还挺奇怪,怎么都是些贵重喜庆之物。 傅明珠一整个早上就浑身飘飘然地,觉得来一阵清风,她都能上天!太开心了,好开心,开心的不得了,怎么办?男神浪漫求婚,她完全冷静不下来! 卢氏都看不下去了,拍着桌子提醒傅明珠主意影响,结果连拍几次,傅明珠脸带桃花,自顾自偷笑,完全没反应。 “妹妹!”苏静姝坐在傅明珠旁边,看卢氏有发作趋势,赶忙拉了拉傅明珠袖子。 “什么?”傅明珠愣愣地,非常茫然。 一脸蠢萌,很好地演示了蠢萌三问:我是谁,我在哪,在干嘛? 给卢氏气得哟,说出来的话都带着刺,“既然心思都不在,就不要在这坐着碍眼了,赶紧回房害相思去!” “哦,”傅明珠蠢蠢点头,乖乖地起身出去了……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大家都惊呆了。 卢氏:这么蠢的女儿,真不想承认是自己生的。 —————————————— 魏国公府外,门房们都喜气洋洋,刚刚秦王殿下出来,派了好多红封呢,简直是见者有份! 老李拿着最厚的一个红封,喃喃自语:“马上就要有喜事了啊。” ☆、第103章 相商 不过两日,秦王就又请了庆阳长公主来。 知道是登门商议婚期,庆阳长公主答应得十分爽快。 这门婚事本来就是庆阳长公主做的媒人,再次上门,也是有始有终。 宜阳大长公主和卢氏也都被傅淳提醒过了,这天特意在清宁山房等着。 庆阳长公主一进门就笑,“恭喜恭喜,我就等着吃酒了。” “应该的,”宜阳大长公主也笑着让庆阳长公主坐下,“到时候专门请你吃谢媒酒。” 卢氏心情复杂,怎么说好及笄才嫁,这就要商议婚期了? 庆阳长公主看出卢氏舍不得,笑眯眯道,“阿卢你也别舍不得了,秦王这么好的女婿还不赶快占着,免得有人豁出面皮,想要赶在阿玥之前入府,好生个庶长子呢!” “这话怎么说?”卢氏一听就怒了,哪家小娘(jian)子(ren)这般不要脸,敢跟他们家掌珠抢男人? 庆阳长公主交游广阔,为人爽朗和气,跟各家的夫人们都处得来,长安城贵妇圈子里有些什么风吹草动,她都一清二楚,于是低声道,“前些日子宁远侯夫人跟我说,想为世子求娶蒋国公家九娘,谁知何家一口就回绝了,后来她才听说,何家已经推了不少亲事。” “一家有女百家求,何九娘确实出色,也许何家是想仔细挑挑呢。”卢氏嘴上是这么说,可心里就不舒坦了,那何九娘是秦王表妹,都及笄了还不议亲,难道还想上赶着去当妾? “呵呵,”庆阳长公主笑而不语。 反倒让宜阳大长公主急了,“大娘你有话就说,你到底是听说了什么?”自家小玥儿还小呢,就算嫁过去,怕也不能圆房,如果何家真把何九娘塞进秦王府,恐怕会是小玥儿劲敌啊。 “姑姑,我也只是听说何家九娘往新城府上跑得殷勤了些,据说是为贵妃绣了一幅小像,需要时常询问新城意见。”庆阳长公主不再卖关子,不过说得挺含蓄。 再含蓄,落在宜阳大长公主和卢氏的耳朵里,那何九娘就是司马昭之心,婆媳俩都不约而同在心里啐了句:不要脸! “呵呵,想不到她这般有心,”宜阳大长公主喝了一口茶平平气,又问,“那新城是何态度?” 宜阳大长公主明面上问的新城,实际还是想问何贵妃究竟怎么打算。 卢氏也竖起了耳朵听,新城的态度就能侧面反映何贵妃对这件事的看法了,也许还有秦王……卢氏难免对秦王多心,如果不是他招惹人家小娘子,好好的国公府嫡出小娘子做什么要去当妾呢? 好在新城公主是坚定站在傅明珠这边的,她透过庆阳长公主向魏国公府表了态,庆阳长公主就复述新城公主的话道,“新城跟我说,她是烦透了,如果不是看在何九娘是她表妹的份上,定然要赶出去,好歹也是国公府千金,怎么就跟无赖似的。” 庆阳长公主自己也说,“我看何家是昏了头,人家这边根本不愿意,还妄想着强按牛头喝水,秦王再好,难道值得国公府嫡女当妾?” 按她说,何家真要想往秦王身边放一个何家人,不如等上几年,待秦王夫妻情淡了,再送个年轻貌美的庶女进去。现在秦王对傅明珠正热乎着,哪会看别人呢,白白损失一个嫡女。 宜阳大长公主听了就笑,“你呀,这张嘴就是狭促,罢了。” 知道秦王贵妃态度,宜阳大长公主就放心了,转而提起今天的正事,“看你捏着那单子挺久了,拿来我看看。” “哎呀,”庆阳长公主拍着手笑,“看我,竟说这许多废话,差点耽搁了正事。” 说着将手里握着的大红洒金帖递给宜阳大长公主,先为自己的敬业表功,“这东西我从出门就握着了,就怕弄丢喽。”再介绍,“这是钦天监挑的日子,从十一月到来年四月都有。” 庆阳长公主说话十分抓人心,听了庆阳长公主闲扯的一番话,卢氏已经没那么排斥女儿早嫁了,这时候听说最晚只有四月的日子,又着急起来,“四月也太急了,往后呢?” “四月往后,就再没有这么好的几个日子了!”庆阳长公主哪知道为什么没有往后的日子,瞎话张口就来,“这几个日子可是最好的了,我看二月那个就顶顶好,保管夫妻恩爱和睦,子孙昌盛。” 早嫁晚嫁,左右都是这几个月,宜阳大长公主决心下得快,转头看卢氏,商量道,“既然大娘说二月好,不如就是这个?” 卢氏伸出手指,在纸上点来点去,犹豫不决,二月日子是好可是太快了,最后还是舍不得占了上风,与宜阳大长公主提议,“不如四月十八这个吧,阿玥三月的生日,到那时候阿玥算虚岁也十四了。” 再长一岁出嫁,确实更好,宜阳大长公主只是可惜二月的好日子,又问庆阳长公主,“四月这个日子比二月怎么样?” 庆阳长公主点头道,“这个日子也很好的,不比二月差多少!” “好罢,就这个了。”宜阳大长公主点了头。 成功办妥,庆阳长公主推脱了宜阳大长公主和卢氏的挽留,午饭也不吃,赶着给秦王送好消息去了。 不说秦王是怎么高兴地拜谢庆阳长公主,又连忙进宫与皇帝何贵妃报喜的。魏国公府这边,在庆阳长公主离开后,好消息就传遍了整个魏国公府。 傅明珠也知道了,于是午饭是躲在自己院子里吃的,都不敢出去露头,因为大家见了她都要喜气洋洋道恭喜,弄得她都不好意思了。 香雪斋的侍女们也都为自家小娘子高兴,觉得秦王那样的神仙人物与自家美艳绝伦的小娘子真是太般配了,不知往后有了小小郎君、小小娘子,该如何出色呢。 知道小娘子又害羞了,大家也不去打扰她,挽碧当值,就隔着屏风坐在外间静悄悄的给傅明珠打一条挂在腰上的络子。 里面傅明珠坐在榻上,也在做女红,不过她是装的,装作专心做鞋子,可是她心思根本不在鞋子上,好好的水波纹叫她绣得东歪西倒,成了乱码。好在她做的这双千层底更适合在内室穿,也不怕秦王穿出门丢了面子。 做事不专心是有惩罚的,傅明珠手里的针戳着戳着,就戳到了自己。 挽碧就听屋子里小娘子哎呀一声,她赶紧丢下手里的串珠梅花络子,冲进去一看,原来小娘子被针扎了手,现在正委委屈屈地自己含着手指呢。 做针线扎个手不算大事,挽碧舒了口气,但看见笸箩里那个被绣得歪歪扭扭的鞋面,挽碧就知道自家小娘子怎么会扎到手了,于是恨声说了句,“该,让您走神!” 傅明珠鼓起脸颊,她想想情郎怎么啦!只是不该在想情郎的时候做针线而已! 挽碧嘴硬心软,找了专治小伤口的紫玉膏,蹲下身给傅明珠上药。 傅明珠乖乖伸出手,嘟囔着,“这点小伤算什么,挽碧你太夸张了,用不着包扎!” 不过她说归说,还是老实让挽碧在她手指头上缠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嗯,是个又漂亮,又碍事的蝴蝶结。 “这是免得您又闲着去拿针,”挽碧扎好了挺满意,这就不怕小娘子又拿着针线作死啦。 刚包好,莲雾就进来说,“娘子,公主让您去清宁山房呢。” 都这时候了,阿婆不是该睡午觉了么? 傅明珠趁机撸掉手上的包扎,站起身道,“莲雾快给我梳个头。” 挽碧见了没说什么,只是挑衣裳的时候,给傅明珠挑了一条特别淑女的蜜合色贴金鹧鸪裙子。之所以说淑女是因为裙子的裙裾尤其长,拖在身后三尺,走起路来需要小心端庄。挽碧想着,娘子性子跳脱,既然快要出嫁了,就该压一压性子了。 香雪斋的侍女训练有素,很快就将穿着家常衣裳的傅明珠收拾得可以去参加宴会了,而用的时间不过一盏茶。 到了清宁山房,傅明珠被侍女直接带去了库房。 宜阳大长公主和卢氏已经在了,苏静姝也亭亭玉立地站在两人身侧,见了傅明珠微微一笑,神色带着亲昵的取笑之意。 傅明珠让她们看着挺不自在,下意识提了提裙子。 于是宜阳大长公主和卢氏就发现了她穿了新裙子。 大袖长裙加望仙髻的装扮得到了宜阳大长公主和卢氏的一致赞赏,尤其夸她选的裙子好,宜阳大长公主还说,“在家里难得见你有这么端庄娴雅的时候,可见全是这裙子的功劳!” 卢氏也笑,“往后可以多做几条这样的长裙,你也大了,可以这么穿了。” 嘤嘤嘤,裙子美则美矣,拖着地好有负担啊,这种裙子有个形象的叫法叫拖泥裙,傅明珠穿着既怕摔跤,又觉得浪费,这种裙子拖在地上一天,是再不能穿了的。她以前也是觉得太过奢靡,才只做了几条。心疼身上这美丽娇贵的料子三秒钟。 阿婆和阿娘都觉得好的,就不要去试图反对。傅明珠点点头应下了,挽着宜阳大长公主的胳膊好奇地问,“阿婆叫我来是做什么?” 她发现库房打开着,蓉娘亲自在清点。 “给你挑嫁妆!”宜阳大长公主笑得自豪极了,自己的库房好东西可多了,保管给小玥儿办置得风光体面。 她慈爱地拍着傅明珠的手道,“让你自己来看看,喜欢什么只管拿。”又对苏静姝道,“静姝也一样,趁今日,提前给你们分了。” 苏静姝连忙推辞,“阿婆,我不忙,等日后再说吧。” “我知道你还没定亲确实不忙,”宜阳大长公主宠溺地说,“难道以后还要麻烦第二回,趁着给阿玥挑,一起把你们姐妹的都挑好。” 苏静姝就不说了,只是在挑选的时候,显得格外小心,选中的都是些看着精巧漂亮,实际不是十分贵重的东西。 傅明珠倒是不跟自己阿婆客气,一来就选了一对羊脂白玉的枕头,“阿婆这枕头可真好,我就缺个夏日用的好枕头!” 宜阳大长公主看她选得好,非常高兴,笑呵呵地,“你倒是有眼光,这双枕头在这个库里排得上前三!” “那是,我知道阿婆好东西多,肯定要选最好的!”傅明珠抱着枕头得意洋洋,又撒娇问,“那前三最贵的其余两样呢?” 宜阳大长公主就让蓉娘将东西找出来,原来一个是尺许高的水晶杯,晶莹剔透,乍一看还以为是玻璃制品,但是仔细看了远比玻璃漂亮精致。另一个是一株三尺的红珊瑚,难得的品相完好,颜色艳丽夺目。 “这个杯子给姐姐最合适了,姐姐心如玲珑剔透。”傅明珠很快就分配好了。 宜阳大长公主觉得傅明珠说的很对,就把这个水晶杯给了苏静姝。 水晶杯在古时候确实金贵,但是对于现代人来说,就没那么大意义了,傅明珠心中有点愧疚,又给苏静姝选了个碧玉环。 ☆、第104章 人人都在秀恩爱 宜阳大长公主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蓉娘带着人连轴转地清点了五天才是整理出两份嫁妆单子。 宜阳大长公主就喊了卢氏去商量。 卢氏看了蓉娘草拟的单子,见两份单子上的东西几乎不分伯仲,只是一份单子上的东西偏于清雅,像是古画书籍琴棋之类的东西就占了一小半,另一份就是精美器物居多,除了家具摆设,还有许多的梅瓶花觚、玉雕摆件。 卢氏心知玩物多的就是给傅明珠的了,于是笑道,“我看这份好,上头好些都是小玥儿会喜欢的,像这对牙雕的同心球,我记得她小时候最爱玩了。” “我也记得,她滚着球可以一个人玩一天!”宜阳大长公主叫卢氏一提,就记起来了。 “那时候小玥儿还是个圆滚滚的球儿呢,大球儿滚小球儿,可有趣儿了。难怪后来成了胖珠子。”卢氏回忆起来忍不住笑,笑着笑着,却伤感起来,“感觉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仿佛昨儿她还在滚球,怎么就要出嫁了呢?” 宜阳大长公主安慰地拍拍卢氏放在桌上的手,“我也老了,能看到小玥儿早些出嫁也好,兴许还能抱抱小玥儿的孩子。” 宜阳大长公主这话有些悲观了,卢氏心里一紧,赶紧说,“明年您就能抱上曾孙了,七娘这一开怀,兴许就三年抱两,五年生四个,到时候您抱都抱不过来呢。” 这话宜阳大长公主听了也高兴起来,“七娘这胎怀得也算平顺,我看她都胖了许多,更有福气了,要是生个曾长孙就更好了。”女孩虽好,但毕竟嫡长曾孙才是传承家业的保障。 宜阳大长公主说的没错,裴七娘确实胖了。她如今快有五个月了,肚子已经鼓起来,像个倒扣的小盆,人也胖了,双下巴都出来了。傅明珠现在就挺喜欢摸摸裴七娘的肚子,跟大侄子说话,顺带摸摸人家的双下巴,惹得裴七娘拿果子扔她。 儿媳妇好不容易有孕,卢氏也是期待,不论男女,只要有了第一个第二个就不难,于是说道,“先开花后结果也好,小玥儿嫁了,有个更小的来疼也不错。” 宜阳大长公主想起傅明珠小时候粉嫩嫩的可爱模样,也就不纠结傅家第四代第一人是男是女了。 蓉娘整理的嫁妆单子十分周到,卢氏也没有什么意见,拿着单子就回去给傅淳看了。 傅淳这几天也在令人打扫库房。都说穷文富武,他南征北战又收刮过两个皇宫,虽说大头是上缴了皇帝,但他的那些珍藏也是令人眼馋的。只是他行事低调,也不喜奢靡,许多珍宝都堆在库房里蒙了尘。 这时候翻检出来,那些宝石金玉都还熠熠生辉,饶是卢氏,见了也倒吸一口气,握着拳头捶着傅淳的肩道,“原来往日你送我的那些东西都是这么得来的,竟还有这许多,你也不给我知道,是不是打算存着养二房?” 这些年来,傅淳隔三差五就给卢氏送首饰、送小巧精致的玩意,这份心思把卢氏感动得哟,哪知人家就是库房里随便捡来的。 “冤枉!”傅淳抓住卢氏双手握着,解释道,“如果全都给你,你就高兴那么一会,这辈子这么长,我慢慢给你,便是想让你一辈子高兴。” “阿玉,你可懂我的心?”傅淳深情款款。 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傅大将军,在妻子面前就是柔软贴心的小绵羊,收起了所有攻击性。 卢氏望着傅淳的眼睛,如少女一般羞红了脸庞,动情地靠在傅淳怀里,轻声道,“我心如你心。” 屋子外头,又一次撞见耶娘秀恩爱的傅明珠悄悄退了出去,明明是说让她来选东西,结果又在秀恩爱,这把狗粮吃着真爽。 反正她也是有对象的人了呢,以后可以随便秀,现在不如去看嫂嫂,摸肚子去。 结果傅明珠又在裴七娘那里被秀了一脸。今天逢七,又到了官员们休沐放假的时候了。傅明瑜一整天都在家里陪爱妻。 好没意思当人家夫妻电灯泡,傅明珠打算回去睡午觉,路上就遇到来找她的莲实,急急道,“娘子可算找到您了,安乐公主来了,等了您有两刻钟了。” 小伙伴来了,傅明珠高兴极了,怕安乐公主久等,走得尤其快,没想到回到香雪斋,却扑了一个空,莲雾惊讶道,“公主说要自己去找您,难道没遇上?” 在没有手机的古代,找人真是全靠腿,傅明珠只好把屋子里的侍女们都分出去找人,自己就去栽了许多柿子小花园找,她记得上次安乐公主来还问过柿子什么时候红呢。 然而并没有,柿子园里只有红彤彤的大柿子,鬼影都没一个。 还是坐守香雪斋的挽碧使人来告诉她,陪着安乐公主出去的小侍女跑回来一个,说安乐公主上外院找二郎君去了。 听闻这个消息,傅明珠有点淡淡的忧伤,所以她是被当成借桥过河的那个桥了吗,嘤嘤嘤,安乐姐姐都不爱她了。(>﹏<。)~ —————————————————— 被个娇滴滴的小美人缠上是什么感觉? 傅明璋只想说:烦,很烦,非常烦。 但是这是公主,还是妹妹的好姐妹,傅明璋忍住暴脾气,好言好语劝说安乐公主,“公主不是我看不起你,不肯跟你拆招练剑,而是担心我手下没分寸,一时手重了,伤到你就不好了。” 安乐公主来得突然,她的要求更突兀,说是自己与宫里的侍卫学了几招,想让他指点一番。 这怎么指点嘛,傅明璋看她脚步虚浮,拿着剑也是手臂无力的模样,就知道安乐公主现在的水平连花架子都算不上,如果跟他对打,他轻轻一碰就可以把安乐公主的剑碰飞了。到时候肯定要哭! 傅明璋不想看人哭唧唧,所以坚决拒绝。 难道被拒绝就不会哭了吗? 安乐公主红了眼眶,“说来说去你就是看不起我。” 傅明璋看她圆圈儿红红地,还怕她掉金豆豆。哪知安乐公提起剑,站到院子中央去,自己舞起剑来。 为了与心上人有共同话题,安乐公主是有备而来,认真学了一套剑法,装备上穿了大红锦绣的窄袖胡服,凸显出身段的玲珑,脸上也细心上过妆,显得神采奕奕。她认真地舞起剑来,像一团热烈的火焰。 傅明璋看着,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没试过安乐公主的水平就直接拒绝。不得不说,安乐公主是下过功夫来练的,只是时日尚短,看不出成效,目前就处于舞蹈的水平。比自家妹妹差远了!但……比一般闺秀是可以了。 安乐公主知道傅明璋在认真看她,她很高兴,舞得也就越发卖力,嫌第一遍不够好,又再来一遍。却听傅明璋与旁人说话的声音传来,安乐公主扭头一看,发现站在傅明璋面前的是一个窈窕娇弱的少女。 那个与安乐公主的浓艳热烈之美完全相反的清淡雅致美人是苏静姝。不同于她常穿的素雅青色系,她这回穿了一件芙蓉粉的上襦,挽着柳黄披帛,裙子是淡淡的浅草色,清新而恬美,带了些往日没有的甜美气息。 傅明璋认为,像苏静姝这样优雅恬静的女子,才是最动人的,听她说话都觉得舒服。哪像安乐公主咋咋呼呼,吵得很。是以脸上都是笑,柔声问,“妹妹怎么来了?” 苏静姝是带着一个三层的红漆食盒来的,她没想到安乐公主会在这里,只是她也不多问,只是举起食盒给傅明璋看,“二兄送我的礼物我很喜欢,听说二兄喜欢甜食,我就做了一些江南的点心作为回礼,希望二兄不要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食盒那么大,肯定很重!傅明璋怕苏静姝拿着太重,赶忙接过来自己拎着,傻乐道,“礼轻情意重嘛!” 苏静姝身后的莲乔听了礼轻情意重这话,不免有些恼,二郎君这话也太轻慢,就算公主有意撮合娘子与二郎君,但现在八字都没一撇呢,二郎君怎能这么说。 “二兄喜欢就好,”苏静姝也显出不开心的样子来,向傅明璋侧身一福就告辞了。 傅明璋提着食盒不明所以,为什么静姝会不高兴呢?刚刚明明说得好好的? 他正揣摩着,安乐公主倒提着剑,气呼呼走来,不等傅明璋反应就狠狠一脚跺在傅明璋右脚上,疼得他嗷地一声。 安乐公主穿的是特制的小蛮靴,靴子底用的是坚硬的檀木底,还刻着花纹,重重踩一脚还是很疼的。 “你做什么踩我?”傅明璋生起气来公主也不叫了。 “你就该踩!”安乐公主吼了一句,跟着眼泪掉下来,不等傅明璋说话,她转身跑了。 傅明璋右脚疼于是换了左手提着食盒,望着安乐公主跑远的身影,不知道为何有点不是滋味。然而想到食盒里有好点心吃,他又开心起来,这可是静姝亲自给他做的呢,不枉他借钱给静姝买了那枚镂空梅花白玉钗。 傅明珠没等到安乐公主自己回来,陪着安乐公主一起去的另一个侍女朝花回来将安乐公主与傅明璋的事说了,还道,“公主出门时还在流泪,不过到了二门就好了,奴婢还为公主补了妆。” “这事你不要跟别人说,就当作不知道,”傅明珠听了让挽碧拿出一个荷包赏她,不忘吩咐要保密。 这个只有十岁的小侍女却叩头道,“奴婢谢娘子的赏赐,只是这都是奴婢份内的事,奴婢不能要。”也是安乐公主动机不良,才选了两个年纪小的侍女陪她出去,不然朝花夕雾两个还要熬几年才能在主人面前露脸呢。 真是个机灵的,挽碧笑了,将荷包塞给她,“娘子给你的,你开心收好就是。夕雾也有。” 朝花只望着傅明珠。 “你不收,那夕雾怎么办?”傅明珠对自己院子里年纪小的侍女们都是很和气的,还记得这个朝花很会踢毽子,夕雾跟朝花是一起来的,两个人感情也很好。 “奴婢谢娘子赏赐。”朝花这回接了,又叩了一回头。 等她出去,挽碧就说,“这个朝花心思太活,不过调教好了也好用,夕雾倒是老实的。” “你看着办就是了,”傅明珠不是很在意这件事,她想起挽碧的年纪,挽碧陪着她七八年了,也快十九岁了,傅明珠担心挽碧的归宿,问她,“你年纪也到了,你是怎么打算的?是不是让阿娘给你看看?” 提起嫁人,挽碧很有主意,“奴婢还不想嫁呢,嫁人有什么意思?给自己找一家老小来伺候,烦不烦呢?” 挽碧这想法没错,傅明珠也同意,多少好姑娘嫁了人以后就成了人家一家老小的保姆了? 不过还是有好男人可以嫁的,傅明珠就说,“好人家还是有的,真找不到合适的,还可以找个父母双亡的呀。” 挽碧忍不住笑,“娘子说的是,确实可以找个父母双亡的。不过奴婢不着急,至少等几年,娘子你有了孩子,奴婢才能放心嫁啊。”莲实有些不变通,莲雾又有些固执,娘子是要嫁进王妃当王妃的,她们两个都有些担不起,她不看着不放心啊。 并且挽碧还有个想法,就算要嫁,嫁给王府的管事才好,莲雾、莲实她们几个都可以嫁,这样娘子接管王府也更容易些。 怎么就说到孩子去了,傅明珠不好意思再说下去,让挽碧自己好好想想,她自己躲到房间里给秦王绣荷包。 那双鞋子她已经令人送去秦王府了,也不知道秦王穿着合不合脚。 远处的秦王府里。 正在试鞋子的秦王突然打了个喷嚏。 慌得刘福赶紧问,“殿下是不是受凉了?” 秦王不答,冲刘福摆手。他仔细端详着脚上的鞋子,突然笑出来,眉目舒展,心情很好的样子。 刘福腹诽,这么辣眼睛的鞋,也就那位做的,不然哪到得了殿下跟前。 ☆、第105章 见面 几天后,最后的嫁妆单子到了傅明珠手上,她拿着厚厚一叠烫金红笺,觉得自己把半个魏国公府握在了手上,沉甸甸的。 粗粗一看,什么嵌黄玉黄花梨屏风床、大理石屏风床、牡丹螺钿紫檀箱式床、描金紫檀架子床、螺钿花草紫檀壶门床……还有从南边流行起来的描金漆雕花拔步床,光是大床就有十张,美人榻、罗汉榻等又有十几,其余配套桌椅、妆台、屏风,又琳琅列了几页纸,这些都算是大件,更别说其他小件了。 她忍不住担忧地问卢氏,“阿娘,我是不是把我们家搬空了啊?” 惹得卢氏笑个不停,逗她,“确实搬空了好几个库房!” 傅明珠看她阿娘笑得眼泪花都出来了,也知道是自己说了傻话,不过她觉得东西还是太多了,虽然她对这些物品的价值没什么概念,但是想想就知道通通不便宜,于是说,“要不家具少点吧?一张床就是一抬了,我哪用的过来。我记得当年太子妃好像是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妆,后来楚王妃减了八抬。我总不好越过她们的。” “这些不用你操心,我们家就你一个女儿,好东西不给你给谁?”卢氏笑着让傅明珠到她怀里来,搂着她道,“反正我们家有钱,再多都陪送得起!” 又遗憾道,“若不是只能装一百二十抬,这嫁妆单子还能再厚一倍!” 傅明珠被她阿娘的壕惊到了,原来这就是嫁个人就直接晋级亿万富豪的感觉,棒棒哒! 不过她还是不放心,“那阿兄们的呢?” “放心放心,小管家婆,都有。何况你阿兄他们是男儿就该自己挣,吃老本有什么意思,”卢氏倒是不担心傅明瑜、傅明璋兄弟找不到饭吃,“实在没出息,也饿不死。” 这就好,小管家婆傅明珠放心了。卢氏又带她见嫁妆铺子的管事们。然后很惊喜的发现有个绸缎铺子是红芍她丈夫管着、一个脂粉铺子又是白芍和她丈夫一起管的。 红芍白芍嫁人以后就很少到府里来了,上次见面还是去年过年来给傅明珠拜年呢。 都有些惊喜,卢氏就敲打两人道,“你们都是从阿玥身边出去的,我让你们两家陪嫁,给阿玥看铺子也是信任你们的忠心,管得好你们自然就好,但如果往后叫我发现你们胆敢欺上瞒下……” “奴婢们不敢,定然对娘子忠心耿耿。”两对夫妻赶紧跪下表明忠心。 卢氏不置可否,又吩咐了其他管事,同样收获一批表白,卢氏就让人一个个上来汇报上个月和这个月的经营情况,手把手教傅明珠如何盘问看账,还当着管事们的面交代傅明珠要好好学习,“这些都是最基本的,你自己要做到心中有数,别被人瞒了,把自己嫁妆败得一干二净。” 还说,“待我给你找几个好账房,往后如果查出来谁有问题,也不用罗嗦,直接送官就好。” 听得众管事冷汗都要下来了,夫人将娘子教得这么厉害,他们哪敢乱动啊。 傅明珠崇拜地看着卢氏,简单粗暴就是这么爽。 花了一个下午,傅明珠才初步理清楚自己到底多富有,不算封地的收益,各个商铺的利润、田庄的出息,年收入能达到两万贯——嗯,也就是宫中宠妃一年脂粉钱。 傅明珠记起当初惠妃最得宠的时候,豪气地捐了一年脂粉钱修缮慈恩寺,那个数目就是两万贯。 当然这个脂粉钱是很奢侈很浪费的花法,比如买一条绝版的百鸟裙,两万贯只是零头。但如果拿来买大米,她一个人从大周吃到现代都没问题。 所以她还是很富有的。(≧▽≦) 第二天,卢氏又把陪嫁的仆妇侍女给了傅明珠,两个据说很有经验的厨娘、两个四十多岁的嬷嬷,还有几个鲜嫩的美少女。 厨娘和嬷嬷的作用她都懂啦,但是美少女要来做什么? 傅明珠嘟着嘴不想要。哼,一个个有胸有腰又有臀,比她有看头多了。 “你是不是傻,”卢氏挥退众人,对傅明珠耳提面命,“你嫁过去至少一年是不能圆房的,那这一年要秦王怎么办?” 我可以给他撸啊撸→_→傅明珠瞬间想到,但是这种话怎么能说呢,只能嘟囔道,“他都答应了不纳妾。” “那也得你能伺候他!”卢氏面对着将要嫁人的女儿,说话也豪放起来,“你以为我愿意给你添堵啊,这几个你看着选两个,到时候喝了药,什么事也没有。等到你大了,把她们打发了就是。总好过上头赐下来的,那才是麻烦。” “哦,”傅明珠不情不愿地答应了,反正以后阿娘又不可能盯着,这两个侍女拿来做什么还不是她说了算。 于是选了一个叫素和身材丰满的,一个叫纤草瘦得杨柳一般的。美人就怕比较,两个放在众人里头还不显得突出,单独放在一起,对比就明显起来。 卢氏看了都忍不住瞪傅明珠,傅明珠才不怕,振振有词,“您看这环肥燕瘦的,多有特色,总有一款合适!” 都让她这歪理气得没话说了!卢氏撒手不管了。 撒手不管的后果是素和被傅明珠派去厨房学艺了,纤草交给现在掌管针线房的挽绣学针线去了。按傅明珠的说法,她香雪斋不养闲人,不养,坚决不养。 忙碌备嫁的日子是过得飞快的,匆匆腊八节就到了。 这时节,长安城已经冷下来了,早起又飘了雪。哈出一口气,全是白雾,冻得人都不想出门。 傅明珠的几只猫就再也不肯出去野了,全部要窝在她房间的熏笼上。然而它们一个个养得肥嘟嘟圆滚滚的,一个熏笼根本不够。傅明珠就停了火墙,只用熏笼,让它们一只喵趴一个。 早上傅明珠一起床,看见的就是四坨摊在熏笼上的毛球,她最喜欢挨个揉过去了,毛茸茸肉乎乎,手感特别好。 这天也同样,撩过猫,傅明珠望着屋子外的飞雪叹气,“我一到冬天就好羡慕踏雪它们长了一身毛啊。” 莲雾笑眯眯地,举着一件白貂裘大衣斗篷,“娘子穿这个就不用羡慕啦。”莲雾管着衣物,早些天趁着天晴就晒过裘衣了,这时候穿正好。 穿上这个确实不用羡慕猫大人的毛了,傅明珠照照镜子,再将兜帽带上,她自己也成了一团毛茸茸的球。几个猫大人都喜欢得不得了,都不肯让这个大伙伴离开了。 真是甜蜜的负担,傅明珠一边腿上挂两只猫,艰难地挪到门口,叫冷风一吹,几个毛团才打着哆嗦,松了爪子。 它们不舍地看看傅毛团,又伸出爪爪试试外面的温度,最后冲傅明珠整齐地喵了一声,回房烤火去了。 “还以为它们多喜欢我呢,”傅明珠撇撇嘴,悻悻地摸摸自己(身上)的毛,更软更暖和! 腊八节,大家都要聚在一起喝腊八粥,然后傅淳领着傅明瑜、傅明璋祭祖,最后才是准备了腊八粥和佛果到善缘寺去。 这天是传说中的释迦摩尼成道日,许多人家都要到寺院去敬佛,富户更是在寺院外设了施粥的棚子,香火鼎盛的寺院外,施粥的棚子可以排到几里地去。 善缘寺香火一向好,好些与傅家交好的人家也爱到这里来。傅家来得不算早,到的时候山脚下已经停了好些马车了,更有一众腰配麒麟环兽仪刀的红衣侍卫在张罗设摊子施粥。 而侍卫的主人,正背着手站在山门前,台阶八十一级,那人穿紫貂裘大氅昂首立在那里,颇有一览众山小的气势。 傅淳坐在马上,抬首望去,不由眯了眯眼。 等到女眷们下了车,山上那人也大步下来了,山风烈烈,吹得他衣袂翻飞,犹如仙人御风而行一般。 傅明珠最先注意到,只看得目眩神迷,怎么有人会这么好看呢? 秦王也看见了傅明珠,见她裹在雪白的皮毛里,露出的一张小脸如寺里正在吐蕊的红梅,美得天然无雕饰。心想,怎么有人能好看得这么恰到好处,让他目光舍不得离开呢? 两个臭不要脸的在心中把对方夸了又夸,四目相对了,还相视一笑,霎时大家都觉得春天到了。 傅淳上前一步,目的很明确地挡在傅明珠面前,与秦王拱手,假假一笑道,“可真巧,殿下也来进香。” 秦王不舍地收回目光,与傅淳客气道,“听说善缘寺香火特别灵,我便也来拜拜,没想到遇到您。” 呵呵,他们傅家专业烧善缘寺的香四十年都不动摇了好吗?! 傅淳只做不知秦王目的,哈哈道,“看样子殿下也进过香了,我们就不打扰殿下施粥了,先走一步。” “叔父误会了,小侄留连风景,还未进香呢,”秦王不紧不慢,恰好落后一些,走在傅明珠身边,温文尔雅地道,“正好可以一起进香。” 说着向正望着他的傅明珠弯唇一笑。 傅淳侧目一看,正好看见了,觉得那真是个斯文败类,他以前怎么不知秦王脸皮这么厚呢? 然而婚期都定了,不能反悔,傅淳只好带着不放心的卢氏,第一次以傅家人身份到善缘寺进香的苏静姝,先走一步,让两个小儿女说一会话,也不枉秦王冷风里吹(zhuang)了(bi)许久。 人家家长都走了,秦王终于可以好好看一看胖珠子了,第一件事就是伸手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 嗯,手感真好,再揉揉。 怎么摸个不停,傅明珠疑惑看秦王。 秦王满足地叹口气,“刚才看见你,我就想这么揉一揉了。”一边说,一边继续揉,一本满足的样子。 傅明珠突然想起每天早上被自己揉得一脸“你好烦快滚,滚滚滚滚滚”的喵们,现世报啊。 秦王殿下,原来是个绒毛控! ☆、第106章 石阶 山上本来就远比地面上冷,雪又纷纷扬扬地下起来,如被风吹的柳絮一般柔软,轻飘飘就往人的头脸身上扑,又烦人又冻人。 秦王缓步走在傅明珠右侧,见雪下得大了,侧身将右手臂举着,用宽大的袖子为傅明珠挡雪。 他将手臂这样伸出来,手掌就露在了外头。 傅明珠原本还很甜蜜,但看见他的手露在外面……自己也偷偷将手从袖子里伸出来,不过几息,她就觉得自己的手已经僵掉了。 再看秦王依然稳稳地举着的手,犹恐雪吹到她脸上。傅明珠眼圈儿一热,不顾走在身后的几个“牢头”,猛地扑上去抱住秦王的胳膊,头也跟着埋进秦王温暖的怀抱里了。 他们正走在因为下雪而变得湿滑的石阶上,傅明珠这样突然的大动作,让秦王提起了心,皱着眉低喝道,“胡闹,万一摔了怎么办?” 不过他话是这么说,手臂却早就出卖他,第一时间就紧紧搂在了傅明珠的腰上。又想,好在他英明,让侍卫们清了道。 傅明珠也知道自己莽撞了,低头不说话,撒娇地往秦王怀里挤挤。 她带着毛兜帽就成了毛脑袋,这般圆滚滚、毛茸茸、热乎乎地在秦王怀里蹭啊蹭,秦王就再绷不住严夫的脸了,无奈道,“罢了,反正我也接得住你。” 傅明珠得寸进尺,又蹭了蹭。[蹭](*≥)≤))( ̄▽ ̄*)ゞ 秦王殿下身上的紫貂裘蹭起来也是很舒服哒![蹭](*≥)≤))( ̄▽ ̄*)ゞ ╰( ̄w ̄o)[摸摸头] 秦王一手搂腰,一手摸头,真是无奈又甜蜜,身后的目光都快要把他的背凿穿了。 不过他是不怕的,就怕胖珠子回去要挨批,于是不舍地低声提示傅明珠道,“珠珠,你的侍女还在呢。” ∑(っ°Д°;)っ傅明珠立刻从迷妹状态抽身,多年习武舞的好处显现出来,十分轻灵妙曼的从秦王怀里一退三尺远,蹭蹭蹭上了三级台阶才停下来。 她都忘了啦,除了她自己的挽碧和莲雾,还有阿娘留下来看她的玛瑙……这回惨了。 自己的怀抱突然就空了,秦王都惊到了好吗!这招真是“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他都不知道她这么厉害! 傅明珠看见秦王惊讶的眼神,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解释一下,讪笑道,“那个,我突然想起来阿娘有件很重要的事要交代我,我先走啦。” 秦王只看着她不说话,但是他深邃悠远的目光很好地表达了他的威胁:你走试试。 山风吹来凉飕飕的,还往斗篷里钻。傅明珠想到秦王不知站在山上吹了多久这样的冷风才等到她,就走不了啦。 她看看跟在后面也抬着头看她的玛瑙,忽然歪头一笑,伸出手去,脆生生道,“我累了,要殿下牵着才能走!” 那个理直气壮哟。 因为备嫁劳心又劳力,她脸上婴儿肥消褪了些,显出柔美的线条来,容貌因此越发妍丽瑰艳,这么至纯至美地展颜一笑,如牡丹乍放,艳色夺人。 看她亭亭玉立,看她颜如舜华,秦王欣慰之极,真是吾家有妻初长成。【殿下你的脸呢?】 漫步而上,与她双手交握。 两个人的掌心都是热乎乎的。 于是仅仅八十一阶的善缘寺山门两个就爬了一炷香,等到去到大雄宝殿,傅家人都坐在厢房里喝上热乎乎的豆浆了。 秦王拉着傅明珠到佛前跪下,从知客僧手里接过香,再分一束给傅明珠。 跪在杏色蒲团上,傅明珠有点兴奋,跟恋人一起烧情侣香许愿,好棒哒! 兴致勃勃问秦王,“那我们说什么祷祝词?” 秦王持着香,跪得挺直,整个人显得很从容,一点也不激动的样子,看也不看傅明珠,“你自己想。” 好冷漠→_→傅明珠盯着秦王看。(= ̄w ̄=) 秦王叫她看得没办法,叹气道,“说句比翼同心的话,难道还要我教你吗?” 秦王殿下好恨珠不成钢的语气哦,端着一张说教脸。 然而傅明珠眼尖地发现教书先生附体的秦王殿下,耳朵尖尖好红!真是差一点就被他的演技给骗了呢。 看见羞涩的秦王殿下就好想调戏,傅明珠眼似春水地望着秦王,娇嗔,“对啊,七郎快教教人家嘛。” 尾音娇滴滴地,拖了老长。秦王觉得自己的心都被她这娇滴滴的话尾勾走了。 还好她把声音放轻了,小猫叫似的,侍立在殿内的挽碧、玛瑙她们并没有听见,反而霍霍了人家六根清净的知客僧。大和尚站在佛龛旁,想不听都不行,只好双手合十,退到帷幕后头去了。 这回轮到傅明珠涨红了脸。 秦王低低笑了声,侧身低头在傅明珠耳边道,“人道枕边教妻,珠珠且等等。” 他靠得太近,傅明珠浑身一颤,只觉得耳朵被他的气息弄得痒痒的麻麻的,恍惚感到他还咬了她的小耳垂一下。 本来想撩汉子,结果被人家撩了妹子,傅明珠被秦王拉着手,一道拜了三拜,又一起握着香,把香插到了香炉里。 从大殿出来,秦王问起她最后许了什么愿。 傅明珠觉得自己被秦王撩得很没面子,于是故意气他,“当然是阖家欢喜平安顺畅了。” 她第一个愿望确实是这个没错。 秦王却知道她定然还许了第二个,并且一定是关于自己的。也不追问,心情很好地牵着她慢慢游赏沿路初绽的梅花。 他不追问,傅明珠心里反而猫抓似的,一路左顾右盼,眼看快到了傅家的厢房门口,傅明珠终于忍不住,凑到他耳边道,“我许了愿,我想和你白头偕老。”想了许多话,最后只剩下这个最普通的,我想和你到白头。 秦王顺手抱住她,爱怜地在她脸颊亲亲,语带笑意,“真巧,我也是。” 和你一起慢慢变老,最后生同衾死同椁。 ☆、第107章 画像 突然被亲亲了,还是在有人围观的情况下,傅明珠顿时害羞地捧住脸,扭身往院门走。 秦王也不拦她,原地站着轻快地笑起来,笑声清朗,声如磬玉。 他的声音真好听,傅明珠听得心痒,又想看秦王的笑容是否如想象中迷人,于是仅仅在台阶上走了两步,就舍不得走了,侧身回首嗔了秦王一眼。 她眼中似有波光粼粼,无限情谊婉转流传,秦王就上前一步拉住她毛茸茸的衣角,进而探进去,握住了她藏在斗篷下的手。 傅明珠反手回握住了,居高临下看他,笑得有些得意,她比秦王高了哦。她这么站着,可以很轻易地看见秦王的头顶,他用了一个嵌白玉的金冠束发,簪着一枚镂雕福字白玉钗,因为发丝都整整齐齐梳上去了,露出他饱满的额头和漂亮的美人尖。 在她印象中的秦王都是用束发冠束发的,整个人显得格外的精神俊秀,他好像很不喜欢用幞头或者帽子,像这么冷的天,她父兄都把皮帽子戴上了,他还是光着脑袋,也不怕冻坏了。 这么想着,傅明珠伸手摸摸秦王的头,想看他冷不冷。 她这动作做得太自然,秦王都没发现不对,就被摸头了。被摸以后,秦王心情有些复杂,他七岁以后,母妃和父皇就不再摸他的头了,这会儿让她摸了,总觉得不对劲。 然而,他能感觉到她的温柔,好像很心疼他的样子。他就不动了,只是越发握紧了手里柔软细腻的小手。 秦王的头发柔韧顺滑,摸上去像缎子一样凉凉的,傅明珠不知不觉多摸了几下,后来才记起貌似男人的头不能摸?她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样子放下手,问他,“这么冷的天,为什么不戴帽子?” 呃,这个么,秦王垂在袖子里的左手下意识地摩挲着,面上很正经地回答傅明珠,“如果珠珠给我做,我就戴。”他才不可能说出来因为觉得幞头丑,不肯戴这种真·原因呢。 傅明珠就不问了,决定回去给他缝一个暖和的皮帽子。 见傅明珠不再追问这种小事,秦王抬眸看着她,问她,“虽然我们婚期已经定了,但我还是想亲耳听到你说愿意嫁给我。” 傅明珠认真看着他,她好像已经想不起来曾经的秦王在她眼中是什么样子了,大概是清冷的、端肃的、让人望而自惭形秽的……现在他依然容貌出色,气质出尘,但是在她面前,他整个人都有了温度,是热烈的、生动的、甚至有了凡人的欲望…… 此时他站在台阶下,微笑着看她,眼睛亮晶晶的,像个情窦初开的大男孩一样,执着地等着心爱女孩的一句肯定。 “珠珠,嫁我可好?”秦王定定看她,她裹在雪白皮毛里的小脸原本洁白如玉,因为羞涩,一抹淡淡的红像初霞一样浮现,渐渐地越来越红,越来越艳丽夺目、惊心动魄,他只觉得世间最美好的风景莫过于此了。 傅明珠的回答也没有让他失望,她轻盈地投到他的怀里,轻声而坚定地答应到,“好!我愿意嫁给你,成为与你比翼齐肩的妻子和孩子的母亲。” 她连孩子都想到了,秦王很惊喜,快乐地抱起傅明珠,转了一圈又一圈。 傅明珠完全没想到一贯沉稳的秦王还有这一招,不过想想那次他扛着她跑了大半个裕苑,又觉得秦王再做些什么出格的事,也是正常了。他的快乐很快感染了她,她也抱住秦王的脖子,乐呵呵傻笑起来。 公然秀恩爱很容易被抓包。 两人正四目相对,红着脸甜蜜蜜,就听人重重咳咳了两声。 顿时惊飞一双小鸳鸯。 秦王闻声看去,就见傅淳黑了脸站在厢房外头,瞪着眼睛看他。 发现是自己阿耶,傅明珠尴尬得眼睛都不知道看哪里了,虽然她常常撞见耶娘秀恩爱,但是自己被抓还是第一次,总是难为情的。赶紧拍拍秦王,让他放她下来。 看见女儿安全落地,傅淳哼了一声,沉声道,“阿玥,你进去。” 傅明珠不敢反抗,同情地看了一眼秦王,很没有战友情地自己偷溜了。挽碧莲雾加上玛瑙,立刻跟上,她们也真是受够了看这两人腻腻歪歪了,他们大大方方腻歪,却害得她们尴尬到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真是够够的了! 秦王倒是坦(guang)荡(gun),站得挺直,与傅淳对视。 看他如此坦然,傅淳倒是不好发作了,好像显得自己很小题大做,只是冷哼道,“殿下好歹也克制些。” 秦王笑了,拱手道,“下次一定。” 这话真是没有一点诚意。然而闺女都快嫁过去了,他也管不了啦。傅淳摇摇头,邀秦王喝茶。 两人就去了隔壁的禅室。 禅室布置清雅,居中四方坐席,设有棋盘,面南的香案上点着檀香,供着一张观音像。 这观音像神态比常见的观音画像活泼,略侧着身站在莲台上,一手捧着净瓶,一手甩出杨柳枝,原来是在用甘露逗弄一条跃起的金红鲤鱼。观音面容十分的艳丽雍容,面上的神情却纯真娇憨,如美玉无瑕,让人一见心喜,也生不出不好的念头来。 秦王一看那画就觉得眼熟,准备再看几眼确认,傅淳就说出来了,“这画儿有趣,竟像是我家小玥儿。” “我看不是像,应该就是阿玥。”秦王觉得那神态真是像极了,应该是见过傅明珠的人画的,他想起来上次在善缘寺遇到的那个狂生,后来他让子午查过,那人是个画人物的名家,当时刚从蜀中到长安来游历。 仔细找找,在莲台下发现了暗藏的落款。 又叫了僧人来问,果然是有人寄存在这里的,说是在寺里供供,沾些佛气。 僧人走后,未来的翁婿两人赏着画,觉得真是越看越好看,都有些意动,然而不告而取是为贼。两人在某些时候真的是很君子的,就没想着直接把画拿走。只是各自打着算盘坐下,暗想如何最快找到画的主人。 至于画像归属,傅淳坐姿豪迈地看着秦王一笑,信心满满,傅家军们侦查能力一流,当然是归他啦。 秦王笑得比较含蓄,不巧,他认得画的原主人呢。 —————————————————————— 再说傅明珠那边,她一进厢房,迎面就扑来一阵暖风,顿时觉得舒服到了骨子里。 刚才忙着谈恋爱不觉得,回过神就知道冷了。 房中暖融融地烧着好几炉子的炭火,其中两个上放了铜壶,正咕噜咕噜地响着。 她闻到了豆香味和姜汤的味道。 卢氏坐在榻上,看她回来,先是打量了一番,看她是否被占了便宜……好吧,除了头发有些乱——那可能是山风吹的。所以啥都没看出来,卢氏看一眼垂眉顺目的玛瑙,笑着招招手,让傅明珠到她身边去。 傅明珠脱了斗篷就过去了,乖巧地坐在卢氏身边。 卢氏就摸摸她的手问她,“冷不冷,你是喝豆浆还是喝姜茶?豆浆是寺里的师傅们自己熬的,今天刚煮好又香又浓。” “我要喝豆浆,”傅明珠一听有好豆浆喝,眼睛都亮了,善缘寺的豆浆比自家厨子做的还好喝呢。 哪怕就要嫁人了,还是一样的孩子气。卢氏怜爱地摸摸傅明珠的脸,吩咐人给她倒了一碗热乎乎的豆浆,“当心烫,放凉些再喝。” “哦,”傅明珠乖乖地应了,眼巴巴地守着装豆浆的黑陶碗,她都饿了呢。 “外面这么冷,怎地耽搁了许久?”卢氏作闲聊状,十分平常地与傅明珠聊天到。 “多说了一会话,”傅明珠就顺口答。 “哦?你们说了什么?”卢氏知心好阿娘的语气。 傅明珠警觉起来,支吾到,“没说什么,就是看寺里的梅花开得好漂亮,赏了一回花。” 卢氏当然不信这话,又想问。 傅明珠已经找到可以转移的话题,问卢氏,“阿娘,莠娘姐姐去哪了?” “她说要去原来借住的地方看看。”卢氏不甘心问不到,还想继续问。 傅明珠又一个问题堵她,“那二兄呢?” “我让他陪莠娘去了,”卢氏淡淡地。 “阿娘,”傅明珠顿时八卦地凑到卢氏跟前,悄声问,“你和阿婆是打算撮合二兄和莠娘姐姐吗?” “去去,多事,”卢氏嫌弃地一根手指戳开傅明珠,这件事她也烦心着呢。听说了前几天莠娘还红着眼眶从平安那回来,她就心里不安宁,这两个孩子不想能凑合着过的样子。然而平安又好像对莠娘有意思。 傅明珠鼓鼓脸颊,坐到角落去了。比起苏静姝,她更希望安乐公主能做自己二嫂,只是光自己和安乐愿意不行呀,最主要二哥得喜欢安乐公主。 烦,怎么才可以把他们凑成一对呢? ☆、第108章 怀疑 善缘寺里供那些落难之人借宿的禅院比较偏僻,都靠近后山了。 傅明璋虽然每年都来善缘寺,但是对这片地方也算不上熟悉,他看着路是越走越安静,两旁高大的古树又掉光了叶子,飘雪里显得越发凄清,心里就对苏静姝更加的怜惜,她真是受了很多苦,他们真是太晚才找到她了。 傅明璋不由频频看走在身旁的苏静姝。 苏静姝今日穿着一件飘逸的鸭蛋青卍字纹羽缎斗篷,只在边沿镶了一圈白狐皮,娉婷中显出几分俏皮,斗篷下是一条水红色的织金线裙子,裙上绣了一枝横斜的绿萼梅,于素雅中带了几分妩媚。 当然,在傅明璋看来,只是觉得好看,至于怎么好看,好看在哪,他是领会不到的。 苏静姝感到傅明璋屡屡投在她身上的目光——这目光让她像是被烈日烫了一样,她抿了抿唇,走得越发端正,目不斜视,头上的鸾凤衔珠钗几乎是纹丝不动。 傅明璋发现苏静姝走得更慢了,他无奈再次放缓了步子,背着手,走得像个老学究。如果是和小玥儿走,肯定不会这么慢,又或者……傅明璋不知怎的竟然想到了安乐公主,她走起路来也是风风火火的,十分干脆。 摇摇头把烦人的安乐公主放到一边,傅明璋关切地问苏静姝,“妹妹可是累了,可要歇一会?” “多谢二兄好意,莠娘不累。”苏静姝对着傅明璋微微颔首道,又说,“已经快到了。” 果然,转过一个月洞门,一个小巧的院子就落在一株巨大的古柏树旁,古柏树经冬而不落叶,枝繁叶茂郁郁葱葱,在这萧索的冬日里,这个小院子也变得精致起来。 苏静姝就道,“我之前就借住在这里了,还好后来一直没人住进去。” 那是因为落难的小娘子不多啊,傅明璋立时想到,与静姝一样遭遇的小娘子肯定凤毛麟角吧。【请原谅傅二哥的成语用法】 作为凤毛麟角之一,苏静姝很是感慨地迈过门槛,然后万分顺手地反手关门。 傅明璋吓了一跳,忙撑住门,“妹妹?” “我想自己一个人呆一会,”苏静姝知道傅明璋不会硬闯,微微笑道,“劳烦二兄为我守一回门。” 她的目光中带着恳求,盈盈地,似有泪光闪动。 傅明璋不由松了手,愣愣地看苏静姝把门带上,他看到她在门合上的瞬间,一颗晶莹的泪珠滚落下来。 背靠在门框上,傅明璋觉得心里有点乱,不知为何眼前又浮现出那天红着眼眶发脾气的安乐公主。看苏静姝落泪,傅明璋真恨不得自己长了张巧舌如簧的嘴,能够舌绽莲花,逗她展颜一笑。然而看到安乐公主红了眼眶,他却觉得心里很乱很烦。 大概是因为自己喜欢静姝而讨厌安乐公主的原因吧?傅明璋抠着袖子想,不知不觉就把身上这件石青色织金丝五蝠纹的絮棉袍子给抠通了一个洞,柔软的丝棉都被他抠出一坨来。 今天随着苏静姝来的是莲叶,她也清楚公主对自家娘子的打算,看见二郎君如此看重娘子,莲叶高兴之余,也不免偷偷看傅明璋高大挺拔的身影,如果娘子嫁给二郎君,会不会给二郎君安排通房呢? 二郎君这么英武,娘子娇弱,一定会安排人伺候的吧,而她又是娘子侍女里最漂亮的,莲叶想着,不觉沉醉了。 他想着她,她又想着他,院子外两人各得其所,安静极了。 院子里,也一样的安静。 苏静姝轻巧地推开自己住过的房间的门。 这个屋子好几个月没有人住过了,按理应当是落满了灰尘,然而当中的四方桌却是干干净净的模样,一个穿着褐色棉布袍子的中年妇人正坐在桌边。见苏静姝进来了,起身行礼,口称,“七娘子。” 这妇人态度还算恭敬,苏静姝脸色却有些不好,低声责问,“为什么突然要见我?” 被质问,妇人并不惊慌,依然恭恭敬敬地道,“主人久等不见七娘子消息,十分担心娘子,是以老奴自作主张,想要确认娘子平安。” 苏静姝听了心里堵得慌,明明是不放心她,还说什么担心,面上却还要带着笑道,“多谢祖父挂心,我无事。” 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魏国公府出入森严,我身边也时常跟着人,慧娘你这般突然出现,实在叫我为难。”她说的也是实话,自打进了魏国公府,要私下见人真的很难。她在大殿发现联络的暗号,不得已才想出借口来见。 偏偏卢氏让傅明璋跟着来,还好傅明璋比较容易打发。苏静姝想到自己的为难处,看慧娘的眼神就有些不善。 这个叫慧娘的妇人长相平凡普通,却生了一双浓密剑眉,面相就显得有些严厉。她根本不在意苏静姝的态度,眉头一蹙,显得更凶了,语气淡淡地提醒苏静姝道,“奴婢担心娘子会忘了自己是谁。” 苏静姝笼在袖子里的手不自觉握紧了,指甲掐进肉里,同样淡淡地回答,“我自然知道我是谁。”如果不是清楚地记着她是谁,那该有多好,就可以安心地享受属于公主外孙女的一切。 然而,她不是! “主人听闻宜阳打算将你嫁给傅明璋?”慧娘的语气带了些试探,说明他们也不是很确定这个消息是否准确。 提到宜阳大长公主,慧娘言语中没有一点尊敬。 念着宜阳大长公主对自己的好,苏静姝的回答就有些不客气,“是又如何?” “主人的意思是让你答应。” 苏静姝深吸一口,告诫自己要冷静。 她想起傅明璋的样子,身材魁梧、虎鼻豹眼,皮肤黑得发亮……这么熊一样的男人,凭什么让她嫁? 为什么傅明珠那样除了容貌一无是处的人能嫁给仙人一般的秦王,病怏怏的楚王妃能够得到温润如玉的楚王的爱重? 而她就要嫁给一个莽夫呢? 就听慧娘继续道,“你们定亲后,你再找个机会……” 慧娘凑到苏静姝跟前,声音轻得只有苏静姝一个人听得到。 苏静姝用了极大的毅力克制自己才是把慧娘的话听完,而没有一巴掌打到慧娘脸上……现在她还不能对那个人表示不满。 “我知道了,”良久,苏静姝平静地道,“出来太久,我该回去了。” 慧娘知道苏静姝的脾气,不能逼她太紧,不再多说,又恭敬地低下头。 这时突然从外面传来瓦片落地的声音,慧娘眼神一凛,苏静姝急急打开门出去,却见傅明璋已经落在院子里了,正站在几片瓦片碎块前,似乎打算翻墙从侧面出去。 她还来不及问,傅明璋就利落地翻墙出去了。 苏静姝急忙冲到门口,发现门还是拴着的,慌忙打开门。 莲叶一脸惊喜地看着她,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娘子,我刚听到有东西摔碎的声音,二郎君就忽地一下翻墙进去了,您没事就好了,奴婢担心极了。” “你和二郎君一直站外门外?”苏静姝抓着莲叶的手,问她。 莲叶想起自己的小心思,小心地回答,“是的,二郎君一直等着娘子呢。” 苏静姝却不相信,她见莲叶眼神闪烁,心里一紧,语气也冷淡下来,“是吗。”毕竟不是自己的人,向着的还是傅家人啊。 莲叶忙着心虚没发现苏静姝看她的眼神冰冷。 主仆二人等了一盏茶,傅明璋才是一脸失望地回来,问苏静姝道,“妹妹可受惊了?” “我无事,”苏静姝佯装淡定,试探傅明璋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只听见了瓦片落地的声音。” “没有什么,你别担心。”傅明璋不想把自己的推测说出来吓到苏静姝,只宽慰她道。他听到声响,第一反应竟然是跳进墙里去看,然后还耽搁了一会去观察痕迹,再去追,那人已经没有踪迹了。归根结底是他实战经验不够,就不该进去看的,应当直接绕墙去追,兴许还能看见那小贼的背影。 嘿,那小贼跑得忒快!傅明璋恨不得捶胸顿足表示遗憾的同时,又对那个跑得飞快的小贼感到好奇。 听他如此敷衍,苏静姝勉强笑了笑,莫不是他都听到了吧。回去的路上,苏静姝一直仔细观察傅明璋神色,见他眉头紧锁,她心里越发惴惴,如果,他知道了…… 他会告诉傅家人吗? 苏静姝的视线又落在傅明璋身上。 傅明璋本来挺气愤有小贼偷窥苏静姝,哼,一定是觊觎静姝的美貌。 但是回来路上,一路被美人偷窥,他心里美翻了,想着定然是她觉得自己十分可靠,有点心动了吧! 于是迎着苏静姝的目光春光灿烂地一笑。 苏静姝默默转头,正视前方,她觉得傅明璋应该没有那个心机来掩藏他听到的事吧。 ———————————————— 几人离开以后,那个慧娘才用土黄色布巾包着头脸出来,配着身上臃肿的褐色棉衣,活脱脱就是一个不会令人多看一眼的农妇。 然而藏在柏树树洞里的年轻男子却认出来,那个妇人原来是苏静姝母亲的陪嫁,陪着苏静姝去了寺里守孝,后来苏静姝逃跑,那个妇人也不见了。 原来是到长安来了,苏静姝果然是攀上了高枝了啊。 年轻男子小心地从树洞里出来,多亏了这个洞,不然他定然会被抓住了。 如果赵晟在,一定能认出来这个男子就是当日在杨柳阁那个,任自己妹妹被人拿来意淫的长柏。 苏长柏拍拍衣裳,装作赏风景的样子慢悠悠踱回了自己住的院子。原来他也是住在寺里的。 自从那日喝酒,听说了魏国公府、宜阳大长公主认回流落外孙女的事,正巧认回来的丹阳县主也姓苏,也是从金陵来的,还同样生母死后被后母欺凌……他就在心里存下了。 本来只是听闻丹阳县主曾在善缘寺借宿过,而傅家又每年腊八都会来善缘寺施粥,他就想着来碰碰运气,没想到才住了三天就顺利的见到了人。 只可惜没能听清楚苏静姝和她老仆说了些什么,苏长柏有些遗憾,他直觉这会是拿捏苏静姝的好把柄。 哼,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安然无恙到了长安呢。她又如此美貌。 苏长柏觉得他可能知道了什么。 ☆、第109章 宴请 从善缘寺回来,很快傅家的赏梅宴就要开起来了。 原本是打算开个芙蓉宴,好请了年轻的才俊们齐聚一堂,让傅明珠挑挑的,哪知傅明珠自个早就挑好了,后来认了苏静姝回来,傅淳和卢氏又决定让苏静姝去看看,谁知东宫又闹了一出大戏。 这么耽搁几回,芙蓉早就谢了,拖到现在只能改成赏梅宴。毕竟风声早就放出去了,一再推迟就罢了,总不好没了下文。 凡是宴会都是面上光鲜,内里繁琐的麻烦事,要操心的地方多了,大到请什么人,安排哪些歌舞,小到用什么碗碟,上什么茶点。 卢氏就抓了傅明珠和苏静姝的壮丁,她是打着锻炼她们两个的目的,让她们各自去拟了菜单来。 这不就是点菜嘛,作为吃货傅明珠信心满满,接到任务就开心地写了好几页的菜单子出来。 等到拿给卢氏看,卢氏直摇头,“阿玥,我看这不是给客人用的,反倒是你的菜单子吧?” 说着拿给苏静姝看,“你瞧瞧她,这都是些什么菜。” 傅明珠毕竟是经过多年培训的人,菜单子拟得挺正规,看盘有玫瑰饼、玉露团、如意饼、绿豆糕、贵妃红、雕酥、玉柱糖、乳糖狮儿,列有枣、柿、梨等果子。第三盏下酒是蜜炙鹌子、蒜泥白肉、炙羊肉、红丝水晶脍,第四盏是软羊、子骨头、索粉、古楼子,第五盏是群仙、天花饼、樱桃毕罗、干饭、缕肉羹、莲花肉饼,第六盏黄耆羊肉、密浮酥捺花、黄雀鲊、鸭子水晶脍;第七盏排炊羊、白肉胡饼、炙金肠;第八盏驼峰羹、独下馒头、肚羹;第九盏水饭、簇下饭。这些都是主菜,还有些小菜,然后还有饭后甜汤,甘豆汤、金橘团、姜蜜水。酒水列有四种蔷薇露、杏花汾酒、花雕和冰堂春。 傅明珠嘟嘴,她的菜单子怎么啦,都是好吃又好看的。 卢氏就拿了苏静姝的给她看,傅明珠看了觉得都差不多,就睁大眼睛望着卢氏。 “你呀,就是懒得想,”卢氏亲昵地点点傅明珠的额头,指出问题给傅明珠看,“像这玫瑰饼,用来待女客不错,男客就有些不合适了,绿豆糕冬天用则太凉,恐伤胃。” “哦,”傅明珠点点头,“那换成水晶饼和山药糕吧。”水晶饼漂亮,山药糕养人,这两个总不会出错。 卢氏笑了,又给她指,“冬天吃鱼脍确实可以,但是不适合放到第三盏,刚开席就上生冷的不好,这红丝水晶脍可以换到第七盏,吃腻了大肉,正好吃这个爽口。” 苏静姝的单子上也有鱼脍,也是第七盏。 傅明珠连连点头,眼巴巴地看卢氏,其余的应该没问题了吧? “你是大毛病没有,小毛病一堆,”卢氏觉得女儿第一次拟出这么好的单子已经算是不错了,笑道,“这还有个樱桃毕罗,你是只记得好吃了罢?这时节,上哪找新鲜樱桃去。” “不是有冷藏的果酱么?”傅明珠不解,她前几天才吃过的啊,口感没差!只是没有新鲜樱桃做的好看。 卢氏只是笑而不语。 傅明珠想想也就明白了,毕竟不是当季的鲜果,怎好拿来待客呢? 就说,“那换成太平毕罗好了。” 卢氏见她想明白了,也是欣慰,就让她和苏静姝一起商量,把最后的单子定下来。 姐妹两个就手挽着手去了离得近的香雪斋。 卢氏一个人坐着的时候,拿起苏静姝写的单子又看了一遍,望着苏静姝娟秀的字迹发了一会呆。小玥儿从小耳濡目染,她第一次拟出来的单子还有错漏,静姝怎的做得如此好?虽然静姝解释帮母亲理过家,但是想那苏家不过是个中下人家,吃穿用度与魏国公府完全不是一个等次。 也许是蓉娘帮了忙?卢氏觉得自己多心了。如果静姝真的配给平安,她这般能干,她也能对平安放心些。 ———————————————————————————— 一转眼,宴客的日子就到了。 因为是借着卢克俭的名头办的,客人自然是以年轻才俊为主,除了长安城各家年轻子弟,还有许多入京考试的士子,再加上魏国公府的赫赫威名,一时客似云来。既有接到请柬来的,蹭人家请柬来的,还有蹭不到请柬,抱着名刺来门口碰运气的。 傅明璋跟着傅明瑜一道招呼客人,只觉得头昏脑胀,怎么就这么多人呢? 他还不知道,这场大宴是给苏静姝相亲用的,否则不得当场翻脸。 内院里,两个小娘子都打扮好了。看见对方的第一眼,都忍不住赞叹起来。 傅明珠穿了宝石蓝粉白牡丹纹的大袖,衣服上滚着精巧的银边,裙子是娇媚的海棠红织锦长裙,牙色银粉绘花的长披帛轻盈飘逸。梳个侧偏的堕马髻,发上带着嵌蓝宝芍药花钗,一根坠着细细珍珠链子的衔珠步摇,整个人明艳大气,端庄又活泼。 苏静姝则穿着粉红浣花锦的上襦,衣领绣了精致的红梅,系着一条齐胸的樱草、柳黄、丁香紫、杨绯、茶白,五色间色裙,裙上系着凤首玉佩,显得修长秀丽,长长的玫红披帛是轻容纱做的,轻薄飘逸,走动起来飘飘似仙。 因苏静姝已经及笄,梳了一个结鬟望仙髻,带着整套的羊脂玉头面,越发的清丽脱俗。 宜阳大长公主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都是一样青春年华,一样的美丽动人,觉得心满意足,自家的女孩儿就是养得好啊,看遍长安城再没有比她俩个更出色的了。 “你们悄悄去瞧瞧热闹就回来,可别冻着了。”宜阳大长公主一手拉着一个殷殷叮嘱,又吩咐侍女们不要忘记带手炉、垫子、点心、姜糖水。 带这么多东西,真跟游园子一样了,傅明珠连忙在宜阳大长公主交代人准备暖轿之前打断道,“阿婆放心,我们很快就回来的!” 宜阳大长公主才不信,当她不知道这个赏梅宴为什么而办呢?刚知道的时候,宜阳大长公主还不高兴了几天,后来想起蓉娘从莲乔那问来的话,宜阳大长公主才是改了主意,想着如果莠娘有更中意的,对方家世也合适的话,莠娘与平安的事就作罢。 她这才兴致勃勃地打扮起苏静姝来。 苏静姝也说,“我们就躲在知春意的暖阁里看看,您放心,冻不着的。” 宜阳大长公主这才算了,又交代卢氏看好她们两个,别乱走让人冲撞了。 卢氏笑着点头答应,“我办事,阿娘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这心里慌得紧,”宜阳大长公主叹气。 “我看您是不舍得紧。”卢氏看了一眼笑容恬静温婉的苏静姝,对宜阳大长公主道。 苏静姝被卢氏看得心慌,装作羞涩地低下头去。从善缘寺回来,她提心吊胆等了好些天,然而傅家人对待她的态度一如往常,只除了突然准备起赏梅宴,还暗示她去相看。 这是想要借着嫁人,把她赶出去吗?苏静姝有些不平,一会让她嫁给傅明璋,一会又想随意把她打发了,她可不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软柿子。 正想着,宜阳大长公主就拉起了她的手,温声道,“莠娘,只要你欢喜就好,我是不想勉强你的。” 宜阳大长公主的目光温暖如春日的暖阳,苏静姝心里刚刚升起的隔阂像见了阳光的薄雪一样消融了,她微微笑着,轻声道,“我明白的。” 话音未落,一滴泪控制不住要落下来,赶紧低了头掩饰。 宜阳大长公主和卢氏已经看到了,都觉得怜惜不已,卢氏隐隐还有些愧疚,这么好的孩子,她竟然怀疑她。 傅明珠只看苏静姝突然低了头就明白她是哭了,也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草木皆兵了呢?虽说她是那个雷剧玛丽苏女主的原形,但她至今没有做过一件伤害傅家的事啊。 于是决定在不放弃观察苏静姝的前提下,真心地对她好一些。 ———————————————————————————— 她们是走侧门进的知春意,顺顺当当就通过小门到了正厅左侧的小暖阁里,这里本来就是给主人家自家歇息用的,里头摆设齐全,烧着炭火,一点也不冷。 隔着一扇画梅屏风,里头的大厅里已经坐了好些人了。 为了方便给苏静姝相看,这扇屏风有个妙处,从画梅的一面看是泛着丝光的绢面,是看不见里面的,她们从里面往外看,却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傅淳坐了主座,坐在他旁边的却不是卢克俭。 苏静姝无声地笑着,扯了扯傅明珠的袖子。 赶忙收回黏在屏风外的目光,傅明珠被苏静姝笑得挺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想,他怎么又来凑热闹了? 卢氏就横了傅明珠一眼,这个不争气的女儿哟。 外头,秦王意味深长地看了左侧那屏风一眼,胖珠子那个爱凑热闹的,定然在里面。 傅淳觉得有个太热情的女婿也不好,这不他一来,就只好让二舅兄坐到下首去了,这像什么样子嘛,本来就是用的二舅兄设宴的名头,不然哪来的那么多年轻的才子名士。 秦王只做不知道傅淳的不满,平易近人地与年轻的士子们谈诗论画。 他师从名家,自己又足够刻苦,才学在这些颇有才名的年轻人中也是出众的,不多时就顺利圈了一片粉。 陆回因为是自家亲戚,座次极为靠前,与秦王就一个论题,“万物生于有,还是生于无?”讨论得飞起,两人越说眼睛越亮,显然是找到了同类。 傅明珠不顾矜持地站在屏风后,努力去听两人说什么,然而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有有无无的,她都听不懂┑( ̄Д ̄)┍ 原来秦总攻和陆子渊就是这么勾搭上的么?傅明珠很认真地想,自己要不要读读老子?不然以后嫁给秦王,没有共同话题好可怕。 卢氏却还记得要给苏静姝推荐人选的事。虽说决定权在于苏静姝,但傅淳和卢氏还是做了很多功课的,把请来的人都筛选过一遍,心里对优秀人选有了一个底,这时就拉着苏静姝悄声介绍席上的人。 陆回也是重点对象之一,卢氏就介绍说,“现在与秦王说话的是陆家二十七郎,也是你表兄,以后有机会见的,他才学好,人也长得好看。” 苏静姝看着外头那神采飞扬的少年郎,不知怎的却想起了另外一个温淳的人。 卢氏看出苏静姝对陆回不感兴趣,又指着另外一个长得文秀白净的年轻人道,“那是宁远侯家的世子,现在在羽林卫当差,家世不错,身边也没有不干净的。” 宁远侯世子方承戟这时正被人灌酒,才喝了几杯,就俊脸发红,显得不胜酒力的样子。卢氏看了到记起当初的误会来,原来方世子不是贪杯,而是酒量浅啊。 苏静姝不置可否,目光落在下一个人身上。卢氏也认得,正准备介绍,外头就有人来通禀,说是楚王、赵王、还有晋王来了。 卢氏一惊,怎么殿下们都这么闲呢?没注意到苏静姝的眼睛一瞬间亮了。 ☆、第110章 撞破 对那些入京赶考的士子们来说,能列席卢克俭、魏国公的宴席就足够惊喜了,再见到秦王更是意外惊喜,哪想得到还能一次性见到楚王、赵王、晋王呢? 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正是大部分人的追求。如果能够被随便哪位殿下看重,从王府幕僚做起,也是个很不错的晋升之道。 是以当楚王、赵王、晋王鱼贯而入,大厅里的气氛顿时不一样了。傅淳脸色有些不好,卢克俭也同样,两人对视一眼均有些无奈,好好一个宴会就让这群殿下们给搅和了。 傅淳不免深深地看了秦王一眼。秦王知道他的兄弟们都是冲着他来的,是以背了这个锅,主动招呼道,“三皇兄、五皇兄,八弟你们怎的来了?” “听说魏国公家的梅花是一绝,我慕名已久,趁着这赏梅宴,我就不请自来了,”楚王对着秦王解释道,说着,风度翩翩地向傅淳拱手,“还望魏公见谅。” 这不请自来的客人身份尊贵,难道还能撵了出去?傅淳爽朗笑笑,回礼道,“臣母甚爱梅,是以家中的梅花多了些,算不得什么,殿下若喜欢,倒可以折些回去插瓶。” “那就多谢魏公好意了。”楚王点点头,在傅淳的相邀下坐到了上首。 赵王温和腼腆地对傅淳微微一笑,也跟着楚王坐了。晋王却拉着秦王衣角,非要与秦王同坐一席。 “你怎么来了?”秦王问晋王道,一面令人添一副碗筷。 晋王欢欢喜喜地坐在秦王身边,立刻兴致勃勃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才是回答秦王,“我本来就想出宫找皇兄玩的,正巧遇到三皇兄,他说你到傅家来了,问我要不要来看热闹,我就一起跟着来了,否则我才不想和他们一起来呢。” 秦王看晋王穿的是一身窄袖骑服,知道他是想出宫跑马,就不再多问,只是交代他少喝些酒,将他跟前的冰堂春换成了甜味的蔷薇露。惹来晋王哀怨的小眼神。 秦王才不管,自己倒了一杯冰堂春来喝,果然不愧是被誉为第一佳酿的名酒,滋味甘醇,香气绵长。 嘤嘤嘤,皇兄好坏,晋王喝着甜甜的蔷薇露,觉得这根本不是给男人喝的酒。 —————————————————————— 从来富贵迷人眼,众生百态,正好可以看看个人品性,于是卢氏依然拉着两个女孩子悄声叫她们看人,“看那个穿青衣的,殿下们一来就显得浮躁了,只是看他穿着,必是寒门出身,见了贵人想着表现一番,好一飞冲天,这倒是情有可原。” 又说另外一个穿着五花锦袍的年轻公子,“那是东乡县公的儿子,好歹也是皇亲,却如此不堪。”说着摇摇头。 傅明珠看那东乡县公家公子确实搞笑,一副想凑上前,又胆怯的样子,畏畏缩缩的,反倒不如卢氏之前指的那个青衣人,至少人家是急着表现,他却是连谄媚都不敢。 苏静姝原本也掩着唇,附和地偷笑着,目光不经意落在旁边一人身上,脸上顿时变了颜色,那人怎么能来? 偏偏卢氏还指着那人,一脸思索地道,“不知那个是谁,我看着有些眼熟的样子。” 只要自己不说,傅家就不会知道的吧,那人也没机会见到自己。苏静姝低下头,弱弱地表示,“舅母,我有些不舒服,想回去歇息了。” 卢氏看苏静姝脸色却是有些不好,忙关切地问她,“可是吹了冷风,凉着了?”一面摸摸苏静姝的额头,试看温度。 “我就是有些累而已,”苏静姝柔柔摇头。 卢氏担忧她的身体,带着两人悄悄从小门退了出去。 出了知春意,卢氏、傅明珠母女两个亲自送了苏静姝回房,看她喝了一副药歇下了,才是离开。 屋子里静悄悄的,苏静姝听着外面絮絮的声音渐渐消失了,神色也渐渐坚定,揭开被子下了床,将刚刚脱下的五色间色裙穿上,又找出一件冰玉梅花的牙色吴棉长襦穿在外面,披了那件鸭蛋青镶白狐狸皮的斗篷。 莲乔轻声走进来,看见苏静姝穿好了衣裳,吓了一跳,“娘子?” “我要出去一趟,”苏静姝显得很镇定,走到妆台前坐下了,吩咐莲乔,“莲乔帮我把头发挽个侧偏髻。”自己挑了一枚嵌宝双蝶金步摇,又拿了一对坠白玉珠的耳珰戴上。 莲乔比莲叶更一心向着苏静姝,看她行动坚决,也不多问,走到苏静姝身后给她挽了个风流妩媚的侧偏髻,再将双蝶金步仔细摇插好,细细的梅花玉片流苏轻巧地落在她的耳畔,与她耳朵上的玉珠耳珰相映成趣。 看着镜子里娇美婉转的美人,苏静姝忍不住低声问莲乔,“你看我这样还可以吗?”女为悦己者容,苏静姝怕自己的美丽还不够打动人心。 “娘子怎样装扮都是极美丽的,”莲乔笑着打开一管唇脂,“若是再用些娇艳的唇脂,就更美了。” 苏静姝的唇色有些淡,人显得苍白了,莲乔的建议十分中肯。 然而苏静姝看了看那颜色动人的唇脂,又看看镜中,唇色淡淡,显得格外惹人怜惜的自己,摇了头。 她站起来,吩咐莲乔,“让百惠随我出门吧,如莲叶问起,你就说我去找阿玥妹妹了。” 莲乔心中一凛,娘子特意这么交代,是因为莲叶做了什么吗?她忧心地点点头应下了。她与莲叶是一起被选中的,如果莲叶没犯什么大错,她就提醒她一下吧。 苏静姝却像看出了莲乔在想什么,语气淡淡地,“我不信莲叶,寄春居里除了金媪和你,我是再找不出可信任的人了,莲乔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奴婢不敢,”莲乔立刻跪下了,等到苏静姝出门,她才发觉自己竟然惊出了一身冷汗。她有些后怕,但是对苏静姝却更敬服了。本来以为苏静姝长在小户人家,行止作派不够大气,她和莲叶面上不显,私下里却还是有些自傲的,没想到苏静姝心里明镜似的。 —————————————————————————— 自打苏小娘子成了公主外孙女,百合百惠两个就从贴身服侍,被排挤到一里地外去了,这些日子来,她俩的日子是十分不好过,都把肠子悔青了。 难得娘子想起她们来,别说陪着去逛花园了,就是陪着上刀山,也要去啊。百合没能被选中,可怜巴巴地看着百惠,心里悔恨不已,当初为什么要称一时威风训斥娘子呢。 百惠跟在苏静姝身后低眉顺目,俯身贴耳,乖得不得了,一心要好好表现,争取重新回到苏静姝身边。 苏静姝看她这样也是满意,百合百惠两个吃够了苦头,是该长些记性了。她身边正愁无人可用,金媪毕竟年纪大了,不得用,只一个莲乔还是不够方便。 主仆两个一路无话,百惠认得她们走的方向是往梅园去的,今日知春意正在宴客,娘子这是要做什么呢?百惠被排挤在外太久,竟然不知道苏静姝已经去过寄春居。 看苏静姝选的路确实是往梅园去的,百惠不由忐忑,如果娘子被人冒犯了,她第一个要受罚,于是小声提醒道,“娘子,再走就到了梅园那边了。” “我知道。”苏静姝眉目清冷,脚步不曾有片刻犹豫。 百惠就不说话了。 离梅园不远,有处回廊,修了一座临水小阁,阁前繁茂地开了几树红梅,花枝蔓蔓,那小阁就显得甚是隐蔽,是个风雅的诉情好去处。 苏静姝就转身走进了小阁里。百惠长舒一口气,还好娘子不是进梅园。临水风寒,屋里并不暖和,百惠殷勤地把自己的帕子铺在凳子上请苏静姝坐。 苏静姝没有动,站在菱花窗前,眺望着远处的繁花似锦、霞蒸云蔚,吩咐百惠,“你找个机会进知春意去,对坐在上首穿一件圆领紫色联珠团花纹常服的人说,我在这等他。” 百惠听到这个吩咐,整个人都惊呆了,迟疑地,“娘子,这恐怕不好。”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苏静姝拿出一个绣着麒麟的荷包,“你给他看这个,他应该就知道了。” 百惠胆怯地接过荷包,犹犹豫豫不动。 看她这样,苏静姝神色淡淡,声音很平静,“你不愿去就算了。” “不,奴婢愿意!”百惠眼睛里现出神采来,如果不拼一下,难道她要干一辈子粗活吗?能有什么好前程? 她出了小阁,快步往知春意走去。因为今日客多,侍女们来往穿梭,百惠走在里面倒也不显得突兀。这时席面上已过了三巡酒,正在上第四盏的菜,百惠左右张望,终于找到个熟人,正巧是执壶的,捧着一个长颈白瓷壶走来。 最终百惠用一个月的月钱,换来了进去瞧瞧青年才俊们长什么样的机会。 等到她出来,那个执壶侍女还打趣地问,“可见了俊俏郎君?” “确实见了好多,”百惠觉得心脏快要砰砰砰地跳出来了,掐着自己的手强作镇定,笑着与执壶侍女道谢,“我看了这回热闹,可以回去跟她们说上好久了。” 执壶侍女笑嘻嘻地,拍拍百惠的肩捧着换出来的酒壶走了。 百惠这才赶紧出去来,绷着脸直到了苏静姝面前,才是露出笑来,“娘子,奴婢幸不辱命。” 苏静姝惊喜地回头,“他怎么说?” 百惠回忆起看见麒麟荷包后,那人惊讶的神色,和弯起薄唇温柔的微笑,笑眯眯地,“虽然贵人没有说什么,但是贵人对奴婢点了一下头。” 苏静姝这才欢喜起来,掏出一面小镜子,仔细修整自己的妆容。 于是楚王见到苏静姝时,真的是眼前一亮。 素妆美人倚在红梅树下,越发显得一个艳极,一个淡极,恰是巧手作画,浓淡相宜,美不胜收。 苏静姝立刻就发觉了,不免有些得意,微微仰起头,双目含情地望着楚王。 她这个角度显得脸部线条越发美好,楚王见她眉目楚楚,浅淡的唇色,只让人想要蹂躏,然而还是忍住心痒,十分正人君子地问苏静姝,“不知丹阳县主何事叫本王过来?” 楚王长得一副好皮相,当他认真对一个人施展魅力时,心思灵巧如苏静姝也会被情爱迷了眼,含羞地低下头,“静姝以为殿下懂得。” 她觉得如楚王这般的如玉君子才是可托付终身的良人,才是不辜负她的美貌才情。 楚王心中得意,他很懂欲擒故纵的套路,故意背过身,拒绝道,“我早有妻室,已非良人。” 苏静姝却听出他的落寞无奈与遗憾,她想起傅明珠的勇敢,觉得自己更能为了心上人作出牺牲,飞蛾扑火地扑过去,抱住了楚王的腰,“我愿意与姐姐一同侍奉殿下。” 盈盈暗香袭来,美人在握,楚王都不由蠢蠢欲动。楚王妃身体不好,又容颜有损,他做惯了情深模样,府中甚至没有姬妾,倒是许久没有过了。 “你还小,不要一时冲动。”楚王将苏静姝的手握着,慢慢拉开。 他这样表现,苏静姝就越不肯放手,紧紧搂住楚王的腰,将头靠在楚王背上。 两人一个是真心要抱,一个虚假在拉,倒也势均力敌。 傅明璋嫌文人酸腐,酒席无趣,出来透气,竟然这般巧走到了这处,百惠正在望风,看见傅明璋过来,急得满头大汗,猛地咳了起来。 傅明璋已远远认出两人,他握紧了拳头,站了片刻,冷冷地望了百惠一眼,转身走了。 梅树下,被百惠提醒的两人也从纠缠状态中回神,望见了傅明璋远去的背影。 楚王知道今天就到此为止了,给苏静姝留下一句模棱两可的话,“你自己好好想想罢。” 至于是想清楚不要嫁他,还是想清楚了再嫁给他,全看苏静姝自己理解了。 而苏静姝微微红了脸,伫立良久。   ☆、第111章 惆怅 元日以后,日子仿佛过得越来越快,随着春江水暖、柳黄草绿,傅明珠出嫁的日子就越发近了。 临近婚期,一桩桩麻烦事接踵而来,傅明珠就更忙了,忙着绣她的嫁妆被子,忙着查看嫁妆收益,还要忙着保养自己。偏偏秦王见不了面,还要来添乱,几次三番修改她的婚服。 一月份的时候成亲用的婚服终于送来了,经由织造司巧手绣娘们全力打造的婚服,绣纹繁复织金丝嵌珠玉,精美绝伦,放后世那就是国宝。傅明珠第一次试穿后又返回宫中,要求修改几处细节,然而十几天后再送来的却不是原来那套了,据说是秦王殿下不满意。 第一次修改,傅明珠觉得挺甜蜜的,秦王殿下这是爱惨了她才会比她更注重婚服的细节啊,穿的美美的嫁给心上人,想想就令人激动呢。o(*▽*)o 然而反复几次过后,不说人家宫里的绣娘了,就连傅明珠都无奈了。好吧,反正是穿给他看的,傅明珠没反对,乖乖穿好试给何贵妃宫里的蔡嬷嬷看。天知道秦王殿下是怎么从蔡嬷嬷的描述里想像出这衣服穿在她身上还有修改空间的,明明每次大家都说好美好美,美翻了。 这天修改过的婚服又一次送到了傅明珠房里。 “胖珠子这么穿真的好好看,”安乐公主听说了秦王的龟毛,特意跑出宫来看傅明珠试婚服,顿时被傅明珠的盛装美到了。 “我也这么觉得。”傅明珠点点头,不用看镜子她都知道自己一定美爆了。 安乐公主就送了傅明珠一个羞羞脸。 折腾这么多次,蔡嬷嬷依然十分的尽职尽责,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将傅明珠穿在身上的衣裳挑剔几遍,她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对傅明珠道,“郡主近来似乎长了些,这身衣裳与您越发相称了。” 这是终于不用改了的意思吗?傅明珠好开心,挺直腰,保持着优美的仪态望着镜子中的自己,也不由露出了微笑,她确实长高了,某处也长大了些,更能将这身华丽的衣裳撑起来了呢。 安乐公主就没那么含蓄了,直接嚷出来,“胖珠子是有胸了呢。” “不过,两个月后,要是再长大些,这衣裳是不是就不合适了?”安乐公主比较担心。 “公主放心,奴婢也发现郡主长得有些快了,是以这衣裳特意留了余地,郡主再长些也是不妨的。”蔡嬷嬷一本正经地。 “嗯嗯,那就好。”安乐公主同样很认真。 喂,你们就不能隐晦点讨论人家的胸吗? 傅明珠冷漠脸回了屏风后头,在宫女的帮助下将衣裳脱掉。趁人不备,迅速地揉了自己的胸一把,嘤嘤嘤,姨妈来了,又胀又痛,想割掉。→_→ 蔡嬷嬷走后,安乐公主挨着傅明珠坐下,与她肩并着肩坐在榻上,还将头靠在傅明珠肩上,怅然地说,“胖珠子你就要嫁人了。” “嗯,”傅明珠低声应道,张开手臂,揽住安乐公主的肩。猛涨个以后,傅明珠就比安乐公主高了一截,安乐公主在她怀里显得小巧玲珑。这么搂着,倒也十分和谐。 “明明你是嫁进来我们家,为什么我还是觉得很伤心呢?”安乐公主双手抱住傅明珠的腰,仿佛这样,胖珠子就是她一个人的。 “大概是因为我要做你嫂子了吧?”傅明珠听着安乐公主伤感的语调,眼圈儿也红了,胡扯了一个理由。 这跟她觉得伤心有什么关系?安乐公主想了一会明白过来,含笑带泪地拧住傅明珠胳膊,骂她,“坏人,本宫才不在乎呢,哼。” “好好好,安乐姐姐最大度了,来,叫声嫂嫂来听听看。”拧的一点也不疼,傅明珠纹丝不动,笑嘻嘻地调戏安乐公主。 当了这么多年姐姐,突然让改口叫嫂嫂,安乐公主觉得这太难,一推傅明珠,自己端正坐好,肃容道,“好歹也是个郡主,怎能这么心急,这还没嫁呢。” “好歹也是个公主,怎么能怯场呢?”傅明珠顺势趴在罗汉床的扶手上,侧过脸笑道。 “谁怯场啦,”安乐公主鼓起脸,拍床道,“七嫂好!” 安乐公主敢喊,她就敢应,傅明珠笑眯眯地,“诶!妹妹也好!” 这模样真是贱贱的。 气得安乐公主合身扑过去一顿乱挠,专门挑着傅明珠怕痒的地方挠。 “哈哈,我投降。”傅明珠故意放了水,被安乐公主挠得哈哈大笑,不一会就笑红了脸。 安乐公主当然知道傅明珠在放水,越发不客气,趁机吃了好些豆腐。 傅明珠受不住,只好讨饶,低声道,“不能再闹啦,不然那个要漏啦。” “哼,饶了你了。”安乐公主听懂了,傲娇地昂起头。 “谢公主殿下开恩。”傅明珠笑得气喘,坐起来理理头发。 正说着话,朝花进来道,丹阳县主来了。 安乐公主就有些不开心的样子,傅明珠知道安乐公主心结,于是让挽碧去回复苏静姝,说自己正忙,晚些时候自己再去找她。 苏静姝是来给傅明珠送礼物的,当然也有想交好安乐公主的意思。 听到挽碧的回复,苏静姝想起那日在傅明璋那里见到安乐公主,明白是安乐公主不愿见她,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将两个锦盒递给挽碧道,“这里面一个是帕子,一个是荷包,是我的一些小心意,给妹妹拿来送人倒是极好的。” 挽碧显得很惊喜很感激地,“娘子这礼物正好,我们娘子针线上您是知道的,我们也没个擅长的,正发愁没有好荷包装见面礼呢。” 要用好荷包给见面礼的自然是比较重要的人,务必要办得漂漂亮亮才好。挽碧知道苏静姝绣艺精湛,她做的东西,比买的好多了。这感谢确实真心实意。 “能帮上忙就好,”苏静姝也显得挺高兴,与挽碧客气了几句,就带着莲叶、百合离开了。 路上,百合看左右无人,低声与苏静姝抱怨,“娘子一片好心,咱们郡主也太不客气了。” “娘子不是说了正在忙吗?”莲叶是爱屋及乌,忙为傅明珠辩解。 “妹妹有事正忙,我又没什么大事。”苏静姝淡淡地看一眼百合,顺带扫过莲叶。 百合被唬住,不敢再说什么,只是心里不免嘀咕,明明是郡主慢待自家娘子,方才在院子里还隐隐听见屋里的笑声呢,到底有什么可忙的? 而莲叶以为自己得到支持,昂头挺胸,得意地看百合一眼,还是一样蠢,还想跟她别苗头。 ———————————————————————— 挽碧将苏静姝送的锦盒拿进屋子里,安乐公主就打开其中一个来看。 见里头整整齐齐叠着一摞帕子,最上头就是一方绣着赵粉牡丹的丝帕。那牡丹形态丰美,花瓣重重叠叠,颜色粉润,仔细看去,就发现仅仅一片花瓣就用了好几种深浅不同的粉红色。 安乐公主就失了往下看的心情,合上盖子,微笑着对傅明珠道,“这个丹阳县主的女红真是厉害,人又美丽,不想我,想给你打一根络子都打不好。” “呀,安乐姐姐有给我亲手打络子吗?”傅明珠惊喜地睁大眼睛,问安乐公主要,“人家好想好想要。” 安乐公主想起自己打的得乱七八糟的络子,好后悔为啥要说出来,连连摆手,“没有没有,不要想了。” “不嘛,人家就要嘛,人家想要姐姐亲手做的礼物嘛。”傅明珠为了让安乐公主忘记苏静姝,也是拼了,躺人家腿上装自己只有三岁,一脸可爱地滚来滚去。 “好好好,只是别嫌我做的不好看。”安乐公主没办法只好答应了。她确实没有送过胖珠子亲手做的礼物,除了多年前的一朵粗糙的小红花回礼外,她自己倒是收到过胖珠子做的吃食小手帕。这回就做一个给胖珠子做留念吧。 傅明珠不知道为什么安乐公主又情绪低落起来,她正想找个话题逗安乐公主笑笑,安乐公主就起身告辞了,还婉拒了她要送她出门的提议。 这是想去看看她家那个二货哥哥吗?傅明珠了然,也不坚持,笑嘻嘻地对安乐公主挥挥手,比了个握拳的手势。 安乐公主知道傅明珠的意思,微微一笑,转身走了。果然路过了傅明璋的院子。 只是她站在门口半晌,到底是没有进去,转身离开了。没发现傅明璋站在甬道的那头看着她。 见安乐公主没有进去找他,傅明璋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那天他撞破苏静姝和楚王的私情,心里除了震惊,更多的却是生气,生气的原因也只是气苏静姝的不自爱。至于伤心遗憾,只是有一点点罢了。后来宜阳大长公主私下问起他与苏静姝的婚事,他摇摇头拒绝了,也没有多不舍。 后来,他和苏静姝的婚事就没人再提起了,再见苏静姝两人都是尴尬,就渐渐的避开了对方。 这段日子来,反倒与安乐公主见得多了,只是安乐公主在他面前老是叽叽喳喳、问东问西的,他又有点烦,但是几天不见,心里又会挂念。 这会儿看见安乐公主神色怅然地在他门口站了许久,他心里酸酸胀胀,竟然也有些难过。下次,安乐公主再来,他对她好些吧。 然而,没有下次了。傅明璋后来才明白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 ☆、第112章 应允 安乐公主从魏国公府回到宫中,就去了皇后那里。 凤仪宫中华丽的幔帐层层叠叠,将深邃的宫室遮掩得愈发昏暗晦涩,还不到日暮,一盏盏宫灯就亮起来了,灯影重重。安乐公主走在浓艳的如意纹金宝相花红地衣上,轻盈得像一只猫。侍立在侧得宫女们见了她静寂无声地福下身来,面上端肃得没有一丝笑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凤仪宫就变得死水一般了,像个华丽的陵寝。安乐公主记得很久以前,父皇还会来坐坐,这里还有笑声,母后也还会温柔的微笑。 后来,父皇就不再来了,母后的脾气也越来越不好,太子二兄每次来都阴沉着脸,而见过太子,母后往往是不高兴的,就连太子妃嫂嫂也变得沉默寡言。 她就更喜欢往胖珠子那里去了,只有在胖珠子那里她才能体会到到小时候的那些无忧无虑,傅家人的相处也让她明白,原来还有那样温暖的家人。她也曾期盼过自己能拥有那样的家,也期待着与胖珠子成为更亲密的关系,然而终究是她妄想了。 安乐公主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迈进了皇后日常起居的东厢。 东厢里燃着皇后喜欢的沉水香,香气沉沉。皇后正斜靠在罗汉榻上,合着双眼,背后枕着一对明黄段子绣凤纹的隐囊,一个绿衣宫女正用一柄黄金美人捶给皇后捶腿。 轻轻走过去,安乐公主接过宫女手中的美人捶,坐在脚踏上,不轻不重地为皇后捶着腿。 皇后在宫女停了手的时候就醒过来了,察觉到换了人,她凤眼微睁,见是安乐公主,又闭上了眼睛。她知道安乐公主又去了傅家,如果她有本事嫁给傅明璋,她也就罢了,既然不成,那就只有让她来做主了。 皇后有意晾一晾安乐公主,约莫过了一盏茶,皇后才出声道,“可以了,六娘你歇歇罢。” 安乐公主这才停了手,将美人捶递给站在一旁,随她一道进来的木槿。 这会儿皇后已经坐了起来,垂眸看安乐公主。 将要及笄得少女已经出落得如刚出水的芙蓉一般了,粉嫩娇艳,青春正茂。她早已记不得安乐公主的生母丽嫔长得什么模样了,这会儿居高临下看安乐公主,竟想起来当年那个背叛了她的女人来。也是长了这样一张娇嫩的脸,二十几了还如十五六的少女一般,怪不得勾得皇帝心神不属。 “母后?”安乐公主发现皇后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不安地唤了一声。 哼,那人已经死了。皇后收回飘远的思绪,露出笑容对安乐公主和蔼地笑,“六娘你也快及笄了。” 及笄?她的及笄礼怕是办不成的。安乐公主低下头,提醒皇后,“儿臣是六月的生辰。” 那就是还有三个月了,皇后蹙眉,亲近地拉起安乐公主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温声道,“及笄礼总要办的,只是六月怕来不及了,我想着提前给你办。” 不过是个形式,办不办又有什么打紧呢。安乐公主乖巧地笑笑,“都随母后做主。” “你放心,我总不会害你的,”皇后握着安乐公主的手语重心长地,“那忽雷王子今年不过二十,听闻长得高大英武,你嫁过去就是王妃,待你父皇帮他夺回北胡皇位,你就是一国皇后了。” 只是做胡人的皇后有什么意思呢?侍立在旁的绿衣宫女不由想,听说北胡又冷又干,皇亲贵胄也十天半月不洗澡,能熏死蚊子!吃得都是牛羊肉,喝的只有酪浆,如果让她选,她都宁愿当个宫女呢,至少还能死在故国。 木槿是安乐公主的心腹宫女之一,听了皇后的话,担忧地望着安乐公主。她多希望公主能够拒绝啊。 然而安乐公主点点头答应了。木槿痛心地闭上了眼睛。 “儿臣明白的,”安乐公主仰起脸,柔柔地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望着皇后道,“母后待六娘的恩情,六娘一直铭记在心。”她作为太子的筹码,主动和亲,就算是报答了皇后对她的抚育之恩吧。 听安乐公主这么说,皇后满意地拍拍安乐公主的手,令人打开库房,给安乐公主找出来好些首饰珍玩,又留了安乐公主用饭。毕竟有十多年的情分在,两人好好地叙了一回母女情。 等安乐公主回到琉璃阁,夜色已深,芙蕖擎着灯在门口等她。 橙色的灯让人温暖放松,安乐公主冲芙蕖点头一笑,方显出疲惫的神色来。 芙蕖就心疼地扶着了安乐公主的手臂,“奴婢令人煮了安神的甜汤,公主要不要喝一碗。” “给我倒一碗吧,“安乐公主觉得很累,在木槿和芙蕖的搀扶下进了卧房。 喝过汤,安乐公主草草洗漱了就上床躺着了。 芙蕖给她点了一支甜甜的安息香,房间里只留了屋角一盏小小的铜质雁形宫灯。 昏暗的光线里,安乐公主从荷包里摸出她珍藏的那只玉兔儿,小小的兔子蜷在她掌心里,身体洁白无瑕,像握住了一捧皎洁的月光。 只可惜月色虽美,却是怎么也握不住的。 安乐公主怔怔地望着玉兔儿,无声地留下泪来。 屋子外,芙蕖担忧地问木槿公主是不是有心事。芙蕖早发现了,这段时日安乐公主常常会一人个发呆,有时生气,有时又自己高兴起来。很明显,她们的公主是动了春心了。 芙蕖还以为安乐公主是为情烦恼。 既然公主要嫁到北胡去,木槿知道魏国公府里的事是不能再提了,索性公主每次只带了她进魏国公府,只要她不说,谁也不会知道。是以木槿只是低声与芙蕖说了安乐公主答应和亲的事。 和亲?这消息太突然了,芙蕖惊讶地捂住嘴,许久才放下手,红着眼睛道,“公主真是太可怜了。” 作为从小与安乐公主一起长大的贴身宫女,芙蕖和木槿是最了解安乐公主的处境了,看着风光无限,其实呢,说不好听的,公主不过是皇后养来逗闷的宠物罢了,还可以彰显皇后的贤德。所以安乐公主才会被养成了天真活泼的性子。 是啊,公主真是太可怜了,木槿望着透出昏暗灯光的内室,为什么傅家二郎竟然不喜欢公主这么好的人呢? ☆、第113章 震惊 几日后,傅明珠收到了木槿亲自送来的,由安乐公主亲手编织的梅花攒心络子。 当着木槿的面,傅明珠毫不客气地打开了木槿送来的小匣子,发现里面的络子打得出乎意外的整齐。傅明珠很惊喜地拿出来看了看,然后问起安乐公主,“你们公主呢,怎么不来?” 木槿话到嘴边,还是低了头回答到,“那日公主回去就有些受凉,这几日都在房里,没出过门。” “都生病了,怎么不好好休息?还打什么络子!”傅明珠顿时急了,对木槿道,“你回去就跟她说,我说的要她乖乖吃药,好好睡觉,否则等着我进宫收拾她。” 也就永泰郡主会这么不客气地教训公主了,木槿心里难受听了傅明珠的话都忍不住笑起来,“奴婢一定转告公主。” “嗯嗯,”傅明珠点点头,摸着安乐公主带病给她打的络子,又让木槿给她传话,“你再代我跟她说,这络子我很喜欢,正好可以用来串禁步。我新得了一双玉蝴蝶的禁步,可漂亮了。待我也给她打一条络子,一起穿好了,等她出宫再给她,到时候我们一人一块。” 说完,向木槿确认,“你可记住了?” “奴婢都记得的。”木槿感念傅明珠对安乐公主的心意,然而想起两人各自的归宿,不免为安乐公主心酸,眼眶微微发热。 “你们公主真的只是小病?”傅明珠看木槿神色不对,狐疑地看着木槿。 被傅明珠亮晶晶的大眼睛盯着,木槿深感压力,她出宫前被安乐公主千叮咛万嘱咐,和亲的事务必要瞒着永泰郡主。 木槿牢记公主叮嘱,赶紧摇头,努力笑起来,“我们公主整日待在宫中能有什么事呢?郡主您多虑了。” 傅明珠想想也是,自己怎么疑神疑鬼的?以前安乐公主也有生病不能出宫,让宫女给她送东西的时候啊。 木槿怕傅明珠再问,没说几句话就提出了告辞。傅明珠就让挽碧去送她。 这可不行,她还有任务呢,木槿连忙摇头推辞。 傅明珠看她一脸为难地,袖着手,袖子里头仿佛有个盒子,转念一想就明白了,理解地笑笑,“也是,木槿你都来过好多次了,用不着人带路,那你自己出去吧。” 闻言,木槿感激地向傅明珠一拜,感谢她的体贴,这才告辞去了。 木槿走后,傅明珠又把安乐公主送她的梅花攒心络子拿出来看,虽然手艺不算精湛,但是她就是越看越喜欢,嗯,也许因为纯正的大红色特别好看? 唉,果然还是爱屋及乌啊。傅明珠摇摇头,美滋滋地让挽碧找出那对蝴蝶造型的禁步,先把其中一个系上了,直接就挂在了腰间。红线配绿玉,倒也挺好的。 哈哈,希望安乐姐姐给二哥的小礼物也能让二哥爱屋及乌啊。 这时候,傅明珠依然对安乐公主与傅明璋凑成一对抱着极大的信心。 那边,木槿见到了傅明璋。 傅明璋认得木槿是安乐公主身边的人,眼睛不由往木槿身后逡巡了一番,然而木槿身后空无一人。 居然没有来吗?傅明璋心里挺不是滋味,这种感觉就像是饿了一顿,特意上望云楼吃大餐,却发现望云楼今天打烊一样。 对着让自家公主伤心的人,木槿就没那么客气了,公事公办地将藏在袖子里的描金紫檀盒子掏出来,呈给傅明璋,同时一板一眼地转告傅明璋,“公主说物归原主。” 说完,甚至十分失礼地直接离开了。 什么物归原主?傅明璋一头雾水。打开盒子,里面竟然是他丢失已久的玉兔儿。小小的玉兔儿系着一条崭新的新绳子,大红色,红艳艳地十分好看。 原来是这个物归原主!傅明璋好惊喜,莫不是安乐公主帮他找到的? 抱着失而复得的玉兔儿,傅明璋决定了,下次安乐公主来,他一定会好好感谢她的!嗯,他一定会很耐烦地听安乐公主说话,就算教她剑法也是没问题的! 然而日子一天天过去,甚至到了秦王给傅明珠下聘的日子,安乐公主竟然都没有出宫凑热闹! 这段时日以来,安乐公主一般隔三到五日就会来缠他的好不好,这都十多天没消息了。傅明璋不淡定了。 确实,这不科学! 这天是傅明珠十四岁的生日(虚岁),秦王的聘礼也挑着这天送来了,魏国公府是双喜临门,好不风光热闹。 内院里,卢氏特意为傅明珠的小伙伴们开了一桌席面,卢家的女孩子们来了,就连陆欣都来了,就是不见安乐公主。 傅明珠也觉得奇怪,别的不说,秦王下聘加上自己过生辰的大日子,安乐公主总该来看看吧? 连卢道音都奇怪的问她安乐公主怎么不来。 怎么就送了一对玉佩做贺礼,人却不来呢?甚至来送礼物的既不是木槿或芙蕖,而是一个傅明珠都不太眼熟的小宫女。 大概就是一般的跑腿宫女,傅明珠问她安乐公主的事,那宫女就只知道安乐公主最近都在跟嬷嬷学规矩,忙得很。 再问为什么突然要学规矩,小宫女就睁着眼睛,说不出来了。 看那宫女被她问得一脸茫然,傅明珠摆摆手放弃了,将系着她自己打的与安乐公主同款络子的蝴蝶禁步交给宫女让她带回去。 罢了,也许是真的忙吧。估计是在为及笄礼做准备了。傅明珠记起离安乐公主正式及笄的日子也就两个多月了。 她才为安乐公主的缺席找好了借口,到傍晚宴席散去,自家二哥哥就来问她了,“最近安乐公主怎么不来找你玩了?” 看自家二哥哥故作淡定,其实眼睛四处乱看就是不敢正视她的心虚样子,傅明珠就想笑,回答他,“我也不知道啊,也许是觉得我们家不好玩了?” 什么不好玩了?傅明璋脸有些黑,安乐公主都跟小玥儿玩了十多年了,怎么会突然不好玩了?怕是不好玩的是自己吧? “阿兄怎么想起问安乐姐姐来了?”傅明珠明知故问。 傅明璋踌躇半晌,还是老实交代了,“安乐公主帮我找到了我的玉兔儿。” 说着摊开掌心。一只憨态可掬的白玉兔子就乖乖地躺在傅明璋大掌上,眼睛天然一抹红,系绳同样鲜红。 确实是自家二哥的玉兔儿,傅明珠一眼认出来。 而后,傅明珠脸色一变,她想知道为什么安乐公主不来了,她是放弃了自家二哥,准备嫁人啊。 傅明璋虽然是个缺心眼,但是傅明珠这么明显的不对劲他还是看得出来的,问话的声音都不自觉降低了,“小玥儿,安乐她?” 二哥居然在忐忑!傅明珠惊讶之余,又有点气愤,现在知道慌了,早干嘛去了?她就懒得搭理这个傻哥哥了,不耐地挥挥手,“过几天就知道了,现在问我,我也不知道。” “哦,”傅明璋低落地应了一声,收起玉兔儿,失望地离开了。 傅明珠望着傅明璋低着头出去的背影,竟然有点可怜的样子。 唉,只能期待自己猜测错误,安乐公主真的是忙得没空出来看她了。 只是傅明珠的盼望注定要落空了。 —————————————————————————— 三月初,长安城突然热闹起来,除了秦王下聘,竟然下出十里红妆的热闹,还有新一届的进士出炉,更还有大周死对头——北胡居然来了一队使臣! 这可真是令人跌出眼球的大事啊。大周和北胡死磕多年,至今都还时时有摩擦,三五一小仗的呢,居然会有使臣敢来,就不怕一言不合被大周砍了呀? 当然不怕,原来所谓的北胡使臣乃是来大周求救兵的。 冬天的时候,北胡的始毕可汗薨了,临终立下遗嘱,让他心爱的小儿子忽雷王子登基。 顿时,北胡国内就炸了锅,小王子上头的大王子们都不干了。 那忽雷王子才二十岁,他的哥哥们却都四十往上了,根深势大,怎么会同意让小弟弟压到自己头上?于是联合起来,成功质疑了忽雷王子继承皇位的合理性,逼死听到遗言的相关人等,其中还包括了忽雷王子的亲妈,始毕可汗的宠妃。 情势逼人,忽雷王子害怕自己小命不保,趁着上头几个王子争权夺利的混乱,连忙带着自己的部属跑了。 忽雷小王子也是有谋士有野心的人,听从臣属找外援的建议,直接跑到了大周来,递上借兵的国书,承诺如果大周帮他夺回王位,他便以千里国土作为借兵谢礼。 同时,忽雷王子还将向大周求娶一位公主,以巩固同大周的盟约。 忽雷王子的到来,让整个朝堂都炸了,就连民间都议论纷纷。 消息传到傅明珠那里,傅明珠也炸了,难道安乐公主会成为和亲人选吗? ☆、第114章 说服 外国使节来朝,照例是要设宫宴款待的。 傅明珠让人打听到两日后帝后要在昭阳殿设宴,连忙去找卢氏,表达了自己想进宫看看热闹的心情。 “我是不会让你去的,趁早歇了这个心思,好好在家待嫁”卢氏手里拿着好几块尺头,正在比较花样,听了傅明珠的话,头也不抬就拒绝了。 “我想去看看安乐姐姐,”傅明珠一看撒娇不管用,从袖子里掏出一方丝帕,捂着眼睛就呜呜哭。 看她哭唧唧地,卢氏看得心烦,没好气道,“你去了能做甚?快把你那帕子放下,也不怕辣眼睛。”作假也不做得诚心一点,她都闻到生姜味儿了。 呃,被识破了,傅明珠讪讪地,装不下去了,“我去看看她也是好的。”说着红着眼圈放下帕子,眼睛一直不停地眨阿眨,眼泪水哗哗地。 “拿去擦擦,”卢氏又是心痛又是好笑,递给傅明珠自己的帕子,“你是不是傻,眼睛疼不疼?” 用生姜水浸过的帕子确实是大杀器,傅明珠也觉得自己很傻,好委屈地对卢氏说,“疼,那阿娘让我进宫吗?” 卢氏也不是不知道安乐公主与自家女儿感情深,小玥儿担心她是应该的,只是小玥儿和秦王的婚期近在眼前,她不想横生枝节。但是安乐公主确实可惜了。卢氏也知道北胡的联姻请求,作为当今皇帝唯一一位待嫁公主,安乐公主真的很有可能会和亲。 唉,她曾经还想过如果安乐嫁给二儿子会怎样。不过,待嫁的宗室女还是很多的,安乐公主也不一定会和亲。 卢氏想着,就有些走神了。 傅明珠很快发觉卢氏的动摇,赶紧抱住卢氏的胳膊,摇啊摇地撒娇,“我保证不会惹事的!” “你确定?”卢氏不是很相信地看着她。 阿娘你这是什么眼神哦,傅明珠连忙举起手,再三保证,“我一定乖乖的,见了安乐姐姐就走!” 好吧,卢氏暂且相信了,答应了让傅明珠入宫。 “阿娘你最好了”傅明珠高兴地在卢氏脸上亲了一口,提着裙子跑了。 “这孩子,”卢氏摸摸脸,笑着摇头。 站在一旁看了全程的玛瑙就笑,“娘子这是害羞了呢,奴婢看见她脸都红了。”娘子小时候最喜欢给人家亲亲脸了,现在长成大姑娘了,也知道害羞了。 卢氏也发现了,笑叹,“都要嫁人的人了,还这么咋咋呼呼,我真是不放心啊。” “娘子这是与夫人亲近呢,奴婢看娘子在外人面前最是端庄不过。”玛瑙就宽慰卢氏道,“人都说我们家永泰郡主端庄娴雅,乃是贵女典范呢。” “也就装个样子骗骗人罢了,”卢氏嘴上这么说,心里可骄傲了。 再说傅明珠兴冲冲跑回房,当即就往宫里递了帖子。 到了那天,傅明珠特意起了个大早,梳妆打扮好告诉卢氏一声,自己就先乘着车出发了。 将至宫门,恰逢北胡人进宫,一大群人堵在门口,车夫就将马车赶到一旁避让。傅明珠就好奇地揭开一角车帘,往外头看去。 一眼就看见了英俊不凡的秦王殿下。秦王今日穿了很隆重的远游冠服,春季着青,秦王穿着低调的青衣也是帅得一脸,高冠巍峨,仪表堂堂,真真是十分的端庄禁欲。 怎么感觉秦王殿下又帅出新高度了?傅明珠扶着车窗,看得目不转睛,那头秦王似有所查,定睛往她这边看来。 傅明珠一看他侧头,连忙往车里一缩,离那车窗远远地。 w(°o°)w一旁的挽碧张着嘴一脸惊讶,娘子真是好身手!嗯! 靠在另一边的车厢上,傅明珠才反应过来,看看自己未婚夫怎么了,干嘛要做贼心虚啊,于是理理衣裳,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坐回去,又掀起车帘往外头看去,正巧就与秦王远远看来的视线碰在一起。 秦王看她小松鼠似的悄悄探出头来,先是一头乌发【秦王:美】,接着是光洁饱满的额头【秦王:很美】,然后才露出一双点墨似的大眼睛【秦王:非常美】——真是可爱得傻乎乎地,他又好笑又心动,忍不住嘴角上扬,深深地看了傅明珠一眼。 然后秦王就看见傅明珠被他的眼神烫到了似的,哧溜又缩回去了。更像受到惊吓的呆松鼠了。 “皇兄?”晋王站在秦王身边,发现秦王眼睛带笑,十分愉悦的样子,觉得好奇怪,看三皇兄和忽雷通过翻译假客套,有这么好笑吗? 秦王克制地收起眼中唇角的笑,询问地看向晋王。 被皇兄这么看着,压力好大,晋王连忙摇头,表示自己什么事也没有。 正好楚王也寒暄够了,一群人乌泱泱地移步入宫。 秦王回头,傅明珠的朱漆马车静静地,车帘没有掀起来了,他有些遗憾地跟在楚王身侧往宫里走。一面思索着胖珠子不好好在家待嫁,进宫瞎凑什么热闹?等下见了她,要打屁股。 晋王这回注意到了,顺着秦王的视线看去,发现秦王看的是一辆女眷的朱漆马车,看形制,车里应该是一位郡主。晋王脑海里浮现出傅明珠的样子,大概只有胖珠子才能让皇兄这么高兴吧,而他好像很久没有跟胖珠子说过话了,是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就跟胖珠子疏远了呢? ———————————————————————————— 车里,傅明珠双手捧着脸,觉得掌心都被自己的脸捂得发烫。明明隔得辣么远,她怎么还会被秦王的深邃眼神撩得不要不要的呢?o(*▽*)o 不多时,车轮滚滚地动起来,傅明珠又掀起车帘看了一眼,见宫门口除了禁卫已经空无一人,她放下车帘,心里说不上是放松还是失望。 “娘子那些北胡人长得真是高大啊,还有黄头发呢。”挽碧看不得自家娘子失落的样子,找出一个话题来。刚刚她趁机往车外看过,人群里很容易就发现了长得格外高壮的北胡人,当中那个华服的北胡人一头灿烂黄发,不要太耀眼。 啥?刚才有北胡人吗?她怎么就只看见了秦王一个呢?傅明珠咬唇,为了不暴露自己痴汉的属性,佯装自己也看见了北胡人一样瞎扯,“这有什么,胡人不仅有黄头发,还有红头发白头发呢,眼珠子也有黄的绿的蓝的。” “呀,那不就跟妖怪似的。”挽碧听得惊呆了。挽碧长这么大,这回才是头一次见到胡人,长安城穿着胡服的女眷倒是挺多,她还以为大家都长得差不多。 “这有什么,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也许人家还觉得我们黑头发黑眼睛怪异呢,”说到这个,傅明珠就有显摆的了,“前朝还强盛的时候,各地的胡人还是很多的,那些高门大户就喜欢圈养美貌胡姬,后来胡人的首领自己建了国,贩卖胡人的事才是少了,现在胡奴就更是稀罕了。” 反正稀罕得据她所知就只有蜀王世子赵晟有一个。据说花了好多钱才买到的,蜀王世子还被蜀王大棒子教训了一顿,直骂他败家子。 “这个奴婢也知道,胡人建国以后可凶恶了,几次三番南下,烧杀抢掠,前朝时候还灭过几个小国。”作为簪缨之家的侍女,挽碧也知道许多前朝旧事,如果不是本朝太祖皇帝英明厉害,也许现在是胡人天下啊。想想就可怕,挽碧很担忧,“胡人这么凶恶,与他们结盟真的没问题吗?” 是啊,靠着一个公主和亲作为联系,这样的联盟真的可靠吗? 傅明珠比挽碧知道的更多些,当年胡人国势强大,而前朝早就分崩离析,藩镇割据,零零散散建了许多小国,其中就有靠近北胡边境的小国对北胡俯首称臣,缴纳岁贡。可是北胡收拾他们起来也是毫不手软的,像是晋国、北汉之类的,难道对北胡还不够俯首吗?皇帝都自称儿皇帝了,还不是说灭国就灭国了。 如果当今答应了忽雷王子的请求,岂不是还要牺牲自己军士去帮人家夺皇位?到时候忽雷皇位到手,翻脸不认账怎么办?不是她看不起和亲公主的作用,只是在家国权势前,真是分分钟被牺牲的对象。 挽碧看傅明珠面色沉静,眉头紧锁,懊恼自己嘴快让娘子想起来安乐公主的事了,忙着转移傅明珠的注意,“如果咱们家将军还能上马,定然可以把他们远远赶出天山去的。” 阿耶当然还能上马,傅明珠想起自家阿耶上马能挽弓射大雕,下马能把二兄打得哇哇叫,真真是真·壮士。只是……唉,傅明珠心里一叹,阿耶真的是太耀眼了,不得不明珠蒙尘,以求保全。 毕竟,当年太祖皇帝的上位史,算不得光彩,左不过主弱臣强,拥兵自立。 是以昔日的将门之家有远见的都心照不宣地低调起来,像自家,继承魏国公爵位的长兄就没有习武,而是考了科举。 这种内情就没有必要让挽碧知道了,傅明珠笑着附和挽碧的话,骄傲自豪地说道,“是啊,阿耶是最厉害的将军!祖父也是一样厉害的大将军!” 说着话,马车就到了内廷与外朝分隔的贞顺门,到了这里就需要下车步行了。 她来得早,这时候贞顺门外空荡荡的就只有她一个人的车架,安乐公主的侍女木槿早就在门口等着了。 看见傅明珠的车架,木槿欣喜地迎上来给傅明珠见礼。 “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傅明珠挺惊讶,她故意提早入宫,没想到看木槿的样子竟是等了许久了。 “是公主吩咐的奴婢早些来迎郡主,我们公主说您今天一定会早早来。”木槿看傅明珠犹如救星。这些日子安乐公主心情低落,饭食进得少了,人都瘦了一圈。木槿和芙蕖都担心极了,只希望见过永泰郡主,自家公主会开心些。 这就是好基友了,她了解你就像你了解她一样。傅明珠点点头,问木槿,“你们公主可好?”其实不用问,想也知道安乐公主过得不好。她担心的是安乐公主有没有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 木槿摇头,请求傅明珠道,“郡主您见到公主就多劝她用些饭食吧,公主都瘦了。” “我知道了,”傅明珠点头答应,她不仅要劝安乐公主吃饭,还要劝她不要脑袋进水答应和亲,反正历史上真正和亲的公主,多半是宗室女。在这种时候,也只能死道友不死贫道了,她跟安乐公主好,自然希望是别人去。 等到了安乐公主的琉璃阁,傅明珠立刻就发现了不同,往日风气活泼散漫的琉璃阁变得规矩了,一个个宫女不苟言笑地,更有两个面目严厉的嬷嬷亦步亦趋地跟在安乐公主身边。 看见傅明珠,安乐公主端庄的脸上才露出笑来,只是这笑容十分的标准,如果不是她眼睛里闪着喜悦的光,这笑容真是样板一样的虚假呢。 “安乐姐姐,”傅明珠握住安乐公主的手,觉得心酸,她没想到安乐公主短短一个月竟然瘦了这么多,连脸上都没有什么肉了。皇后有必要这么折腾安乐公主吗?究竟是学什么规矩能把人学成这样。 安乐公主安慰地拍拍傅明珠的手,吩咐两个嬷嬷退下。 那两个嬷嬷犹豫着对视一眼,没有动。傅明珠装作没发现的样子,毫不客气地撵人,“你们还不出去,我要和安乐姐姐说话,木槿你们也出去,不要来打扰我们。” 她们可是连公主都能整治的人,郡主算什么?其中一个眉毛一扬,就要说话,被另一个戴着鎏金海棠钗的手腕一动扯住了。 “两位嬷嬷先去休息吧,”安乐公主说话要客气多了。 “奴婢告退,”戴着海棠钗的嬷嬷知趣地行礼退下,另一个才跟着告退了。木槿和芙蕖赶紧领着人出去,守在了屋子外头。 另外那个看了木槿她们防贼似的架势,冷笑道,“见不得人似的。” “快住嘴吧,”戴着海棠钗的嬷嬷连忙打断同伴的话,“我看你是心大了,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公主好性儿就罢了,反正她是要和亲的,你得罪永泰郡主做什么,她可是秦王妃。” 听了这话,那个嬷嬷才是收起了轻狂的神色,她确实得意忘形了,借着皇后的威势在安乐公主这里作威作福惯了,竟然给未来秦王妃脸色看。秦王妃可不是将要和亲的公主可比的,秦王殿下在她身后站着呢。 看见同伴想通了,海棠钗子嬷嬷袖着手提步走了。她们教安乐公主规矩是皇后授意,怕的是安乐公主临时反悔,又或者嫁过去了不肯帮忙,务必要把安乐公主拿捏在手里才行。 所以她和孙嬷嬷定然会是陪嫁人选。钱嬷嬷叹气,老孙还以为能回去皇后身边呐。此后去国离乡,怕是难回故土了。钱嬷嬷既可怜自己,又同情安乐公主,这么多年来捧着真心讨好皇后又有什么用,比不过太子一根手指头,轻易就被抛弃了。 ———————————————————————————— 屋子里只剩下了安乐公主和傅明珠,安乐公主安静了几秒,突然就扑进傅明珠怀里痛哭起来。 刚开始她还哭得克制,忍声吞气,只是眼泪在流,不过几息,就呜呜咽咽地放出声来,后来更是哇哇地哭得涕泪四流,鼻涕眼泪全都一股脑地揩在了傅明珠的衣服上。 隔着几层衣服,傅明珠都感到了胸前湿湿热热的。她知道这时候安乐公主需要的是痛快地哭一场,没有说话,只是温柔地顺着安乐公主的背。 哭着哭着,安乐公主的哭声渐渐低下去了,打着哭嗝仰起头来,质问傅明珠,“你都不安慰我!” 其实她是被傅明珠温柔摸背,顺着顺着就哭不下去了。 “那你哭什么?”傅明珠理直气壮,“我都不知道你哭什么怎么安慰你?” 说起这个,安乐公主心虚了,她为了不让傅明珠知道自己答应和亲的事,心虚得连傅明珠的生辰都没有去。 不说话我就不知道你心虚啥了吗?傅明珠叉着腰,一手指着安乐公主,用经典泼妇造型站起来,“你跟我说说,你究竟在委屈什么呀?” 面对傅明珠的咄咄逼人,安乐公主恨不得缩成一小团,什么伤心难过都忘了,嘤嘤嘤,生气的胖珠子好可怕! 看安乐公主心虚得看都不敢看她,傅明珠是真的好生气,还以为她会错了安乐公主的意,果然是脑子抽了准备答应和亲吗? 她这么想着,就直接说了出来,“你是不是傻,觉得和亲特别伟大特别圣母是不是?你是脑子有坑才会答应和亲吧?” “我这不还没答应呢,”安乐公主诺诺地说道。 “等会到了宴席上,再当众答应是吧!”傅明珠一语戳穿。 安乐公主咬着唇不说话了。 傅明珠气得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圈才停下来,坐回安乐公主身边,声音放得很轻,“是不是皇后?” 面对傅明珠明亮的目光,安乐公主说不出来是自己为了国家大义愿意的话,点点头。 “我就知道,”傅明珠觉得皇后真是越来越讨厌了,难怪教出那么下作的太子,于是建议安乐公主道,“我相信陛下是不会让你和亲的,你只要不答应,皇后也没办法。” 昌顺帝真的算是皇帝里头的好父亲了,她小时候都被昌顺帝抱过呢,只看昌顺帝那么熟练流畅的抱娃手法,就可以想到昌顺帝没少抱自己的孩子。 公主里头,新城公主和安乐公主是最受宠的了,两个的封地都是顶好的,赏赐也比姐妹们多。新城公主中二的时候还和永宁郡主抢榜眼呢,闹得沸沸扬扬的,看新城公主的作派就知道她究竟有多受宠了。 她的驸马也是昌顺帝千挑万选的。卢道陵嫁的那个郑家郎君就是新城公主驸马的同族堂弟【傅明珠要吐槽:差辈份了!】,他们郑家的家风都好啊,郎君俊秀出色,还不纳妾呢。 比着新城公主的待遇,安乐公主也不该差了。 “从来和亲都是宗室女居多,”傅明珠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说她心思阴暗也好,人从来都是自私的,“真要和亲,我希望是别人。” “别人也有亲人朋友,也有许多人不希望她们去,只有我,除了你,还有谁不希望我去呢?”安乐公主知道今天的宴会实际上是个相亲会,“我愿意去,父皇也会高兴的吧。” 左右谁和亲都让人为难,只有她最合适了,“我知道母后是为了太子让我和亲,我答应了也算报答了她的养育之恩。” 这些天来安乐公主也想明白了皇后的心思,一来她自请和亲,能够博得父皇的怜惜,为太子一系增加同情分,二来,如果她成了北胡皇后,对太子二兄而言,也是一门助力,能让忽雷支持太子就更好了。 “皇后想得也太好了,”傅明珠却觉得皇后让安乐公主和亲是个昏招,“你自请和亲,陛下怎么可能会想不到皇后的打算,会更生气太子不顾念手足之情吧。” 连自己的妹妹都能抛出去和亲的太子,将来当了皇帝,还能善待得罪了他的弟弟们吗? 想想那粟姬是怎么把好牌打烂了,这可是血淋淋的经验教训。只是当着安乐公主的面说皇后是粟姬不太好,傅明珠忍住了。 这就不是她该考虑的事了,安乐公主摇着头笑笑,把话题岔开,“怎么把和亲看得洪水猛兽一般,不就是嫁得远些,好歹是个王子呢,嫁了他还可能当上皇后。” “只是你不开心不喜欢不是吗?”傅明珠将手覆在安乐公主脸上,认真问她,“不然你就不会瘦了这么多了。” 安乐公主叫傅明珠柔软怜惜的目光看得心头一触,眼睛里的水光又丰盈起来。 她眼里的泪终究没有落下来,勇敢地与傅明珠对视,坚定地,“我现在是不开心不喜欢,不过以后就不会了,我会努力开心起来,喜欢起来。” 安乐公主握住傅明珠的手,微笑起来,“胖珠子,我会做到的。” 傅明珠被安乐公主眼睛里的神采所慑,紧紧地回握住安乐公主的手,“我相信你。” ☆、第115章 争执 痛快哭过一场,安乐公主又重新露出笑颜,美滋滋地给傅明珠展示她的新技能,“胖珠子你看,我现在打络子打得可好了。” 说着拿出一个描金漆贴螺钿嵌宝石的匣子,得意洋洋地给傅明珠看她的成果。 傅明珠一看那华丽贵重的匣子就先笑起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里头装了什么宝物,”说着话,她拿起一个五彩线编的鸡心荷包形状的络子仔细看,“这个打得好,可以装个香囊,或者熏球。” “当然好了,打得不好的都被我扔了,”安乐公主从匣子里捡出一个如意形,还挂着如意结子的递给傅明珠,“这个是打得最好的,本公主赏给你了。” 安乐公主心虚地在傅明珠湿漉漉的胸前瞄一眼,仰起头装作没看到。 傅明珠没发现安乐公主的小九九,欢喜地拿到手里,夸赞道,“这个确实好,松花绿配海棠红也娇俏好看。” “你喜欢就好啦,”安乐公主被傅明珠夸得不好意思了,大方地说,“你看看可还有喜欢的,不过不能多拿,最多只可以拿三个,其余的我还要送人呢。” 安乐公主给自家姐妹们都打了络子作为礼物,其中也有给卢家几个娘子的。 “我只要这个最好的就够啦,”傅明珠摇摇头,她收好安乐公主的礼物,从自己的荷包里掏出回礼,“这个玉蝴蝶禁步我们一人一个。” 还提提挂在腰间的那枚给安乐公主看,“你看,这是我的。” 安乐公主认出来兜着玉蝴蝶的就是自己的作品,格外高兴,不用问也知道胖珠子给她的回礼用也是她自己打的络子。安乐公主欢喜地接过傅明珠给的同样用红色络子装起来的玉蝴蝶禁步,直接挂在了腰带上。 和好姐妹交换礼物是一件十分令人开心的事。 趁安乐公主高兴,傅明珠笑眯眯地,问安乐公主要东西吃,“我都饿了,好想吃点热的东西呀,汤饼、饺子都可以,只要是咸的有汤的热乎乎的。” 安乐公主房间里的几子上有摆放着几碟子整整齐齐的点心,看颜色花花绿绿,想来应该是桂花糕、梅子糕之类的,定然又甜又糯,当饭吃是不行的。 叫傅明珠一提醒,安乐公主也觉得饿了,摇铃叫人进来,吩咐木槿去点餐,“让厨房下鸡汤面吧。” 听到安乐公主主动点餐,木槿神色激动,刚刚在外头听到公主在哭,她还担心来着,没想到永泰郡主这么厉害,就把公主哄好了。 她期待地问安乐公主,“公主还要些什么?” 安乐公主也知道木槿芙蕖她们太担心她了,只是她一时想不到可以吃什么,只好乱点,“再要些蒸饼吧。” “我想喝羊肉面疙瘩胡辣汤,”傅明珠听到鸡汤面就好嫌弃,再听安乐公主要蒸饼→_→蒸饼不就是包子馒头吗,有馅的是包子,,没馅的是馒头,想想就没胃口。 “等会还要去赴宴呢,羊肉胡辣汤味儿太重了,”安乐公主是从实际出发。 “喝胡辣汤才开胃。”傅明珠不答应,振振有词,“怕什么有味儿,我这身衣裳难道还能穿?” 这话真让安乐公主哑口无言,她还以为胖珠子没发现自己干的好事呢,只好从了傅明珠的心意。结果等到胡辣汤端来,安乐公主喝得比傅明珠还多。 这时候的胡辣汤还没有辣椒,汤底是羊骨熬的高汤,主要辣味来源就是胡椒,再辅以生姜、花椒、八角、肉桂等调料辛香行气,舒肝醒脾,里面又加了炖得酥软的羊肉和弹滑的面疙瘩,喝的时候撒上芫荽,加香油老醋,热乎乎地喝上一碗,香辣酸爽,只觉得从嘴巴到肠胃都是满足的。 拳头大的白瓷花瓣碗,连汤带肉,三碗下肚,额头都冒出热汗来。 “吃了这顿,才发现我好像很久都没吃过东西了一样。”安乐公主满足地靠在大靠枕上,扶着肚子叹息。 饭要抢着吃更香,傅明珠也吃撑了,怕长小肚子,扶着桌子站着,听了安乐公主的感慨,毫不客气地批评她道,“谁让你不好好吃饭了,脸颊都瘦得凹进去了,我看你胸都小了。” 胸小了算什么大事,安乐公主才不在乎,沉甸甸的难受死了,她比较关心的是自己的脸,赶紧跑到妆台前观察自己,然后喜滋滋地发表观后感,“哇,我瘦了好多诶,我早觉得我脸上肉太多了,现在这样正好。” 安乐公主满意地捏捏自己瘦下来的脸,再看看镜子里似乎小了一号的胸,那个高兴哟,“胸变小了,好开心。”(^^) ( ̄ー ̄)——)-=======>-->> 目前还算小平胸的傅明珠中箭倒地,郁,卒。 ———————————————————————— 两人重新梳妆打扮好,还撒了甜甜的蔷薇香露,佩戴着同款禁步,手挽手去昭阳殿赴宴。 皇后已经在座了,正拉着一位十三四岁的少女说话。 安乐公主拉着傅明珠上前去给皇后请安,那小娘子就想趁机告退。 皇后笑得万分和蔼,却不肯放人,与傅明珠敷衍两句,就继续与那小娘子说话。 看皇后这么热情,傅明珠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她认得这个小娘子是成国公家第四代唯一的嫡女杨慧琳,也是成国公府的掌上明珠,皇后的目的不能更明显。 杨家小娘子显然是不乐意的,向傅明珠投来求救的一眼。 傅明珠接收到了,只是……傅明珠瞥一眼镇定自若地坐着的成国公世子夫人,既然人家家长都不心急,她逞什么能。垂下眼睛,跟着安乐公主退下了。 被皇后拉着脱身不得,杨慧琳又急又气,她不敢跟自己父母生气,也不敢违逆皇后,却把傅明珠记恨上了。 对此傅明珠毫不知情,她跟卢氏报备一声,又回到安乐公主身边,悄声与安乐公主讨论坐在对面的黄头发的北胡公主。 这位北胡公主看着七八岁的模样,当然也有可能实际年龄才五六岁,长得一双蓝莹莹的大眼睛,皮肤雪白,身材有些圆润,跟个雪堆的人儿似的。 “看这位公主长得这么可爱漂亮,想来忽雷王子也不会差太多,”傅明珠看了洋娃娃一样的北胡公主,同安乐公主咬耳朵道。 安乐公主见了忽雷王子的妹妹,也这样觉得,不过她发现另外一个问题,有一个穿着红色翻领胡服,挂着八宝璎珞项链,头戴嵌宝毡帽的美貌女子与北胡公主坐在一起,时时与北胡公主耳语。 “那是什么人?”安乐公主越看越觉得不对,那女子长得十分美艳,穿着也很华贵,更重要的是她与北胡公主同座竟坐在北胡公主上首。 傅明珠也发现不对了,她看看安乐公主,没有说话,心里为安乐公主难过起来。 反倒是安乐公主笑着宽慰她,“忽雷王子都二十了,身边有人是难免的,我嫁过去才是正妻,有什么可怕的。” 但是那女人显然不是姬妾之流。 傅明珠看北胡公主对那女人依恋信赖的样子,对安乐公主将来的处境越发担忧。 被她们重视的北胡女子确实能干,竟然会说汉话。后妃们好奇地问北胡公主问题,都是她充当的翻译。 就有人好奇她的身份。 北胡女子犹豫着,用她带着奇异口音的汉话回答了,“我是次宁王妃,忽雷王子的妻子。” 听她这个回答,所有人都惊呆了,难道忽雷王子竟然想求取一位大周公主做妾吗? 就算嫁的是宗室女,未免也太不把大周放在眼里了。 “如果大周公主愿意嫁给王子,我愿意把王妃的位子让出来。”这位次宁王妃再次开口,她的目光落在傅明珠身上,座位就在大周皇帝的后妃之下,打扮是未嫁少女模样,又长得如此美丽,就是大周目前唯一一位待嫁的公主了吧,想不到她竟然这般美貌。次宁王妃心里紧惕,期待着不要是这位公主嫁给王子才好。 听她这话,众人再次哗然,扪心自问,哪个正妻愿意自愿贬妻为妾呢? 跟在昌顺帝身后一起进来的忽雷王子,听了翻译在他耳边做的解释,感激又愧疚地往次宁王妃看去。秦王看见忽雷的动容,眉头一皱。 昌顺帝携群臣到来,打断了女眷们的震惊,众人纷纷行礼,就把这茬暂时略过了。 悄悄打量这些难得一见的北胡人,见那忽雷王子长得与北胡公主十分相似,只是五官更加深刻,身材则是膀大腰圆,身高出众,很符合大家对胡人的认知。 等到酒过三巡,忽雷王子放下酒杯出席,站到大殿中央。 看他站出来,大家都知道是重头戏来了,不由端正坐好。 就听忽雷王子叽叽咕咕说了一通,他的随行翻译就一字一句地将忽雷王子的话翻译出来,果然是向昌顺帝提出联姻请求了。 昌顺帝其实是不相信联姻的可靠性的,作为一国掌权者,不说是最心脏的政客,也能排在全国前列吧,怎么可能会天真的相信嫁个女儿过去,到时候人家就会老老实实地割地付款呢? 不过是个形式,嫁个不那么重要的宗室女就可以啦。 昌顺帝早有决断,笑着对忽雷王子说,“我家的女孩子都很美丽贤惠,只是朕听闻王子早已娶妻?”封的公主嫁过去是不可能做妾的。 次宁王妃不等翻译慢慢给忽雷王子翻译,自动出列,跪在忽雷王子身边,诚恳地说道,“妾身粗鄙,难当重任,如果大周公主愿嫁,我甘愿为妾。”北胡王子除了正妃,还可以有两位次妃,论起来是妾,但是实际上的权利与正妻也没差多少了。 忽雷王子是很喜欢他的这位妻子的,不然也不会在逃跑的时候也不忘带上她,而另外一位次妃就被落下了。听到她愿意为自己做出牺牲,忽雷王子真是万分感动,暗暗决定要对她更好。 次宁王妃这招以退为进用得好,大周公主真把她挤成次妃,在忽雷王子心中就先失一城了,日后更难跟这位美丽的前妻抢人。 安乐公主这时候站起来,俏生生地向昌顺帝表态,“父皇,儿臣愿意和亲北胡。” 昌顺帝不防被女儿的豪言吓了一跳,连忙呵止,“家国大事岂是可以胡乱开玩笑的,还不坐下!” “儿臣没有开玩笑,”安乐公主听了昌顺帝的话心中暖暖,只是她不能退缩,勇敢的直视昌顺帝,“儿臣听太子阿兄为国事担忧,思及自己享百姓供奉却无建树,惭愧不已,欲仿效文成公主,自请和亲。” 在座的未嫁宗室女都紧张地竖起耳朵听安乐公主与昌顺帝对答,安乐公主自愿和亲真是太好啦,她嫁了,她们就安全啦。n(*≧▽≦*)n 更有不会看脸色,又或者更不不管皇帝想法,一力促成此事的大臣纷纷表达了对安乐公主自请和亲的赞扬,只把安乐公主夸得比昭君文成更大义。 情势如此,昌顺帝只好答应了,又说了些嘉奖的场面话,甚至还褒扬了太子皇后。 他是心疼女儿没错,可是作为一国之君,私心就要放一放,毕竟别人家的女儿可以和亲,自己家的女儿都自愿了,就更可以和亲,他没道理不答应。 昌顺帝憋了一肚子气,他明明都想好和亲人选了。怜惜安乐公主远嫁,昌顺帝把一腔怒气都迁到了皇后太子头上。 哼,别以为他不知道太子干的蠢事,他只是不说,等着太子自己作死。自从太子设计不成反被废,昌顺帝就对这个儿子失去了最后一丝期待,只把太子当做下一任帝王人选的磨刀石来用了。 皇后太子果真看不出昌顺帝的不满,还以为成功拉到了昌顺帝的同情分,看着忽雷王子越发满意,等到忽雷登上北胡王位,他们的地位就更稳了。 楚王懊恼地喝着酒,白跟忽雷套近乎了,他怎么就没有可以和亲的妹妹呢? 秦王却担忧地看着傅明珠,安乐公主和亲他也不赞同,但是他更担心傅明珠会伤心。 看见傅明珠中途退席,秦王连忙起身跟出去。 “珠珠,”秦王一拉傅明珠,将她带到一处假山后头。 秦王殿下掳人的动作如此熟练,挽碧都看傻眼了,踌躇站在假山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当一回碍眼的人?她怕娘子被秦王吃了。 傅明珠因为心情低落,见到秦王也开心不起来,垂着头问他,“你是不是也觉得安乐姐姐和亲最好?” 就连皇帝都是犹豫一会就答应了。 秦王将傅明珠圈在怀里,与他温柔的动作相反,他的语气平淡,“和亲人选是谁,对我而言都一样,不是安乐公主去,总有人要去。” 哪知听了这话,傅明珠顿时炸毛,“自古以来,女子都是联姻牺牲品,凭什么你们男人的功业要建在女子的血泪之上呢?” 她气呼呼地推开秦王,“远的不说,只说前朝,多少和亲公主有好下场的?哼,男人不作为,却寄望于女人的裙带。” “对,珠珠说得没错,”哪知秦王竟然不生气,还赞同傅明珠道,“是他们不争气,靠和亲苟安,一点骨气都没有!” 傅明珠本来都准备好跟秦王大战三百回合了,没想到秦王画风清奇,她成了单方面无理取闹。 秦王看出她的心虚退缩,犹不放过她,将她揽在怀里,嘴唇贴着傅明珠娇嫩的耳垂悄声道,“珠珠放心,七郎一定很争气,是绝对不会让我们的女儿和亲的。” 他的嘴唇贴上来,又痒又麻,灼热的气息仿佛从耳朵吹到了心里去,傅明珠觉得浑身都软了,只能嘴上逞强,“谁要跟你生女儿了?” “不生女儿,生儿子也好,”秦王含糊说着,他的唇慢慢地从傅明珠耳朵旁移到她的唇上,唇对唇地印住了,沙哑地道,“只要是珠珠给我生的,我都喜欢。” “谁……”要给你生,傅明珠一句话刚开了个头,就被秦王乘虚而入了。 她很快就会是他的了,完完全全属于他。秦王无法抑制地激动起来,紧紧缠着她的舌,手上握着她纤细的腰肢,牢牢地将她禁锢在怀里,按向自己,仿佛要把怀中的娇娇儿揉进他的身体里。 傅明珠被他的热情吓了一跳,竟然觉得有些害怕,当秦王克制不住咬了她一口,傅明珠呜地叫了一声,挣扎起来。 秦王不满地低头看她,见她唇上破了皮,有一点鲜红的血迹渗出来,这才发现自己过火了,动作温柔起来,轻轻舔吻,松松地环着傅明珠,轻抚她的背安慰她。 哼,傅明珠舔舔自己的唇,暗骂一句属狗的啊,不肯领情,一推秦王跑了。 秦王无奈地望着傅明珠毫不留恋远去的背影,同情地隔着袍服看着自己兄弟,唉,以后有得幸苦了。 ☆、第116章 前夕 安乐公主答应和亲,皇帝生了两日闷气就下了旨,礼部和鸿胪寺的办公效率从没这么快过,隔天就把国书拟好了,和亲程序也定下了,只等皇帝批复。 昌顺帝这回很爽快,立刻就准了,只是婚期待定。 至此安乐公主和亲已成定局,想再多也没用。幸好安乐公主看开了,面上的笑容多了起来,同傅明珠一样在紧张备嫁。 临近婚期,傅明珠也不准出门了,她的喜被因为一直处于绣绣绣,没绣好,拆拆拆,再绣再拆的循环状态,到了四月上旬都还没有完工,于是只好挑灯夜干。 这么点了两天灯,眼圈儿都青了一圈,成功被卢氏发现,狠批了一顿。 “早干什么去了,一直不急不急,现在知道急了?”卢氏亲自抓了现场,逮住点灯奋斗的小老鼠一只,“看看你的脸,熬了几天了?眼睛都凹下去了,你就不怕却扇的时候吓得秦王以为自己娶了个母夜叉!” 连续熬夜,天仙的颜值也要下降。 傅明珠背着手,低着头,标准的小学生认错姿势,自己也看过镜子,知道阿娘说的都对。只是听阿娘这么损,不由为自己辩解,“哪有那么丑,就是憔悴了一点而已,再说我就快绣好了,睡几天就养回来了。” “你就仗着你年轻呢,”保养达人卢氏可看不过去女儿这么糟蹋自己,“年纪轻轻不注意,等年纪上来了,有你后悔的。” 又恨铁不成钢地叹气,“唉,都要嫁了,怎么还这么让我操心呢,真想不管你了,留给秦王头疼去。” 卢氏说是这么说,管还是要管的,没收了傅明珠的作案工具,要亲自督促她沐浴敷香膏做按摩。 当着侍女们的面脱光光,和当着阿娘的面脱关光很不一样啊喂,傅明珠抱胸不肯。 “还害羞呢,你什么样,难道我没见过?”卢氏笑眯眯地。 当然见过,可那是小时候。傅明珠还是摇头,她五六岁以后卢氏就没有亲手给她洗澡抹香膏了,那些都是小娃娃的福利。小少女就算了。 然而,胳膊粗不过大腿,卢氏亲自动手,傅明珠不敢反抗,三下五除二就被剥光光。 灯光下,小少女初初长成的身体莹润光洁,像是被捂得润透的美玉,天然就有一层叫人想要触摸的腻光,恨不得时时握在手里把玩才好。 卢氏看得十分满意,自豪地,“我亲手调的香膏就是好,看看,把你养得这般美。” 她赞叹地摸摸傅明珠的胳膊腿,觉得很好很圆满,然后非常顺手“啪””地在傅明珠的翘臀拍了一记,交代道“我把你养得这么好不容易,可别给我糟蹋了。” 被自己阿娘跟看猪肉似的挑拣半天,傅明珠脸都红透了,抱着胸很乖很乖地表示,“阿娘放心,我以后再也不敢熬夜了,一定养得好好的美美的!” 卢氏挑挑眉,“反正丑的不是我。”又催傅明珠进浴桶去,“快点,水都要凉了。” 明明不是我慢……傅明珠不敢反抗,乖乖进了浴桶。 卢氏就挽了袖子亲自给傅明珠擦身。 吓得傅明珠连忙躲到一旁,“阿娘让挽碧她们来就是了,免得打湿了你的衣裳。” 卢氏今日穿的蓝底粉色大团花的大袖,确实不方便。 “这倒是,”卢氏点头。 傅明珠还来不及庆幸逃过一劫,卢氏就干脆地把外裳脱了,只穿着里面的窄袖鹅黄衫子,再把手镯子取了,袖子撸上去…… 卢氏微笑着看缩在浴桶里小小一只的傅明珠,“过来吧。” 阿娘的笑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啊。傅明珠磨磨蹭蹭。 “我也就给你洗这一次澡了,往后是没机会了。”卢氏拿着擦澡的帕子,很失落的样子。 说得傅明珠都心酸了,转回卢氏身边,只是她依然满心忐忑。 果然,卢氏给她擦着背,擦着擦着就摸到前头的小兔子上了,单手揉揉,一边很嫌弃地发表意见,“还是太瘦了,怎么就不长肉呢?” 嘤嘤嘤,她实际年龄才十三好不好,一没吃过激素,二没安乐公主的天赋异禀,能长得小包子一样就很不错了好吗?! “看来以后多给你喝点猪蹄汤,”卢氏觉得很有必要给女儿补补了,反正现在胖珠子不怕胖!这段日子来,都瘦了。 猪蹄汤可以有,炖花生红枣啊黄豆啊都可以,满满的胶原蛋白,好吃又养颜,傅明珠连忙点头,一点也不想反对。 卢氏看她点头,忍不住笑她,“说到吃的就高兴。” 笑着又叹气起来,“好吃好喝养得你白白嫩嫩的,哪知养了十几年,竟然是给别人养的。” 傅明珠听出卢氏声气不对,她握住卢氏温热的手,娇娇软软地撒娇道,“阿娘我好伤心啊,我只是嫁人而已嘛,怎么好像阿娘要把我送人,不认我这个女儿了一样,我不依!” “可不就是把你送人了,”被女儿这么撒娇,卢氏都伤感不起来了,也笑起来,“秦王可不就是用他的聘礼把你换了走。” “哪有!”傅明珠转过身认真地跟卢氏辩解,“我可是带了嫁妆的,是等价交换!再说嫁人就是换个地方吃饭睡觉而已嘛,阿娘就当我走亲戚去了,只是住得有点久而已。” 这么一想,卢氏确实觉得好受些了。 亲手给亲亲乖女儿洗了澡,卢氏又很有爱地给傅明珠涂抹香体润肤的香膏,还不忘再一次教她做养胸的按摩。 临睡前,给脸上做个睡前保养,涂好面膏,就可以香喷喷的躺到被子里去了。 卢氏重温了一边将女儿养在自己院子的旧时光,温柔地给傅明珠掖好被子,然后摸摸头,“好好睡吧,明日不用早起问安了。” 这样的场景好温馨,好怀念,傅明珠也想起小时候每晚被卢氏拍着入睡的日子,依恋地望着卢氏,一声温情的“阿娘”就要出口。 卢氏说话了,“你那个秘药有没有好好用啊?” “啊?咳咳咳,”傅明珠被自己口水呛了个惊天动地,脸都红成红鸭蛋了。 “都要嫁人了,害羞什么,”卢氏今天格外彪悍,“你年纪小,我是怕你吃亏,保养好了,对你有好处。” “嗯嗯,我知道了,一定按时用药。”傅明珠囧得不行,她怎么记得当初阿娘将药丸给她的时候,还很不好意思来着,现在这么彪悍,一定不是她认识的那个阿娘。 ∑(っ°Д°;)っ阿娘,你是被老司机之魂附体了吗? 被老司机之魂附体的卢氏彪悍的不止今天晚上。 在桃花开得最盛的时候,傅明珠的婚礼也要到了。 有些私房话是要到婚礼前夜来说的。 当天晚上,卢氏乘着夜色而来。 傅明珠看见她阿娘脸上神秘的微笑,心里一震,暗道,“来了!” 母女两个甜蜜蜜的手挽手坐在床上,傅明珠先开口,“阿娘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卢氏微微一笑,“你明日就要嫁了,有些话是该跟你说说了。” “阿娘?”傅明珠这时候装得很纯洁。→_→明明是阅过爱情动作片的小司机。 不过卢氏没有那么直接,一上来就开车,她先说了一些话,“我们做父母的,只希望你嫁了人也能过得自在,我们家千娇万宠地养你这么大,可不是让你去过苦日子的。” 卢氏觉得秦王最好的一点是小两口开府自过,“好在贵妃陛下都在宫中,你在王府里也算是说一不二了,这我倒不太担心。” 傅明珠两辈子第一次出嫁,头一回有人给她说这些,顿时把那些污污的东西忘记了,专心听卢氏说话。 “我只担心你和秦王的相处,”卢氏怕的是情深却处不到一起,“各人脾气不同,夫妻如何相处主要还是靠你自己琢磨,只是阿娘也有些经验之谈,夫妻相处要刚柔并济,你不能没了自己的脾气,该坚持的要坚持,但是温存体贴也不可少。” 因情结为夫妻,最后却情散收场的不是没有,大多问题都出在相处上,“情热之时自然看对方千好万好,但是争吵多了,再深的情分也会淡了。” “还有啊,要是秦王敢找妾室通房,你就只管打发了,他可是承诺过你阿耶的,三十无子方可纳妾。”卢氏不忘交代最关键的一点。 “他什么时候跟阿耶说的?”傅明珠睁大了眼睛,她居然不知道。 提起这个卢氏也是满意,“在商量婚期的时候,你阿耶还说秦王愿意为你尝试不纳妾。” 傅明珠想起来当初自己跟他说过的话,所以他是要付诸行动了吗?她还以为所谓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是她的梦呓,原来他一直放在心上。 卢氏看着女儿一脸甜蜜蜜,忍不住摇头,甩出最后大招,“这是给你压箱底的,你等会自己看看吧。” 压箱底?傅明珠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本淳朴蓝色封面的书,连书名都没有,真是太低调了。 不想卢氏的大招还没甩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来里头竟然是一尊缠抱在一起的欢喜佛。 傅明珠看得嘴巴都张开了,这欢喜佛是铜质彩绘,做工精湛,面目栩栩如生,以至于男女生理特征也十分逼真。 “这个你自己研究一下吧,”卢氏这等老司机也有点脸红,匆匆留下一句,“这个是会动的。” 会动?傅明珠在卢氏走后好奇地拿起来,她还以为是有机关,然而摸了半天才发现,原来会动是要自己手动,捏着小人上下扯动,那对小人就可以开始啪啪啪了。 哈哈哈,傅明珠不知道为毛,就是突然好想笑,捶床笑!o(*≧▽≦)ツ┏━┓ 外间,守夜的挽碧和莲雾面面相觑,娘子是欢喜傻了? ☆、第117章 催妆 第二天,傅明珠起得很早,外面天都还没亮呢,她就自己起来穿好衣服了。 守夜的挽碧和莲实都没反应过来,迷迷糊糊听到动静,进房间一看,她们娘子都穿上衣裳,正坐在妆台前给自己梳发了。 第一反应就是娘子是太紧张了,睡不住,哪知认真一看,她们家小娘子双眼晶亮,神采奕奕的,皮肤也跟刚剥了壳的鸡子似的,简直是光彩照人。哪有睡不好的样子,分明是睡饱了的神清气爽。 反观她们两个,憔悴得仿佛几日没睡了一样,挽碧眼袋都出来了。 “娘子,让奴婢来吧,”莲实胡乱擦了一把脸就站到了傅明珠身后,娘子梳头的手怎么就那么笨呢,她实在是看不过去了。 “好吧,简单点就成了,”傅明珠放下梳子,她也觉得自己笨手笨脚,那发髻怎么也绾不成。 莲实给她梳好头,挽碧带着侍女们端来了洗漱用具。 因为黄昏才是迎亲的时候,傅明珠起了床和平常一样,收拾整齐了,慢悠悠到卢氏院子请安。 卢氏也早就起了,不过她是担心傅明珠,怕她新嫁娘太紧张,又担心她出嫁以后过得会不会不好,反而一整夜辗转反侧睡得不香,次日起来发现眼下一片青黑。 傅明珠进门的时候,卢氏还拿着鸡蛋在脸上滚着。听玛瑙说女儿来请安,卢氏还很惊讶,扭头看了看窗户,很明显,天色还早得很呢。 傅淳也是一夜没睡好,披着一件暗红卷云纹的圆领袍子,斜靠着看卢氏梳妆,一听女儿来了,刷啦就把衣裳穿好,胡乱扯了一条腰带系上,都没注意到那鲜艳的宝蓝缂丝革带与暗红搭在一起亮瞎了眼。 “阿耶!”傅明珠知道今天傅淳是特意等她,否则早去了演武场了,一见了傅淳就亲热地黏上去,抱住傅淳的胳膊,黏糊得紧。 傅淳原先因为嫁女而紧皱的眉头不由松了,怜爱地摸摸乖女儿的头,嗯,和小时候一样,好软好好摸,再多薅几下,往后就薅不到了。傅淳薅着薅着又伤感起来,真恨不得女儿不嫁了,留在家里好了,又不是养不起。 傅明珠想着等会要大妆,没必要打扮太好,头发就随便梳了个螺髻,只戴了一只白玉燕尾钗。这样确实很好揉,但是揉揉就散架了呀。 感觉到头发摇摇欲坠,傅明珠连忙抱住傅淳的手,“阿耶,再揉头发就散掉了。” 卢氏收拾好出来,听到这么一句,顺手接上跟傅淳一起揉,“散了就重新梳!”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笑起来,一起摸女儿小脑袋真的好有趣,小玥儿小的时候,他们怎么没想到还可以这么玩呢? 作为被玩的那个,傅明珠生无可恋脸倒在了卢氏身上。难道她家的真实属性其实是逗比?嫁女儿日的打开方式居然如此清奇。好吧,权当尽孝了。 稍后,傅明瑜扶着大肚子的裴七娘来了,就更没有机会伤感了。 裴七娘的预产期就在这个月,卢氏早就不让她来请安了,这时大家看她颤颤巍巍的大肚子,个个都很紧张。 卢氏先不满地瞪了儿子一眼,才扶着裴七娘让她坐下,关切的问,“都这时候了,你怎么还出门?” “莲娘非要来,我都说不动她。”傅明瑜趁机告状,莲娘肚子越来越大,脾气也越来越大,他都不敢掠其锋芒,只有让阿娘压一压。 “阿玥今日出嫁,我这身子不能去插簪,在阿娘这见见妹妹也是好的。”裴七娘才不怕,她现在是珠圆玉润,笑起来充满了母性的光辉,温柔极了,“阿娘放心,我来您这儿,比去阿玥那儿看她近得多了,一点都不会累到的。再说,产婆都说了,这段日子要时常走动走动才好。” “你自己有主意就好,”卢氏也知道稍微走动比整日躺着好,就不再说话。 裴七娘才是望着傅明珠笑起来,“妹妹大喜,可惜我不能为你插簪了。” 小姑子还未及笄就要出嫁了,裴七娘觉得有点担忧,主要是怕她身子骨没长开承受不起。不由仔细打量傅明珠,见她穿着一件浅绯色的春衫,越发显得容色鲜艳明媚,婷婷如一支含苞待发的桃花,再看胸前也是小荷才露尖尖角,颇有看头了。裴七娘又想傅明珠自小习舞练武,定然把身子打熬得极好,倒是不用担心她与秦王不协。 嫂嫂的眼神怎么怪怪的?傅明珠忽略那不自在,活泼的笑起来,“那嫂嫂要不要现在给我插。”她也知道插簪的时候大家一窝蜂的挤上去,打打闹闹的,确实是个不适合孕妇参与的活动, “矜持点!”卢氏看不过眼,怎么嫁人就这么开心,笑得牙齿都露出来了,贵女的矜持哪去了? 看傅明珠瞬间从得意洋洋的小猫,变成斗败的小公鸡,真是有趣得很。裴七娘捧着肚子不敢大笑,艰难忍住了,缓了缓才道,“我就知道妹妹会这样说,簪子我都准备好了。” 说着从侍女手里接过一只一尺见方,镶金嵌玉还用宝石拼出葡萄石榴吉祥图案的首饰匣子,亲手打开来,里头搁着一对累丝嵌宝衔珠金凤簪。 傅明珠手头各式的凤钗凤簪也有不少了,不过都没有这对簪子来得精巧又富贵,簪头居然就是一双活灵活现的金凤凰,只见那两只小凤凰长不过三寸,身上嵌了五色宝石,华美之极的羽翼舒展着,尾翎飞舞,仿佛正在空中翱翔,各衔着一串东海明珠,顶端还坠了龙眼大的红宝石,红艳艳的火焰一般。当珠链在鬓边晃动时,这宝石不知有多耀眼呢。 “这个好,把我给阿玥的那对孔雀钗给比下去了,”卢氏也觉得不错,她也有一对类似的凤钗,认真比较起来,她的太沉稳,还是裴七娘的这对更灵动,更适合年轻的小娘子戴。 裴七娘却是知道卢氏的那对点翠孔雀金钗的,就笑,“我不信,依我看还得再添一个金丝花冠做添头,才能把阿娘的孔雀钗比下去。” 傅明珠就两眼放光地,“嫂嫂还要给我一顶金丝花冠做添头吗?” “美得你,”裴七娘还没说话,卢氏就先喷她了,“刮走我多少好东西不算,难道还要祸害你嫂子?” 她这不是活跃气氛呢。傅明珠张张嘴想要说话,却看见傅淳给她使了个眼色。傅明珠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其实阿娘是很舍不得她,也很紧张她吧,因为紧张忧虑,所以这段时日才变得这么彪悍。 还是傅明璋的到来解救了她,卢氏一看二儿子那颓废的脸,就扭转了炮口对准傅明璋开喷,“出门都没照过镜子么?看看你那是什么表情,你妹妹大喜的日子,别给我哭丧着脸。” 傅明璋不敢不从,咧开嘴,露出一个憨憨的笑。又傻又呆,还特别勉强。 还不如不笑呢,在场众人都摇头。只是大家都是聪明人,知道不能戳人家的伤心处,默契地略过不提。 早膳桌上,傅明璋到底忍不住,悄悄问傅明珠,“安乐公主会不会来?” 如果这不是自己的哥哥,真想几个大嘴巴子打过去,不过傅明珠还是给了个白眼,“干卿底事,安乐姐姐来也是来看我。” 是啊,安乐公主都要和亲了,干他什么事呢?傅明璋不再言语,默默地把碗里的粥喝完,起身告退了。 看傅明璋伤情的样子,傅明珠既解气又恨他不争气。安乐公主和亲的消息传开,傅明璋就变得失魂落魄,说他对安乐公主无意,知道内情的谁也不信。 一边是好姐妹,一边是亲哥哥,傅明珠都不知道怎么站队才好,只能气傅明璋要开窍也不早些,非要等到人家安乐公主死心了和亲了才明白自己的心意,那有什么用?难道还能抢亲? 唉,卢氏和傅淳对视一眼,看二儿子这样他们也是担忧,二儿子是个实心眼的,安乐公主的事,平安怕是要很久才能释怀呢。 吃过早膳,傅明瑜先陪着裴七娘回去休息,傅淳要去准备迎接迎亲的使者,卢氏就带着傅明珠去给宜阳大长公主请安。 到了宜阳大长公主这里,宜阳大长公主就抱着傅明珠哭上了。卢氏被宜阳大长公主这一哭,也勾起了离愁别绪,眼泪刷地下来了。就连站在宜阳大长公主身边的苏静姝也红了眼圈。 艾玛,这才是嫁女儿日的正确打开方式嘛。 傅明珠哭唧唧地抹一把眼泪,还抽空发散了一下,缓了口气,抽噎着跟宜阳大长公主腻歪,“阿婆,人家好舍不得你哦。” “阿婆也舍不得我的小玥儿,”宜阳大长公主搂着傅明珠,只觉得怎么看也看不够,一想到她的小玥儿要嫁人了,心里就如同被剜去了一块肉。定婚期的时候还想着早晚都是嫁,不如选个好的日子,哪知临了,才惊觉竟然如此舍不得。 还是卢氏恢复得快,擦干眼泪,看那祖孙俩个还是泪眼汪汪地,担心等会傅明珠的眼睛消不了肿,提醒到,“快到巳时了,阿玥还要重新梳妆,客人们也快来了。” 宜阳大长公主这才收了泪,放傅明珠回去,又交代苏静姝好好看着妹妹。 回到香雪斋,傅明珠望着满院子早上才挂上去的红绸彩带和门窗上贴着的大红喜字,突然就心慌起来,她这回是真的要嫁了啊。 心跳忽然变快,竟然紧张得走不动路了。 天惹,她这回是真的真的要嫁给秦王总攻殿下了! ☆、第118章 辞家 卢氏看她鼻尖都冒出了汗,觉得十分好笑,合着她家女儿现在才知道紧张呢,害她白担心了一场。 也不管她傻乎乎在想什么,先拎到浴房香汤沐浴了,涂好柔肤润肤的香膏,穿好一身大红常喜服,再将人牵出来。 这般美人出浴,在屋子里头的人都看呆了。 傅明珠现在穿的这一身虽然不是正式的婚服,但也不比婚服差,正红大袖,衣上细细绣着龙凤呈祥,裙子是一层层轻纱堆叠,由深红渐浅红,因为每一层都薄如蝉翼,尽管她穿了很多层,也还是格外的轻盈,最难得的是轻薄的裙子上绣着花枝鸾鸟,用了五彩宝石和珠玉做装饰,真是华光熠熠,灼人双目,但就是连这样的宝光华彩也无法夺走傅明珠的光彩,所有的繁华,都成了她一人背景。 只可惜美人有些呆滞啊。 宫中选派来的喜娘也算见多了各式新娘子,见傅明珠神色呆滞,也不觉得奇怪,反正还有更奇怪的呢,一张嘴就是吉祥话,尤其夸傅明珠美貌,赞叹不已,“我这辈子见过的新嫁娘也算是多的了,但是没有一个及得上郡主这般美貌呢。” 负责绞脸的喜娘更是纠结,永泰郡主皮肤娇嫩光洁,脸上属于少女特有的毫毛细得快要看不见。不是不能绞,她是担心绞除细毛的时候会弄伤了她娇嫩的肌肤。 不过能被派来的都是老油条了,喜娘轻手轻脚在傅明珠脸上绞过一遍,基本是走个过场就宣告结束。还细心拿了鸡蛋来滚,保证不弄伤秦王妃一点油皮。 再由卢氏亲自为傅明珠梳发。按傅明珠说的,哪家夫人的福气有自家阿婆阿娘大呢,请别人不如自家人好。然而宜阳大长公主认为自己中年丧夫,算不得全福人,不肯给傅明珠梳头,于是只有卢氏来了。 给别的小娘子梳头与给自己女儿梳头的心情是很不一样的,卢氏边梳边念着白头歌,“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 傅明珠听得出阿娘寄寓她的美好期待,鼻子一酸,将头往后仰仰,强忍住了不掉眼泪。 明明还是个小姑娘呢,却要嫁人了,卢氏看她面容依然稚嫩,想到她将要成为一个王府的女主人了,心中酸涩,她还这么小,能但得起那么重的担子吗? 怕自己再看下去又要忍不住眼泪,卢氏借口要招呼客人匆匆走了,出了门,才悄悄擦了擦眼角。 不愧是母女同心,几乎同时,傅明珠也擦了擦眼睛。 “妹妹就要上妆了,若是眼睛肿了怕不好。”苏静姝不忘宜阳大长公主的托付,就温声劝她。 傅明珠点点头,不能想嫁人相关的,那就干脆发呆好了。 喜娘们就喜欢这样的新娘子,多好伺候啊。 卢家姐妹们来得早,进门的时候,喜娘正在给傅明珠绾发。 嫁为人妇了,额前的刘海都要梳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来。傅明珠头发丰厚,又长及小腿,倒也不用增添假发,喜娘很快就为傅明珠梳了一个十分结实的高髻。另外一个负责面妆的就开始给傅明珠上妆。 卢道音最活泼,睁大了眼睛好奇地看,见喜娘将傅明珠脸成白板,还在她面上涂了两团红,叽叽喳喳同卢道媛讨论,“小姑姑这么打扮好奇怪啊,像是老几岁似的。” 咳咳,瞎说什么大实话! 卢道媛赶紧捂住卢道音的嘴,人家可是宫里派来的人,搪塞道,“新娘妆面都是这般的。” 都是这般丑吗?卢道音看向一旁镇定坐着的卢道陵,明明长姐出嫁时的妆容就很美! 安乐公主来得晚了,正赶上傅明珠完妆,顿时惊呼,“天哪,胖珠子你怎么这么丑?!” 傅明珠都被这个丑字震回神,往镜子里一看,自己都被自己丑哭了。 专业被质疑,喜娘很不开心,恭敬对安乐公主道,“贵人们成婚时的妆面自来如此,奴婢也是按着宫中的规矩。” 难道她出嫁也要顶着这么丑的妆吗?安乐公主想起来貌似长乐姐姐、新安姐姐出嫁的时候也是被打扮成了脸谱。看看连胖珠子这么美的人都丑成了这副鬼样子,实在不能想象自己! “我要洗脸,”傅明珠才不管什么宫里的规矩呢,顶着这样一张脸,难道是要扮鬼吓秦王? 挽碧她们早看不过了,立时端了铜盆来。 上妆的那个喜娘还想挣扎一下,就被领头的那个一瞪眼,默不作声了。其实这种标准的新娘妆面在民间早就没有市场了,只有标榜遵循古礼的某些世家和皇家会用到,然而爱美之心是每个女人的天赋,当年的楚王妃也没有作这个妆,新城公主也没有顶着大白脸出嫁。 如今秦王妃不肯,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是奴婢们顾虑不周,忘了问过郡主意见了。”领头喜娘态度恭敬,让人挑不出错,又令上妆的喜娘重新为傅明珠换个妆面。 这回负责上妆的喜娘小心多了,仔细问了傅明珠意见,才是给她画了一个淡淡的桃花妆,还用朱笔在她额间花了一朵精致的桃花。 这朵桃花画得极好,点睛之笔一般,朱砂红衬得傅明珠眉目越发妍丽,美不胜收。 还未嫁人的少女们赞叹起来,以后也要这么画! 卢氏躲出去一回,记起来还没给女儿插簪,匆忙回来,亲手给傅明珠插了一对点翠的孔雀金钗,又代裴七娘将那对金凤簪给傅明珠插上了。 好沉!傅明珠从镜子里看,就见那孔雀钗耀武扬威似的张扬着华丽的尾羽,那对分量不轻的金凤簪也霸道地占了一席之地。 这还不算完,安乐公主领头,苏静姝和卢家的娘子们快乐跟从,一股脑往傅明珠头上插各种簪子钗子。 等她们插到再也找不到可以插的地方,傅明珠觉得她的脖子已经要断了。 “胖珠子你这样可真是美极啦!”安乐公主竖起大拇指。 如果珠宝展示台就是美极啦,她真的很为安乐公主的审美担忧呢。 卢道音也笑呵呵地,“小姑姑最美!”她手快,插了大概五六支,所以功劳最大! 还好傅明珠嫁的是秦王,这插簪不过是个仪式,插完就可以摘掉收起来了。 等到秦王来催妆,喜娘们才是重新为她梳头,按照礼制给她戴了两博鬓,插了花钗和宝钿,虽然还是重,但比胡戴一气的首饰们轻好多了。 催妆急的是新郎子,新娘子要让新郎子等一等才好。 听得通禀的人汇报秦王念了第二遍催妆诗,喜娘们才有条不紊地为傅明珠换上经由秦王认证的婚服,不同于方才那身大红的,秦王妃的礼服以深青色为主,配以华丽的翟鸟,更加的庄重低调,却一样的美丽。 当她手持鸳鸯团扇缓步而来,秦王都看得怔住了,他就知道这身衣裳她穿着一定很美。 知道秦王肯定在看着自己,傅明珠心跳如鼓,低着头小心看路,就怕一不小心踩了裙角摔了,直到被众人扶着坐在了廊下一个面南披红挂彩的马镫上,她才放下心来。 她知道这是要祭雁了,趁机从团扇后头偷看秦王。 这时候秦王站在庭中,面北而立,正随着礼官唱礼跪下。他今天穿得也是格外隆重,按礼制着衮冕服,穿九章衣,戴九毓冠,格外的威严有气势,如果放到刚穿来的时候,傅明珠见了他这一身保管误以为他是皇帝。 秦总攻今天依然帅帅哒!傅明珠不敢偷看太久,又把扇子拿好。 就听外头主持的礼官又说了几句告祭的吉祥话,随着一阵呱呱雁鸣,一对大雁就被咔嚓掉了。→_→因为要用来祭祀。 奠雁礼行完,秦王与傅淳拜别。傅淳一脸严肃,秦王看岳父如此也不好露出笑容,同样很正经。两人一对一答完毕,秦王就先出门了。 傅明珠这才由喜娘领着去辞拜父母。 傅淳站着,看着女儿严肃道:“戒之敬之,夙夜无违命!” 卢氏眼中带泪:“勉之敬之,夙夜无违命!” 傅明珠含泪拜了三拜:“敬诺。” 就由傅明瑜背着,让喜娘们领着出门了。 卢氏伏在傅淳肩上低声哭出来,傅淳叹一声,温柔地揽住了卢氏的肩。 ———————————————————— 送走傅明珠,安乐公主也要走了,作为男方的妹妹,她本该直接到秦王府去的。 不想竟然会遇上傅明璋。 “你是真的愿意嫁给那个忽雷吗?”傅明璋堵住安乐公主,第一句话就是问她。 安乐公主看见这个让她伤心的人,还是忍不住觉得委屈,扭过脸,“当然是真的。” “那你为什么会哭呢?”傅明璋伸手捧起安乐公主的脸,望着她发红的眼眶问。 “不关你事!”安乐公主挥手打开了傅明璋的手,“我要走了。”她怕再等一会就要哭出来。 “我后来才想明白了……”傅明璋看她难过,心里也像是被人揪着了,一阵阵的心疼。 安乐公主却强硬的打断了他,“可是,我却不想知道了!” 说完飞快的跑走了。木槿跟在安乐公主身后,愤愤地瞪了傅明璋好几眼。 傅明璋没有拦,因为他看见她落下来的泪。也许,真的是错过了。 ☆、第119章 甜甜甜 魏国公府中门大开,送亲的队伍刚出二门,就远远望见气质凛然出众的秦王殿下了。 大门外,秦王双手交叠于腹部,神色郑重地站在迎亲的黄盖朱漆辂车前,直到见到新嫁娘的身影,才是露出一笑。 围观群众都看呆了,秦王殿下本就是长安城出了名的美男子,只不过他在外人面前不笑的时候居多,因气质清冷的缘故,不笑的时候真是高孤寂寞冷,令人只敢远观。 而现在,他这般春风拂面的一笑,见之让人如沐春风,觉得心里仿佛有一枝桃花,噼啪噼啪炸开了满枝桠的花朵,妙不可言啊。 傅明珠趴在傅明瑜背上迅速而隐蔽地偷偷看他一眼。 没想到立刻被秦王捕捉到了,对她璀然灿然地一笑,其温柔胜过冰雪消融,惊艳远比昙花乍放。 ( ̄ー ̄)——)-=======>-->>o(*▽*)o 对手功力太强,傅明珠不能抵挡,满心粉红泡泡的用扇子将自己遮起来:看不见、他看不见我!【鄙视这种掩耳盗铃的】 她是头回见到秦王穿着衮冕,那绘山、龙、华虫、宗彝的玄衣,绣了藻、粉米、黼、黻的浅绛色下裳,穿在秦王身上格外庄重而沉静。 曾经衮冕这种服饰在她心里是属于大叔以上级别的人物穿的,实在想象不到年轻人如何撑得起这种沉重的服饰。却没想到这独属于帝王之家的服色,竟与秦王如此般配,衬得他原本就天人一般出色的风姿,越发的威仪棣棣,气度不凡。 王霸之气如此外泄,竟让人觉得让他久等,真是罪大恶极,恨不得伏地请罪才能安心。 傅明珠发现跟在她身边的喜娘明显紧张起来,几次三番看着傅明瑜的脚步,一脸怎么魏国公世子走这么慢的崩溃表情。 傅明瑜也发现了,却故意放慢了脚步,走得闲庭漫步,真是从容极了,将他浊世翩翩佳公子的风范展现的淋漓尽致。 喜娘x4:Σヽ(Д;) 作为今天的人生赢家,秦王一直微微而笑,并不介意大舅兄的小小心机,反正走再慢,路也是要走完的。 确实,路很快就走完了,傅明瑜不舍地将妹妹放下,看着秦王将她扶上了四驾白马拉的辂车。 “殿下,阿玥就交付给你了。”傅明瑜向秦王一揖,重而慎之地托付道。 秦王慎重回礼,认真看着傅明瑜道,“定不相负。” 傅明瑜笑了,再次作揖为礼,抬起头时目光落在举着扇子掩面,看起来很端庄,其实身子微倾,正偷听他们讲话的傅明珠身上,“阿玥性子跳脱,还望殿下多多担待。” 阿兄这是在说她调皮不乖吗?傅明珠有点点伐开心,坐得更偏了些,想听听秦王怎么说。 秦王也侧脸看傅明珠,见她小动作,不免发笑,宠溺道,“阿玥这样挺好。” 听得傅明珠暗暗点头,就是嘛,她多活泼可爱啊。 傅明瑜听得出来秦王确实真心实意,含笑点头,再拜送别秦王。 秦王回礼之后就上了车,往傅明珠身旁坐下。 他身上淡淡的松柏香气袭来,清淡却不容忽视,侵略感十足。 扇子后头,傅明珠深深吸气,觉得秦王的气息已经把她整个人都包围起来了,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 鼓乐声中,辂车辘辘地动了起来,轻微的摇晃中,两人的肩不时挨挨蹭蹭。这般若即若离,反而更显得亲密暧昧。 傅明珠心里紧张极了,每一次触碰都觉得心惊,于是一直在不动声色地往边上挪。 只是她自以为隐蔽的动作,早被牢牢看着她的秦王收在眼里。 看她蜗牛一样挪啊挪,好不容易离了自己一拳远,她就像完成了一件大事似的,整个人都松懈下来,肩膀也不再僵硬。秦王才是笑着伸出手去,从袖子底下握住了她安放在膝上的左手,低声与她耳语,“躲什么,我难道会吃了你?” 他语声带笑,低沉又性感,说那个吃字的时候,似乎还有一丝勾人的色气,听得傅明珠一阵面红耳赤。不用看,都可以想象到秦王这会儿的眼神有多荡(feng)漾(sao),一定诱惑得紧。 被自己的脑补弄红了脸,傅明珠羞愤地想要把手抽回来,然而被秦王握得死紧,不抽了吧,秦王又耍流氓,暧昧地摩挲着她的掌心。 都痒死了!神烦!<( ̄) ̄)> 好在秦王很有分寸,没有将小猫撩得伸爪子,见好就收,剩余全程,踏踏实实地握着她的手。 手拉着手去结婚,这个是可以有的,傅明珠安心地将自己的手交到秦王手里,幸福感充盈得溢出来。 秦王大婚的车队从魏国公府出发,十里红妆,绕了长安城一圈,才是浩浩荡荡往秦王府而去。 秦王亲迎的辂车已经走了很远,秦王妃的嫁妆却还没走完,更有抛洒喜钱喜饼的送亲人,一面扬声喊着吉祥话,一面大把大把地抛洒着印红的精致喜饼和黄橙橙的新钱。 捡了人家喜饼喜钱,就要回赠一句恭祝的话儿,是以秦王、府迎亲队伍所过之处,热闹非凡,犹胜过年。 望云楼下也是如此,送嫁的队伍还未走完,争抢喜钱喜饼的小孩子欢呼雀跃,吵闹声震得望云楼内的雅间都不清净了。 “真是富贵啊,”站在窗前往下看的高大男人操着一口怪异的汉话感叹道,“□□上国果然富贵得冒油。” “王子何必羡慕,喜欢抢来就是。”坐在桌前接话的是个儒雅的中年男子,穿青色儒生服,戴四方巾,下巴一把美髯,更添高人气质。 站在窗前的人转过头来,背着光,他头上的金发越发夺目,“还请先生帮我。” 摸着胡子,中年男人怡然而笑,“在下定不负王子所托。” ———————————————————————————— 秦王府里,辂车直接进了中门,直到二门方停下。 秦王扶着他的新娘下了车,在礼官的唱礼中作揖请新娘进门。 秦总攻要给她行礼呢,傅明珠有点得意,又忍不住偷偷看他,从扇子后露出半只眼睛。 哪知秦王就等着捉她呢,对她挑眉一笑。 慌得她又把扇子遮上了,心里砰砰地,今日秦王火力全开,她好像完全招架不住啊。 现在就这样了,等到晚上,岂不是更没有抵抗之力?傅明珠不肯服输,进门之时,半掩娇容,对秦王飞了个妩媚之极的媚眼儿。 这一眼正是“一寸秋波,千斛明珠觉未多”,顺利把秦王看愣了。 而秦王一晃神,那坏家伙就已经翩然而过,走了几步远了。 果然是长大了,秦王伫立笑叹,胆儿也肥了,这时候挑衅他,到晚上,有她哭的时候。 一旁被塞了一嘴狗粮的唱礼的礼官有点急,秦王殿下,咱能把程序走完,您再同王妃调情不? 幸好秦王殿下也就发了一小会的呆(chun),很快回过神,随着礼官走程序了。 天家婚礼,高堂虽然不在座,但天地还是要拜的,又有观礼的亲朋在侧,虽然大家碍于秦王的威仪不敢高声喧闹,轻声笑语还是有的。 傅明珠就听到了安乐公主与新城公主嘻嘻哈哈的笑声,仿佛在说胖珠子是不是很紧张,她的样子好傻? 笑什么呢,大家不都有这一遭?她走了神,没拿捏好与秦王的距离,两人隔着扇子,头碰头地来了次亲密接触。 引来哄堂大笑,其中蜀王世子笑得最嚣张。 傅明珠万分庆幸自己有扇子遮羞,秦王却坦然环视,那个春风得意的劲儿,隔着他禁欲的外在都要掩不住了。 赵晟看了真想嘘他,然而还是怕死。 拜了堂,再往新房去,到了庭中就有人往新人身上撒五谷。 秦王不动声色地往傅明珠身边挡了挡,于是大部分的谷子栗米就落在了他身上。 “这还没喝合卺酒呢,秦王殿下就护上了?”蜀王世子赵晟终是难改他作死的本性。 不过秦王殿下今日心情好,不计较,甚至在被赵晟叫破之后,光明正大侧身举袖为傅明珠挡着,连个眼神都欠奉。 哼,娶媳妇了不起呀,等明儿他也找个娇滴滴的小媳妇。赵晟才不承认他羡慕嫉妒恨了呢。 作为被秦王温柔以待的人,傅明珠觉得好甜!(≧▽≦) 到了新房门口,秦王再次躬身作揖,请新娘子进门。 如无意外,门内就是他和她将要共度很多年的地方了,傅明珠脚步一顿,有点近乡情怯,从扇子下看他,只看得见他岿然不动的绛红袍角,有种波澜不惊的怡然笃定。 她心中一定,稳稳抬脚跨过了鲜红的门槛。 被安置在喜床上,傅明珠又开始紧张起来,她好像坐到了什么东西,有好几个,硬硬的,硌得很。也许是莲子,或者花生,应该不是枣,红枣干要软些吧? 胡思乱想着,就到了却扇的时候了。 秦王殿下为了今天可是做足了准备,最后精挑细选才是选出来几首最得意的。这时一首一首地念出来,不仅博得满堂彩,他最想撩的那个妹子也被他撩得春心浮动,面色潮红。 事不过三,三首诗后,傅明珠就慢慢移开了扇子。 映入眼帘是秦王含笑凝睇的双眸。 房间里大红的龙凤双烛已经点上了,因着满房间红艳艳的帷帐,烛光映得满室鲜红。 满目繁华之中,独他遗然而立。 她眨了眨眼睛,勇敢地对上他深情的眉眼,徐徐绽开一抹笑容,恰是牡丹初绽的风华,又如海棠初蕊的娇羞,与她额上的桃花交相辉映,美不可言。 来看新娘子的人都发出低低的赞叹,早知永泰郡主是个明珠美人,却不知她可以美到这等地步,说是倾国倾城也不为过。 眼巴巴来看秦王的何九娘灰败了脸,傅明珠容貌之盛,衬得她的容颜黯然失色,她穿着一身近视正红的茜红衣裙,竟像个笑话一般了。 无关紧要的围观群众并不能影响两位新人的互相欣赏。 秦王望着笑得美极艳极的傅明珠,微微笑了,目不转睛地往她身边坐下。其间情意流转,虐煞无数痴男怨女。 安乐公主与新城公主交头接耳,“七皇兄和胖珠子是在比美吗?” “不,他两个其实是孔雀开屏。”都在试图诱惑对方。新城公主捂嘴笑得含蓄。 孔雀开屏不就是比美?安乐公主不懂,但看同牢礼开始了,忍下了疑惑,继续观礼。 新人面对面坐着,两个侍女抬来一只颈上扎着红绸花球的烤羊,喜娘为两人递上漆成红色的筷子。 随着唱礼声,两人举筷同食。 这是只小羊羔,烤得外焦里嫩,轻轻一夹就可以撕下来一片椒香四溢的肉。傅明珠吃了第一块,肚子里的馋虫都被勾起来了,她今天一整天就没正经吃过东西,甚至连水都没喝,这时候吃到肉,简直是人间至美。 可惜只能吃三筷,侍女就抬下去了,端来红漆雕花的托盘。傅明珠一望,见盘上是被一剖两半的匏(葫芦),系了红线,里头盛着清酒。 秦王察觉了她眼中小小的失望,弯了弯嘴角,不等喜娘动手,自己亲手拿了匏杯,将一只递给傅明珠,“王妃,请。” 傅明珠听到这温淳诱人的声音,再不惦记那吃不到的羊肉了,与他双目绞缠,脉脉地喝了这杯交杯酒。【→_→并成功向吃瓜群众扔了一把狗粮】 秦王和秦王妃真是太恩爱了,就连领头的那个老成持重的喜娘都看得心如少女。 好在她牢牢记得自己的职责,将酒杯接过去,合着往床底一扔,只听两声脆响,喜娘低头看了,喜气洋洋同二人道喜,“一俯一仰,阴阳和合,大吉大利!” 阴阳和合?秦王就对傅明珠含蓄一笑。 笑毛笑啊,怎么笑得她毛毛的?傅明珠好想摸摸自己的胳膊,看是不是寒毛都竖起来了。 而后是梳头合发,喜娘唱着结发歌,“月里娑罗树,枝高难可攀。暂借牙梳子,算发却归还。本是楚王宫,今夜得相逢。头上盘龙结,面上贴花红。” 又剪了两人的头发结了个同心结,用红丝线系了,压在了枕头底下。 然后围观群众就很文明的退场了,喜娘们跟着退下,顺道把绣着瓜瓞绵绵又或百子千孙的大红帷帐一层层放下。 傅明珠担心的闹洞房完全没有。 呼呼,害她担心好久,因为听卢道陵说她成亲的时候就被捉弄过,过程羞死了! 原来还是天家最讲礼貌! 傅明珠松了一口气,(-.-)=3 然而她还是放松得太早了,秦王可不是没出去么? ———————————————————————— 屋子里静得很,连案上的喜烛爆了个灯花都听得见。 傅明珠后知后觉地发现只剩下她和秦王了,顿时慌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秦王低低地笑了,迫近傅明珠,在她耳边用他低沉悦耳而声音问她,“珠珠可是害怕?” “胡说,我哪有怕。”他离她早已突破了安全距离,傅明珠炸毛地挺直了腰,哪知竟将自己的耳朵撞到了秦王唇上。 ∑(っ°Д°;)っ 她立刻就呆住了,不敢乱动。 不想秦王殿下正人君子得很,竟然站了起来,大步出了帷帐。 怎么出去了?傅明珠不得不承认,她有点失望,翘首去看。 秦王很快就掀开帷帐进来,站到她面前,“只有这些,你吃些垫垫。” 傅明珠才发现他手里拿了一个描金食盒,她低头看秦王拿着的食盒,盖子打开了,里面是一小碗的燕窝羹,还有一小碗鸡汤面和一小碟的水晶蒸饺。 分量都不多,难得的是还在热气腾腾。显然是刚出锅的。 傅明珠心都被他的体贴熨烫得暖暖的,先捡个蒸饺吃了,发现是鲜虾馅儿的,再吃一个却是羊肉的,第三个又是冬笋香菇了。 她抬头看给她提着食盒的秦王。 被她欢喜崇拜的目光看着,秦王觉得自己可以有八丈高! 他眼睛里头都是细碎的星光,分外迷人,“不知你会想吃哪种口味,我让厨房每种都装了一只。” 点亮体贴属性的秦王简直甜炸,傅明珠少女心荡漾不已,羞涩低头,“我都不挑的,七郎给的我都喜欢。” “珠珠真是太好养了,”秦王温柔笑道,“看来可以多养几个孩儿了。”语气欣慰之极。 养孩子什么的,现在说真的不是调戏吗?再说秦王府还会缺养娃的钱吗? 傅明珠不说话了,专心把燕窝羹喝了。 “还有三个饺子。”秦王怕她是不好意思吃了,提醒到。 “吃不下了,”傅明珠将装燕窝的甜白瓷小碗放回去,矜持地摇头。六分饱就可以啦,再说万一等会吃到个韭菜饺子怎么办?还要不要亲亲了? 吃好了就好,秦王收了食盒就随便往墙角一放。 傅明珠还想提醒他当心引来老鼠蟑螂,他就立在了她身前,居高临下望着她道,“珠珠吃好了,我却饿了。” 他这般站在她面前,背着光,她看不清他面上的神色,只觉得他气势迫人,令她压力很大。不自在地挪开视线,盯着他衣服上的绣纹,想着还有面和饺子可以吃呀? 傅明珠的疑问没有问出来,就被秦王推到了。 她才反应过来,饿是同吃联系在一起的,而吃在某些时候还可以转化成一个污污的动词。 看她在自己身下茫然无辜的样子,一双黑琉璃似的眼睛宛如清扬,真是可怜可爱,秦王愉悦地笑起来,“别怕。” 说着缓缓低下头去,一个怜惜的亲吻落在傅明珠的额头。他眷恋地在傅明珠额上的桃花上亲了又亲,在看见她却扇的一瞬间,他就想这么做了。 怎么可以这么动人呢。 他觉得心尖都颤了起来,不舍地离开那娇媚的桃花,渐渐往下,那颤动的睫毛,蝴蝶翅膀一样轻柔地扫过他的唇。他的唇则点过她小巧的鼻尖,流连在最让他着迷的,那娇嫩鲜艳的唇,怎么这样的甜美可口呢? 像他昨日用过的樱桃,甜美可口,柔嫩多汁。 今晚充满侵略意味的秦王让傅明珠感到有些害怕,她知道自己是守不住的了。然而她的身心真的做好准备,迎接一个男人的悍然闯入了吗? 从此为他生儿育女,荣辱与共? “珠珠,珠珠,别怕,别拒绝我,”身上的男人有着宽厚的胸膛,和令人着迷的气质。他温柔的语气带着蛊惑人心的味道,喃呢着,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撬开了她迟疑不肯打开的唇。 气息纠缠,唇舌追逐,分不清是谁的喘息渐渐急促。 他的手挑开了傅明珠身上繁复的婚服,从那层层叠叠的柔软丝绸中探进去,毫不迟疑的探进了独属于他的领地,在那比丝绸更柔滑软腻的身体上探索着,细细描摹着,从婉转的腰线攀沿而上,最后握住了那小小的隆起。 再次见面,它们依然很乖,像是小鸽子一样,小小的喙随着她的呼吸,轻啄着他的掌心,痒痒地。 他爱怜地摸了又摸,亲亲她的唇,俯身向下。初次见面,小鸽子的喙真是红得可爱。 不可描写的某处被人含在了嘴里,傅明珠喘息着,成了一条被秦王钓上岸的鱼。 她想她是真的做好准备了,与他生儿育女,荣辱与共。 ☆、第120章 短小的 煎鱼的过程要耐心,小火细烹,尤其当鱼还很嫩很嫩的时候更要小心控制火候,令其均匀受热,方可煎得外酥里嫩,恰到好处。 大概雄性在煎鱼这种事上总有特殊的天赋,秦王殿下不过头一回煎鱼,就掌握了其中诀窍。 鱼在碗里,神色茫然,楚楚动人,似在邀人品尝。然而秦王并不急于全部吃下肚,俯撑在她上方,逡巡着独属于他的美景。 青色翟鸟喜服之下是正红的薄纱,那红极艳极轻,映着雪肤,糜艳奢丽之极。 躺在红纱上的少女有着一副极其美妙的身子,他从头到脚细细看她,从那线条优美的肩颈到尚且青涩的莲房,再到盈盈一握的楚腰,无处不美,无处不可怜。 她紧张地绞着腿,那轻薄的纱裤就诚实将她一双修长而骨肉均亭的腿勾勒出来。秦王记得纱下的的肌肤是如何的腻如凝脂,莹润好比羊脂美玉,呼吸顿时一紧,大掌也放了上去。 这是她身上最后一块遮羞布了,可不能失守!傅明珠奋力反抗,拼命挣扎,狠狠地一脚踹过去。 以上奋力、拼命、狠狠全是某人想像,在秦王看来不能更软绵绵了,轻轻松松就把她蹬过来的脚握在手里。 只穿着白绫袜的小脚莲瓣一般的纤巧秀丽,轻而易举就被秦王容纳在掌心里。 怎么这么小呢?秦王新奇地用他的手掌丈量了一番,犹不满足,轻轻一扯,去掉了她的白袜。 果然袜里风光没有让他失望,没了罗袜的阻隔,只见其色如霜,形如玉笋纤纤,握在手里真个如团新絮,触肤欲融。最可爱是圆圆的小脚指头,覆着小贝壳一般的,透着漂亮粉色的小指甲。 好丢脸的感觉,傅明珠将脸埋在枕头里,她头上的花钗宝钿零零散散掉得只剩下两支了,头发披散在肩上,长长的青丝将她的头脸盖得更严实。 突然,足尖一痒,似乎被什么柔软的东西碰了一下,她条件反射地蜷起足,只听秦王低低的笑了一声,又感觉到了一点点濡湿的痒意。 等她反应过来,就拒绝再次与秦王亲亲了。→_→虽说她不嫌弃自己,还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挺美,但不包括走过路的大脚丫子! 秦王殿下,说好的清隽出尘,高冷谪仙人设呢? 秦王不嫌弃,她都嫌弃,才不要同自己的脚丫子间接接吻呢,哪怕是香喷喷的脚丫子! 不过,作为待下肚的鱼,貌似也没什么拒绝的权利。 后来,反正是吃到了她自己的脚丫子。 鱼被左边煎一下,右边煎一下,翻个面再来一次……终于慢火出好鱼,色香味俱全的熟透了,只等被人吃下肚。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傅明珠其实很懵逼,眼睁睁看秦王起身,慢条斯理地脱了繁复的礼服,只余白色中单,然后很正经地放下了帐子。 隔着百子千孙帐,光线变得朦胧昏暗,床内空间顿时狭窄逼仄起来。傅明珠立刻摒住呼吸,手紧张地抓住了身下的床单。 “睡吧,”秦王正直的在傅明珠身边躺好,伸手扯过傅明珠亲手出品的并蒂莲喜被,将两人盖上,还顺手拍了拍傅明珠的头。 几温柔诺……个鬼! 这就完了?活色生香的大美人,玉体横陈躺身边,就这么睡了,真的大丈夫?! 傅明珠不敢置信的扭头盯着秦王,他闭着双眼,神色安然,散发出岁月静好的味道【岁月静好什么味儿?】。 她都做好准备了,结果男主角撂挑子? 她倒不是担心秦王功能障碍,刚刚那么亲密的时候,她有感受到传说中的和谐词,蛮横粗暴,也不是担心自己魅力不够,毕竟刚刚深有体会。 所以,秦王殿下难道是心理障碍? “珠珠,你再这么看着我,我就要忍不住了。”秦王睁开眼睛,侧头看她,语气很无奈。他好不容易克制住了,又让她看得躁动起来。 傅明珠与他眼神一碰,被他眼中暗藏的火热烫得一缩。 怕什么呢?这是你的男人!傅明珠给自己打气,然后带着挑衅意味的望着秦王笑了,“那就不要忍呀。” o(*▽*)o嘤嘤嘤,她真的把心里话说出来啦! 秦王笑叹,遗憾地,“珠珠你还太小了,不用心急。” “谁心急了!”傅明珠不肯戴这个帽子,扭头往被子里一缩。哼,反正她是吃饱了的!谁饿谁知道! 某饿得眼睛发绿的人,望着枕畔美人露出的一段欺霜赛雪的香颈,默默吸了一口气。 话说,明明是洞房花烛夜,他为何要如此君子呢? ☆、第121章 甜蜜 天色将将破晓,秦王就习惯性的醒了过来。 美人在怀,香软腻滑,男人早上某些尴尬的反应就冒出了头。 箭在弦上,不能发,秦王默默地离那温柔乡远了些,侧身看她。 昨晚点的龙凤双烛还未熄灭,透过大红喜帐,烛光散成一片绯色的朦胧。便见她粉面生晕,海棠春睡未醒,犹好梦香甜。她的睡相也是极好,安安稳稳卷着自己的半床被子,被角掖得严丝合缝,半点春光不漏。 忆起昨晚所见风光,秦王不由心猿意马,做了一回偷香窃玉之事,轻轻在傅明珠犹带红晕,美胜桃花的脸上落了个亲吻,再爱怜地往她唇上啄了几下。看她还不醒,饿极了的某人辗转研磨着,深入了吻她。 睡梦中,傅明珠只觉呼吸困难,好像要喘不过气了,心里发急,强行醒了过来。睁开眼就是秦王放大了的俊颜,她第一个反应竟然是:秦总攻皮肤好好哦,这么近都看不到毛孔! 秦王没有错认她眼中的欣赏,单手将身体撑起来,与她一臂之隔的距离刚刚好,抚着她的脸愉快地笑着,“珠珠,我可好看?” 绯色烛光给他打了一层柔光,叫他过于清冷的容颜都变得柔软了,原本清凌凌的眸子此时含情带笑,透出令人心悸的艳色来。再加上经过一夜,他的衣襟微微敞开了,露出一小半漂亮结实的胸肌,还有一缕长发钻了进去……竟是说不出的惑人。 怎么跟游戏红尘的狐妖似的,专门吸她精气来了。傅明珠很想摇着秦王的肩大喊一声还我高冷霸气秦总攻,但是……魅惑版的秦总攻真的太好看了!捧脸!o(*▽*)o 她不说话,秦王却可以自她迷离的眼神中看出来,看来她对她看到的很满意,秦王颇为自得,复又低下身去,用一种低沉蛊惑的声音道,“既然珠珠看满意了,那么该轮到本王了。” 轮到他做什么?秦总攻声色攻势太强,傅明珠脑子一片浆糊,直到被子被人拉开才反应过来,究竟轮到秦王作甚。 雾草,她昨晚之后就没穿过衣服! 掀桌!(╯‵□′)╯︵┻━┻ 这种事难道还有你看我一下,我看你一下,公平交换的么? 再说这根本不公平,她都没有把秦王看光光,她却要被秦王看光光两次!但是腿被人强势压住了,双手也同样被秦王压在头顶,她想动也动不了,只能白白叫人看光光。 嘤嘤嘤,觉得很亏的傅明珠脑子一抽,话不经过大脑就说了出来,“能看又不能吃,殿下不觉得难受吗?” 这话真是会心一击,秦王连带他蠢蠢欲动的小兄弟都被泼了一盆冷水,简直透心凉。 不过也不是没有别的途径,秦王看傅明珠有恃无恐的得意样子就想打她屁股,决定不能再纵容她,笑道,“既然珠珠如此关心本王,不如你亲手帮帮它。” 小司机这回秒懂,脑子里顿时出现了某种污污的画面,害羞到不敢看秦王了。 秦王殿下言出必行,将傅明珠脑子里的污污画面上演了一遍。 小半个时辰后,秦王一脸餍足的从帐子里出来,衣襟大开,健美的胸膛上似乎有几道细细的小猫爪痕,香艳得紧。他先到屏风后换了一身清爽的里衣,再去翻傅明珠的箱笼,给她找衣服。 几个几乎一模一样的红漆描金樟木箱子摆做一排,秦王先打开了正中的那一个,不巧,里头只有满当当一箱子金灿灿黄橙橙的压箱钱。秦王饶有兴致的拿了一个来看,这个上头印着吉祥如意四字,背面是如意纹,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显然是纯金打造。 再看一个,上头是早生贵子,背面就印了几个枣。 早生贵子,这个不错,秦王看得发笑,随手扔了回去,正要盖上箱子,眼尖看见金钱里露出一角蓝色封皮的书。 竟然将书放在粪土堆里,秦王摇头,将那本书抽了出来,然后拔出萝卜带出泥,顺便看到了那尊精巧的欢喜佛。 埋在金钱里的欢喜佛只露出一部分,不用拿出来,秦王就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了。 不由哑然失笑,竟然是这个东西,也就珠珠能想到藏在压箱钱里了。再看手里的书,里头果然画着妖精打架。 这本书画得极好,人物精致,色彩艳丽,更难得的是招式齐全,场景丰富,比他自宫中得的更多了几分情趣。 作为好学之人,秦王当即迅速翻阅,并从中发现了某种权宜之法。 叮,您的好友秦·大污污·总攻已打开新世界大门,玩家傅·小污污·明珠请保重! ———————————————— 傅明珠卷着被子等到脸都不烫了,秦王还是没有回来,她以为秦王没找到自己的衣服,提高声音提醒他,“我的衣裳在那个画着梅花和荷花的箱子里!” 听到她的声音,秦王意犹未尽地合上了手中的书。 嗯,珠珠藏得不好,还是让他代为保管的好。秦王很愉快地将傅明珠的私藏变作了夫妻共同财产,十分自然顺畅地将书和欢喜佛拿着,放进了他自己的箱子。 这才根据傅明珠的提醒,从那画着梅花的箱子里为她找出一套素绸里衣,不过在画荷箱子拿胸衣和亵裤的时候犯了难。 昨晚她穿的是大红的,上面绣着粉色的玫瑰,将那香丘雪痕包裹得愈加秀丽如峰峦之起伏,而美得最惊心动魄的是绣在亵裤上的那枝,从那幽谷处娇怯怯探出头来的小花蕾,她羞涩地露出一点点娇黄的蕊,可怜可爱之极。 他还以为女子的衣物都是画上的那般,哪知胖珠子穿的更加动人。秦王望着一箱子花色各异的亵衣,头一回犯了选择困难症。因为胖珠子无论穿哪件都好看,他都好想看! 最后还是比较想看胖珠子穿黑色薄纱绣海棠的,想想就美极了。 拿到秦王精心挑选的衣服,傅明珠很想无语问苍天,是谁把这套情趣内衣放她正常内衣箱子里了?她明明就另外收起来了!并且居然被秦王挑中了!她该夸秦王眼光好吗? “怎么?”秦王看她拿着衣裳迟迟不动,目光落在傅明珠手里的薄纱上。这件好像的确轻薄了些。 “啊,发了一下呆。”傅明珠拿着衣裳一笑,早穿晚穿都要穿,不如趁着他还不能开荤,多穿几次。哈哈,让他看着吃不着,得意笑。( ̄▽ ̄)ノ 新婚夫妻两个好不容易将里衣穿好【主要是秦王一直想帮忙,傅明珠全程在防狼】,摇铃后穿着喜庆的侍女们鱼贯而入。 打头是傅明珠的老熟人蔡嬷嬷,大家亲切友好慰问后,蔡嬷嬷就往床上看。 这是看什么?傅明珠咬唇,难道还要看战况是不是激烈? 咳,秦王轻咳一声,将一团物什交给她。 蔡嬷嬷端正的脸上就露出笑容,连忙用小盒子装起来。 傅明珠看见那白色的一团,也明白过来,脸都红透了。她怎么能忘了还有验红这一关呢?不过明明没有,秦总攻是怎么造的假? 拿到东西,蔡嬷嬷满意告退,负责侍浴的侍女先来回话。 “殿下,王妃,香汤已经备好了。” 说话的侍女有一把清脆悦耳的好声音,傅明珠立刻将心思从造假换到了警惕模式,垂眸看跪在最前头的侍女,见她穿了一件窄袖杏粉的上襦,杨妃海棠二色间裙,越发显得粉面桃腮,我见犹怜。最要紧是她有球,据傅明珠目测起码得d级起跳。 哼,美人哦,秦王殿下好福气。傅明珠酸溜溜的斜睨秦王一眼,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通房?又或者是宫里派来教导皇子人事的司寝? 这就醋上了,秦王看出来了,好无奈,但是心里有点甜。他不动声色,依然如常与玉珠说话,吩咐了几句,才是转回来,一把抱起傅明珠。 傅明珠不意他有此举动,小小地惊呼一声,被抱稳了,又看见侍女们通通一张惊吓脸,顿觉不好意思,连忙挣扎。 “乖一点,别乱动。”秦王低头看她。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秦王这个眼神很危险,有点像她为他那个的时候,他看她的眼神,好像要把她整个吃掉! 不敢再乱动,避免勾起某人不好的联想,傅明珠乖乖窝在秦王怀里,顺道打量这个寝殿。 因为新婚的缘故,寝殿以红色为主,一路走来到处是红色帷帐、红色家具、红色花瓶摆设,看来十分喜庆。 被一路抱到了隔壁偏殿,傅明珠惊讶地发现里头热气腾腾,竟然是一个大池子! 奢侈真奢侈,她都可以在里面游泳了!顿时对秦王充满了阶级敌人的愤怒。 但当她泡进这个奢华的浴池里,迅速被腐化了的新晋秦王妃表示这很可以有,难怪那么多女人想嫁给秦王,不仅是因为他长得美,嫁给他后的生活也很美好啊。 趁着沐浴,傅明珠好奇的问了秦王元帕是怎么来的。 秦王幽幽道,“你用它擦了手。” 擦了什么傅明珠很懂,脸红。 至于血迹,秦王默默举起手臂。 傅明珠就看见了秦王手臂上的小伤口,虽然很浅,但是因泡了水泛白,显得有些可怜兮兮的。 她刚有些心疼感动。 深谙权谋之道的秦王抓住机会就要讨福利,“珠珠不如晚上好好安慰安慰它作为补偿。” 此它非手臂它。 滚蛋,傅明珠什么心疼感动都没了。 ☆、第122章 入宫 因早上的某种交流耽搁了不少时间,两人迅速洗了个战斗澡,连鸳鸯戏水都来不及。 挽碧领着莲雾和莲实服侍傅明珠,涂香膏的时候看见傅明珠身上的青紫,三个侍女都当她受了委屈,眼圈儿都红了。 傅明珠看她们这样,低头看看自己,果然惨不忍睹,其中腿腰胸是重灾区,青青紫紫的不是吻痕就指痕,秦王殿下的喜好真是一目了然。 “拿那个白玉清淤散给我涂涂就好了,不碍事的。”傅明珠想起昨晚和今早他的失控,脸色绯红,强装镇定地吩咐挽碧。 挽碧轻声应了,迅速找了白玉清淤散来,三个人一齐为傅明珠上药。 略带苦涩的药香味在屏风后散开了,闻惯了还觉得挺好闻的。傅明珠想起这款好用的白玉清淤散还是秦王给她的,后来她想自己买,市面上竟然没有,是秦王又给她送的。 没想到最后是这种用途。 换好衣服,披散着头发从浴殿里出来,秦王已经冠好发,穿着正紫大料的亲王常服,一本正经的坐在窗下的罗汉榻上,捧着一本书在看了。 假正经,傅明珠腹诽,却又忍不住看他。乍暖还寒的时候,窗棱上糊的是浸过水油的高丽棉纸,不透风却透亮,天光清清白白落在他身上,仿佛随着他清隽出尘的气韵缓缓流动着,无论从哪看,他都是那般的光彩夺目,简直渡了银光一样,闪闪发亮。 “一个男人,长得这么好看,还要不要给女人们活路了?”傅明珠一边偷看,一边嘀嘀咕咕。 莲雾正给她梳头,不小心听见,手上一顿,娘子诶,你自己都长那么美,有立场说这话? 被小娇妻频频偷看,书上写了什么,秦王是半个字都看不进去,无奈叹气,合上书往傅明珠走去。 余光里瞥见秦王过来,傅明珠赶紧正视前方,腰杆挺直了,格外的端庄稳重。 看她装乖,秦王不由发笑,站到了她身后,伸手从妆台琳琅摆开的妆奁盒子里捡了一枝木槿花钗子。那花钗用红宝石做蕊,金色的花瓣层层叠叠,秦王拿在手里还会盈盈颤动,精巧又漂亮。 傅明珠认出来那是去年放河灯时秦王偷偷插在她头上的,心里又是甜蜜又是期待,他要给自己戴上吗? 哪知秦王拈在手里把玩着,就是不给她戴。 哼,了不起哦,不戴就不戴。傅明珠恼羞成怒,自己从妆奁盒子里捡了一枝嵌碧玺缠枝花的白玉钗,这钗素雅清丽,风格与那黄金宝石的华丽花钗截然相反。 是的,她就是在跟秦王赌气,一脸高冷地递给莲雾。 莲雾将白玉钗拿在手里,真是为难极了,娘子今日梳的是雍容华贵的福髻,这小清新根本不搭好吗? 好在秦王很快就解救了莲雾,他伸手劫了白玉钗随手搁在妆台上,吩咐玉珠将一个红漆雕花好月圆的匣子拿来。 傅明珠忍不住好奇,从镜子里悄悄观察。很快玉珠就捧着一个一尺见方的匣子进来,只见秦王打开后从里面取出一枝牡丹花钗来。 这是一朵足有碗口大的牡丹花钗,花瓣与那支木槿花钗一样是纯金所制,不同的是它最里面三层花瓣是莹润粉嫩的粉色碧玺串成,而花心是极为难得的黄色宝石,还用碧玉做了两片绿叶。 整朵花煌煌生光,雍容富丽之极,无愧花中之王的名号,被秦王捧在手里更是人面牡丹交相映,也不知是花衬了人,还是人衬了花,俱都美不胜收了。 看得殿内所有人都心驰神摇,那些年轻的侍女们不由歆羡秦王妃的好运,能得到这般美如天人的秦王殿下为夫婿,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尤其是原本延禧殿伺候的几个,暗暗交流了一番眼神,殿下与王妃圆房了呢,原来不是殿下清心寡欲,而是她们没有王妃貌美啊,能与殿下站在一起竟然毫不失色,由不得人不服气。 秦王取了花,嘴角含笑,微微倾身,将花钗簪在了傅明珠的高髻之上。 这支牡丹花钗戴上来,傅明珠觉得镜子里的自己都亮了一个度。 花美人更美,秦王将傅明珠圈在怀里与她一同看着镜子,也觉得十分满意,赞道,“王妃美甚,吾甚悦之。” 换成大白话的意思就是说,王妃你好美啊,我好爱你啊。 真是简单粗暴。 不过她喜欢。傅明珠眨眨眼睛,回了秦王一句,“殿下甚美,吾亦悦之。” 殿下你也好美,我也好爱你啊。 呵呵,秦王轻笑起来,低头在傅明珠的颈侧落了一个亲吻。 傅明珠浑身一颤,慌得赶紧推他,夭寿啦,满屋子人呢! 令她意外的是秦王居然一推就走,配合得她都不习惯了。扭头看他,发现他一脸的我很正经,背着手踱去罗汉榻上坐下了。傅明珠皱了眉,他好像有些不高兴,难道是因为当着众人的面拒绝了他,感觉没面子? 不可能吧,傅明珠咬着唇,秦总攻不可能这么小气。但是除了这个,又是为什么不开心呢? 唉,男人心海底针,古人诚不欺我。┑( ̄Д ̄)┍ 等她梳妆完毕,两人坐下来用早膳,秦王面上又恢复了正常【侍女们:王妃您到底从哪看出来一直波澜不惊的殿下的内心戏的?】,亲手给傅明珠盛了粥,温声道,“珠珠你太瘦了,还需多吃些,才能长肉。” 瘦?怎么可能?站在傅明珠身后的挽碧等人听了这话,纷纷注目,仔细观察她们娘子,但见新晋秦王妃身着正红折枝牡丹大袖,遍地金百子千孙裙子,纤腰翘臀,身段风流,真真是骨均肉匀恰到好处,不能再瘦也不能再胖了。 以玉珠为首的秦王、府派则恍然大悟,听说秦王妃小时候曾胖成球,所以殿下喜欢这样的么?难怪她们没有人成功,宫里流行瘦美人,她们都追随宫中潮流,饿得太瘦啦。后来秦王、府侍女多胖子,也算是长安城独一份的风光。 只有某人心知肚明,哼,又嫌弃她家小兔子不够胖,有本事嫌弃,就别碰啊,吃光抹净的人没资格说这话! 傅明珠化愤怒为食欲,怒干了这碗粥。 秦王满意点头,又将一碗黑乎乎的补汤放到傅明珠面前,柔声道,“这是蔡嬷嬷亲手为你炖的,快喝了吧。” “我身体好得很,不用喝这个。”看见补汤黑乎乎的颜色傅明珠就连连摇头了,一定难喝得紧。 秦王就很严肃很严肃地看她,沉声道,“乖,别闹,这对你身子有好处。” 被他这样严肃的眼神看着,傅明珠觉得自己不喝真是罪大恶极,怕他亲手来灌,赶紧捧起碗,一口气喝掉了。 喝完才觉出汤里有阿胶、红枣的味道,并且甜甜的也不算难喝。不过她有点囧,这汤明显是补血的,蔡嬷嬷究竟在帕子上看到了什么,才会给这么她补啊,这样想来应该是给秦王喝,毕竟流血的人是他。 这么想着,目光落在秦王受伤的手臂上。 秦王却以为她在看桌上那碟羊肉胡饼,亲手夹了一个给她。 羊肉胡饼肉酥饼软,美味极了,傅明珠一口气吃了两个,就连秦王都被她的好胃口带动,把剩下的五个饼都吃了。巴掌大的饼,分量并不少,更何况秦王还喝了一碗粥,又吃了两个水晶饺子。 把秦王、府侍女都看呆了,怎么永泰郡主一嫁进来,她们食不过三,饭量文雅的秦王殿下就变了?! 吃过早膳,两人就动身入宫。 先去紫宸殿拜见昌顺帝。 没想到何贵妃也在,按理何贵妃应当在皇后宫中等着见儿子和儿媳的,她在这里,只能是昌顺帝的体贴。 傅明珠发现秦王眼睛一亮,望着昌顺帝的眼神更加的孺慕了,眼睛湿漉漉的像只大型犬。这样的秦王瞬间颠覆了她对秦总攻的认知,可冷、可攻、可媚、还可以卖萌,话说秦王殿下到底还有什么属性没被她发现的? 昌顺帝显然很受用儿子对自己的孺慕之情,笑得跟好不容易才给给儿子娶到媳妇的老地主一样,哈哈乐着,一直笑咧着嘴。 一旁侍立的高见贤都不忍看,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一到儿子面前就犯傻,真是辣眼睛。 见礼过后,昌顺帝就拉着秦王的手不放了,先是拍拍儿子的肩,自以为低声,其实大家都听见了,问他昨晚可好。不知秦王回答了什么,昌顺帝就哈哈大笑着猛拍秦王的肩。 拍得啪啪啪地,傅明珠听着都为皇帝陛下的手感到痛——秦王殿下身上的肌肉硬邦邦的,抗打击能力强得很,她一点都不担心,真的! “胖珠子,你做了我家媳妇,朕是真高兴,”昌顺帝笑得心满意足,感慨道,“你小时候我就看好你了,不过没想到你会嫁给老七。” 傅明珠打小就在宫里混,小时候也常常跟安乐公主、晋王抢皇帝怀抱的,是以根本不怕昌顺帝,歪着头,娇俏地问,“那父皇以为我会嫁给谁?” “你啊你啊,促狭!”昌顺帝伸手点点傅明珠,笑叹,“朕若说老八,怕老七要黑了脸。” 傅明珠嘻嘻笑,福身施礼恭维道,“父皇真乃慈父。” 昌顺帝笑着摇头,“还好嫁给老七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说完又是笑,大手笔赏赐了许多见面礼。 最后语重心长地对傅明珠道,“老七贯爱冷着脸,你看他这会儿都能端着不肯笑,往后你可别嫌弃他无趣。” “父皇放心,看在见面礼的份上,我一定不会嫌弃他。”傅明珠连声保证。 “啊呀,那朕可得多给些见面礼。”昌顺帝一拍手,又让人备礼。 秦王听了媳妇和老父的挤兑,依然云淡风轻,站得越发从容,只是他微微扬起的嘴角和微弯的凤眸泄露了他的好心情。 何贵妃目光欣慰的望着这双佳儿佳妇,觉得此生足矣,若是再添个孙儿就更是圆满。何贵妃想起蔡嬷嬷给她看的小匣子,觉得孙儿在望,慈祥地看向傅明珠纤细的腰肢,重点落在小腹上。 正和昌顺帝联手挤兑秦王的傅明珠突然觉得身上一冷,环顾左右,就见秦王目光深邃地盯着她,尤其的意味深长。 一不小心放飞自我的某人顿时怂了,皇帝陛下是不怕的,她却还要在秦王手(chuang)下(shang)讨生活啊。 嘤嘤,等会回去会被清算吗? ☆、第123章 交锋 宫里流言远比人走得快,一双新人还没到凤仪宫门口呢,何贵妃在紫宸殿受礼的消息已经进了凤仪宫。 回禀的内侍话说完,小心翼翼觑了皇后一眼,见她挥手,忙如蒙大赦地小快步退出去了。 难怪何贵妃的位子空着,原来不是迟到而是去了紫宸殿。众人目光落在皇后左侧的空位上,恍然大悟。 随即殿内的气氛就有些凝重,说白了,何贵妃在皇后之前受礼,根本就是把皇后的面子放到地上踩,还是皇帝陛下亲自动的手。这要放普通人家妥妥的宠妾灭妻。 因此皇后脸色难看到难以维持一国之母的矜贵,也是人之常情。不过在皇家,脸被宠妃打肿的皇后不独王皇后一个。 至于其他人,就连一向淡泊的郑德妃都有些酸涩,更别提在座的三代宠妃了。 “老七都二十了才成婚,贵妃这是心急见儿媳了。”当着众人的面,皇后是决不肯示弱的,迅速给何贵妃在紫宸殿受礼找了个理由,言外之意乃是何贵妃自己不守礼,心急看儿媳去了紫宸殿。 听了皇后这牵强的解释,坐在一旁的萧淑妃眉毛一挑,轻哧一声,“岂知不是咱们陛下的体贴。”作为宠冠一时的老牌宠妃,见皇帝如此为何贵妃做脸,萧淑妃不是不心酸,如果她生的皇长子还活着…… 既没得儿子争,现在她自己年纪也大了,争宠的心思早没了,更喜欢给皇后找不自在。尤其是东宫事发,皇后借机泼了她一盆脏水后,萧淑妃更是见缝插针地与王皇后对着干。 萧淑妃的话让殿内一静,不管是得过宠的,未得宠的,还是正在得宠的,都有些不是滋味。昌顺帝不喜欢皇后是事实,可过去那么些年,皇帝就没为了谁打过皇后的脸,何贵妃都半老徐娘了,竟然叫皇帝陛下为她破了例。 想想就不服气。 而听了萧淑妃挑衅的话,皇后气息一促,袖子里的手急急拨了好几转佛珠才平下气来,保持住了脸上的笑,方试图转移话题,惠妃就跟着接上了。 “贵妃姐姐体弱,陛下一向怜惜,我们是比不得的。”穿着一袭柳黄春衫,容颜保养得犹如二八少女的惠妃莺声沥沥地赶在皇后开口前说到。她掩在宽大袖子下的手其实嫉妒得在撕帕子,嘴上却附和萧淑妃的话,想的是既然何贵妃开了这个头,那到了她的八郎成亲,应该也能求得这个恩典吧? 儿子刚满月的新任宠妃兰妃没想的那么长远,听到何贵妃能与昌顺帝一同接受儿子媳妇的见礼,心里的酸水就直冒泡,酸溜溜地,“也是贵妃姐姐圣心独占,方能有这等恩典,只是未免于礼不合,太不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了。” 到底是出身寒微,未免太不会看颜色了些,萧淑妃看皇后听了兰妃的话面上的笑容更是僵硬,就觉得好笑,捧了茶盏闲闲看戏。 “兰妹妹这话怎讲?”惠妃则睁大了眼睛,好奇问兰妃。心里头却在偷笑,兰氏别不是生儿子的时候把脑子一起生出去了吧?何贵妃僭越的事,皇后恨不得没人提起才好,兰妃偏偏挑起来,可不就是把皇后的面子再扔在地上踩一回?不过对于分薄了自己宠爱的情敌,惠妃是不会手软把兰妃往狠狠得罪皇后上推的。 刚出了月子,兰妃的苗条身段还未恢复,对比殿内众人略显得臃肿了,她脸上红光满面地,美依然是美的,只是看起来有些油腻,见惠妃捧场,兰妃热情做了回答,“自古嫡庶有别,贵妃再如何,也不能越过皇后娘娘受秦王和王妃的礼啊。” 因为生子有功而晋升为妃,兰妃满满的激动无处安放,兴致勃勃就嫡庶之别,何贵妃如何僭越作了长篇大论。 殊不知在场的小透明妃嫔,以及小辈们都尴尬地低头看地,兰妃这可是把在场大部分人都骂了进去,照她这么说唯一能端正坐着的只有太子了吧?再说论嫡庶,她自己又有何资格呢? “兰氏闭嘴,”见兰妃越说越不像话,皇后终于忍无可忍喝止住了,这兰氏真是白长了一张聪明的脸,当初怎么就挑中了这样一个人呢?偏偏皇帝还喜欢得很,皇后想想就觉得心塞,就这么个以色事人的东西,陛下竟然捧上了天。却不想想,她自己之所以挑中兰妃还不是因为她蠢。 好在兰妃没有蠢到底,见皇后动怒,讪讪地闭了嘴,不敢再说。只是她心里还有不服,明明她是为了皇后娘娘说话,皇后不向着她就罢了,还当众下她的面子。 不过是皇后马前卒,竟也想跟她别苗头。惠妃嘴角含笑,借着举袖饮茶的动作,轻蔑地瞟了兰妃一眼。 ————————————————————————————————— 何贵妃领着儿子媳妇进来的时候,就觉得大家都笑得格外虚伪。她心知是因为自己被昌顺帝召去紫宸殿受礼的缘故,是以只字不提紫宸殿,只是恭谨的向皇后问安,为自己的迟来请罪。 何贵妃的态度让皇后稍微舒服了些,作出和蔼之极的样子来让何贵妃入座,在秦王携着傅明珠行礼的时候甚至露出了慈爱的笑容。 傅明珠一抬头就看见,觉得心里毛毛的,皇后别不是又憋着什么坏水吧?自打上次东宫事件,她再看皇后一系,怎么看怎么包藏祸心。 又同四妃见礼。 “小夫妻来得正巧,我们刚刚还念叨着大家都到了,只差你们了呢。”有的人就是属猫的,不撩闲她不舒服,兰妃又一次做了出头鸟,自持长辈身份,老气横秋地说道。 “父皇留我们用了早膳,”秦王淡淡道,云淡风轻地,仿佛被皇帝留膳是件稀松平常的事。 兰妃就被堵了回去,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反驳,总不能说是皇帝陛下的错吧。她就笑笑不说话了。 这么端(zhuang)着(bi)很容易招仇恨啊喂!傅明珠看秦王嘴角都翘起来了,显然炫耀父皇很疼他令他很愉快。傅明珠舍不得阻止他晒父爱,于是一切向夫君看齐,站在一旁也露出同款微笑。 两个美人站一起,耀眼度是会叠加的,只是如此美人美景,怎么那么遭人恨呢?皇帝陛下究竟有多喜爱秦王才会留他母子加新任秦王妃用膳,连皇后的脸面都不顾了,还让满殿的人等啊。 楚王对比下自己当年成亲时的待遇,早早就进了宫,与皇帝见面不过一刻,别说早膳了,连杯水都没有,更别提令满殿的人等了,他和楚王妃在凤仪宫等了许久人才是到齐。想来真令人心酸。 婚礼规格不一样,太子到没楚王那么不平,反正他父皇忽略他也成了习惯,不想看秦王自得的样子,视线落在傅明珠身上,梳了妇人发髻的傅明珠看起来成熟稳重了些,瑰姿艳逸,艳色迫人,真是倾城国色,竟便宜了老七。太子想到那失败的计谋,郁卒懊恼不能言其万一。 大概在场诸人,真心为新婚夫妻高兴的除了何贵妃母女,只有安乐公主了吧。 她穿着一身娇俏的鹅黄,亭亭立在皇后身边,偷偷冲傅明珠眨眼睛,看看秦王又看看她,调笑的意味很明显。 集满殿瞩目与一身,傅明珠其实有点紧张。被安乐公主一逗,又想笑,于是笑容越发温婉动人。 跟着就有宫女用托盘端来热茶,还有人在皇后座前放了两个杏黄蒲团。 傅明珠知道这是要敬茶了,侧目看秦王动作,打定了主意一切向秦王看齐。 对于跪拜皇后,秦王倒没有心理阴影,回了傅明珠一个含笑的安抚眼神,一撩衣摆很干脆的跪了下去。 傅明珠同步跟上。 夫妻俩的恭敬态度,令想看热闹的人好生失望,皇帝都如此给何贵妃做脸了,怎么不张狂一下呢? 敬茶的过程很顺利,皇后喝了傅明珠敬的茶,笑得格外慈祥,拉着她的手,温声道,“对你我是放心的,以后和老七和和美美过日子,为皇家开枝散叶。” 这话没什么问题,傅明珠温顺地应了。 皇后又道,“身为皇家媳妇,要懂得贤惠大度,我记得老七府上有两个女史,伺候老七多年了,如今秦王府有了女主人,规矩也该立了。” “母后说得是,”傅明珠满口子答应,“我回去就办了!” 哼,等会去就对秦王严刑逼供!<( ̄) ̄)> 皇后其实只是试探,没想到傅明珠竟然如此干脆,正要说提一提两人分位,傅明珠就邀功地向皇后说自己的好主意,“她们年纪大了确实该荣养了,不论想嫁人还是想回家,我都不会亏待她们的,如果都不愿意,就给她们收养个儿子或女儿,也不至于没了供奉。” 说完还一脸萌萌哒向皇后求表扬,“母后您说我这么办可以吗?” 这是把人当老嬷嬷处理了,皇后好悬一口气没上来,呛住了,咳嗽起来。 傅明珠又热情满满地捶背端茶,比皇后正经的儿媳妇太子妃还会来事儿。 好不容易顺了气,皇后再看傅明珠真是满满的都是心塞,傅明珠的做法完全没错,正妻进门打发几个无足轻重的姬妾本是常事,规矩的人家更是在正妻进门之前就处理干净了,哪像皇家,通房都不算的女史还留着膈应人。 但是作为主人公,对皇后所说的女史,秦王完全没印象,这种莫名其妙的锅秦王是坚决不背的,看皇后呼吸平稳了,秦王就喊冤了,“不知母后所说女史是何人?儿臣仔细想了一番,好似从未见过。” 这话真是啪啪啪打脸,人家正主都未见过的人,皇后空口白牙就想人家小两口白养两个闲人呢? 本来皇后还想挑明了让傅明珠升一升那两人的位分,毕竟是从她宫里出去的人,还能一用,哪知秦王这话一说,就把她所有的话都堵在了肚子里,作为一个标榜自己慈爱的皇后,连庶子身边有没有人伺候都不知道,她这个体贴关心庶子的标签都要贴不住了呢。 “我记得一个姓李一个姓周,还是老七你开府时入的府。”皇后能说出让傅明珠立规矩的话自然是问明白了的,确实有这么两个人进了秦王府。只是她的消息不够灵通,秦王府铁板一块,她哪知当年精心挑选的美人竟没能得到秦王的青睐。 依稀仿佛是有过这么两人,秦王恍惚记起来,“儿臣府上倒是处置过两个不安分的。” 喂,亲爱哒你又打皇后脸啦!皇后给的宫女不安分,岂不是在说皇后的规矩不好?傅明珠都不忍看皇后尴尬的脸了。 “既如此也就罢了。”皇后强笑着,再没了折腾的心思,令傅明珠去给何贵妃敬茶。 其实在紫宸殿,何贵妃就喝过媳妇茶了,这回再喝,滋味依然十分美好。她的儿子媳妇真是太能干啦,以后就可以有媳妇帮忙吵嘴啦。 其余四妃不用敬茶,只需行半礼即可。淑妃惠妃很满意夫妻俩的表现,给傅明珠的礼都极为丰厚,多出来的都是临时从身上撸下来的珍品。 再拜兄弟姐妹与妯娌们。与东宫是佯装和睦,大家都虚情假意,楚王面甜心苦,傅明珠跟楚王妃也不投缘,郑王没娶妻,俱都匆匆见过。 而公主们十分热情,新安公主家的小萝莉更是抱住傅明珠的腿不撒手,娇滴滴的跟七舅母讨改口费。 到了晋王,作为童年小伙伴,晋王殿下连嫂子都不想喊,一出口就是,“胖珠子,没想到你真的成了皇兄的王妃,恭喜你得偿所愿了。” 啥叫她得偿所愿?傅明珠没搞懂晋王的套路,不过这时候只要笑,美、美的保持微笑就好啦。 只秦王听懂了,高深莫测地一笑,反正他是不会说出其实是自己误会胖珠子喜欢自己多年,自作多情,先看上胖珠子的。这样算来,其实老八是他和胖珠子大媒人,若不是老八言之凿凿对他说胖珠子心悦他,他是不会先动心的吧? 侧身望着笑得温柔美好的小娇妻,秦王心里一片宁静祥和,哪怕没有误会,他也会喜欢上胖珠子的吧。 ———————————————————————— 回去的路上,在车里傅明珠就开始逼问了,“我竟不知道殿下还有两个女史?”她最关注的是秦王究竟有没有碰过她们,咬着唇,乌溜溜的眼睛转呀转,不敢问。 “这个真没有,”然而秦王已看穿,连忙否认,“我连她们长什么样都不记得,若不是皇后提起,我都不会记得有这么两个人。” 秦王这话傅明珠是信的,但是不怎么相信秦王不记得人的话,他明明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七郎的过目不忘呢?怎会不记得人?” 唉,秦王一叹,望着傅明珠不知有多温柔地说道,“对珠珠,我才是真的过目不忘。”他记得她所有的美好,以及小时候的圆滚滚。 怎么突然就放电,傅明珠被他看得红了脸,又被他揽入怀里压在了车里的软垫上。 四目相对,秦王继续柔声道,“珠珠的每一寸肌肤我都记得。” 说着伸出一根手指隔着衣裳在傅明珠胸口一点,“这里有一颗朱砂痣,极美。” 顿了顿,“留紫痕两枚。” 旁边挪一点点,“三枚。”继续指,“一枚,四处,两枚……” 卧槽,简直是一本正经在开污。傅明珠爆红了脸,他怎么记这个? 想挣扎着起来却叫秦王紧紧抱住了,只听秦王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道,“是我失了分寸,以后不会了。” 沐浴时见她身体上留了自己痕迹,作为很有领地意识的雄性,秦王其实挺高兴。直到闻到她身上的白玉清淤散的味道,秦王才懊恼起来,这许多痕迹,她会疼的吧,她皮肤又娇嫩,如何受得住? 傅明珠这才明白过来,这个男人的海底心,原来是为了这个自己生自己的气吗? ☆、第124章 新人 时值盛夏,炎炎赤日烤得芙蓉池畔的杨柳都焦了。满池子荷花也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焉头巴脑的叫人看了生气。 天气热,心里头就燥,宋欣宜面无表情,捏着蝶戏牡丹团扇的象牙柄把风扇得呼呼直响,仿佛这样心里头的怨气就能少些。 这样大的日头,扔个鸡蛋在地上都能烤糊了,谁乐意往外头跑,若不是,若不是……哼,宋欣宜捏着扇柄的手指紧了紧,只要……想到得意处,宋欣宜不由开怀,觉得这烈日也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 如今的她没资格在宫里乘步撵,只能尽量捡着庑廊的阴凉处走,饶是这样,行到了飞仙殿也得了满身腻腻的汗。一身热气叫飞仙殿内的凉风一吹,便激棱棱地打了个寒颤,顿觉毛孔舒张,遍体生凉,竟无一处不妥贴。可惜身子是舒坦了,心火却更旺了。 真不愧是宠妃住的地方!冰雕的牡丹凤凰都摆到了穿堂走廊,奢侈得令人发指。想想自个儿,用盆碎冰都要算计着,只敢在日头最毒的时候摆出来降降温。 宋欣宜原是晋国人,出身高贵,先是受封为晋国平阳县主,嫁予晋国的大将王彦之。后来她的同母弟顾容瑁登基为帝,她又得以加封平阳长公主,前半生可谓风光荣华之极。只是前年晋国被北胡所灭,她丈夫战死,她与同母弟晋国皇帝顾容瑁逃来相邻的邺国,投奔当了邺国贵妃的姐姐顾容安。 顾容安与宋欣宜虽是继姐妹,但是姐妹俩自幼感情深厚,不同一般。弟妹前来投奔,顾容安哪能坐视不理。顾容安深受邺国皇帝宠爱,她要收留自己弟妹,邺国皇帝只有赞同的,甚至封了宋欣宜为魏国夫人,顾容瑁为晋安公。这姐弟俩在邺国的日子虽比不得昔日,却也比亡国之奴好得太多了。 然而人心到底不足,当有更富贵的日子在前,就算铤而走险,也要试一试的。 眼见飞仙殿在望,宋欣宜调整了自己脸上表情,当她跨进飞仙殿殿门的时候脸上已换了温柔和婉的笑,和声细语地同引路的内侍道谢。 那引路的内侍一路弓着腰,倒也不知这魏国夫人一路脸上的表情变化,只知魏国夫人温柔和气,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人了。听得她道谢,真是受宠若惊,暗道同是姐妹,怎的贵妃与魏国夫人的品格差得这般远呢? “贵妃听说夫人来了,高兴得很呢。”飞仙殿大宫女紫蔻亲自到殿前来迎,未语先笑。 这韩国夫人乃是贵妃继妹,飞仙殿上下莫不相熟,她又待人和善,比之自家喜怒不定的贵妃娘娘更叫人心生亲近。况且每次韩国夫人一来,贵妃的心情就大好,贵妃心情好了,飞仙殿上下的日子就好过,紫蔻真是巴不得韩国夫人常驻飞仙殿呢。 “我这不是给阿姐送玫瑰酿来了,”宋欣宜笑着一指身后,“前几日催得那般紧,我哪敢怠慢,今日将将酿成一瓮,还不赶紧的送来。” 紫蔻一见那被人捧在手里的白瓷瓮就如见了救命仙丹,念声儿阿弥陀佛,对宋欣宜感谢不迭:“贵妃这几日晚上睡不安稳,吃得也不香,就念着夫人这玫瑰酿呢。” 连忙亲自捧了,又好奇追问:“也不知夫人到底是如何酿的,怎的我们就酿不出这么好的玫瑰酿来?” 近来贵妃的气性是越发大了,前日玫瑰酿吃完,韩国夫人又没送新的来,贵妃便发了好大一阵子火,小厨房的人都被打了板子,就连她都挨了训斥。这玫瑰酿本无甚出奇,她们飞仙殿自己也会做,但就是做不出魏国夫人亲手酿的那个味儿。偏偏贵妃喜欢,每日都要喝几碗玫瑰酿兑的水才睡得安稳吃得下饭。 “呵呵,这个我可不能说,大概是阿姐喜欢我亲手酿的罢。”宋欣宜暗自得意,团扇轻摇,姿态越发娴雅地进了顾容安日常起居的南轩。 不想闲卧榻上看宫女硏香的顾容安一见她就笑不可抑:“哎哟,快拿块白巾子给韩国夫人擦擦,也好叫我瞧一回何谓贵妃香汗!” 传说昔日杨妃每至夏月,常衣轻绡,使侍儿交扇鼓风,犹不解其热。每有汗出,红腻而多香。或拭之于巾帕之上,其色如桃红也,谓之贵妃红汗。 然宋欣宜瘦如杨柳,倒似飞燕,哪有玉环丰腴。宋欣宜生平三恨,其一便是自个胸前一望无垠,听得顾容安这般说,只当她讥讽自己,顿时心下恼怒,然她贯做贴心妹妹,此时却不得翻脸。 她接过宫女递来的帕子胡乱擦了擦,也顾不得擦掉了脂粉,露出她不够白皙的面皮。待到放下帕子,宋欣宜脸上就带了笑,娇嗔一声:“阿姐又打趣我,既然是贵妃香汗当然要贵妃所出才作得了数,还是阿姐给我开开眼吧。” 呵呵,顾容安嫣然一笑,乍如牡丹盛开,雍容华美之极,叫轩中众人看痴了眼去。她懒懒起身坐起,素手纤纤,抚着自己的脸遗憾道:“可惜我自清凉无汗。” 这南轩里,比之别处更加的清凉舒适,却又不同于使用寒冰降温的阴湿凉气,原是挂了稀世珍宝澄水帛于轩中。这件宝物长仅□□尺,似布而细,明薄可鉴,传说其中有龙涎,所以能消暑毒。也就顾容安这般被皇帝宠爱的妃子能够得到这种宝物来消暑了。 听说皇帝得到这件宝物的时候,皇后也来讨,却被陛下斥为奢靡,叫阖宫上下看了笑话。然而顾贵妃一去,澄水帛就挂到了飞仙殿。皇帝陛下的心真是偏得没边了。 也不知是有了澄水帛才有了顾贵妃的清凉无汗,还是顾贵妃本就是冰肌玉骨。总之,贵妃娘娘这种语气实在叫人妒忌。 尤其宋欣宜更甚,暗暗咬碎了银牙,真恨不得刮花她那张狐媚子脸。僵硬地岔开话题:“听说阿姐这几日又没有胃口了,我今日是特地带了玫瑰酿来的。” 听到有玫瑰酿,顾容安不由欢喜,露出个明媚的笑容,真如少女一般纯稚,“难怪我闻到你一身玫瑰味儿。紫苏呢,快调一碗给我。”后一句却是在唤她的另一个大宫女紫苏。 “奴婢就知道娘娘想喝,喏,奴婢已经调好了。”答话的人与别个不同,穿了丁香紫的齐胸襦裙,葡萄紫半臂,惊鹄髻上簪着蓝宝芍药花钿,一笑便有两个梨涡,清纯甜美,恍如大家闺秀。 比之旁人的小心翼翼,这宫女简直随意得过分。 顾容安却不以为忤,高兴道,“就你机灵。”也不知怎的,近来她总是心浮气躁睡不安稳,就连吃饭也没甚胃口。好在有阿悦的玫瑰酿,每日兑了水喝上几碗,夜晚便能安眠,饭也吃得下去了。这一回,不过断了两日没喝上,她就觉得浑身不得劲儿。 紫苏温婉一笑,捧着白玉碗送到顾容安跟前。 那用温水化开的玫瑰酿犹如胭脂一般红艳艳,盛在白玉碗里尤其好看。顾容安满足地深吸一口气,捧起碗,将那一碗芳香扑鼻的玫瑰酿一气喝下。   ☆、第125章 燕尔   到了晚上, 小夫妻果然就那本好书仔细研究了一番,帐内风光旖旎, 被翻红浪。以至于到了第二天起床的时候, 傅明珠都醒不过来。   “王妃, 醒醒, ”娘子新婚第二天就开始赖床,挽碧担心秦王不高兴, 一面低声唤着傅明珠,一面偷偷打量秦王神色。   秦王当然知道傅明珠为什么起不来, 这个吃饱了的男人容光焕发,玉人一般光彩照人, 正张开着双臂由侍女为他更衣,见挽碧试探看他, 垂眸淡淡道,“王妃累了,让她睡吧。”   挽碧看见傅明珠眼下淡淡的青色也觉得心疼, 听秦王这么说,低声应了, 直起身将帐子放下。   看秦王换好衣服出去, 莲实才敢说话,悄声问挽碧,“挽碧姐姐不叫醒娘子好么?今日还要见王府的管事们呢。”   “是啊,夫人还交代我们注意提醒娘子,让她别犯错呢。”莲雾也是不解。   “殿□□贴娘子, 我们难道要当面反驳了才好?”挽碧摇摇头,“等小半个时辰再叫醒娘子也不迟。”   莲雾和莲实一想也是,她们哪敢驳回秦王的话啊,连连点头,她们比起挽碧,果然还是不够老练啊。   半个时辰后,出去晨练的秦王都回来了,床上的某人还是睡得小猪呼呼,就连一向管用的清神露都不能把小猪从周公那里拉回来。   秦王看得有趣,走过去抢了挽碧的位置,伸手捏捏傅明珠翘挺的小鼻子,笑道,“猪猪起床啦,太阳晒屁股啦。”   鼻子被捏住,傅明珠不满地哼哼,啪的一巴掌挥过去。然后呼吸通畅了,小猪睡得更香了。   除了睡得人事不知的小猪,在巴掌声响过之后,满室皆静,人人都低了头不敢看秦王脸色。   秦王抬起手看看红了一片的手背,忽而笑了,劲儿真大,看来她还是很有余力的,早知如此他就不该看她装可怜放过她。秦王忆起昨晚,觉得娶个自小习武又善舞的王妃真是美妙,待到她长成,就可以好好地放纵一番了。   傅明珠心有灵犀,睡梦中也觉得身上发凉,嘤咛一声,抱紧了被子。   他低头看她,小巧粉嫩的樱唇微微翘着,似乎在做着好梦【胖珠子:并不】,她粉扑扑的小脸犹带稚气,婴儿肥倒是消退了许多,这却是瘦了的缘故,连小腰都越发的不盈一握。   还要养养,养肥了才好下口啊。秦王有些忧虑,没有他看着,小猪能把自己养肥吗?真想把她打包带走,但还是王府里更适合养肥吧。   “殿下,王妃大概是太累了,”挽碧感觉秦王沉默了挺久,怕他对赖床的娘子有意见,忙为自家小娘子解释,“用清神露敷一敷就好了。”   莲雾忙递上滴了清神露的热帕子。   “不必,让王妃继续睡吧。”秦王摸摸傅明珠的脸,又亲手为她压好被子,临走前特地交代挽碧她们,“不要吵了她,待王妃醒了,使人知会我。”   挽碧她们连忙应了,待秦王换了一身绯色常服离开,几人面面相觑。   “挽碧姐姐,真的由着娘子继续睡?”莲实忐忑地问挽碧,“殿下真的没有生气么?”   对于这一点,见过两人婚前相处的挽碧和莲雾都倾向于秦王没生气,但是秦王不生气是一回事,娘子不起床又是另一回事,哪家小娘子嫁了人有她们娘子心宽哟,做新嫁娘的第二天就既不起床服侍夫君,又不起床主理家事,反而比未嫁之时更能睡了。   几人纠结了一番,还是决定违逆秦王吩咐叫醒傅明珠。   半瓶子凉幽幽的清神露倒下去,再加上帕子的热气催发,傅明珠终于睡美人一样睁开了眼睛,茫茫然望着帐子顶,不知今夕是何夕。   “娘子,该起床了,您今日还要见王府的人呢。”挽碧收回帕子,提醒傅明珠道。   见人?傅明珠眼睛呆滞的眨了眨,视线落在明亮的窗户上,迟钝地问,“什么时辰了?”   “巳时三刻,”莲雾望望屋角的铜刻漏,回答道。   什么!傅明珠顿时一个激灵,惊醒了,急急地揭开被子下床,“你们怎么也不早叫我?”   叫了,但是叫不醒呀,三人对视一眼十分无奈,没有说话,手脚利落地为傅明珠穿衣。   都怪某人,研究新花样上瘾了,一晚上不消停,把她翻来覆去地折腾,害她睡都睡不好。傅明珠很懊恼,她就不该心软答应他参详什么书,真是不作就不会死,她的腰好酸,腿也不舒服,白玉清淤散都不能救了。   幸好昨晚他抱着她去沐浴了,否则今早再折腾一回,要见人只有下午见了。那么她这个新王妃给的下马威也太大了些,传出去,难免有人要说她骄纵。   “王妃万安。”   正想着,玉珠就领着一众训练有素的侍女进来为傅明珠洗漱。   都打听清楚了秦王没有背着她养侍女,傅明珠再看捧着盆跪在她面前的玉珠,就纯粹是欣赏了,这般容貌气质,远比一般人家的千金强,不愧是秦王殿下身边伺候的人,不仅玉珠,打眼看去,一队侍女都是美人呢。   傅明珠含笑受了礼,接受了玉珠的服侍。   没想到王妃这么轻易就接受了她,玉珠眼睛里满是惊喜,对待傅明珠越发的小心殷勤。   与玉珠同来的玉屏就没那么好运了,她想去整理王妃的床,却被挽碧客气有礼的拦下了,“玉屏姑娘,这等粗活还是让我们来吧。”床过于私密,挽碧当然不放心。   玉屏讪讪地收手,视线越过挽碧落在凌乱的大红喜被上,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红了脸。   挽碧皱了眉,见玉屏长得清丽纤巧,心里生出警惕来。   ——————————————   “娘子今日还是梳福髻吗?”梳洗过后,莲雾拿着梳子站在傅明珠身后。   昨日梳福髻是为了让她看起来成熟一点,有气势一点,初次作为秦王的妻子亮相,可不能堕了秦王妃的名头。今日见的算是自家人,可以轻松些,不必那么隆重,平易近人些。   看看镜子里自己穿的绯色广袖流云裙,秀丽无比,就说,“梳个朝云近香吧,首饰精致小巧些就好。”   朝云近香髻比较俏丽,很适合年轻的少妇,莲雾巧手梳好,为傅明珠侧簪了一朵碗口大的堆纱姚黄牡丹,插了一支绿玉结条钗,又捡了些小巧宝钿作为点缀。莲实则为傅明珠上了个淡粉的桃花妆,额间贴了菱形花钿。   “王妃真是美如天人,”陪嫁来的刘嬷嬷端了一碗甜汤进来,见了傅明珠的装扮赞叹道。   “我们娘子当然是最美的,”莲雾和莲实对于自家娘子的美貌真是迷之自信,尤其的自豪。   刘嬷嬷笑笑,提醒道,“娘子已经嫁人,你们当唤王妃。”   莲实不服,“当着外人的面,我们当然会唤娘子王妃。”玉珠她们都退下了,殿内只有她们魏国公府来的人,怎么不能叫了。   刘嬷嬷也知道自己新来,根基浅,比不得挽碧她们几个与娘子主仆情深,要想出头,只有先让几人信服,方能逐渐博得娘子信任,成为娘子臂膀。是以听了莲实顶撞依然嘴角含笑,目光落在挽碧身上。   挽碧果然不负刘嬷嬷期望,点了头,“嬷嬷说的是,我们确当注意了。”挽碧早觉得傅明珠身边能用的人少,尤其是见过被贵妃指派到秦王府的蔡嬷嬷,更是觉得娘子身边务必要有个老道忠心的嬷嬷才好。这刘嬷嬷是夫人亲自选的,忠心自然可以保障,她主动来靠,她何不助她一臂之力,也好看看她究竟能力如何。   领头的挽碧都这么说,莲雾和莲实虽然不高兴,但也没说什么。   稳坐妆台前的傅明珠在给自己戴耳坠,仿若根本没听到几人的官司,按着卢氏教她的御人之道,她只管等着胜者跳出头就好。   取得初步胜利的刘嬷嬷与挽碧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笑着躬身上前,“这是奴婢交代小厨房的慧娘炖的当归红糖蛋,补气养血,王妃先喝些暖暖胃。”   当归红糖蛋应该没什么奇怪的味道吧?傅明珠没有拒绝刘嬷嬷的示好,接过来,拿勺子舀了半勺红糖水,试探的喝了一口,只觉甜甜的,配着药材的特殊香味,竟然挺好喝。   刘嬷嬷见傅明珠喜欢,眉舒目展,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又问傅明珠早膳吃什么。   喝了一小碗的红糖水,胃口都打开了,再加上昨晚体力消耗太大,傅明珠觉得自己应该多吃些补充体力,“虾仁蒸饺、生煎包,还要一碟野菜春卷。”   春天了,野菜都长起来了,裹着春卷吃真是美好极了,傅明珠想起鲜野菜卷的春卷就觉得胃口大开,难怪春卷又叫咬春,可不是把春天吃进了肚子里。   这都没问题,刘嬷嬷笑着应了,别看王妃刚嫁进来,春禧殿的小厨房却是什么都不缺的。虾仁的饺子要现做,鲜虾今早刚送来一篓子。春卷也没问题,带着露水的荠菜、芹菜、马齿苋……都新鲜着呢。可见殿下对王妃有多重视。   “殿下呢?”都打扮好了,可以见人了,傅明珠就问起悦己者来。   “殿下去了延禧殿。”挽碧见傅明珠问起秦王时眼睛亮晶晶的,小脸都在发光,心里也为她高兴,笑答,“殿下说您醒了,就使人去知会他。”   “本来殿下都不让我们叫醒娘子……”莲实也欣喜秦王对傅明珠的体贴,只是她一时改不了口,娘子二字脱口而出,跟着反应过来,“殿下说让王妃继续睡。”   傅明珠好心情地扬起唇角,“那你们还要叫醒我?”   那小得意的模样,真真是闪瞎了众人的眼。   嘁,刚刚是谁还抱怨叫她起床晚了。都说女人善变,没想到娘子刚嫁人就学了去。   ——————————————————————————   延禧殿的书房里,秦王正与他的幕僚们议事,听闻傅明珠醒了,立刻就扔下还在吵吵嚷嚷争辩不休的幕僚们走了。   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一个长胡子穿褐色圆领袍子戴幞头的中年男子就摸着胡子问同僚,“殿下这是看我等争论不休,厌烦了?”   “不会罢?”坐他旁边的褚衣男子觉得不该啊,他们以前吵得更凶的时候都有啊。   资历最浅,也是最年轻俊秀的陆回笑了,说了四个字,“殿下新婚。”   然后被集体喷了,胡说八道,他们殿下怎么可能是贪恋温柔乡的人!果然年轻小伙子就是不靠谱,看陆回的目光真是充满了长辈的慈爱。   唉,明白人最是寂寞,陆回摇摇扇子,想起听了内侍耳语后,瞬间眼放光彩的秦王,那红鸾星动的模样,说不是去见王妃,他都不信。   那边果真是去见了王妃的秦王一进门就闻到了一阵令人食指大动的油香。   “这是什么?”秦王坐下来,看她吃得香,自己也觉得饿了。   莲雾及时摆上一副碗筷。   “生煎包子,”傅明珠连忙献宝,为秦王夹了一个放到他碗里,“殿下试试,可香了。”   说着自己也夹了一个,啊呜咬了一口,外面焦脆,里面鲜香,油而不腻,美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秦王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动筷,而是问,“真的?”   “嗯嗯,可好吃了,”傅明珠筷子上还夹着半个,眉飞色舞地。   看得众人好想提醒她注意礼仪,要端庄啊王妃!   秦王没有介意,伸手握住傅明珠手腕,笑道,“那我试试。”说着低下头,把傅明珠咬了一半的小生煎包子叼进嘴里,眉梢微挑,又望了她一眼。   轰隆,傅明珠的脸一下子爆红,连脖子也不能幸免。秦王殿下您就不能好好吃个包子么?连吃包子都要撩她。不过她喜欢!   傅明珠觉得自从嫁给秦王,她的节操就一路狂奔,离她渐行渐远了。   因为有秦王的加入,这顿早膳吃得比预计的时间久了些,吃完都快午时了。不经意间就给了等着见王妃的王府众人一个下马威。   今日是拜见新王妃的日子,前院的广场上乌泱泱站了满地人,个个都穿得喜气,王妃不来,都站得越发笔直,不敢稍有懈怠。   正厅里却有人等不住了,朝淡定坐着的蔡嬷嬷道,“舜英,王妃不愧是魏国公府出来的,架子真是足足的。”   蔡嬷嬷这才抬起眼睛,转头对抱怨的人淡淡道,“王妃如何处事,不该你我议论。”   被蔡嬷嬷堵回来,王嬷嬷有些忿忿,只是她资格虽老,论权力却没有蔡嬷嬷大,她在秦王府不过养老罢了。哪像蔡嬷嬷,刚从贵妃的宫里出来,转头就把住了王府内院。也难怪刘福不满她。   能坐在正厅里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见上头两个打架,都当看不见,专注地望着大理石地板上的花纹发呆,神色统一极了,直到听见王妃来了的通传,才是精神抖擞地起身恭迎。   在见到王妃身边秦王殿下时,就连一脸不耐的王嬷嬷都换了脸色,恭敬得不能再恭敬了。   随着刘福一声中气十足的,“跪!”   满院子人都整整齐齐地跪拜下来,齐声恭贺,   秦王府的阵仗摆得足够大,这么大场面,若是出身不够的,可能都压不住场子。好在魏国公府同样家大业大,傅明珠也是见惯了的,更何况某人非要跟着来撑腰,就更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大大方方与秦王并肩而行,走过跪拜的人群,与秦王一起站在了廊下。   刘福立在台阶上,扬声叫起,等人都站好了,再次叫跪。如此三拜,新王妃就算是拜见过了。傅明珠吩咐刘嬷嬷主持放喜钱。   又得到了一阵歌功颂德。   不过傅明珠没有自满,她瞧瞧身边淡然自若的秦王,知道若不是有他在,肯定不会有这么热情的欢呼。都是看他面子罢了。   随后进了正厅,挨个见过秦王府的主事们。   按着由内而外的顺序,打头是掌了内院的蔡嬷嬷。大家都是老熟人了,在修改婚服的过程中结下了深厚情谊,也不用多客套,傅明珠笑容满面,亲手给蔡嬷嬷递了荷包。   蔡嬷嬷肃容退下,再上来的是一个丰满的中年妇人,看起来远比蔡嬷嬷年轻,她梳着圆髻,头戴宫制海棠绢花,插了一支金灿灿的雀头钗。穿坦领窄袖连珠纹鹦哥绿细葛春衫,露出来的皮肤白腻,脸上还涂着一层薄薄的胭脂,有着一种成□□人独特的风韵。   看她打扮,傅明珠就提起了几分慎重。   “奴婢姓王,曾是殿下保母。”王嬷嬷规矩下拜,一语道明了身份。   原来是秦王保母,傅明珠迅速看了一眼秦王,见他没有表示,来不及思量秦王对这个保母的看重程度,就以对待蔡嬷嬷同等的态度对她,令挽碧扶了她起来,亲手递给她一个精巧的缠金丝荷包。   又见随着王嬷嬷一起跪在地上的粉衣少女,还低着头跪着,就笑着让她起来,见她长得小巧玲珑,夸道,“这是嬷嬷的女儿吧,真是可人。”   王嬷嬷袖着手笑道,“这是小女宛如,粗鄙得很,不能与王妃相较。”   王嬷嬷仗着奶过秦王的老资格,这些年来在□□养尊处优,大家也不同她计较,哪知就变得轻狂起来,这种话也敢说出口。   呵,荣养,只要还能爬起来为主子办事,谁愿意荣养啊?没见殿下早就不信任她了么?   刘福眉毛一竖,正待开口。秦王已经摔了茶盏。   顿时满屋子的人都跪了下去,深深低头。一时间,静可闻针。   傅明珠毕竟是穿来的,被拿来跟奴婢的女儿比较,她反而没有秦王生气。并且她终于想起来为什么会觉得这王嬷嬷眼熟,不就是当初她捡珠子的时候见到的那个宫女嘛。比起当年,她丰满了艳丽许多,但是看脸还是能认出来的。   能够参与秦王秘事而不被灭口,还活得好好的,定然在秦王心里有些份量的。   傅明珠很喜欢秦王对她的维护,作为报答,决定不计较王嬷嬷的过失,拉了秦王的手,摇啊摇,温柔地望着他,“好了,王嬷嬷这是说我漂亮呢。”   秦王被她摇得什么气都消了,反握住她的手,包在掌心里,垂眸对王嬷嬷道,“下不为例。”   “是,奴婢谨记。”王嬷嬷出了一脑门的汗,脸上的妆都花了也不敢擦。   “嬷嬷起来吧,”傅明珠看她狼狈成这样,更加不觉得生气了。   王嬷嬷都忘了多久没见到秦王动怒的样子了,这回被越发威仪的秦王吓得不轻,站起来的时候腿都是软的,打了个踉跄,还是她女儿急忙扶住了。   傅明珠有个好处,就是做好事做到底,既然给了王嬷嬷台阶下,就不会为难人家小姑娘,还亲手给了王嬷嬷女儿一只如意荷包。   “谢王妃赏赐。”王宛如深深地叩下头去,不敢看傅明珠艳色迫人的容颜,心里有些酸涩苦闷,这样的灼灼明珠,她如何比得,母亲真是忘了自家本分了。   出了这么一出插曲,稍后拜见的人就更加小心谨慎了,对新任秦王妃更是充满了敬畏。也就心大了的王嬷嬷不会看眼色,没见蔡嬷嬷的恭顺,刘福孙喜都低头吗?   顺利见了人,傅明珠也没记住几个,不过认人是一件长期的事,急不来。她很宽心地随着秦王逛起王府来。   早膳吃得晚,干脆就省了一顿午膳,秦王牵着傅明珠去逛他的王府,重点是他们夫妇住的春禧殿。   秦王府阔而崇丽,中轴线上延禧殿在前,春禧殿在后,形成一条直线,沿线两旁就是一些花园楼阁,此时春回大地,站在春禧殿的高台上,举目望去,只见处处花红柳绿,锦堆绣砌,可谓十步一景,步步好风光。   春禧殿作为王妃寝殿,也是廊腰缦回,春意融融。步行下阶,前殿植有一片桃林,取其灼灼其华,宜其室家的美意。   漫步桃林,桃花灿如朝霞,落英翩翩,身边还有如花美眷,傅明珠心里美滋滋的,甜蜜蜜挽了秦王的手,娇声让他为自己折一枝桃花。   秦王举目看去,见那枝绯红桃花傲立枝头,确实有艳压群芳的资质,只是站得有些高,光伸手是够不着的。   秦王低头看她,果然见她眼中的调皮戏弄之色,将计就计道,“若我摘了花,珠珠如何谢我?”   如果一件事有了代价,主使它的人就会迟疑犹豫。傅明珠看看树又看看秦王,觉得他不可能摘得到,除非找人帮忙或上树,于是增加条件道,“不许叫人帮忙,也不许上树,七郎要是摘到了,我自然任你处置。”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莫要反悔”秦王笑了。   傅明珠看他眯着凤眸,笑得狐狸一般,心里有些发怵,但是话都说出口了,她是个一诺千金的好姑娘,当然不能反悔,硬着头皮答应了,“当然不会反悔。”   秦王就低声在傅明珠耳边说了一句话。   “流氓!”傅明珠捂住嘴,涨红了脸。   哈哈,秦王却大笑起来,松开她,俯身捡了一块石头,抬手一扔,真是迅若惊雷,急如闪电,那桃花枝应声而断,飘悠悠坠下来,叫秦王抬手接住了。   真是人面桃花相映红,可怜胖珠子无语对春风,这特么是犯规吧?      ☆、第126章 宴请   新婚第三日是新嫁娘回门的日子。   傅明珠心里惦记着这事, 到了早上居然自己醒了过来,都不用秦王叫的。   唉, 早知如此, 昨晚就不必为了请他叫她起床而割地赔款了, 真是伤筋动骨。   盯着头顶的帐子发了一会呆, 听外头秦王穿好衣裳似乎要出门,才急急一撩帐子, 探出头去,“这么早去哪?”   秦王没想到昨日还赖床不起的某小猪今天居然醒这么早, 看她精神饱满,眼睛神采奕奕的样子, 心里一动,笑着邀请她, “我习惯早上练一会剑,珠珠可要同去?”   练剑?秦总攻用剑一定帅帅哒!傅明珠来精神了,“要去!”掀开被子下床, 急慌慌叫人穿衣梳头,让挽碧找她的练功服来。   “不急, 我等你。”看美人梳妆是种享受, 秦王干脆坐下来,捧着茶等她。   怎么不急,等会还要回家呢。傅明珠胡乱嗯嗯答应着秦王,等不及莲雾来给她梳头,自己拿了梳子先把头发梳通。   她的头发又长又密, 本来就不好打理,她越着急就越梳不好,不小心打结了,干脆野蛮地往下梳,企图用暴力梳开。   “用这么大力气,难道都不疼?”秦王看不过去了,夺过她的梳子,站到她背后给她梳头,一边数落道,“亏得你是长在公侯之家,头发都不用自己梳,若是生在百姓人家,你是不是要把自己头发都梳光?”   傅明珠从镜子里看他动作轻柔、神情专注地给自己梳发,看得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却还傲娇顶嘴,“如果生在一般人家,才不会留这么长的发呢。”也只有贵族女眷为了梳高髻才会把头发留得很长,更有的人还要用义髻来增加发量,就为了梳个漂亮的发髻。不过戴义髻这种事,她是敬谢不敏的,想想自己戴着别人的头发,就觉得头皮发麻。   “留也不要紧,”秦王一双修美的手在傅明珠头上蝴蝶穿花般灵巧,不多时就给她挽了一个结实俏丽的朝天髻。低下身,与她并头观着镜子里的美人,语气温柔,“还有我。”   镜子里的一双人,一个是富贵牡丹的奢丽,一个如水墨江山的秀雅,却浓淡相宜,出奇的般配。傅明珠心中悸动,抬手摸摸自己的脸,“如果我不是我,你还会心悦我吗?”前世她也算得上美人,从小被人夸到大的,但与今生的皮囊比起来,就是萤火与明珠的差距了。   “你如何不是你?”秦王将手覆在她的手上,与她一起捧住了她的脸,“我看到的只是你。”   他的意思是他爱的是她的灵魂吗?傅明珠有些不自信,“如果下辈子,我变丑了,你认得出我,还会喜欢我吗?”   “那下辈子我也变丑了,谁也别嫌弃谁,可好?”秦王既好笑又动容,她真是爱惨了他,才会这般思虑啊。虽然在他看来有些杞人忧天,还是郑重承诺了,“等将来,我们葬在一起,下辈子就可以继续在一起了。”   热恋中的女人对于甜言蜜语的抵抗能力是几乎为零的,傅明珠立刻就相信了,高兴起来。穿了大红的练功服,精神抖擞地抱着自己的大刀,英姿飒爽地随着秦王去晨练。   大清早的,秦王,府的奴仆、侍卫们就看见他们娇滴滴的秦王妃穿了一身便于行动的大红胡服,灵动得像是一头小鹿,刚想赞叹王妃美如画,就发现小王妃手里竟然还提着一把刀!   一般的奴仆们认不出来,常年与刀剑打交道的侍卫们却知道,那刀装在缠红线嵌了七星宝石的刀鞘里,看起来花里胡哨,但看其长有四尺余【大概一米】,宽一掌多,就知道绝对是把适合劈砍的大刀,能用得动这把刀的王妃绝对是女中豪杰呀。   不愧是是傅大将军的女儿,果真是将门虎女,竖拇指!好想去观战。   连学得秦王真传,一贯八风不动的子午都露出兴奋的神色来,仗着自己贴身护卫的便利,正大光明的占据了最佳位置。   只见场中,万众期待的秦王妃刷地抽出刀来,手腕一抖就挽了个漂亮利落的刀花,但见那刀白胜雪,亮如闪电,寒光四射,看得众人都暗道了一句好刀!   秦王也是头回见她使刀,眉毛一挑,也把自己的佩剑抽了出来。倒转剑尖向下,拱手道,“还请王妃手下留情。”   持着剑,穿着青色长衫,腰系玉带的秦王英气逼人,恍如武侠小说中从武林世家走出来的君子剑客,儒雅又正派。   好想勾引他!   把自己想象成妩媚妖女的傅明珠倒提着刀,俏生生地歪着头,娇笑,“我是打不过殿下的,我自己知道!所以该请殿下让我三招。”说着不等秦王回答,耍了个赖,乳燕投林往秦王攻去。   她身姿轻灵,挥来的刀又急又快,显然是有几分真功夫的,秦王不敢掉以轻心,认真举剑挡了,正想说她耍赖,第二刀又到了,举剑再挡,只听“铛”地一声兵器争鸣,秦王手中的剑都震动起来,可想而知某猪真的是没有手下留情,刀刀尽力。   从秦王妃开始第一招突袭,就一直提心吊胆的刘福看得垮了一张脸,竟没想到出身魏国公府的王妃会使刀,莫不是个母老虎罢?他看场上秦王只有招架没有反抗,看不懂是秦王在让着王妃,还是王妃占了上风,急得不行,问一旁观战的子午,“林参军,这战况究竟如何了?”   “殿下稳操胜券。”子午从容回答。王妃招式精妙,攻势迅捷,看得人眼花缭乱,殿下则以静制动,后发先至,更胜几筹。胜负很明显嘛,也不知刘福急个什么。   呼,那就好,刘福拍了拍胸口,看那刀光剑影的他就心慌,哪有新嫁娘新婚三日就对夫君动刀的,真是不成体统。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秦王胜了,一剑挑飞了傅明珠的刀。收剑回鞘,再次拱手,文质彬彬道,“王妃承让了。”   激烈的运动过后,傅明珠一张小脸红艳艳地,完全没有比武失败的失落,眼睛里都是兴奋,“殿下好剑,都快赶上我二兄一半了呢!”   ……秦王顿了顿,很怀疑他家猪猪的话是不是反讽,想起傅明璋可怕的战斗力,秦王觉得胸口又疼了起来。   “王妃也是女中豪杰。”姑且当她是赞美,秦王也客气夸奖傅明珠道。   傅明珠很有自知之明,谦虚道,“一般一般啦,都比不上殿下。”   秦王有点点心塞,所以自己在她心里,战斗力到底有多低?   晨练回来,换身衣服,就可以吃早膳了。   坐在桌前,望着满桌的食物,傅明珠突然失了食欲。   “怎么?不合胃口?”秦王关切地望着她。   都怪你啦!傅明珠瞪了秦王一眼。不到吃东西的时候不觉得,现在看见吃的,总觉得嘴巴里有什么东西堵着,一想到要吃东西,就觉得怪怪的。   这回秦王没能领悟她的纠结,见那樱桃酪浆清爽美丽,端起一盏放到她跟前,温言道,“觉得腻就用些酪浆,这樱桃看起来不错。”   樱桃确实看起来很美味,但是那乳白色的酪浆白白的稠稠的,总让她有种不好的联想。   (╯‵□′)╯︵┻━┻   这还吃得下去?!秦王殿下你真的不是故意影射么?   直到坐到了马车上,秦王还是没弄明白傅明珠生的什么气。   好在她最后还是吃了一碗面,令他不必担心她饿肚子。看她依然气鼓鼓的,秦王故意逗她,“如果岳父岳母看见你这样子,定然以为我欺负了你呢?”   “你就是欺负我了。”傅明珠扑哧一声笑了。她吃了面以后就差不多克服心理阴影了,毕竟愿赌服输,她跟他生什么气呀。但是又不想显得自己太反复无常,一会高兴,一会生气的,就一直板着脸。现在秦王主动跟她说话,她找准时机就下。   这就好了?秦王都有点不能相信,试着拉她的手,见她没有拒绝,才确定果真是好了。不由笑道,“怎么感觉娶了个小女儿似的,一点都惹不得,惹了就要哭。”   “谁哭了!”傅明珠不认。   秦王摸着下巴,思索状,“也不知是谁,前天晚上哭,昨天……”   “不许说!”傅明珠扑过去捂住秦王的嘴,凶巴巴地。   秦王就顺势抱了她在膝上,哄小娃儿一样拍着她的背。   被人当小孩子哄,滋味真是一言难尽,傅明珠乖巧地偎依在秦王怀里,觉得那啥啥其实也算不了什么嘛,对吧?   ————————————   魏国公府和清宁山房的掌上明珠归宁,两处的奴仆们都忙碌起来,早早就准备好了迎接秦王和娘子。   傅明珠被秦王抱着下车时,就看到了自己阿耶和兄长们隆重接待的阵仗,落地时腿一软,顿时红了脸,完蛋啦,跟秦王搂搂抱抱被阿耶和长兄抓到啦。   傅淳和傅明瑜都皱了眉,严肃地盯着秦王。   “岳父大人,”秦王顶着老丈人和大舅兄的目光,如沐春风,风采翩然地与傅淳见礼。又礼节周到地问候了两位舅兄。   “阿耶,”傅明珠没有秦王那么好的抗打击能力,叫阿耶都心虚。   不想傅淳心疼她还来不及呢,双手扶起她,“阿玥,来跟阿耶回家。”竟然扔下了秦王,带着女儿走了。   就算秦王欺负了妹妹,人家已经是正经夫妻,他们得认呐。觉得晾着秦王不太好的傅明瑜有些尴尬,与秦王解释道,“家母太过想念妹妹,家父心急了些。”   “无妨,”秦王很态度很谦逊,反正胖珠子已经到了嘴里了,早晚能吃下肚,他不急。   几人客套着进了魏国公府,正厅里宜阳大长公主和卢氏已经抱着傅明珠心肝肉地抹泪了。傅淳红了眼圈,张开双臂,将自己老娘、妻子、女儿都圈在怀里,一副合家大团圆的感人景象。   傅明瑜眼角抽了抽,怎么看着有点傻,但是他也好想一起哭怎么破?正纠结,只觉身边一阵旋风刮过,傅明璋已经抹着泪,扑过去了。   “让殿下见笑了,”苦逼的傅明瑜只能撑起魏国公府的门面,招呼秦王就坐。   秦王看着被搂在中间,几乎要看不见人影的傅明珠,笑着摇摇头,“人之常情。”   感人至深的归宁大会在相见阶段耽搁了许久,等收拾好情绪了,秦王被傅淳父子三人邀去前厅说话。傅明珠就留在屋里被人盘问。   “秦王待你怎样?”卢氏仔细打量傅明珠领口露出来的肌肤。她穿的是鸡心领的襦裙,脖颈和前胸露出一片雪白肌肤,卢氏看出来扑了很多粉,就有些头疼,难道真的没忍住圆了房?   “自然是极好的。”傅明珠被她阿娘看得捂住了胸。在大周,成亲的妇人衣裳领口一般都比少女时期低,还有所谓的低胸裙,她穿的只是一般的鸡心领,却很不习惯。   卢氏看看站在一侧的苏静姝,有心要问些私密的话。   宜阳大长公主看出来了,就借口给傅明珠找东西,带着苏静姝走了。   “你们可是圆房了?”卢氏这才低声问出来。   “没有!”傅明珠又一次脸红,连忙摇头。   卢氏不怎么信,怀疑地看着傅明珠,伸手一摸她的脖子,摸到一手指的粉,“那这是怎么回事?”   阿娘真是一如既往的犀利,傅明珠看着卢氏手上的粉痕,诺诺道,“其实还没有到那一步。”   那就是除了那一步,什么都做了。卢氏看看低头作忏悔状的女儿,也不知是该庆幸秦王体贴她,还是生气秦王轻狂了。   “罢了,反正你都嫁了人,该如何,便如何罢。”卢氏摸摸女儿的头,她想起来傅淳同她说的事,也不知对女儿来说是好是坏。   ——————————————————   晚饭的时候,秦王被傅家父子轮番劝酒,花样百出,拒绝都拒绝不了。   到了散席,秦王只能靠着子午抗走。   “阿耶,”傅明珠看他红红的脸就心疼,跺脚跟傅淳抗议,“他又喝不得酒,您下次少灌他!”   “嫁出去的女儿,胳膊肘往外拐,只心疼夫君,不心疼阿耶。”傅淳捶胸顿足,就差老泪纵横了。   阿耶你再喝一缸都没问题吧?傅明珠又不是不知道她阿耶的酒量,对这个撒娇装可怜的阿耶真是无可奈何,“我怎么不心疼您了,”压低了声音跟傅淳说,“秦王那里藏了好多美酒,我偷偷装了好几坛回来,都没叫他知道。”   又道,“既然您如今不能喝酒了,我看还是拉回去算了。”   “不用不用,拉来拉去的多麻烦,留着吧。”傅淳一听有好酒,眼睛都亮了。爱宝刀、爱宝马、爱美酒,傅大将军可是爱好广泛的。   女儿就要走了,卢氏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你……”她张了张嘴,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只道,“你与秦王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阿娘,我会的。”傅明珠拉着卢氏的手,点点头。   因天色将晚,不能耽搁,傅明珠辞别了家人,出门登车。   车里秦王脸红如霞,用手撑着头,显然在努力跟醉酒抗争。   “你怎么样?”傅明珠关切地地摸摸他的脸,觉得好烫,问他,“要不要喝些水?”   “不必,本王只是有些醉了,不碍事,一会就好了。”秦王摇头避开她的手,坐直了,表示他很清醒。   男人有些时候总要给他留些面子的,傅明珠聪明的没有戳破秦王的故作海量。   “本王早知道岳父大人要灌醉我,特意准备了解酒药,”秦王摸摸腰间,掏出一个傅明珠很眼熟的荷包,摸索了五六次才成功从里面拿出来一颗琥珀色的药丸,晃悠悠喂进嘴里嚼了,得意道,“未卜先知,王妃,本王是不是很机智?”   “嗯嗯,”傅明珠忍住笑点头,“殿下最机智了!”   原来喝醉的秦王殿下这么可爱呢!   回了秦王府,也不知是解酒药起了效还是他自己过了酒,清醒起来,似乎记起自己车上卖的蠢,默默无言地梳洗后躺倒就睡。让傅明珠幸福地睡了个好觉。   到了第二天,夫妻二人晨练过后,秦王才正常起来。   刚回到春禧殿,刘福就拿进来两张帖子。一人一张。   傅明珠看了是楚王妃下的贴,她探寻地看秦王。   秦王合上手里的烫金请柬,有些不满地道,“去吧。”   他这三哥近来真是神烦,他新婚都要搞事。 ☆、第127章 牡丹 楚王夫妇的宴请在三日后,秦王本来还嫌弃楚王夫妇给他的新婚假期增添麻烦,后来才知道,人搞事那都是小事,猫才是最搞事的! 归宁回来,傅明珠带回来的除了一车礼物,还有两只猫。秦王这才发现,原来最大的情敌竟然是猫? 想想当夫妻俩甜甜蜜蜜神情对望,正准备来个爱的抱抱的时候,一只四蹄踏雪的肥猫从天而降,扑进女主角怀里,瞬间转移走女主角全部注意,剩下男主角看女主和猫相亲相爱。 凄凉不凄凉!女主抱猫撸毛的时候,比看男主的时候多多了呢。 还有吃饭的时候,桌上的部分鱼啊,肉啊不要想吃了,不是生脍就是清蒸,没有任何佐料,还不放盐。 更过分的是睡觉的时候,那只黑猫最喜蹲在床头往下看,眼睛大就算了,夜里还会发光。就这么一只影响夫妻生活的猫,女主还不让撵走。 过不过分! 另外一只狸花猫还好,神出鬼没,影响有限,就是喜欢叼来肥肥的死老鼠,上贡一样摆在人面前,短短几天,就有好几个侍女吓昏了。 不过春禧殿的侍女们倒是规矩本分了许多,如果不是连秦王自己都被秦王妃忽略了,他还以为这是胖珠子的策略呢。 真是自己种的因,结的果再苦也要笑着吃完,这两只猫还是当年秦王主动买了送给傅明珠的。只能庆幸另外两只被安乐公主带回了宫。 因为多了两只猫增添了许多乐趣【并不】,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楚王府设宴的日子。 长安四月,牡丹花盛,楚王府设宴的名目就是邀人共赏牡丹。 好不容易才把努力抱大腿不让走的踏雪撸下去,出门就有些晚了。夫妻俩到了楚王府,客人都来得差不多了。 楚王夫妇热情来迎。 “还以为老七你不来了呢?”楚王拍着秦王的肩,一副好兄长的样子,侧目瞧瞧作了妇人装扮,凤钗云鬓、额贴花钿,显得更加秾丽殊色的傅明珠,压低了声音,“来这么晚,莫不是**苦短?” “呵呵,”秦王笑而不语。他最烦楚王的是明明大家就不是亲密的好兄弟,非要作出我和你很熟的知心架势来,其实很尴尬的好不好,他都不想搭理他。 呵呵,他才不会告诉楚王出门晚只是因为一只猫呢。 去他的**苦短!(╯‵□′)╯︵┻━┻ 一番寒暄过后,楚王就亲热地拉着秦王去喝酒。 “果然是新婚燕尔,”楚王妃看傅明珠有些不舍的样子,就打趣她道,“怎么一会儿都离不开了?”今日的楚王妃穿了正紫大袖,妆容精致,唇色浓艳,看起来精神极了。打趣人也神采飞扬,全没有病弱的样子。 让见惯病弱款楚王妃的傅明珠都小小惊讶了一番,没想到打扮明艳的楚王妃居然十分美丽。听她打趣自己,傅明珠低了头,反正她是新婚小媳妇,害羞一点没问题,于是抿着唇娇羞地笑。 楚王妃看她羞答答的,容貌虽然美艳迫人,眉宇间却还有着单纯稚气。她这个娣妇年纪其实还小呢,楚王妃想到了自己的女儿,秦王妃比她的长女大不了几岁,看着同自己的女儿一般生嫩,竟舍不得为难她了。 两人和和气气的去到席上。楚王妃这回请的都是娇客,除了次宁王妃,竟然都是。 傅明珠跟见到她就一脸笑意的姑姐们见了礼,与次宁王妃互相点头致意,就被安乐公主拉到身边坐下。 坐在对面的苏静姝就冲傅明珠笑着点点头,傅明珠也对她笑了笑。看她两个眉来眼去的,安乐公主不由吃醋,“吧嗒”一声,把一盏樱桃酥酪【这个像双皮奶】放到傅明珠跟前。 还是安乐姐姐疼我,傅明珠眼睛水汪汪地望着安乐公主,正想说话,就听她嫡嫡亲的大姑姐新城公主开口了。 “安乐啊,貌似我才是胖珠子的亲姑姐罢?你就不能让我和胖珠子坐一块说说话?”新城公主有些吃味地表示不满。 “那我和胖珠子还是好姐妹呢,怎么不能坐一起了?”安乐公主近来吃饭香了,脸颊又圆润起来,甚至有更圆的趋势,作出傲娇的表情真是萌萌哒,让人好想捏捏她。 新城公主挑挑眉毛,闲闲地,“我还是好姐妹加亲姑姐呢。” “哼,”安乐公主霸道地把傅明珠抱住,“胖珠子是我的!” 一直闲坐不说话的新安公主掩着唇,文雅地笑起来,“安乐呀,这恐怕得问七郎。” 新安公主的话一出,席上的已婚妇女们笑做一团,新城公主捧着肚子很小心地笑够了,才说,“新安姐姐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害我差点把它笑出来了。” “听你这么一说,我再不敢随意说话了。”新安公主说完用扇子遮住了嘴,表示自己真的不说话了。 惹得众人齐齐喷笑。 新城公主过年之前诊出来有孕,到现在快五个月了,肚子像揣了个小鼓。她是第一胎,郑驸马看得紧,就差把她捧手心含在嘴里了。新城公主自己却没那么小心翼翼,接到楚王府设宴赏牡丹的帖子,挺着肚子就来了。 听了新安公主的话,新城公主摸摸肚子道,“不怕,早些出来了我还轻松些,为了它我都要闷死了,这不准去,那不准玩的,恐怕日日躺在床上有人才高兴!” 诶哟,新城公主您抱怨就好好抱怨,眉花眼笑的,更像是晒恩爱啊。 楚王妃都看不过去了,促狭道,“也是,早些出来了就可以马上揣第二个了。” 新城公主不乐意了,“当我是生小猪呢,一个接一个的。”说得大家都笑起来。 说到生孩子,不能不逗刚新婚的胖珠子,新城公主就笑眯眯地道,“我看胖珠子吃得真香,莫不是有了吧?” 啥?傅明珠差点一口酥酪喷出来,还好多年礼仪培养救了她,好悬把口中的酥酪吞下去了,睁大眼睛力争清白,“没有!怎么可能!”他们都没有圆房,怎么可能生孩子! “就是,胖珠子脸皮薄,你们都别逗她,”安乐公主一脸认真地说道。 嘤嘤,还是安乐姐姐对我最好啦。傅明珠感激地望着仗义执言的安乐公主。 哪知安乐公主说话大喘气,接着又道,“新城姐姐你就算看出来有了也别说出来啊,都吓到胖珠子了。” 安乐姐姐都不爱她了,傅明珠真想哇地一声哭出来。 宴会就在逗胖珠子的友好气氛中开始了。设宴的园子里花团锦簇的,各色牡丹摆成了花山,一眼看去锦霞彩缎一般,美不胜收。园中搭了高台,衣着轻薄飘逸的舞伎在上头迎风起舞,歌吹鼓奏之声和风送来,随着而来的还有牡丹的奇香,实是赏心悦目。 “王妃安排的歌舞真是美妙,”方才一直说不上话的次宁王妃终于找到机会开口。 她满脸赞叹,说出来的话十分真诚,“我从未见过如此动人的舞姿。” 宴请时添上忽雷王子和次宁王妃是楚王的主意,楚王妃其实不太乐意,她如何不知这些胡人殷勤的背后是希望尽快促成和亲,好发兵北胡。安乐公主是个好姑娘,楚王妃怜惜她,并不怎么想为次宁王妃搭桥。 不过不接话有点失礼,楚王妃矜持地笑了,“次宁王妃缪赞了。” 次宁王妃见楚王妃态度并不热情,有些发急,没想到安乐公主居然主动接话,好奇地问道,“北胡歌舞与我大周有何不同呢?我认为胡旋舞也极为惊艳呢。” 对待安乐公主,次宁王妃也很真诚热情,细心地与她说起北胡的歌舞来。 对北胡大家都很好奇,一时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她们两人的对话上。 安乐公主有心多打听些北胡的风土人情,问完了歌舞又问吃穿,十分的好学。 桌子下,傅明珠握住了安乐公主的手,再次觉得遗憾,为什么自家哥哥开窍那么晚,只要早两个月就好,安乐公主就不用和亲北胡,嫁去人生地不熟的番邦了。 既然是赏牡丹,今日的主角自然是开得雍容华贵的花中之王。 看过歌舞,楚王妃热情地邀客人们到园中观赏牡丹。 亭台楼阁都被布置成了花海,盛开的牡丹争奇斗艳,奇香袭人,颜色有普通些的浅红、浅黄、深红、紫色、白色,也有稀奇的淡绿、翠绿、墨色,有重台花,也有单瓣,有大如七八寸玉盘的,也有小如婴儿拳头的,看得人眼花缭乱,不知瞧哪一个好。 其时牡丹花贵,稍微名贵些的品种能卖几十到几百金,连普通的品种都不会太便宜,楚王府布置这满园的牡丹,真可谓大手笔了。 大家都不是没见识的人,看了楚王府牡丹却都有些被震惊到了。对此楚王妃很自得,说道,“其实今日邀你们来赏的牡丹,并不止这些,有一株最珍贵的种在西园。” “我看这盆墨色牡丹就足够罕见了,难道还有比它更难得的?”新城公主甚是喜欢一盆墨色牡丹,花盘居然有一尺,花瓣重重叠叠似乎有千百层,而花蕊灿似黄金,异香扑鼻,在群芳中也能闻到它的奇异香味。 “这盆墨龙卧金虽然珍贵,但是比不得西园的那株。”楚王妃笑容神秘。 叫她这么一说,大家都很好奇,让楚王妃带队去看。 那西园有一汪碧湖,楚王妃所说的牡丹就是种在湖边的楼阁旁。 她们去的时候楚王也领着客人们在欣赏那株三百年的牡丹。 那是一株正红的牡丹,倚着楼阁足足长了一丈高,海碗大的红牡丹开了满树,美得极其的霸道。把所有人都看住了,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此花之美。 忽然一声惊叫,才把众人从这株红牡丹的壮美中惊醒,下意识向惊叫来源看去,才发现原来是有人落了水。 “快救人!”楚王一眼认出来在水里挣扎的人,在众人都还有些懵的时候,急忙喊道。 跟着就听扑通一声,有人跳下水去了。 人群中才喧哗起来,“是郑王跳下去了。” ☆、第128章 狗血 “是郑王跳下去了!”看清楚刚刚跳入湖中的人居然是郑王,其实大部分人是惊讶的。 听说是郑王,楚王妃神色一怔,视线往湖畔逡巡了一圈,方找到站在岸边不动,明显在发呆的米分衣男子。楚王妃眼眸一缩,真是恨铁不成钢。 湖里,郑王已经游到落水的女子身边。不想那女子挣扎着,反倒把郑王拖得往水里沉。两人沉沉浮浮,看得岸上的人都心惊不已。 这时候大家已经认出来,落水的女子竟然是丹阳县主,也不知她怎会落了水。 湖里险象环生,岸上尊贵的客人们大都是旱鸭子,除了热血的郑王,再没有人冒险下水了。 作为主人的楚王最急,郑王再透明,他也是当今的儿子,诸王兄弟,而丹阳县主又是魏国公府刚找回来的孙女,这两人要是在他的楚王府上出了事,他难辞其咎。把楚王急得不顾风度跑到湖边,亲自拿了撑船竹竿去捞人。 “快去找人来救人。”比起急得亲自救人的楚王,楚王妃显得镇定多了,不再看那不争气的米分衣男子,指挥着侍女去找人来救,又有条不紊地让人准备好姜汤热水,连衣裳都想到了。 再看湖中,郑王终于抱住了胡乱挣扎的女子,正在艰难地往回游。 傅明珠看得焦急,抓住不知何时站到她身边的秦王,急急问他,“还有人会水吗?怎么楚王府的人来得这么慢?” “别担心,五皇兄水性极佳,定能把丹阳县主救上来的。”秦王看着湖里正在奋力游回来的郑王,十分淡定地安抚傅明珠。 其实他们兄弟或多或少都会水,水性最好的就是郑王,能在湍急的江水中横渡,是以从湖中救一个弱女子,对郑王来说并不困难。顺带提一句,最差是楚王,至今只会狗刨。 更何况,他这位五皇兄,可能并不想让别人帮忙。秦王看出来郑王并未尽全力,深谙郑王实力的蜀王世子赵晟也看出来了,一声嗤笑,吊儿郎当地抱住了手臂。 最后救人的侍卫只赶上了把人从水里拉出来。 上岸后郑王除了呼吸急促,看起来并无大碍。苏静姝受惊过度,喝了许多水,上岸就开始吐,狼狈极了。这都还好,只是春衫单薄,落水后的湿衣紧紧贴在身上,落水的苏静姝几乎要衣不蔽体。幸好郑王反应迅速,用身体挡住了她,又脱下自己外裳拧了水盖在她身上。 楚王妃的侍女才是姗姗来迟,拿一件厚厚的披风,把浑身湿透,冻得嘴唇发青的苏静姝包住,由一个大力嬷嬷背着去就近的暖阁梳洗。 作为亲表姐妹,傅明珠告诉秦王一声,就跟着一起去了。 暖阁里,苏静姝换下一身湿衣,泡进热气腾腾的浴桶中还是冷得浑身发抖。四月天气虽然回暖,水却还是冰冷的,苏静姝冻了这么久,不生一场大病就算好的了。 “喝些姜汤吧,”傅明珠看她唇色泛青,脸白如纸,知道她是冻坏了,倒了一碗滚烫的姜汤,小心地端给她。 “谢谢,”苏静姝低低道谢,她犹惊魂未定,接过来碗,手都是抖的。看得傅明珠好担心会弄泼了烫到她自己。 碗里是老姜熬的姜汤,还未入口就闻到极为辛辣的气味。苏静姝忍不住皱了眉,只是她知道不能不喝,再不喜姜汤也还是小小喝了一口。 “姜汤味儿不好,但是管用,姐姐你需要驱寒,最好多喝些。”傅明珠看出来她不喜欢,出言劝道。 苏静姝点点头,在浴桶里的热水变冷之前,慢慢把姜汤都喝了。喝完竟然出了一头汗,再不觉得冷了。沐浴后苏静姝换了一身楚王妃的旧衣裳。 现在是真的安全了,苏静姝坐在榻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终于从她的脸色也红润起来,见室内无人,拉了傅明珠的手,低声对傅明珠道,“我不是自己落水,是有人推我。” 听她这么说,傅明珠吃了一惊,“那姐姐可看清了是谁?” 苏静姝摇头,她当时站在湖边,注意力却被那株罕见的牡丹吸引去了,连是谁站在她身边,是谁推了她也不知道。只知道那人力气极大,猛地将她推下了湖。 “得告诉楚王妃让她查一查,兴许有人看见了呢。”知道苏静姝是被人推落的水,傅明珠也有些害怕,她嫁给秦王后也算是招人嫉妒恨的典型代表了,万一有谁看她不顺眼,偷偷摸摸来这么一下……想想就可怕。 “罢了,何必为了我兴师动众,只当我是不小心失足落水罢。”苏静姝却摇头,想要息事宁人。她告诉傅明珠自己被人推下水,只是想发泄一下情绪罢了,真正让她追究,她却没那个底气了。 “为何不查?”傅明珠不同意,“若是阿婆知道了,定然是要查的。” “我初来乍到,也许有人不那么喜欢我,吓吓我罢了,”苏静姝还是不愿意,“万一查不到是谁,别人更有闲话说了。” “那就说去,不能让真凶逍遥法外。”傅明珠不是很明白苏静姝的想法,再劝她。 “都是亲戚,”苏静姝想不出来是谁看她不顺眼,她本就心虚自己的身份,更加不肯查,“闹起来不好看。” 傅明珠看她冥顽不灵,就不再说什么了,苏静姝要求她保密,她也答应了不会告诉家里人。 楚王妃安抚了别的客人,亲自来暖阁里看苏静姝,同来的还有几位公主。 “都是我招待不周,让妹妹受罪了。”楚王妃执着苏静姝的手,说着话眼圈儿都红了,显然是心疼不已的样子。 “是我自己不小心,”苏静姝很感动,虽然当初她是有目的地接近楚王妃,但楚王妃待她是好的。 “若不是我提起那牡丹,”楚王妃面带愧色,“还让妹妹穿我的旧衣,近年我太瘦了,只有往年的旧衣裳适合妹妹。” “无妨的,我穿起来刚好。”两人身高相近,苏静姝穿着楚王妃的衣裳倒也合适,一身淡米分的衣裙,显得秀丽清雅。 楚王妃就笑了,“比起正红,妹妹其实更适合穿米分衣。”苏静姝和楚王暗中首尾,楚王妃掌管内院多年,怎么能瞒得过她。这身米分衣,就是楚王妃特地交代侍女找的。既然那么想做妾,她何不送她一身米分。 只可惜她的算盘落了空,白叫郑王得了便宜。 苏静姝没听出来楚王妃话里有话,自己也觉得米分色比正红更好。她今日赴宴穿的是宜阳大长公主给的那匹正红织锦做的大袖,衣裳实是美轮美奂,只是她身形如柳,有些撑不起繁丽庄重的大红。确实是这身米分色更适合她清淡秀雅的气质。 因而羞涩笑笑,“姐姐这么说,我也觉得好。”面对大气体贴的楚王妃,苏静姝想起她与楚王的事,借着宴会,两人又见了一面,浓情蜜意不必赘言。是以苏静姝有些愧对楚王妃,更加不肯劳动身体病弱的楚王妃来细查落水的事了。 新安公主心细,看苏静姝面上有些愧色,以为是小娘子觉得落水丢了脸面,宽慰道,“马有失蹄,人有失足,你也别想太多,谁没个丢脸的时候,不小心落水的闺秀每年都有!” 苏静姝知道新安公主是误会了,将错就错,温婉地笑着点了点头。 新城公主历来不喜欢苏静姝这样的长相和为人作派,此时看她可怜,也说了几句宽慰的话。就连安乐公主也暂时放下成见,对前情敌表达了关怀。 不久接到消息的魏国公府派人来接,苏静姝就提出了告辞。 傅明珠不放心,跟着一起坐上了回魏国公府的车。 清宁山房里,宜阳大长公主一见苏静姝就激动的把她抱住了,抹着泪连声问,“怎么好端端会落了水?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阿婆,莠娘无事,”苏静姝毕竟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娘子,被宜阳大长公主抱着一哭,想起那生死一线,自己在水中挣扎的无助,真是又惊又怕又委屈,跟着哭了起来。 “你没事罢?”卢氏悄声问一同回来的傅明珠。 “我好好的呢,”傅明珠当时是吓到了,现在已经好了很多,万分庆幸在场有个会水的郑王。悄悄告诉卢氏,“是郑王救的莠娘姐姐。” 郑王?卢氏觉得十分意外。来送信的人慌慌张张的,只说苏静姝落水被救了,并没有提是谁救的人。现在傅明珠告诉她了,才知道原来是郑王。 本来以为是楚王府的侍卫,只要好好送份谢礼答谢就行了,但当救命恩人是一位亲王,就有些复杂了呢。毕竟救人之时肌肤相贴是难免的。 卢氏想着后续,皱了眉头。 ———————————————————— 外院,傅淳邀秦王喝茶。 坐在熟悉的忠义堂,秦王觉得好生亲切,捧了茶,一派从容。 “依你看,这件事是意外还是人为?”傅淳不那么相信苏静姝落水会是她自己不小心。那么有心眼的一个小娘子,怎么出这么大纰漏,在满是皇亲国戚的宴会上落水呢? “人为也好,意外也罢,恐怕岳父大人要多个亲王侄女婿了。”苏静姝落水也许只是意外,郑王救人,很明显是趁势而为。只怕下一步就是登门提亲了。 听了秦王这话,傅淳似笑非笑地望着秦王,“合着我魏国公府这块肥肉,谁都想叼一口。” “岳父大人说的是,”秦王点头很赞同,话锋一转道,“不过我不喜肥肉,有胖珠子足矣。” 言下之意,并非为了魏国公府而娶的傅明珠。 傅淳笑笑,日久才能见人心呐,就像今日落水的小娘子,她恐怕是不会答应嫁给郑王的。 果然,次日郑王就上门求见傅淳,提出了要娶苏静姝为妻。傅淳早有准备,以需要询问苏静姝意愿暂时推迟了。 消息传开,各方震惊。 楚王妃听说这事,气恼得摔了几个花瓶才舒坦了些,跟着就见了娘家弟弟,把她这位嫡亲的兄弟骂得抬不起头。 “我又不会水,”萧家郎君很委屈,他姐姐难道不怕把他淹死?他推人下水就做得很好嘛,只是在英雄救美的最后一步犹豫了一会,郑王就下去了。他一介平民,难道能跟郑王殿下抢? “你这样的烂泥扶不上墙,能娶到什么好家世的女子?”楚王妃气得肝疼,那苏静姝是不规矩了些,但是背靠魏国公府和宜阳大长公主,只要弟弟娶了她,后半辈子就不用愁。 萧家说来是大族,但是等着分家产的人真的是太多了。她这个亲弟弟既不是继承家业的嗣子,又没什么能力,又胡闹,还未成亲,就先生了几个庶子。这样的人,哪有家世好的贵女肯嫁,谋算苏静姝给他,虽然恶心,楚王妃也捏着鼻子认了。 哪知还是被这不争气的搞砸了!白白便宜了苏静姝,捡个王妃做! 楚王妃觉得心好疼。好在往后她是不能再勾搭楚王了吧? ☆、番外之前世 这个番外发生在秦王殿下与踏雪喵争宠取得压倒性胜利后。 成功把盘踞夫妻二人床头的踏雪喵赶走,秦王殿下心满意足地与胖珠子来了大于一场非负距离接触的亲密交流。 大概是积攒的怨(he)气(xie)太多,这天晚上秦王殿下战斗力爆表,把一向身强体壮的胖珠子都累得睡了过去。 本王真是太厉害了!抱着香喷喷、软绵绵、滑溜溜,粉嘟嘟的胖珠子,秦王殿下有种人生赢家的满足感,脸上带着笑进入了梦乡。 —————————————————————— 秦王发现自己的处境有些奇怪,身体轻得似乎没有一丝重量,随着风在一片白雾茫茫中飘飘荡荡,也不知要到哪里去。 渐渐,他耳中听到潺潺的流水声,视线也变得明亮起来,映入眼帘是一片熟悉的翠野,那蜿蜒的溪水正是曲江别苑内的清溪。 风景如画,秦王的目光落在那溪边独立的人身上,饶是城府深沉如他,也忍不住露出讶然之色。 那个人赫然是他自己! 穿着亲王正紫大料常服的秦王二号,神色淡然,背手而立,当风吹起他的衣袍,衣袂飘飘,翩然若仙。 真是好个清冷谪仙人! 秦王却知道,他只是无聊得在发呆罢了,也许还在想着溪水里游来游去的的鳜鱼甚是肥美,拿来炖汤真是极好的。 这么想着,就见秦王二号往水里望去,目光随着水中最胖的那条鱼移动。 秦王看得啼笑皆非,原来果然是他自己么? “七表兄,”身后有小娘子娇滴滴的唤道。 这声音似曾相识,却由于过于甜腻,失了声音本身的美感,让人觉得不舒服极了,像是被黏糊糊的麦芽糖糊了一手。 那秦王二号显然是知道声音的主人是谁的,并不肯转身,神色也变得冷漠起来。 秦王好奇是谁家小娘子能让另一个自己这般厌烦,转身去看,却意外的发现居然是胖珠子。 不,她不是他的胖珠子,秦王皱了眉,眼前的女子穿着一身大红的衣裳,她容貌本就艳丽,再加上妆容明艳之极,越发的眉眼飞扬,是与胖珠子截然不同的盛气凌人,一看就是个嚣张跋扈的主儿。 盛装华服的胖珠子也可以美得咄咄逼人,但是她的眼神是温柔甜蜜的,令人见之心喜。想起自己的胖珠子,秦王眼神都温柔起来。 “七表兄,你为何躲着我?”见了心爱的人,傅明珠二号眼中燃起一团火,热恋地看着秦王二号,委屈地问。 “郡主误会了,本王并没有躲着任何人。”秦王二号面上嫌弃之色一闪而过,终于转过身。他显然是被傅明珠二号纠缠到厌烦了,话里极力撇清与傅明珠二号的关系。 而傅明珠二号根本没有察觉,满面红晕地捧着一个鸳鸯戏水的同心荷包,试图递给秦王二号,“七表兄,这是我绣的荷包。” 秦王二号目光在那颜色艳丽、做工却有些粗糙的荷包上停了一瞬,没有说话。 “不知七表兄可愿意收下它?”傅明珠二号热烈而期盼地望着她的心上人。 美人倾城,情意动人,恐怕大多数男人都无法拒绝她吧。 然而秦王二号是个铁石心肠的,淡淡道,“郡主自重。”说完拂袖而去。 她如何不自重了呢?傅明珠二号恨恨地将精心绣成的荷包扔进了水中,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了,一双漂亮凌的杏仁眼中溢满了泪。 秦王看着她与胖珠子相似的容颜,不知不觉就随着她飘了很远。就有一个穿青衣的苏静姝二号从假山上的亭子下来。 这一个苏静姝在傅明珠二号面前似乎很没有底气,刚开口叫了一声,“妹妹。”就被傅明珠二号一个凶狠的眼神镇住了。 “你看我丢脸是不是很高兴很得意?”傅明珠二号不分青红皂白就把苏静姝二号骂得狗血喷头,“不要你假惺惺,我看你这张楚楚可怜的脸就恶心得慌!” “妹妹,我没有,”苏静姝二号娇弱苍白,在傅明珠二号的飞扬跋扈下越发瑟缩,真是宛如一朵寒风中的小白花了。 “哼,都是你出的馊主意,绣什么荷包?”傅明珠二号越想越生气,恨死出主意让她绣同心荷包的苏静姝二号了,若不是那个荷包,秦王二号怎会说她不自重。 苏静姝二号原本低着头,听了傅明珠二号这话,猛地抬头,似乎忍受不住了,扬声道,“妹妹,明明是你自己选了鸳鸯图案来问我,我只说了可以绣在荷包上,并没有让妹妹你绣荷包,你被秦王殿下拒接与我何干?” 苏静姝二号最后一句直接戳中傅明珠二号死穴,她怒极,一挥手,给了苏静姝二号一个响亮的耳光,“你这个假货也配叫我妹妹?” 秦王看得摇头,这个傅明珠简直爆竹一样,未免太经不起激了。 “傅明珠,你给我住手!”假山上传来一声厉喝。 秦王抬眼看去,卢氏一脸急色地从亭子出来,跟着站起来的还有几位好名声的夫人。 唉,这个傅明珠要遭,秦王不忍再看,飘飘荡荡往别处去了。 ———————— 天色暗下来,似乎要下雪了。 梦里果然毫无逻辑。秦王不知自己怎么飘的,竟然飘到了昭阳殿。此时殿内暖意浓浓,正在设宴。 他下意识去找自己,正好看见秦王二号起身。秦王就跟了过去,惊讶地发现秦王二号出来见的是东宫的采薇。 他飘到二人身边,就听采薇告知秦王二号皇后太子将要设计傅明珠。 秦王一惊,当初太子设计胖珠子,他除了自己的渠道,确实还有东宫人向他通风,难道那人竟是太子侍妾采薇? “本王知道了,”秦王二号听了采薇透露的消息,仍然不动声色,心里却盘算着这件事能为他带来多大利处。 采薇二号小心地看一眼秦王二号,大家都知道永泰郡主对秦王一往情深,但看秦王,似乎对永泰郡主并不以为意呢。也不知她的要求,秦王会不会答应。 抱着决心前来的采薇二号神色坚毅,“太子妃留下的儿女年纪尚幼,奴婢只求殿下日后能够照拂一二。”太子越发荒唐了,采薇二号冷眼旁观着,太子怕是靠不住的,不能指望他照顾太子妃留下的小儿,幼女,只盼卖给声势渐盛的秦王一个人情,为两个孩子求一个承诺。 太子妃竟然薨了?秦王这回是真的惊讶了,梦中事与现实事事事不符,恐怕只有他自己是真的。 不出意外,秦王二号答应了采薇二号的要求,两人分开后,秦王跟着秦王二号进了昭阳殿,看着秦王二号安然若素,并不准备插手皇后太子之事。 他有些急,就算只是梦中的假傅明珠,他也不愿意看她嫁给自己以外的人呐。 然而梦中的秦王只是一个魂魄,只能眼睁睁看着傅明珠二号随着安乐公主出去,又喝了安乐公主到给她的茶,很顺利地睡着了,然后太子顺理成章地进来了。 急死个人啦!(╯‵□′)╯ノ┻━┻ 梦里这个傅明珠到底是有多惹人厌,才众叛亲离,连现实中的好姐妹安乐公主坑起她来眼都不眨,而他自己也对这个爱慕者无动于衷的啊? 眼瞅着太子露出一个得意的笑,秦王不能再看,一发急,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怎么了?”睡得迷迷糊糊的真胖珠子被吵醒,睡眼惺忪地爬起来,特别温柔地拍拍秦王的背,“是不是做噩梦了?别怕啊,我拍拍你就睡着了。” 她的声音软软的,听在他耳里,连心都熨贴了。这才是他的胖珠子啊。 还好只是做梦,秦王顺手把傅明珠抱进怀里,爱怜地亲亲,还好在他身边的是可爱软萌的胖珠子。 —————————————— 到了第二天起床,傅明珠突然想起来昨晚的事,问秦王,“你昨晚是不是做噩梦了?” 做噩梦这么不符合他高冷形象设定的事怎能承认呢? 秦王矢口否认,“怕是你睡迷糊了,做梦了吧?” 是这样吗?傅明珠怀疑地看一眼一本正经的秦王,总觉得他在撒谎! “有你在身边,就算有梦,也是美梦啊。”秦王亲亲她,情话技能满级。 o(*▽*)o傅明珠红着脸,也亲亲秦王,羞答答地,“我也一样。” 哪知秦王弯唇一笑,格外邪魅,“哦?莫非珠珠梦中也是春色无边?” 傅明珠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恼羞成怒一推秦王自己起床,哼,谁做春梦啦! 她只是梦见帮秦王拍背而已,至于后来,她才没有印象呢。 <( ̄) ̄)> ☆、第129章 孩子 郑王向苏静姝提亲的事,是卢氏派了玛瑙来报喜时,顺带说的。 彼时夫妻两个正在春禧殿的书房里共同学习进步。一个看书,一个绣花。 听说玛瑙来了,傅明珠放下绣花的绷子,悄声出了书房,在小花厅里见到了一脸红光的玛瑙。 傅明珠心里有底,不等玛瑙道明来意就笑逐颜开了。 果然玛瑙笑着给傅明珠见了礼,就欢声道,“大娘今早诞下一子,母子平安。”作为深受卢氏信任的身边人,唤世子妇一声大娘并不出格。 “这真是太好了,”傅明珠高兴得站起来,满脸惊喜地问玛瑙,“我的小外甥有多重?长得像谁多些?漂亮吗?” “是个七斤的大胖小子,”玛瑙是亲眼看过的小小世子,这时回答起来十分详细,“依奴婢看眉眼更像大娘一些,鼻梁高高像大郎。” “那一定很漂亮!”傅明珠肯定道。她的嫂嫂眉眼清秀,长兄又是个美男子,只要不长歪,大外甥一定是个小美男。 玛瑙笑着道,“确实长得好极了。” “我要亲自去看看。”新鲜出炉的大外甥呢,当初还在肚子里,她就摸了好多次,现在终于可以见面了,想想就好激动。傅明珠立刻拍板决定回家! “王妃,夫人说您不必今日回去,家里正忙乱着,难免招呼不周。”玛瑙赶紧将卢氏的叮嘱摆出来。玛瑙也知道夫人不让娘子今日回去的原因,就是因为娘子如今是王妃了,回家一趟劳师动众的。本来大娘生了小小世子,府里就够忙的了,娘子再回去不仅帮不上忙,反而添乱。 意思就是让她不要回去添乱嘛。傅明珠有点伐开心,好想买包包【喂!】。阿娘有了大孙子,就嫌弃她这个大闺女了。 娘子失落的样子好可人疼,玛瑙连忙安慰她,“夫人请王妃洗三那天早些回去呢。” 早些回去就可以早些看到大外甥了,傅明珠得到一点安慰,又振奋起来,她要准备好多礼物给大外甥! 说完这件喜事,玛瑙就顺带提起了苏静姝的事,“夫人让奴婢告诉您一声,郑王向苏娘子提亲了。” 听说郑王向苏静姝提亲,傅明珠心里一震,这是剧情要开始了吗? “可答应了?”傅明珠赶紧问。 “尚未,阿郎说全凭苏娘子心意。”玛瑙摇头,不过,能够嫁给一位殿下,想来苏娘子也会答应的吧。玛瑙对苏静姝观感一般,总觉得这小娘子心思重。 玛瑙走后,傅明珠回了书房,花也不绣了,坐着发呆。前车之鉴,她怕再扎到自己。 在她看过的雷剧里,丹阳县主就是嫁给了郑王,最后郑王谋反失败,夫妻双双死了。 雷剧虽雷,但结局大体不会脱离历史,所以在郑王谋反一事中,苏静姝又担当了什么角色呢? 傅明珠想着这事,郁闷得想要挠墙,但是挠墙这种行为太不淑女了,她就拿了裁纸的剪刀来剪纸。 自己怎么那么傻白甜呢?想破脑袋也没想出来应对的办法。傅明珠觉得自己太笨,一懊恼,咔嚓咔嚓。 郑王好像一直是个小透明,他哪来的资本谋反呢?傅明珠想想那个清秀的郑王,他是真的很没有存在感的一位皇子啊。烦躁,咔嚓咔嚓。 还有苏静姝,傅明珠再次对这位一直表现良好的表姐产生了怀疑。她说自己是被人推下水,但真的有那么个人吗?还是为了搅混水,掩盖自己的真实目的呢? 傅明珠想起当日,苏静姝拒绝告知楚王妃,让楚王妃详查的事来。话说,落水被救,不正是常见的讹人桥段吗?顺理成章以身相许。 越想越觉得苏静姝可疑,但是会不会是自己对雷剧女主原型的偏见呢?神烦,咔嚓咔嚓! 书案前,秦王捧着书,已经很久没有翻页了,就那么看着傅明珠坐在窗下的美人榻上,一会儿皱眉,一会儿鼓着脸,一会儿又生闷气似的咬着唇,手上剪刀使得咔嚓响,上好的玉版纸被她剪成了一片片的雪花飘落,白皑皑铺了一地。 “珠珠,”秦王合上书喊她。他倒不是心疼那玉版纸,他是担心她不小心剪到自己的手。 哪知傅明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愣是让秦王叫了四五声都没反应。 秦王再次对自己的魅力产生了怀疑,心里泛酸地想,如果是猫叫,珠珠就听得见了吧? 不对,怎能自甘堕落,与猫作比呢?秦王起身向傅明珠走去,伸手夺了她手上的剪子。 诶?傅明珠愣愣地看着立在她身旁,拿着她的剪刀的秦王,一双清亮的杏仁眼里全是迷惑,为什么要拿她的剪子? 不用问,秦王都能从她眼睛里看出来她在想什么,淡淡一笑,手撑在榻上,俯身向她。这样的姿势,秦王就把傅明珠圈在了怀里。 困在秦王怀里,傅明珠闻到他身上清淡悠远的淡香,稍微有些走神。她想起那天好奇问他用的什么香。他头也不抬在画画,笔走龙游,漫声答,“淡香。”喂,起个名字能不能不要那么敷衍好么?后来秦王跟她说过淡香的配方有松香、白檀、竹叶还有什么来着? 这都能走神,秦王稍微有些不满,压低了声音对她道,“珠珠你吵着我看书了。” “啊?”傅明珠没听明白。 秦王又说了一遍,“珠珠你吵着我看书了。” 他的声音带着些暗哑低沉,有种诱惑的意味。这回傅明珠听得真真的,红了脸,眨眨眼睛看他,她好像没有打扰到他吧?她老实坐着,可是一句话都没说,刚才出去进来,也都静悄悄的。 秦王就看着她微微一摇头,侧身拿起放在一边的剪刀,手指微动,示范地咔嚓咔嚓。 诶!傅明珠惊讶地捂住了嘴,她没主意到剪刀声音居然有这么清脆啊? 在秦王湛然的目光下,傅明珠羞愧地红着脸低下头忏悔,待看到一地白花花的纸屑,更不好意思了。进书房前,她还说绝不打扰秦总攻看书…… 捂脸,给个地缝让她钻吧。 “魏国公府有何事?”她去见了魏国公府来的人,回来就魂不守舍了,难道?秦王记起大舅兄的妻子,即将临盆。 对了,大喜事都忘了跟秦王说。傅明珠雀跃起来,“嫂嫂给我们生了个大外甥!” 这确实是件喜事,秦王看她如玉的小脸染上激动的红晕,忍不住摸摸她,他更欢喜的是她说的是“我们”。 这种分享喜悦的时候就不要调戏她啦,傅明珠拨开他的手,努力忽略秦王对她的雄性吸引力,连珠炮似的跟他说大外甥有多么多么可爱,说得好像她亲眼看过似的。 秦王一直耐心听着,觉得半蹲姿势不变,中途还变换了姿势,坐下来将傅明珠抱到了膝上。 侧身坐在秦王怀里,侧脸靠着秦王宽厚的胸膛,听着他平稳有力的心跳声,傅明珠说话的速度都慢了起来,声音也温柔了,“真想抱抱大外甥,一定很软很可爱。” 耳边听她娓娓诉说,秦王不由描画出自己和她的孩子的模样来,如果是男孩,眉毛要随自己才好,她的眉太秀气不适合男孩子,嘴唇也要像自己,她的嘴太小巧,还有眼睛,她的眼睛太妩媚……唉,男孩子长得像她好似不太好啊? 这么想来,好像只有男孩长得像自己,才好呢。女孩不论像自己像她都好。嗯,秦王有些自恋地想,看来孩子们长得都像他就不怕长得不好看了。 不过想得再多,不圆房,怎么造孩子?秦王抱着傅明珠的手慢慢下移,摸到她的小腹上,忧郁地叹了一口气。 傅明珠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感觉到他的手在自己小腹摩挲着,傅明珠警惕起来,他不会是想自己造孩子了吧? 都怪她,得意忘形,夸什么别人家的孩子嘛。她还小,生孩子真的太早了。 看她像只警觉的小兔子似的,身子都绷紧了,如果他要做什么,她会一下子蹦起来吧?秦王有些想笑,那点郁闷消去了,抚着她的小腹,悠悠道,“我和珠珠的孩子定然长得更好。” 秦总攻您是认真的吗?傅明珠小心翼翼地,“七郎说得对,等过几年,我们的孩子出来了,一定能把全长安城的娃娃都比下去。” 她还小心提醒他生孩子还要几年呢,秦王暗暗发笑,故意逗她,一把将她压倒在榻上,盯着她躲闪的眼睛,沉声道,“看来珠珠也很期待呢,不如……” “不如我们去吃饭吧!”傅明珠警铃大作,急急道。说完她就懊恼地住了嘴,说的都是什么呀,且不说话题转移之僵硬,这下子吃货的形象在秦王眼里是跑不掉了。 秦王压在她身上,哈哈地笑起来,“是我不好,竟然饿着珠珠了。” 好丢脸,傅明珠将脸埋在秦王怀里,不肯出来了。 秦王却饶有兴致地跟她讨论午膳的菜谱,“珠珠想吃什么?樱桃正当时,添个樱桃毕罗如何?再上个春盘,那日吃的野菜确实鲜美。”秦王府上每日膳食都有定制,秦王说的都是额外添的。 看她还是埋头不说话,秦王又道,“春江水暖,正是吃河豚的时候,珠珠可想吃鱼脍?我们府上有个擅做鱼脍的厨子,做出来的鱼脍薄如纸,白胜雪。” 听他苏苏的声音,她都听饿了。傅明珠自暴自弃了,闷闷道,“还想吃荠菜饺子。” “嗯,好,加份荠菜饺子。”秦王表示全都没问题,“珠珠要多吃些,才能快快长大。” 长大了好生孩子么?傅明珠聪明地没有接话,躲过了下一轮调戏。推推秦王,示意他起开。秦王却换了个姿势,跟她一起挤在那窄窄的黄花梨如意纹的壶门美人榻上。害得傅明珠好怕掉下去,紧紧抱住了秦王的胳膊。秦王就顺势把她抱在了身上。 这么躺着可以的。傅明珠不再纠结,安心地将头靠在秦王胸口,平静地享受了一番静谧的二人时光。 良久,她才轻声道,“郑王向静姝姐姐提亲了。” “嗯,”秦王轻声回应,这是早就料到的事。 “七郎,我感觉郑王并不像他一贯表现出来的淡然无争呢。”傅明珠无法将郑王会谋反的事告诉秦王,只能提醒他郑王不简单。 秦王摸摸她的头,并不意外,“身为皇子,本就是离天下最近的人,谁不想争一争?” “那么七郎也想吗?”傅明珠抱紧了秦王,目前来看,她是最大的变数,会因为她的原因,导致最终结局改变吗?本来秦王可以一直闷声发大财,但是娶了她以后,秦王就低调不起来了。太子和楚王也会提前针对他吧? “成家立业,”秦王轻笑出声,只说了四个字。 立业就是指争夺皇位了。傅明珠听明白了,秦总攻真是信心满满啊。 秦王又问她,“珠珠想不想住到甘露殿去?” “难道不是凤仪宫?”傅明珠的思绪都被秦王这句话拉偏了,甘露殿是皇帝寝殿,在皇帝日常办公的紫宸殿后。 “你若喜欢凤仪宫也可以偶尔住住。”秦王沉吟道。 所以言下之意,不偶尔的时候都是住在甘露殿吗?傅明珠心里头甜甜的,根本不觉得太子还没倒下,就已经想到怎么住的秦王自大,满心都是崇拜,秦总攻真是棒棒哒。 却不知攻气十足的秦总攻其实没有表面上那么自信,正抱着她,为她思考后路呢。 夺嫡之争历来凶险,他本是不惧的,最差不过一死罢了。但是怀里这团娇软的宝物,他自己都舍不得磕了碰了,如何舍得让她落到那等境地,还有他们的孩子……秦王心里一叹,却越发坚定起来,他一定会是最后的胜利者。 “七郎,如果可以,你帮我找人盯着些静姝 ☆、第130章 来客 到为了能够气色良好、精神饱满地与大侄子会面,给大侄子留下一个绝佳的第一印象,傅明珠在洗三的头晚义正言辞地拒绝了秦王殿下的求欢。 到了次日一早,果真不负秦王殿下的伟大牺牲,秦王妃睡得饱饱,气色好好,皮肤白里透红泛着桃花,别提有多美了。 秦王看她喜滋滋地盛装打扮,不由醋海翻波,酸溜溜地说了一句,“王妃今日真是煞费苦心。”刚新婚呢,他都没有享受过这等待遇。 “初次见面当然要给彼此一个好印象。”听秦王带着醋味儿的语气,傅明珠却觉得跟吃了蜂蜜似的甜甜的,又觉得好笑,怎么连个小娃娃的醋都要吃。 “他一个小奶娃,懂得什么,”秦王有些不开心,当年他们第一次见面,她也没这么打扮过啊,难道当年不需要给彼此好印象?这导致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傅明珠在秦王眼里就是个五彩的绣球儿,圆滚滚,还花里胡哨。【傅明珠:雾草,当年她一个胖团子,穿什么完全没有自主权好伐?】 “他不懂没什么要紧的,最要紧的是,殿下可喜欢我今日的装扮?”傅明珠说着转身,捧脸卖了个萌,决定安抚一下这个欲求不满的男人,免得出现惨案。 她今日穿的是银红缠枝莲的大袖,郁金色的泥金裙子,披着银粉绘同款缠枝莲的帔子,梳了簪花高髻,头上插了累丝金凤衔珠钗,还戴了一朵盛放的魏紫牡丹,那牡丹将将从园中摘下,娇美异常,还带着几颗晶莹的露水呢。 如此婷婷立在他的跟前,美得灼灼其华,明珠生晕。叫他如何不喜欢呢? 秦王目光下移,见她裙下露出的小巧翘头屐轻盈勾起一片裙角,竟觉得有些心浮气躁,那双美丽纤巧的莲足,他前日还握在手里把玩。 看他久久不说话,傅明珠还以为他不喜欢她的装扮,小声问,“可有不妥?” “甚美,”秦王收回目光,镇定自若道。 得到秦王认可,傅明珠顿时开心起来,秦王殿下多年来引领长安城年轻人的时尚潮流,他说美,就一定很美啦。 夫妻二人用过早膳就出门登车,去了魏国公府。 依然是傅淳领着两个儿子到大门外迎接。傅明珠再次见到不亚于回门当天的阵仗,才对自己回家一次有多麻烦有了深刻领悟。 难怪阿娘嫌弃她,嘤嘤嘤。 不过主要还是因为秦王也一起来了吧。傅明珠趁秦王和傅淳说话的时候,偷偷瞪了他背影一眼,哪想秦王过分敏锐,立刻回眸看她。 赫赫,傅明珠干笑着默默飘过二人身边,丢下一句,“我先去看看侄子”,就落荒而逃。 “小女顽劣,殿下莫要同她计较。”傅淳说得谦虚,却目光如电,直直地看着秦王,摆明了咱就是挺咱家闺女,不服憋着的态度。 哪知秦王弯唇一笑,恰是春风怡然,轻易化解了傅淳的电眼攻击,含笑道,“珠珠甚好。”嗯,等到晚上再收拾她。 都是男人,傅淳哪能不知笑得小狐狸似的秦王在打什么主意,一叹,管不了啦。伸手邀了秦王入内。 几个男人虽风姿各异,但都是身长玉立的高颜值,走在一起十分的养眼。鱼贯进了正厅明华堂,惹得厅内的女眷们都看得入神,差点忘了向秦王见了礼。 也不怪大家失礼,本来傅大将军就是长安城的老牌偶像,地位不可动摇,傅世子也是风流人物,秦王殿下更是引领风骚,还有傅明璋这个新晋小鲜肉,四个人放在一起完全实现了叠加翻倍的效果,让人舍不得转移目光了。 万幸如今是没有掷果盈车的盛况了,大家看美男的时候都变得低调了,也就是矜持的看看而已。 因洗三礼并不准备大办,傅家只是邀了自家亲戚,是以大家并没有避嫌,全都聚在明华堂等着观礼。未曾想,竟看到了如此风景,真是不虚此行了。 卢云和陆欣本来正坐在一起说话,见了秦王进来,顿时默契地闭了嘴,目光随着清贵无双的秦王而动。见他先与宜阳大长公主见了礼,也不知说了些什么话,宜阳大长公主倒是笑容满面。看他又问候了卢老夫人,跟着就与傅明瑜傅明璋兄弟二人站在一起去了,各家的子弟就围上前与他们说话。 其中似乎陆回最得秦王青睐,居然还拍了拍陆回的肩! 为何她没有这么好的兄长呢?卢云看得嫉妒极了,侧目看陆欣果然见她一脸红晕,眼睛都在放光! 哼,有个好兄长又如何,难道秦王还会为了拉拢一个前途未明的监生而纳陆欣为妾?陆欣长得可不及傅明珠十分之一呢。 卢云忿忿地绞着帕子,就见秦王清冷的面容忽然变得柔软,唇边泛起笑意。 她好奇地顺着秦王的视线看去,原来是傅明珠抱着一个大红的襁褓进来了。原来雪莲花一样高冷不可亲近的秦王也有如此柔情的一面,傅明珠如何这般好命呢? 好命的傅明珠抱着被包成大红包的大侄子,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她有些后悔,早知就不要听了阿娘的撺掇,抢了奶娘的活了。 她能拿大砍刀的手肯定是没问题的稳,保管不会摔了大侄子。然而刚出生三天的小婴儿还软趴趴的,她担心的是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把他捏坏了。 秦王看出来她的紧张,几步迎上去,张手护着傅明珠,顺便低头看了裹在襁褓中的大侄子,低声吐出两字,“好丑。”根本没有胖珠子之前跟他描述过的白白嫩嫩好吗。 “哪有,是你不会看!”傅明珠低头看一眼大侄子猴屁股似的脸蛋儿,努力说服自己这很美,阿娘说啦,皮肤越红,长大了就越白,她小时候也是红彤彤的呢。 “像个猴儿,”秦王认真点评。 “明明就是个漂亮的小郎君,”傅明珠争辩,虽然确实像小猴儿……但是为了维护大侄子的颜值不被质疑,傅明珠还是坚定不移夸漂亮。 秦王就一脸“你当我眼瞎啊”地看她一眼,闭嘴不发表意见了。他有些忧虑,万一自己的孩子也是个猴屁股怎么办呢? 还是傅明珠心虚,追加解释,“刚出生的小娃娃能长成大侄子这样就是很漂亮的了,张开了会更漂亮,等到满月我们再来看,一定白白胖胖,漂漂亮亮的。” 好吧,秦王觉得要被她说服了,那就等一个月再看。 短短几步路,秦王夫妇都能走出花前月下的甜蜜来,满大厅的人就这么看着两人旁若无人地秀恩爱,都有些吃不消,跟着傅明珠一起进来的卢氏离得最近,忍不住咳了声,“阿玥,把柱子拿给我抱吧,抱着他你们不好说话。” 言下之意,别抱娃了,一边秀恩爱去。 抱着娃确实不好说话,傅明珠从善如流,将名唤柱子的大侄子递给了卢氏,一抬头,才发现众人亮晶晶的八卦目光。 就是说说话而已,有什么八卦的,傅明珠抬头挺胸,她们可是合法秀恩爱,不怕! 秦王喜欢极了她这个骄傲的小模样,更添一把火,当众拉了秦王妃的手,施施然牵着她,坐到二人的坐席上。 原来秦王殿下是这般温柔体贴的人呢。陆欣看得羞红了脸,如果嫁给秦王做妾,她也是愿意的。 做妾都没门儿!卢云看一眼陆欣娇羞的样子,暗暗腹诽道。早在知道是秦王亲自上门向傅明珠求的亲,她就嫉妒不动了,差距太大,只能酸一酸。 听闻郑王也向丹阳县主提亲了,卢云转而看向立在宜阳大长公主身侧,清雅纤瘦的苏静姝。倒也是个难得的美人,但如不是宜阳大长公主的外孙女,哪能有郑王的亲自求娶,卢云再次遗憾自己未曾托身在夫人的肚子里,偏生是个庶出,似乎眼前够得着的最好姻缘只有家道中落的陆回了。 而坐在一处的秦王夫妇,又开启了窃窃私语模式,秦王凑到傅明珠耳旁,亲昵地问,“柱子?” “是啊,柱子!”傅明珠用袖子掩着嘴笑,一双眼睛笑得月牙弯弯,“是嫂嫂说的贱名好养活,况且柱子也有顶梁柱的意思嘛。” “倒像是农人家的孩子名,”秦王沉吟道。 “多接地气呀,”傅明珠笑嘻嘻地,“一般农家的孩子都皮实,往后我们家儿子可以叫狗蛋!” 这么清新脱俗的小名儿,秦王冷汗都要冒出来了,为了不被儿子埋怨,秦王赶紧否决了,“不行,这名字不好。” 傅明珠其实只是开玩笑,她也不是很认真的想要给儿子起名叫狗蛋啦,看秦王似乎信以为真,玩心大起,坚持己见道,“我觉得好,儿子是我生,得听我的。” 呵,秦王眉毛一挑,“没有我,你生不出来。” 这是事实,傅明珠无法反驳,扭了头赌气道,“那就不生了。” 这可不行,秦王决定退让一步,“好吧,今年生的叫狗蛋。” 傅明珠都要被他气笑了,这都四月了,就算她豁出去生,怕也要生在明年了,真是狡猾狡猾的。 不多时,洗三的吉时到了。 屋里四角都点起了熏笼,屋内渐渐暖和起来。紫檀嵌云母的大圆桌上,放了个大金盆,待侍女们注入温度适宜的热水,宜阳大长公主就亲手抱着曾孙站到了桌前,卢氏则负责脱衣,当着宾客们的面将小娃娃脱得光溜溜的。 兴许是知道自己被看光了,小娃娃不高兴地瘪瘪嘴,被剃了眉毛的小眉头皱起来。 慌得他曾祖母和祖母连忙哄,他姑姑还拿了个金铃铛来哄他,谁知小娃娃心宽得很,都不用哄,瞬间就睡着了,脸上还保持着委屈的表情。 “这心宽的性子,随了他姑姑,”卢氏点评。 宜阳大长公主点点头,“阿玥洗三的时候不仅不哭,还笑了。” “那是因为我贴心啊,”傅明珠厚着脸皮给自己贴金,“打小儿就知道孝顺阿婆、阿娘了。” 宜阳大长公主和卢氏对视一眼,都笑起来,胖珠子这个嘴越来越甜了。 现在天气是乍暖还寒,最容易受寒生病了,是以屋里再暖和,也不敢给小娃娃多洗洗,意思意思地擦了擦,就把小娃娃重新包了起来。 亲戚们这才依亲疏远近,顺次上前给小娃娃添洗儿钱,口里还要说着吉祥话儿。 等到最后一个人添完洗儿钱,奶娘就把小娃娃抱了回去,大家都留下吃席。正热闹着,忽然门房的老李递进来一张拜帖。 老李不是不分轻重的人,傅淳知道这拜帖有异,拿在手里看了,冷笑起来。 哇哦,阿耶这么笑是有人要倒霉了哦。傅明珠好奇地伸长了脖子,好想知道是谁大喜日子来找不痛快呢? 而宜阳大长公主接过傅淳递来的拜帖,看见第一个字,也目光一凝,沉声道,“大喜的日子,不见。” 得了回复,老李领命而去,哪知不久,老李又小跑着回来,一头是汗地向傅淳回禀,“来的还有个老太太,撒泼哭闹起来,老奴已经令人全家绑了。” “干得不错,堵好嘴,待宴席散后提来明华堂。”傅淳鼓励地拍拍老李的肩膀,笑道。 “老奴明白,”老李干劲十足,呵呵,他一定会好好招待这家人的。 ☆、第131章 无赖 散席后,傅明珠和秦王留了下来。 明华堂的偏厅里,宜阳大长公主坐在上首,脸上收起了笑,显得有些阴霾。再看傅淳,也是一脸严肃的样子。 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一样,傅明珠不确定接下来的事秦王或者连带她需不需要避嫌,试探着道,“我看天色也不早了,殿下方才又喝了酒。”如果这件事她可以听,秦王就可以借口去厢房醒酒,若是两个都不能听,估计阿婆会让他们回家。 宜阳大长公主已经从儿子那里知道苏家人是什么德行,越发的心疼苏静姝,想要给她留些颜面,听出傅明珠的试探,宜阳大长公主露出笑容点点头,“既如此,你和秦王就回府吧,免得天色晚了不好走。” “阿婆说的是,”傅明珠笑得开朗,并没有因为宜阳大长公主保留的态度而不开心,从令如流地和秦王起身告辞。只是有些遗憾不知发生了何事,似乎源于一张拜帖。傅明珠期盼地看看她阿耶。 自家女儿打的什么主意,傅淳如何不知,微微对她一点头。 阿耶答应过后会告诉她啦。傅明珠心中雀跃,也不遗憾没能围观现场了。 “平安,你去送送秦王和你妹妹。”宜阳大长公主转眼看见神色茫然在发呆的傅明璋,觉得也不宜让她这个傻乎乎的孙子知道,就给他分派了任务,“秦王喝了酒,好生送他们回府。” 连傅明璋都不能旁观的事,会是什么事呢?秦王知机地笑道,“谢阿婆关怀,我确实有些不胜酒力了,”又同傅明璋道,“待会要劳烦你了” “无妨,”傅明璋无知无觉笑得阳光灿烂,握拳道,“再多两个殿下都没问题。” 呵呵,傅明珠配合地笑笑,兄妹两个倒也给室内凝重的气氛添了几分活跃。 不过看到儿子还是这么没心眼儿,卢氏皱了眉,她已经从傅淳那里知道是苏家人来了,并且十分不堪,儿子这么没个正型,无怪婆母不肯让儿子亲眼看到苏家的事了,看来婆母是放弃了将苏静姝与儿子作配的打算了。 这样也好,她看了这许久,苏静姝确实不适合平安。 ———————————————————————— 不适合直接旁观的人走了以后,傅淳就吩咐将苏家人带上来。 从接下拜帖,到绑人关人都是老李一手安排的,这时老李亲自压着苏家三口人到了明华堂外,方给三人松了绑。 绑人对行伍出身的老李来讲是老本行了,保证了既限制行动,又不会把人绑坏了。 是以一松绑,苏家那老太太就生龙活虎地拔了堵在嘴里的破布巾子,呸地吐出一口浓痰,破口大骂,“你这活该口舌生疮,屁股流脓的老狗奴,知不知道老身是谁,等见了亲家,有你的好受!何物等流,逐去做个田舍奴,日日猪狗为伴…… 老太太中气十足,骂声响亮,一长串叫骂下来花样百出,居然都不重样的。听得过往侍女都瞠目结舌,她们见惯了有礼的客人,竟没见过如此粗鄙的人! 穿着藏青色道士布袍,一副居家修士装扮的中年男子就显得文雅多了,在老母的叫骂声中,连连歉意地向老李拱手,“在下姑母年长,烦请您多多担待。” 他长了一张好脸,道起歉来也似模似样,看着真诚极了。 人精的老李一扯嘴角,虚与委蛇道“无妨”。如果真个有心,倒是拉一拉那老太婆啊,自打当了魏国公府门房管事,见多了卑躬屈膝的,被人指着鼻子骂倒是头一回。 这个管事穿的看似寻常布袍,其实做工上乘,腰间配了一块鲤鱼玉佩,看质地,价值不菲。不愧是长安豪门,苏建安心里转着念头,若是顺利攀上,何愁没有荣华富贵?听老姑母骂够了,苏建安连忙给苏长柏使了个眼色。 苏长柏就扶住苏老太太,温声劝道,“姑婆,这就要见到妹妹了,您且歇口气罢。” 原来当初杨氏夫妇给爱女挑的苏家虽没有公婆,却有个自梳不嫁守节,并且幸苦养大了苏建安的姑母。苏老太太当年是节女,人人提起来都要赞一句的,杨氏夫妇看重苏建安,也有苏老太太这个节女的加分项。 哪知后来苏老太太年纪越长就越古怪,在杨氏夫妇去后,没少折腾苏静姝生母,到如今更是人憎狗嫌了。只有苏建安,到真是个孝子,多年不变,纵容得苏老太太越发张狂。 苏老太太很给心爱的侄孙子苏长柏面子,当即就住了口,却还小声抱怨道,“你妹妹也是不省心的,害得咱们找她,还得罪了贵人,哪知她进了福贵窝,自个逍遥了,倒忘了生养之恩。” 苏老太太想着一路走来所见的锦堆绣砌、雕梁画栋,越发不忿,真是个白眼狼,竟然不接了她来享福。全然不想想自家为何要找苏静姝,还不是为了送她做妾。 诶,怎么当着傅家下人的面说这个,苏建安和苏长柏一齐看老李,见老李低头垂眸似乎没听见老太太的小声嘀咕,两人俱都松了一口气,哪知老李耳力过人,俱都听得真真的。 虽然自小受尽了苏老太太的宠爱,多了许多书,自诩才子的苏长柏却很瞧不起苏老太太的粗鄙,见她如此,怕她等会言语不当,惹怒了据说很疼爱苏静姝的宜阳大长公主,连忙轻声哄劝,“祖母,待会见了大长公主您可不能这么说,听说大长公主甚是维护妹妹。” 听侄孙重点提的公主二字,苏老太太有些心虚,她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不过是苏家想要讨好,送苏静姝做妾的金陵府尹。方才之所以敢破口大骂不过仗着自己是公主亲家罢了,真要在公主面前摆谱,她还没这个胆儿,顿时焉了。 等到进了明华堂偏厅,一见居中而坐,雍容端丽,不怒自威的宜阳大长公主,苏老太太的嘴巴就更老实了,不过一双势利眼还是忍不住乱飘。 这就是女儿嫁的人么?宜阳大长公主没兴趣看那形容不堪的老妇,目光落在苏建安身上,见他面白无须,眉清目秀,倒真是个好人模样,哪知其实人面兽心呢? 头回见到这么多贵人,苏建安兴奋得发抖,努力克制住了,自报家门,言道自家是来寻女的。 “怕是你家认错了,”宜阳大长公主淡淡道。她肯见这家人只是想瞧瞧女儿嫁了个什么样的夫婿罢了,并不想认。心里更是打定了主意要这家人好看。 “大长公主容禀,小女名静姝,今年十五,身边有个老仆金媪,”苏建安生怕宜阳大长公主不肯承认,忙将苏静姝体貌特征一一说了。 宜阳大长公主不为所动,凤眸低垂,淡漠道,“冒认可是死罪。” 看来宜阳大长公主是铁了心不肯认啊,苏建安额头见汗,又恳求道,“还请大长公主怜悯我等千里迢迢到长安寻女,请丹阳县主出来一见便知。” “县主尊贵,如何是你等说见就见的,”蓉娘知道宜阳大长公主心意,呵斥道。 刚刚还威风八面骂人的苏老太太此时安静得鹌鹑似的缩着脖子,看那个打扮得虽然不是富丽堂皇,却比府尹夫人还威风的妇人呵斥心爱的侄子,还以为她就是魏国夫人,更不敢张狂。 只得拿出实力演技来卖起可怜,抹着泪哭道,“我可怜的媳妇啊,临去前还念念不忘挂着侄孙女,哪知到了入葬,侄孙女也不来送她最后一程。” “你说什么?”宜阳大长公主惊问。女儿要在寺中停灵四年,宜阳大长公主是知道的,据说是请了风水先生算过,苏静姝告诉她后,她已经令人在自己的公主陵选址建坟,只等着五月去金陵扶棺,就怕去早了惊动了不好。 听苏老太太这口气,显然苏家是把女儿的棺材当作了要挟的资本了。 苏老太太暗暗得意,唱作俱佳哭道,“我这侄子是个痴情的,一直舍不得我那苦命的侄媳妇下葬,若不是金陵有名的风水先生说了若今年再不下葬,恐侄媳来世受苦,我这痴心的侄子还舍不得呢。只是侄媳去前一直放心不下我家静姝,不找到静姝,恐怕难以入土为安呐。” 暂且平心忍气,宜阳大长公主又问,“你侄媳棺椁何在?” “因要寻我那失踪的侄孙女,我等就把侄媳棺材接出寺来,藏在一可靠之处。”苏老太太恭敬地低着头回答。 恁地无耻!宜阳大长公主几时受过这等窝囊气,气得心口疼,但是女儿尸骨被人拿捏住了,由不得她不暂且服软,然到底是意难平,宜阳大长公主沉着脸闭口不言。 一直沉默不说话的卢氏来解围,“既如此,让静姝见见也好,万一不是冒名顶替呢?” 宜阳大长公主闭上眼,默认了。 蓉娘就去把苏静姝请出来。目的达到,苏老太太用袖子擦脸,隐秘地勾起一个笑,若不是她出的主意好,恐怕这个公主不肯承认呢。 苏静姝躲在后堂,已把苏家人嘴脸看清楚,觉得羞愧无比,又一次暗恨自己为何有那样一个父亲,只觉脚步似有千斤重。 “娘子,”蓉娘扶住苏静姝的手臂,温声宽慰她,“万事有公主在呢。” 然而她毕竟不是公主真的外孙女啊。苏静姝勉强一笑,在蓉娘的帮扶下走了出去。 一露面就被身手矫捷的苏老太太抱住了,哭声震天地喊道,“这就是我的好侄孙女静姝啊!你可知姑婆找你找得好苦哇!” 那苏建安也欣慰抹泪,俊眼含情地望着这感人的一幕,转身对宜阳大长公主纳头拜倒,“多谢长公主成全,让小人找到了失踪的爱女。”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若不是听了姑母的主意将棺材藏好,宜阳大长公主定然要赖掉了。 苏长柏跟着他父亲跪下磕头,对宜阳大长公主感激不迭,仿佛刚才宜阳大长公主冰冷的态度没有存在过一样。 那边苏老太太强拖硬拽地把苏静姝拖过来,对宜阳大长公主道,“原来是亲家把静姝接回来了。” 一双皱巴巴的手摸摸苏静姝娇嫩的脸蛋,啧啧夸道,“亲家府上就是养人,我们静姝越发美貌了呢,长得更像她母亲了!” 又泼辣地对苏建安道,“建安呐,还不拜见你岳母大人!” 苏建安很听话立马磕头,口称岳母,把宜阳大长公主气得掐断了一个指甲。 能够在市井中摸爬滚打把苏建安带大的女人不是简单的,欺软怕硬,又会见竿子往上爬,嘚啵嘚啵就让苏建安把亲戚认了一个遍。 简直是无耻之极,宜阳大长公主、卢氏还有傅明瑜就没见过这种人!一时都有些哑然。 还是傅淳给力,为了妹妹的棺椁暂时不能翻脸,一些小利息还是可以讨的,笑着对苏建安道,“苏静姝为何失踪,想来你是知道的,不知那个毒妇何在?” 这……苏建安与那陈氏正是感情好的时候,举家入长安,陈氏也来了的。 苏老太太一看苏建安犹豫,顿时急了,一拍大腿道,“那个毒妇,我早叫建安休了!”又感叹道,“若是早些知道她恶毒,静姝也不必吃苦了。” 傅淳似笑非笑,只望着苏建安。 在富贵面前,一个女人算得了什么呢,苏建安一咬牙点头道,“陈氏已经被我休了。” 苏静姝听了,心中冷笑,当初他也是这般舍弃了自己的母亲吧。对那个所谓的祖父也恨了起来,明明有能力阻止,却为何让母亲嫁给这么一个人作践呢? ☆、第132章 监军 轻微摇晃的马车里,秦王把傅明珠抱到了膝上,拉过她的手,握在手里仔细把玩。她的手洁白如玉,纤长柔美,修剪得圆润的指甲上染了粉粉的凤仙花汁,越发的粉嫩可人,令他爱不释手。不由叹息道,“我的珠珠真是无一处不美。” 甜言蜜语谁都很喜欢听,傅明珠看秦王白皙的脸渐渐泛红,知道他是有了酒意了,都说酒后吐真言,原来她在他的眼中竟然这么好吗? 可惜感动没几秒,她就发现秦王直勾勾地盯着她胸前看,视线从她微露锁骨的领子里探进去,也不知是看到了什么,还是没有什么可看,神情遗憾极了。 顿时大恼!遗憾个什么鬼?傅明珠一把抽回自己的手,不等因酒意上涌,思维有些迟钝的秦王反应过来,迅速爬下他的膝头,到一旁坐好了。 “珠珠?”秦王有些茫然地唤道。他今日一来是受到柱子大侄子的刺激,二来是岳父大人太海量,不小心又喝过了警戒线,现在酒意翻涌,整个人的反应都慢了半拍。 哼,卖萌可耻!傅明珠干脆一甩头,扭头不看他。然而没过得两息,她就忍不住转回了头,实在是因为呆萌版的秦王殿下太可爱、太让人想要抱抱他了。 让人想要抱抱的秦王殿下脸上带着两团红晕,睁着一双迷蒙的凤眸,眼睛里泛着动人的水光,再次温声喊道,“珠珠、珠珠。” 傅明珠:啊啊,声控之魂已被点燃,然而我忍! “回来,”秦王殿下柔情似水地张开双臂。 真真是色鲜味美。 好吧好吧,这就滚回来啦,傅明珠扛过了声诱,却没能逃过声诱加色诱的双重诱惑,在自我唾弃的同时,心满意足地滚回了秦王的怀里,甚至自觉地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窝好。 这才是恩爱夫妻坐马车的正确姿势嘛。秦王抱着娇娇软软的小妻子唇角微翘,一本满足。 他身上、甚至呼吸里都带着淡淡的酒味,不过并不难闻,反而有些醇醇的酒香,闻习惯了还会觉得很好闻。靠在秦王的胸口,傅明珠陶醉地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简直达到了爱屋及乌的至高境界。 她果然是好爱他啊,这都不嫌弃他!傅明珠正深深地自我褒扬,就听秦王道,“珠珠,也许下个月我就要去监军了。” “监军?”傅明珠一惊,坐直了。 “出征北胡。”秦王语气淡然。 傅明珠却听出来他话中隐藏的兴奋,这种假正经的说话方式,早在两人夜间切磋的时候,就被她识破了好吗!想去就去呗,她才不会舍不得哩。 是以傅明珠也格外假正经地回了一个字,“哦。” 说完她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羽扇一样盖下来,掩盖了她眼里真实的情绪,假装很不经意地问,“不知殿下要去多久?” “归期不定,”秦王捞过傅明珠的爪子,又放在掌心里揉捏,难怪人说温柔乡是英雄冢,他是真舍不得离了她。 家里有个大将军阿耶的傅明珠很清楚,一般打仗,没个一年半载是回不来的。更何况北胡路途遥远,光是花在路上的时间就有半年了吧。 这么久,好舍不得,这一去一来,她都长大了。傅明珠忽然想到这个大问题。 “也许待我回来,珠珠都已经长大了。”秦王怅然道,万一更悲催些,可能连她的及笄礼都赶不上。 竟然都想到了一处去,这份心有灵犀让傅明珠心情忽然好起来,清脆笑道,“那岂不是正好?” 正好什么,秦王一听就懂,啪地拍了这个学坏了的家伙翘挺的小屁屁一巴掌,笑骂,“坏家伙!” 傅明珠连忙捂屁屁,睁大眼睛控诉地看着他,人家明明就很纯很纯,也不知是谁想歪了! 她眼里水色盈盈,妩媚又惑人,仿佛无声的邀请,想得更歪的某人,顺便做了一些歪歪的事。 到了下车时候,出了一头汗的秦王已经醒酒了,没喝两杯酒的傅明珠却醉倒了,下马车都是靠秦王抱的——其实主要是为了遮掩被蹂躏成一团咸菜的娇贵衣裳。 “妹妹她无事吧?”见此情景,傅明璋摸摸后脑勺,觉得好生奇怪,方才明明是秦王喝醉了呀,怎么胖珠子到倒下了。 “无妨,珠珠只是有些累了,睡着了。”秦王一脸正人君子的微笑。 把红彤彤的脸埋在秦王怀里的傅明珠听了这话,悄悄咬牙,藏在袖子里的手偷偷去拧秦王,然而胸肌太硬,拧不动。 在傅明璋的认知里,秦王殿下是个十分可靠可信的人,因此并没有怀疑,告别秦王骑上马儿回家复命了。 一路被秦王抱着回了春禧殿的寝殿,傅明珠顿时从藏头小乌龟,变成了傲娇小母鸡,也不要秦王抱了,下了地自己找了衣裳换好,全程高贵冷艳,眼角都不带瞟秦王一眼的。 而秦王也装作很不在乎的样子,拿了那个顶端是一团白毛的小竹枝,据说叫逗猫棒的东西逗弄那只吃饱了没事做躺在他们床上碍事的大肥猫。 大肥猫踏雪没能理解眼前人类嫌弃的眼神,一心只想扑毛团,被一根小小的逗猫棒逗得喵喵叫,一点踏雪大爷的骨气都没有了。 故意挑了一身薄纱内衫穿在里头,外面是同样轻盈薄透的轻容纱衣裳,傅明珠看镜子的时候都被自己迷得不要不要的,哪知秦王根本不看她,光顾着逗猫去了! 难道猫有她美丽软萌,还能陪睡么? 当然没有,也不能,秦王高贵冷艳地一笑,专心逗猫。他似乎找到了把猫赶走的好方法。 ———————————————————————— 次日傅明珠接到了傅淳的来信,信上简短地告知她昨日是苏家人找来,其余没有多说,只在评价苏家人时用了“无赖”二字,还让她近来莫要归宁。 所以,这苏家人究竟是有多不堪呢,竟然让阿耶都有些头疼?傅明珠抱着信看了又看,好想回家看现场啊! 没几日,不用看现场,傅明珠也知道了苏家人究竟有多无赖,她竟然有些同情苏静姝了。 这个八卦是红芍和白芍入府汇报傅明珠嫁妆运作情况时带来的。 原来入京攀亲的除了苏家三口人,还有苏家人的大金主苏静姝的继母陈氏。那苏建安为了成功攀上宜阳大长公主这个更大的大金主,利落地给陈氏写了休书。 然而那陈氏并不是个软柿子,出身金陵大族的陈氏随身带了一队彪悍护卫,岂是弱鸡苏建安说甩就能甩的。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将回邸店收拾东西,同时试图染指财产的苏家三口人收拾得够呛。 被打的时候,苏老太太就大声嚷嚷了自己是宜阳大长公主亲家,苏建安也曾自报公主女婿的名号向店中人求救。 然而,看热闹的远远多过热心人,更兼有陈氏站在一旁声泪俱下哭诉薄情郎,从苏建安欺她妻子亡故,骗得她痴心许嫁,到后来才发现原配乃是苏建安姑侄逼死,只为了图她家财势,利欲熏心的苏建安姑侄又试图把继女送人为妾,再到听说宜阳大长公主认回外孙女,苏家人厚颜来攀亲,甚至为了胁迫宜阳大长公主藏了原配棺椁…… 这一桩桩一件件,且不论其中陈氏是否有洗白自己,在陈氏的诉说下,苏家人可称得上是古往今来第一大无赖。 当即惹得众人唾弃不已,热心人的心都凉了。 这还不算完,没两日就有人将苏建安告上公堂,拿出证据,告他贪腐。夫有罪,妻子可和离,陈氏趁机请求和离。 听到这里,傅明珠都快笑抽筋了,“莫不是陈氏告的?”所以历史的经验告诉我们,当贪官的,得罪谁都不要得罪枕边人呐,基本一告一个准。 “这个奴婢就不清楚了,”红芍摇头。 “即使是,恐怕也查不出来,”白芍笑道,“妻告夫,杖二十,想来陈氏不会留下把柄。” 这一点,却是白芍猜错了。告发苏建安的人乃是苏建安一长随,本来咬准了口供说是看不惯苏建安的无耻,没两天,却翻供说是受了陈氏指使。最后撕了休书,想换和离书的陈氏也没跑得了二十杖。不过和离书倒是拿到手了。 至于贪墨的苏建安,因证据确凿,大理寺天铁面无私,连宜阳大长公主和魏国公的面子都不卖,直接给判了个抄家,流放三千里。 轰轰烈烈一场大戏,就此落下帷幕,只剩下苏老太太依然厚颜住在清宁山房,苏长柏倒是自觉搬出去住了。 五月上旬,封秦王为北征军兵马副元帅,同时协领监军的明旨终于发了下来。秦王府顿时变得炙手可热,长安城里再无人关心苏家闹出的大八卦了。 傅明珠也可以回家向卢氏学习如何应对夫君出征这个大问题了。 ☆、第133章 算账 不过在回家之前,傅明珠要先跟秦王算一算账。 这天下了朝,一回到春禧殿,秦王就发现殿内的侍女们都不在,只独傅明珠一个沉着脸坐在椅子上,见他回来,眉毛一扬,眼睛亮得惊人,分明是兴师问罪的架势。 秦王顿时头疼,语气放软了叫她,“珠珠。” “哼,”傅明珠白眼朝天,凉凉道,“北征军兵马副元帅,真是好威风,好霸气,好了不起哦。”如果不是阿娘使人送信来给她,她竟然都不知道呢,任命的圣旨昨天就下了,居然瞒着她到今天。 傅明珠发现,她这个秦王妃做得真是太不称职了,光掌握了内院有(哔…)用啊,外院无人,外头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这种感觉太不好了。 “珠珠,”秦王快走几步站到她面前,低头俯首道,“我并非有意瞒你,只是不想你现在就开始担心。” “然后到出征那天,殿下再跟我说,您是将军,要上战场?”傅明珠都要被他这个理由气死啦,难道晚几天说,她就不担心了? “并非如此,我只是想着晚几天告诉你而已。”秦王叫她说得有些尴尬,他虽没有打算出征那天再告诉她,但是确实是想着瞒到最后三天再跟她说。 哼哼,谁知道晚几天是几天,傅明珠不搭理他,她还生气! 本来她以为秦王就是去当监军而已,这是个文职,坐守后方,管管粮草军纪之类的,除非后方大本营被敌人一锅端,监军并不算是危险职业。是以她并不是很担心。 哪知他这个监军只是兼任,主职却是什么兵马副元帅,这可是要上战场的。不要说什么荣誉挂名,堂堂兵马副元帅躲在后方领军功,只要是个血性男儿都不能忍。 依傅明珠对秦王的了解,他必然是要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挣军功的。可是秦王的武力值……傅明珠想想自己阿耶和二兄的战力,这怎么能不担心! “此次出征,乃是胡国公领军,又有诸多英勇善战的将军,珠珠,我可能连上战场的机会都没有,”秦王只能这么宽慰她,还用了些演技,语气既有怅然又有肯定,将此话说得格外真实。 这么想,好像也挺有道理,秦王要是在战场上出了事,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恐怕胡国公是不敢派秦王出兵的。傅明珠稍稍放了一点心,仰起头盯着他的眼睛确认,“真的?” “妻有令莫敢不从,”秦王拱手笑起来,“珠珠放心。” 当然,哄小妻子的时候怎么说都没问题,秦王温柔地注视着傅明珠,一点都不心虚。将在外妻令有所不受,战场他还是要上的。毕竟男人天生就有好战的血液,秦王遥想那冰河铁马,朔气金柝,就觉得热血沸腾。 傅明珠却一叹,“也不知你说的有几分真几分假,我只盼你平安归来。” 她双目盈盈,湛然如水,秦王看见她黑白分明的眼里只有自己,专注深情。他缓缓地将她抱入怀中,郑重承诺道,“珠珠放心,铁蛋还在这里,等着我回来呐。” 说着,他的手落在傅明珠的小腹上。 这么重要的时刻,突然开车真的好么?傅明珠咬牙,“最好如此,若不然,我找别人生铁蛋去!” 这真的是很严重很严重的威胁,秦王不敢再耍花腔,老老实实保证了一定完完整整、平平安安归来。 —————————————————— 本来傅明珠打算下午的时候回家问经验,结果宫里何贵妃派人来宣,两口子午膳也没吃,即刻就进宫了。 一进含光殿,何贵妃就不顾形象地骂起了秦王,“你这不孝子,若不是惠妃向我道喜,我怕是不知道你如此出息呢!” 她还奇怪今日的凤仪宫怎么醋味好浓呢,原来是她的好儿子不仅拿下了监军之职,还当上了兵马副元帅。 得,这又是一个被秦王殿下瞒住的女人。傅明珠幸灾乐祸地看着戏,时不时火上浇油,“母妃说的是,我也是蒙在鼓里呢。” 本来何贵妃还以为媳妇也一起瞒着她,现在听傅明珠这么说,就把火力全部集中到了秦王身上,拭泪道,“我知道你嫌弃母妃蠢,拖后腿,什么都不肯跟我说,从小就是这样,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声儿来,现在我就更听不得你一句真话了。” 何贵妃本来就是个身段袅娜,略带病态美的清雅美人,又特意穿了一身月白的淡蓝衣裙,越发的楚楚,哭起来美得动人,也令人心碎。 傅明珠看得自叹弗如,这才是高手啊,连忙扶住何贵妃,温声劝她,“母妃别难过,谁让我们是妇道人家,不懂家国大事呢。殿下瞒着我们也是为了我们好啊,是吧,殿下?” 早上的时候不都哄好了吗?秦王一个头两个大,给了傅明珠一个讨饶的眼神,珠珠求你别添乱! 傅明珠得意地飞个媚眼儿,不干! 有儿媳妇做帮手曳儿子的感觉真是好啊,何贵妃用帕子揩揩眼角的泪痕,叹息道,“说得好听,还不是嫌弃我们头发长见识短。” 携了傅明珠到殿内坐下,怄气道,“阿玥,母妃准备了好菜,我们自己吃,不理他。” “好啊,母妃,”傅明珠笑眯眯地点头,目光在满桌子佳肴上一扫而过,这么丰盛,是特意为秦王准备的吧,至少比前两回在含光殿吃到的菜多了两倍。 好在秦王很识时务,赶紧认了错,这时他就很感谢傅明珠了,经过早上那一遭,现在简直熟门熟路,一点儿磕绊都不打,顺利地做了一场保证承诺演讲。 何贵妃也就勉勉强强原谅他了。 饭后,三人各捧了一盏茶坐着,沉默许久,何贵妃正色对秦王道,“我知你必然不肯放过这次机会,只是獾郎啊,你切记还有我和阿玥在等着你,务必以安全为重。” 秦王放下茶盏,起身长揖道,“儿子明白。” 何贵妃的目光又落在傅明珠身上,和蔼地问她,“阿玥啊,近来可有不适?” 诶?傅明珠赶紧回答,“谢母妃关心,我很好。” “晨起时不会觉得胸闷恶心,闻到鱼腥味儿也不会想吐吗?”何贵妃期盼的眼神落在傅明珠的小腹。 说得这么明显,还有什么不懂的,傅明珠垂下头,小媳妇的娇羞状,羞答答回答,“没有。” 何贵妃好失望,明明听蔡嬷嬷说他们夫妻很“恩爱”的!一定是儿子不够努力!何贵妃看向秦王,语重心长地,“獾郎,你要多努力呀。” “是,”秦王笑着看一眼装害羞的傅明珠,认真答应何贵妃。 儿子长得俊,媳妇又这么美,生出来的娃娃一定很漂亮,何贵妃想着胖娃娃整个人都亮了,决定叫蔡嬷嬷多炖补汤,争取在儿子出征前就把胖娃娃种上! ———————————— 从宫里回来的晚上,秦王确实很卖力,傅明珠觉得她的手都要不是自己的了,趁着中场歇息,她很真诚地问秦王,“七郎,要不我们圆房吧。” 那个应该不会比手动还累人吧,傅明珠不确定的想。 听她这么说,秦王的身体瞬间绷紧了,苦笑道,“珠珠,不要在这种时候考验一个男人的忍耐力。” 两人汗津津的身体紧贴着,傅明珠又感受到了那处渐渐雄起的灼热狰狞。不知别人长什么样,反正她男人真的很粗——长啊。心里打起退堂鼓,不过她还是很认真地再次问秦王,“你不想要个孩子吗?” 如果他们俩个争气点、运气好点,没准儿真能在出征前种上呢。傅明珠拒绝去想那个万一,但是又不能不去想,有个孩子也是好的。 “不想,”秦王斩金截铁道。天知道他是用了多大的毅力才忍住了把这个不断挑战他耐力的人就地□□。 不能就地□□让今晚的秦王很急躁,动作也越发的狂风骤雨起来。 屋子外头,搭伙守夜的挽碧和玉珠对视一眼,又不好意思的别开眼,总感觉今天动静特别大啊。好像从进了屋子就开始了。 蔡嬷嬷袖着手,慢悠悠踱进来,在挽碧和玉珠惊讶的目光中把耳朵贴到了门上,听了好一会,然后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又慢悠悠踱出去了。 补汤很有效,蔡嬷嬷很满意,想来贵妃娘娘期待的胖娃娃不会远了吧? 错,第二天一早,傅明珠很高兴地发现她家姨妈来啦,终于可以好好睡觉了,哦耶! 秦王则黑了脸,竟然连半荤都吃不上了吗? (╯‵□′)╯ノ┻━┻☆ 不顾黑脸的秦王和捧着大补汤万分失望的蔡嬷嬷,傅明珠收拾一番,拒绝秦王陪伴的要求,只带着自己的侍女,轻车简行回家去也。 这次回来,总算没有阿耶兄长在门口迎接的大阵仗了,傅明珠高高兴兴下了车,先去清宁山房拜见宜阳大长公主。 在门口,她就撞见了一脸平静的苏静姝和走在她身前,一身绫罗珠宝、头戴红花、抹胭脂的老太太。 傅明珠心知这个花里胡哨的老太太就是苏家老太太了,略停了停。 深信儿子是被陈氏和傅家联手坑了,苏老太太现在可是越发的张扬,拼着老命恶心傅家人。她一看站在门口的贵妇人,见她美貌无比,穿戴也是不凡,猜测着这就是嫁给一个亲王的永泰郡主了,顿时眼睛一亮。 快步走过去,大手一张就向傅明珠抓去。 傅明珠反应极快,一扭腰往旁边躲了一尺,叫苏老太太抓了个空。 苏老太太不意自己屡战屡胜的抓人神功被破,愣了愣,干巴巴笑道,“这位娘子长得俊,老身见了就想要亲近亲近。” 亲近?看她那迅如闪电的出手,还以为是刺客呢。挽碧柳眉倒竖,喝到,“你是何人,竟敢冲撞王妃?” 苏老太太就一脸惶恐地跪下来,“民妇乃是静姝的姑母,并不知是王妃。” 真是能屈能伸,傅明珠不信这个精明的老太太没猜出来,刚才所为大概是想占自己便宜,恶心自己? 她淡淡笑了,“无妨,既是静姝姐姐亲人,不必行如此大礼。” 苏老太太立刻就起来了,脸上带着谄媚的笑,“王妃真是和气又美貌,老身活了这么些年,就没见过可与王妃比肩的美人!” 还啧啧赞叹,“我家静姝也算美人了,可站在王妃身边就跟侍女似的。” 这话真是拉仇恨,傅明珠与苏静姝对视一眼,见苏静姝眼中的忍耐,突然对有着极品亲戚的她产生了无限同情。 等到见了宜阳大长公主,傅明珠更是发现这苏老太太的厉害之处,她居然当着宜阳大长公主的面句句不离她那苦命的姑姑。 就连吃个点心也能扯一句,“我记得当初侄媳妇怀了静姝的时候最喜欢吃这个了,可惜我们苏家家底薄,竟然连这点心都买不起,害得侄媳妇白白挨了许多饿。” 苏老太太语气里充满了感情,“若是公主早些找回侄媳妇就好啦,也不会跟着我家吃了许多苦!” 宜阳大长公主这些日子来听了苏老太太口中各种版本的女儿受苦记,虽不知真假,但也心痛之极,对苏老太太越发厌恶的同时,对女儿也是越发的愧疚了。 蓉娘都发现了她晚上难以入眠,在安排吃食的时候,更多的注重疏肝解郁了。 “我累了,你们散了吧。”宜阳大长公主一听苏老太太这话又受不了了,抚着额站起来。偏偏她每天都要受虐似的见一见苏老太太,听一听这些不知真假的话。 “阿婆,”傅明珠落后几步,担忧地看着宜阳大长公主,她发现阿婆竟然在用胭脂提升气色了。 “阿玥我无事,你去你阿娘那吧。”宜阳大长公主脸上露出一个祥和但是疲惫的笑。 傅明珠点点头,乖乖地出去了。 苏静姝和苏老太太竟然还在。 傅明珠浑身气势一边,注视着苏老太太道,“苏氏,往后若你再在我阿婆跟前胡言乱语,本王妃不介意让你再也开不了口!” “我可是静姝的姑婆!”苏老太太色厉内荏。 “我可不管你是谁,”傅明珠放了狠话,“若再如此,必让你后悔!” ☆、第134章 自荐 苏老太太到底惜命,不舍得拿命去赌秦王妃到底敢不敢杀她,被傅明珠一吓,灰溜溜地走了。 看苏老太太吃瘪,苏静姝心里痛快,眉头都松了几分,对傅明珠歉意一笑,“都是我无用,让妹妹费神了。” “我也明白姐姐心有顾忌,”傅明珠见苏静姝神色中透出疲惫来,绯红的一层胭脂都掩饰不住她的憔悴,说话的声音也放柔了些,“只是阿婆年纪大了,有的人还是少见为好。” “妹妹说的是,我会注意的,”苏静姝面有惭色,傅明珠的话说得软和,但是指责之意一点不少。真的要拦苏老太太其实很容易,只是宜阳大长公主自己也愿意见她,苏静姝拦不住她,这才有了苏老太太嚣张的本钱。 说着话,傅明珠注意到苏静姝身边站了个眼生的仆妇,侍女居然是百合百惠两个,莲叶和莲乔竟然都不见,她不由好奇,“姐姐身边这是谁,我瞧着眼生得紧。” 苏静姝随着傅明珠好奇的视线看去,心里一紧,笑笑道,“这是我的旧仆慧娘,此次一同到的长安。” 慧娘穿着褐色衣裳梳着圆髻,打扮朴素干净,低眉顺眼地看着就很规矩稳重的样子,苏静姝话音刚落,就端正跪下给傅明珠见礼,“奴婢刘氏慧娘,拜见王妃。” 傅明珠猜这慧娘应当是苏静姝心腹,态度温和地叫起,还让挽碧赏了个荷包。 那慧娘也确实沉稳,接了荷包也不见喜色,规规矩矩谢了赏,就退到了苏静姝身后。怎么看都是一个老实本分到不会巴结人的普通中年仆妇。 可是,隐藏boss往往就是这些看似不起眼的人呐。人一旦有了怀疑之心,真是看什么都觉得可疑。傅明珠决定等会就让阿耶好好查查这个慧娘的老底。 结果见了傅淳,把这要求一说,惹来傅淳一顿大笑。 这有什么好笑的?傅明珠心塞塞,扯着傅淳的袖子跺脚不依,“阿耶!” 好在傅淳很快就笑够了,感慨地说,“阿玥也长大了啊!嗯,变聪明了。” “我什么时候不聪明了?”傅明珠觉得深受打击,觉得阿耶真是太小看她了。 “你阿耶早让人查了,”卢氏丢给女儿一个你确实不聪明的眼神,目光柔柔地望着傅淳,满是崇拜。 傅明珠看得牙疼,暗戳戳打断父母秀恩爱,败坏气氛问起别的事,“那苏家的事,可是阿耶令人做的?”处理得太干净利落了,她还以为要纠缠很久呢,结果两下子就处理干净了。 “只能说,自作虐不可活。”傅淳摸摸下巴,一脸的高人状。其实他都没想到竟会如此顺利,陈氏被休书激怒,怒而指使书童告状,他只在背后推了一把而已,苏建安就干净利落的滚蛋了。只可惜不能明着赶尽杀绝为妹妹报仇,那太难看,还得钝刀子慢慢磨才好。 这话听着好高深哦,傅明珠赞同地点点头,阿耶最棒啦,默默为那些作死的人点蜡,傅明珠就把这件事抛到一边,抱住傅淳胳膊问起她心心念念的事来,“阿耶,秦王要出征,会不会上战场呀?” “你说呢?”傅淳似笑非笑地望着女儿清亮亮的眼睛问她。 傅明珠眼睛一眨,很没有底气地地别开眼,“我也说不准。” “哦?”傅淳呵呵一笑,“那我也说不准呐,也许他贪生怕死,不敢见血,那自然是不会上战场的。” 可是秦王不是贪生怕死的人,更不会不敢见血杀人。傅明珠心里闷闷的,她既为此自豪,又为此忧心不已。 还是卢氏最能体会傅明珠的心情,白了笑吟吟逗弄女儿的傅淳一眼,“阿玥来屋里,我们娘俩说话,别搭理你阿耶。”说着拥了傅明珠进了内室开解,将傅淳一个人留在了外头。 一个人孤零零坐着,傅淳都有些吃女儿的醋了。翘着腿,敲着膝盖,傅淳决定还是得把秦王喊来加强训练,免得到了战场,丢了他的威风。 屋子里卢氏也没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细心地将自己为女婿准备的东西拿出来,一一交代给女儿用法。 “这些年,你阿耶出征我都是这么给他准备的,”卢氏将一瓶冻伤药放回药箱,又拿起一瓶解暑丹给傅明珠看,“男人都是粗心的,有些小伤小病总不在意,多配些药丸放着,他们懒得看军医,会自己找药吃。” “这个是什么?”傅明珠本来认真看着药瓶子,却被单独放在一个小盒子里的镜子吸引了,拿起这面刻着金宝相和梵文的小镜子来看,这个小镜子显然受过一次重创,镜面都凹陷了一个坑,然而质量好,居然没有开裂。 “这是你阿耶的护心镜,”卢氏爱惜地摸摸,“它跟了你阿耶半辈子了,保佑着你阿耶平平安安的,殿下头回出征,借他用用。” 听前半截还以为阿娘要给她,哪知居然是借,傅明珠睁大了眼睛,将这护心镜搂在怀里,撒娇道,“阿娘就送给我嘛。” “不行,”卢氏很坚定,“这镜子可是救过你阿耶一命,借你可以,送的话,现在就还给我。” “嘤嘤嘤,阿娘都不疼我了,”傅明珠听卢氏这么说就更想要了,如果真能保平安,她不介意当一回迷信头子的。 “哭也没用,”卢氏哼了一声。自打这面来自慈恩寺的护心镜为傅淳挡了一箭以后,卢氏都把它供着了,只有傅淳出征才从香炉前取下来给傅淳戴着当吉祥物,此后傅淳果然逢战必胜,次次都平安归来。这样的东西,若秦王不是她女婿,都才不肯借呢。 傅明珠期期艾艾地看卢氏一眼,见她阿娘毫不动摇,知道没戏,焉哒哒地问,“那下次还可以借吗?” 借借借,卢氏这回很好说话,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傅明珠这才高兴起来,宝贝地把这面据说有保平安神力的护心镜放回盒子里,再塞进自己的袖子里,亲自捧着。 傅明珠这慎重的态度叫卢氏很满意,笑眯眯地给继续傅明珠介绍她给秦王准备的必需品。拉拉杂杂竟然有两大箱,这还不包括要傅明珠自己为秦王准备的里衣鞋袜之类的东西。 果然做好一个不拖后腿的军嫂不简单呐。 在卢氏这里吃过午饭,又去看了看渐渐变得白嫩可爱的大侄子,满载而来的秦王妃又满载而去。 登车的时候,遇上了傅明璋。 “阿玥!”傅明璋看见傅明珠的时候眼睛仿佛在发光,语气欢悦极了。 傅明珠不应他,往傅明璋身后左看右顾。 “阿玥你看什么呐?”傅明璋摸不着头脑,往自己身后瞧瞧,自然是什么都没有。 “我看看有没有大尾巴在摇啊。”傅明珠笑眼弯弯地。 什么大尾巴,他才不是大尾巴狼呢【傅明珠:二哈想太多】,傅明璋憨憨地笑,“妹妹说什么呢,哪来的尾巴。” 傅明珠不跟傅明璋来虚的,直接问了,“二兄可是有事相求?” 目的被戳破,傅明璋也不装了,直言道,“我想去打仗,妹妹帮我问问殿下,可否让我做他亲卫。” 有武力值爆表的二哥当亲卫,秦王的安全保障就更稳妥了呢,傅明珠心动不已,可是战场上刀剑无眼,她也很担心自己二哥啊,并且,“阿耶、阿娘可同意了?” 傅明璋嘿嘿干笑,“阿耶说如果殿下同意,他就同意。”至于阿娘的意见,暂且忽略嘛。 好嘛,这是把球踢给秦王了,傅明珠暗道阿耶老谋深算,这样就可以避免太过得罪阿娘了。只是,她也不想自家男人得罪岳母啊。 见傅明珠沉默不语,傅明璋急了,“好妹妹,你就帮我这一回,看在小时候二兄没少给你塞零嘴的份上,帮我这一回,好不好。” 提起小时候的零嘴,傅明珠是吃人嘴短,只得应了,“我帮你问一下,至于殿下会不会答应,我可不管。” 得了这么一句软趴趴的承诺,傅明璋却高兴起来,“好好好,你只要跟殿下提就成。” 他这么厉害的亲卫,秦王殿下怎么可能不要,傅明璋自信极了。 哪知傅明珠回了秦王府,跟秦王一提,秦王殿下逗着猫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否决了。 “我二兄可厉害了,”她二兄这么厉害,秦王居然不要,傅明珠都惊讶了,着重强调道。 “我知道,”秦王头也不回,傅明璋的厉害他又不是没领教过,想想就胸口疼。 被二舅兄收拾过的秦王殿下揉揉踏雪喵软乎乎的肚子,背对傅明珠的脸上神色温柔,语气却很平淡,“只怕岳父岳母并不乐意二兄参军,我就不做这个恶人了。” 说得也是呢,既然这样,二哥哥想参军还是求阿耶阿娘去吧,他们管不了呢。 傅明珠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开开心心换衣裳去了。 秦王揉猫的手顿住了,扭头一看身后,他的小王妃影子都不见了。 嗯,难道这点程度的刺激还不够?秦王低头看看躺平,眯着眼睛等按摩的胖猫,默默收回了手。 看来他要对这只猫更好些呢。 如此下定决心的秦王殿下,毫不心虚地起身追随他的小王妃去了。 喵?久等不来它的按摩,踏雪睁大了它的猫眼,人与猫之间的信任呢? ☆、第135章 离别 用亲王做监军,这事早有成例,但任命一个亲王为兵马副元帅,这是从未有过的事,一时间秦王府可谓炙手可热,秦王和傅明珠夫妻俩不得不闭门谢客,低调甜蜜。 端午过后的天气已经炎热起来,夫妻俩吃了几天蔡嬷嬷精心准备的膳食,越发受不住热,不仅早早穿上了夏衫,还不到午时就窝在水榭里乘凉了。 傅明珠趴在水榭的栏杆上,摇着一面小猫扑蝶的扇子,心情烦躁地捏碎了点心喂鱼,看水里胖鱼瞎扑腾的傻样,总算舒畅了些,叹气道,“这两天怎么这么热呢?” 她抬头看看天,还不到中午呢,就已经骄阳似火了。 “心静自然凉,”坐在一旁的秦王手捧道德经,看得一本正经,说得也是一本正经。 他下了朝以后换掉繁复的亲王服饰,只穿了一件简单的牙色细葛袍子,宽松舒适,靠着栏杆,吹着凉风读书,闲适而自在,确实是心静自然凉。 “还是吃冰最凉,”傅明珠才不信这种唯心论呢,丢了扇子,扑上去,双手抱着秦王的胳膊,信誓旦旦,“我就吃一碗!” 她穿一袭鹅黄纱衣,侧身扑在秦王身上,那衣裙层叠铺展开来,仿佛一朵舒展花瓣的淡黄芍药,又娇又嫩。 秦王垂眸看她,这纱衣轻薄,明明隔了三层,衣下的肌肤依然隐约可见,更添了一份月下朦胧之美。读了几遍《道德经》才静下来的心,又灼热起来。 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却在她唇上凝了一瞬,她嫌热没有上妆,只在唇上点了一层海棠色的唇脂,那胭脂极艳极润,更衬得她肤白赛雪,美得天然去雕饰。 他记得这个颜色的唇脂应当是丁香花的香味,尝起来有些涩,他并不很喜欢。是以秦王在一句“心静自然凉”后,开口的第二句话就是,“下回用你那盒叫露珠儿的唇脂,比这个好看。” 嗯?不好看?傅明珠立刻掏镜子,“我觉得还行啊?”这盒海棠娇较之露珠儿红得浅些、粉些,配鹅黄正好呢,粉嫩极了。 甜甜樱桃味的露珠儿显然更得秦王的心,他很肯定地摇头,“不好看。” 秦王殿下审美一直在线,他说不好看,就一定不好看!耳根子软的傅明珠轻易就被秦王说服了,点头道,“那我以后不用这个了。” 秦王不动声色地递给她一方手帕,声音低沉诱惑,“珠珠不上妆更美。”天然的粉嫩唇色,尝起来更美味,并且不用担心弄花的唇脂。 光听声音腿都软了呢,傅明珠晕乎乎接过秦王手里的帕子,傻乎乎把自己的唇妆擦掉了。然后就被磨刀霍霍的秦大灰狼吃掉了。 吃完以后,两人都出了一身汗,挤在一张美人榻上。傅明珠这才记起来,她的冰碗还没要到呢,没想到秦王转移话题的功力如此高超,而她沉迷男色,居然中了圈套。 懊恼不已,傅明珠决定来个绕指柔,娇滴滴腻歪歪,附在秦王耳边道,“七郎,我好想吃冰啊,就一碗好不好嘛。”嗯,她这次一定要坚守目标不动摇! “不行,”秦王的拒绝更坚定,“也不知是谁,趁我不在偷吃。”早上的时候他看出来她是故意赖床,于是杀了个回马枪,果然抓到她趁他晨练偷吃冰碗。 偷吃的某人顿时心虚,弱弱道,“这两天也不知怎么回事,又热又燥,吃些凉的降火嘛。”用酪浆鲜果做的冰碗吃起来棒棒哒。 同样燥热的秦王装作一点问题也没有的样子,“冰吃多了不好,一日用一碗足矣。” 看来是没办法从正规渠道吃到冰了,傅明珠很失望,谁说枕边风有用来的? 秦王看她焉哒哒的可怜极了,把她抱到自己身上放着,摸摸她的头道,“城西有家铺子的酸梅汤不错,我令人去买。” 傅明珠却没有被安慰到,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酸梅汤一定不会是冰镇,更过分点,还可能得喝热的。 唉,傅明珠叹气。 真是小孩子一样,秦王无奈,抬起头去亲她的额头,这个吻轻轻的柔柔的,满是恋爱。 被他这么温柔以待,傅明珠都不好意思抱怨了。 夫妻俩正腻歪,隔着屏风,莲雾进来禀告,“忽雷王子和次宁王妃求见,黄长史正在接待。” “他们来做什么?”傅明珠挣扎着想从秦王身上抬起身子坐起来。 莲雾这才发现屏风内的人影显然是纠缠在一起,她低了头不敢再看,心里想着,看来多准备一身衣裳出来真是对极了。 就听内里秦王一声轻笑,再听见她家娘子娇软的轻哼一声,像是羽毛挠过耳畔,有些轻痒,不知怎的,她竟有些脸红。 屏风里,傅明珠被迫趴在秦王身上,眼睛瞪得溜圆,眼睛里全是控诉。 秦王一只手牢牢扣着她的腰,一只手不放弃使坏,还能一派正人君子地处理公务,“本王身体不适,不见。” 莲雾得了回话,赶紧撤退,同时不忘把水榭的隔扇门关好关严实。 听到关门的声音,傅明珠挣扎得更卖力了,同时劝谏道,“这么热的天,人家巴巴的上门来,殿下还是见见为好,正好问问忽雷王子北胡情况如何。” “不见,”秦王毫不在意,十分任性。 “殿下,正事为重。”傅明珠贤惠地道,如果她不是红着脸、轻喘着在说话,一定可以当贤妻典范。 “王妃说的是,本王干的就是正事。”秦王此话意味深长,言罢翻身把傅明珠压在身下,笑道,“有人心急了,且让他们忙去,还是正事要紧。” 正事紧急,需要加急办理,一只缀着南珠的绣鞋吧嗒掉在美人榻下,不多时另一只鞋子也坠落了,那轻盈的鹅黄纱衣,芍药花瓣般铺了一地。 ———————————————————— 次日,傅明珠就知道忽雷王子夫妇为何要拜访秦王府了,在一些宗室和鸿胪寺卿、礼部侍郎等人的进谏下,昌顺帝终于定下了安乐公主的婚期。 从秦王口中听到这个消息,傅明珠情绪低落起来,“难怪你不肯见忽雷。” 这次进谏,秦王他们几兄弟都没有参与,秦王不见忽雷,显然是心中有数。 “珠珠放心,忽雷不敢对安乐不好,”秦王不喜欢看她难过,宽慰她道。安乐公主的婚期之所以迟迟不定,一来是皇帝舍不得女儿,二来则是为了磨一磨忽雷的锐气。 拖到五月,忽雷果然是急了,许诺的土地又多了一州两城,其中还有盛产美玉的地方。 按照盟约,大周可是从北胡狠狠咬了一大块肉下来。 傅明珠也知道忽雷现在要靠着大周帮他上位,对安乐公主当然不会不好,可是忽雷登上王位以后,要是翻脸呢?她忽雷许诺的饼太大了,兑现的时候能不心疼吗? 她这么想着,把自己的担忧同秦王说了,结果把秦王逗笑了,“珠珠与其去担忧国事,不如担忧我,三日后征北军就要出发了。” “这么快?”傅明珠完全没想到离别来得这么突然,安乐公主婚期在六月,她还以为大军要在安乐公主婚后才出发,他们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呢。 “再不快,等到北胡王位落定,这仗就不好打了。”秦王看着眼前人,心里涌上不舍。 “我知道,这叫趁火打劫。”傅明珠拉着秦王的手,俏皮道。时间太短,不该用来悲伤。 “对,我的珠珠真聪明。”秦王装作没看到她泛红的眼圈,轻松笑道。 —————— 三天的时间眨眼而过,早上天还未亮,秦王就揭开被子起来了。 他的动作很轻,显然是不想惊醒睡在身旁的傅明珠。哪知傅明珠在他下床后就睁开了眼睛,隔着纱帐看他。 这个人要有很长一段时间看不到了呢,现在要多看几眼,免得忘了他的样子。 可是眼睛怎么糊了,都看不清他的脸了。 秦王穿好内衫,要到偏殿去穿铠甲了,走了两步,又转回来,他还想再看看她。 揭开帐子,却看见傅明珠睁着一双乌黑的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借着殿内朦朦的灯光,秦王看见了傅明珠脸上闪闪的泪痕。 “你这样,叫我怎么放心离开呢?”秦王叹了一口气,俯身揩去她脸上的泪。 傅明珠乖乖地抱着被子躺着让秦王给她擦眼泪,哪知眼泪越擦越多。 她这样无声的哭泣,哭得秦王心都要碎了。 “唉,再哭就成泪人了,”秦王把她抱起来,抱小孩似的把她放在膝上,安抚地拍拍她的背,“你在家逗逗猫,看看书,无聊了可以回魏国公府,或者别的府上串门玩,随你高兴。只有一点,可别玩疯了,忘了我。” 傅明珠将头枕在他的肩上,听他最后一句,轻轻笑了,“我又不是小孩子,贪玩。”她的眼睛一眨,一串热泪滴在秦王肩上。 “我知道珠珠最乖,好好等着我回来。”秦王也笑了,素绫内衫轻薄柔软,他知道她眼泪还在掉,抚在她背上的手越发轻柔。 “嗯,”傅明珠轻轻应了。 她知道今日不能耽搁,依恋地在秦王肩上靠了几息,就把眼泪擦干了,很坚强地从秦王身上下来,明媚笑道,“七郎,今日就让我服侍你穿铠甲吧。” “那就多谢夫人了。”秦王笑着站起来给傅明珠作了个揖。 “不客气,应该的。”傅明珠豪迈挥手,拉着秦王雄赳赳气昂昂去换装。 秦王的金甲金光闪闪还很重,但是穿上身后十分英武霸气,气势不凡,把看习惯了秦王美色的傅明珠都迷住了,赞叹道,“君美甚。”这么个大帅比是她男人哦! 秦王简直不知道拿她怎么办才好,刚才还哭得泪人一般,现在就知道调戏他了。 嗯哼,秦王清咳一声,十分上道地反夸傅明珠,语气真诚热烈,“珠珠也很美。” 她都没打扮,美什么美,傅明珠有自知自明,自己一定哭成傻逼了,是以保持住理智,很有贤妻范地对秦王道,“时候不早了,七郎你走吧。” 秦王不意她这么干脆,被她推出门的时候还有些懵圈。门外子午一身戎装,见此当机立断,不惜以下犯上架着还想进门去的秦王就走。 傅明珠毫无形象贴在门上,从门缝 ☆、第136章 插簪 六月并不是适宜成亲的好时候。盖因烈日炎炎,令人汗流浃背,新娘子衣裳又十分繁复,折腾一天保管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安乐公主出嫁这天就是个朗朗晴日,万里无云的天空蓝湛湛的,纯净无瑕,像戴在安乐公主脖子上的蓝宝石项链一般美丽纯粹。 安乐公主沐浴后,披散着头发坐在妆镜前,身上仅穿了礼服里面的单衣,那正红色的轻容纱烟笼雾绕一般,更显得镜中人雪肤花貌,容色娇媚。 傅明珠来得最早,站在安乐公主身侧,目光赞叹地看着她,珍宝配美人,充满异域风情的蓝宝石项链环在安乐公主修长洁白的脖颈间,正中那颗异彩夺目的水滴形蓝宝石足有小孩子的巴掌大,安分落在安乐公主奇峰秀出、腻如羊脂、白如堆雪的胸间,美得越发的惊心动魄。 啧啧,这么好胸,更宝石更配啊。傅明珠看得好生羡慕。 感受到傅明珠灼灼的目光,安乐公主略微不自在地抬起手抚在蓝宝石上,也不知是想要遮胸还是遮宝石,羞赧道,“这宝石叫做神女泪,忽雷王子昨日让次宁王妃送来的,是他母族的珍宝。” 言下之意,胖珠子你就不要看啦,不能送你啦。 “嗯嗯,你戴着很美!”傅明珠点头,热烈赞叹,戴在大胸上更美腻啦。 胖珠子不要,她就不用为难啦,安乐公主好似放松了些,笑道,“美是美,就是沉甸甸的。” “等会儿插簪以后更沉,”傅明珠作为过来人,积极主动向安乐公主传授经验。 两人迅速撇开蓝宝石,话题从插簪后头发重几斤,说到了举着扇子手好累,最后歪到了洞房花烛夜。 “胖珠子,你和皇兄洞房的时候是怎样的?”安乐公主趁宫女们离得远,神秘兮兮地凑到傅明珠耳边,悄声问她。 少女羞怯,问完自己就先红了脸。 安乐公主没有亲娘教导,皇后只是派了个老嬷嬷给她讲一讲房中事,老嬷嬷也只是教导她要顺从,模模糊糊提了一句疼的话忍忍,最后给她一本画着小人的图书自学。 老嬷嬷给安乐公主的画小人图书属于婉约朦胧派,安乐公主昨晚忍着羞涩看了一遍,只知道洞房就是两个人脱光了衣服扭在一起,所以,脱光衣服搂着睡觉就能生娃娃了吗? 安乐公主是真的很不解。哪怕做好了心理建设,要把忽雷王子当作夫君对待,她也不怎么情愿,去想那样的场景。 面对安乐公主纯洁的好学的目光,傅明珠也红着脸,悄悄声回答,“就是画上那样的,反正男人都知道该怎样做。” 她想起自己的新婚夜,以及后来的无数次荒唐,那男人简直是进步神速,也不知他现在走到哪里了,可有想她。 【远方,秦王骑在马上,刚从胖珠子绣的荷包里掏了颗玫瑰糖含着,突然打了个喷嚏,糖掉了。子午:属下啥也没看见。(▽\)掩面……】 胖珠子的回答跟嬷嬷讲的差不多,安乐公主有点失望,又问,“那疼吗?” 呃,傅明珠尴尬了,她也不造啊。想了想,傅明珠很肯定的回答,“疼!”上辈子看小说不是有什么撕裂了一样、被车碾过、劈开两半之类的描写吗,想来这回事是真的很疼的。 这么想着,她也不遗憾没有同秦王圆房了,她还这么嫩,一定不能吃! 【远方,骑在马上的秦王殿下突然打了个喷嚏,他有些疑惑,自己明明没有着凉啊。子午:属下依然甚么也没看见。(▽\)掩面……】 安乐公主却被傅明珠这么肯定的回答吓到了,脸上露出害怕的神情来,“怎么会疼?” 傅明珠看她小脸发白,万一安乐公主被她弄得心里有了阴影,那就坏了,赶紧找补,“其实也不是特别疼啦,眼睛一闭就过去了,也就头一回不舒服,以后就好了。” 她想想自己和秦王琴瑟和谐的生活,偷偷告诉安乐公主,“不仅男人喜欢做这件事,其实女人也会觉得舒服的。” 脸红,脸红。 “是吗?”安乐公主有些怀疑,忽雷王子那么高那么壮,要是压在身上肯定沉死了,不被压扁就不错了,她怎么会喜欢? “信我没错!”傅明珠就差拍着她的小胸脯保证了。安乐公主这么美这么好的人,忽雷王子要是不喜欢她,一定是眼睛被屎糊了。她是真的希望安乐公主能够得到忽雷王子的喜欢,能够在北胡立足。 “胖珠子你让安乐信你什么呢?说来我们听听,让我们评评可不可信。”新城公主刚进寝殿,就看见并肩坐在窗下,处于光线明亮处的傅明珠和安乐公主神交头接耳地,很明显这两个小的在说悄悄话。是以故意扬声提醒她们道。 话题不纯洁的两人都吓了一跳,齐齐向身后看去,就见新城公主挺着个大肚子,被宫女们围着众星拱月走在前,新安公主稍后一步,手里拉着女儿进来。 两人赶紧把话题打住,站起来迎。看新城公主的肚子都有些胆战心惊,连忙让她坐在宽大的壶门床上。 “别这么小心,我又不是纸糊的,”新城公主西南得很,拉着安乐公主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故意追问傅明珠,“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呢?” 安乐公主抿着唇,紧张看傅明珠,傅明珠笑笑,声音清脆如银铃,“我说安乐姐姐今日很美,她还不信我。” 新城公主哦了一声,深深看傅明珠一眼,明显不相信。不过也没有戳穿,只是笑了笑。 傅明珠回以一笑,用眼神表达谢意,姑姐真是太善解人意啦。 新安公主没想太多,听了傅明珠的话,目光落在安乐公主脸上,看她气色红润,精神饱满,心里一安,温婉笑了,“妹妹今日确实美极了。” “我们安乐自然是美人,天生丽质。”新城公主很欣赏安乐公主的安然,又怜惜她远嫁,温柔地摸着安乐公主的脸,说得理所当然。 当然了,安乐公主确实当得起姐姐们的夸赞就是了。 不久长乐公主也来了。 生过三个孩子的长乐公主比之少女时期丰满了不少,多了些妇人的风韵,面带红晕,看得出来这些年长乐公主过得很舒心。 因为傅明瑜的事,安乐公主一直特意回避傅家人,就连傅明珠也不例外,只是没想到傅明珠嫁给了秦王,倒是不好避开了。 依然按着从前姐妹间的顺序见了礼,傅明珠是最后一个,长乐公主望着傅明珠与记忆中那人相似的眉眼,恍惚了一瞬。已经很久不见不听,她都快忘了那人是如何的狠心无情,忘了自己当年的煎熬。 其实,做到与驸马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很容易的呢。作为受宠的长公主,夫君体贴、婆母和气,日子过得很是舒心惬意。 她在傅明珠这里发了会呆,为了掩饰失态,索性拉着傅明珠的手仔细打量她,从头到脚看得认真仔细,一边说道,“阿玥长得越发美丽了,不愧是“明珠在侧,令人黯然失色”,衬得我成了鱼目了。” 这话好似没什么,细细品来,语气却有点酸。 新城公主一向护犊子,听长乐公主这么说,嗤笑一声为弟妇撑腰,“别说我们现在年纪大了,就是嫩得掐得出水的年纪,也是比不过阿玥的。“ “因为我最小嘛,我们小婉婉长大后就能把我比下去啦,”傅明珠脆声道,“这叫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强!” 小婉婉就是新安公主的女儿陈婉珍,才四岁,是个大眼睛小嘴巴萌萌哒的小美人,听到自己名字,她扑闪着大眼睛疑惑地看傅明珠,不明白这个姨姨舅母为什么叫她。 听她这么狡辩,又看见小婉珍萌萌哒的模样,大家都笑起来。 新城公主捧场道,“若我这胎是个女儿,岂不是比她婉婉姐姐更美?” 新安公主就道,“那我们婉婉早出生,岂不是亏了。” “可惜我家只有三个臭小子,”生了三个儿子的长乐公主有些得意,语重心长道,“头胎还是生个男孩儿好,可以照顾妹妹。” 又对新安公主道,“新安你还是赶紧给婉婉生个弟弟,将来也好帮衬姐妹们。” 新城公主是嫁了人好几年才怀上的第一胎,新城公主则是嫁人两三年后才怀了陈婉珍,现在小婉婉都四岁了,她至今没有好消息。还有永宁郡主,第二胎同样是女儿,现在正在坐月子。 姐妹中,在生儿子上,长乐公主简直是人生赢家。 公主们的感情还是未嫁之时最好,嫁人后总感觉有些变味。新城公主摸摸自己的肚子,悠悠道,“我更喜欢香香软软的女儿。” 在怀孕生子上,新安公主没什么底气,牵着女儿的手不说话。 长乐公主则很不赞同,劝说道,“不管怎样,还是得生个儿子!” 再说下去要冷场的,必须歪楼。傅明珠有心打断,又生怕长乐公主枪口一转,抓住她说生生生的事,悄悄戳戳安乐公主的后腰。 安乐公主很懂傅明珠的意思,站起来道,“时候不早了,我该梳妆了。” “想来安阳姑母也快来了,安乐你先换衣裳吧。”不用听长乐公主说生儿经,新安公主很高兴,也跟着安乐公主站起来,打算转移阵地。 “不说我都忘了,我们可不就是来给安乐插簪的。”新城公主也扶着腰站起来,傅明珠忙过去扶着她。 长乐公主不快地闭上嘴,本来她还想跟她们说说自己的生子秘方的,既然不想听,那就算了。 安阳长公主来的时候,安乐公主已经把成亲的礼服穿好了,头发顺滑地披在身后,做好了梳头了准备。 送了好几个侄女出嫁,安阳长公主熟练极了,吟起白头歌来柔婉动人、悦耳动听,听得大家都安静了,用祝福的目光看着安乐公主。 插簪的时候,傅明珠给安乐公主插的是她很喜欢的一对金嵌红宝石牡丹花钗,两朵牡丹花的花瓣全是红宝石镶嵌的,雍容华美、璀璨夺目。安乐公主以前就很喜欢,还打算跟傅明珠交换,不过傅明珠看安乐公主实在喜欢,就不肯换了。因为她是打算送给安乐公主做及笄礼物。现在用来插簪更好。 安乐公主也认出来那对花钗了,眼圈儿有些发热。 “安乐姐姐一定要幸福美满啊,盛开得像这牡丹一样美丽。”傅明珠说得很大白话,她有些想哭,成亲后安乐公主就要跟随忽雷王子去北胡了,以后就很难见到了吧。 “嗯,我会的。”安乐公主望着镜子里上妆后有些陌生的自己,坚定道。她是大周的公主,怎么可以过得不好呢? ☆、第136章 投奔 当今陛下是个克制的皇帝,只来了一回就放过梅梦雪,搂着她歇下了。 花蕾:→_→明明是体力不支。 侍寝结束,花蕾也回到了梅梦雪身体里,刚一飘进去,她就听到了令人激动的提示声【叮,玩家已完成任务“初次侍寝”,奖励属性点100点,由于玩家使用挂机服务,扣掉10点】 哇,奖励好丰盛,花蕾眼睛都亮了,一次就有九十点!对扣掉的十点也不觉得太心疼了。 【叮,玩家已完成任务“亲密接触”,奖励属性点100点,由于玩家使用挂机服务,扣掉10点】 【叮,目标人物好感度达到20,奖励玩家200属性点】 【叮,目标人物亲密度达到50,奖励玩家500属性点】 【叮,玩家任务进度达到10,奖励属性点100点】 【叮,玩家达到系统商城开启条件,是否花费100属性点,开启系统商城】 咦?花蕾正听着奖励,盘算自己有多壕,听到这条提示,马上就选了是。系统商城诶,肯定都是好东西! 【叮,系统商城正式开启】冷酷系统君提示完毕,就切换回软萌模式,【只有你想不到,没有系统商城办不到,商城我有,天下在手!】 在只有花蕾看得到的地方,系统商城的界面逐渐展开。类似于常见的购物网站,首页既有推荐商品,也有分类选项,还有搜索框。对于一个死宅来说,这种界面真是太亲切了。 蓝莹莹的系统君蹦跶着点开一个页面,一个立体虚拟白玉瓶就出现在花蕾眼前,【亲,要买点赵飞燕的息肌丸吗?一日一粒,面色娇嫩,肤如凝脂,肌香甜蜜,青春不老,花房盈实,奇香勾人,欲罢不能。今日商城开业促销大酬宾哦,一粒只要1属性点,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喽!】 说着,系统君又为她展示了一下那碧绿的药丸,【是不是很香,很诱惑?】 花蕾点点头,是很香,不过,【别以为我书读得少,就不知道息肌丸的最大功效是不孕不育。】 【呵呵,】系统重新打开一个界面,【亲可以买息肌丸的升级版,帝王绿息肌丸!升级版保留了息肌丸全部功效,却没有副作用哦!此款同样在打折,只要10属性点,你就可以轻松拥有飞燕的体态哟!】 【买不起啊】花蕾查看一下自己的人物界面,在看见侍寝账单后,不淡定了。 人物界面(注:满值100) 梅梦雪 职位:女史 获得称号:无 技能:书法初级、琴艺初级(升到下一级需要1000个属性点) 体力值:20(乃作为以爬床为己任的宫女,这种体力值真让人担忧啊) 魅力值:10(很可怜的初始魅力值) 血量:100 物品:新手大礼包一个(可打开) 可分配属性点:780 硬件指数 体:45(身娇体软易推倒,有情提示,乃木有屁屁和胸哦,扣分!) 肤:60(肤如凝脂,恭喜乃挑到一个好底子,但是不要骄傲自满,再接再厉哦) 声:60(过耳难忘,可冷可妖) 貌:50(清丽无双,没什么可说的了,自己照镜子) 综合评价:53.75(没有及格哦,加油) 目标人物 好感度:20 亲密度:50 信任度:0 忠诚度:0 任务进度:10 当前账单 上月结余:20 收入:合计990 1.“初次接触”任务奖励10属性点。 2.“初次侍寝”任务奖励90属性点。 3.“亲密接触”任务奖励90属性点。 4.好感度提升奖励200属性点。 5.亲密度提升奖励500属性点。 6.任务进度提升奖励100属性点。 支出:合计130 1.分配“声”属性20属性点。 2.购买目标人物行踪一次,消费50属性点。 3.购买目标人物基本资料,消费20属性点。 4.购买挂机服务一次,合计消费40属性点。(其中,蛊惑君心起步价10属性点,侍寝服务消费10属性点,服务类型消费10属性点,服务级别消费10属性点) 当前余额:780 侍一次寝就要刷掉四十属性点,七百八十看起来很多,除以四十也不过够她挂十九次机。看来她还是省着点用的好,谁知道下次还有没有这么丰厚的奖励呢。 想到这里花蕾理智地看了一遍系统商城,留心一下可能用得到的商品,就关了系统商城,研究起挂机服务来。 挂机服务分为四个大类:日常起居,才艺表演,蛊惑君心和紧急避险。起步价分别为1属性点,5属性点,10属性点和15属性点。 顾名思义,日常起居就是一些日常活动,里面的选项都是些吃饭、喝茶、散步这些,估计都是不会用得到的鸡肋服务。才艺表演,还算有用。蛊惑君心就更有用了,连亲吻、按摩这些都有。 至于最贵的紧急避险,特别标明了非意外事故不可用。花蕾研究了一下,里面都是什么凌波微步、千斤坠、金钟罩这类武功名称,所以这是暂时变成武林高手的节奏? 试想一下,要是突然跳出个刺客,还可以买个金钟罩来救驾。以身挡箭这种桥段,刷起好感度、信任度来不要太容易。 有系统这个作弊器,她应该能在后宫混得很好的吧。花蕾心情甚好,又好奇地打开新手大礼包,结果得到樱桃小口唇膏一管,性感内衣一套。 看见那新潮的豹纹内衣,花蕾囧了个,心想这怎么能穿得出去。 —————————————————————————————————————————————————————— *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是昏君。 司马睿不是昏君,所以他起床了。尽管怀里的温香软玉如此诱人。 “睡”得好了,心情就好。他摸摸花蕾睡得粉扑扑的小脸,面上不由露出一个温柔的笑,起身的动作都放轻了。 钱公公一看皇帝陛下的神色,就知道陛下十分满意。他亲手为皇帝拧了帕子,小声问道:“陛下打算如何安置梅女史?” “小丫头是选秀女入的宫,那就按秀女的身份来吧。”皇帝擦过脸,将帕子抛给钱公公,想了想道,“暂且封为美人吧。” “陛下,美人之位已满。”钱公公对后宫之中有多少位美人,了解的比皇帝清楚,忙小心提醒。 钱公公心想,既然是按的秀女身份来晋封,将来这位新宠就不会如宫女出身的妃嫔一般,最高只能止步于嫔位了。眼看皇帝喜欢,初封高一点也没什么。钱公公干脆建议道,“婕妤之位还有空缺。” 婕妤太打眼,皇帝皱眉想了想,摇头道,“那就封为才人,赐号纯。” “遵旨。”钱公公领命。看来这位纯才人真的很得圣心呢。 花蕾是被系统的提示音闹醒的。迷糊中听见系统说什么晋封奖励,称号奖励。 她努力睁开眼睛,在床上翻滚一圈才是有了点精神来看奖励。原来是晋封为从五品的才人得到的升职奖励210属性点,还有称号“后宫新宠”奖励100属性点,以及因为皇帝好感度突然上涨得到的50属性点。现在她有1140点属性点了。 感觉自己好壕!花蕾幸福地翻个圈,抱着皇帝的龙被打了个滚,再打一个滚。一抬头,就与一个瞪大眼睛囧囧看她的宫女来了个对视。 ∑(°△°|||)︴花蕾默默放下怀里的被子,揉揉眼睛,只当自己刚才在做梦,掩口打个秀秀气气的小呵欠,羞涩轻声问,“陛下呢,现在什么时辰了? 不愧是皇帝身边的宫女,心理素质就是好,也很镇定地回答:“回纯才人的话,陛下已经早朝去了。如今方过辰时,您可要起身?” 花蕾点点头,皇帝都走了,她在继续躺着像什么话嘛。赶紧起床! 卧槽!花蕾一起身才发现问题,特么浑身都痛啊!尤其是某个不能描述的部位,躺着还好,下床走几步就跟小美人鱼感同身受了。 初次侍寝的女人什么样,司寝宫女看得多了,早有经验,两个人把花蕾一架,几乎是抬着她到了浴房,再由侍浴宫女接手。 今日用的不是皇帝的豪华浴池,而是大浴桶。 “这是太医院特别调配的药汤,纯才人初次侍寝若有不适,泡一泡也就好了。”昨晚的侍浴宫女头领亲自服侍,为花蕾解释。 花蕾点点头,她怎么觉得这些宫女看她的眼神那么热切呢,太热情了。 泡在微热略烫的药汤里,花蕾悄悄往“体”加了十点属性,摸摸小笼包,好像手感立时就好了一些,看大小却不大看得出与原先的区别。花蕾放了心,给余下三项都加了十属性点。 又暗搓搓试图往魅力属性点和体力上各加30,这种飘渺的东西,加多了也不会很显眼的吧。 【叮,玩家是否花费300属性点,增加30点魅力】,随之而来的是一个上标“确定”,“取消”两个选项的对话框。 花蕾一时手快,选了确定。选完,她就反应过来了,特么,花的是三百不是三十啊! 心塞。 沐浴完毕,她从宫女送来的衣裳里选了一件月白色绣粉白木芙蓉的大袖衫,配湖色团花银纹长裙,再用娇俏的海棠色系带将小腰系得越发纤细袅娜。头发被巧手的宫女梳成朝云近香髻,点缀几枚小巧的金钗,额上贴花钿,耳着明月珰。 装扮整齐,往穿衣镜前一站,她都要被自己迷倒了。加过属性点,她的美貌度显然上升了一个层次。 就连下朝归来的皇帝都被惊艳到了。 ☆、第137章 出鞘 在傅明璋的设想中,他应该是骑着洗刷干净的大白马,穿一身玄色劲装,腰悬宝刀,身背长弓,威风凛凛、气势非凡地出现在秦王妹夫面前,轻描淡写地说一句,“我来助你。”尽显高手风范。 绝对不是现在这样,被人拎死猪一样,打包扔到秦王跟前。 丢死人了好吗!简直是威风扫地。 傅明璋很想昏过去算了,醉都醉了,为什么他要中途醒来呢。 醒来就算了,偏偏意识回笼,身体却还是不受控制,软塌塌使不上力,根本不能从绳索中挣脱,只能让人抬着进了先锋军大营,盏盏茶的功夫就扬名立万了。 不是没有求过情,傅明璋喊了好多声山叔,才换来走在前头带路的傅山一句话,“将军早有吩咐,二郎喊我无用。” 儿行千里,不仅母担忧,父也担忧,傅淳早知道儿子会跑路,特意从家将里选了四个年轻力壮、武艺出众的年轻人给傅明璋做亲卫,还让早年跟着他打过仗,经验丰富的傅山跟过来照看。 傅山等人听从傅淳吩咐,一路尾随着傅明璋,既是保护又是监督,顺带还给傅明璋带了两匹傅淳精挑细选的宝马,以及为傅明璋量身制作的铠甲等物,极大地丰富了傅明璋的装备。尽显傅大将军一片拳拳爱子心意。 不过当下,傅明璋是体会不到傅大将军的柔软心意了,一听是他阿耶的吩咐,傅明璋老实闭嘴不做声了,作为偷跑的人,心里那个虚啊。 傅山很欣慰他们大将军的威名一如既往的好用,难得好心给傅明璋解释了一下,“将军说,若二郎你半路反悔,或者临阵脱逃,就把你捆了交给秦王。” “我又没想逃,”傅明璋急忙喊冤,他从来就不是临阵脱逃的人好吗。 傅山憨厚笑道,“将军说了,若是发现你喝酒,也要捆了。” 其实傅淳的原话是,“看那小子要是老实进了军营就罢,若是想跑,就捆了丢给秦王,若是买醉,更不用客气,好好让他出个名儿。” 傅淳很了解儿子的性子,知道他丢了丑后为了洗刷“威名”只会更上进,还能缓和情伤,真是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果然傅明璋就被“激励”到了,暗暗发誓定要作出一番事业来洗刷今日之耻。 见面的时候,傅明璋先被秦王的气势惊到了,往日清贵优雅的秦王殿下仿佛换了一个人,穿着银白细甲的秦王一举一动都充满了力度,带着迫人的气势,变得像一柄锋芒毕露的宝剑,寒光闪烁,令人心悸。 他原本白如冠玉的脸被战场的烈日晒成了古铜色,在牛油灯下泛着镔铁的色泽,而他脸上一道新添的暗褐色狭长伤口,非但没有破坏掉他的俊美,反而让他变得更具雄性魅力,当他迈着大长腿从案桌后走下来,离得越近,就越听见心跳如鼓。 傅明璋呼吸急促起来,看到秦王的转变,他都忍不住血脉偾张,想试试自己的宝刀了呢。 而变身行走春药的秦王殿下看到被捆得跟他今日所见,为将士们加餐的大肥猪一模一样的二舅子,却忍不住松开眉头笑了。 他这般轻松一笑,霎时如春风化开了冰雪,军帐里气氛顿时一松。 嘤嘤,秦王殿下威仪日重,他们这些普通人好想瑟瑟发抖,当个小透明啊。 唯一不受影响,岿然不动的人只有战场经验丰富的傅山,他也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人,真要比杀气,傅山绝对不会比不过刚上战场的秦王,是以他从容道,“我家将军说二郎君就交由殿下管教了,您是将,他是兵,不必客气。” “劳烦转告岳父大人,小婿一定不负所托。”秦王笑得风度翩翩,昔日那个风姿倾倒长安的秦王殿下又回来了。 “殿下客气,小人定当一字不漏转告将军。”傅山见秦王在凶器和礼器之间转换如此自如,不由暗赞一声厉害,真不愧是他们大将军看上的女婿。【傅明珠表示不服:明明是我看上的好咩。秦王淡淡一笑:本殿是自己过来的。】 傅明璋交接仪式就在这种轻松友好的氛围下完成了,顺利得没有傅明璋什么事儿。 所以松绑后傅明璋很不开心,磨着秦王非要比一场。 “你醉了,还是先睡一觉,好好休息罢。”秦王听了傅明璋唧唧歪歪的求战申请,眉目不动,淡淡然得很。 “不用,我醉了也还是能打得赢殿下的!”傅明璋豪爽地拍拍胸口,保证道。 瞎说什么大实话! 秦王避而不答,“去休息吧,”示意子午,“带他们去。” 嗯哼,作为一军副帅,堂堂二把手,怎能被人当众单方面殴打呢,他以后还怎么以武服人? 醉酒的人都是不讲道理的,傅明璋意识还在线,脑子却掉线了,犹不肯放弃跟看起来就好厉害的秦王做一场,嚷嚷道,“就比一比,我让你三招,不三十招!” 二郎君这么蠢萌,傅山都看不下去了,没见秦王殿下脸都黑了,扯了好几次衣袖没效果,傅山干脆拉住一松绑就犯二的傅明璋,把他拖着走。 “我单手也可……”傅明璋在被拖出营帐前,最后嚎了一声,就被人捂住了嘴。 坐在案桌前,端正研究军事地图的秦王默默运气,他一点也不生气真的。 (╯‵□′)╯︵┻━┻ 二舅子什么的真是最讨厌的东西。 最讨厌的二舅子不死心,怀着报复的心,挣脱傅山又跑了回来,掀开帐篷,违心对灯下不减风采的秦王喊道,“殿下!” 嗯?秦王抬头。 “我就是来提醒殿下一声,胖珠子最爱美了。”傅明璋说完这句莫名奇妙的话,心情很好地让傅山伙同他的待岗亲卫把他拖走了。 除了秦王,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只当是傅明璋醉酒乱说话。 秦王默默摸上自己的脸颊,那伤口结了痂,摸上去粗糙不平。 这回秦王却是真的黑了脸。   ☆、第138章 家书 远在长安,傅明珠可不知道秦王殿下破了相,一大早就醒来了。 微微亮的天光,透过红艳艳的百子千孙喜帐,照得帐子里一片朦胧。 盯着那帐子上嬉戏玩闹的童子发了会儿呆,傅明珠突然觉得有些委屈,她还在新婚期呢。 不过这种拖后腿的情绪不该有,傅明珠眨眨眼睛,把突然想哭的冲动压下去了,默默掀开身上的大红鸳鸯被子起来。 秦王不在,寝殿空荡荡的大的吓人,尤其是晚上,就更冷清了。傅明珠就让晚上守夜的人睡在寝殿的纱橱里,好歹是添了些人气。 昨晚是挽碧和朝花守的夜。朝花人小却机灵,很会抓机会,昨晚是她头一回值夜,兴奋激动都不敢睡,一直警醒着,就怕王妃有吩咐。哪知干等了一夜,王妃都睡得安安稳稳,撑到早上,朝花就有些吃不住了,一时松懈,打了个盹。跟着就被挽碧推醒了。 “该起了。” 朝花一惊,立时醒了过来,再看挽碧,她头发没有拆,过了一夜依然整整齐齐,正在迅速地穿上外衫。昨晚朝花也学着挽碧的样子,把自己的头发绑成了最不容易弄乱的辫子,睡下时只除了鞋子外衫,现在要起床,收拾起来也快得很。 两人默不作声地用湿帕子擦了脸,漱了口,就听见内室里的水晶帘子响了。 一切都刚刚好,朝花跟着挽碧将层层的帷帐挽起挂在金钩上,顿时昏暗的寝殿就变得敞亮多了。 朝花忍着因为熬夜产生的头痛,怀着好奇心,抬头看刚刚起床的傅明珠。见她穿着一身樱粉的纱衣,轻盈薄透,勾勒出玲珑的曲线,里头白腻的肌肤都隐约可见,看得令人脸红。 明明昨晚就见过一回了,为何今天看了还是觉得脸上发热呢,朝花害羞地低了头,原来王妃晚上睡觉是不穿胸衣的。她记得昨晚王妃的纱衣里还有一件墨绿的小衣,衬得那肌肤雪一样的白,好看极了。 挽碧有心打磨朝花,看她神思不属,心里有些失望,肃容吩咐朝花去叫水。 朝花很会看人脸色,顿时察觉到挽碧对她的态度变化,小脸都白了,强作镇定行礼退下,出了门就懊恼不已,居然是因为看王妃看呆了,丢了好机会。 “你不是看好她么,别太严厉了,让她怕了你。”傅明珠看那小丫头都要被挽碧的严厉面孔吓哭了,走进屏风后,隔着屏风好心为她说话。 “就是看好她才要更严厉,”挽碧站在屏风外面整理傅明珠今日要穿衣裳,听了傅明珠的话回答道,并不准备改变自己的教学方式。 “随你罢,”傅明珠低着头调整胸衣,很满意自己的手感和长势,已经不是小笼包了呢,看来安乐公主的按摩方法好有效果。 这天依然跟平常一样,梳妆打扮吃早膳,除了傅明珠突然要求更换寝殿里的喜庆物品。 蔡嬷嬷依然怀着期待的心,看娇滴滴粉扑扑的秦王妃端起她特制的,常人喝了觉得美味,孕妇喝了会反胃,但是特别养生的养生汤,小口小口,仪态优美地喝完了,一点不良反应都没有。 又重复体验了一回失望的心情,蔡嬷嬷都看淡了。看来王妃是真的没有怀上小殿下啊。 早膳的桌子刚刚收起来,莲雾莲实正请示傅明珠要换什么帐子,住在偏院荣养的王嬷嬷就领着女儿来请安了。 自从在头回请安不留心得罪了秦王妃,王嬷嬷就老实安分低调了很多,日日规规矩矩来请安。秦王在的时候,傅明珠都是懒得见的,因为两口子腻歪都嫌时间少呢,哪还有空见闲人。秦王走后,傅明珠倒是见了,不过也就三五天见一回。王嬷嬷却不气馁,依然每天准时打卡,安分守纪得很。 想着离上回见王嬷嬷好像挺久了,傅明珠选定用绣着兰草的鹅黄细葛帐子,就让人把王嬷嬷母女领了进来。 “王妃今日真是光彩照人。”请安后,王嬷嬷刚坐稳就赞叹地夸傅明珠貌美。 傅明珠笑笑没说话,直觉王嬷嬷有事相求。 暗恼傅明珠不给面子,王嬷嬷满面堆笑,试探道,“奴婢听闻王妃要给殿下送东西,就亲手为殿下做了一套衣裳鞋袜,王妃瞧瞧,可还看得入眼。” 说着让她女儿上前,打开一直捧着的包袱给傅明珠看。 里头是上好缭绫做的里衣,洁白柔软,鞋子是一双短靴,深蓝缎面上用金线精心绣了卷云龙纹,看得出是下了大功夫的。 这绝对不是几日功夫就能做出来的东西,傅明珠就笑了,“嬷嬷手艺精湛,想来殿下会喜欢的。挽碧,收起来吧。” 秦王保母的面子是要给的,傅明珠面上一团和气,却小心眼地决定了,才不会给秦王送呢,万一是小美人做的,想想就闹心死了。 秦王妃如此爽快,王嬷嬷喜上眉梢,又关切道,“殿下在军中身边没个服侍的人,想来事事不便,不知王妃可有打算。” 服侍的人?傅明珠很会抓重点,立刻就明白了王嬷嬷打的什么主意。反正闲得无聊,傅明珠笑笑问王嬷嬷,“我年轻不懂这些,王嬷嬷可有建议?” “奴婢想着军中都是男人,哪有女人精细,”王嬷嬷一面说,一面观察傅明珠神色,“王妃不如选两个机灵的送去,端茶倒水也是好的。” 王嬷嬷是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秦王不在,就以为秦王妃年纪小,面子嫩,好欺负。她看傅明珠打扮得端庄保守,美则美矣,却未免无趣,不由对自己娇怯怯的女儿更有信心了。 “可惜我身边的都是离不开的,”傅明珠摇头,“这回刘福也会跟着一起去,想来不缺端茶倒水的人。” 不缺端茶倒水的人,但是缺暖床的人啊,王嬷嬷看傅明珠笑吟吟地,面无恼色,壮起胆子殷切道,“奴婢女儿宛如还算机灵,又做得一手好菜,王妃看看她可还能用?” 这是明晃晃的自荐呐。傅明珠还未表态,挽碧已经忍不住怒火了,冷笑道,“听说宛如姑娘并非贱籍,嬷嬷既然有心令她当差,可改了户籍?” “这……”王嬷嬷卡壳了,她可舍不得改了女儿户籍,奴婢做妾和良家做妾,完全是两个待遇好吗。她还想着让女儿当上四品的秦王孺人呢,改了贱籍,就难了。 秦王对王嬷嬷确实是优待,她们母女都是良籍,王宛如是正经的小家碧玉,背靠秦王府,放到外头也是有大户人家争相求娶的。 偏偏王嬷嬷一心想要女儿做妾。傅明珠仔细打量低眉顺目站在眼前的王宛如。王宛如身材娇小玲珑,樱桃小口,眉眼灵秀,确实是个美人,难怪王嬷嬷心大。 只是傅明珠发现王宛如原本就有些不情愿的样子,听了挽碧的话,她脸上更是透出难堪的羞色来,把头垂得更低了。 看来是王嬷嬷自己一头热呢。傅明珠决定试一试,微微一笑道,“殿下不在,我一个人也是寂寞,既然嬷嬷有心,就让宛如姑娘在春禧殿陪我几日吧。” 王嬷嬷顿时一喜,王妃这是要相看的意思吗? 王妃怎能引狼入室呢?挽碧瞪眼,忙着给王宛如定身份,“我们王妃苦夏,这几日吃什么都不香,既然宛如姑娘做得一手好菜,不如到厨房帮忙。” 傅明珠没有反驳挽碧的好意,笑道,“不知宛如可愿意?” 王嬷嬷只当是考察,自然千肯万肯,王宛如小心看一眼笑得和气的傅明珠,跪下叩头,低声答道,“能为王妃下厨,是宛如之幸。” 傅明珠点点头,看了挽碧一眼,表示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挽碧开心起来,笑意盈盈地拉起王宛如,“妹妹随我来。”把人带出了门。 王嬷嬷心愿达成,也识趣地告辞了,屋子里只剩下傅明珠的自己人。 “王嬷嬷虽然不安分,但她所提之事,王妃也该考虑一下了。”刘嬷嬷趁机提起。 王嬷嬷说得没错,秦王出征在外,一去一两年,身边不能没有人照顾,就算没有王嬷嬷,刘嬷嬷也是要提醒傅明珠的。 王嬷嬷一个外人提这件事,傅明珠还可以当笑话看,自己人提,她真的会生气哒。 说生气就生气的秦王妃把手上的茶盏重重一放,冷哼一声,“嬷嬷管得未免太宽。” 刘嬷嬷头回见好脾气的秦王妃动怒,立刻就跪下了,“奴婢不敢。” “殿下是去打仗,你们以为战场是郊游么?以后这话谁也别在我跟前提。”醋坛子打翻的秦王妃酸溜溜地走了。她还是新婚呢,一个二个就惦记上给她找小三小四了,过分! 再说秦王肯定是不会要的,她就是这么相信他!傅明珠想想又觉得不用酸了。 ———————————— 那头大获全胜的秦王殿下确实遇上了献美的热情官员。 瀛洲城收拾干净后,秦王就带着军队住进了城主府。趁着休整期,定州大小文官,不约而同带上了自家美貌的妹妹女儿侄女,纷纷拜访秦王来了。 只是大家选的时机太过凑巧,好几位官员的马车就在城主府门口碰面了,其中以太守府上的马车最为华丽,大家一看,就打了退堂鼓,谁不知定州太守府上的三娘子貌美如花,艳压群芳,他们家的女孩子没戏喽。 不过来都来了,不试一试怎能甘心,还是带着自家装扮美丽的小娘子进了秦王暂住的城主府。 一时城主府里燕燕莺莺好不热闹,秦王出来一见,顿时沉了脸,不怒自威地看一眼负责通报的小兵。 吓得人家小兵脸都白了,战战兢兢,他做错了什么? 傅明璋是全无顾忌,毒舌道,“诸位怎么把楼子里的姑娘带来了,影响不好吧。” 一句话妥妥拉住了仇恨。 定州宋太守不愧是官最大的,还能脸上带笑,解释道,“还请这位郎君口下留情,这些都是我等家眷。” “家眷?”傅明璋恍然道,“原来是如夫人们,恕我眼拙。” 听了这话,子午都绷不住他的面瘫脸了,扑哧一笑。原来傅二郎嘴巴毒起来,一点也不蠢啊。 这回连圆滑的宋太守都笑不出来,真是群情激愤了。只是他们看傅明璋穿的是三品以上才能用的正紫常服,心里明白这必是某个王孙公子,不是他们惹得起的,只好咬牙忍了。 宋三娘子自负美貌,从来都是被人捧着的,哪曾受过这样的委屈,美目一眨,含着泪水向秦王福身道,“殿下,我乃宋太守之女,并非这位郎君无端揣测的……” 只有这样天人一般的男子才配得上她啊,宋三娘子芳心暗许,她说着两行清泪滑落下来,梨花带雨一般,楚楚可怜,“还请殿下为我做主。” 傅明璋干脆抱着手臂看戏,要是秦王敢对不起他妹子,哼哼。 秦王忍耐地看向为首的宋太守,“你等何事求见?”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被傅明璋这么一打岔,总感觉要是说来献美,确实有点像那什么。只是人都送到了,就差一步了,宋太守拱手道,“听闻殿下身边并无女眷……” “太丑。” 宋太守话还没说完就被秦王打断了。 “殿下?”宋太守怀疑自己耳朵没掏干净。 “不要。”秦王丢下最后两个字,干脆利落地送客了。 “呵呵,太丑不要,”傅明璋念了一遍,哈哈狂笑起来,追着秦王走了。嗯,看在妹夫表现不错的份上,他就不找他比武了。 留下一屋子人脸色十分精彩。 心理素质差的小美人已经掩面狂奔而出了。 宋三娘子气白了脸,头回对自己的容貌产生了怀疑。 宋太守还能厚着脸皮问城主府的人,“殿下身边穿紫袍的郎君是谁?” “是殿下妻舅。”被问到的士兵热心解惑道,有赖傅明璋别出心裁的出场方式,他的大名和来历是一夜就传遍了,谁都认得他。 “是傅大将军的儿子呢!”旁边的同伴还用狂热的语气介绍了傅明璋的另一个身份,一听就知道是傅大将军的脑残粉。 好吧,这回宋太守可以瞑目了。 ———————————————— 两个月后,当慢悠悠的公主銮驾从长安而来,除了带来丰厚的补给,征北军的各位将军们都收到了自家顺来的家书衣物, 其中不乏一两个活色生香的暖床人,简直是雪中送炭。 正逢战事顺利,一时间大伙都喜气洋洋,关系好的还要比比看谁的女人漂亮。 不过大家伙欢喜之余,也发现了秦王殿下除了在第二天换上一件做工不那么精细的里衣【别想歪,从领口看出来的】,身边多了个内侍,竟然没有任何变化了。 偷偷一问,才知道秦王殿下居然没收到女人,这可心疼坏秦王直接带领的先锋军将士了,凑吧凑吧,选了几个美人去给秦王殿下送温暖,哪知就被赶出门了。 还要被秦王殿下那个凶恶的二舅子暴打一顿,亏大了! 至此,大家伙都知道了原来传说中温婉娴淑的长安明珠竟然是个妒妇!在二舅子眼皮子底下的秦王殿下真是太可怜了。 被人深刻同情的秦王殿下却摸着装在荷包里的青丝,一手拿着千里送来的,看了好久的家书,又一次看得春光灿烂。 通篇白话文的家书如下: 写这封信的头天晚上,我又梦见你了,梦里你赤着上身,胸膛上沾着晶亮的汗珠,我的脸就贴在你的心口上,听见你砰砰加快的的心跳声,这是为我而跳的,对吗?【秦王:是!】。 我发现,你的胸膛变得更健硕了,仿佛还变得黑了些。【秦王:晒黑了,胖珠子会不喜欢吗?】 抱着我的手臂也更加的有力了,感觉像是要化在你火热的怀里。【秦王:好想抱胖珠子!】 你吻了吻我的唇,蜻蜓点水一般的吻。【秦王:此处应该是狂风骤雨。】 然后我就醒了,很可惜,梦里的我看不清你的脸。【秦王:居然没吃上?】 醒来以后,我有些怅然若失,这让我更想你了。想念你抱着我时身上清雅的淡香,想念你和我共枕的夜晚。还记得那次吗,我们的头发缠绕在一起,早上起来你解了好久,差一点就误了早朝。【秦王当然记得,他还记得那天晚上的胖珠子骑在他身上的样子有多美。】 不能再写下去了,我怕我会想你想得落泪,最后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把兔子养得很好,勿念。 秦王小心把信纸收起,他好像更想她了怎么办? 而早一个月收到秦王家书的傅明珠就郁闷了,这男人就不能多写几个字么,一句“思卿、念卿、不见卿。”就把她打发了,过分。 亏她还写了那么多字呢,写得她自己都肉麻了。   ☆、第139章 竟夕起相思 安乐公主刚到瀛洲没几日,就到了中秋时节了。 胡国公和秦王商议过后,办了个中秋宴会,一来犒劳将士们,二来为安乐公主和忽雷王子接风。 直到当天晚上,安乐公主才是见到了变得一身匪气的傅明璋。 她差一点不敢认那个赤着胸膛,上衣扎在腰间,豪放地跟着同袍们围着巨大篝火跳胡旋舞的男人是傅明璋。 赤红的火光照得傅明璋的脸成了黑红色,他开怀笑着,一口好牙白得耀眼。 真是自在得意啊。安乐公主本以为自己可以放下,可是见到他这么惬意,她还是不心绪难平。 酒席上推杯换盏,男人们没注意到安乐公主的异样,次宁王妃却看到了,顺着安乐公主的目光看去,次宁王妃心中一动。 而坐在宋太守身边,一心二用,一面看着傅明璋,一面观察敌情的宋三娘子也发现了安乐公主的走神,她偷偷打量着这位金枝玉叶,对比一番之后不得不承认,自己稍微逊色一分。 可是安乐公主比自己美又如何,她已经嫁人了!宋三娘子眉毛一挑,施施然起身,花蝴蝶一般蹁跹飞入了起舞的人群中。 顿时仿佛一滴水滴入了沸油中,炸开一片欢呼叫好声。 这仿佛是一个狂欢的信号,原本矜持坐着的年轻女孩子们纷纷站了起来,呼朋唤友,也飞入了人群中,绕着篝火跳起舞来。 来自宫中的随嫁女官宫女们哪曾见过这等青年男女共舞的场面,不由咋舌。而安乐公主只注意到那个格外美丽的女子翩翩然跳到了傅明璋身边。 哼,招蜂引蝶!安乐公主郁闷地喝光了杯中酒。 “我们边城儿女多热情,不拘小节,”盛装丽服的宋太守夫人端庄美丽,她生怕京城来的贵客们误解,向安乐公主半是解释半是介绍道,“欢庆的日子里年轻人们一起踏歌起舞,也不知促成多少良缘呢。” 良缘?安乐公主觉得心里如喝了一口老醋,半晌不想说话。 次宁王妃适时道,“这倒跟我们北胡有些像。” 北胡人与边城的人可谓世仇,长在边城的太守夫人呵呵笑笑,并不接腔。哪怕这次宁王妃如何温婉和善,也没法博得太守夫人的喜欢。 未免冷场,安乐公主强笑道,“哦,那夫人的千金可曾婚配?” 太守夫人这才开口,含蓄笑道,“未曾。” 宋三娘子眼光高,一直没有看得上眼的,太守夫人可操了不少心。后来见了秦王风姿,又兴头头想去做妾。宋太守一概答应了,太守夫人拦都拦不住,气得要死。好在妾没做成,可偏偏又看上了傅明璋。太守夫人知书达理,很是明白魏国公的嫡次子也不是她家高攀得起的。难道又要去做妾? 此时,太守夫人看见女儿花蝴蝶一样追着傅明璋跑,就更闹心了。 听说宋三娘子尚未婚配,安乐公主也很闹心,只是她已经嫁人,哪还有立场不开心呢。她的视线落在与秦王喝酒的忽雷王子身上,这才是她应该在意的人。 忽雷王子很明白要在秦王面前更加恩爱的道理,当安乐公主的视线一投过来,他就注意到了,体贴道,“阿蕙,可是身体不适?” “吹了风有些难受,我想先回去休息了。”安乐公主顺着忽雷王子的话抚额道。她喝了酒,脸上确实有些不正常的潮红。 忽雷王子关切道,“那你先回去,好生休息。”又叮嘱安乐公主的女官要给安乐公主请太医开药,反复交代要仔细照顾安乐公主。 “王子真是体贴人啊,”安乐公主走后,喝高了的胡国公粗声取笑道。 “不敢说体贴,”忽雷王子涨红了脸,十分纯情,“我心爱公主,只想好好对她。” “呵呵,老夫明白!”胡国公嘿嘿笑道,“王子坐享齐人之福,真令人羡慕。” 这个老不修!忽雷王子心中恼怒,侧目看秦王,却见秦王指间拈着青瓷的酒杯在细细观看,好像在看什么稀世珍宝,半点插手的迹象也无。忽雷王子又恼秦王滑不溜手,全没有皇帝其余几个儿子待他客气。 只是人在屋檐下,还要靠着大周的军队帮他争皇位,忽雷王子只好忍耐,表现得像个愣头青,连连摇头,“没有没有。” “是男人都羡慕王子啊,来干一杯!”胡国公不依不饶,借酒装疯。胡国公憋闷啊,他堂堂兵马大元帅,居然不能坐在主座,只能屈居次席,想想就窝火,哪有正元帅坐旁边,副元帅坐中间的? 胡国公自己忘了,分明是他谦虚说今晚不论军职,论君臣的。而秦王也没如他设想给他面子退让,二话不说坐了上首。再有秦王的先锋军连下三城,胡国公来了半个月却尚无建树,对比起来,可不就显得胡国公无能了么。可明明是北胡内乱抽不出手来,秦王有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宜,这才屡屡获胜,哪是他不如秦王。 新仇旧恨加起来,胡国公可不憋得难受。惹不起秦王,只好拿这个依仗大周的北胡王子,靠女人吃饭的小白脸出气了。 看着罢,等北胡抽出手来,只有越来越难对付的。胡国公灌着忽雷王子的酒,胡子翘起来,到时候就是他大显身手了。 秦王在忽雷王子第三次投来求救的目光后终于开口了,“胡公且保重些,宿醉伤身。” “殿下不必担心,这样的酒,老夫再喝它十坛都没问题!”胡国公举起酒碗,豪爽笑道,“殿下也来喝啊!” 秦王优雅摇头,淡然一笑,“在军中以军事为重,不敢贪杯。” 不得不承认,秦王殿下的风采是诸位皇子中最为出众的。胡国公为他容光所慑,讪讪地放下酒碗,“殿下真是勤勉。” 拥有迷之酒量的秦王笑而不语,今晚可不能喝醉啊。 ———————————————————— 那头傅明璋看见安乐公主离席,也没了狂欢的兴致,从篝火旁撤离。 看到心上人离开,宋三娘子连忙跟屁虫一样跟上去,兴奋不已道,“傅小将军我们去哪?” “宋娘子还请自重,”傅明璋头也不回,“殿下是不可能看上你的,找我没用,死心吧。” 为了看好妹妹夫婿,傅明璋当了好几回拦路虎,其中就这个宋三娘子脸皮最厚,他都撵了好几回了。 宋三娘子听他这么说都愣住了,急忙解释,“我早就不喜欢殿下了!”比起来可看而不可亲近的秦王殿下,她更喜欢威武雄壮的男人,就像傅明璋这样的。宋三娘子看着傅明璋背后线条优美、蓄积着力量的肌肉块,这才是边城女儿眼中的美男子啊。 结果傅明璋只回了个冷淡的,“哦。” 这就完啦?宋三娘子不死心,小跑着跟上傅明璋,强势告白,“我喜欢的是你。” 傅明璋猛地站住了,顿了顿,才是回归身来,看着身前这个羞红着脸颊,期待地看着自己的女孩子。一时有些恍然,曾经也有一个女孩子这样看着他。 傅明璋眼神柔软下来,温声道,“我有心上人了。” 宋三娘子很想说不信,可他的眼睛里的温柔真的不是给她的,她很想哭,但是忍住了,低声道,“可是她已经嫁人了。”他的心上人是安乐公主吧,跳舞的时候她就应该发现了他在看着她。 傅明璋一惊,眼神锋利起来。 宋三娘子低着头,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抱紧了自己的手臂。 傅明璋轻轻一笑,“你猜错了,她还在等着我回去娶她。” 是吗?宋三娘子抬起头,灿烂笑道,“那我祝福你们。” 祝福吗?傅明璋扯起嘴角,算是笑了,这是头一回有人祝福他们。 头顶的月亮又圆又大,像个咸蛋黄,照得四下里亮堂堂的。 傅明璋一个人绕着营地走,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一处华丽的营帐。 一个穿着素衣的倩影就这样乍然入眼,月光下,一切恍然若梦。   ☆、第140章 情人怨遥夜 大军在外,今年的宫宴从简,席上只有皇室中人。只是人人都是成双成对、携妻带子的,秦王妃独坐一席,就显得有些扎眼了。 尤其是昌顺帝还点名表扬了不在场的秦王,大手笔赏赐了秦王夫妻俩。 酒过三巡,皇后就闲叙家常来,特特提了傅明珠道,“难为你了,刚新婚,秦王就去了外头打仗,陛下也真是不体贴人。” 昌顺帝被皇后嗔了一眼,差点被酒呛住,呵呵,皇后年纪大了就不要做这种小娇娘的表情了好伐,哪怕是年轻时候的皇后呢,也很惊悚啊。昌顺帝真不敢想象年轻版皇后板着脸撒娇的样子。 就知道每次进宫都要打嘴仗,傅明珠暗暗吐槽,娇羞地一笑,“多谢母后挂心,不过殿下说能为大周披甲,纵是百折无悔,定不负父皇重望。” “哈哈,老七也是这么同朕说的,没想到跟媳妇也是这么说,都不会说些软和话么?”昌顺帝笑起来,好像在笑秦王耿直。 又问何贵妃,“他跟你是如何说的?” 何贵妃笑笑,“七郎一向话少。”这是在含蓄地吐槽秦王跟谁都说一样的话了。 听了何贵妃的话,皇帝笑得更开心了,谁也不敢打断他,过了一会就听昌顺帝笑声一顿,感叹道,“朕心甚慰啊。” 好了,皇帝陛下都下定论了,谁还敢瞎比比,皇后只得攻击傅明珠,“不过还是委屈这孩子了。” 傅明珠摇摇头,红了脸庞,“人家都说夫唱妇随,我并没有什么委屈的。” 皇后就包容地笑笑,话音一转,“这样我就放心了,只是虽说在军中多有不便,但是秦王身边总要有个知冷知热的人才好。阿玥你还年轻,想得不够周到啊。” 原来这才是皇后的目的,傅明珠胸有成竹,顿时委屈起来,“好叫母后知道,哪是我没想到,而是殿下不肯要。” “殿下出征前我就问过了,可要带些人,殿下不由分说把我骂了一顿,说是殚精竭虑尽忠报国还来不及呢,哪有功夫带什么人,没得带坏了军中风气。”傅明珠像是委屈极了,美目中泪光点点,莹莹灯火下,月色中,犹如牡丹含露,梨花带雨,分外惹人怜惜。 她声音清甜,带着点儿腻腻的鼻音,听得人都心软了。 何贵妃首先支援儿媳,“七郎就是这臭脾气,等他回来,母妃帮你教训他。” “多谢母妃,”傅明珠抬起头盈盈笑了,头上的红宝石牡丹花钗在灯下一晃,花瓣颤颤,耀眼得紧。 如果是一般人家的新媳妇,被皇后拐弯抹角地指责善妒,早就哭傻了。傅明珠却还能坦然自若地继续抱怨秦王道,“原本我看别的将军府上都带了人,就想着好歹给我们殿下准备一个,可又不敢自专,便去信问了。前几日回信来了,又在信里把我骂了一顿,说我妇人之见。” “唉,我是不敢再提这件事了,好在孙喜去了,孙内侍是个妥帖人,我也放心了。”傅明珠推得一干二净,反正不是她嫉妒,是秦王殿下自己不要,作为贤妻,她怎么能阻止夫君上进呢。 “老七这样很好,”昌顺帝点头道,“这才是个将军的样子。”他早看不惯那些行军打仗还要带女眷的人了,躺在女人肚皮上的兵能好好打仗么? 昌顺帝的话一出,皇后不能揪着傅明珠不放了,而在场的人也思索起来,回去就写信叫我家儿子妹夫表兄妻子家二舅舅的三儿子……把女人送回来! 趁着大家注意力转移到了肃清军中风气上,傅明珠借着醒酒的机会逃出了宴席。 设宴的昭阳殿她已经来过很多次了,游廊亭阁、一草一木,她都熟悉得很,只是在今晚,似乎有些不同了。大概是心境吧,从前她把自己当成游客,看过也就罢了,现在她却参与其中,为了这美丽宫殿的归属而勾心斗角。 唉,傅明珠借着酒意悠然一叹。 月华如练,庭中澄澈如洗,幽幽的桂花香气散在空气里,多了些清凉的意味。她踮起足尖,伸手去够一枝绯色的丹桂。 宽大的袖子滑落下去,露出一截欺香赛雪的皓腕,她带了一串细细的金丝镯子,被月光照得闪闪发亮,衬得那肌肤更加的白腻动人了。 像一枝细细的莲蕊,仿佛一掐就断。 凭着一个背影,晋王就认出来了那个偷花贼是谁。他看在眼里,不由疑惑,胖珠子几时变得这般纤细了呢? 看她伸了好几次手,身子都被拉长得越发纤柔了,叫人疑心会不会从那楚楚纤腰处折断。而她都这么努力了,还是要不到那枝开满了花的丹桂。 这么矮!晋王看不下去了,三两步走过去,抬手一折。 静夜中桂枝折断的声音分外清晰,傅明珠被那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的手吓得颤了颤,匆忙回身一看,见是晋王方松了一口气,“原来是你,吓我一跳。” 这是从小一起长的小伙伴,傅明珠语气中不自觉带了些熟稔亲昵。 你也吓了我一跳。晋王不知为何有些做坏事的心虚,待看见傅明珠脸上轻松的笑容后,晋王也跟着变得轻快起来,举着丹桂道,“我看你够不到它。” 诶嘿,不比不知道,原来曾经的小矮子晋王殿下长这么高了。 傅明珠悄悄往后退了一步。嗯嗯,小伙伴还是很可爱的,傅明珠笑着伸手,“谢谢你啦。” 看着她笑颜如花,月色下整个人都仿佛带着朦胧的光,好似梦中那误入凡尘的仙女儿。晋王不知为何头脑一热,避过了傅明珠伸来的手,将丹桂插在了她的鬓边。 傅明珠万万没想到会有这一出,瞪圆了眼睛,吓得一动不敢动。 而晋王自己也仿佛被自己的下意识行为吓到了,转身就走,简直是落荒而逃。 短暂的心慌意乱后,傅明珠取下了鬓边丹桂,找个树窟窿丢了进去,然后波澜不惊地回了席上。 晋王见她回来,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她鬓边,只见金钗摇曳,却不见那枝绯色丹桂。他缓缓呼出一口气,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安心还是遗憾了。 —————————————————————— 北征军大营里,傅明璋终究是忍不住,向正在祭月安乐公主走去。 “傅将军请自重。”芙蕖木槿一左一右,门神护法一般伸手拦住了。 傅明璋止步不前,隔着人墙,他轻声道,“我只是想问问你,过得可好?”他故意避开安乐公主好几天了,今日还是忍不住见了她,见了她后却只能问一声好不好。 “好又如何,不好又如何?”安乐公主嘲讽地笑了,他既不喜欢她,又何必关心她。 是啊,不论好与不好,他又能做什么呢。傅明璋自嘲地牵起嘴角,“还望公主珍重。” 不见的时候想见见,等到真见了,还不如不见呢。安乐公主没了拜月的心情,转身回了营帐中。 木槿跟进来,担忧地看着安乐公主。 “我无事,”安乐公主往榻上坐了,就着拿出一本北胡的书来看,有那个功夫伤心,不如多学几个北胡的字。 木槿很愿意安乐公主看书来转移伤心,甜甜笑起来,“这灯不够亮,奴婢再点一盏灯来。” “公主的陪嫁箱子里有一对琉璃灯,点起来亮堂极了,拿那个来用。”芙蕖落后一些进来,听见木槿要点灯,忙提醒到。 “是了,那个灯好。”木槿忙找钥匙去开箱。只是安乐公主陪嫁太多,芙蕖一时也记不起灯放在哪个箱子里了,两人找得热火朝天,安乐公主的营帐里变得生动热闹起来。 安乐公主原本笑眯眯地倚在榻上看两人找灯,忽然听到外头传来呜呜咽咽的羌笛声。吹奏的人显然是个生手,磕磕绊绊地,吹得半死不活。安乐公主听了一阵,才恍然听出来是一曲《折柳》。 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 短短一曲很快吹完了,外头再无声息。合上书,安乐公主心里不知是是什么滋味。 木槿芙蕖也安静下来,她们其实早就知道灯在哪个箱子里,热闹翻找,只是不想营帐中太过冷清罢了。 现在看来好像是做了无用功。不由把那个无端吹笛的人臭骂一顿。 正在这时,一个宫女掀开帘子进来,躬身道,“公主,王子派人来说说今晚不过来了,他喝醉了,怕扰了公主清净。” “嗯,我知道了,叫人做一碗醒酒汤送去次宁王妃那里吧。”安乐公主从羌笛声中回神,淡淡道。 宫女领命而去,芙蕖已经忍不住埋怨,“今日是十五。”按理忽雷王子应当在安乐公主这里,再加上是大周的中秋,忽雷王子但凡有心,就不会住到次宁王妃那里去了。 “我可不想照顾醉鬼。”安乐公主微笑,“打水来吧,我也要睡了。” 木槿和芙蕖对视一眼,均感到不忿,平常也就罢了,次宁王妃今晚也要跟公主抢人。只是公主自己也不在意,她们也无法可想。 —————————————————— 今晚爱抢人的次宁王妃却是背了个黑锅,忽雷王子根本没有躺在温柔乡里醒酒,而是被秦王拉去了中军议事。 因为秦王殿下推测今晚北胡人可能会趁机劫营。 喝得东倒西歪的胡大元帅和忽雷王子很想 (╯‵□′)╯︵┻━┻ 特么要军情要事还看着他们喝醉酒,这是人干事? 忽雷王子大着舌头道,“我们北胡八月十五同样要庆贺,还有盛大的祭祀,想来是不会夜袭的。” “嗯,那正好,我军可去偷袭。”秦王殿下表示不论别人来不来,今晚是个行动的好时候。 “殿下既然已有决断,还叫我等商议作甚?”胡国公冷哼道,他是不会同意出兵夜袭的。 秦王笑了,轻描淡写地,“并非商议,只是请二位随我一同等候消息。”胡国公不喝醉,还真有些难对付。 呵呵,被架空的胡国公只会冷笑了,年轻人不栽个跟头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有很多,傅明璋领着一支精英小分队,一马当先冲了出去。迈向了他从傅小将军到傅将军辉煌军功的第一步。 马蹄裹着厚厚的棉垫,踏在地上的声音几乎轻不可闻。 身后的军营还亮着星星点点的篝火,一个年轻人趁着还可以大声说话,笑道,“傅小将军刚刚吹的什么曲,可是思春了?” 惹得一众粗莽汉子都笑起来,更有人道,“要不分你一个女人尝尝?” 担当重任的傅小将军冷哼,“出息,闭嘴。”真是简洁有力。 强大的武力值让傅明璋在这群只服拳头粗的汉子中建立了不可动摇威信,大家都安静起来,千人的队伍像一支利箭,跟随着他奔向还处于黑暗中的远方。 ---------------大家好,我是很久不见的抽风小剧场--------------------- 茶:殿下您又一个疑是情敌上线啦! 秦王殿:不堪一击。【倾城一笑.jpg】 茶:按理来说,软萌的晋王殿下才是胖珠子真正的竹马呢 秦王殿:哼,本殿才是正宗竹马,胖珠子你说,谁跟你青梅竹马? 胖珠子:是你是你就是你! 秦王殿:乖,摸头╰( ̄ω ̄o)【对方给你加了个单身狗Buff,并向你撒了一把狗粮.jpg】 你萌说,谁才是正宗不掺假的真竹马?   ☆、第141章 作死的二哥 儿臂粗的牛油蜡烛点了大半夜,短去了一截,光线也变得暗淡了些。幸好天色渐渐发白,很快,东边就现出苍青的色泽来,从敞开的中军大帐往外头看去,但见一片朦朦的光,破晓将至。 秦王放下手中书卷,略动了动肩膀,枯坐一夜,尤其是在身边还有几个臭烘烘醉鬼睡得鼾声震天的情况下,真的是十分难熬。 这时候刘福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带着几个手脚麻利的亲卫贴心而及时地给秦王送来了洗漱的热水。而刘福自己,则小心地端着一个漆红托盘,上头搁了一盏温水和一碗热乎乎的面条。 温水也就罢了,没滋没味的,那碗面条却香得很,浓浓的胡椒羊肉味儿又鲜又辣,随着腾腾的白烟飘满了整间帐篷。勾得几个醉酒的人都从梦中醒了过来,睁着惺忪的睡眼闻香而看。 也不知刘福是怎么在缺乏新鲜物资的军营里办到的,黄灿灿的鸡蛋面上头铺了一层薄薄的片羊肉,一个溏心的煎鸡蛋,还有几片翠绿的菜叶子,色香味都齐全了,光是看着就觉得心满意足。 尤其秦王殿下用膳的场景直可入画,看得每个人都心驰神往,流着口水揣测那面条究竟有多好吃。当下就有人的肚子应景地叫了起来,咕噜。 吓得那人精神一振,连忙捂住了自己不争气的肚子,那可是秦王殿下的面,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觊觎啊。 胡国公倒是有胆子,但是开口向小辈讨食有失体统,冷哼一声,“殿下真是好悠闲,也不知军情如何了。” “日出之后便可见分晓,多想无益,”秦王停著,悠然道,“诸位想来也饿了,刘福。” 刘福笑着躬身,出去再进来,就带来了六人份的同秦王面前那碗一模一样的面条。 嘤嘤嘤,秦王殿下大好人呐,竖拇指。几个因为政治立场不明显而没能被秦王委以机密重任,却能被秦王叫来等候消息的将军们顿时对秦王好感度大涨,起身道谢。 至于忽雷王子,嗯,他已经吃上了。 饿了一夜,饶是胡大元帅在热腾腾的美食面前,也不想摆架子活受罪,跟随众人捧起碗就开吃。一时间帐子里只听见吸溜面条的声音,倒也和谐。 “也不知殿下的厨子是怎么做的面,竟然这般有滋味。”一个吃得快的,喝干了最后一滴汤,豪迈把碗一搁,意犹未尽地赞道。 刘福侍立秦王身边,闻言面上露出迷之微笑,面条好吃全赖王妃为殿下精心准备的十全汤底啊,还有那弹性十足的鸡蛋面,边城可买不着。 秦王拿过湿帕子拭手,垂下的凤眸里藏着浅淡的笑意,她摆弄的这些小玩意倒是实用。秦王脑子里过了一遍傅明珠的样子,语气很是寻常,“黄将军喜欢就好。” 殿下是个好人呐,没啥心眼的黄将军顿时对秦王好感大增,也不计较自己没能被秦王派出去打仗杀敌了。 三方代表加四个中立人士在美食的强大粘合力下暂时达成了和平,气氛正好,笑得菊花一样灿烂的传令兵就飞奔来报,“殿下,幽州大捷!” 秦王还未有所表态,黄将军已经大吼一声好! 竟然真叫他办成了!胡国公心里一堵,本该抚掌相庆,却因为梗在心里的某些情绪而没了兴致。 “战况如何?”秦王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面上不惊不喜,细细垂问幽州战况。只有藏在袖子里微微颤抖的手,泄露了它的主人在昨晚行了一步并非胸有成竹的险棋。 传令兵在秦王平稳的声调里也渐渐平静下来,恭声汇报。 昨晚奇袭得手,幽州城顺利拿下,大周军马竟然没有多少损耗,是开战以来损失最小,回报最大的一次胜利了。 中立派的几个将军都欢笑起来,谁不喜欢胜利呢。 忽雷王子也对自己能够重回北胡产生了信心,只要到了草原上,他母族的两万骑兵就可以召集起来了,有了骑兵在手,秦王也要让他三分,不能再小觑他。被人当作吃软饭的小白脸,忽雷王子早就憋了一肚子气,无怪他更喜欢往次宁王妃处去了。 胜利的消息刚刚消化,随着傅明璋出去的一个裨将跟在传令兵身后进来,他盔甲犹带着血迹与尘土,显然是直接从拼杀的战场上下来的。他单膝跪地并不敢看秦王,“殿下,傅将军失踪了。” 满帐子人顿时齐齐看秦王,取得大捷却丢了妻舅,这笔账真不好算呢。 而秦王也终于色变。 ———————————————————— 随着八百里加急的幽州大捷军报而来的,还有傅明璋带队失踪的消息。 昌顺帝看完秦王的军报,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自己儿子把表弟儿子弄丢了,偏生傅明璋还是儿子妻舅,真是一笔糊涂账。 表弟家两个儿子,大儿子文彩飞扬,二儿子武艺超群,昌顺帝很明白傅明璋才是傅淳表弟精心调教的那个。竟然打个仗就没了,他都不知道如何跟表弟开口啊。 战场上失踪,差不多就是个死人了,昌顺帝心情沉重地令人叫来傅淳,默默把军报递给傅淳自己看。 连夜被皇帝召来紫宸殿,傅淳还以为是北征军打败了呢。见皇帝表情沉重,他就更慎重了,接过秦王亲笔的军报,一目十行地看起来。 看完,平静地将军报还给昌顺帝,恭贺道,“恭喜陛下,幽州一破,檀、顺二州收复在即。” 重点不是幽州啊喂,昌顺帝艰涩开口,“老七已经令人去寻了,定能把二郎找回。” 哪知傅淳听了怒了,“这逆子不听号令,擅自行动,合该作死。不必浪费人手找他。” 早知道儿子这么蠢,这么混,他就该把他绑回家,关起来老老实实给他生孙子!傅淳最恨人自己作死,哪怕是自己儿子,也一视同仁。若是战场上英勇捐躯也就罢了,傅淳也能看得开些,偏偏是为了追一个所谓的北胡贵人,分出一个五十人小队回去报信,自己带着剩下的八百人追去了,落得个生死不知的下场。 难道不知道有句话叫穷寇莫追吗? 本来都带着队完成秦王的任务了,好好回去论功行赏都不会吗? 傅淳心里把儿子骂得狗血喷头,却也不想想自己当年是如何孤军深入,消失了小半个月,吓得当时的太宗皇帝连夜找宜阳大长公主谢罪的事了。 昌顺帝显然也是想起了傅淳当初的英勇事迹,拍拍傅淳的肩膀道,“也许二郎会给我们一个惊喜呢。” 但愿吧。傅淳也只能这样想了,真是可怜天下父亲心。 —————————————————————————— 傅明珠是在幽州大捷的消息传开后,才从□□专线拿到秦王的信的。 这封信她足足看了三遍,越看手越抖,仿佛薄薄的两张信纸有千斤重。 “王妃,”侍立在旁的挽碧看她眼泪珠子扑簌簌地往下掉,整个人却呆呆愣愣,失了魂一般,心中大急,连声喊她。 这时候傅明珠哪里还听得见旁的声音,她不能相信二哥就这么失踪了,目光落在秦王信上那句“二兄下落不明,吾甚是惭愧”,无法移开。 见喊她不应,挽碧干脆揽住傅明珠的肩膀,拍着背大声道,“王妃你怎么了?” 傅明珠这才有了反应,抱着挽碧哇的一声哭出来。   ☆、第142章 流年 魏国公次子、秦王妻舅傅明璋战场失踪的消息与幽州大捷同样令人瞩目,想瞒是瞒不了的。也不过缓了两日,魏国公府上下就都知道了。 就连苏老太太都从碎嘴的粗使婆子处听说了。仇家死孙子,苏老太太自是喜不自胜,要了一桌酒肉吃喝,又把苏静姝叫去斟酒。 “善恶有报,老天开眼,那老虔婆活该死孙子。”苏老太太拿着个鸡腿大嚼,一面唾沫横飞地破口大骂,一张老脸都乐成了菊花。 苏静姝真是万分庆幸屋子里只有她们两个人。她想起那个曾小心期待地递给自己一枚白玉钗子的人,眉头蹙起,“还请姑婆口下留德,二郎君只是暂时失了踪迹而已。” 这个孙女就是个白眼狼,苏老太太冷哼,嘲讽道,“怎么野汉子死了心疼?” 苏静姝霎时涨红了脸。 苏老太太嚼着鸡腿,一脸的得意,“别以为你攀上高枝了就了不起了,就算你当了王妃,也不能不讲孝道。” 是啊,当今以孝治天下,一个孝字压下来,她只能忍着,苏静姝垂下头。 就算当上了县主、王妃又怎样,还不是任由她搓扁捏圆,苏老太太得意极了,大声笑起来,哪知乐极生悲,一根鸡骨头卡住了喉咙,顿时只能嗬嗬喘气了。 苏静姝听到她声气不对,抬头看去,就看见苏老太太两眼翻白,双手掐着自己的喉咙,显然是被卡住了。 听说喉咙被东西卡住是会死人的。苏静姝的心里突然冒出一个疯狂的想法,如果这老太婆死了就好了。而她根本不需要做什么,只要看着就好。 “救我,”苏老太太一番作为反而令那根骨头卡得更深了,她艰难的吐出两个字来,瞪大了眼睛望着苏静姝,很快就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被苏老太太视作救命稻草的苏静姝却双手紧紧交握,安静地低下了头。等到她再抬起头,苏老太太的呼气声已经停止了,一双浑浊的老眼像翻白的死鱼目珠子,瞪得又圆又鼓,满是怨毒和不甘。 苏静姝打了个冷颤,这才苍白着脸,一脸惊慌泪痕地叫起人来。 ———————————————— 傅明珠哭了半宿,第二天是肿着眼睛回娘家的,她一下车,就看到正有人在挂白色的灵幡,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怒道,“不许挂,都收起来。” 连夜赶了这些灵幡出来还要挂上的众人都愣住了,面面相觑半晌,一个小侍女怯怯道,“可这是夫人吩咐的。” 傅明珠不管,红着眼睛道,“就是不许挂。”说完气冲冲的往卢氏的院子走。 倒把这些侍女仆妇们吓得不轻,娘子这是怎么了?还是有机灵的,悄声对同伴道,“许是以为这是为二郎君挂的。” 这话一出,大家都安静了,只盼二郎君平安吧。 再说傅明珠风一样冲进了卢氏的房里,张口就道,“阿娘,不许给二兄挂灵幡!”说着两颗大大的泪珠像荷叶上的露珠一样滚落下来,那芙蓉带露的小模样,真是委屈得很。 有多久没见过小玥儿掉眼泪珠子了?卢氏不知为何,很想笑,她也确实扑哧一声笑了。 阿娘居然还笑,傅明珠满腹委屈都要突破天际了好吗。就算二哥很二,偷偷离家出走,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挂白啊。 看着女儿又要哭出来了,卢氏收了笑容,问道,“你从哪听说我要给你二兄挂什么灵幡了?” “门口都挂上了,”傅明珠很心塞,她都看见了,还用听说? 卢氏听了真是好气又好笑,摇头道,“今日确实挂了白,却是为苏静姝的姑婆挂的。”不得不说,那苏老太太死了,她也觉得轻松了。 诶?傅明珠愣住了,原来自己闹了个大乌龙,她期期艾艾地靠着卢氏坐下来,小声问,“怎么会突然就没了?”苏老太太可是个战斗力强大的老太太,身子骨硬朗得很,这消息真是太意外了。 “为庆祝你二兄失踪,被鸡骨头卡住了。”卢氏没好气道,诅咒她的儿子,还要让她操持葬礼,卢氏心里呕死了。 傅明珠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也算是恶有恶报?她默了默,抬眼打量卢氏的神色,小心翼翼道,“那二兄的事?” 平安啊,卢氏一叹,“等吧。”心痛悲伤当然是巨大的,只是身为将门之家的当家主母,卢氏早有觉悟。 是啊,只有等了,傅明珠心中涩涩地,张开双臂温柔地将卢氏抱在怀里。从来都是卢氏抱着她,第一次抱着卢氏,傅明珠才发觉原来她的阿娘这么娇小,而她已经长大了,可以把阿娘抱在怀里了。 —————————————————— 苏老太太的死让所有人都为之一轻,苏长柏接到消息后,很快就上门求见,请求把苏老太太的灵柩带走。 人家苏家人要自己操办丧事,魏国公府自然不会拒绝,还尽心尽力地帮忙把苏老太太灵柩送到了苏长柏暂居的院子。 作为侄孙女,苏静姝也一同出了魏国公府,暂住到了外面守灵。兄妹俩这才能够坐下来好好说一说话。 “真想不到,再见面是这样。”苏长柏衡量的目光落在苏静姝身上,见她气质清雅举止有度,穿着看似朴素无华,其实则是名贵的缭绫,头上的白玉簪子细腻如羊脂,通润洁白,一看就不是凡品,耳朵上的珍珠足有莲子大小,蕴然自生光。 通身的气派不可同日而语,显见他这个妹妹确实过得极好。苏长柏心里有了计较,态度越发亲切,“莠娘你变了很多,更美丽了。” “兄长倒是一如既往,”苏静姝神色淡淡,她心里清楚一贯自傲的苏长柏必是有所求,才会这般折节。 若是放在一年前,苏静姝敢这样跟他说话,苏长柏定然要拍案而起的,只是如今情势不由人,被魏国公府权势碾压过的苏长柏很识时务,越发放低了姿态,好声道,“如今苏家就只有你我兄妹二人了,本当相互扶持,奈何兄长无用啊,不能帮到妹妹什么。” 苏静姝哂然一笑,“兄长多虑了。” “我们到底是生分了,”苏长柏叹道,“我还记得你小时候很喜欢母亲院子里的枣树,有一年结了很多枣,你非让我举着你去摘,结果我举不动,把你摔了,父亲要打我,还是你哭着给我求情的。” 其实两人小时候,也是有过感情融洽期的,只是后来因为各自的母亲间隙越来越大,形同陌路了。苏静姝恍惚想起来自己好像也曾从苏家人身上得到过一些微薄的亲情,只是那些温暖的记忆太少太少,少得不足以打动她。 “兄长有什么事直说吧,”苏静姝不愿意再想那些久远的事。 温情的回忆被苏静姝淡然打断,苏长柏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终究还是开口,“久居长安终究是坐吃山空,还请妹妹帮我向魏公求一封荐书。”这个院子若不是苏老太太出钱租了一整年,苏长柏都租不起了。 “兄长不如回去金陵,苏家老宅和祭田尚在,也足够了。”苏静姝温温婉婉说道,只是她低垂的眼里带着些嘲讽的笑意。 见识过了国都长安的繁华阔丽,苏长柏如何愿意回去,又温言好语劝说苏静姝帮忙。 正当这时,百合进来了,她脸上带着强忍的笑意,语气也有些轻快,“县主,郑王殿下来吊唁了。” 郑王来了,苏静姝头回这么高兴,立刻就站了起来,疾步出去。苏长柏当然不舍得放弃面见郑王的机会,也跟了出去。 外头郑王一袭正紫亲王服饰,敛襟肃容,站在刚刚布置起来的灵堂里,正拈着一炷香往香炉里插。 苏静姝见到这样的郑王心里有些诧异,不得不说穿上亲王服饰的郑王仪表堂堂,远比平日更具威仪,只是清秀的眉眼让他比起别的兄弟更显得纯稚无害,身上的气势还是弱了些。 但是这样的人更容易掌控。苏静姝自己也很认同慧娘的话,郑王一系看似低调,然则他的母族是三等世族,这些年来家中子弟又上进,真论起实力来郑王比晋王更有底气,只是缺了皇帝的宠爱而已。 而郑王又是那么的喜欢苏静姝,当郑王妃,远比一个楚王侧室更有用。只是有时候,女人更容易被情爱迷住心窍,苏静姝心里总有不平。 郑王自然不知道苏静姝在见到他的瞬间想了这许多,他看见一身素服的苏静姝娉娉婷婷从内室出来,眼睛亮了亮,嘴角下意识翘起,然后他马上反应过来不对,迅速换成了抿唇。 他这副陷入情爱里的傻小子样子,苏静姝看在眼里,得意在心里,缓步走去,离了郑王三步远,盈盈下拜,“多谢殿下。” 苏长柏也长揖到底。 然后华丽丽被郑王忽略了,郑王满心满眼只有苏静姝。 她柳眉微蹙,颦着纤纤一抹愁绪,看得郑王都心疼了,想伸手扶她,又不敢,只好伸着手,离她三寸远道,“你我之间不必如此见外,苏老夫人去世,我本就该来上一炷香。” “姑婆知道了定然高兴,”苏静姝顺势起身,眼圈开始发红。那老太婆当然会高兴,贵人给她鞠躬呢。 “莠娘,节哀,”郑王温声安慰,递给苏静姝一方素白手绢,他只恨不能亲手给她拭泪。 灵堂不是好说话的地方,苏静姝将郑王请到了后院小花园,两人在凉亭坐下,百合百惠端来茶水素果,悄声退下了。 沉默半晌,苏静姝起身拜道,“姑婆于我父亲有大恩,我也视姑婆为祖母,是以想为姑婆服孝一年,还望殿下恕罪,若是……”他们的婚期在明年三月,如果守一年的孝,就只能延期,又或者郑王妃换人了。 “我等你,”郑王急忙打断苏静姝的若是,顾不得避嫌握住了她的手,“不过延期半年罢了,不必如此。” 被人拉着了手,苏静姝心里真是滋味难明。她泪盈于睫,感动道,“谢殿□□谅。” 拉上了小手,郑王满心欢喜,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轻轻抚上了苏静姝的脸。 隔着院墙的菱花窗,百合百惠看得直偷笑,慧娘倒是肃着脸,谁也看不出来她在想什么。 而外头,傅明珠和裴氏作为傅家代表,轻车简行十分低调的进了大门。 被抛弃除他以外在空无一人的灵堂里,苏长柏扯着一沓纸钱在烧。 烟雾缭绕中,苏长柏见二人虽气质出众,然穿着并不出彩,本以为是哪家小官的夫人,看着苏静姝的面子来奉承的,还能拿出一身很能唬人的文人风度来招呼客人。结果在魏国公府的人自报家门后,他就变得诚惶诚恐了,答礼时跪得五体投地,不能更标准。 这是他的机遇啊,苏长柏见傅明珠殊色照人,想着这一定就是那位传说中的明珠美人了,借着答谢之机悄声道,“王妃,草民有要事相告。” 傅明珠一听来了兴趣,好吧,她其实是闲的,本来都要走了,又停住了。 苏长柏也知道把秦王妃叫到一旁说话明显不现实,只能压低了声音道,“草民怀疑静姝身边的慧娘有问题,去年腊八,草民曾无意撞见静姝与慧娘在善缘寺密会。” 苏长柏是不敢拿这个秘密去威胁苏静姝的,他怕死,看苏老太太的下场就知道了。→_→被鸡骨头卡死,呵呵,他不信呢。 腊八善缘寺密会?傅明珠很快就想起来是哪天了,那天她见了秦王,并没有同苏静姝在一起。这个慧娘她阿耶确实让人查了,结果显示却清白得很,父母双亡、十三岁卖身进了杨府,成为杨府三岁小娘子的侍女,后来作为陪房跟着她那个苦命的姑姑嫁到了苏家,一直没有嫁人。 慧娘这样简单的经历,傅明珠本来以为是她想多了,现在看来里头还有料可以深挖啊,傅明珠示意苏长柏继续。 “草民还发现,静姝似乎对这个慧娘有些忌惮。”那种明明很恨,面上却全然不露痕迹,还能微笑亲热以对的虚伪面具苏长柏真是再熟悉不过了,苏静姝和慧娘的不对劲,他一眼就感受到了其中的微妙,毕竟他的生母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呐。 慧娘傅明珠也只见过一回,当时就直觉不喜欢她,倒没有发现苏静姝有什么不对劲,现在苏长柏这么说了,傅明珠也在心里记上一笔,指不定要从慧娘身上找突破呢。 其实苏长柏也没多的料可以爆了,他及时住了嘴。 傅明珠很上道,“今日来得匆忙忘了备下祭礼,明日我会遣人送来。” 比起钱他更想当官啊,苏长柏略有些失望。就听傅明珠又说,“苏先生有大才,家父最是喜欢提携青年才俊了。”考虑到动用秦王的势力容易打草惊蛇,傅明珠决定回家就跟阿耶商议,定然要办得自然不做作才好。 苏长柏大喜过望,躬身道,“草民定不负王妃提携之意。”比起恨他的妹妹,还是需要用他的秦王妃更有投资价值。苏长柏很愉快地抛弃了苏静姝。 意外将苏静姝的异母兄长变成自己的眼线,傅明珠觉得这次出门很圆满,回去就给秦王些了一封信吹嘘自己的英明。 两个月后回信来了,两个好消息,首先是傅明璋抓了北胡的三王子回营了,其次北征军踏出了榆关,燕云十六州重回汉庭。 屋外鹅毛初雪纷纷扬扬,屋里温暖如春,傅明珠捧着秦王越发缠绵甜腻的回信,一脸娇羞红晕,也不知她做的狐皮手套可能抵御北国的寒风冰雪? 冬天到了,待到陌上花开,良人可会缓缓来归?   ☆、第143章 良宵 ————————————小剧场之辣个吓到人的秦王殿下—————————— 茶:殿下您现在对您的长相还满意吗? 秦王殿:男人里本王天下第一。 茶:然而您昨晚吓到了人→_→ 秦王殿:珠珠你吓到了吗? 胖珠子:殿下天下最帅!【迷妹星星眼】(☆w☆) 秦王殿:嗯,乖,本王只要珠珠喜欢就够了。 将近子时,万籁皆静,守在长安城北门的军士们站了半宿,到得这时也都倦了,神色松懈下来。就在这时,忽然一阵闷雷般的蹄声从远处而来,不过几息就到了城下。 安逸久了,守将们都有些反应迟钝,直到借着城门的灯光看到城下一队漆黑彪悍的骑兵,才是警觉起来,蹭蹭亮出了武器。 却见其中一人,骑着马悠悠踏出来,很是客气地叫门道,“秦王殿下入城,还请守将开门。” 秦王殿下?收复燕云、打垮北胡,立下不世之功的秦王殿下? 这回城墙上的军士们都沸腾了,个个把眼睛睁得铜铃大,拼命想看清楚秦王殿下长个什么模样。然而天太黑,大家仅仅能凭骑兵们的站位,推居中的那匹马上坐着秦王殿下而已。就这样,众人还是激动不已。 作为守城长官,监门将军李勋更谨慎些,听说是秦王依然不敢开门,探出头道,“城门已闭,非天亮不可入城。” “我们殿下急事入城,还请将军行个方便,”那个站出来的人原来是子午,他举起手中令牌,就着灯光让城上的人看。 守了十几年的城门,李勋还是认得这枚令牌的,只是半夜放人进城干系重大,他并不敢冒险。 就在这时,李勋看见居中那人动了,纵马踱到亮处,缓缓抬起头向上看来。 那是一张令人过目难忘的俊美容颜,黑夜中更夺目的是他那一双寒星利剑一般的眼睛,离着老远,李勋都觉得他的目光能把人钉死在地上。李勋一个激灵,顿时跳了起来,失声喊道,“快开门!” 真的是秦王殿下啊!是渊渟岳峙、威仪棣棣,比起两年前更令人心折的秦王殿下! 沉重的城门缓缓被打开,秦王一身玄衣当先一骑,迅如奔雷地向东城飞驰而去了,他身后的百八十黑衣铁骑井然有序地紧随其后,不多时那片沉闷的蹄声就听不到了,空旷的长街上,仿佛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看着那令人心悸的铁骑消失在黑暗里,李勋这才吐出一口气来,自言自语道,“也不知秦王殿下为何这般急着入城。”征北军的大军已经回程,据他所知,至少还有两日才能到长安城外呢。 “怕是为了撕毁盟约的事吧,”李勋的副将悄声道,“照我说就该如此,肥肉都到嘴里了,吐出来作甚!都是那帮腐儒闹事。” 李勋心里也是如此认为,敷衍地呵斥副将道,“慎言。” 这副将在李勋手下日久,自然明白长官并无斥责之意,是以根本不怕,不过还是听话地闭上了嘴。毕竟那帮御史台的腐儒们最喜欢参人了,万一被“顺风耳”听去了就遭了。 —————————————————————— 传说中为了毁约的事疾驰回城的秦王殿下却没有连夜入宫请罪,而是直奔秦王府而去,不多时就顺利进了府门,一路往春禧殿走去。 夜风拂面,柔软而芳香,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就连夜晚的风都染上了花香。 这样温软的风真是令人沉醉,秦王想起离开北胡时,北地那刮骨的寒风,就觉得腿骨隐隐作痛。去年冬天他的腿受了伤,又在雪地里泡了一天,后来伤愈,终究是留下了病根,受不得冷。 春禧殿就在眼前了,琉璃宫灯下那汉白玉的台阶不染尘埃,只等着他踏上去。 就这样去见珠珠是不是不太好?嗅到自己身上的尘土味,秦王有那么一丝的近乡情怯。 秦王略停了停,灯下一树红艳艳的海棠花并未睡去,浓艳靡丽,诱人采撷。他毫不客气地伸出手去,一把折下了开得最美的那枝。 “咔嚓”一声轻响,在这静谧的春夜里格外的清晰。守在殿前的侍女们这才从震惊中醒过神来,纷纷跪下去迎接归来的主人。 不过她们家殿下除了脸,好像变了很多啊,更高、更壮、更威武了。就连那身清冷高华的清贵都变成了一种令人感到汗毛战栗的威慑,像是蛰伏的猛兽,嘤嘤嘤,虽然殿下还是一样美貌,但是现在的殿下好吓人! 折了花,觉得很满意地秦王这回毫不迟疑地踏上了汉白玉的台阶,等到有人脱离了秦王气势的压迫,想起来未曾通报,秦王殿下已经熟门熟路地进了寝殿内了。 不提那些被天降升级版秦王给吓到的路人甲,只说寝殿里,挽碧和朝花听到外间的动静瞬间惊醒了,匆忙披衣起身,就看到一个高大的黑影进了门。 寝殿里只留了四角灯光暗淡的几盏小灯,是以光线并不太好,朝花迎面见到一个面容模糊,身形却绝对强壮,威势不凡的男人进来,吓得一声惊叫。 还是挽碧镇定,知道如果是歹人,能够走到这里来,叫也没用,一扬手,从头上拔下来一只尺来长的金钗,横在胸前,摆出了防卫的姿势。拼死,她也要保护好娘子! 看见挽碧摆出来的姿势,秦王难得失语了一瞬,无奈开口道,“挽碧,是本王。” 咦?这个声音有点耳熟,挽碧任然不放松,借着昏暗的灯光用力看跟前的人,好悬认出来这个一身骇人气势的男人竟然是秦王殿下,她腿一软,拉着朝花就跪下了,“奴婢以下犯上,请殿下降罪。” “无妨,你们出去吧。”秦王捏着一枝娇艳的海棠花,心里有点无力,他现在这副摸样,不会吓到珠珠吧? 挽碧略有些迟疑,抬头看一眼秦王手里的花,她顿时放心了,拉着还搞不清楚状况的朝花出去了,还贴心地带上门。 屋子里终于没有外人了,秦王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好快,就算是以自身为诱饵,诱杀忽雷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他不自觉放轻了脚步,一步步走向那挂着大红帐子的雕花牙床。 他的珠珠就在这里面安然入睡,只要掀开帐子就可以看见他朝思暮想的人儿了。 他的手毫不迟疑地伸了出去。 霎时,四目相对,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一黑一绿,一人一猫静静对看半晌。 秦王发誓,他绝对从那只肥猫的眼睛里看到了得意和嫌弃。 深吸一口气,武力值拔高一大截的秦王闪电伸手,一把捏住踏雪喵的后脖子,不顾喵的强烈抗议,一把将猫丢出了窗户,并迅速把窗户关得严丝合缝。 躺床上的傅明珠偷偷睁开眼睛,忍笑忍得很艰难。她听到朝花的惊叫声就醒来了,醒来后一直竖着耳朵听着,知道是秦王回来了,差点高兴得哭出来。 如果不是她矜持一点,早就飞奔扑到秦王怀里去了。 听见秦王的脚步声过来了,她立刻闭上眼睛,装作睡得很香甜的样子。嗯哼,谁让秦王偷摸摸回家,给了她一个大惊吓呢,她装个睡,也是礼尚往来。 帐子里光线昏暗,但这对秦王来说并没什么影响,他看见傅明珠光洁的脸颊像梨花瓣一样雪白,在昏暗中有着珍珠的光润,而那红润的嘴唇微微嘟起,仿佛在等待他的亲吻。 唐突佳人是不对的,可惜这回没了踏雪的掩护,秦王一下子就发现了她乱动的眼珠子。 知道她是装睡,秦王就不客气了,合身压下去,快准狠地咬住了傅明珠的唇。 本来还想继续装睡的,可是在他这般像要把她拆吃入腹的凶狠攻势下,能继续睡着的不是猪而是智障吧! 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傅明珠扭着身子,唔唔唔地挣扎起来。 隔着薄薄的春被,秦王只觉身下扭动的娇躯十分妙曼,尤其是那顶着他胸膛的峰峦,隔着软滑的丝被也能感受到那份绵软。 得到额外福利,秦王很好心放她换气,笑道,“怎么,不睡了?” 睡毛线啊,傅明珠狠狠地瞪了秦王一眼。 殊不知她此时双眼水汪汪的,满是春.情,哪有半点威慑力,全是诱.惑力才对。刚刚的激.吻对饿了两年的秦王来说连开胃小菜都算不上呢,见她这副摸样哪里还忍得住,一低头,又压了上去。 很久很久很久以后,两人终于分开了,两年不见的生疏一下子被火热的亲吻所融化,一切都是那么的切合,仿佛他们从未分别。 躺在秦王的怀里,傅明珠茫茫然喘着气,魂儿都不知飞到了哪里去。 秦王稍微好些,他侧身打量着枕在他手臂上的人儿,她单薄的粉色中衣还穿在身上,衬得那身肌肤越发的粉嫩可口,而她那件绣着粉白芍药的鹅黄小衣早就不知被他扔到哪里去了,一双胖兔子没了窝,只好羞涩将头地躲在粉色的衣裳下,露出了大半个圆滚滚的身子。 “珠珠确实把兔子养得很好,本王很喜欢。”秦王很满意地夸她道。 呜呜,不作就不会死,她后悔了可不可以。傅明珠抱紧自己,不用特意强调,她都知道他对兔子有多满意啦。 “亡羊补牢是没有用的,”秦王轻笑出声,“狼更喜欢翻墙的乐趣。” “哎呀,”傅明珠拍开秦王又要作乱的手,换了个策略,“你一身灰,我都吃到了,不洗干净了不许碰我!” 能拖一时是一时,两年不见,也不知秦王是吃了什么,变得更高更强也更粗——长了,作为躺在砧板上那坨肉,她还是好怕怕。 他身上确实风尘仆仆,秦王有些惭愧,他太急着见她了,而她又那么美,令他把持不住。 不过美味就在嘴边,他如何舍得有片刻离了他呢,于是连人带被,一把抱起傅明珠,合理安排道,“珠珠也脏了,我们一起洗。” “我很干净,不要洗,”傅明珠哪里肯,连忙抗议。 但是在秦王手上,她就跟踏雪喵一样没有反抗之力,被秦王抱着往浴殿去了。 有刘福在的地方就不用担心秦王过得不舒坦,浴殿里灯都点亮了,一池子的热水白烟袅袅,看着就跟仙境似的。 好吧,是她傻,还以为没有热水,可以借口池子里的水凉不下水呢。 “退下,”秦王趁着傅明珠发呆,把侍浴的侍女们都赶走了,把她放在了池子旁边的榻上,利落地把她从被子里剥出来。 此时灯光大盛,秦王可以好好地看看他的珠珠了,灯下美人如玉,婉媚雍容,恰如一朵将将吐蕊的花,正是青涩又妩媚的时候,好花堪折,莫负良宵。 只是折之前,还是先鸳鸯戏水一番为好。秦王朝着傅明珠伸手。 被他狼一样的目光看得心里颤颤,傅明珠哪敢让他动手,急急叫道,“我自己来!” “七郎,你顾着自己就好。”傅明珠抓着自己衣襟,活像个被欺负的黄花大闺女,催促秦王去更衣。要看大家一起互看才不吃亏嘛。 哈哈,秦王愉快地笑了起来,也不往屏风后头去了,当着傅明珠的面,就把身上的衣裳脱掉了。那个迅速哦,傅明珠都来不及遮眼! 夫君去了一趟军营,变得这么豪放怎么破? 然而,她脸皮还不够厚,都不敢看!她好想念当初那个优雅清贵的秦王殿下啊,这回真的妥妥的变成秦总攻了,还是个纯爷们攻。 顶着秦王该你了的督促眼神,傅明珠心一横,眼一闭,视死如归地脱掉了自己身上最后两件衣裳,然后趁着秦王被她迷住,光速跳进了池子里。 当傅明珠被按在白玉的池壁上,任人宰割的时候深刻地领悟到了水遁是没用的,任何逃跑手段都是没有用的,反而会遭到敌军的猛烈报复,还不如一早就投降呢。 良宵如许,佳期非梦。 迟到了两年的洞房花烛夜,秦王殿下表示,一定要补齐哒。   ☆、第144章 甜蜜 一群河蟹爬过的一夜之后,傅明珠很深刻地理解了久别胜新婚这句话。她真的不知道秦王哪来的精力,把她这酱那酱折腾了一夜,要不是她有坚持锻炼,绝对会阵亡的好吗。 并且他一点都不像是初哥,除了第一次正式切磋两人心慌慌短了些,后面就一次更比一次生猛,技巧也越发娴熟,就连人都变得更自信从容了呢【什么鬼】,从狼吞虎咽,到细嚼慢咽,反正是吃得不能更满意了。 呵呵,只可怜了她雨打风吹去,成了一朵焉巴巴的喇叭花,趴在枕头上起不来了。就算这会儿秦王摸得她后脖子痒痒,她都瘫软着,连手指头都不肯动一动。 春.宵苦短,仿佛不过过了半刻,熹微的晨光就落进帐子里来了。 微弱的光线下,秦王眼底是一片莹白的肌肤,在正红春被的丝光掩映之下,越发的欺霜赛雪。只是现在那本该美玉无瑕的肌肤上,却沿着那诱人的背沟散布了斑驳的暗红吻痕,恰如一树疏离的红梅,横斜开在雪地里,美得惊心动魄。 真是错落有致,秦王很满意自己的画作,他伸出自己修长有力的手缓慢而坚定地沿着那优美的风景线,蜿蜒而下。 他原本吟诗作画的手上多了不该有的厚茧,粗糙而坚硬,轻轻抚在她娇嫩的肌肤上,带来一种奇妙的颤栗感。 傅明珠忍不住整个人都缩起来,可怜兮兮求饶道,“七郎,不要了……” 大概是昨晚用嗓过度,她清甜软糯的声音都有些哑了,求饶的时候显得越发的可怜。 秦王的手停住了,她虽然体力好,人也长大了许多,但是毕竟是初次,他一晚上要了她三次,实在是太过孟浪了。他仔细估算了胖珠子的剩余实力后,很遗憾地表示,“好。” 呵呵哒,好歹把手从她的翘臀上拿走才显得可信啊。傅明珠真是服了他了,跑了两天马连夜回来,还这么龙精虎猛的,也不怕肾亏。 不过她是不敢再多提要求的,免得不知道哪句话又引得他狂性大发,最好的办法是闭上眼装死。 就在她提心吊胆的时候,秦王又动了,窸窣躺下来,长臂一伸就把她紧紧贴着自己抱在了怀里。顿时暖烘烘的男人味扑鼻而来,满满的都是荷尔蒙的味道,令人耳红脸赤。这么光溜溜搂着,有点难为情啊,傅明珠不自在地扭了一下。 就听秦王沉沉的声音道,“别乱动。” 不用他说,傅明珠也不敢乱动了,她明显感到小腹处有个东西硬了起来。 “看天色快到卯时了,也该起了。”傅明珠小心地收腹提臀远离凶.器,一面建议道。最安全的办法莫过于离开这张床。 看来他是吓到她了,秦王沉默片刻,却又沉默而坚定地把她搂在胸前,克制着渴望道,“我也该进宫了,你再睡会。” 进宫?傅明珠担心起来,“我和你一起去吧?”是为了忽雷的事吧,因为忽雷的事,御史台都要吵翻天了。她一起进宫去,还能见势不对去找何贵妃当救兵。 听出来她的担心,秦王愉快地笑起来,引得他精壮宽厚的胸膛一片震动,“不必,你好好睡一觉,等我回来。” 说着轻轻在傅明珠额头上吻了一下。 早安吻好暖好温柔,傅明珠心里真是暖洋洋的。 “嗯,我等你,”她乖宝宝一样乖巧地点头答应了,乖乖地睁大了眼睛看秦王殿下起床。 很快她就发现了问题,刷地坐起来,扯住了秦王的衣袖,急急道,“你背上是怎么回事?” 昨晚太激烈,伤口裂开了。秦王殿下难得心虚了一瞬,笑着握住傅明珠的手,软语道,“无妨,只是小伤而已。” 小伤?衣裳都红了一块了,算是小伤? 傅明珠眼圈儿一红,难怪昨晚沐浴的时候他从来不背对她呢,都是被他强硬地按着,让她背对着他,后来回了寝殿也没有点灯,那个的时候,他上身的中衣都没脱,还压着她的手,不让她乱摸…… 原来都是为了掩饰这个伤。 想明白了,傅明珠气恼起来,挣扎着要去扒秦王的衣裳看伤,“明明有伤在身,为何不顾惜自己!” “我真的无事,昨晚珠珠不是试过了吗?”秦王坚决不给看,用昨晚的事力证自己身强体壮。 “哼,”傅明珠不理他,她才不和精虫上脑的人讲话。 秦王无奈笑笑,“这个伤是忽雷留下的,我留着有用,珠珠不必担心。” 听说跟忽雷有关,傅明珠就有些明白了,没好气道,“就算有用,你也该上药了。” “这是自然,”秦王微笑起来。 懒觉是睡不了了,傅明珠也跟着穿衣起身,下床的时候腿一软差点跌到。好悬叫秦王接住了。不过秦王看她这样,笑得得意极了,惹得傅明珠直翻白眼。 秦王的伤需要包扎,傅明珠也没心情打扮,随便梳了个头,穿了身家常衣服就跟着秦王去了偏殿。宋医师已经带着药箱等在那里了。 换药总是要脱衣裳的,傅明珠总算见到了秦王遮着掩着的伤疤。 这一看不要紧,傅明珠眼泪珠子顿时答吧答吧地掉下来了,他这身上何止一条伤疤。正在流血的是一条半尺来长筷子粗细的刀伤,横亘了秦王左肩,看得傅明珠心疼不已,这要是再深些,秦王殿下就可以当独臂大侠了。他背上还有茶杯口大小的撕裂箭伤,伤痂早就脱落了,留下了一个褐色的疤痕。傅明珠知道这种伤痕是被带有倒钩的箭矢所伤,伤口极深,很难愈合。至于其他小伤痕也有三四条。 傅明珠咬着唇,哭得悄无声息,战场上的刀林箭雨,远超她的想象。她还以为他为一军副帅,可以少受些伤。 可是若非他身先士卒,又何来的军中威望,成为人人称颂的秦王殿下呢。所谋越大,付出自然也越多。 秦王背对着傅明珠上药,还奇怪她怎么不说话了,扭头一看,就见傅明珠已经泪人一般了,可心疼坏了,温声宽慰她道,“不要担心,这点小伤几日就好了。” “嗯嗯,我知道,”傅明珠胡乱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笑起来,“谁让某人自己逞强,我才不担心呢。” 不担心就好,秦王可算是怕了她这样哭了。明明昨晚她哭得多可怜可爱啊,让他欲罢不能。往后还是只在床第之间哭给他看好了。 这样的想法自然不能宣之于口,还有个外人在呢。秦王老老实实让宋医师上好药包扎完毕,这才站起来拉住傅明珠的手,牵着她去洗脸了。 “没想到两年不见,殿下和王妃还是这么恩爱呐,”站在一旁当了半天透明人的刘福悠然感叹了一句。他是真没想到,殿下竟然生生素了两年,这是为王妃守着呢。啧啧,古往今来,有哪个皇子王孙做到过! 蔡嬷嬷本来是来问问何时摆膳的,一进门就听到刘福这句话,立时眉花眼笑,“不恩爱哪来的小殿下!”恩爱就好啊,这回小殿下该来了吧? 对于小殿下这种萌物,刘福也是同样的期待,抚掌笑道,“是极是极。”他还是有些遗憾,要是殿下肯纳几个身边人,这会儿不定有多少小殿下了呢。 宋医师默默收拾着药箱,淡淡来了句,“殿下伤愈之前当禁.欲。” 啥?刘福和蔡嬷嬷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 装重伤要装得敬业,傅明珠给秦王把拐杖和软轿都准备上了。 吃完早饭,傅明珠依依不舍地把秦王送上了软轿,又送他出了二门,这才回到春禧殿,进了日常起居的东配殿捧着脸发呆。 站在一旁的挽碧一脸难.色.欲.言又止,犹豫了半晌还是红着脸附在傅明珠耳边悄声问她,“娘子,昨晚上的床单怎么办?” 床单?傅明珠不在意地道,“换洗了吧。” 挽碧涨红了脸,“那落红也洗了?” 傅明珠慢半拍才反应过来落红是啥,顿时也涨红了脸。昨晚秦王没有在浴殿里要了她,是回到寝殿的事,所以才在床单上了留了证据。 这种证据直接毁灭最好了,傅明珠飞快道,“你悄悄的洗了吧。” “真的洗了?”挽碧有些犹疑,毕竟是证明女子贞洁的东西。她早上整理床铺看到那东西就猜到当初娘子并没有和秦王圆房了,但是元帕是送进宫了的,挽碧知道不能让人发现当初的元帕作假,就把床单收了起来。 “洗了,”傅明珠点头,不洗,难道还要留着收藏?想想就好变.态。 某变.态病娇地躺在舒适的软轿里,突然打了个喷嚏。 难道是受凉了? ——————小剧场之辣个变态是谁———— 胖珠子:洗了洗了! 秦王殿:不准! 胖珠子:为啥? 秦王殿:很有纪念意义,需藏之。 胖珠子:→_→咦,阿娘,有变.态! 秦王殿:嗯哼?<( ̄) ̄)> 胖珠子:我是说踏雪。(>﹏<) 踏雪喵:喵??【主银乃的脸呢?】 秦王殿:乖<( ̄︶ ̄) 胖珠子:(*≥)≤))( ̄▽ ̄* )ゞ   ☆、第145章 闲人 秦王这回进宫可真是把身娇体弱演绎到了极致,乘着软轿一路抬到了宫门,下轿时子午扶着,手杖撑着,春暖花开的时节,身上还披着一袭紫貂裘,还未抬头就先低咳几声。待他抬起头来,就露出一张略微憔悴的俊颜,被脖子一圈暗紫貂裘衬着,更显得肤白,眼下青黑的眼圈也越发醒目了。 被昌顺帝派来迎接秦王的高见贤看见秦王这副虚弱的模样,心里一惊,忙迎上去扶住了,关切道,“殿下怎的伤得如此之重?” 秦王虚弱一笑,子午已经抢着作答,“都是那背信弃义的忽雷,趁庆功之机偷袭了殿下。” “也是我大意了,早该察觉忽雷有异。”秦王自惭道。 高见贤满脸担忧,“殿下伤重,还请乘辇入宫。”高见贤做事周全,听说秦王有伤,辇车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重伤”在身,秦王也不推辞,顺从如流地坐上了辇车。 宫车辘辘,招摇而过,那些来上朝的官员都不由侧目,见着朱轮漆金的辇车从右侧仪门入宫去了,前往太极殿上早朝的官员们才纷纷议论起来,低声交流着各自的情报。 不论那个派系的人都知道,秦王大胜而归,这朝堂怕是要翻天覆地了。 心知乘车入宫势必遭人眼红,秦王却很坦然,在遇到太子的时候也仅仅是在车上欠身为礼,凭借着辇车的有利地势,居高临下,似笑非笑望着太子道,“臣弟有伤在身,不能给太子见礼了,还望太子见谅。” 可恶,太子咬牙磨出两字,“无妨。” 呵呵,秦王似没有听出太子的恼恨,淡笑着再插太子一刀,“既如此,臣弟就先告退了,父皇还在等着我。” 太子也知道自己与这个七弟是再没有言和可能了,不屑再做面子情,冷哼一声拂袖而去,至于一旁的高见贤,太子是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靠在车壁上继续装着虚弱,秦王默默松了松毛茸茸的领子,太阳出来了,还真有点热。 紫宸殿里昌顺帝已经望穿秋水了,在看见秦王拄着拐的身影后一个箭步就蹿了过去,全然不顾一国之君的矜持,叨叨不已,“老七啊你怎么伤得这么重,快坐下。” 又骂高见贤,“也不知道搀着点,唉,朕自己来,快去叫御医,叫徐太医!” 继续念叨秦王,“不是说伤得不重吗,怎么都需要拄拐了?”说完昌顺帝记起来秦王去年冬天双腿受过伤,顿时着急起来,“是不是急着赶路,腿又受了寒?” 被昌顺帝这么嘘寒问暖关心着,秦王眼眶微润,“儿子很好,父皇不必担心。”不论他的父皇有多少好儿子,父皇对他却是最好的!秦王心里的小人已经翘起了得意的嘴角。 “怎能不担心,知道你受了伤,我好几晚上睡不着,”昌顺帝在这时也只是个会担心儿子安危的老父亲。早知道儿子受了这么重的伤,他就不急着叫儿子回来了。 “让父皇担忧,是儿子不孝,”秦王也如寻常人家的儿子一样对待昌顺帝,话锋一转,矜持而克制地提起自己的战果,“所幸不负父皇期待,幽云十六州重归,千里草原为我大周国土,此后北胡不足为虑。” 他现在的样子真像是个求表扬的小孩子,昌顺帝忍不住摸摸儿子的头,大笑道,“古人说生子当如孙仲谋,叫我说,有獾郎这一个儿子,比十个孙仲谋更令我高兴呐。” 父子俩腻歪了半晌,又交流了北胡情势,徐太医师徒都在门外等半天了才被叫进去。 徐太医是外科的国手,整个太医院就没人比他更会看外伤的了,但是在内科更实用的皇宫内院,徐太医一年到头都是闲的。 要不是他年纪大了,爱子心切的昌顺帝肯定要派徐太医随军的,不过徐太医不能去,他的两个徒弟却是可以去的。因着这层关系,徐太医也算得上是秦王的自己人。 能有机会给人看病,闲得骨头都疏松了的徐太医还是很高兴的,哪知看了秦王伤口,再一把脉,老太医就想吹胡子,秦王殿下哪里需要看外伤,真要说毛病,还不如补肾! 昌顺帝看着徐太医摸着胡子沉吟不语,还以为儿子伤重难治,急道,“徐太医,七郎身体如何?” 收回手,徐太医沉声道,“陛下,秦王殿下背上的刀伤伤及肺腑,需要卧床静养,还有殿下的双腿仍有寒毒余留,需要针灸拔除。” 需要卧床的伤,就很严重了,把昌顺帝急得不行,连声吩咐徐太医务必要把秦王治好,不留后遗症。 徐太医自然全都答应了,当场就开了药方,给昌顺帝过目。还特别提示,“用药期间,殿下需忌荤腥,最好禁了房事。”徐太医表示这绝对不是来自太医的怨念,而是治疗老寒腿的必备条件啊。 这个没问题,昌顺帝虽然有些心疼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了还要当和尚,但这都是为了治病啊,他爱怜地轻拍儿子的肩,“七郎啊你就安心养病吧。” 秦王只能当个乖儿子,露出淡淡的微笑。很好,他记住了。 这天被人念叨的秦王殿下没有出现在朝堂上,他一乘软轿而来,又一乘软轿而去,“低调”得很。 而昌顺帝陪着儿子吃早膳,迟到了一个时辰才姗姗出现在太极殿。皇帝为了什么迟到,殿上众人心里有数。太子、楚王等自是滋味难言,对百官来说,更是需要仔细掂量,小心站队。 秦王殿下脸都没有露,却实实在在刷够了存在感。 所谓“哥不在江湖,江湖却都是哥的传说”的人生赢家境界,也不过如此了。 明明在外面是呵一口气都能刮风的人物,回了春禧殿,秦王殿下却不得不被秦王妃押着躺床上休息。 好吧,睡就睡,秦王殿下满心都是无奈的甜蜜,拉着傅明珠的手不放,“一人个睡不着,还请王妃陪我。” 妈蛋,去了一趟军营回来不该是变成糙汉子了么,怎么还这么会撒娇,傅明珠叫他温软的语气和漆黑湿润的眼睛弄得心都化成了糖水,差点就控制不住上床窝他怀里了! 不过人家徐太医还在外头呢,她总要去问问才放心。不自觉把秦王当作小孩子看了,傅明珠柔声哄着秦王道,“七郎先睡好不好,我去去就回来陪你。” “现在就想你陪,否则会睡不着,”秦王继续示弱,握着傅明珠柔嫩的指尖,眼睛里的柔情都快溢出来了。她的心思太好猜,他才不放她去问徐太医的医嘱呢。呵呵,吃过荤的人,哪还肯吃素。 这简直就是色诱嘛,傅明珠心如鹿撞,砰砰砰地红了脸。这时的秦王殿下散去了一身攻气,风流秀雅中带着些病弱,看起来很柔软可推,害得傅明珠好想当一回女王。 可是她太清楚这个男人的狼性了,自然不能做出自投罗网的蠢事来,再次坚定的拒绝了秦王的诱惑,狠狠心推开他的手,转身疾步出去。 看她红着脸落荒而逃,秦王低声笑了起来。 听着身后诱人的轻笑声,傅明珠走得更快了,仿佛身后有狼在追,出了寝殿才是放松下来。保持住了一个王妃应有的仪态,端庄地去见了徐太医。 徐太医已经跟秦王府的宋医师聊上了,两位医者都非常赞同秦王的禁.欲养病方案,等傅明珠问起,两人很负责任地将注意事项强调了一遍。 禁.欲什么的,她也不是很在意啦,反正她不可描述的某处还痛着呢,短时间内是不想再来了。o(*▽*)o 傅明珠只顾念着秦王的腿能够痊愈,就算禁个三年五年的也没问题啊。 送走徐太医,傅明珠立刻吩咐人把药熬上了,这才放心地回到寝殿。 刚才还撒娇说一个人睡不着的秦王殿下这会儿已经睡着了,就连她轻轻坐在床沿都没醒过来。 因为背上有伤秦王是侧躺着睡的,这样看,他的侧脸越发的完美无瑕,无论看过多少次,依然惊为天人。只是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有些碍眼。 他眼睛下面都青黑了,也难怪他会睡得这么沉。傅明珠又是心疼又是气恼,她从侍卫们那里知道秦王接了皇帝急召,是赶了两天的路回来的。明明那么累了,昨晚上还…… “接下来你就好好吃素吧,”傅明珠想到医嘱又开心起来,轻轻地戳了戳秦王的嘴唇,幸灾乐祸道。 她还记得答应了要陪秦王补眠,当然昨晚熬夜开车,她自己也很需要补眠,于是脱了外裳小心躺到床上去。 温软舒适的被子,令人安心的气息和体温,傅明珠心满意足地闭上眼,很快就睡着了。 听到她呼吸变得平稳绵长,秦王这才慢慢睁开了眼睛,看见她翘起的嘴角,他也弯唇笑了起来,轻轻在她唇角印下一个亲吻。两年军营生涯令他变得警醒,她刚刚靠近他就惊醒了。还是闻到了她身上的蔷薇香味,他才记起来,自己已经回到了她的身边,不再需要枕戈待旦。 傅明珠没有秦王的特殊睡觉技巧,被人亲了,依然睡得很香。她是真的累了,睡在分别了两年的爱人身边,全身心都放松了。 占有性地把人往自己怀里拢了拢,手放到她的纤细的腰上搂住,秦王这才满意地闭上了眼睛。 他也累了,可以好好歇歇了,这段养伤的日子就让他好好当个富贵闲人,与她做些造娃的极乐事,方不负恩泽啊。 ————小剧场之辣个被禁.欲的秦王殿下———————————— 时间:良辰;地点:床上 秦王殿:【诱惑地】珠珠夜深了…… 胖珠子:嗯嗯,该睡了。【语毕倒头就睡】 秦王殿: =_=" 睡前我们应该做些爱做的事 胖珠子:哦,殿下来看话本子吧,给我们写日记的茶某新书《一世荣安》 秦王殿:珠珠你要想看到更新,我们应该抓紧时间生娃娃!【放电眼】 胖珠子:【冷漠脸】然而你需要禁欲。 秦王殿:WTF   ☆、第146章 归来 到了傍晚,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春禧殿中暮霭沉沉。 侍女们知道主人们正在补眠, 谁也不会没眼色地进来点灯, 任由春禧殿沉浸在温柔静谧的暮色中。于是秦王醒来的时候见这满室昏暗, 竟有些茫然。 有多久没有睡得这般香沉了,整个人从脚趾头到发梢都松懈下来,懒都从骨子里头透出来了,像泡过热乎乎的温泉一样酥软。他满足地把怀里的人往自己胸膛上按了按,紧紧贴住, 鼻端闻到她发上甜蜜的馨香, 不禁心中一荡,蠢蠢欲动。 傅明珠是被一阵奇怪的颤栗弄醒的, 颤颤地睁开眼就看见披着长发的秦王埋头在她胸前啃呀啃,好卖力的样子。她默了一瞬, 其实秦王殿下披头散发的造型有点惊悚呀,再加上昏暗的光线,活脱脱就是恐怖片。 哎,她居然没有第一时间被吓到,果然是真的好爱他啊。 正想着, 那个埋着头的男人抬起头来,红唇湿润, 眼眸晶亮,冲着她勾唇一笑。顿时从长发惊悚变成妖艳贱货没有没。 傅明珠被他勾得晃了神,好在还有一丝清明, 牢记医嘱,喊道“不行,”她奋力反抗起来,一脚踹出。 还沉溺在指间舌尖温软滑腻触感中的秦王不防被这一脚踢个正着,好在他胸肌够硬,挨了一脚完全是毛毛雨,更要紧的是抓住这个挣扎着想跑的女人。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傅明珠的手刚够到床沿,就被人提着腰捉回去了,然后手脚都被严严实实压住了,动惮不得。 这样被禁锢的造型令傅明珠想起昨晚上毫无反抗能力的一面倒战斗,他也是这么强硬地压着她,完全没办法反抗…… 简直是心有余悸,傅明珠有点怕,不过她有底牌在手,顿觉硬气,对着身上这个明显处于发.情期的男人正色道,“太医说了,七郎你需要禁.欲。” “不需要,”秦王单手把傅明珠双手扣在头顶,空出手来逡巡自己的领地,她的小衣早被他解开了,这时候只是松松垮垮地挂在她洁白柔软的身体上,根本挡不住那香堆雪腻的风光。他呼吸一顿,格外重视地在因为这个姿势而显得越发高挺的至高处揉了又揉。 “不行,”在对待秦王伤势的问题上,傅明珠绝不退让,“在你伤好之前必须要遵从医嘱。” 秦王从她严肃的表情中察觉大事不好,然而还是想垂死挣扎一番,“只是皮外之伤,几日就好了,不要听他们危言耸听。”他这么龙精虎猛的,完全没有修生养息的必要嘛。 “那就再等几日,”傅明珠放软了声音,眸子里似有水光莹然,“七郎,我想你平平安安,长长久久地陪着我。” 长长久久,多动人的期许,他是真的拿她没有办法,秦王松了手,却把大半的身体都压在傅明珠身上,咬牙妥协,“等我伤好,饶不了你。” 她能感觉到他勃发的渴望,这样生生忍住,也真是难为他了。傅明珠贴心地一动不动,避免摩擦,把自己当做木头好了。医嘱可是说了,旁门左道同样不可行。 可惜秦王不能理解她的好意,执意要收取利息,一个长绵的深吻下来,她明显感到一物越发生机勃勃了……唉,这是何苦,傅明珠摇头起身。 可怜的秦王殿下只能木着脸,躺在床上活生生熬过去。╮( ̄▽ ̄)╭ ———————————————————————————— 次日,爱女心切的卢氏终于等到登门的机会了,带着满满一车补品伤药去了秦王府。 秦王殿下正装病,十分的敬业,拄着拐站起来见了岳母大人,吓得卢氏一跳,还以为秦王成了瘸子。好在瞧见一旁的傅明珠小脸粉扑扑娇花一样,方松了一口气,看来是瘸不了的。 “殿下伤势如何?”卢氏仔细打量秦王,若说一年多以前的秦王是锋芒毕露的宝剑,如今战场历练后的秦王就是重剑无锋,大巧不工。卢氏一声暗赞,不愧是自家夫君看好的人呐。 混过军营,秦王依然有着文人雅士的文质彬彬,温声道,“多谢岳母挂念,只是小伤而已。”说是小伤,装还是要装得严重一点的。 “殿下无事,我也就放心了。”卢氏点头微笑,女婿好,女儿才会好啊。 惯常的问候了几句,秦王就很有眼色地让人扶着回去养病了。 屏退左右,卢氏这才拉着傅明珠的手,再次问,“殿下的伤如何?” 秦王演技太好,卢氏真以为他伤得挺严重呢。 “阿娘放心,确实没什么大碍,只要养养就好了,”左右无人,傅明珠也就没有掩饰秦王的伤情,“已经拟了调理的药方,如今正吃着药呢。” “无事就好,”卢氏彻底安心了,原本听说秦王伤重她还为女儿担忧不已,既然无事卢氏也就有心情仔细打量女儿了。她见傅明珠眼含春水,面似桃花,不由心中一动,悄声问,“你们可是圆房了?” 霎时,傅明珠连脖子都红透了,成了一颗大红色的珠子。 无需多言,卢氏已经知道了答案,虽然早就知道自家养的小白菜迟早要被猪拱了,但是真被拱了,心里还是有些不开心的。然而这时候说什么都晚了,卢氏叹气道,“你还没有及笄呢。” 按卢氏的想法应该是盛大的及笄礼之后,重新布置了喜房,拜过和合二仙,既庄重又吉祥,这样才足够圆满。 只是在两个久别重逢的小夫妻看来,有没有隆重的仪式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只想最迅速的占有对方。 傅明珠也只能安慰遗憾的卢氏,“也快了,不差几天。” 是啊,不差几天,就不能忍忍?卢氏舍不得生女儿的气,只把账默默算在了秦王头上,哼,果真是没什么大碍呢。 暂且略过不提,卢氏商量起傅明珠的及笄礼来,“原本你出嫁了及笄礼就该由婆家张罗,只是贵妃出宫不便,你的及笄礼就交给阿娘来准备,贵妃来观礼也就是了。” 可以当甩手掌柜傅明珠很开心,立刻就答应了。 卢氏得了满意的答复也很开心,真是皆大欢喜,盘算着道,“殿下在养伤也不好办得太张扬,宾客邀些亲近的亲戚朋友也就是了,插簪是你阿婆,有司你想请谁?” “有司就请道媛和道音,她们两个磨我很久了,”傅明珠不暇思索就决定了人选。 这两个人选卢氏也很满意,至于赞者,卢氏有些犹豫,“按你阿婆的意思,赞者是莠娘。”这个人选卢氏并不满意,只是婆母的意愿很难拒绝。 “有司可以请三个,还是请莠娘姐姐做有司吧,”傅明珠就没那么多顾虑了,她拉住了卢氏的手,“阿娘,赞者我想请安乐。” 安乐公主?卢氏略想想就明白了傅明珠的意图,“这是你的及笄礼,你高兴就成。”说着一叹,拍拍傅明珠的手,“可惜了。” 听到卢氏这么说,傅明珠神色一黯,忽雷死了也就死了,偏偏留了个襁褓中的儿子,虽然秦王不说,她也明白安乐公主留在长安的机会不大。 许久不见,也不知她现在如何了。傅明珠摸摸挂在腰间的玉蝴蝶禁步,那殷红的丝绳已经暗淡了。 —————————————— 没几日凯旋的北征军归朝,像是一群活蹦乱跳的鱼投入了池塘里,搅混了水,朝堂越发热闹起来。 只是这番热闹并没有影响到神仙眷侣一般的秦王夫妇,夫妻俩清心寡欲地养着病,弹琴画画,赏花观月,就差餐风饮露,羽化而登仙了。 被傅明珠惦记着的安乐公主也随着大军归来,没有住在公主府,而是直接住进了她出嫁前的宫室。 不过傅明珠还来不及递牌子进宫见她,就先听了一耳朵八卦,她家二兄傅明璋在表彰大会上向皇帝陛下求娶安乐公主,挨了她阿耶的家法啦。可怜的是,皇帝陛下并未表态愿意接受二兄这个女婿,只把锅推给了安乐公主,说是安乐公主愿意,皇帝陛下他就同意嫁女儿。 这么明显的推辞,傅明璋却像已经得了公主出降的圣旨,傻得傅淳都忍不住手滑,多打了几棍子。 于是本该兄妹相见、阖家团圆的好日子变成了探伤,也是心累。 两年不到,傅明璋又长了一大截,傅明珠看见躺在床上养伤的傅明璋惊讶得眼睛都瞪圆了,二兄原本就长得壮,如今更是壮如牛了,露在被子外的胳膊是衣衫都遮不住的腱子肉,鼓鼓的满是彪悍之气,脸膛是风吹日晒后的黑亮,好在五官长得好,黑得别有一番风味,是个顶顶帅的山大王。 只是目前这个山大王有些焉巴,趴在床上,为了方便妹妹探视,还得用被子盖着伤臀,一点都威风不起来,见了傅明珠眼睛一亮,急急道,“阿玥你一定要帮我!” 傅明珠往侍女搬来的月牙凳上一坐,拿起扇子给捂得满头汗的傅明璋扇扇子,“帮你什么?” “你给安乐捎句话,我等她。”傅明璋一脸的痴心不悔。 傅明珠扇扇子的手一顿。 又听傅明璋炫耀道,“我的玉兔儿送出去了!”玉兔儿都收了,安乐肯定是答应嫁给他了,只是害羞而已,他能等。 玉兔儿啊,傅明珠继续摇起扇子,轻轻应了,“嗯。” 傅明珠走后,傅明璋从枕头下摸出一枚红色络子兜着的玉蝴蝶禁步,大概是主人常常摩挲的缘故,这枚玉蝴蝶润得像是涂了一层油,腻滑润泽,恰是美人柔夷。曾经它常常摇曳在安乐公主的裙间,翩翩若飞。 “换了信物就是我婆姨,多久都能等的。”傅明璋摸着玉蝴蝶回味着那惊鸿一摸,又软又滑,手有余香,回忆得津津有味,全然忘记了玉兔儿是强塞的,玉蝴蝶是他抢的。   ☆、第147章 相见 在见到安乐公主前, 傅明珠先去见了何贵妃, 叫何贵妃投喂了一顿十全大补的早膳。 秦王出征两年, 何贵妃就把见不到儿子而无处倾泻的母爱都灌注在傅明珠身上了, 每次傅明珠进宫问安都免不了被慈爱的何贵妃喂得小肚子圆滚滚。 这回更甚, 毕竟秦王回来了嘛,很多不好单独吃的补品都能派上用场了。 傅明珠是在何贵妃看小猪仔似的目光中,把一盅甜腻腻的不知道原材料是什么的汤喝掉的,喝完默默打了个嗝。 看她这么乖地喝完了汤,何贵妃眼睛里的慈祥都快具现化了, 喜滋滋地摸摸傅明珠柔嫩的小手, 眼波流转,“好喝吧?” “好喝, ”傅明珠肯定点头,天呐, 何贵妃这个小眼神跟秦王殿下撒娇的时候太像了,完全没办法说不好喝啊! 傅明珠大胆猜测,“可是母妃炖的汤?”何贵妃给人的感觉像个月宫仙女,完全没办法想象她在厨房里烟熏火燎地炖汤是什么样子。 何贵妃嘴角翘得高高的,清冷美人的形象早就抛开了, 还故作轻描淡写,“我也是第一次炖汤。”为了受伤的儿子, 十指从来不沾阳春水的何贵妃可是第一次下厨。 “好厉害,”傅明珠惊叹,眼睛亮晶晶的, “可惜殿下没来。”毕竟秦王还在卧床静养中,没法进宫。 何贵妃笑了,“还有呢,待会儿你给獾郎带去,就是冷了得重新热热,可能会失了味道。”儿子不能喝到新鲜出锅的汤,何贵妃好不遗憾。何贵妃还是秦王入宫那天匆匆见了儿子一面,当时装虚弱的秦王可叫何贵妃落了许多泪。虽然后来知道了秦王的伤不算重,但还是放心不下。 然后握着傅明珠的手语重心长地,“你们两个都得好好补补。” 母妃您的眼睛在看哪里哦,傅明珠红了脸,又听何贵妃道,“这个汤特别好,你们两要记得喝。”又令人把方子交给蔡嬷嬷。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了,何贵妃什么都不想,只想要一个胖娃娃。 担当重任,蔡嬷嬷笑逐颜开,“娘娘放心。” 傅明珠觉得压力好大,秦王殿下不需补品就已经让她消受不起了,再吃点补药……她突然觉得马上揣一个胖娃娃也挺不错的。 也许,现在已经有了呢,傅明珠偷偷把手放在小腹上。 何贵妃看在眼里,与蔡嬷嬷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定下了每日一碗补汤的任务,何贵妃又跟傅明珠讨论了一番及笄礼的准备,这才起身道,“好些日子未去凤仪宫请安了,阿玥你陪我去一趟吧。” 傅明珠眼睛一亮,高高兴兴地挽住何贵妃,“多谢母妃。”琉璃阁在皇后的凤仪宫中,要见安乐公主还得先去给皇后请安,傅明珠是真不想和皇后打交道,何贵妃愿意陪她去真是太好了。 果然到了皇后那里又是一番热闹,不仅惠妃在,如今后宫风头最盛的兰妃也在。 “许久未在凤仪宫见到贵妃姐姐了呢,今儿真是赶巧。”兰妃一见何贵妃,不等皇后有所表示,就抢先开口讽刺道。说得好像她自己就天天来给皇后请安似的,自从生了九皇子,升了分位,兰妃偶尔也会恃宠生娇。 她就知道没事来皇后这里坐坐会有热闹瞧,惠妃举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掩住了唇角的笑,兰妃越发张狂了,不知重规矩的皇后可还忍得住? 目前还是忍得住的,毕竟九皇子长不长得成还不知道呢,比起兰妃,皇后更忍不了有事没事在她眼前晃悠的惠妃和时不时出来扎眼睛的何贵妃,就连老对头淑妃都退了一射之地了。晋王这两年风光大盛,办成了几件漂亮的差事,从太子手里抢了不少好处,而得胜还朝的秦王更是太子的心腹大患。 何贵妃没有理睬兰妃,神态安然地领着傅明珠同皇后请了安,自在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反倒把一心挑衅的兰妃气得咬牙。 而皇后却关切地让人给何贵妃上一盏参茶,十分的贤惠大度,“今日斜风细雨,我都觉着冷,妹妹怎的冒雨来了?” “前些日子我病着,已经很久没有给姐姐问安了,正巧阿玥进宫,我就让她陪着我来和姐姐说说话。”何贵妃和气地笑着,人美如画,令人挑刺都不知从何挑起。 皇后这才将目光落在傅明珠身上,“老七的伤如何了?” “殿下的伤还需静养,”傅明珠垂眉顺眼地站在何贵妃身边,婆媳两个脸上挂着如出一辙的温柔笑意,看着就是一家人。 “多亏了阿玥精心照顾,七郎才好的这么快,”何贵妃拉过傅明珠的手,满是怜惜地说,“姐姐你瞧,这孩子累得眼圈儿都黑了,小脸也尖了。” 满屋子人都顺着何贵妃的话去瞧傅明珠,不由对何贵妃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叹为观止,秦王妃面似桃花,新鲜水灵得白玉碟子里的红樱桃一样,哪里憔悴了? 傅明珠脸不红心不跳,乖巧地顺着何贵妃的话装柔弱,细声细气道,“照顾殿下是儿媳的本分。” 何贵妃就一副这么好的儿媳妇我心满足的样子,爱怜道,“那你也该好生歇歇,免得七郎好了,你又病了。” 又对皇后说,“安乐都回来几天了,她们姑嫂两个还没见过呢,我就想着让阿玥来见见安乐,也散散心。” 这才是你们婆媳俩来的目的吧,皇后心中冷笑,为了讨好儿媳妇,何氏也真放得下身段。她想起闭门礼佛的太子妃,心里一堵,转而看向一身华服艳妆的李良娣,脸上带了笑意,“阿玥和安乐从小就要好,十娘,你也去,你们年轻人才有话说。” 因为当年的事入了东宫,如今又成了良娣的李十娘笑着应是,站了出来,对傅明珠颔首一笑。她头上的含珠凤钗随着一晃,七尾凤翎金光璀璨。 不止傅明珠看见了,在座众人都看见了,兰妃张了张嘴想说一句,然想起自己头上的,又闭上了嘴。惠妃就没有顾虑了,轻哧一声,“原来是李良娣,乍眼一看,我还以为是太子妃呢。” 太子妃可以用七尾凤钗,一个良娣带着七尾的凤钗乃是违制。 “十娘妊娠有功,我不过赏了她一支钗子罢了,”皇后轻描淡写,“我记得惠妃你当年有孕,陛下也赏了你一支八尾的凤钗。” 堵住了惠妃的嘴,皇后一侧脸,看着兰妃道,“若我没有记错,倒是与兰妃头上这支一模一样。” 原本兰妃可得意自己头上这支凤钗了,听皇后这么一说,顿时像吃了只苍蝇,原来自己宝贝的是惠妃挑剩下的,亏她还得意洋洋在惠妃面前炫耀,也不知惠妃心里如何暗笑,恨不得把那钗子拔下来踩上几脚。 一支凤钗挑起了后妃们的争风吃醋,傅明珠却把注意力放在了李十娘身上,秦王不是说太子废了么,难道治好了? 不论傅明珠有多惊讶,在去琉璃阁的路上她是离着李十娘远远的,就怕被碰瓷,当年太子妃那一场,她想起来还后怕。 李良娣如今可金贵了,胡国公作为北征军的主帅,必然是要大加封赏的,她自己又争气怀了身孕,要是生个儿子就是太子的长子,身份地位真是水涨船高,在东宫一家独大。 这时两个宫女扶着她,她自己扶着肚子,昂首走在傅明珠前头,哪还有当年在胡国夫人手下唯唯诺诺的样子,一进了琉璃阁,就自顾自坐下了,摸着肚子娇声道,“好累,本来母后都赏了我步辇的,可太医说要走走,这样对肚子里的孩子才好。” 本来傅明珠和安乐公主手拉手、眼望眼的情绪酝酿得挺到位,听了李十娘矫揉造作的一番话,眼泪又给憋回去了,默契地扑哧一声笑出来。 “你瘦了,也长高了,”傅明珠的目光在安乐公主身上溜了一圈,迅速对比出安乐公主居然长高了,一比,都到她眉骨了,长势十分喜人,要知道她也长高了三寸呢,在女子中已经是高挑的了。 安乐公主也同样打量了傅明珠一圈,嘟着嘴道,“然而还是没有你高。”摸摸自己的脸,“你看还变黑了。”好不开心哦,胖珠子还是那么的白,酥酪一样白嫩可爱。 多年的好姐妹了,傅明珠当然知道怎样插刀最深,捧着自己的脸得意,“好在我天生丽质,晒不黑。” 气死个人啦,安乐公主鼓起脸,上手呵痒痒。傅明珠坚决不从,努力挣扎。两人倒在榻上,很快就滚成了一团,笑得抽搐, 一旁撑着腰,摸着肚子的李十娘直接看傻眼,觉得自己今天见到一定是假的安乐公主和秦王妃,那些曾经让她很是羡慕嫉妒恨的端庄高贵贞静娴雅都去哪了?┴─┴︵╰(‵□′╰) 还是一声婴儿的啼哭挽救了两人的形象,几乎是一瞬间王妃和公主的形象都回来了。 梳着妇人头的木槿抱着一个红色襁褓出来,傅明珠最先看见的是一双白嫩的小手,露在襁褓外头,一张一合地挥舞着,好像想要抓住什么。 安乐公主从木槿怀里接过孩子自己抱着给傅明珠看,语气炫耀,“你看我儿子,是不是长得特别好看。” 襁褓中的孩子养得特别好,白白胖胖的,一双眼睛又圆又大,是十分纯净的湛蓝色。他抓住了安乐公主的衣襟,就满足地呵呵笑起来,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泪珠。傅明珠虽然理智上很希望这个孩子不存在,但这时候也不得不承认他很萌,萌的人心软。 “是不是很乖,”安乐公主显然很喜欢这个孩子,不停向傅明珠显摆,“我一抱他就不哭了!” 然而安乐公主这般喜爱的孩子却是忽雷和次宁王妃的孩子,还有可能因为这个孩子,安乐公主不得不抱着北胡太后的牌匾守过那么长的后半生。 想到这样的结局,傅明珠就没法对这个孩子喜欢起来。 李十娘却看得十分眼热,听说多抱抱男孩,就容易生儿子,“伯颜小王子长得真好,妹妹给我抱抱吧。” “伯颜太重了,我怕良娣闪着腰,良娣身怀有孕,还是保重为好。”安乐公主头也不抬,不软不硬地拒绝了李十娘。 李十娘确实怕闪着腰,可是叫安乐公主拒绝了心里也很不高兴,扶着腰似笑非笑地,“也是,我如今是得小心了。不过秦王妃应该多抱抱,也沾沾妹妹的喜气,毕竟王妃与秦王成亲两年,膝下犹空。” 沾她什么喜气?安乐公主眉毛一扬,冷笑,“良娣确实得小心,毕竟不论是男是女都是我太子妃嫂嫂的孩子,良娣不心疼,我这个做姑姑的还是心疼的。” 这话有点扎心啊,傅明珠向安乐公主比个赞,笑道,“安乐说得是,良娣还是回去好生将养着,太子妃贤惠不拘束你,你也当为了肚子里的小郡主慎重啊。” 李十娘人单势薄,顾忌着自己的肚子,不敢硬拼,只能气呼呼走了。至于她如何暗恨,傅明珠和安乐公主就不管了,反正太子要上位悬着呢。 没有了闲杂人等,两人终于可以说一说体己话了。 “你是打定了主意要养着这个孩子了?”傅明珠看着安乐公主的眼睛问她。 安乐公主眼神闪躲开,垂下眼睛摸摸孩子娇嫩的脸蛋,“我是他的嫡母。你看他这么可人疼,养着养着我就舍不得了。”她其实是不甘心的,可是她又能如何呢,她当初选了这条路,就没法回头了。 “我二兄说会等你。”傅明珠还是把话带到了,“你知道的,他又傻又呆,却认准了就不肯回头。” “我总要去北胡的,你让他忘了我吧。”忽雷死了,还有谁比她怀中的小伯颜更合适做北胡的新可汗呢。安乐公主一滴泪落下来,滴在伯颜小王子白嫩的脸蛋上,叫他小小地皱了皱眉头,真是可爱极了,软软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威胁。 她用的是去,可见并非甘愿。傅明珠低声道,“悄悄把他送走,北胡皇室中难道还选不出来一个软弱的傀儡吗?” 这话天真得安乐公主都笑了,“胖珠子,你是不是被七皇兄养傻了呀。”最好的傀儡难道不是她这个未来的北胡太后吗?没了伯颜,还可以过继,只要有她这个名正言顺的太后在。 这似乎是个死局,傅明珠自嘲地笑,“是啊,都被养傻了。” “好啦不说这个,我请你吃好吃哒。”安乐公主很快就活跃起来,邀请傅明珠尝一尝她从北胡带来的特产。 嚼起来很费劲却越嚼越香的牛肉干,有点酸的马奶酒,还有香甜的奶片,都是另一番风味。 含着满是奶味儿的纯天然奶片,傅明珠不是很郑重地邀请安乐公主,“我就要及笄了,你能来当我的赞者吗?” 嚼着牛肉干,安乐公主也不是很慎重地答应了,“好。” 傅明珠出宫是木槿送的。 “公主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木槿对傅明珠极为感激,自从进了宫就像进了个笼子,处处受限,全然不似梦中思念着的故乡。 “我也很开心啊,”傅明珠长长呼出一口气,“木槿你是嫁人了吗?” 木槿低下头有些愧疚,“奴婢是嫁给了傅将军手下的军士。” “真好,”傅明珠笑了,“那我可得给你包一个大大的红包呢。” “奴婢受之有愧。”木槿摇头拒绝,她本以为自己能够陪伴安乐公主一辈子。 “你出嫁她很高兴吧,”傅明珠多了解安乐公主呀,“她巴不得你们都嫁回来呢。” 然后她就可以没有负担地去北胡了,哼,想得美,那玉兔儿就铁定还不回去。 路都是人走出来的,她就不信没有办法留下安乐公主。   ☆、第148章 盛典 这一年征北大军扫平北胡, 为大周去了心腹大患, 可巧又是春闱之年,新科进士们策马观花,更彰显盛世气象,于是这一春的曲水宴显得格外的盛大, 长安城里够格的不够格的, 凡是能来的都蜂拥而至, 而集体缺席的傅家女眷也就分外醒目了。 只是明日就是秦王妃的及笄礼,依着傅家对秦王妃的宠爱重视, 傅家人为了准备秦王妃的及笄礼不来凑这个热闹倒也正常,就连最刻薄的胡国夫人也只是听着旁人歆羡的议论声皱了下眉头。 等到皇后来了, 这些或羡或妒的声音也就消停了, 没人会在这时候给皇后找不痛快。 胡国夫人随着众人给皇后见礼, 她的目光下意识在姗姗而来的皇后身后扫了一圈,意料之外,居然没见到她那个得意便张扬的庶女,跟在皇后身边的反而是衣饰简洁的太子妃。 这种场合, 李十娘竟然会不来,胡国夫人有些奇怪,但也没有深究,反正李良娣如何, 与她是无干的。直到见着楚王妃被皇后叫到身旁坐着,胡国夫人方留神起来,太子与楚王之间越发剑拔弩张, 皇后已经很久没给楚王妃好脸色了,更别提今日这般温言软语的。 胡国夫人的幼子因娶了长乐公主,早些年便已偏向了楚王,很难再改弦更张,与胡国公一起投靠太子,而比起离心了的丈夫,自然是儿子更重要,胡国夫人不免多关注楚王妃些。 被叫到皇后跟前的楚王妃也是心中奇怪,好在皇后并没有为难她,而是问起了郑王妃为何没有来。 这个事情楚王妃是知道的,今日一早还是郑王亲自登门拜托她的事。她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笑容,回答道,“回禀母后,郑王妃没来,是因为昨晚诊出了喜脉。” 女人之间再多的仇怨,为了楚王的大事,楚王妃也是可以暂时忍耐的,再说楚王听闻喜讯时的表情,也是十分令人愉悦的。是以这时,楚王妃还能笑容满面地代郑王妃告罪。 “原来是这样,”皇后浑不在意道,环视座下,很快就点了几位重臣妻女到跟前说话。 反而是淑妃、惠妃等人向柳嫔道了喜,讨论起给郑王妃送什么贺礼来。 对此楚王妃兴致缺缺,端了茶要喝,一抬眼,却看见对面的太子妃悄然指了指她手里的茶盏,投来警告的一瞥。 楚王妃心里一惊,差点打翻了手里的茶,再看太子妃,她已然神情木然地坐着了,仿佛刚才的提醒都是她自己的错觉。按下心中慌乱,楚王妃规规矩矩坐着,茶捧在手里却一口都不敢喝了,不由得往对岸的紫云楼望去。 恰在这时,一枚响箭呼啸着从紫云楼的高台上窜起,轰然炸响。不明所以的人还以为是表演开始的信号,探身观望。 楚王妃吓了一跳,手里的茶顿时翻了,泼在腿上一阵辣辣的疼。可她这时也顾不上腿了,架在脖子上的匕首让她一动也不敢动,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 紫云楼里,对楚王来说曲水宴的前半截,还是很顺利的。 秦王不在的这几年楚王以他礼贤下士的好气度,温文尔雅的好风度在文人士子中好感度飙升,很是招揽了一批门人清客。尤其是今天,楚王殿下与新科状元一见如故,宴席之上二人一唱一和,歌功颂德,叫昌顺帝很是开怀,抢尽了风头。比起行事越发猖勃的太子,似乎更显得众望所归。 然而很快,这样的错觉就被突然摔了杯子的太子打破了。 刀光剑影之下,昌顺帝身边还有魏国公父子挺身相护,楚王身边就只有瑟瑟发抖,躲在他身后的弱鸡状元郎,就连楚王自己也在惊慌失措之下打翻了案几,弄得一身汤汤水水,狼狈不堪,很快就被叛军拿住了。 这对比怎一个惨字了得。 从响箭上天,到叛军围楼,不过瞬息之间,楼中众人已泾渭分明站好了队形。比大臣比皇亲国戚当然是皇帝这边人多,但是很明显,手持刀剑的叛军远远多于皇帝护卫。 “赵祁你要造反。”昌顺帝用的是陈述句。靠着傅淳父子相护,昌顺帝尚是自由身。 “不,父皇,你错了。”太子嘴角含笑,怡然自得,“是庶人赵礼、赵祎、赵祯、赵禟”,太子一个个点数过去,“谋反弑君。孤救驾来迟,只得奉父皇遗命登基,诛杀乱臣贼子以告慰父皇在天之灵。” 很显然,太子是不打算放过在场的楚王、晋王了,甚至包括不在场的郑王、秦王。晋王因为第一反应是跑去护驾,与一众忠心耿耿的护驾大臣挤在一起,目前还不在太子掌控下。楚王就惨了,被叛军一脚踹在膝上,扑通跪在太子跟前,风范全无。 见一向与自己作对的楚王如此狼狈,太子哈哈大笑起来,夺过亲卫手中腰刀,用刀拍拍楚王的脸,“你若求饶,孤或许能饶你一条狗命。” 太子很是遗憾地看一眼站在皇帝身边的晋王,又想起因为王妃突然诊出身孕,而被耽搁在家中的郑王,更咬牙的是秦王养伤也没有来,害得他无法将之一网打尽。 不过,有胡国公和邱将军在,想来重伤的秦王也不过是拔了牙的大虫,定然逃不出掌心。 太子心下稍定,安心对付已经成了阶下囚的楚王。 刀拍在脸上,太子一个手抖就可能是抹脖子的下场。死到临头,楚王反而镇定下来,心知以太子睚眦必报的性子,自己即使求饶也不能幸免,更要多受磋磨,不若死得干脆些。于是破口大骂道,“赵祁你背伦丧德,谋反弑君,不得……” 话未说完,一个大好头颅咕噜噜滚落在地,溅了旁边的新科状元一身血,把那之前在宴席上风度翩翩的状元郎吓得惊声尖叫,屁滚尿流,活像一出荒诞剧。 昌顺帝痛呼出声,“三郎!” 谁也没想到楚王居然有如此风骨,可敬可佩,然而惜命的人更多。太子这一手杀鸡儆猴,让大部分人都噤若寒蝉。 亲手杀了楚王,太子越发得意猖狂,用带血的刀指着皇帝跟前众人,“如有归顺,朕可饶尔等一命。” 话音刚落,就有人耗子一样从护驾阵营溜进了谋反阵营,反应速度一流。 “赵晟,你给老子回来!”蜀王定睛一看,才发现率先投敌的是自己儿子,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作为投敌第一人蜀王世子赵晟却嬉皮笑脸,劝道,“父王,反正谁当皇帝都一样,跟我们又没关系,还是小命要紧啊。” 说着对太子躬身一拜,“恭贺陛下。”模样十分狗腿。 “好兄弟,”赵晟的识趣让太子喜形于色,亲近地拍了拍赵晟的肩,“待朕登基,叫你做蜀王。” “臣弟只求陛下多赏几个美人。”赵晟弯着腰,从龙的心愿非常符合他纨绔子弟的身份。 有人带了头,很快护驾阵营的人就动摇起来,从稀稀拉拉到三五成群,很快就散了一大半。 趁着人心浮动,傅淳与两个儿子交换了一下眼神,挽紧了皇帝的手,傅明璋顺手捞了晋王,傅明瑜只能管好自己,几乎是同时,父子三带着人从紫云楼上跃了出去。 顿时,楼上一片混乱,等太子扑到栏杆前往下望,昌顺帝已在傅家父子和亲卫们的护送下杀出了一条血路。 “快放箭!”眼看着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一队人马杀出重围接应皇帝,太子顾不得混战在一起的己方人马,吩咐弓箭手放箭,哪知刚喊得一声,就觉脖子一凉,低头一看,一把寒光闪烁的匕首就抵在了脖子上。 “都住手,”气沉丹田一声大吼,赵晟挟太子以令叛军,其严肃正经与方才的狗腿形成了鲜明对比,立时就把还在交战的叛军镇住了。 一方有人质,一方有人多,场面一度很安静。 命在别人手上,太子不敢乱动,压着怒火问,“晟弟,你这是为何?” 赵晟拿着匕首的手很稳,闻言笑道,“殿下难道不知有一种投敌叫诈降?” 简直是草了狗了,太子难以置信自己一番筹谋竟然败在一个诈降上。 蜀王世子的诈降为护驾方夺得了宝贵时间,等到一身黑色玄衣的秦王出现在紫云楼下,太子明白,自己是彻底没有翻身之地了。 一场谋逆,眼看就要烟消云散,数枝冷箭忽然向昌顺帝疾驰而去。事发突然,又有神箭手射出的连珠箭,饶是傅淳等人拼力救护,昌顺帝也还是中了一箭。 看着昌顺帝抚胸倒在秦王怀里,太子忽而笑出声来,再看那几个已经咬毒自杀的弓箭手,他认出其中之一正是自己三顾茅庐招徕的神箭手。 太子自嘲一笑,这一场盛典,竟不知自己做了谁的刀。   ☆、第149章 驾崩 日落黄昏, 残阳给日暮下更显寂寥的宫室添了三分血色, 如果仔细看去,一些墙角、檐柱甚至还有未曾洗去的血迹。 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皇城中戒备森严,纵然是一部之长的二品大臣出入其间也要经过几番盘查,经历过一场□□之后, 谁也无法掉以轻心。 然而就在这样的戒严下, 还是有一辆俨雅的马车一路畅通无阻, 长驱而入。辘辘车轮声,在静默而深长的宫道上, 犹如雷霆滚过,让人远远听见了, 便恭敬地低下头去。 车里没有人说话, 宜阳大长公主端坐着, 褚衣褐裙,头发一丝不苟地绾在金丝花冠里,一如既往的雅丽端肃,只有紧抿的唇角泄露了她的不平静。 卢氏一直握着傅明珠的手, 虽没有眼神交流,却也给了傅明珠极大的安慰。 傅明珠不是第一次入宫了,却是头一回如此的心情复杂。太快了,一天之内楚王死了, 太子彻底没有翻身的余地,而郑王也进了宗正寺。 事情顺利得像是假的,可一路而来的礼遇又实实在在告诉她, 秦王是真的赢了。 可是没有切切实实看到那个人,她的心总是飘的,不能着地。 仿佛过了很久,车终于停了。傅明珠感到卢氏松开了她的手,同时在她手背上拍了拍。她转头望去,就见卢氏对她露出了一个清浅的笑容,很短暂,然而作为一个母亲,她能给她的所有的安慰和鼓舞却都在里头了。 傅明珠胡乱飘着的心总算定下来。母女二人扶着宜阳大长公主下了马车。 早就等在紫宸殿门口的高见贤立刻就迎了上来。 从来都脸上带笑弥勒佛似的高内侍是红着眼睛出来的,憔悴得一日间老了十岁。祖孙三人的目光却不由落在高见贤吊着的手臂上。 “小高你受了伤?”宜阳大长公主摆手推了高见贤的搀扶,自己疾步往殿内走去。 “多谢公主垂问,老奴命好,不过是皮肉伤。”高见贤跟在宜阳大长公主身边,躬身回答。当时他侍奉在昌顺帝左右,幸而魏国公父子带着昌顺帝跑得快,太子也就顾不上他们这些奴婢了。 “圣人如何?”宜阳大长公主走得急,问话的语调却还稳稳的。 宜阳大长公主地位不一般,且这时候也没什么不可说的了,高见贤悲声道,“怕是不好了。” 入宫来时秦王就令子午对她们通了消息,也都知道昌顺帝受了伤,却不敢想象昌顺帝会重伤垂危,此时听到高见贤这句话,宜阳大长公主身形一晃,还是高见贤眼明手快搀住了,卢氏顺势扶住了宜阳大长公主左臂。 悲伤之下,宜阳大长公主没有再逞强,强忍着痛意进了正殿。 “姑母,”蜀王一脸悲意过来同宜阳大长公主见礼。 宜阳大长公主颔首,扫一眼殿内众人,见都是可托付的肱骨之臣,心就往下一沉,知道昌顺帝是真的不好了。顾不得多说一句话,宜阳大长公主急急进了昌顺帝的寝殿。 哪怕有了准备,见到仰卧在软枕上,面如金纸的昌顺帝,宜阳大长公主还是心痛地落下泪来。 跟着宜阳大长公主进来的傅明珠眼里却只有披着一件紫色外袍的秦王。紫色外袍下秦王穿的还是今早出门时她亲手给他换上的黑色劲装,罩着的软甲看上去毫发无伤。她一颗心就彻底落了地。 昌顺帝的被刺在秦王的计划之外,这个意外太大,竟把胜利的喜悦都压下去了。他不能不承认这个结果其实也在他的考虑之中,甚至真的发生时,他自己心里还有些隐秘的喜悦。只是更浓重的悲痛压住了那一点窃喜,作为人子,实在无法心安理得的享受胜利。 此时,看到了傅明珠,见她好像要剥开他衣裳检视他有没有受伤的急切模样,他的心里突然安稳了。 傅明珠见他对她颔首,神态平和,这才强忍着扑过去的冲动,把注意力放在了宜阳大长公主与昌顺帝的对话上。 “姑母,我怕是熬不过去了。”昌顺帝依恋地拉着宜阳大长公主的手,昌顺帝年幼丧母,是宜阳大长公主抚养了他,小时候也曾暗自期望过能够成为姑母的儿子。江山大事已经托付清楚了,剩下的时光昌顺帝打算留给脉脉温情。 毕竟是自己抚养过的孩子,这些年哪怕有过一些猜疑、有过一些龃龉,在生死面前俱都不算什么了,只剩下了对方的好处。宜阳大长公主泪如雨下,哽咽道,“三郎你会好起来的。” “我自己知道,好不了啦,”昌顺帝勉力一笑,目光落在红着眼眶的傅明珠脸上,“胖珠子来。” 又喊秦王,“七郎。” 秦王和傅明珠依言来到昌顺帝床前,昌顺帝吃力地把两人的手合在一起,“七郎,这江山朕就交给你了,你俩要好好的别跟朕一样。” 说完,昌顺帝缓缓转动头部,看向侍立在侧的何贵妃,缓声道,“你们都出去吧,我想和娇娘说说话。” 很快,屋子里就只剩下昌顺帝与何贵妃了。 “娇娘,我对不起你。”人之将死,那些往日被刻意忽略的愧疚都浮了上来。 听了这话,原本哭得很克制的何贵妃伏在昌顺帝身上泣不成声。纵然多年荣宠在身,午夜梦回时想起年少的誓言,到底是意难平啊。 “我知道你有怨,”昌顺帝温柔地抚着何贵妃的头,语气越发轻柔,“如果有来生,定不负卿。” 何贵妃却忽然想起了在宫外度过的最后一个七夕,那一同放飞的孔明灯,飞到空中的誓言燃烧起来是那么美妙。来生,她不想再赌了。 神志越发模糊,昌顺帝不知自己是否等到了何贵妃的回答。而何贵妃也从垂落的手和渐渐没了声息的胸膛,明白了这个占据了她大半辈子的人是真的走了。 何贵妃像是被抽空了一般,放声痛哭起来。 紫宸殿外,因九皇子生病而逃过一劫的兰妃被拦在台阶下,急得高声大喊,“你们凭什么阻拦本宫去见陛下?”兰妃心中遗憾,如不是怕影响了儿子病情,她应该带着九皇子一起来的。 消息闭塞的兰妃还不知道昌顺帝伤势沉重,只知道太子谋反了,急忙忙来向昌顺帝表忠心。可惜任由她大喊大叫,紫宸殿来来往往的人谁也没有搭理。 直到忽然有钟声传来。兰妃凝神去听,“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不急不缓敲了九下,响彻云霄。 兰妃沉默下来,随着紫宸殿外跪倒在地的宫人侍卫慢慢跪了下去。 宗正寺,太子默默数了钟声,忽而大笑起来。 一墙之隔,郑王面向皇宫的方向叩首而泣。 昌顺四年,帝薨,谥为宣宗。秦王祯即位,改元建安。   ☆、第150章 新帝 头一回遇上皇帝驾崩, 傅明珠的印象就漫天的哭声, 所有人都在哭,包括她自己。 昌顺帝的身后事是何贵妃一手料理的。驾崩前昌顺帝不仅亲自写了令秦王登基的诏书,还亲手写了立何贵妃为后的诏书。王皇后谋逆被废,何贵妃虽没有册封大典, 但也是名正言顺的皇后和新任太后了。 在她的主持下, 昌顺帝入殓后, 按照旧例停灵太极殿,后宫女眷们当晚就素服到灵堂守夜。 因皇后对后宫妃嫔嫉恨太深, 不等废太子谋反成功就先大肆杀戮了一番,等到秦王控制住局面, 当日在曲水的后宫妃嫔已经死伤大半。 傅明珠跪在何贵妃身后, 往后看去时, 竟只认得一个兰妃了。想来兰妃也清楚了当前情势,再也没有了嚣张气焰,见傅明珠看她,惶惶然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傅明珠没有为难她, 点了点头垂下头去。殿里檀香点得太多,烟熏得她眼睛疼,她本就真心实意哭过几场,再被烟一熏, 只觉得头是昏的,眼是花的,整个人都不好了。 期间秦王来了一回, 见她这样可心疼坏了,然而大庭广众的,既不能亲亲抱抱,又不能甜言蜜语,只能正经地交代,“皇后莫要太过劳累了。” “多谢陛下关心,妾明白。”作为新晋皇后,傅明珠也很注意母仪风范,端庄娴雅地向新晋皇帝陛下一拜。 皇帝陛下一本正经地扶了皇后一下,并乘机摸了个小手,低声,“莫哭坏了,我心疼。” 嗯,好软好嫩好满足。︿( ̄︶ ̄)︿ “你也是。”傅明珠只来得及交代三个字,同时回摸了一把大手。好踏实,好幸福。  ̄ω ̄= 两人俱都心满意足,神态安详。 不明所以的命妇们纷纷感叹,帝后真乃天家典范呐,一举一动都是模范级的。 儿子走后,何贵妃立刻就找了个理由让儿媳妇去休息。阿玥眼睛肿得桃子似的,儿子心疼着呢,她知道。 “阿玥你陪着姑母到侧殿去休息吧。”何贵妃也是体谅宜阳大长公主年纪大了,不能受累。 “母后,您也去休息一会吧。”傅明珠也担忧宜阳大长公主的身体,是以没有拒绝,然后关切地看着何贵妃劝道。 听到傅明珠喊母后,何贵妃一怔,又恍然明白过来,她现在是太后了。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然而她并不想离开灵堂,摇了摇头,“我还要待一会。” 见何贵妃神态坚决,傅明珠没有再劝,与卢氏扶着宜阳大长公主去了侧殿。 “郑王妃怎么样了?”宜阳大长公主坐下擦了脸又喝了一盏茶,才是问起苏静姝来。郑王还没有定罪,不像太子直接被废为庶人,只等新皇发落。因而苏静姝目前也只是被圈禁在郑王府中。 傅明珠下意识看了卢氏一眼,她拿不住是不是该如实告诉宜阳大长公主,阿婆年纪大了,之前大家都默契地瞒着她。 当然是先瞒着,卢氏镇定一笑,“莠娘有孕在身,还在郑王府。” 宜阳大长公主却摇头,“你们也别瞒着我了,郑王谋反,她怎么可能好得了。”历经三朝,宜阳大长公主自然明白凡是沾了谋反二字,又怎么可能脱身。 再说宜阳大长公主也不是真的老糊涂,她已然有所觉察,“郑王妃有问题?” 早晚得说,傅明珠和卢氏对视一眼,还是由卢氏来说了,“也是刚查出来的,郑王妃并非姐姐女儿。” 原来当年确实是金陵杨姓商人捡到了宜阳大长公主的女儿,只是那个小娘子受惊发热,没能熬过去。接着却有人送了一个年纪相仿的女孩给杨姓夫妇。这个女孩就是苏静姝的母亲。其实论起来,苏静姝的母亲该是宜阳大长公主的侄女,苏静姝也确实是宜阳大长公主的亲戚。 说来话长,这就要扯到当年谋逆的赵喆、赵栩去了。当年太、祖皇帝没有立太子,几个皇子争得头破血流,最后是宜阳大长公主的亲兄长胜了。且不论赵喆等人如何,反正最后这两人是成了乱臣贼子,废为庶人处死,子嗣断绝。 然而赵喆却有一丝血脉遗留,一个被忠心下属藏起来的尚在襁褓中的女婴。 后来这个女婴落在了刘氏手里,成了刘氏多年复仇的工具。 “原来是这样,”宜阳大长公主有些茫然,那些被遗忘的陈年往事其实并没有她想的那么模糊,依然清晰如昨日。或许是报应吧。宜阳大长公主沉默了。 ———————————————— 苏静姝复杂的身世牵涉太深,如非当年的当事人,也只能知道一些表面的东西。比起深挖一个注定要随着郑王谋逆而沉没的人的背后故事,傅明珠更关心秦王现在怎么样了。毕竟知道的太多了可不是好事。 三天了,两人竟然没有说过超过十句话,并且都是当着一大伙人的面,完全不能说上半句私房话。简直不能忍。 虽然还没有册封,大家都已经默认傅明珠为皇后了,规矩上也是按着皇后的标准来。就这样,三天来,傅明珠每天睡眠时间都不超过两个时辰,不是在哭灵,就是在应酬飞扑而来的贵妇们,累得要死。 同理可证,新皇陛下肯定更累! 光凭脑补,就把傅明珠心疼坏了。 确实如傅明珠所想,新皇陛下这几天几乎没有合过眼。好在有昌顺帝的遗旨,又有宗亲重臣的见证,是以即便昌顺帝去得匆忙,朝廷内外也有了主心骨,事事以新帝为先,并没有起什么乱子。 只是太子谋反一事到底是牵连甚广,又有郑王浑水摸鱼,牵涉谋逆的大臣也就更多了,更何况还有些遭了池鱼之灾烈士了的。三省六部差一点停摆,因为缺人啊。 新帝第一次召开全体会议,傅淳站在朝堂上,左右一看,竟少了许多熟面孔。 好在秦王从来就是个果决的,如今名正言顺,处事上也就越发雷厉风行,该抓的抓,该抚恤的抚恤,又查缺补漏,迅速将各要处的人员填满了,一番整顿下来,朝堂好歹恢复了秩序。接下来就是慢慢清算,论功行赏,论罪处罚了。 到了分蛋糕阶段,紫宸殿的书房里,氛围方是一松。 内侍们上了能填饱肚子的糕点,又换了新茶,秦王坐在御案后头,温声道,“这些天大家都受累了,先用些糕点,免得一会饿昏在归家路上。”说着自己带头先取了一块绿豆糕。 能够陪着新帝分蛋糕的都是新帝的心腹之人,听了这话,也是大受感动。皇帝陛下开玩笑了嘿,还给放假了嘿。 “还是陛□□、贴,臣确实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赵晟立马就拿了个自己爱吃的如意饼,两口就吞了一个,又拿另一个,御膳房的如意饼好吃到根本停不下来,望云楼的如意饼算个球。 “臣也是,”傅明璋其实就是来旁听的,妹夫早答应了安乐公主和他的婚事,他就万事不关心了,早就听得又无聊又饿。终于可以吃东西了,自然不会客气,一伸手就拿了牛肉馅饼。 有赵晟在前,傅明璋在后,在座的人也都放开了拿了点心吃起来。其中陆回吃得最风雅。他资质虽高,资历却浅,有点放不开,越发坚定了要加油努力的决心,他也好想像蜀王世子和镇北侯一样放开肚子大吃啊,御膳房的东西好好吃哒。(≧▽≦) 傅淳也拿了个毕罗,他老人家也饿了。几番观望下来,傅淳对秦王是越发满意和放心。既有为君的决断,又有为人的仁慈,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君主。如果秦王狠一点,太子发难那天拖到太子与郑王两败俱伤才来护驾,绝对万无一失,所有障碍都被太子和郑王扫清了,包括晋王和昌顺帝。 可是秦王不够狠,宁愿冒着事后被昌顺帝猜疑的结果也要提前来护驾,这样一来,变数就大了,同时却少了很多伤亡。只是昌顺帝意料之外的遇刺,才让秦王登基得如此顺利。 不够狠才好啊,傅淳笑眯眯喝了一口茶,这样他家的傻闺女才不怕被辜负啊。 其实他家的傻闺女完全不用他这个老父亲操心,皇帝陛下的心早就拴在傻闺女身上了。 这不,皇帝陛下意思意思地吃了一块绿豆糕,也没吃出个什么滋味,就龙章凤姿地撤了。倒把一群人感动得很,皇帝陛下真是太贴心了,怕我们吃着不自在,还提前走了呢。比心心。 实际上,皇帝陛下是急着看望他的心尖尖去了,相思泛滥成灾的人伤不起啊。 于是傅明珠终于抱到了心心念念的秦总攻,好满足的哒。o(*▽*)o   ☆、第151章 正文完了 刘福是带着步辇, 来接傅明珠的。 属于皇后的凤驾坐上去, 貌似除了有点高调,与一般的步辇也没多大区别。不过头一回在宫中使用这种交通工具,傅明珠还是感到了极大的新鲜感。 等到步辇停在甘露殿门口,傅明珠突然有点发怯, 等下见了秦总攻, 她要不要行礼呢?作为一个皇后, 私底下跟皇帝是怎么行礼来着? 她进宫这么多回,甘露殿还是第一次来。作为皇帝的寝居, 甘露殿兼顾了雍容与舒适,殿外遍植葱茏的花木, 比起紫宸殿多了几分婉约和私密。 一进门, 傅明珠就察觉到了内里摆设上的用心, 风格与她和赵祯在秦王、府中居住的春禧殿一脉相承,她甚至还看到临窗的案几上摆了一套自己惯用的茶具,那个美人榻也是眼熟得很。 傅明珠看了刘福一眼。这个穿上了绯色内监服的大太监微微一笑,弓着腰, 越发恭敬地请她入内,他自己却留在了屏风外。 相似的环境容易让人放松,傅明珠不知不觉就接受了自己男人将会住在这里的设定。转过赵祯亲笔提的策马图屏风,低垂的帷幕后头, 隐隐约约可见卧在金雕玉牙床上的人影。 傅明珠不由放轻了脚步,就连呼吸也下意识放缓了,穿过一片薄纱的帷帐, 近乎悄无声息地来到床前。 好了完全不用考虑该不该按规矩行礼的事情了。 赵祯睡得很沉,因为没有脱鞋,把脚搁在床外,一双大长腿蜷着,看起来有点小可怜。短短几天,他瘦了很多,脸颊都快凹下去了,脸上的皮肤有些苍白,越发显得眼下的青黑夺目。 看来是累坏了,傅明珠怜惜地想。也舍不得叫醒他,于是轻轻坐在了床边,就这样望着他的睡颜发呆。 赵祯也是真累了,本来只是想在等胖珠子的时候躺一躺,竟睡了过去,等到醒来,却看见他的胖珠子坐在床边,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在打瞌睡。 他真是又心疼又好笑,翻身起来,把傅明珠搂在怀里。他的本意是好的,却把傅明珠吓了一跳,瞌睡都吓跑了。睁开眼睛一看是赵祯,鼻音软软地就哼唧了两句。 她眼睛里还有因为困泛起的泪花,越发显得春.水朦胧,再加上无意的卖萌,自然就被把持不住的某人被吻住了。 初尝□□的夫妻俩对一切亲密行为都有很强的探索欲,上下左右、你来我往求索一番之后,分开时,唇间牵出了一条细长的银丝。 虽然很快就断掉了,傅明珠还是羞耻地红了脸。赵祯也不有点狼狈,微微一动,宽大的袖子垂下来,遮了遮有点不安分的某处。 就是这样,两人谁也舍不得移开眼睛不看对方,视线绞缠,两个人望着对方亮晶晶的眼睛,傻乎乎地笑起来。 赵祯张开手臂让傅明珠投进来,两个人抱在一起说话。 “总算是可以歇一口气了,”赵祯抚着傅明珠的背,长舒一口气,感觉心都被胖珠子塞得满满的。真好啊,他成了最终的胜利者,而胖珠子就在他身边。 “你都瘦了,”傅明珠摸摸赵祯的腰,却不够满意。他穿的还是自己的常服,新上身的衣裳,试衣的时候还很合身,现在却松了约莫有一寸。一摸就知道是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赵祯莫名有点心虚,转移话题,“你看这里的摆设可还满意,不喜欢的让刘福去换。” “我真的要住这里吗?”傅明珠记起当初赵祯说的话,那时候还有几分戏言的意味在,没成想实现得这么快。 “也不是非甘露殿不可,”赵祯很阔气地,“这个皇宫你想住哪里,我们就住哪里。”反正只要两个人住一起就没问题! 傅明珠十动然拒,“那还是住甘露殿的好。”堂堂皇帝陛下,且不说常住后宫会惹人非议,后宫中也没有哪个宫殿符合皇帝的规制,未免太委屈他了。 赵祯依然很忙,吃了午饭就被政务叫走了。傅明珠自己也有事情要忙,在赵祯躺过的床上歇了个午觉就离开了甘露殿。不过当夜她就住在了甘露殿,适应十分良好。她太累了,一躺到床上就睡着了,连赵祯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又走的都不知道。 第二天,莲雾她们也被接进宫来了,还打包了许多傅明珠用惯了的东西,这甘露殿也就住得越发舒心了。 自打她住进了甘露殿,赵祯忙到再晚也要回来睡一会,一日三餐也都记得回来陪她吃,可把刘福孙喜感动坏了,皇帝陛下总算没有再瘦下去了。 就这样过了几天,太子的党羽都拔除得差不多了,郑王也认了罪,他背后的军师也被捉拿归案。一干谋逆主使纷纷定罪,只待处置。 这时宜阳大长公主却找上了赵祯,想要见一见郑王的幕后军师王堇。 赵祯原本还奇怪郑王哪来的财力人力试图在太子谋反之后当那只黄雀,只凭着郑王外家柳家这个三流世家显然是不够的。 直到王堇的身份暴露,竟然是前朝末帝刘瑾,才恍然明白过来。 赵氏与前朝刘氏之间可称冤孽。其实赵氏的江山得的不够光明磊落,乃是臣强主弱,刘氏幼主不得不禅让于太祖皇帝。禅让后,为了堵天下悠悠众口,太、祖皇帝给末帝刘瑾封了个长乐王的名头,其余刘氏宗室也俱有封赏,明面上十分优待,其实对刘氏始终不能放心。 果不其然,刘氏蛰伏十年,借着太祖皇帝驾崩后,赵喆等人为了与太宗皇帝争夺皇位谋逆作乱,而致使长安混乱不休的时机突然发难,围攻皇城,竟然差一点就成功了。 太宗皇帝平定叛乱后不能释怀,对刘氏进行清算,刘氏族灭,只除了安乐王府起火,仅找到了面目无法辨认的身着安乐王服饰的尸体。 现在就知道了,当年安乐王乃是假死脱身,之后化名王堇,多年筹谋,只等一个灭亡大周的机遇。可惜太子和郑王都不够给力,叫他谋算落空。 关于刘瑾,赵祯还有些疑惑不解的地方,听闻宜阳大长公主要去见他,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借口去看太子和郑王,赵祯也跟着去了,附带一个不放心宜阳大长公主的腿部挂件胖珠子。一行人风风火火先去了关押刘瑾的牢房。 因着刘瑾特殊的身份,并没有特意折辱于他,关押的牢房窗明几净,时值正午,还有阳光从头顶的气孔漏下来。 初次见到刘瑾的傅明珠和赵祯就被这个站在阳光下,仿佛自带光圈的帅大叔震到了。听闻刘瑾生母乃是前朝英宗的宠妃,据说容貌冠绝于世,难怪能够生出这位年过不惑依然帅得惊人的前朝末帝。 宜阳大长公主同样看着栏杆里的刘瑾陷入了沉思,多年未见,依然能从对方的脸上找到熟悉的痕迹。 刘瑾认真看了宜阳大长公主两眼,忽而笑道,“阿姐。”他笑容灿烂,仿若纯稚少年,眼睛里却带着真实的嘲弄。 宜阳大长公主不由别开眼去,她明白,这个人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会拉着她袖子,软软喊她阿姐的小少年了。曾经所谓的脉脉温情,不过是虚假的表象,她也只是父亲争□□势的棋子罢了。那微薄的几分真心,抵消不了刘赵之间的深仇。 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宜阳大长公主匆匆而去。见了故人徒惹伤心罢了。 —————— 赵祯去看太子和郑王却一点都不伤心,成王败寇他就是心情好啊。 冷静了几天,太子也明白了自己再无活路,只能寄望于赵祯能够网开一面,留他一条血脉。 听到这个请求,赵祯十分遗憾,“院正已经为李氏诊过脉,李氏并非有妊,而是药物所致,怀了鬼胎。” 鬼胎就是葡萄胎,时人认为鬼胎乃邪秽,李良娣仗着肚子炫耀许久,突然太子倒了,娘家没了,又知道自己坏的是鬼胎,竟然得了失心疯。 太子知道都这个时候了赵祯没有必要说谎,顿时整个人都恍惚了,如果不是李氏怀了身孕,让他有了底气,同时胡国公又被赵祯抓到通敌铁证【其实就是太子让胡国公勾搭忽雷弄死秦王的证据,放出来,胡国公妥妥的跑不了,太子也有可能会被废】,又何至于急急忙忙拼死一搏去谋反。 “是不是你?”太子眼睛都红了,他想起了那个所谓的神医。 “不是我,”赵祯摇头,“二兄,你怕是小瞧了五皇兄。” 成功给太子添了堵,赵祯又去看了郑王。因为昌顺帝的被刺跟郑王脱不了关系,赵祯根本就不想和郑王说话,只是抛给了他一份证词。 一份,可以充分说明郑王当了刘氏冤大头的证词。 至于郑王会不会被气死,赵祯是一点也不关心。 把所有即将烟消云散的恩怨抛在身后,赵祯从阴暗的地牢出来,踩着一级一级向上的台阶,视界也越来越明亮开阔,盛大的光影里,有一颗璀璨的明珠向他伸出了手。 赵祯笑起来,把自己的手放进她的手里。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一直支持我的朋友们,你们都是小天使,比心,鞠躬。 谢谢云迹投喂的地雷和□□,么么哒。 该交代的都交代清楚了,正文可以完结了。接下来就是番外了。 同时打一波广告,这里出现的刘瑾呢,就是下篇文一世荣安里女主重生前生的儿子啦。 如果感兴趣可以点一波关注哦(≧▽≦) 不出意外8月8日吉时开坑。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