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八零电子书(www.txt80.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 九尸十命案 ------------ 序章:祸起鬼坟 乾隆年间,京城东直门外,鬼哭坟 正值子夜时分,阴风凄号,影影绰绰。 在山坡上有几个破败半倒的墓碑,模糊不清是何年何月葬了何人。只听到寒风灌彻进去,像是鬼哭狼嚎一般风啸嘶吼。 这也是鬼哭坟名字的由来。 此地正是无主坟包乱立之所在,怪石矮林,一股说不出来的诡异氛围萦绕其间,细看远处却见一间茅屋,破烂门脸,正立在乱坟中间。 茅屋里只有一盏灯,几张破损桌椅,油灯半枯。 依靠着床榻边上半躺着一个老人,羊胡竖眉,皮松肉坠。 看得出此人落魄不堪,好像是个守墓人一样独居此地。 可这老者身边围坐着一群纸札人! 烛光摇曳之间朦胧不清,那一群纸人惟妙惟肖,眉眼之间又空洞无神。 血红色的纸嘴上涂了朱砂,点了黑痣,那些纸人头上,好像是披散着真人毛发,令人看着寒毛竦立。 老人数了数眼前的纸人,不多不少,正好十八个。 精致纸札,围绕着床榻一圈,个个两眼无神,发舞披散,苍白面目。 所有的纸人都面向床边,无神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好似有话要讲。 每逢夜风透墙进来,都牵扯的纸人摇曳一阵,好似活人一般可怕。 “都齐了吧···” 老人踉跄一语,语态虚弱不堪。面色蜡黄,衬着如此寒夜倍感凄凉,看样子好像是要不久于人世了。 刚一说完,却见那一群纸人点了点头! 如此诡异一瞬,虽然灯光微弱望不真切,但这一群纸人分明好像傍着诡风轻点其头,怎能令人不惧?! 老人一叹,继续道: “我也算走到头了,该躲的都躲过去了,而今这一遭,算是彻底避不开了,列位咱们这几天就料理下后事吧。” 屋内无言,那摇曳的烛光愈发暗淡起来,屋外传来不知明的嘀嗒声和萧索之音,不合时宜又显蹊跷。 而那一群纸人依旧看着老人,未有表态。 老人又叹: “早都料到了,看来你们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最后一任师承不复,我也是心有不甘。罢了,临死前强行推演一次,找个后生来照顾你们吧。” 说完,老人挣扎起身,两手捏决,快速掐算起来··· “大野无风,天机无我,人道无徒,地府无门···” 沙哑的嗓音仿佛吞了一颗枣儿般哽咽难听,但是随着老人的闭目碎念,屋内的烛光一闪,竟然熄灭了! 一时间茅屋漆黑无光,伸手不见五指。 噗! 那烛光又亮了起来!不过却是绿盈盈的诡异光芒,焚烧着屋内仅存的活人气儿,令人窒息,那烛光影焯在一众纸人面庞上,更显邪魅。 不知何故,那一群纸人看着好像笑了!猩红的嘴巴似上扬了几分,烛光不稳,闪闪烁烁,老人念念有词间手中现出一物: 一根磨得发亮的骨头? 不知道是何种遗骸所蜕,通体发亮,削形成刀,骨刀把儿上镶嵌一颗红色石头,深邃,暗藏混沌。 缠绕着发灰的一捆毛发,虽说这骨刀望着精绝巧妙,却有血腥的杀伐气息自刀刃席卷而出。 老人持刀划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刀刃还未接触皮肤就已经冷刃没入。 一行血顺着伤口处森森流下,老人又赶忙掏出一叠黄纸,快速折叠出了一个小人。 手掌枯槁,血流如注,老人头顶流汗,这小巧纸人叠出,可是渗血而成。 待这巫蛊一般的仪式完毕,老人方才取了一块碎布包扎伤口,神情凝重地将那纸人送到绿盈的烛光下点燃了: 小纸人狰狞面目,鲜血烫身,被火苗一撩,腾地着了起来,噼里啪啦一阵,扭曲挣扎着。 须臾过后,纸人成灰。 老人点点头,好似看出了什么门道。伸手小心翼翼将纸灰擦到掌中,低头默念几句,一阵诡风再度骤起。 呜···· 那掌中纸灰随风飘落,绿烛再熄,复而又生,重归橘光。 老人不知默念着什么,好像很是虚弱又一次闭目沉思起来。 “哪个不要命的把这案子了结,也就算他的拜师礼了。” 一群纸人还在围观着老人,空洞无言,直到此时烛光复生,才看得真切: 这老人的双腿竟然是纸札成的!而那屋内十八个纸扎人,竟然在烛光明灭之际少了四个! ··· ------------ 第2章:佳人有冤 东直门外墙下,杂草丛生的荒地。 昼伏星稀,正照斑驳一轮妖月,这是北京城内的宵禁时分,百姓熄灯,各自安歇。 打远处,一阵窸窣声响起,在这份静谧下颇为刺耳。 蹬蹬蹬蹬! 四个白衣人正肩扛着另一人疾步而来,步伐稳健,从那腿脚间隙处就看得出功夫了得。只看这四人平步生烟,渐渐近了: 是四个纸札人! 身高马大,魁梧扎实但显得很是生硬,正抬着另一个纸人在跑! 直到靠近才刚刚能看清,这四个纸人白面黑发,八尺身躯,糊纸而成,抬着一个纸人正朝东直门方向而来。 无神,诡秘,那纸人的毛发随风飘荡,确是真真的死人头发! 还不待细看,这四个纸人已经抬着另一个纸人,到了墙头处。 只听见稀里哗啦一阵白纸脆响,四个纸札人从腰间解下一条绳索: 嗖嗖嗖嗖 四条绳索飞钩挂墙,这手上功夫看得却如此娴熟,宛若活人窃贼。 映着凄惨月光,隐约间教人倍感寒栗。 飞身上墙,四个纸人携着那被扛起的一人,不言一语就这么进了城内。 ··· 隔日凌晨时分,昼光未普,尚有几丝稀疏残星点缀着肚白。 陈府,这可算是个豪宅阔府,就坐落在东直门进来数百丈的地界。 不算繁花似锦,却有清幽高远的雅致小景。 这家的老爷叫陈名士,是京城内赫赫有名的盐贾,走通货贩粮草,生性又平易近人。 不过陈老爷最近睡得不太安稳,总是在黎明即起前便惊愕起床。 今天也是如此,一阵混乱的噩梦扰了清幽,再也睡不安生了。 似醒未醒之间,陈名士叹了口气,眼瞅着是再也睡不好了,这就要起来。 刚一转头,卧房门前好像看不真切有个东西堆在那里。 咦了一声,尚还有些睡眼惺忪,揉了几下眼睛再瞧。 这一瞧不要紧,顿时惊得面色骤白,睡意全无。 腾地一下自床上坐起,打脊梁骨一阵凉气窜了上来,两手指尖发颤,指着前面。 屋子里有个纸札女人!就坐在门口处冲着自己笑! “啊!!!” 陈名士刚喊了半句,赶紧用手捂住了嘴巴,再不敢发出一个字音来,气氛就这么凝固住了。 死死盯着眼前的纸札女人,那嘴角诡异的角度好像在嘲弄着自己,越看越怕,陈名士手足无措从床上翻下身来,哆嗦着软倒在床边,颤声道: “是···是谁?” 那纸人不能言,依旧望着自己。虽是看外面天光即将大亮,但眼前这么个纸人倚门弄槛坐在这,当真令人窒息。 壮了壮胆子,倒是没喊来下人,陈名士深吸了一口气,向前走去。 来到这纸札人面前,陈名士才算嘘了口气: 这不过是个纸人,并非活物作祟。 面目画得惟妙惟肖,盘髻高束,环佩叮当,倚靠在这里。 是哪个缺大德的这么吓唬自己?若是抓到了,定不能轻饶他。 恨恨想着,陈名士推搡了一下这个纸人,却发现推不动,这纸人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这纸人鼓鼓囊囊,不像是平日间白事丧葬用来祭祀的纸札贡品,里面很软,透纸而出冰凉的触觉。 轻轻拨动纸人脖颈,那纸札人头受力不住,登时松软下了脑袋,力道所至那脖颈处的白纸刺啦一声裂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噗通一声,陈名士瘫坐在了地上。 斗大的汗珠瞬间凝结在额头,陈名士再也控制不住惊慌的情绪,死死拍着巴掌按在脸上,唯恐发出一点声音。 这个纸人里面竟然藏着一具尸体! 随着那白纸撕开,白纸糊失去依仗,轻轻落在地上,露出了那里面死尸的面貌: 一个盘发女子,惨白的肤色,唇齿抹红。 看得出是生前是个婉约的女子,不过好像是死不瞑目,此时瞪大了眼眶,直直瞅着地面,歪斜的身子邪气无比。 纵使心神再怎么坚定的汉子,此时也已经难以自持。 陈名士眼珠就快瞪出眼眶来了,任凭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这纸人包裹的死尸,竟然是她! “宛如···你···你来找我报仇了吗?” ··· 事情要从一年前说起,那时候陈名士刚刚在老父亲的安排下娶妻生子,事业上如日中天,不过而立之年,已经是京城内“擎天薄云柱,驾海紫金梁”一般的商贾了,得了个大家院落,财名显赫。 虽然平日与人和善,但是却与妻子之间有些许间隙。 其妻陈氏生性泼辣,刁钻任性,当初老父牵线座桥才起了这么段姻缘。 常言道久争丧亲情,这两口子也就渐渐疏远了。 一个住西厢房,一个住后院,没什么事也都不甚交流,更别提育有儿女了。 脾气都倔强,不肯退步,任凭老父日日催促这二人就是不续香火。 后来时间长了,陈名士也是心里痒痒,平日不愿见其妻子的泼辣言行,料理完家业琐事,就和三五知己吟诗作对,喝酒谈天。 一二而去,也跟着去了一次八大胡同。 这八大胡同可是京城著了名的逍遥地方,一去就收不住心了。 后来在一个叫温柔乡的青楼遇见了一个叫宛如的青楼女子。 这女子长得标致,大家闺秀,知书达理,陈名士又正逢情场失意,郎才女貌,一拍即合,二人就这么好上了。 一来二去两人情意渐浓,陈名士就想把这个宛如给娶回家作妾,但是友人劝阻,说他新婚未满一年,便又取个青楼女子,对名声不太好,自己家里又有虎妻,这事也就耽搁了。 后来宛如因为一些原因重伤卧床不起,陈名士的老父亲也知道了此事,恨恨斥责了一顿陈名士,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陈名士彻底断了念头,不敢再去联系宛如。 宛如也是忠烈女子,当初乃是官卖到了温柔乡,经此一事,郁郁寡欢,没过多久就自绝身亡了。 临死前,二人都未曾见上一面,老鸨子差人将其匆匆掩埋在了鬼哭坟。 陈名士哭了几日,也就没再想这人了。 不成想今日宛如尸身时隔三月,竟然出现在自己屋内。 陈名士怎能不惊,就以为是宛如含冤受辱而死,来找自己这个薄情郎报仇了。 过了半响无言,陈名士这才勉强起身,身形依旧连恍不止。 方才惊慌失措,乱了分寸,眼下仔细一想,才觉有异: 都过去三个月了,宛如的尸身怎能不腐? 定睛去看,才发现宛如的尸身散发一股浓烈的刺鼻气味,用手指摸了摸,还有些僵硬,原来是涂了一层砒霜硫磺,面色蜡黄之间透露出砒霜特有的惨白颜色。 又不知道是谁给点了朱唇,如此模样,实在瘆人心神。 陈名士起身,在屋内来回踱步。时而皱眉时而唉声叹气,转过身来瞧一眼旧日佳人如今的模样,又是泪流满面。 就这么一直折腾快到天光大亮,也没敢惊扰下人。 这是何缘故? 原来朝廷发下文书,这一年又要例行捐官(清朝就有这个政策),京城内编制过多,就要外放一部分官员。 陈名士想着趁这个机会捐一笔钱,外放做官,去通州境内能谋个一官半职。 近年盐课不利,这样也省得日日操劳生意。 但是此间横生枝节那就不妥了,加之当年宛如的蹊跷惨死,是多方散财才没惊扰官府。 而今尸首再现,前因后果到了官府耳朵里,如此不祥,不要说捐官,怕是连之前的旧事都要翻出来,必定会判个充军发配不可。 “呔!是谁这么狠要拦我一道?不要我知道,不然一定要你好看!” 咒骂一句,陈名士神情阴鸷,认为是有人存心做梗要害自己。 这外放为官的事情早已惦记很久,眼下被拦,怎能不气? 想来想去,痛下主意: 绝对不能让人知道这件事,抓紧离开京城,日后再找害自己的这人。 本就在青楼之地相会,对这个宛如的情感之前算是海誓山盟,但现在和日后的官生财名比起来,还是自己重要些。 望着旧日佳人成了干尸,还被人涂了砒霜留存,看来这人是早有预谋。 陈名士慌乱间也考虑不周全,只能咬牙跺脚一阵,将宛如的尸体藏在了床塌下面,想着到了晚上夜深人静,再想辙把她弄走。 刚一把尸体搬到床下,匆匆掩住,陈名士就已经汗如雨下,瘫坐在床塌上胡思乱想。 正是虚汗淋漓之际,忽然觉得脚下有什么东西抓住了自己! 赶紧低头去看:只见宛如的尸体,刚被自己塞在了床下,现在却露出半截身子! 瞪着那空洞的眼眶,直勾勾望着自己,那一肢干枯僵硬的爪子死死攥着自己的裤脚! 白日诈尸! ··· ------------ 第3章:三石显灵 陈名士这一遭可是又惊又惧,低吼一声,噌地一下跳了起来。 向前大迈一步,却忽然发现脚下宛如的尸体也跟着出来了。 嗷地一声惊叫,陈名士赶紧向前跑,想着夺门而出,那脚下攥着自己的死尸也跟着自己向前爬。 冲到了门前,刚要推门,却又停住了,还是不敢张扬此事。 若是此门一开,院内早上洒扫的家丁看见了,这事可就包不住了。 陈名士咬紧了牙龈,头皮发麻,僵直的脖子艰难回头去看: 宛如的尸体就在自己脚下,自己不跑了,她也跟着不爬了。 “宛如···别害我···当初是我不对,你也不能如此这般冤冤相报啊···” 陈名士哆哆嗦嗦说了这一句,但是宛如的尸体却没有一点动静。 不知为何如此诈尸,只觉天旋地转一般令人惊惶。 陈名士尝试着抬了一下脚... 抓着自己的宛如又动了! 刚一惊地要再逃,才发现不对的地方:宛如的尸骸,指尖勾在了自己的裤脚上,推尸的时候皮肉紧绷这才觉得是被攥住了裤脚。 嘘··· 嘘了口气,接二连三的惊吓,陈名士一身冷汗都快流干了。 轻轻抬手将宛如的尸体拨弄开,想将她塞回床下,却发现宛如的手中有字。 凝血而成,干涸入体: “你为什么要害我?” 陈名士头皮都要炸裂了,看来宛如当真怨气不散,这是要申冤啊。 那血红的一行字深深印在了掌中,一打开手掌才能看见。 想到了什么,陈名士又壮着胆子将宛如另外一只手摊开: “通州不可去!” 五个字,激荡人心,震地陈名士一阵跌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怎么知道自己要去通州? 陈名士难以理清思绪,眉头都拧成一团肉结了。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猛然从背后响起,陈名士正是失神之际,被这么一惊直觉得心脏都要跳了出来,下意识死死按住房门,刚刚散下的冷汗又布满了额头,目呲欲裂低声吼问: “谁!” “老爷,是我!您怎么了,刚才听您叫了一声,没事吧?该让丫鬟来伺候您洗漱了!” 原来是管家刘明。 恐惧到了极致就是愤怒。 接二连三的如此惊吓,甚至连早上起床气还都没散开,陈名士一阵邪火陡上心头,暴喝道: “滚!别进来,谁也别烦老子!” 平日知书达理柔声细语的温和模样,眼下看去真像一尊杀神,陈名士就这么大吼一句,将那管家喝退了。 待一切风平浪静,陈名士回头,望着屋内自己脚边的宛如,愤怒愈发不可控制起来: “谁叫你当初是个青楼女子,如今给我添了这么多麻烦,断不能让你也好过了,我要去通州为官,谁也拦不了!你也不行,给我老实在床下待着!” 再也难以控制情绪,陈名士粗暴地将宛如的尸身揪起来,使劲折叠,尸骨被力道扭地咯吱咯吱作响。 陈名士一巴掌扇过去,再死死合紧了关节,胡乱塞在了床下,用个席子给遮挡起来,这才终于算是云散风消。 坐在床上直喘粗气,陈名士一身邪火散了几分。 刚坐了不到片刻功夫,又想起了什么,跺了一下脚,起身出了房门,直奔家眷住处。 ··· 东直门内,拐子胡同。 拐子胡同,三教九流,插科打诨的地方。 尽里面有个棺材铺,世代在此经营死人营生,赚白钱度活。 之前的掌柜叫白三石,颇有些传奇,街坊巷里也都认识。 听说他是湖南人氏,早年经营风水相面的营生,到了北京同行相斥,又经历了一些怪事,后转行就做了棺材铺的买卖。 白三石晚年瞎了一对眼睛,没过多久就死了。 临死前未有儿女,倒是认了个义子,取名叫白长生,白长生是个弃婴,早年京畿之地灾荒时在街边捡来的。 白三石不忍看婴童早夭,也就留在身边带大了,留着打打下手。 等白三石死了,白长生也就子从父业,接手了棺材铺的生意。 自幼跟随父亲,倒是学了不少相面打卦,买卖生意的本事,为人正直,也很机灵,街坊四邻之前有什么算命风水也都找白三石,现在自然也认可白长生。 二十来岁,俊秀清雅,白长生独自一人撑起店铺买卖,长得精神但是没有娶妻纳妾。 大伙儿虽然喜欢这小子,却都忌讳他的职业,这人生大事也就耽搁下来了。 长生为人温良,倒也不急不慌。 今日也是如此,洒扫完棺材铺的卫生,就坐在门前,叼着根稻草晒晒太阳。 “张妈来串门呀?” 吊眉一扫,眼前有个妇人经过,三十来岁,挽发扎团,是这里的街坊。 白长生自然认识,平时和这个张妈关系不错,也就开了个玩笑。 久在市井,这也是常事。 张妈一听,登时一个白眼翻了过去,啐了一嘴: “呸!谁没事来棺材铺串门儿,找死啊!一边玩去。” 说完挎着菜篮子就走了,白长生在后面嘿嘿一笑,又接一句: “没事常来玩,有需要的话街坊邻里的给你打个折。” 张妈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心说这小子嘴也太损了。 回身掏了个菜梗就扔了过去打那白长生。 白长生没打到,倒是打到了他前面的陈名士。 “干什么呢!没轻没重的!” 陈名士吹胡子瞪眼,冲那张妈怒道。 张妈一看打错人了,还是住在东直门的陈名士陈大财主,吓了一跳,转身就跑远了。 陈名士没计较,也没心情去计较,转过身来望着白长生道: “小子,你这有没有捆尸绳?” 白长生早就看到了陈名士,鞠了一躬,但是没多说话,正了正神色,这就反身回到了棺材铺。 在里面把门留个一人宽的距离,等陈名士进来。 不请入,不笑颜,不问事,不讲价。 这是棺材铺的规矩,白日不聊晦事物,也是常理,白长生最看重那最后一条。 陈名士缓步迈进,看着白长生又问了一遍,白长生点了点头,没多说话。 自一个小匣子里面抽出一捆马毛和椰丝拧成的粗绳,递给了陈名士。 捆尸绳,阴寒绳索,取背阴地方生长的椰树壳拔丝而成,掺杂母马毛,可定邪魅作祟之尸。 这是棺材铺镇店的几种手段,白长生跟着老父学会了,就备了些以备不时之需。 不过闹不清楚这等物件陈大财主要拿去做什么,怕不是嫌产业还不够大,如今活人坑完了,连盗墓挖坟的营生也要掺合一脚? 只见陈名士眉头深锁,掂了掂这绳子,又点点头,扔下一两银子道: “不要多问多言,更别说老夫来过这里。” 白长生神情肃穆,点头应和。 陈名士取了绳子,转身张望了一下四周,看看没什么人,也就快步离去了。 待他走后,白长生独自喃道: “大白天来买捆尸绳?眉间有煞,言语不祥,这陈大财主怕不是逢了什么事吧?” 摇了摇头,倒也没再追究了。这眼力看人,都是跟着老父亲学的,面相八卦也略通一二。 白长生拿起扫把,扫了扫地面,这也是规矩: 不能擅留活人气儿,这是老父生前交代的,当年白三石非常看重这个,说若不如此,棺材铺至阴至寒之地,煞气劫难也会跟着主顾上身。 虽然不知道真假,白长生倒也是秉承传统。 正扫着,忽然看见地面上有一片白纸,皱皱巴巴,就散落在陈大财主刚才站着的地方,定是他不小心遗落的。 外人看不出是何物,白长生可一眼就看出了来历: 这是札纸人用的白纸! “不好,如此凶纸傍身,陈名士危哉!” 白长生拾起那张纸片放在掌中,眉头深锁,倒吸一口凉气说着。 刚一说完,身后忽然亮起一阵幽光,猛然回头去看,白长生惊叫: “父亲!” … ------------ 第4章:深夜埋尸 白长生的棺材铺里,十丈之地,并不宽阔。 店铺门脸很长,让人不能窥视到里面。 而铺内正当间放着半口寿材,当年白三石嘱咐说这半口寿材不能完工,若是完工,就是自己金盆洗手的日子。 除此之外,一桌一床一椅,再无居家旁物。 而棺材铺的墙上,挂着一套画像灵牌,画就是当年白三石的画像:虎须豹眼,怒瞪前方,看着就是威武堂堂的汉子。 画像下方摆着四十九盏八宝琉璃盏,有一部分里面点着当年白三石亲自订做寿材的苦主的善香。 这些善香为祭祀之香,每日都要虔诚降香,不可间断,说是要到十年轮回之后方可撤香。 直到现在还有一些余香未曾撤去,日日供奉,而这些香的正中,放着的就是白三石自己的善香。 但是白三石生前交代过:若无缘由,此香不可擅点,此香有燃,则必生蹊跷,福祸相依,要慎重抉择。 为何如此,父亲未曾告知,只说日后碰到怪事持这些善香可以辟邪挡灾。 白长生也就听了。 父亲的善香是庐州松烟香,稍微一受热就会自燃。 但棺材铺平日里阴气逼人,从未有阳光渗入,今日居然自行点燃,白长生怎能不奇? 那善香散发出绿盈盈的光芒,忽亮忽灭,青烟飘荡。 时而还会窜出火苗,刚才的一亮就是如此。 白长生不敢拖拉,赶紧把棺材铺的门帘拉下来。 日光一沉,这屋内顿时再无光亮景色,只有那些善香发出的光,幽幽映在那半口棺材上,明明灭灭照出一阵奇特光亮,这棺材铺内说不出的阴森凄凉。 白长生常年独居在此,艺高人胆大,也就没怕,只是跪在了父亲的灵位前道: “父亲,这是何故?您怎么突然显灵了?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讲?” 低头一拜,手里捏着的白纸轻轻掉落在地。 白长生猛然抬头: 这棺材铺里近日只来了一人,就是那陈名士,难不成事他有什么事?又与自己有何关联? 棺材铺里寂静无声,白长生一惊一乍,不知该如何是好。 最后看着那白纸心说:罢了,去看看是不是陈名士有什么事,老父亲肯定不会无故显灵。 打定主意,白长生赶紧起身,升起门帘,快步向陈名士刚刚离去的方向追赶。 这也是善心发散,自幼蒙教有方,愿意管这闲事,不过白长生临走时未曾注意到,老父亲灵位前,那一柱善香,悄然熄灭了··· 而那半口棺材,忽然动了一下··· 大步流星,白长生来到了陈府,叩响府门,陈府的门子打开一扇小门,探出半个脑袋打量着白长生。 不认得,摆出一脸的不耐烦,竖起眉毛道: “谁啊,大中午的有事没事啊?” 白长生知道这是京城有名的大家府邸,不敢怠慢礼数,这就鞠躬道: “我是拐子胡同棺材铺的掌柜白长生,有事找陈老爷···” 还没说完,那门子怒喊一声: “滚!棺材铺能有什么事!” 说完,那门子咚地一声把府们关紧了。 白长生心说坏了,这不该告知来历的:棺材铺上门,这可是大忌。 碰了一鼻子灰,也没别的办法,白长生只能回了棺材铺。 却发现那柱香已经熄灭了。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没计较了,心想可能是意外自燃,这就继续在门前插科打诨起来。 到了晚上,吃完晚饭,白长生点燃一盏灯,坐在棺材铺里面,准备歇店。 刚把帘子拉到一半,却瞧见了陈名士鬼鬼祟祟,从胡同里探出脑袋。 想起了白天的事情,白长生有点好奇,也就没拉下门帘,盯着那陈名士,想要瞧个明白。 越看越怪,那陈名士背着个大麻袋,从胡同口向着东直门城门的方向去了。 他这是干什么去了? 白长生想不通,但看到陈名士面色阴沉,阴气透脸而生。 那背上的大麻袋应该很是沉重,但他却双手死死攥着麻袋口,好像有什么要紧的东西藏在里面。 白长生很诧异,鬼使神差好像有人在自己耳边吹风: 跟上去...跟上去... 一个激灵,白长生心里打着鼓,难道是老父亲托愿给自己? 琢磨了一下,这就关上门帘,跟了上去。 俩人一前一后,前面的是陈名士,没注意有人跟着,只是快步而行。 从东直门一处城墙扔了个钩索爬出墙外,没有走城门。 这让白长生更加纳闷了,这主儿是干嘛去了?怎么有门不走,跟贼偷一样? 跟着绳索在后面也悄悄爬了上去,陈名士左顾右盼,越走越急。 月明星稀,出东直门就是荒郊野岭了,除了夜莺乌鸦的刺耳啼叫外,再无旁音。 白长生一边走一边嘀咕,这也得亏是依仗自己的职业,要是别人来得吓死。 说起来干嘛非要跟着他?上前一问不就得了。 不过那陈名士脸色阴沉,要是去问,指不定惹出什么祸来。 白长生琢磨不透,忽然一下,前面三五丈远的陈名士停了下来,扭头回身看向自己这里! 白长生赶紧就近藏在了一棵树后面,难道被发现了? 有些纳闷,悄悄侧身去望,那陈名士正站在一个土坡上,来回张望,看来是没发现自己。 再仔细一看,居然已经到了鬼哭坟! 乱石林立,草木皆兵,断碑矮木,受着夜风轻轻摆动,怎么到了这个邪门的地方? 白长生一阵晦气,有些悔不当初。 大半夜趴坟头,这陈名士要做什么? 还搞不清楚,却看到陈名士把那麻袋扔在了地上,左右寻摸着什么。直到一处空瘪的坟头处。 那坟头空瘪,好像刚被人刨开,里面是空心的。 陈名士左顾右盼,好像是认识这处坟包,面色有些悲苦,摸了摸那墓碑,嘟嘟囔囔说了几句,也听不真切。 直到说完,陈名士叹罢动手,把那麻袋解开... 自里面抻出一具女尸! 白长生看得眼睛都快掉下来了,惊地张大了嘴巴。 这陈名士难道杀人犯案了? 堂堂京城巨商深夜埋尸,怪不得眉间有煞。 此刻方知骑虎难下,万万不能动弹一下,若是被陈名士有所察觉,自己肯定小命不保。 紧紧靠着那颗老树,白长生心头砰砰直跳,血液倒灌已经顶在了头上,手脚冰凉,骨节发颤,但也不敢有所动作。 只见那陈名士把女尸扔进了坟里,手脚麻利,低头沉思了片刻,又从麻袋里掏出了第二具尸体! 两具尸体?! ------------ 第5章:一尸两命 白长生此刻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死盯着陈名士,心说我的乖乖,这主儿下手也忒狠了,一下子两条人命! 平日里看着温文尔雅,不成想竟是如此行凶作恶之人。 越看越惊,那陈名士手脚并用,费力将那第二具尸体扔进了坟里。 回过神来,这可没有什么好看的,得先悄悄退走,若是等他埋尸回来发现自己,肯定没好果子。 白长生想了想利弊,这就要退走了,刚一转身,觉得脖领子一阵瘙痒,伸手去抓了抓,只听得上面咔嚓一阵声响,抬头去看: 这老树稍上挂着一个纸札人! 迎风飘荡,面目狰狞,脖子上套着一个绳索,还有一个猩红的纸舌头从那纸人口中垂下来。 那纸人竟还有头发,分明是人的头发,此刻被吊着,脑袋正好冲着下面,无神的假眼睛正怨毒地望着自己。 “哇啊!!!” 白长生虽然是是棺材铺长大的,但眼下这情形,怎么也控制不了心中的恐惧,只觉得两脚发软,噗通一下坐在了地上,指着那树上的纸人口不择言: “我的天爷啊,谁这么缺德没事树上挂纸人,还弄得跟吊死鬼一样,吓死人不偿命啊,小哥改天给你定口棺材送上门去啊!我···” 还在破口大骂,惊惧交加之际··· 完了,这一句,可是要了人命。 白长生此刻慌乱,倒也知道轻重,这么大的动静,那陈名士怎么能听不到? 慌忙掉头去瞧,那陈名士就在三五丈远的地方,手里拎着一把刀,刀头渗血,阴测测得看着自己。 面色无比狠毒,只听陈名士寒声道: “我就说嘛,怎么总感觉有人跟着,小子,要你不要多事,你还来送死,今日留你不得了!” 说完,提着那把滴血的刀就这么走了过来,也不知道是从哪掏出来的。 白长生惊地全身发软,但求生的本能尚在,赶紧一个鹞子翻身,从地上滚爬起来,掉头就要跑,但是还没跑,却忽然听到身后一阵尖叫: “我弄死你!” “啊!!!” 二回头,再去瞧: 刚刚那空坟边上,有一土堆,那土堆看来是坟头挖土堆起来的。 此刻里面却直身坐起来一人! 一个虎躯大汉,手里也操着一把刀,神情怒不可竭。 还有秽土掺杂着鲜血在脸上,眉发飞舞,胸口一处瘆人的伤口,正森森血流,此刻看去怎不瘆人心神。 此刻起身,这人好像失了心智,直接操刀一把砍向了陈名士的双腿,只听咔嚓一声,陈名士应声而倒,怎么也没料到居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嗷啦一声,陈名士哭喊连天,痛急大叫,黄豆般的泪珠夺眶而出,本就是个商人未曾习武,这一刀砍来,直接断了他的双脚。 平生哪里受过如此剧痛?面色瞬时间青黄交错,嘴角咬出了丝丝血迹。 回头狠毒望着挥刀的男子,陈名士不发一语,颤抖着捡起了掉在地上的刀子,一把捅进了那个人的胸腔! 自己也跟着一口血沫喷了出来: “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今天断我双足,我也让你做个陪葬!” 这句话说得无比怨恨,那人本来就没坐起来,此刻再受一刀,也是闷哼一声。 凶狠的神情直射人心。 只看到那人晃晃悠悠,居然挨了这么一刀,还是挣扎着抬起了手,一刀劈了下来,直接砍在陈名士的肩膀上。 “嗷···” 陈名士哀嚎一声,歪倒在了地上,抽搐不停,想不到这个大汉身受这等重伤,还能挥刀砍杀自己。 倒地不起后,逐渐眼光涣散消灭了生息。 那大汉看二刀毙命,自己也跟着栽倒,抽动几下再也不能动弹了。 这二人平生未遇,却互相成了断命对头,白长生看在眼里,一阵茫然。 电光火石间,居然又死了两个人。 鬼哭坟头新添了四个短命鬼,想到这里,后脊梁一阵阵发颤。 再抬头,那吊死鬼的纸人依旧看着自己,轻轻摆动,好像漠不关心那新死的冤魂。 再也不想多留片刻,白长生哆嗦起身,连滚带爬向城门方向跑去了。 临走时,白长生没有发现,不远处的另一个树稍上,蹲坐着一个老者,正阴测测地看着自己跑去的方向。 那裤腿里却是空荡荡的,伴着夜风飘荡。 皮松肉坠,羊胡竖眉,直到白长生跑远了,老人掐指一算,这才嘿嘿冷笑道: “跑不了你这小子,我就说怎么没算出来有这么一段因果异数,原来是你的人,怪不得,嘿嘿嘿嘿。” 老人阴鸷冷笑,没再说话。 这老树有个三丈高,一个无腿的老者,是如何爬上来的? 还不待人细想,只看到远处飞下来一只乌鸦,叼起刚才挂在白长生头上的纸人,向着城里的方向飞去了。 夜光不亮,看不透彻,只觉得一个纸人吊死鬼,在这凄凉夜里,正御风而行。呼啸声响,若是有人抬头,肯定要吓死个人。 东直门城门处 城门官几个小兵正是邀酒三杯催肠醉的时候,恍惚间正感叹京城良宵,偶然一抬头,只看到一个小兵惊地跌倒在地,手指着天上大喊: “我去!什么鬼!” 其他几个兵哥顺着声音向上瞧,也是一阵惊呼,顿时觉得头皮发麻:一个人,正飘在天上,长长的舌头顺着口中摇摆,一身白衣,明显的吊死鬼模样。 哗啦啦一阵,几个醉地还不厉害的兵哥赶紧敲响警钟,四处传声大喊: “有人···不不不,有鬼闯城门啊,我了个去,能飞的吊死鬼啊!” 这一夜过后,北京城内传出了一个诡异怪闻:有个吊死鬼飞进了北京城,最后不知道降在了谁家。时年四九城内,家家户户,夜夜紧锁院门,孩童不出,焚香问佛以求太平。 这是后话了,而眼下白长生刚一回到棺材铺,平日里宁静无波的小店,现如今却倍感阴森恐怖。 经历了如此曲折的一夜,怎能不唏嘘感慨。 这算是捡了一条命,身子一软,才感觉到周身寒气围绕,疲惫不堪。看了看老父的灵牌,白长生颤声道: “老爹,这事能掺合吗?要了亲命喽!” 刚要把父亲的灵牌取下,想着捧在怀里定定心神。 忽然听到门前一阵窸窣声响,刚刚松懈下来的神经又紧绷起来。 白长生操起一根木棒,哆哆嗦嗦冲着门外喊了一句壮胆: “不知道咱家是什么地方吗?来···来我地盘惹我,我可告诉你,你后事儿都不用准备!我这齐活儿!” 门外悄无声息,那一阵悉悉簌簌的声音也没有了。 还是觉得有些不妥,白长生深呼一口气,壮了壮胆子,又咳嗽了一下,心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就猛然把门帘拉起来,向外去看: “啊!!” 只听一阵惊叫,白长生怎么也想不到,刚刚在自己头顶上的吊死鬼纸札人,现在居然就在棺材铺的门口!依旧一脸邪笑望着自己。 这是谁这么缺德,送纸人上门?白长生咒骂不休,幸好这也算白事寻常物,吓了一次也就不怕了,这就要上前把它取进来,这东西摆在门口可不吉利。 还未近前,却看到那纸人自己着了起来! 一时间火光冲天,竟然还是绿色的火光,和父亲的善香自燃时是一个模样! 白长生一脸错愕看着这突如其来的火灾,手足无措。 好在那绿火虽然诡异,却不算大火,焚烧过后,只留了一堆黑灰在地上。 清风拂过,也就飘散殆尽了。 一夜如此多事,白长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想着赶紧回屋歇息,把这诡异经历给忘了。 可刚刚回身棺材铺,白长生又是一阵呜嗷惨叫: “老爹你玩我?又来?” 白三石的灵牌下,八宝琉璃盏内,那柱善香,不知何时又烧了起来··· ------------ 第6章:打才相识 白长生吓得脸都绿了,老父亲的善香再次自燃,这是逼自己上绝路的节奏啊? 平生就没这么害怕过,哆哆嗦嗦上前,白长生心头痛下主意: 要把老父亲的善香给吹灭,也不管什么福祸相依了。 就这么一边向前走着,一边壮着胆子小声嘀咕: “爹啊,别怪儿子不孝,今天这一遭已经够瞧的了,咱吓人也不能接二连三这么来啊,冤有头债有主,您别可着自家人祸害,要不你去北安门那家棺材铺,那孙子总抢我买卖,你晚上去他家聊聊吧,听说他家还有个俏寡妇···” 胡言乱语,也不着个边际。白长生想一句说一句,就来到了那柱善香的前面,松香袅袅,萦绕绿莹。 这善香说不出来的奇特感觉,白长生闭上眼睛,再也不想其他,一口气吹了过去。 活人气这么一送,那柱善香抖抖闪闪过后就灭了。 余香飘荡,在空中凝结成一团弯曲的弧线。 棺材铺内顿时一片漆黑,再无任何光亮。 就在这时候,白长生听到身后那正立堂中的半口棺材... 动了! 嘎吱嘎吱··· 一阵厉鬼挠门般的声音自那半口棺材里面发出,刺耳瘆人,好像有猛鬼出笼。 再过了片刻须臾,又听到一阵呼啦的声音,那半口棺材被推开了,棺材盖板劈了啪啦一阵,掉落在了地上。 啪! 就这一声响动,白长生跟着噗通一下跪倒在地。 眼睛死死瞪着面前那半柱善香,连回头的勇气都没了。 看来老父亲没哄我,鬼不可欺。如今也不知道惹出了什么祸端。 心中绝望的感觉陡然而生,看来今日是撞邪了,诸事不顺。 白长生不敢回头,生怕把自己的小心肝给吓破掉,气氛也就这么僵持住了。 突然! 一只爪子搭在了白长生的肩头! 鬼搭肩! 白长生眼睛紧闭,心如死灰。而那爪子搭在了肩头后,紧跟着传来阴测测的一句话: “儿子啊···你为什么要怕我啊···我是你爸爸啊···叫爸爸···” 那声音低沉沙哑,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阴测无比却又显得十分怪异。白长生一软,就要跌坐在地: 看来是老父亲化鬼显灵,爬出来问责自己了。 虽然是父亲,但这人鬼殊途白长生可是提不起半点叙旧唠嗑的兴致来。 不料还未倒地却被那爪子提了起来。这时候也分辨不出来什么, 不对劲! 白长生忽然觉察到这爪子温软热度! 难道说老父亲重返阳间,二世为人? 也不该啊,真有这么神当初怎么说死就死了? 白长生胡思乱想,忽然那背后“恶鬼”又开口了,还有些急切,掺杂着一丝嘲弄: “儿子,快叫爸爸。” 这声音也不对劲,定是有人作怪,要么就是邪魅作祟。 还是不敢妄动,但是确定了这声音和这爪子肯定不是自己父亲。 白长生趁着棺材铺内没有光亮,悄悄操起了散落在一旁的木棍。 猛然抖了一下肩膀,将那爪子震开,危急时刻时不待我,白长生一个鲤鱼打挺,自地上跳了起来。 回头就是一棍子! 只听得啪地一声,紧接着传来一阵哀嚎惨叫: “哎哟我去,当爹不成蚀把米哟!” 噗通倒地,知道疼,看来是个人,并非邪魅作祟。 白长生赶紧摸起了灵牌下的冷火石,咔嚓咔嚓一阵,白光骤现,刺亮人眼也照亮了屋内的情景: 只看到一个白衣书生,长衫袭身,褐布束发,看着倒是眉清目秀,二十来岁,眼下正倒在地上,一脸憋屈揉捏着额头上的大包。 “你是谁?” 白长生看此人面相虽然有些浪荡不羁,倒也不像是个坏人,但这么作弄自己断不能轻饶他。 “我是你爸爸!” 那人看来被一闷棍打得不轻,咬牙切齿冲着白长生顶嘴。 白长生一听,这小子是脑子不好使还是胆子太大?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就你这腿脚想当我爹?今天小爷就教你做人!” 说着,操起那木棍冲过来··· 一夜多事,白长生本来就吓得不轻,眼下被这人一刺激,心说可算找到了撒气的沙包。 啪啪啪,伴随着一阵哀嚎惨叫,拐子胡同这份静谧被彻底打破。 那白衣书生被白长生一通好打,鼻青脸肿,嘴角渗血。 心中无比畏惧:不就开个玩笑么,一棍子还不够,难不成今天要自己彻底交代在这? 他哪里知道白长生这一晚上经历了何等恐怖的事情。 “好汉留命!好汉留命!你是我爸爸哟!哎哟!” 那书生惨叫着,躲闪不及,被白长生围着那半口棺材追打,棍棍入肉,摧枯拉朽。 白长生也是打累了,呼哧带喘,咬着牙看着那书生,被自己打得也算鼻青脸肿,再打下去就要小命不保了。 这才深呼一口气,没再动手,不过倒是开口了,只听白长生问道: “现在知道谁是爸爸了?” 那人一听,心说这绝对不是个善茬,连连点头,不敢有一丝忤逆,紧接着白长生又问: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季礼。” 说完这人好像想起了什么要紧的事情,又好像有了一点底气,虽然脸肿的像个猪头,还是昂首挺胸道: “我乃当今书画大家季一水的公子,季礼!警告你啊,可别有眼不识金镶玉!” 原来是名门之后,但他可不知道白长生经历了什么,正是惊怒交加之际,眼下这么一听尤为刺耳,这是不服啊?! 一言不合,再次操棍。 白长生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神魔不挡,眼下县太爷来了估计都不正眼瞧。 季礼傻眼了,这可是摸了老虎屁股,又被一通好打,胳膊腿都要散架了。 痛殴过后,季礼气若游丝,扭头看着骑在自己背上的白长生,心说我的天爷,这难道是张飞下山开的棺材铺? “爹,我就是个无名小子,别打了,给我留口气吧。” 白长生呼呼喘气,撸起袖子再问: “说,来我这干什么?” “我就是来串个门啊,拜见一下英雄好汉。” 白长生又是几棍子下去,怒道: “说人话!你家串门从棺材里爬出来啊?合着你们一家子都是土里刨出来的?属蛆的?” “哎哟哎哟,我说我说,大爷我说啊,别打了。” 季礼彻底蔫了,这也才娓娓道来··· 原来一切源自于一场赌局··· ------------ 第7章:季礼趣闻 乾隆年间,北京城内,正值是车水马龙,繁华市井的年月。朝廷治下不乱,人业百兴。 东直门外,荒草横生,时年以城门为界,门内为城,门外荒地。自东直门内疾步而行数百丈不过,也就到了季家府上。 季大才子,名叫季一水,人称一笔先生。 祖上就是学究来的,山西人士,后随其父经商旅居到了北京落户安家。 自幼才思敏捷,后来高中榜眼,但不从科举正课,当了个教书先生,朝廷拨银,开塾授课。 季一水自幼习得孔孟之道,书香门第,家境殷实,沉浸书海数十载名气正盛。 文人立命安天下,季一水自然也是如此,自幼家教严苛,为人正直善良。 虽为教书先生,倒也不忘贫苦学子,闲来无事开个粥厂周济百姓,免学杂传道解惑。 时间久了也算声名远播的大善人,百姓交口称赞。 娶妻一名,妾六人。 要说这季一水肯定是福禄寿禧都沾边的主儿了,但却有一事令人唏嘘: 季家生孩子,是生一个夭折一个。 眼瞅着到了四十岁,还是膝下无子。也就是因为这个,才不断娶妻纳妾,却依旧无儿无女。 季家急得团团转,什么偏方都试过了,甚至去找过那京城赫赫有名的“包打听”都没用。 后来在正月节季一水去了趟关帝庙,拜了拜关二爷,对关二爷痛哭流涕哭诉自己无子嗣的遭遇。 这一哭不要紧,倒是找到了一个倾诉的对象和爱好: 季一水每每哭完都觉得心虚安宁不少,也就时常来此和二爷聊天。 有时还带点贡头酒肉,坐着和二爷喝上几口。 接连这么串门一样过了百天,一日酒足饭饱后,季一水打个几个饱嗝儿,脸色微醺,拍了拍关二爷的肩膀说了句回见,也就回府了。 不料刚一回府,却听府内家丁报喜说大夫人有喜了! 这可真是晴天霹雳般的大喜事,一时间梁府张灯结彩,大排宴席。 更是令季一水死心塌地认为是关二爷显圣,自此以后日日拜颂关二爷,好不虔诚。 季家生子可是大喜事,多方好友来贺。 不过这孩子出生的时辰不太好,乃是子时相交,出生时面黄肌瘦。 季一水请了几位算命先生,都说孩子可能夭折。 这可把季一水愁坏了,又开始终日以泪洗面。 孩子三岁时,得了场重病,几乎就要病死了,季家所有人垂泪无奈。后来季一水带着孩子去新修的关帝庙祈祷,诚心实意。 也真奇怪,过了三五日,孩子居然痊愈了,活蹦乱跳,这可让季一水更加欣喜万分了。 看孩子健康成长起来,终是了了心愿,怎能不喜,后来起名叫季礼。 外提一句,在季礼几近夭折的时候,季一水在关帝庙许了个愿: 若我儿平安无事长大为人,必日日存金,夜夜留供,待孩子成婚之时,以此存金重塑关二爷金身,再塑庙宇,季府上下,子子孙孙感恩关二爷垂怜! 时光荏苒,白云苍狗,转眼间季礼已经到了弱冠之年,二十来岁,眉清目秀,看着挺知书达理。 季一水看着爱子成长为人,心说可算是有后了。 对季礼也就宠爱有加,放任不管,只求其能平安成长。 不习礼法,不读诗文,终日浪荡不羁,虽是如此,长得俊秀无比,季礼还是深得府内众人的宠爱。 早醒无事闲逛街,又有点闲钱,便结交了几个酒肉好友。 这一日又是如此,几个好友闲坐在平日常去的酒馆,准备吟诗作对一番: “来,宇文兄,咱们这曲艺团成立了也有半年光景了,还没做出像样的文章来,今天借着酒兴咱得来一段。” 季礼脸色通红,看样子喝了不少酒,一个饱嗝儿,两眼圆瞪,瞅了瞅面前的好友,举杯邀诗道。 座前那人正是季礼认识的好友,叫宇文无双,平日也是酒肉之人。 耳听季礼如此说,宇文无双赶紧制道: “来···喝酒喝酒,咱们何苦为难自己。” 也不怪他扫兴,这三五好友成立了个曲艺团,叫“北京才情十绝”。 说是先占上数,万一这玩意日后火了,也好给后来人留个位置。 北京才情十绝这个团伙成立半年,对外称离百年曲艺团就差九十九年半了。 但这哥们几个确实水平有限,每每以作诗为引聚在一起,最后都成了喝酒吃肉。 曲艺团成立半年一字无成,几个人都是斗大的字不识一筐,要是真在这硬憋,那得脑梗死几个。 几句话一杯酒就给搪塞了过去,还是宇文无双有点自知之明,其余几人也都认怂,这作诗的茬儿也就过去兴头了。 不过酒不能无事喝,这几个小哥们聊着聊着也就有了旁趣: 说是才情十绝成立半年,也没个大小分辈。 今天趁着酒兴来论个你死我活···嗯···孰强孰弱。 季礼喝了点酒,借着酒劲儿首当其冲道: “我提议以文章论长短,作诗来斗,谁作得好算谁厉害!” “来···喝酒喝酒···” 其余众人纷纷举杯,心说这小子真要把自己往死里逼···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辙来。宇文无双提议说看谁酒量好,众人应和。 三五杯下肚,众人皆醉。 这事儿也就耽搁下了,转过天来,几个人又聚在一起。 唏嘘一番,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另一个叫张小鱼的说这可不行,什么都没干全都醉了,还是他结账,得换个办法。 几个哥们就着隔夜酒又研究起来了,最后宇文无双又提议说看谁能打,当北京才情十绝的大哥得文武双全才行。 众人翘大拇哥,宇文兄果然威武。 几个人本就年轻气盛,一拍即合,这就找茬打架去了: 路边看到卖肉的一个摊贩,几人都经常遇到,总觉得这人有点贼眉鼠眼,还膀大腰圆的。 巧了,今天借着机会给他松松筋骨,宇文无双又喝得差不多了,这就身先士卒,抡起拳头上去。 三五人眼瞅着宇文无双上去了,心说自己也不能落后啊,这就都跟着抄家伙上去了,气势汹汹,很是厉害。 不过那个卖肉的摊贩更厉害:早年疆场点兵,戎马半生,后来退伍才回了京城杀猪卖肉。 看几个小哥们话都不多说就跟自己动手,也没客气,三下五除二··· 四个小哥们养伤半个月才又勉强能聚在一起。 “不行,还得换,张小鱼胳膊都折了,说要誓死再不见北京才情十绝。” “是啊,谁能想到那哥们是个练家子,这给我打的哟。” 宇文无双也伤得不轻,胳膊腿瘸得厉害,不过却好像不甘心,又拍了一下桌子道: “我提议···” “你闭嘴!” 还没说完,几个人上前把他嘴巴捂住,捎带着踹了几脚。 后来众人一致决定: 为不伤及无辜或者是自相残杀,还是比比谁胆子大算了。 真是闲的。 怎么比? 几个人又犯难了,宇文无双提议,谁敢去前几日打架的摊贩那,买二斤肉回来,就算胆子大。 结果被几个人一直否决:这不是胆子大,这是作死。 ··· 季礼絮絮叨叨,这就娓娓道出了缘由,白长生在一旁听得发怔: 这名家之后竟然如此不堪,也是一阵唏嘘。 “你们真是闲的,没事来我这找刺激···” 白长生瞪了一眼季礼,那季礼却一阵委屈道: “谁说来你这找刺激了,我就是来这看看,想拿点贡品祭祀用的,前门不开,我以为里面人没听到,就到后门。 结果顺着爬上来是这半口棺材,给我自己都吓够呛,赶紧走了。 走半路我觉得还是要带点贡品纸人什么的,这才又返身回来,结果碰到你在这念念叨叨的,就想捉弄你一下···” 原来是这么一段阴差阳错,白长生了然,看了看季礼腰间别着的火折子,也就知道了父亲善香自燃的缘由: 这棺材铺不能热火,都要以冷火石作引,季礼不知道情况,进来就点过火折,这才引得老父亲的善香受热自燃。 那时候自己正在门外看那纸人,一来二去巧遇不得,也就自然没注意到了。 而那后门其实也并不是正经的“门”,乃是当年老父亲留下来的“散秽孔”:棺材铺内阴寒湿邪,留这个孔用来通气的。 直通半口棺材,外通后院,省的寒气过盛,日后遭虫吃蛇咬。 被那季礼当成了后门,也是这小子自找没趣。 不过还有一事不明,这季礼一群缺心眼的哥们到底决定去哪,怎么还要拿贡品纸人才稳妥。 白长生这就问了问季礼,不料听后,那白长生一阵寒颤色变。 只听季礼摇头晃脑,神色得意得说了自己想出的主意: “我们最后决定晚上的时候,去鬼哭坟拿一块儿坟砖,谁拿得回来,就算我们曲艺团的大哥,所以来你这棺材铺拿点贡品,省得到了那地方心虚不安!” ------------ 第8章:长生坑人 等季礼说完,白长生心说这混蛋小子真是花样作死小能手。 点点头,紧跟着一阵坏笑道: “不错,我看你这小子就是花样...小能手!来来来,起来起来。” 说罢,把季礼从地上扶起,还帮衬着他抖了抖身上的灰尘,除去了一身晦气。 季礼一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小子怎么突然这么识趣了? 也不客气,伸手拍了拍白长生的肩头: “嘿嘿,怕了吧,我可是一方人杰。小子你···大哥,大哥稍安勿躁,小弟对您的敬仰之心犹如滔滔口水,唾沫横飞···” 季礼还想得瑟一下,结果发现白长生听自己言语不敬,轻轻摸了摸手中的木棍! 吓得自己赶紧阿谀奉承起来,再不敢胡诌。 白长生也是气得想笑,这小子真是不知死活。 吓唬了一下他倒也没再为难,何况还有好戏瞧呢!让你玩我,老子今晚上非得活活吓死你。 想着,又是一阵冷笑,笑得那季礼一阵阵发凉。 没见白长生表态,只看他从角落里掏出了纸钱香烛,还弄了个纸人出来。 白长生拿纸人的时候还比量了一下: 都是手艺人,那门口焚烧的纸人那么可怕,自己这纸人怎么跟闹着玩似的? 摇摇头,把一切东西准备好,递给了一脸迷茫的季礼,拍拍肩旁,鼓励道: “小伙子胆识过人,你这朋友我交定了,来来来,这些是为父送给你的,你去鬼哭坟偷死人砖吧。 到时候没死,当了大哥来这告诉我一声。” 季礼本想着翻脸,面色青红皂白: 这下好,挨打不说,还认了个爹,也怪自己口中无德才有此横祸。 不过也害怕白长生再次发难,一脸谄笑接过了这堆东西。 “行行行,这些我就拿走了,您老歇着。” 越看这小子一脸坏水的模样季礼越觉得不安,赶紧拿着东西出去了: “小子!等我当了北京才情十绝的大哥,带着一帮兄弟来找你算账。到时候要你好看!” 季礼跑远了,回头估计那白长生也追不上来,就这么灰溜溜骂了一句。 白长生倚靠在棺材铺门口,看着季礼羞愤的模样,乐不可支,也冲淡了这一晚的恐怖境遇。 心说反正你又不知道我去了那里,到时候出什么事也别怪我。 过了一会,实在疲倦不堪,虽然一夜如此曲折,但还是架不住困意横生,这就匆匆躺在了床上睡下了。 不过一会儿,棺材铺里就传出鼾声大作。 一夜酣眠。 白长生起床的时候觉得神清气爽,而后联想昨日的遭遇,还是恍如隔世一般: 要是没有那半路杀出来的恶人,估计自己现在已经横尸鬼哭坟了,也不知道那季礼怎么样了。 不会是吓死在那了吧? 正在想着,手上生意倒是没停,祭拜了老父,重新换了一根善香在灵牌前,供奉八宝琉璃盏内的孤魂野鬼,而后整理倦容,开张大吉。 却道天凉好个秋! 正值秋季,万木萧疏,又有云淡风轻的爽朗气韵。 白长生心情不再似昨日那般惊恐,反正与自己无关,到头来官府上门也有那后去的季礼顶包。 还在自鸣得意想着,棺材铺里进来一人。 大白天刚开张,就来了个主顾,倒是挺急的,是何人横死? 白长生有些纳闷,回头看来者何人。 这人看样子三十来岁,穿着灰衣短打,像个干力气活的力巴汉子,神情却不知为何有些凶狠。 白长生看完,心中警觉,此人不善,眉间凶煞,有怨气缠身,白日留影看着都不清不楚,必定有事缠身。 “先生节哀,在下白长生。” 不同于其他店铺开门道喜,棺材铺内的生意都是凝重庄严,白长生深鞠一躬,等这人说有何需要。 “给我三口棺材,越快越好。福寿地刻鬼哭坟,不用留寿名。” 那人语气低沉,打量着棺材铺说出这么一句。 白长生听后心中一凛,鬼哭坟!三口棺材!越快越好! 心想别再是与昨夜之事有何牵连。 那人看白长生失神,有些不耐烦了,催促道: “快点,我没时间和你在这墨迹,有事要办呢。” 有事要办?! 埋尸? 这是白长生第一个想到的,看来这人必定有怪事缠身。 “这位先生,棺材没有常备一说,不吉利。 而咱们棺材铺再快也得要些时日才能定制好寿材,但都要留下寿名福地才成规矩。 不然死人不宁,也坏了规矩,而且鬼哭坟历来就不是什么良善地方,风水欠佳,不太适合藏穴荫福啊。” “你莫管···这···寿名不留死人不宁,是真的?” 那汉子很是烦躁,但听白长生这么一说,也犯了嘀咕。 白长生一听: “是了,肯定对死者不敬,日后若有秽气缠身,怨邪附生,可是大大的不吉利,我劝您还是稍微注意一点吧。” 白长生这么说,一是因为确实如此: 死人不留名,不立牌,空藏在一口棺材里,那和荒野乱尸没什么区别。 二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套话: 套出要埋何人,若是有陈名士的名字,那白长生第一时间就要去告知官府拿人。 万一要是还有季礼的名字,那就是被自己所害了,这可是冤魂一缕。 也是心中有些愧疚,这才急切想知道这男子所殓何人。 那人在白长生的连番劝说下,也是动摇了,在棺材铺内连连踱步,时而掐指一算,时而挠头低喃。 也不知道有些什么名堂,过了半响,这人一叹,问白长生借了一支笔,提笔就写了三个名字。 “刘明、柳自芳、文颜。” 白长生看这三人名字,并没有自己所认识的人,不是陈名士,也没有季礼。 这就稍微安心了一些,拍了拍胸脯,心说好险好险。 那人一看白长生一脸侥幸,也不知是何缘故,有些纳闷道: “干嘛呢?有你认识的?” 说着,自己看了看那纸上的名字,又看了看白长生,眼中精光一现。 白长生赶紧回应道: “不认识,我就是刚起床,有些困倦。来吧,先生还请注上您的名字,替逝者收殓,也是积阴德,这些人往生之后定会寻这名字保佑您的。” 那人一听,却有些咬牙切齿,神情很是凶狠,又有一丝不忍,犹豫片刻提笔写了个名字,而后低声碎念着: “冤有头债有主,到时候真的成了冤鬼,兄弟奉陪到底!” 而那寿纸上,多了一个名字: 文武··· ------------ 第9章:夜探鬼坟 白长生没听清这人说什么,不过一看这人也姓文,心想可能是文颜的亲戚。 那人交付了一两银子的定金也就走了。 白长生收了银子,目送那人离去,并未有何道别言辞,这也是规避那些不祥之言。 曾经白长生年幼无知,有个客人临走前他了句再见,那人回身就是一巴掌,而其父亲都未曾阻拦,只是说他活该,日后要谨记这些禁忌言行。 这一巴掌白长生一直都记得。 待那人走后,想了想昨日今日之事,白长生愈发觉得有些不安,今日开张,未曾觉察市井之间有何风言风语。 那陈名士可是死了,虽然可能还有人不知,但这么有名的商贾无故消失了,怎么连一点风声都没传出来? 先放下了手上的事情,没有着急去做棺材。 白长生带着疑惑来到了陈府门前。 车马喧嚣,市井繁荣,好一派大家院落的繁华景象。 没有丝毫慌张,门丁迎客,好马拴鞍。 白长生吸了口气,这也太奇怪了,虽说一夜不长,但陈名士凡事亲力亲为,京城内人尽皆知。 每到早上都要亲自过目账册,眼下消失了但府人不慌,这不符合常理呀。 “请问陈老爷在家吗?我···我是拐子胡同的···白长生,有点事想请教陈老爷。” 吸取了上次的教训,白长生没有自报家门产业,就是说有事来找。 那门丁上次并未看清白长生就关门送客了,这次也没差太多: “没在没在,老爷出京游玩去了,哪那么多事一大早就来堵门。” 没给“敲门钱”,自然语气不善,白长生也知道这些大家院落的规矩,并不在意。 更知道那陈名士不在府中,要是在那才是见鬼了。 不过··· 出京游玩? 这可能是陈府的说辞吧,发现老爷不在,封锁了消息,自行派人寻找,白长生是这么想的,也就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捎带着打听了一下季礼家在何处,知书达理的府邸还是很客气,告知说季礼在家,偶感风寒惊吓,正在卧床休息,不便见客。 白长生对季礼没什么兴趣,知道在家就好了,好歹活着,没被吓死,看来这秘密现在不止自己知道了。 回了棺材铺,准备寿材,白长生心情畅快,此事已了。 折腾了一天,直到晚上,白长生才准备好一口棺材的材料,楔木刻棺,画符焚香。 这棺材不能留钉,不然就是钉尸大凶,枉死之人才可如此。 别看几张木板的工艺,这可是一门隐秘的手艺,没个十年八年不可能有所成就。 刚准备妥当,忽然听见门外有一阵阵声响,好似乌鸦啼叫。 要是一阵也没事,但是不停地叫嚷。白长生心烦意乱,放下手中工具,这就出门去瞧。 这一瞧,可把白长生吓坏了: 门外乌央乌央,百十来只乌鸦,正趴在门口处,而那乌鸦正当中,有三个纸札人! 哗啦,白长生心头猛跳,这场景实在吓人,赶紧回身进屋放下了门帘,死死用身子顶住。 怎么百鸦夜啼,还带着三个纸札人? 看那纸札人的模样,发舞披散,惟妙惟肖。 分明就是那日降在自己门前的纸札人一样的手艺! “有完没完,可着我来祸害?招你们惹你们了?” 白长生颤声说着,回头悄悄偷过门帘向外去瞧,这一看更是惊恐起来: 那三个纸札人,自己居然有认识的,就是依照陈名士的模样做出来的!连衣服都是一模一样! 这可要了亲命了,本来以为与自己无关了,眼下这么个纸人摆在门口,白长生怎能不怕? 万一有人发现,这陈老爷被害的事情可就与自己挂钩了。 想到要紧处,白长生不敢耽搁了,赶紧又升起了门帘,操起那根顺手的木棍冲出去: 左右张望,街上寂静无声,子夜时分,幸好没有人大半夜出来遛弯。 心头有气,邪火压心,白长生拿着木棍开始驱赶那些乌鸦,想着赶紧把纸人弄进屋内。 哗啦啦一阵,乌鸦受惊,齐飞升空,百十来只遮蔽月光,十分壮观又很诡异。 不过白长生没这功夫去理会,赶紧把纸人抬进了棺材铺。 再关铺门,白长生这才松了口气,回身看着三个纸人。 一个是陈名士的模样,另外两个是按照谁做的? 一个盘发高束,环佩叮当,是个女人。 一个胡渣满脸,结实臂膀,看着是个大汉。 “少了一个啊好像,不是四个吗?” 白长生自己念叨着,刚一张口就恨不得扇自己一嘴巴: 这玩意还有嫌少的? 瞧不出认不来,只是将这三个纸人藏在了铺子里的那半口棺材里,歪七扭八折叠的放在了一起。 而这三个纸人却是十分沉重,里面应该是添了稻草碎尸来塑形,情况急迫白长生也没注意到。 心说这绝不能让外人看见! 但并没有现在就焚烧纸人毁灭证据,毫无情由就在夜半给死人送礼可是大大的不吉。 待一切完毕,白长生这几天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老父亲曾经说过死人冤魂不散,必寄托于人,若不了却心结,将缠扰一生。 难道说缠上我了? 白长生的脊梁骨一阵阵发凉。 “罢了,去鬼哭坟走一遭,给他们烧点纸,省得这几个孤魂野鬼没事就来折腾我。” 白长生也想不出好的办法,这就准备了纸钱香烛,奔着鬼哭坟去了。 一夜星辰赶心慌,白长生哆哆嗦嗦,有些后怕,但还是鼓起勇气到了鬼哭坟。 可是刚到了鬼哭坟,正是夜风凄号,明月星疏的时候,那鬼哭坟上空荡荡的,哪有死尸横倒? 白长生倒吸了一口凉气,左右去寻找,也没发现那日的四具尸体。 人呢? 白长生觉得这事太奇怪了,难道是陈府来人,知晓内情给藏匿起来了? 左右想不通,只能凭着记忆将那纸钱香烛放在地上,点火焚烧起来。 “陈老爷,还有那个姑娘,还有那个什么牛鬼蛇神一样的哥们,还有···谁,我也就不知道了,反正别找我啊,冤有头债有主,我可没害你们。” 一边烧着,白长生一边念念叨叨。 烛光点亮了一丈荒土,乱坟横立,这地方实在邪性,令人寒毛竦立。 白长生匆匆祭拜完,这就想着赶紧回去。 可刚一转身,却听到有人在和自己说话! “嘿嘿,小伙子,上来坐会儿聊聊?” 一棵柳树上,看不出年月,但看树干的粗壮就知道是百年老树了。 而那树干上,正坐着一名老者,羊胡竖眉,皮松肉坠。 浑浊的眼睛在夜光下看不清楚,只是那阴笑声,伴着夜风,字字挠心。 而那老人,膝盖以下,是纸札成的一双腿··· “哇呀,我的天爷啊!” 白长生看到这个老者后,全身的血好像都停住了,瞬间倒灌,脑袋轰鸣一声,撒丫就跑,连滚带爬。 而那老者并未追赶,只是望着他的背影,冷笑连连。 ··· 一路狂奔,连哭带嚎,白长生就回到了棺材铺,直到关紧铺子的门帘,匍伏跪倒在老父的灵牌前,白长生还一阵阵后怕。 到底还是招来了一尊··· 心头扑通扑通直跳,白长生冷汗湿身。 刚要和老爹的灵牌诉苦,却听到门外有人敲门! 咚咚咚! ------------ 第10章:多事之秋 白长生噌地一声跳起来,难道那老鬼追上门来了? 紧跟着下巴开始发颤,深呼了几口气,就开始觉得一股怒火从心中喷出。 恐惧,伴随着愤怒。 白长生操起那根木棍望了望,生出一股惺惺相惜的情感来: 这阵子没少使唤你,看来日后得备把砍刀了。 大步向前,大口喘气,白长生猛地把门推开。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冲外大喊一句,白长生也是给自己壮胆。 而后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把木棍举起,想着只要这老鬼敢动一下,绝对要一棍子让他魂飞魄散! 然而却没看到那索命老鬼,只有一个十分儒雅的男子,身子骨看着弱不惊风,此刻跌倒在地上惊恐地望着自己,看来是被吓到了。 “你都知道了?” 这一句话就让白长生知道了这是个活人。 那语气都发颤了,天底下哪有这么胆小的鬼。 白长生左右再望望,确定了周遭无异,这才手脚卸力将木棍放了下来。 不过还是十分愤怒此人举动,大半夜的来干嘛? 什么就我都知道了? “我知道什么了?” 白长生皱着眉头,一阵不悦道,那人还是惊魂未定,哆嗦着说: “我哥哥的事···你不知道?” “你谁啊,有事没事?大半夜敲棺材铺的门?找死啊?” 那人一看白长生如此态度,心中好像知道了什么,这就嘘了口气,强稳心神从地上站了起来: “我说掌柜的,什么你死我活?我不过来买个寿材,至于吗?” 白长生也一阵无言,这要自己怎么说? 去案发现场被老鬼缠身?吓人还是吓自己?猛地摇了摇头,平息了心中怒火。 上门便是客,不可轻慢言行,怠慢礼数。 敞开棺材铺的门,白长生这就等人那人进来。 那人也是被吓得不轻,蹑手蹑脚进了棺材铺,到底还是个误会,两人心中都有鬼,也就没什么特别的交流。 “客人何事?” 白长生坐在椅子上,语气平淡说了一句。 自己心情不太好,也就没那闲情说节哀添礼数了。 “订口寿材,越快越好。” 怎么这几天来定棺材的都是要越快越好? 赶着投胎吗? 白长生有些烦闷,但是没有表现出来。 只是拿出一张寿纸,一根笔,递了过去: “写上亡人的名字,还有订寿材的苦主姓名,有什么特殊要求也写上,鎏金的还是实木的,薄皮的还是楠木的,防火防盗另加三两,寿材上门就红包两吊钱,还有啊,记住了不包退换,这玩意没人用二手的。” 这也是漫天要价的嫌疑了。 那人接过纸笔,神情苦楚好像很是哀伤。 这也是常态,订棺材要是笑呵呵的那才邪门。 匆匆几笔,那人写完,又将寿纸交还。 白长生接过来一看,顿时惊地那笔都掉在了地上。 那张寿纸上,只有两个字: 文武! ··· 东直门外,鬼哭坟。 那个纸腿老人,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小茅屋里面。 身边依旧围坐着十八个纸人,老人看着心情好像不错,也不似前几日那般颓废不堪了。 “看来还真是非他不可,那人的孩子,日后定是不凡,再得我断命师的传承,肯定能留个香火了。” 老人转了话锋,又自言自语道: “这还不行,这毛头小子看来没学到他爹的什么手段本事,整个一愣头愣脑的缺货,咱得帮帮他,省得遇到麻烦成了那横死纸人。” 老人说完,自腰间掏出了一张白纸,念念有词,又咬破指尖凝血成书,写了一页字。 然后贴在了一个纸人的胸前,拍了拍那纸人的肩膀,好似朋友一般道: “今天也让你们见了见我这准徒弟,日后多多相帮,先要劳烦你把这张纸给他送去,切莫耽搁了。” 刚一说完,那纸人居然动了! 这次看的真真的,那纸人被贴了信纸,直接自床边扭动身躯,十分僵硬,动作不很流畅,却依旧像秉承了意志般,掉头向门外走去。 而其余的纸人一动不动,死死盯着老者。 烛光不稳,明明灭灭之间老头好像在阴笑,又好像在哀愁。 那携带着信纸的纸人,从屋内出来,惨白的月光映在身上。 望不清样貌,只见它迎风独立,稳住身形,脚尖顿力。 登登登! 原来是在聚力待发,这纸人功夫了得!看得出生前是个好手,稍微淬力过后,身形如风,快如闪电。 再没有之前颓废僵硬的感觉,划破夜风,直奔东直门! 而那老人还没坐稳,就觉得一股阴风自脚下慢慢袭来。 “坏了,时辰快到了,呔!” 低吼一句,老人觉察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立即自手中显出之前那把骨刀,直刺在自己那双空荡荡的裤管里。 稀里哗啦一阵,那纸札成的双腿被洞穿,里面流出浓浓污血。 “唔···” 老人吃痛地厉害,额头渗出隐隐汗渍,枯槁的双手紧紧握着那双纸腿,情况看急。 不过十分怪异,那骨刀刺入,自纸腿流出的污血慢慢稀少起来,而老人的神情也随之有了一丝放松的迹象。 污血入地,好似硫磺浓酸,一阵刺啦刺啦,把茅屋的地砖烧出了几点坑洼,闻起来腥臭无比。 这是何缘故外人不知,而老人叹罢,刚要说点什么,却忽然又收紧声音,眉头深锁望着紧闭的屋门。 老人只觉得屋内阴风乍起,那绿莹的烛光开始摇摆起来,而屋内尚还留着的十四个纸人纷纷回头! 本就不怎么宽敞得地方显得十分拥挤,邪魅的气氛压榨着人的神经。 情况好像很是邪门,老人用手一指,那指尖刚才滴血还没愈合,眼下用力过度,指尖再次凝结出血珠。 直接是飞出来一道,分散开来点在其他纸人天灵之上。 而那十七个纸人被点鬼成兵,纷纷动了起来! 惨白的脸上布满了狰狞神色,一致而行,恶狠狠地望着房门处,周身散发出一股股邪气。 如此强行运力,那老人霎时间面色苍白,踉跄了几步却不敢怠慢,那纸腿里再次透出几股腥臭乌黑的浓血。 老人操起骨刀横陈胸前,十分戒备,紧接着一个猛虎出山,扑向门外! 而屋外,传来一句低沉冷漠的声音: “老不死的,看来你到时候了,要不要我帮你一把?” ··· ------------ 第11章:有人搅局 拐子胡同,棺材铺里: 白长生一身冷汗,湿透了背脊,文武死了?! 难怪那天看他眉间凶煞,但还是想不到竟然这么短的时间就阴阳相隔了。 想不出个头绪,白长生看着眼前人如此儒雅,心里越来越不安,虚声问了一句: “请问,先生贵姓?” “我叫文颜,文武是我大哥。” !! 白长生猛吸一口气,后退两步,不住的打量着眼前人: 这名字不就是之前文武留的三个亡人名字中的一人吗? 难道他是... 妈呀今晚上真的闹鬼? 一边想着,一边悄悄操起了木棍藏在身后。 心说我以后死了都得留着这棍子陪葬,绝不离手。 神色惊异望着文颜,那文颜也是不住打量着白长生: “掌柜的,怎么如此惊慌?” 白长生稳了稳心神,看这人在烛光的映照下还有影子抖动,神台清朗,两眼有神。 这分明就是个文弱书生,活人一枚。怎么可能是鬼呢? 不过还是有些不放心,白长生这就问道: “没事没事,不过想请问一下先生···您罹患什么绝症了吗?” “···” 文颜眼睛蹬得跟牛一样,心说这掌柜的果然会聊天。 “你看呢?” “我看,未必啊···” 文颜听完这一句,挽着袖子就往前走,心说这是找打啊。 “别别别,我就问问,就问问···” 白长生看文颜冲将过来想要动手,赶紧是连连摆手求停。 老脸一红心说自己这话问的实在欠抽,这人血气方刚实在不像将死之人,也就放心下来了。 文颜被拦了下来,气得够呛但也没再想动手了,没好气的说: “赶紧的,能不能做,不能我找别家。” “能!能!买一口寿材送您纸人一对,童男童女。” 白长生也是心虚,就胡乱答应着,差点没说出充十两银子再送一口棺材的话来。 文颜开始不住的打量起白长生,越来越觉得这掌柜的可疑,眯着眼睛问白长生: “你认识我?还是认识亡人?” 白长生心说坏了,这可如何是好,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直觉所至,这人血气喷涌而出,周身散发出一股秽气,自身影处不停纠缠着,此人暗藏大凶! 还在思量着该如何应对,棺材铺的门口,突然冲进了一人,跌跌撞撞,神色惊恐慌张,白长生拿眼一瞧: “儿子?” “爹!” 是季礼!不过季礼下意识回应了一句,刚一说完就自己淬了一口唾沫,痛骂道: “你个缺大德的!谁是儿子!黑心掌柜你可把我害惨了!今天必须给我个交代,不然我和你拼了!” 无比的愤怒,手舞足蹈,季礼一边指责一边痛骂。 而白长生倒是痛快了:这季礼关键时刻杀出来算是帮自己解围。 文颜是认识季礼的,都是“文人墨客”,曾经自己在季礼的父亲季一水门下学习过一些时日,丹青书法也算授教恩师。 而季礼自然也见过很多次,看到季礼冲进来,文颜惊诧: “季兄!您怎么来这地方了?你俩这称呼···不对!难道说季老先生他···” 这是想歪了,季礼一听就明白,嗓门立马提高了几调,翻了个白眼大骂道: “去你大爷的,你爹才死了呢!我···我来找掌柜的有事。” 文颜脸色一红,也知道自己失言了: 千不该万不该第一时间想到了自己授业恩师,赶紧连连道歉,眼睛滴溜溜地来回转,思量片刻回头跟白长生道: “掌柜的,抓紧点,我这厢就先走了,三日,三日后我来取寿材。” 说完,自腰间掏出四两银子的订金,递给了白长生。 白长生心说这阵子来的都是大客户,动不动就几两银子。 那陈名士也是财大气粗的主儿,自己可是赚了凶钱。 平日里一口棺材不过一两,如今短短几日就赚了足月的钱,有些慌张又暗自窃喜。 “姓文的,你家谁死了?” 季礼看文颜出手阔绰,有些纳闷,那文颜一听,脸色一闪而过有一丝慌乱,胡乱回答: “有个舅舅去世了,匆匆无人料理,我就帮忙来订口寿材,就此别过。” 说完,也不再管季礼,趁着夜色快速离去了。 不是文武吗?这可真是慌不择言。 白长生在一旁眯着眼睛,暗自掐指去算: 这人必有手足之殇。 “发什么愣呢,你个缺德的!” 旁边的季礼看白长生在发呆,说话语气很是愤怒。 白长生一听,掂了一下手中的木棍: “儿子···皮松了是不是?” 季礼咽了口唾沫,把接下来要骂的话都憋回去了,这棍子实在结实。 “说,到底什么事?” 白长生也不知季礼为何深夜来自己棺材铺,不过看了看季礼神情,确实有些煞气缠身,难道那天鬼哭坟的冤鬼也找上他了? 季礼横眼一扫,气不打一出来,这就道: “拜你所赐,肯定是你给的贡品不灵,小爷遇鬼了,邪门的很。跟这天天趴窗户叫唤,说,是不是那天给小爷的贡品动手脚了?早听说你们这一家子都不太平!” “啪!” 回应季礼的,是白长生的木棍,平生最恨在自己面前爷长爷短的嚣张言行,之前就打过一通,现在也不差补一遭了。 “知道什么叫好好说话吗?” “哎哟哎哟,知道知道,你怎么这么暴力?跟那杀猪的一个德行。” 季礼哀嚎一阵,不敢再卖乖,这就说出了事情原委: 原来那天季礼带着贡品香烛,去了鬼哭坟,心头有火,被打了一通虽然气愤,但是也涨了胆气。 不怕什么妖魔鬼怪了,心说老子刚挨了打,要是真有鬼来,就当给自己撒气用的。 也是什么避讳,随便找了个荒坟,掏了一块坟砖,揣在怀里,然后烧了那些纸札贡品。 简短截说,等完事了季礼还是诚心拜了拜说自己有事才敢这么无礼,等着当了北京才情十绝的大哥,肯定诚心再来祭拜,归还坟砖。 要说这也没什么事了,季礼就回了家。 直到屋子里才开始觉得有些心虚,这偷死人坟砖,怎么说也有点不道德。 看着手中坟砖,怎么看怎么有点邪门,不敢放在身边,季礼就把坟砖放在了门外··· 说到这,白长生一脸疑惑不解,打断了季礼,问道: “小子,你就没看到什么···尸体?” 说着,心里却是纳闷,那天夜里明明四具尸体就在鬼哭坟,季礼怎么没看见? 难道夜色太黑? 还是尸体早已被人收走了? 那季礼一听,瞪了一眼。 “别没事打岔,什么尸体,老子遇到鬼了!” 那晚季礼刚把坟砖放在床下,就要睡了。 耳听得城楼之上夜半三更之时,一阵人影晃动,细碎脚步在自己门前传进来。 季礼惊醒,望着门外心中十分恐惧。 “谁?” “把砖还我···” ------------ 第12章:纸人上门 季礼说到这,打住不说了。 白长生也觉得十分蹊跷,一是觉得这事实在诡异,怎么能四具尸体全都消失了? 二是觉得这偷坟砖遇鬼的桥段都是平日书里看来的,如今季礼居然能遇到,太可疑了。 “后来呢?” 白长生听季礼没说完,这就问。季礼却是一脸坦然: “后来尿了啊。” ··· “像阁下如此恬不知耻,小生平生闻所未闻。” 白长生确实佩服季礼这不要脸的劲儿,尿裤子了都能这么云淡风轻得说出来。 “然后就跑我这来兴师问罪,以为是我动了手脚,招魂弄鬼吓唬你是吧?” 白长生听到这里也都知道了: 那日去季府打听,得来的消息说季礼受惊卧床休息是怎么回事。 季礼也不避讳: “是啊,我早就知道是你动的手脚!那天我家门子就说有人来找我,听门子说来人的长相,一琢磨就是你!赶紧给我驱鬼!” 看来自己还真是说不清了。 白长生一阵头大,他可是去瞧热闹的,没成想给自己找了这么个麻烦出来。 “没我事,我哪知道你干了什么缺德事,自己亏心遇到鬼了怪谁呢?” 说完就要把季礼给轰走。 季礼死活不走,这下挥棍子也不管用了。 季礼说反正有鬼缠身,要是自己不给解决,横竖都是一死,就赖在这里了。 “唉我说,你上次挨打就是因为这么不要脸吧?” “不管,你不给我平了这事我就赖在这了。” “那你倒是还给人家啊!这事不就了了!” “我还不了呀,当天晚上吓得不轻不敢开门给它,第二天早上就已经吓得起不来了。 我老爹以为我感冒了也没当回事,结果我清醒了以后,马上就想去还那坟砖,可是再去找的时候都没影了!” “那你倒是告诉家里人想办法啊,找法师啊!” “我怎么说?大半夜偷死人砖被鬼找上门了?那用不着解决这事了,我爹就得打死我!就找你了,反正都你惹出来的!” 季礼说完,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而白长生也是头疼,已经有这么多怪事缠身了,但季礼看样子可是赖子一个。 罢了,白长生无奈之下,取出了老父亲留下的一些八卦法器。 这就开始动手做法,也是想给自己占卜一下,到底有何蹊跷邪魅。 取了两支龙凤烛,一张黄道白纸,朱砂印泥,八卦沙盘。 白长生焚香求神,恭恭敬敬用朱砂笔写下二人的生辰八字和诉求在纸上,又以红绳作引,点了一滴精血在绳头,缠在龙凤烛的下端,连接白纸上端。 等焚香成灰,白长生取了一截香头,点燃那白纸,随即和季礼一同跪倒在地,诚心问神有何所求。 那纸张成灰,引火上线,等那火绳触及蜡烛底端,就遇阻而熄了。 噗! 本来是橘色光芒的火烛,此刻幽幽散发出了绿莹莹的光来! 而且两支蜡烛都是如此,白长生心发愁: 这都是老父亲生前用过的,之前白三石就用此方法替人占卜算命,凶吉二象都会显化在烛光之中,橘为吉,绿为凶。 今夜两个人就点了两支蜡烛代表各自,而现如今两个蜡烛都生出绿光,看来确实有怪事缠身。 白长生刚对季礼说明了情况,却忽然发现季礼的那一根蜡烛的光亮,又变回了橘色。 “这咋回事?” 季礼有些心虚,诚心请教。白长生也纳闷了,怎么还带变卦的? 摇摇头表示不知道什么意思,忽然间,看到自己那一根蜡烛也变了! 变得不是颜色,而是烛光的火势! 只见那一掌高的蜡烛,此刻火苗冲天,居然生出了十寸余长的青绿烛火,宛如烈火焚天的势头! 噼里啪啦,随着那烛火烧烧越大,整个棺材铺都被这绿光照亮了。哪里还是蜡烛? 分明像是柴火一般! 倏尔焚烧过后,那蜡烛就变成了一堆烛泥,散软在八卦沙盘上,猩红温热。 俩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白长生望了望老父亲的灵位道: “老爹,你这意思是说我快玩完了?用得着这么烧吗?火葬啊!” 又是着急又是生气,白长生有些慌乱了。 而旁边的季礼则捂住嘴,使劲硬憋不让自己笑出来。 心说你也有今天! 到了这关头,季礼虽然不懂也看出来邪门的地方了,一掌高的蜡烛十寸火光,这还能有好? 白长生又怎么不知道这小子在想什么,心烦意乱道: “你那没事,晃晃悠悠还是橘光,说明有事也不大,赶紧回家睡觉吧别来烦我。” 说完,随便掏了点辟邪的法器,打发给了季礼,又画了几张符咒交付手上。 说要再有恶鬼上门要砖,就贴在门上,邪魅不近,神佛来助。 也不知道真假,反正都是当年八卦风水的小书上看来的,一文钱四本还送扉页。 季礼更不知道真假了,赶紧揣了起来,还不忘拍拍白长生的肩膀,煞有介事地劝慰: “没事,可能天干物燥,蜡烛着的旺。回头实在你过不去这个坎儿横死街头的话,我给你收尸。 你喜欢五花肉的贡头还是烧鸡的?要不到温柔乡给你照样子弄个纸美人烧烧?我···” 还在胡说八道,不嫌事大。白长生本就心情不好,被这么一刺激,嘴角连连抽搐,操起棍子就要打。 季礼早都预备好了,一个地龙弯腰就躲了过去,夺门而出,一边跑还不忘回头大喊: “小爷等着给你收尸!快点吃饱喝足了吧您!哈哈哈!” 白长生在后面也没追上,气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心说这小子别让自己逮到,不狠狠打一顿都不解气。 气呼呼回了棺材铺,坐在地上看那一摊蜡烛泥,心里五味杂陈: 好歹自己也跟这坐镇了这么多年,见了无数冤死枉人,怎么才这几天就转了风水,变成自己诸事不顺了? 真不该那日跟着陈名士去什么鬼哭坟,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倒霉。 “老爹啊,你说我可怎么办啊,都说你挺神的,现如今你倒是帮我出出主意,想个办法哟,再不济也显显灵帮儿子过了这一遭啊。” 白长生只能冲着父亲灵位发牢骚。 正说着,这眼泪都快下来了。 刚要哭一会儿,棺材铺的门又被人推开了! 白长生猛一回头,发现是季礼冲回来了。 心里这个气就不打一出来,还敢回来? 今天当爸爸都不行了,怒从心起,操起棍子回头就骂: “好胆!还敢回来!今天不让你舒服我就不是寿医!” 说着就要动手,却听到季礼一阵破口大骂: “你个绿毛龟转世来的!这什么法器都不灵啊!刚从你这出去就遇见鬼了!我一股脑全扔过去没一个有用的!” 白长生心头正有火呢,还管的了那么多?这就回骂: “什么鬼不鬼的,哪那么多鬼全让你给遇见了,今天我就打死你,自己当鬼你也就不怕了!我···” 白长生边向前走着边骂,陡然间却看到那堵在门口处的季礼连同棺材铺的大门,被一阵阴风吹开了! 季礼更是跌倒在了自己眼前。 屋外惨白的月光下,乌鸦啼叫不止,街两旁寂静无声。 棺材铺的门外,就站着一个纸札人! 迎着月光面目狰狞,遒劲结实。 而这一次不同以往,纸札人动了! 一步步,身形僵硬无比。 纸做成的脑袋上抠出两个黑漆漆的大洞,伴随着晚风,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好似饿鬼掏心抓肺。 这纸人步步逼近,走向棺材铺的里面··· 噗通! 白长生手里的棍子掉落在地上,自己也跟着呆滞起来,动都不会动一下了。 季礼也是哆哆嗦嗦,闪躲到了白长生身后,悄悄指了指身前的白长生。 那意思是说有事找他,我是路过的。 “给个痛快吧,太刺激了,受不了了。” 这是白长生软倒在地前最后一句话。 ------------ 第13章:活人八术 白长生看着步步逼近的纸札人,心中再没有一点活下去的念头了,就想着早死早超生。 季礼可不这么想,这个恨啊: 北京才情十绝的大哥没戏了,眼前还有这么个恶鬼索命。 你说它会不会怕火? 两个人各有各的想法,却是一致的的惊恐不安。 只看到那纸人缓缓踏步而来,逐渐停下,正站在两个人面前。 季礼掏出腰间的火折子,悄悄递给了白长生小声说: “给你,你去试试,它没准喜欢这个。” “你去吧,天将降大任于死人也。” 白长生一看火折子就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也有此意,但谁敢这要命的时候惹它? 万一没弄明白,指不定怎么死呢。 二人就这么哆哆嗦嗦听候发落,那纸人到了跟前,一动不动。 季礼左右看看没有动静,这就猫腰想要先跑,可刚一挪了下屁股··· 眼前那纸人又动了! “哎哟我的亲娘啊,要杀要剐您快点啊,这也太刺激了。” 季礼嗷嗷惨叫,自己刚一动那边也跟着动了,吓得心脏都快骤停了。 只见那纸札人并未发难,而是从胸前拿下来一张纸来,又从头发中掏出一个小纸人,递给了白长生。 接还是不接? 白长生和季礼大气都不敢喘,两人对眼无言,白长生硬着头皮接了过来。 可刚一到手,只觉得眼前那纸人好像邪气一笑,白长生吓得赶紧把接来的东西扔在了地上,这一扔那纸人怒了! 霎时间寒风骤起,纸人发梢飘散,神情十分凶狠恶毒。 “你奶奶的,快点捡起来啊!人家送你的你给扔了,太没礼貌了!” 季礼在旁眼瞅着纸人发怒,赶紧一边数落白长生一边匍伏跪倒在地上,竟然掏出手绢给那纸人擦脚! 纸人纸脚,鼓鼓囊囊,季礼也是没那心情细想。 “您歇气,歇气,大人··大鬼不计小人过。” 白长生表示这一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连鬼都要这么谄媚讨好,真想一脚踢死他。 但眼下并不是时候,知道轻重赶紧把扔在地上的东西又捡起来,死死握在手里。 那纸人看着,点了点头,根本没搭理季礼,这就转身出去了,嘴里好像嘎吱嘎吱咀嚼着什么,却看不清楚。 就这么走了? 季礼和白长生此时只能借着微弱烛光看到那纸人背影,伴着那咀嚼的声音,感觉好像是在嚼骨头一样的瘆人,头发都立起来了。 “你说这玩意生前是不是个小偷?还是个美食家?这口味不一般啊。” 季礼小声猜测,白长生一脚给他踹倒。 可是就这么一眨眼分神的功夫,二人再次抬头,那纸人已经不见了。 月光惨白下,乌鸦啼叫不止,街两旁寂静无声。 ··· 俩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这是上门送礼来了? “不管了,你好歹看看是什么东西,万一是他写的喜欢吃什么口味的活人,清蒸的还是白灼的,红烧的还是醋溜的,是要咱俩准备准备呢? 咱还是抓紧跑路吧,我看这可能是食谱。” 白长生瞪了他一眼,心说这人下三滥到了一定境界了。 不过也知道该着急什么,这就顺着烛光,看了看那张纸上写的东西: 活人有术,断命无路。此活人八术,为引叙天地良心之篇,望尔细察。而盖论人间之事,如赤发老耄··· 密密麻麻,写了很多行字,却是八个法术。 白长生看在眼里,一阵惊诧:这到底是个什么文章法道? 怎么跟异端邪说似的,断人命而引自己福祸相依? 降人魂魄驱鬼弄神? 这也太邪性了吧? 仔细又看了一遍,还是没看明白,但也没就这么扔了,好好放在了储物的格子间里,又拿起那一个小纸人: 眼眸有神,小巧精致,宛如活人缩小了尺寸一般,里面鼓鼓囊囊塞了稻草做心,这是个什么东西? 白长生认不出来,那张纸上也没写,只能跟着放起来了。 而一旁的季礼一直跟着在看,发现不是菜谱,也没美人就彻底没兴趣了。 “得嘞,经此一遭,小爷也是感慨人生无常。 罢了,兄弟你好好睡觉吧,我也回去了。 看来你这也没什么有用的法器,改明还是得去庙里请尊关二爷法身回来,好歹跟我爹也熟,走了您,回见!” 季礼一说完,撩起袍子大步迈前就要走。 “你等会!” 白长生看着季礼要走,马上给拦了下来,季礼回头,一眼望去那白长生又拎起了“祖传的木棍”,一脸不怀好意望着自己。 “我忍你很久了···” ··· 转过天来,晨光大亮。 白长生好不疲惫,揉了揉肩膀,昨晚上打那季礼的时候用力过猛,现在还有些酸痛。 而回头再想昨晚经历的诡异之事,有纸人上门送礼,这绝非常人所能理解。 若自己真有横祸在劫,也是躲不开的因果,索性不管了,好生过活。 想起了还欠口棺材要做,白长生不再耽搁时间,一边抓着煎饼垫口,一手操着刻刀裁棺。 刻到一半,到了要画符念咒留名的时候了。 白长生想了想:这口寿材本来是给文颜准备的,都做了一半了,现在却成了给文武准备的。 这东西确实没有二手一说,于人于己都是大不利,到底该怎么刻? 八仙茵亲,寿白福禄? 文武这么年轻就死了,这哥俩太蹊跷,这么写不行。 四海祥龙,吞云挂蝠? 文武文颜虽然一个看着鲁莽武夫,一个看着文弱书生,但都没有功名,这么写也不合适。 想了想,这二人无论如何,都不能按常人之礼作棺。 白长生又记起了白三石生前叮嘱的忌讳,这就有了主意: 把棺材盖横起,用钻刀刻出一个稻草直径大小的气孔,重新拆解了棺材。 在板子下面镶了一颗铜钉,钉子身上缠绕着红线作引,又再次拼合起来。 普通人的棺材寿礼不能有钉子,为大凶之象,但这口棺材事关蹊跷,必有横死之人留在当中,这样做就很合适了。 这是按着老父亲交待的规矩: 冤死之人不得封死棺材,必须留个泻怨气用的孔,这才能渡人超生,过后白长生又在棺材底板刻了一行字: 天棺赐福,因果往生。 一切准备妥当,白长生这才嘘了口气。 这么做先不管有用没用,日后万一真有邪物作祟,也碍不着自己了,该做的都做了,仁至义尽。 烧香再祭,这口棺材就差涂料封漆了。 稍作休息,端茶椅坐着,白长生没注意到,不远处一辆马车里,有个人正撩起车帘望着自己。 “不错,知道渡人因果。” ------------ 第14章:有死无生 三日时间,转瞬而逝。 白长生擦了擦额头的汗,看着眼前乌黑锃亮的一口棺材很有成就感,为什么呢? “棺材铺的手艺人”虽说这名声不太好听,但每每新作了一口棺材,看寿材笔挺威严,漆面光滑无痕,怎么都觉得是一件属于自己的“艺术品”。 短短三日,就完成了这么厚实的一口寿材,要是北安门的死对头瞧见了,肯定要羡慕一番。 可惜这口营生说到哪都不能招摇,做得再好也是枉然。 叹了口气,想了想日后的打算,可能自己这一生也跟老父亲一样,要靠着这门手艺来过活了。 之前也不是没试过,白长生毕竟有一门木匠手艺,算账心诀。 但用在别的行当上总是屡屡碰壁: 白三石刚刚去世的时候,白长生曾去做大院木匠。 结果差点没被人给打出来: 因为总觉得少点什么,就给人家那墙上刻了个白森森的“寿”字,还把大院门帘弄得像坟包墓碑一般,这事自然也就黄了。 后来想着不做手艺去算账,到了当铺。 结果每次有客人上门,白长生出于职业习惯总是跟人说一句节哀,临走还给人扫地。 当铺扫地不同于棺材铺,是扫地出门的意思,太不吉利,干了没几天也就被辞了。 无奈之下操起了老本行,还是做死人买卖顺手些,白长生也就认命了。 一边想着自己的遭遇,白长生一边感叹这几日来的离奇遭遇。 到了晚上,耳听得城楼之上夜半三更,月明人稀之时。 白长生掐指算了算,三日为限,这文颜也该到了。 正想着,就看到不远处的胡同里面,鬼鬼祟祟出来一个人,正是文颜。 一边左右张望,一边蹑手蹑脚,快步直奔棺材铺而来。 到底是贼人胆虚,到底要不要告知官府查一查? 白长生还在犹豫,文颜已经到了跟前。 看到白长生正在等着自己,文颜也没多说话,一直对白长生有些疑问待解。 “做好了吗?” 白长生点点头,返身回了棺材铺里面,按规矩等文颜进来。 文颜一进来就看到棺材铺的正当间,那口崭新的寿材立在堂中。 不过白长生有些纳闷了,怎么没人来领,难道说要文颜一个人扛着回去?这棺材几百来斤,文弱书生一个怎能搬动? “你这大晚上来的,也没带个下手,这口寿材你怎么搬回去。” 文颜好像早有打算: “我知道,这个不急,我约了几个人来,先在这等上一等,把钱给你。” 说完,自腰间取出一锭银子。 这可是个大数目,白长生有喜暗表,心说这要是告官哪里来这么一笔横财? 挺高兴,也就伸手去接,不料刚要碰到,银子却被文颜一压,按在手里。 “文兄,这是何意?难道说有什么做的不对不好的地方?还是耽搁了时日?” 白长生有些不悦之色: 这人怎么出尔反尔,钱都拿出来了又不愿意了? 只听文颜神色慎重,一脸郁气对白长生说: “我且要问一问你,有些事情不大清楚的。” “但说无妨。” “你可认识我?” “文颜兄说笑了,你那日都告知我姓甚名谁了,怎么能不知道?” “那你可认识我兄文武!” 这一句话,文颜语调抬高了几分,眼神中一缕杀机转瞬即逝。 白长生看在眼里,心说早都知道你会这么问,看来这事瞒不住,拿了这笔钱就告知官府算了。 连连摆头,白长生说不认识。 看文颜现在有心作恶,自己稍有不慎恐怕就要大难临头了。 文颜一听,提高了嗓门,又心虚降了下来: “还撒谎,那天我一写名字你那神情就出卖你了,还说不认识,从实招来。” 白长生就是死活不承认文武来过,文颜思衬片刻再说: “我兄抢了我老婆,还掠了别人钱财,现在不知道是死是活,这口棺材其实是给他备的。 这么重的罪,如果抓到了肯定有死无生,我现在想知道关于他的一切消息,还希望兄台告知。” 文颜说完,撩起袍子,单膝跪下,两手合拳,这是大礼。 白长生看在眼里,心中思绪万千:看这人样子,也不像撒谎。 夺人妻女抢人钱财,而那文武没死?没死就还好,好歹是条人命。 不过还是有些不确定,白长生疑问道: “文武没死,杀人掠财,这棺材是给他预备的?” “官府已经下了告示,抓了就砍头,先预备了省得日后人死无棺。”,文颜又是解释。 白长生也有些信了,看文颜的神色十分坦诚,那锭银子趁着烛光又十分可人,白长生还是有了贪念。 这就一咬牙,跟文武说出了那日遇见文武的情形。 文颜一直在地上跪着,一听白长生说了文武那日的事情,惊地跌倒在了地上,一脸不可置信望着白长生: “他···他早都准备好了一口棺材?这···这棺材做了一半原来是给我预备的···我说怎么三天真这么快就做好了。” 叹口气转身向外,还不忘拿起了银子揣在怀里。 文颜呆坐了半响,从地上颤抖地坐了起来,直接走到那棺材旁边,一把抱住了棺椁,放声痛哭: “为什么要这样啊,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要不是你当初见财起意,至于后来死在我手上吗?你还提前定了这口棺材给我,哥哥啊你怎么这么狠的心啊!” 唉,人间造孽啊,白长生唉声叹气。 也是有些不忍这文颜如此悲痛欲绝,这文武要是不··· 文颜···文颜杀了文武? 白长生刚才光顾着感慨,没去细听。 此时再一琢磨,顿觉不妙: 竟然是文颜杀了文武! 而这等杀人大孽,竟然就当这自己的面说了出来! 这自己还能有好? 惊醒后猛然回头,忽然看到那文颜已经站了起来,就在自己身后! 也不再哭嚎叫喊,只看到泪挂两旁,神情苦楚。 两眼猩红狰狞,再没有人性的颜色。哆嗦的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尖刀! “不怪我啊,我不是故意的,我兄弟已经死了,得有个陪葬的,掌柜的你就上路吧!” 文颜嚎叫着,不顾一切,操起那把尖刀就砍向了白长生! “啊!!!” ------------ 第15章:乌目四面 说时迟那时快,一把刀照着白长生的脸面直劈过来! 白长生此刻体若筛糠,整个人都放弃了反抗,闭目等死。 只听一声闷嚎尖叫,过了片刻,却发现自己依然站在这里?摸了摸脑袋,还自温热。 难道没死? 直到这时候才敢睁开一丝眼角去瞧: 只见文颜趴在地上,面朝地砖,全身剧烈颤抖,而胸前染血成河,自衣襟处流了一尺多长! 这是怎么回事? 白长生胸膛起伏不定,看文颜颤抖过后,寂静无言,已经不可能再起来行凶作恶了,也知道他是要死了,不过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试探着,白长生小心将文颜给掀了起来: 只看到文颜的那把刀直直捅进了自己心窝,血水自心脉处流淌出来。 脏了半口棺椁,染了活人心绪。 而此刻再去细看,只见一个小纸人,惟妙惟肖,画龙点睛的模样,就挡在文颜的右脚处。 难道说这是被那小纸人绊了腿脚,挥刀向天身形不稳,跌倒时候正巧扎进了自己心窝里··· 自绝身亡!还是蹊跷惨死? 白长生二世为人,赶紧来回摸了摸全身,这才知道不是做梦,自己没死! 看着文颜尸骨血流,那纸人一脸诡异的表情,白长生这才开始后怕: 事情结束了才是最可怕的,后怕嘛。 白长生心说要是没这个小纸人,自己今天指不定会多惨。 不过话说回来,那小纸人怎么自己出来了?文颜还说什么约了人来抬棺,分明就是来这套话的! 还在恍惚中,只见那小纸人自燃了! 噼里啪啦一阵,给白长生的感觉好像是火葬着冤魂怨鬼,在挣扎惨叫。 绿色的火光透出一阵恶臭,而随着纸人焚烧殆尽,那白三石的善香也跟着烧了起来! 两朵绿光在棺材铺里纠缠不清,地上躺着一具死尸,这情景是有多可怕。 白长生倒是知道,善香乃受热自燃,不过还是有些惶恐。 又看到小纸人焚烧后,好像露出了里面有个小东西! 之前以为全是稻草做芯,现在可有些纳闷了,这就将那东西捡了起来: 只看到小纸人灰烬里露出一小块白色的骨骼,四张面孔作身,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遗骸雕刻而成。 细小,却看得清有四张面孔喜怒哀乐各具特色的人脸。 乌目四面的鬼脸! 白长生惊觉,他怎么能不认识这个东西? 这是小时候,白三石和他讲鬼怪故事来练胆之时,那故事里常常出现的邪门玩意! 居然是真的! 白长生十分惊讶,就觉得一股透底的凉气儿自脚下升起: 在老父亲的故事里,这乌目四面的鬼脸,是以人骨雕琢,淬血炼化。分四面,代表着东南西北,天地人鬼,喜怒哀乐这三种象征。 而每一面的鬼脸都是持有者的一劫,情绪所化,鬼脸所表。 这邪门玩意是用来挡灾辟邪的!但是只能用四次,分别代表:乐极生悲、怒发冲冠、哀嚎遍野、喜极而泣! 白长生想到这里,赶紧转动这个鬼脸玩意儿,到了怒发冲冠那一面: 只看到那一面的鬼脸完好无损,白长生有些纳闷,这是为何? 难不成老爹当初纯粹就是逗我玩?说着,又连连翻动,直到哀嚎遍野那一面鬼脸。 啪! 这个小鬼脸掉在了地上,白长生面如死灰。 只见那一面哀嚎遍野的鬼脸,现在已经焦黑破损成了一团,十分模糊,不比其他三面鬼脸那么清晰巧妙··· 原来是真的··· 越想越后怕,但是知道了这玩意的厉害。 白长生又赶紧给揣在怀里,心说且先不管这是因缘巧合还是怎么,反正老爹显灵助我了,这乌目四面的鬼脸,到死我也得留着。 不是怒发冲冠,这文颜本来就不怒,那放声痛哭不就代表着哀嚎遍野的惨叫吗? 又想起了什么,白长生都没来得及管地上死了的文颜,今夜实在一团乱麻。 急匆匆翻找储物匣,自里面取出之前那张写满了活人八术的信纸。 如果小纸人是真的,这张纸上写的肯定也不假! 看了看这白纸上的文章,白长生想起了之前第一次见到时,上边好像写了横死怨人的超渡之法,也是活人八术之一。 眼下情况危急,若真如此灵验,那文颜正当此列! 可得好好看看,一边胡思乱想,白长生慌忙去看上面的记录。 直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何人赠与,不会真是那纸人预料到了自己有一场劫难,这就上门帮自己来了? 不知道,不过这纸上之乎者也,呜呼哀哉白长生看也看不太懂,只觉得十分拗口,就跟着一边念一边猜,算是逐步翻译: “大野无风,天机无我,人道无途,地府无门,然仿徨凄兮···” 白长生越念越急,只觉得门外一阵阴风呼啸而至,大雨倾盆,咔嚓一道惊雷,吓得自己差点没叫出声来,这雨下的太是时候了。 夜风嘶吼,雷公愤世,白长生上下看看,惊恐不安。 继续念着那张白纸上关于超度之法的记载,想是找出点什么对策。 没注意到,那身后文颜的死尸,悄悄动了一下··· 自文颜嘴里,发出呜呜的哀声低语,慢慢地,身子又伸出了一只手··· 白长生念到最后才发现,这个横死之人的超度之法,要以纸人做衣包裹,后在纸尸上刻画出此人平生作孽有福之事,左右分列。再以铜钱松香作引,焚烧在子丑相交之月下,念符咒超渡。以郎人相伴同烧,才得超渡。然此法限用在女尸身上,男尸要念另行一法··· 啥!? 限用女尸!老子都念完了! “我去你大爷的!什么玩意,老子念完了你最后告诉我限用女尸,这玩意还分男女?” 白长生跳起来骂街,就没见过这么胡扯的东西,一边念一边猜,念到最后才发现这么个乌龙。 愤怒之余将这张信纸扔了出去,气得跳脚。 不过一回身的功夫,就又哆哆嗦嗦捡了起来! 那之前死在屋里的文颜,怎么不见了?! “到底死没死啊···要不要这么玩我!” 白长生颤声说着,抓着那把木棍防身。 门外大雨倾盆落,风打四野,惊雷明灭之际,这房间只剩下自己··· ------------ 第16章:官府告案 白长生都快要疯了,眼瞅着这文颜刀子捅了心窝,怎么现在能不见了? 刚才雷雨交加,电闪雷鸣,没注意到也没听到,就这么消失了一具尸体? 这要是躲在哪里,大半夜摸黑出来给自己来那么几下,谁受得了? 白长生哆嗦着检查了一遍整个棺材铺里,都没有发现文颜。 看来这人并没死去,只是重伤趁机溜走了。 这无异于放虎归山!必须要告知官府了。 白长生到了现在,再也没有多赚钱少惹事的买卖心态了。 只想着赶紧将这一团乱七八糟的奇案了结,现在夜色正深,明天一早就去直隶府衙,鸣鼓告发! 出了这么档子事,白长生也是彻夜难眠,就抱着那根祖传的棍子,一惊一乍熬到了天光大亮。 到了早上,一脸的黑眼圈。白长生心中不安,看也到了时候,扔了棍子趁着大街上人团拥簇,才敢出门。 火速赶往府衙,路上碰到了又出门买菜的张妈: “哎哟,撞死我了,这哪个没心没眼的?” 张妈一阵踉跄,被撞了个好歹。回头一瞧,正是一脸慌张的白长生,张妈这就急问: “急着去投胎啊,还是死人了!没轻没重的!” “可不就是死人了!死了一堆!” 说到了心坎儿里,白长生停都没停一下,撂下这么一句话就跑了,留下张妈在后面干瞪眼,一脸迷茫。 “你有那么多亲戚吗?” 这话要是白长生听到准得气死,不过没空管这些,眼下到了府衙,白长生操起登闻鼓就一通乱砸: 咚咚咚咚! 没过一会,里面就出来一个睡眼惺忪的衙差,打了个哈气,面色一脸烦躁,冲着白长生就骂: “敲棺材钉呢?有这么叫门的吗?死人了?一大早就来敲,东家长李家短这么点破事,至于一大早就来吗?” “官爷英明,小人有案要告,真死人了!死了都快一打儿了!” 白长生慌张来告,也没注意言辞。 那衙差一听,吓了一跳,天子脚下,有命案来发,居然还···死了一打儿?这是个什么形容词? 不过再看白长生一脸慌张的神色,也不像撒谎。 赶紧让白长生进来,一边厢府衙传声,唤老爷升堂。 白长生到了这里,才稍稍有了点底气,好歹是官府地界。 而此刻到了厅堂之上,白长生又开始焦急了,怎么这京直隶老爷还不升堂? 刚要去问,就听见朝堂之上,鸣鼓升堂了。 “威武!!!” 快、壮、皂三班衙差齐声喝堂威,吓了白长生一跳: 怎么这么大声势?自己来告案的,怎么好像成了被审的案犯一般? 有些纳闷,就见到老爷升堂了。师爷在其左右,二人转入屏风,白长生应声跪倒不敢抬头去看,这可是朝廷规矩。 只听老爷在台案之上,猛地一砸惊堂木,大喝道: “来者何人?” “小人拐子胡同棺材铺的掌柜,叫个白长生,老爷高升!” “说,你杀了谁!” 白长生一下子就慌了,自己来告案的,怎么成被告了? 赶紧回道: “老爷,小人并未犯案,只是来告有人图财害命啊!” “哦?说来听听,若有不实之处,要你好看!” 老爷不知何故如此严厉,白长生听在耳里慌在心里。 赶紧回应了自己所知的全部因果,娓娓道出。 留了个心眼,没有说那乌目四面的鬼脸和一堆纸人上门的事情。 老爷听完,沉思片刻,大声道: “全凭一你张嘴在说,人呢?死尸呢?凶手呢?” 白长生确实为难,这自己也不知道啊,问谁呢这是,要是自己知道怎么回事,还用得着来告案吗? 这就又复述了一遍,老爷听完,对堂下一人悄悄使了个眼色,当机立断令衙差去鬼哭坟还有棺材铺取证。 白长生心说那文颜重伤倒地的时候,流了那么多血还没清理。 这好歹能让老爷知道自己不是胡言乱语。 就这么有些慌乱的跪在堂上,等衙差回来复命,告知了老爷所看到的一切,老爷一听,又是一声惊堂木: “胡扯!棺材铺和鬼哭坟连一丝血迹都没有,分明在这跟本老爷搬弄是非,胡乱报案。哪有人死了?陈府也来人告禀,说那陈名士出京游玩去了,根本没死,也没在鬼哭坟!你小子胡说八道!来人啊,给我拉下去丈责二十大板!轰出去!” 惊堂木余音绕耳之际,官老爷眼神授意,一闪而过。 白长生心里顿时咒骂不停,这老爷绝对是糊涂当官,怎么能这么轻易就丈责告案之人? 还在愤怒之际,那一群衙差就给架了起来,向着堂外走去: “老爷我冤枉啊!” 白长生大声求饶,却只看到了王老爷转身回了堂后,再不理睬自己。 “啪啪啪啪!” 一阵丈板责罚过后,白长生屁股都快碎了。 被打得是七荤八素,血迹斑斑就给扔出了府衙。 而就在刚刚,自己抬着被扔出来府衙的时候,不经意间拿眼一瞧: 只看到一个白日间穿着黑衣的男子,鬼鬼祟祟顺着边院儿小门进了府衙。 那人是谁?怎么这么眼熟? ··· 拐子胡同,棺材铺。 此时白长生正躺在床上,又是愤怒又是发愁,这老爷实在糊涂,这么个大案居然成自己胡诌出来的说辞,看来此人不可靠,也指望不上了。 自己这屁股给打得实在不轻,血水顺着伤患处流出。 幸好回来的时候,又遇到了张妈。 她也是之前觉得不对劲,就留心几分,等白长生回来的时候想是问问到底怎么了。 结果正心急等着八卦来听呢,却看到了跌跌撞撞一身伤痕的白长生,张妈赶紧帮忙扶回了棺材铺,这会儿正在给白长生上药。 “小子,到底怎么了?” 张妈正上药,一边问着,白长生攥紧了拳头,很是羞愤,愤是愤那官老爷无德,羞是自己现在屁股就在张妈眼前,被来回搓弄! “您就别管了,张妈,我这谢谢您,哎哟您轻点儿。” 白长生嚎叫着,屁股都开花了,能不疼吗? 张妈一听,轻轻用手拍了一下白长生的屁股,惹得白长生又一阵哀嚎。 “让你不老实,遭灾惹祸了吧?” “哎哟哦!” 白长生正惨叫着,忽然看见打棺材铺外面进来一人! 穿着衙差的衣服,腰间缠着脚镣铁钩,就这么进了棺材铺里。 那衙差望着自己,威武堂堂,不怒自威。 留着灰白参半的胡子,看样子三五十岁,身材十分结实,应该是有些功夫在身。 “你就是白长生?!” 那人拿眼一扫就看到了白长生和张妈在屋内,俩人吓了一跳,想不到竟然有官府来人。 张妈赶紧起身,眼下一个妇人给个大小伙子疗伤,还是屁股上,这可是十分尴尬羞人。 白长生现在对这些衙差没有任何好感,不过看这人神色不善,也有点心慌: “是啊,干什么?” “男男女女,勾搭成奸!被差爷我瞧见了吧!哼!” 那衙差看到了刚才疗伤一幕,直接是解下了腰间别着的脚镣,冲着白长生晃悠着。 那脚镣锃光瓦亮,稀里哗啦一阵刺耳碎响!震慑着屋内二人的心神。 完了。 ------------ 第17章:有差不挡 白长生赶紧解释: “官爷,我在府衙被打了二十板子,痛得不行,这是遇到了张妈帮我疗伤呢,您可千万别想歪了啊。” 张妈也是在旁解释,脸红的跟苹果似的,这要是传出去名声可就毁了。 不成想那衙差义正严辞的神色一转,竟变得有些猥琐起来! 上下打量着张妈: 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 所有能想到的形容词都想了一遍,这衙差才开口道: “小娘们真标致,有家室没有?” 竟然是这么个猥琐的好色之徒,差点被那样子给唬住了。 不过倒也有些幸灾乐祸,张妈什么脾气别人不知道他可知道: 早年间嫁给了王家当媳妇,长得确实漂亮,可为人那叫一个泼辣无双。 她家男人更是曾经数次被其打到医馆抢救。 虽然爱听八卦,但是谁家要是敢说她闲话,后果自负! 这大姐的舅舅可是京畿之地一家镖局的教头! 还暗暗笑着呢,只见那张妈一听这句吊儿郎当的调戏话,顿时怒了:一巴掌就抡圆了过去,神态与之前娇羞的娘子有着天壤之别。 这一巴掌可把那衙差打了个够呛,还没完,张妈张口啐骂: “无耻之尤!” 说完又跟了一脚,直取那衙差裆部。这一脚过后,衙差还没喊痛,就卧倒在地,再发出的声儿都变了调了。 “哎唷··这娘们忒狠了···” 张妈打完,收拾了东西转身出棺材铺。 留下白长生一人,看到这么解恨的一幕,那屁股也不怎么疼了,支着身子咯咯直乐: “舒坦吗?” 那衙差气若游丝,半条命都快没了,黄豆大的汗珠这时候才顺着额头滴下来。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自己虽然有点功夫,但也没能防备着一个小女子。 结果就是这样,只听他声音好像个宫里的执事太监般难听: “你大爷的···要了亲命了···” 这比挨板子还厉害,白长生看着都疼! 那衙差晃晃悠悠得用了小半柱香的功夫才倒上来一口气,靠着门槛儿望着一脸坏笑的白长生,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差爷我来帮你,你就这么不识好歹,安排这么个小娘们偷袭本大爷是吧?” 白长生一听,来帮自己?不是来拿人? 哧溜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不小心碰到了屁股又疼得一阵嚎叫。 这棺材铺里的俩人就这么互相嘲笑,衙差也乐完了,才跟白长生说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老爷打他,是做给别人看的! 不然按照正经的二十大板,这白长生得丢半条命才行。 至于做给谁看,其实也就是京直隶衙门的师爷,陈华! 京直隶衙门的老爷本是个清白学子,叫王石,算是个考生。 早年间家境贫寒,无奈之下借了“八股学贷”,而放贷之人正是京城的富家子弟陈华。 按着民间的规矩,签字画押,借多少钱都行,好吃好喝供养着学子,只要能考取功名就不用还。 但是有一条: 如果考取功名,为官一任,那就要跟着放贷的人一起为官,王石后来苦窗考学,得了状元名号,朝廷委派当了京直隶衙门的老爷。 而陈华就要当他的师爷,用这个来偿还当初的八股学贷。 师爷不在编制,不算朝廷委派的官员,只能算是个出谋划策的旁人。 但按民间八股学贷的规矩,这二人得事事相商才行。 民间也都知道,在哪都一样,师爷算半个官,老爷算半个官,凑一起才是一个! 那王石本来就是寒苦学子,深知为官一任当造福一方,不可轻言欺压。 但是陈华本就是纨绔子弟,不管那些,只问钱财不顾百姓。 王石不从,陈华都拿当初借钱的事情来压制。 还打听到了王老爷老家的各门亲戚的所在,这让王石十分忌惮此人。 老爷清白为人,自然没有多少积蓄,还不上钱,只能忍辱负重。 欠账还钱天经地义,哪怕说到了天边也得被判。 不仅如此,还非得被陈师爷派人陷害不可。 后来更是得知那陈华搜罗了一群泼皮无赖,盗强恶犯,背地里无恶不作。 受制于人,又有学贷在先,王石只能暗自搜集证据,以期将此人收监,大白天下。 但是此事不可张扬,只有等人证物证确凿无疑,才可以上告武城兵马司,再逐级禀告到圣听。 否则就是打草惊蛇,自寻死路。 尤其是最近,王老爷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深夜总有人来府内探视,以送吃食为名,而自己又不得见。 常年为官,自然开始警惕起来,而王老爷为人高古,自然也有一些心腹之人,同期以德为民。 眼前这衙差也是其中一人,名叫吴老三。 老三虽然好色,但是胆识过人,为人没有什么很大的缺点,还算忠厚老实,可靠之人。 白长生听到这里表示十分怀疑。 后来王老爷暗自吩咐吴老三探查,却得知这陈师爷和陈府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又好像不算是亲戚,但过从甚密,极其可疑。 更是早都知道陈名士不在府中,也没有什么出京游玩一说,就觉得此事必有蹊跷之处,可能与自己的师爷有关。 无巧不成书,今日白长生登闻鼓听告状在此。 王老爷一听就知道事关紧要,为不使得白长生被奸人所害,惊了那陈华,也就故意找茬儿给他轰出去了。 为了探查真相,即日起就要时常跟在白长生身边,保护其周全。 等到这事情彻底弄清楚了,白长生算是重要人证。 这也是为何一开始推迟升堂的原因,乃是王老爷匠心布局而来。 回到棺材铺,没发现有文颜的血迹,也是因为之前有人会意后来清理掉了,只为掩人耳目。 白长生听到这里,方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案子里还有这么错综复杂的利害关系。 当了官老爷也不是一人说了算的,还被那陈师爷要挟。 不过好歹是个清白官吏,不算糊涂,是自己冤枉他了。 不过还有些气,自己平白无故掺合进来,成了人证还得挨顿板子,这到哪说理去? 吴老三看在眼里,虽说色胆包天,但是也算个心细体察之人。 一眼就看出了白长生的担忧,这就道: “小子,莫慌,有三爷保着你,准没事。” 说完了,拍拍胸脯表示这事有他准没错。 白长生看在眼里,却不太相信这人:自古以来色字头上一把刀,就指望这人保护自己? 扯淡! “算了,指望你我得死地透透的。这事儿我不掺合了,就当我没去。成不成?” 吴老三一听,鼻孔冲天,不屑一顾: “小子,跑不了你的。再说了,你不认识那张妈吗,没这层关系我还不好下手呢。” 还是在惦记人家! 这首先德行一关就不及格,白长生一阵头大。 “张妈不是那么好惹的,人家有丈夫···” “这得叫艺高人胆大!常言道人妻最是···” “张妈舅舅是京畿之地镖局的总教头,号称打遍南城无敌手,北京小白龙。” “嗯,看来这事儿得从长计议···” ------------ 第18章:纸人抛尸 此时,直隶府衙师爷房内 “师爷英明,果然断出了这人报假案,分明是想趁机勒索。” 那人一拜,很是奉承。可这话听在陈师爷耳朵里,却不怎么受用。 “不是说好了就一件事吗,怎么现如今有这么多是非!还出来个乱七八糟什么纸腿儿的老头?这事···不会闹大了吧?要是武城兵马司和顺天府知道了,可不好办了。” 陈师爷想了一下,又继续道: “那什么棺材铺的掌柜,虽说与此事无关,但来登闻鼓听,也算这人命里该着,哼!” 一阵不悦,阴鸷冷笑。 下面那人也不恼,乐呵呵自身后拿出了一个木匣子: 匣子一打开,整个屋子都亮了几分! 珠光宝器,斑斓琉璃,照得人眼都刺痛了。 陈师爷一看,赶紧用手按住,匆忙掩盖住了眼神中的贪婪,大声喝问道: “这是干什么!我又不是官,我就是个师爷,你给我钱干嘛?本人清白做人,妇孺皆知,你赶紧给我拿走!” 那人一听,也没乱了分寸,只是跟着赶紧跪倒在地,回应道: “老爷,这并不是送给您的。只是小人蒙受老爷恩宠,最近家产越发发达了,没地方放这些玩意,就想着暂存在老爷您这里。您看可不可以先放着,等着日后小人来取!” “而且小人知道您并非入朝为官之人,所以这也算不上贿银。都说老爷您和那王老爷关系不错,有些个···” 说到这,那人停顿一下,抬头狡黠一笑。 陈师爷一听这话,鼻子里“嗯?”出了一声。 那人继续道: “有些个交情,王老爷什么事都和您商量。但其实这并不算什么,小人也没求您做什么亏心事不是?老爷您就帮我收着吧。” 神情无比坦诚,郑重其事。而陈师爷一听,捏了一下那稀疏的胡子,好像很是高兴这人的说辞,这就小声笑道: “这还差不多嘛,起来吧。刘管家。” ··· 拐子胡同,棺材铺里 这时候白长生和吴老三都缓够了气,有些精神了。 “算了算了,反正日后到了朝堂之上,莫要再说这糊弄人的鬼话了,没人信这个。” 吴老三挖着鼻孔,满不在乎。 看这德行就不像个可靠的主儿,白长生一阵阵腹诽横生,但是也没说出来。 两个人插科打诨聊了整个下午,吴老三听出来白长生还有些事情没有说出来,知道是还不怎么信任自己,也就没追问了。 而白长生也知道了这吴老三并未娶妻生子,当年当过头排兵,随主杀伐四方,算有些拳脚功夫。 后来也当过仵作,这些年才转了衙差,而当兵的时候教头灌输的理念很透彻: 要清白为人,一心为公。 常年灌输,吴老三也一直秉承着这理念。 虽然有些好色,但还算规规矩矩,最多逞逞口舌之快,并没有过什么非分举动。 俩人聊着,天就擦黑儿了。耳听得城楼之上鼓锣齐鸣,这是到了二更天。 吴老三要回去了,拍了拍屁股起身,抽了几袋子烟,也有点困倦。 “走了,关于张那娘们儿的具体事宜,咱们日后再商量。” 临走还不忘嘱咐一句,白长生翻了个眼睛,本来想送送的打算都没了。 吴老三一步脚刚跨过门槛,就听到扑通一声,有个重物掉在了棺材铺的房顶之上。 惊得白长生直身坐起: “什么玩意?天上掉石头了?” 好像北京城内也有这样的传说:前朝万历年间,就有传言说天外飞石击落民宅的古怪传闻。 白长生出于职业习惯,也是挺信这些民间故事的。 不过吴老三并不认可,本为衙差,又当过兵,当机立断做出了判断: 这力道不重,应该是有人抛物。 联想起白长生的情况,这就以为是歹人来犯。 噌啷啷啷,蓝洼洼的官刀随手而出,锋刃淌光。 吴三爷再没一点戏虐神情,右手向后,护住白长生,紧跟着令其噤声,棺材铺里陷入死一般的沉静当中。 听外面再无声响异动,吴三爷操刀护胸,眼睛滴溜溜一转,紧跟着一个身子抢先,正儿八经的地龙翻身,从棺材铺的大门处冲了出去: “呔!何人来犯!” 左右手互缠,横刀立身,吴三爷抬头去看! 这一看不要紧,刀都要掉了,吴三爷瞪大了眼睛,一脸震惊看着棺材铺的房梁上: 妖月正亮,群灯朦胧不清。一具尸体,裹着白纸,露出了一颗脑袋,就落在棺材铺屋顶! 而那尸体前方不远处,一个纸札人,正趁着月下夜黑,飞檐走壁在一座座矮墙屋顶之间,踏步渐远。 “我的天爷!什么鬼!这人命案三爷我不怕,怎么还有鬼上房?” 三爷说话间,语气听得出都不镇定了。 好在有些个官差素养,这就强稳心神,也没敢追那纸札人。 因为那纸人在自己冲出来后,停顿一下,回头冲自己一笑! 没有嫣然! 绝对没有! 这竟然是个纸札成的女人! 毫无血色的纸身子,看得出有婀娜多姿的样子。 秀发如瀑,眉眼有情。 但怎么看都觉得令人心慌胆寒。 白长生不用出来,听了听动静就知道肯定又有鬼怪作祟。 司空见惯了这几日,眼不见心不慌,也就没出去。 等吴老三一回来,白长生倚靠在床上,拍了拍裤腿上震落下来的灰尘,一脸平静地问道: “是不是有个纸人在到处乱跑?” 吴老三使劲吞了口唾沫,这才恍神过来道: “是啊。” “吓人吗?” “你说呢!” “什么样?” “看样子是个女的。” “你不好这口吗,怎么没去留个名帖,改天登门拜访。” 吴老三前几句还迷糊呢,这一句给自己吓醒了,看白长生一脸戏虐,登时怒了: “我口味一直很淡雅好吗,这什么玩意到底?” 白长生摇了摇头说自己也不清楚,吴老三才相信这邪门的事情确有其事。 在棺材铺内来回踱步,越发觉得这个铺子有点邪性起来。 “怎么,怕了?要不要给你点纸人拿回去先壮壮胆先?” 白长生拿出一个自己做的纸人,十分粗劣,跟着一脸坏水蹿腾着吴老三。 自己这几日没少被吓,现如今看到有人也遇见了,真有些幸灾乐祸。 “滚!” 吴老三一看那纸人,噌地一跳,操刀在手,很是惧怕地看着那纸人。 “哈哈哈!好了不逗你了,还不快去看看什么东西掉下来了。” 白长生作弄了吴老三,不过也没忘了提醒吴老三正事。 吴老三一听,这才想到还有具尸体,一拍脑袋,赶紧出去了。 上房顶的时候还不忘手持官刀护身,十分戒备看着那句尸体: 这足够邪门的了,要是再来个尸体闹鬼,自己得吓死去。 刀身有些轻晃,吴老三来回打量这具尸体。 再三确认没有可疑的地方,这才裹挟而下,腰搂着尸体回到棺材铺里面。 把尸体往地上一扔,白长生拿眼一瞧,张口就喊: “文武!” ------------ 第19章:乱坟藏尸 不就是那日来定棺材的文武吗?还真是死了,胸口碗大的伤处,血都干了。 尸身僵滞,神情阴狠。 白长生一阵后怕,和吴老三对眼一瞧: 这具尸体要怎么处置?这又是怎么回事? “按你所说,我觉得文颜文武两兄弟,应该是起了争执。 文武本来想杀文颜,就定了棺材,好歹想是给自己兄弟留棺。 但被文颜发现了,反杀了文武,也是来你这里买棺材。” “而觉得你知道了内情,就想杀人灭口!” 白长生听完,细想一下觉得不对: 如果这样,文颜弱不经风,怎能斗得过这样一个凶狠的糙汉子? 再者说这胸口之伤,贯穿胸腔,也不像是偷袭而来。 正面袭杀,这是怎么做到的? 说出了自己的疑惑,吴老三没见过文颜,这么一听,才觉得事情不像自己想的那样。 重新细细观瞧起了这具尸体,发现了什么从文武尸身的伤口处取出了一样东西: 一小段蚕丝线! 俩人都是一声咦,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吴老三当过验尸仵作,知道这东西肯定有些门道,眼下虽然不清楚,日后肯定用得着,就放在了口袋当中。 “你说纸人闹鬼,为什么把文武的尸体给咱们送来?” 白长生还是搞不清楚,吴老三左右再三检查,拍了拍腿上的灰说了句: 喜欢你呗。 白长生心说这样也叫保护我周全? “尸体你拿走吧,带回府衙。” 白长生可不想留着这么个不清不白的尸体在自己店里,不过吴老三一听,顿时摇手连连: “不行,这可不行。” “为啥?” 白长生很纳闷,该不会是想推卸责任吧? 那吴老三叹了口气,眼下王老爷受牵制于陈师爷,他猜想这件事关系重大,这尸体更是案中案。 如果贸然拿回府衙,必定会遭毁尸灭迹。 这如何是好? 俩人一商量,吴老三的意思是先用砒霜涂身,灌水银藏尸。 不能令其腐烂,等真相大白那天,这可是一个死了的人证。 白长生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正好自己棺材铺就有这些物件: 平日有苦主上门,为保夏日炎炎的时候尸身不腐,这些东西经常用得着,也备了不少。 二人没再犹豫,这就开始制干尸留存。 好在二人都有“相关的工作经验”,也不害怕,三下五除二就弄得差不多了。 放在哪?这又是个问题。 “你说这尸体放在哪合适?你这里肯定不行。” 吴老三挑牙,也想不出办法。白长生在旁阴测测地说了句: “要不给北安门那家棺材铺送过去?” 吴老三眼睛一瞪,胡子一吹: “你小子也不是什么好鸟,冷不丁给人送去这个,想吓死人啊?同行挤兑也用不着这样吧?” 白长生一阵嘿嘿讪笑,确实想整整那冤家对头。 不过就这么一笑的功夫,心里有了主意: “放在鬼哭坟吧,那地方常年无人经过,挖个坑,放在里面。等这日后再弄出来,这棺材都是现成的。” 文武文颜两兄弟给对方定的棺材,是同一个,就在白长生这里。 二人都给了钱,看来还是文武有“福气”些。 吴老三想了一下,这主意不错。俩人一拍即合,就这么着。 说话的功夫就给文武的尸体放进了棺椁里。 合盖烧香,白长生还是祭祀了一番,免得日后心慌。 一切准备完毕,吴老三出去看了看,正是夜半时分,街上也没什么人。 好时候,赶紧准备运尸。 到其他胡同找了辆马车租赁过来,将棺材放在当中,以红布铺盖,这都是白长生的意思。 也是白三石的意思: 凶尸见红,凶事不现。 二人星夜兼程,马不停蹄,直奔东直门城外鬼哭坟。 路上白长生还叮嘱了一番,要是遇到纸腿老头,可别客气。 好嘞! 吴老三也是有点心里嘀咕,但没胆怯。 操刀在身,时刻打量着周围有什么可疑的人物出现。 时间紧迫,快马加鞭。 二人驾着马车就到了鬼哭坟,时候也不晚了,再过两三个时辰也快要天光大亮了。 随身带了铲子锄头,白长生和吴老三一阵忙乎,汗如雨下,就着鬼哭坟鬼哭狼嚎的夜分侵袭,俩人都有点不自在。 “你说我图个什么,一个当差的,在这大半夜的替凶手埋尸?” 吴老三一铲子下去,眼瞅着坑快挖完了,心里却不怎么痛快。 白长生又何尝不是,跟自己没屁关系的命案,到头来自己成刨坟的了。 都不痛快,那就加油干吧,早点把这事了结,也好有个交代。 二人不再说话,抓紧时间动作。 而不远处的一个树底下,不细看都看不清楚,影绰绰,朦朦胧: 居然有个人! 而这人,不动一下,好像是块木头一样,全程都在看着白长生和吴老三在做什么。 就是因为一动不动,所以吴老三也并未察觉。 这人眼神凶狠,但是暗藏机锋,就这么从俩人身后盯着,而这人手上有把刀! 刀头渗血,滴在了地上。 脚下还有一具死尸! 看来刚刚死去不久,那尸身尚还有热血流出,渗进了秽土中。 头顶乌鸦啼叫连连,望着这得不到的一餐盛宴。 而那具死尸,好像是个老者,看得出临死前万分惊恐,死不瞑目的两只眼睛直直盯着那滴血的刀头··· 白长生擦了把汗,可算完事了。 和吴老三赶紧把文武的棺椁放了进去,因为日后还要掘出来,也就用虚土掩埋。 待一切料理完毕,天际处已经翻起了肚白,而周遭鬼魅的夜风夜逐渐停歇了哭诉。 白长生累的不行,本来屁股上的伤患还没好。 “接下来可以回去睡觉了吧?我快累死了。” 白长生说了这么一句,却看到那吴老三,一脸沉思之色,望着鬼哭坟新添的这处坟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响无言,吴老三深呼几口气,看了看周围,这才转过身来对着白长生说: “还有一件事得办,不然我不安心啊。” “什么事?” 白长生看吴老三有些奇怪,也不知他打了什么主意。 只见吴老三敲打着腰间佩刀,轻描淡写说了句: “你得死了我才安心啊···” ------------ 第20章:长生死了 白长生一听,就觉得全身血都凉了! 想不到这个吴老三竟是个索命凶人来的。 为什么要杀自己? 难道是那个什么师爷派来取自己命? 那为什么一早不动手? 这是要趁着这个坑刚挖好吗? 这不成了自己挖坑埋自己吗! 胡思乱想着,只见那吴老三依旧叠指轻弹着刀把儿,直勾勾看着白长生。 哒哒···哒哒··· 这指尖磕碰到了刀柄,就像催命的鼓点一样撩人。 白长生连连后退,操起那把铁锹就护在了自己胸口: “你···什么意思?” “瞧你吓那德行,没说真要你死,闲的我呀,要下手早下手了,还留你到现在?” 吴老三看白长生的样子,露出十分嫌弃的表情。 白长生没回话,就觉得摸不着头脑,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听吴老三又开口道: “小子,你得谢谢咱想的周到!你想想,你都去告案了,如果真与他有关,那陈师爷能不有所准备吗?我估计杀你封口,也是迟早的事。” “所以呢?” 白长生还是有点防备着,掌间凝汗,又攥紧了那铁锹。 “你脑子有猪啊,肯定要假死一回,躲了这劫啊!就这么愣愣回去,那陈师爷别看贪财,还心狠手辣呢,我估计这会都安排亡命之徒探你住处来了!” 吴老三嗤之以鼻,对着白长生道出了自己的猜想和打算。 白长生这一听才觉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可不就是这样吗,自己都掺合进了这无头凶案,眼下陈华有知,他也算是半个罪魁祸首,怎么能留得下自己这个“祸害”? “那你的意思?” “附耳过来!” 吴老三挖着鼻孔,一脸傲慢神色。 白长生看在心里这个气,就想着一棍子,不对,现在是一铁锹过去,打他个好歹。 但问题现在有事求他,也就只能憋着气凑了过去。 如此这般如此这般,吴老三说得唾沫横飞,口水都溅在了白长生脸上。 白长生没心情管这个,听着的时候那表情一阴一阳,心说这孙子想的招也太损了,这不得把人吓死? “和张妈有什么关系?能不能别惦记人家媳妇?” 白长生听到一半,擦着脸上的口水对吴老三一阵埋怨。 吴老三挠着脑袋,嘿嘿一笑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二人就这么低声快速交谈着,掺杂着吴老三一阵阵猥琐笑声。 谁都没注意,那棵老树下面的凶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那具尸体也是! 只有一只乌鸦站在枝头,呜呜叫嚷着。 二人商量完,打道回棺材铺。 此刻天光已经天光大亮,吴老三回了府衙复命。 拿着吴老三临走时给的东西,白长生有些疲惫,却不敢就这么睡下了,大步流星到了张妈那里。 张妈刚刚起床梳洗,白长生客客气气敲门轻语,到了人家府上可不能再破马张飞。 “哟,长生啊,怎么了,一大早的。” 张妈还有些倦容,整理着头发,靠在门口问白长生,心想可能是借点柴米油盐的小事。 “张妈,不瞒你说,有点要紧的事情和你商量,看你方不方便。” 白长生有些害臊,但也还是说出了来意。 张妈一听,眼睛就亮了,心说这准有八卦听。 赶紧下了台阶听白长生说出事由,可一听完,脸色就变了: “这什么事啊?传出去多难听。” “没事没事,外人不会知道的。等事情完了,有的是好戏瞧,您瞧好吧。” 张妈眼睛来回转着,嘴里不停叨咕着什么,又问了句: “你确定?到时候还有十两赏银?” “您放心,少不了您的,效果好的话还多呢。” 白长生再三打好保票,张妈也不再犹豫,一个跺脚表示了同意。 “对了,尊夫王先生呢?” 白长生想起这一早也没瞧见老王,也有些好奇。 按理说此时应该梳洗完毕出门了,而且这是还得人家里的大爷首肯,不然不太像话。 “他那边你不用管,在北城的医馆趴着呢。死鬼,看到女的就走不动道儿。” 白长生听完,一阵汗颜:这老王一准儿挨打了,不然怎么能在医馆?看来是窥视邻家有女被抓了现形。 看张妈这咬牙切齿的表情,粉拳攥紧的样子,白长生也是有点替王生唏嘘。 交代完毕,这就回了自己棺材铺,虽然十分困倦,一夜无眠。 但事关人命,自己也是性命攸关的时候,不敢有一丝侥幸。 到了晚上,再瞧拐子胡同的棺材铺,此时居然挂起了白幡。 这是家里死人才能如此装扮门脸儿,那棺材铺的门口还看到了烧地十分细碎的纸灰,正随着夜风飘散不止。 白家奠丧! 四个大字成幡,就挂在门前。门口路过的行人都跟着指指点点,一脸的不可思议: “白家死人了?” “是啊,不就一个看店的掌柜的吗?看着二十来岁,怎么说没就没了?可惜了。” “可不是吗,这么个好苗子,虽然职业不体面,好歹也根正苗红啊。” 众人感叹一番,也就传开了消息,纷纷各自散去了。 而月夜正浓,棺材铺里,纸人纸马分列左右,纸钱火盆留灰待埋,一套发送(送终的准备)的铺盖上,正躺着一个人。 不是白长生又是谁? 躺了一会儿,白长生又坐起来了。 面无血色,红唇点妆作了个死人模样,这要是有外人看到这“诈尸”的场景,得活活吓死。 拿着手边的绳子,和一颗药丸,这都是临走的时候吴老三交给自己的。 白长生把药丸掂量了一下,但是没吃,看样子是在等什么人。 摸摸索索,就看到棺材铺打外面进来一人,一边走一边吸着凉气,嘴里咒骂不断,看样子也是被这阵仗吓了够呛。 张妈来了,白长生点点头,看来她遵守了约定,这事成了一半了。 “吓死个人,至于搞成这样子吗?” 张妈碎碎念着,就进来了: 化了妆,点了痣,胭脂在脸上胡乱擦了好多。 这样子外人怎么也看不出原本的样子,自然也认不出来了。 白长生赶紧让张妈进来,关了棺材铺的门,嘿嘿一阵冷笑: “还有更吓人的等着呢。” ------------ 第21章:死人不宁 “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我冒充你这臭小子的姐姐?谁要害你,官府又怎么不方便拿人?” 张妈一脑门子疑惑。 “张妈你甭管,就按我说的办就行了,事成之后才能真相大白给你听。” 白长生还是没说出事情的来龙去脉,实在是怕吓到张妈。 而且如果按吴老三的要求,本来要张妈假扮自己媳妇的! 实在不好意思,白长生也就将就了一下。 “张妈记住,吃了这药丸,我就得“死”了。 好些日子都不能出来活动,得等这事了了才行。” “你快死吧,早死这事早点解决,不然实在瘆人。” 白长生翻了个白眼,这话真别扭,但是也没再等,夜长梦多,看了看药丸,闭眼就吞了进去。 这药丸是吴老三给自己的,说是阵前打仗时候得细作们常备的药物,吃下去就可以假死。 当初阵前两军对垒,细作频出。万一有人被敌军擒获,就服下此药,让人误以为是毒药自绝。 而服用过后,气息沉寂,心跳骤缓,看上去也和死人一样。 药效只有七日,七日过后也就失效了。 那时候敌人放松警惕,一般都不会埋葬敌人习作,这时候再想办法逃命,省得被严刑逼供。 吴老三那时偷偷找习作讨要了几颗,不成想今日派上了大用场。 白长生吃了药,就躺在发送上等“死”了。 刚吃完不过一小会儿,就觉得困意袭来,眼皮子来回打架。 越来越困,白长生刚要就势假死,忽然间想起了还有一要命的大事没有告知张妈! 急急开口,但是已经说不出话了。 折腾半天,很是着急,逐渐地就觉得天地一片漆黑,药效上来,意识也随之消失了。 张着嘴,瞪着眼睛,白长生就这么“死”了! 这模样看上去还真是死不瞑目的样子,张妈看了直拍胸口: “这劳什子鬼药还真吓人,吃下就的德行了,不会真死了吧?” 有点心慌,张妈探手试了试白长生的鼻息,发现已经没有了! 而此时再去把脉摸心脏,都一点反应没有。 这到底是真死假死? 张妈有点琢磨不透了,不会出差错了吧? 明知是假,还是走心了。 眼泪朴樕,鼻子酸起,张妈跟着就哭起来了。 “你个小没良心的,就这么死了。这事可不能办错了哟!” 张妈挥着拳头捶打白长生的胸口,回身跪倒在发送前面,点燃了纸钱火盆。 这可是棺材铺,还有半口棺材。 那么多八宝琉璃盏还点着,当中怎么还有柱绿光的降香? 夜风呼啸,划破宁静,撕扯着张妈的心绪,又是害怕又是难过。 平日里那穷凶极恶对丈夫的样子,此刻也化作摧肠小娘子的模样了。 张妈跟这哭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过了多久,就听见棺材铺的房顶上忽然起了一阵声响。 来了? 张妈心中瞬间紧张起来,赶紧小声地问: “是谁?” 没人应答,这棺材铺阴森恐怖,张妈开始有些后悔接下这份差事了。 又是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两个黑衣人匆房梁上跳下,直接进了棺材铺里面,黑衣黑面,看不清身型样貌。 “是谁?” 张妈又问,还不住的后退,这俩人看着就面色不善。 “你又是谁?” 那俩黑衣人其中一人质问着张妈。张妈一听,赶紧回答: “我是这家棺材铺掌柜的姐姐,来吊丧殓尸的,我弟弟没了。大爷来这有什么事吗?” 那俩黑衣人听完,对着咦了一声,好像很是想不通。 半响,其中一人才开口问道: “他怎么死的?” “上吊死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忽然收到一封绝笔家书,我就觉得我兄弟可能逢了什么事了,赶紧过来,结果···结果人就这么没了啊!哇···” 张妈这哭也不是假的,是真被吓到了。 那俩黑衣人听完,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又问张妈家书何在,张妈一听,赶紧从腰间掏出了那封“家书”递了过去。 其实这是早前自己按着准备,早都写好了的。 上面无非写了些什么官府不公,老爷无眼,白长生含冤受辱上吊自绝。 之前白长生又不小心害了人命,也是不想活了。 就告诉“姐姐”一声,自己跟着去阴曹地府“问候衙差祖宗”,不恋红尘的绝笔。 后面那句“问候衙差祖宗”本来不在计划之内,是白长生执意加上去的。 俩人快速看完,又细细回了一遍,其中一人就哈哈大笑起来: “看来不用咱俩动手了,畏罪自尽!” “不对,他杀了谁?” 另一个黑衣人比那位倒是聪明些,看出了门道。 张妈一听,连连摆头说自己不知道,还埋怨了几句不该在亡人面前说笑的气话。 这也是白长生反复叮嘱的,如果问的话,千万千万要说什么都不知道,不然自己会有性命之忧。 不过当初张妈以为都是说着玩的。 “大哥,这娘们怎么办?” 之前那个黑衣人拿眼一瞧张妈,长得确实有些姿色。 虽然裹着黑面,还是透出色迷迷的眼神。张妈忍不住的心慌。 说好的”照着台词剧本演戏“就没事了,怎么还有“出卖色相”这一出?心说等白长生“活”了,不多加银子绝对不行。 这事儿给银子就行? 那黑衣人一听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伸手一拦,沉声道: “不要横生枝节。眼前这人要是真死了,咱俩就走,回报师爷,要是没死,哼···” 前半句是说给自己人听的,这后半句不言而喻,张妈听了冷汗都下来了。 只见那黑衣人上前,一把推开自己,伸出一只手就探在了白长生鼻子前,另一手操刀在握。 鼻息不再,心跳骤停,脉搏无存。 这黑衣人反复试了几次,这才把那预备好的钢刀放了下来。 “看来真死了。” 黑衣人小声嘀咕一句,而身后那另一个猥琐的黑衣人却在旁边说话了: “我听说有种西域奇药,可令人假死,怕不是这小子作扣(动手脚,挖坑下绊一类词的民间说法)在骗咱们吧?” 这一句说完,张妈气都快喘不上来了,心头砰砰直跳! 坏了!难道看出来了? “嗯,也是了,谁知道他是不是真死了,这么凑巧。不管了,补上一刀,假作真来就当真!” 那人听完,连连点头认同,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这是师爷交代过的,说完,狞恶一笑,只见钢刀提起: 刀宽背厚刃儿飞薄,杀人不见血光豪。紫微微、蓝洼洼,霞光万道,瑞彩千条! 那人操起钢刀来夺命,一把扎向了白长生的心窝! ------------ 第22章:三具尸体 “住手!” “啪!” 张妈早就看出了这群歹人想要行凶。 刚才就悄悄操起了一根棍子,不错,就是白长生那根祖传的木棍。 一看这人要行凶,跟着一棍子就将那把钢刀震开了。 “呔,你这娘们不识好歹!” 那人看一刀不成,被张妈挡开了这致命一击,回头就骂,眼中凶光乍现。 张妈心说坏了,吓得木棍也掉在了地上。 不过也没跑,鼓起勇气挡在了白长生的“尸身”面前,两手张开,神情坚决,泪挂两腮痛斥道: “你们还有人性没有?连死人都不放过,我兄弟刚刚枉死,你还要来补上一刀,到底什么仇什么怨非要这样!” 说着,嚎啕大哭起来。 那白长生手边的绳子,此时经过这么一闹,就掉了下来,散落在地上。 黑衣人本来怒从心起,听见啪的一声,看到一条绳子掉了下来。 联想到这可能是“上吊绳”,再瞧那白长生: 脖子上有青紫印痕一道,面色煞白无一丝血气,张口开眼,死不瞑目。 他俩可不知道白长生阴差阳错才会如此表情,不过经过这么再看一回,也是信了几分。 没看出那脖子上的伤痕是画出来的,也得益于白长生画得巧妙。 “罢了罢了,这娘们哭起来,一会有人注意到就不妙了。这短命鬼脖子上还有一道儿呢,应该假不了,走吧,别再多惹是非了。” 其中一个黑衣人唯恐招来旁人,赶紧想着撤退。 另外一人哼哼了一声,瞪了一眼张妈道: “娘们!他到底怎么死的?” 张妈死不松口,就说不知道,看到白长生是吊死的,还是自己给解下来的。 “他干了什么又有些什么事,你知道不知道!” “不知道!” 张妈斩钉截铁,那“家书”上也并没有写出事由。 俩黑衣人一直死盯着张妈,倒也信了分,信张妈对此事一无所知,不然哪还敢在这里。 也确实,张妈要是知道来龙去脉,打死都不会答应来“捧场”。 奉命杀白长生,但是可没说两条人命。 俩人其实也不愿意,这就对视一番,留下一句: “把嘴闭严了,不然有你好看的。”,就出离了棺材铺。 趁着夜色,上房踏顶,两个黑衣人猫腰快步离去了。 张妈这时候还保持着“护尸”的动作,直到二人彻底走远,这才瘫软在了地上,回想起来后怕不已: “我的天爷哟,要了亲命了,长生你这小兔崽子,等你醒了要你好看···” 刚说到一半,知道走了嘴,赶紧捂住嘴巴不敢乱说了。 而棺材铺的外面,一个纸人,正看到这一幕。 听张妈说完,好像露出了咧嘴一笑的表情,趁着夜浓,也呼啸飞走了。 原来它一直都在这里盯着··· 而在纸人的不远处,还有一人! 正是吴老三! 怕这事出纰漏,吴老三一直都在“暗中观察”,但此时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裤子都快尿湿了。 当天快到晚上的时候他就来了。刚刚藏匿好身形,前面就落下一个纸人,对月吐气,张口纳丹,趁着月色好不恐怖撩人。 三爷本能地摸了摸官刀,想着实在不行就和它拼了,是人是鬼,剁成肉泥再说。 结果再一瞧纸人的腿脚,吴老三就彻底蔫了: 那纸人足尖点地,周身凝气散发出一股劲道儿,气力鼓起了那纸作的身子。 这承气鹤立的手段,十个自己也不够瞧的呀。 再不敢妄动,就这么苦苦支撑着,每一滴汗落下来,吴老三都是多了一丝绝望。 一晚上本想着悠哉度过,但那纸人愣是一动不动,就站在自己面前不过一丈远的地方。 小声急喘,心跳都害怕被听见。吴老三死死贴着躲身用的木架,就感觉一股凉气从脊背上去,一股热流在胯下汹涌。 你不动我也不动! 你动了···你动了我大不了跑! 吴老三是这么打算的,也没功夫再管棺材铺里面。 直到那俩黑衣人离去,吴老三噗通一下摔在地上哀声连连: “亲娘嘞,这说出去老爷能信吗?” ··· 转过天来,有夜无眠, 张妈一晚上都在哭,外面有一丁点的动静都是一惊一乍。 眼瞅着天光大亮,自己可算心安了几分。 “那个吴老三怎么还没来?” 张妈一脸急切,来回张望着棺材铺外面,想是等吴老三按照约定过来,就告知一夜经历。 吴老三还有其他事情要办,不能日日夜夜时时刻刻都保护白长生,这也是迫不得已。 张妈的作用就是帮衬着说辞,万一有人来行凶作恶,也好说出这一番话来,让那些人放松警惕。 看那二人的功夫很熟悉,必是陈华手下的打手,这件事情已经知道了是和师爷陈华有关联。 理清脉络那一天王老爷也可以放开手惩治恶师爷了。 想法是好的,但不知道能否一帆风顺,所以张妈不宜露出真容,要乔装打扮一番。 而事情发生的急迫,当夜可能就会有人来行凶,张妈也就对付上阵了。 其实就是吴老三想借机夜会张妈。 张妈着急等着,就看到棺材铺外面,打不远的地方过来一人,正是吴老三。 晃悠着,脸色青黄,吴老三就这么溜达了过来。 “你怎么了?这差事太吓人了我不干了。” 张妈一看吴老三这德行就觉得这事越来越不靠谱,吴老三低眉搭眼也没个力气,开口应付道: “姑奶奶哟,我也想快点把这案子结了。” 说完,强行打起精神,问了问张妈听到了什么。 张妈如实供述。 吴老三听完,一扫晦气,抖直了身子,一阵咬牙切齿道: “好家伙,就知道有他,这事儿实了,回头准备下证据就上告朝廷!你就等着朝廷封赏吧!” 吴老三说完,张妈也不接茬,只想赶紧想回家看看,出来了一晚上,自己家中还有琐事待理呢,不能总在这里。 吴老三一听,就觉得有些棘手了: 披麻戴孝从外门出去,再到张妈自己家,如此行迹外人看到了难免起疑。 左右找找,忽然看到了那半口棺材。 吴老三弯腰去看,发现这棺材下面连着一处通道,应该是直通外面。 拍了拍手,起身跟张妈说: “委屈你了,得走这里,要是前门出去,被看到了就不妥了。” 说完,指了指那半口棺材,一脸正色。 这一晚上被吓得不轻,现在实在是没心情再调戏妇女,吴老三难得的正经了一回。 外面天色渐白,已经有摊贩开始练摊开张开了,张妈一听也想到了这一点。不过实在是不情愿: “晦气,到时候不多给点钱可不行。” 一阵咒骂,十分忌讳这个,但却没别的办法,只能如此了。 二人合力,横推开那半口棺材。 用力的时候只觉得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随着棺材盖落地,二人张目去望: 张妈登时晕了过去。 吴老三操刀护胸,望着那半口棺材寒颤道: “我的亲娘嘞,这又是哪来的?” 棺材内,有三具纸人,纸糊被划破,露出了三具尸体··· ------------ 第23章:请人哭丧 吴老三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张妈给弄醒,又是掐人中又是摇晃。 张妈一醒来,看自己正被吴老三抱着,顿时面色绯红,而后就是怒起,这一晚上被吓了够呛,也该发作了。 “啪!” “哎哟,我是好人啊!” 一巴掌扇了过去,把吴老三给打倒在地。 张妈赶紧站了起来,再也不想掺合了,银子也不想要了,张妈转身跌步跑了出去。 吴老三摇晃半天才起来,捂着脸,五个指印清晰可见。 心里这个气啊,倒不是气被打了,而是美人跑了! 又没地方发作,回头看那三具尸体,更觉得迷糊几分: 难道说白长生也犯案了? 这些人归到一起是他杀的? 也不该啊,没听说过杀人犯自己没事上堂告状的。 那白长生看着虽然精明,但不像是个行凶作恶之人。 吴老三瞬间想到了夜间时分,那个乘风夜跳的纸札鬼人。 一阵阵牙碜,难道那玩意身子里也有怪异? 看来这件事情还不能轻易定案,还有枉死之人,吴老三看了看三具尸体,认出了其中一人,正是陈名士! 果然这陈大财主被害身亡了! 不过那其他二尸却认不出来了。 用心记住了模样,想着等白天去打听一番,看有什么线索没有。 想不明白,一夜惊吓过度,就觉得一脑袋浆糊。 但好在自己当过仵作,出于职业习惯细细查验死尸,就瞧出了名堂:这尸体在这应该放了些日子,怎么能没腐烂? 伸手摸了摸,尸身不腐,原是涂抹了一层砒霜。 又想起白长生和自己也帮着给文武的尸体擦过这玩意,这时候心里就七上八下起来了: 白长生可能真有嫌疑。 不然谁还能这么给死尸擦砒霜? 惊疑不定,吴老三回头看到棺材铺外面人声渐起,知道眼下情况急迫,白日将近。 要是有人看到了那就不好办了,没别的办法,只能佯装不知,把棺材盖又给合上了。 看着发送上躺着的白长生,吴老三表情阴晴不定。 等白长生醒来的时候,一定要盘问一番。 吴老三打定主意,看张妈也跑了,这事只能自己来办了。 白长生一时半刻醒不过来,这三具尸体的事情外人也应该还不知道。 先将三具尸身放在此处,等夜间再说。 出了棺材铺,吴老三直奔北城而去,东城唯恐有人察觉。 吴老三一边溜达着一边打着哈欠,确实劳顿不已。 刚走了没几步就到了十八胡同这里。 这地方也是三教九流都待的地方,肯定有“那种人”。 “有人哭丧没有?” 吴老三掏出一吊钱,懒得挨个去问,眼下人多,这就大喊了一声。 原来是要找个哭丧的人继续扮演白长生的家人。 “有!” 一声暴喝,噌地一下就窜出来一个彪形大汉,登登登跑过来就抢吴老三手里的钱,吴老三一握,没让那人得逞。 “只要女的,当几天人家的丧偶之妻。” 吴老三压根没打算多理会这人,不料那大汉一听,粗喘了几口气,摩拳擦掌,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 “咱也行啊!” 吴老三差点没栽过去,心说这人还真是给钱什么都干啊! 赶紧好言相劝这人说他不行,那人来回扭捏作态,掐了个兰花指,骚眉弄眼道: “大爷,一吊钱,咱就是您的了,想干啥都行。” “滚!” 吴老三就没这么恶心过,一脚把这人踹远了。 继续吆喝的时候又是小心又是牙碜: “来个女的哭丧!有人没有,两吊钱!” 加价没过一会儿,一堆的人就挤了上来了,把吴老三整个都围了起来。 “我行啊大爷,我哭,要我干嘛就干嘛。” 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妇人跟着凑热闹,吴老三一阵头疼,说了句你不行,那老妇人还不死心: “没事,现在老妻少夫挺流行的。” ··· 整个人都快炸毛了,吴老三精挑细选才找了个和张妈差不多身材样貌的女人。 仔细看了看挑来的这女人,吴老三点点头说就是你了! 随手就把钱给了这人,接着又小声叮嘱一番。 那女人得了钱,乐得不行,听了安排也没矫情,操起上班家伙就奔棺材铺去了。 “给官府办事还要我自己出钱,这算什么事?” 吴老三给钱的时候还愤愤不平,那哭丧人可不管这些,拿钱就哭。 暗中跟着这人到了棺材铺,哭丧人换上衣服,披麻戴孝,往地上那么一跪: “爹啊!!!” “不对!” 吴老三腾地跳了出来,一把把那人嘴巴给捂住了。 来回看有没有人发觉,跟着就赶紧纠错,是丈夫,不是爹! 心里打鼓,这娘们到底靠不靠谱啊? 这女的连连讪笑,一边道歉一边点头哈腰,知道了知道了。 这吴老三才又退回到一边,留这人独自跪在棺材铺门口。 “死鬼啊!我的肉儿哎!!!” 情绪说来就来,只看到那哭丧的人是声嘶力竭,哭天喊地,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还接连打了几个滚,一身的灰还掺着泪,实在可怜。 就没见过这么惨的,吴老三在旁看着都要哭了。 到底还是专业干这个的。 不过一会功夫,周围百姓,街坊邻里都闻声出来,看这死人热闹。 “哎哟,白家死人了?自己就是做棺材买卖的,这真是没亏了自己。” “他家不就有一人吗,小伙子二十来岁,这么年轻就没了?真可惜。” 百姓都在这唏嘘着,人也越来越多。 吴老三藏在人堆儿里,暗自观察看有没有可疑的人出现。 不过一会功夫,就看到俩人,贼眉鼠眼望着棺材铺里面,还在小声交谈着: “看来真死了,没撒谎,瞧那女的哭的,整个人跟昨晚上都变了样儿了,眼瞅着瘦了一圈儿,假不了了。” “不对啊,怎么是死鬼?不是弟弟吗?难道这俩兄妹之间···” “哎哟,这就别管了吧,人家有自己的乐趣嘛···” 其中一人好像十分了然的表情,然后又继续道: “行了,这事差不多平了,回禀老爷去。” “走!” 二人说完,也没跟着继续凑热闹,从人群间隙处离开了。 吴老三悄悄记住了二人的长相,身形步伐一对,还真是昨晚上那俩黑衣人。 看来是不确定白长生的生死,这就来再探探虚实。 幸好没认出这假冒的哭丧人,不然非得打草惊蛇。 吴老三一阵侥幸。 刚一回身要走,又看到一人,样子很熟悉。吴老三细细打量了一番,上去就拍了下那人肩膀: “你来干嘛!” ------------ 第24章:二更抬尸 季礼正鬼头鬼脑向着棺材铺里面瞧着,被冷不丁这么一拍肩膀,吓得一哆嗦。 回头来看,原来是吴老三。 “吓死我了,你干嘛!” “你又在这干嘛?”,吴老三认识季礼,不过不知道他来做什么,看他一脸样子有些奇怪,就抠着鼻孔问道。 这俩人之前也算认识。 “北京才情十绝”冠绝四九城!哪个不知,哪个不晓? 尤其是那天去屠夫摊贩那打架,来处理的衙差正是吴老三。 吴老三知道这一群吊儿郎当的小青年终日惹事生非,也没少接手他们的案子,眼下看见了,就当半个熟人招呼一下。 “我···我就来看看。” 季礼有些心虚,顾左右而言他,来回张望还缩着脖子。 吴老三眼力很毒,一眯眼就瞧出古怪了。 这可不像是来凑热闹的! 加上那天白长生在堂上,虽然没谈及季礼,但在棺材铺俩人私会的时候可是说起过,吴老三爷当时就留心了。 眼下看季礼慌乱,吴老三揪着季礼的脖子就给他提起来: “跟我走,别大喊大叫的,有点抬举!” 眼下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 小声警告一句,吴老三提溜着季礼就从人堆处挤出来了。 二人找了个僻静的茶馆,吴老三揪着季礼就进去,叫了杯大碗茶,俩人坐着聊,看是不是季礼知道些什么内情。 “说,到底怎么回事,你知道什么?” 季礼蔫菜,也不敢瞒着,就跟吴老三说出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吴老三一听完,去繁就简,二字评判: “活该!” 过了一会又好奇问道:“有鬼叫窗?这事挺怪的。” 但眼下可没闲功夫管这个,那么多人命案等着呢。 季礼和盘托出以后,忽然想起这吴老三好歹也是官差,神鬼不挡,赶紧求着吴老三解决这事。 “你自己找的,怪谁?” 吴老三并不领情,可季礼心里总觉得有些亏心,还是想赶紧把那块砖给找回来。 “得了,你晚上跟我走,去鬼哭坟探探,看是哪家恶鬼上门,咱看看给你说个情去!” 吴老三经不住季礼的死缠烂打,也就答应了,要带他晚上看看是哪家的坟包,季礼听完连恩带谢。 “白长生怎么死了?” 说完自己的事,季礼这才开始八卦。 自己本来出来遛弯,想找北京才情十绝“吟诗作对”去,结果走到一半,正好到了拐子胡同。 看拐子胡同棺材的方向很多人围堵着,各个都抻着脖子往里面看,门口还挂着白幡,就知道出事了。 死人了?季礼有些纳闷。 一打听知道是白长生,这就更怕了,以为是恶鬼上门,那天的纸人?也备不住是那叫窗恶鬼? 心说这死了一个别再拉上自己。 正瞧着热闹呢,就被吴老三抓出来了。 吴老三想这事儿季礼也知道一点,就跟他说: “白长生没死,算是半死不活吧。” 季礼没听明白,然后吴老三解释了这些事情。 又叮嘱他不能外泄此事,不然就是引火上身。 季礼听完,拍着胸口说干嘛非得告诉自己? 吴老三狡黠一笑,说你得帮我运点东西去鬼哭坟,给藏起来才能帮他料理那事。 季礼怎么问,吴老三都不说是什么东西。 吴老三也是想先跟他说清楚,别到时候吓跑了。 原来是想把那三具尸体也藏在鬼哭坟,但自己一人不够用,就拉来季礼帮忙了。 府衙之内,人多口杂,也是怕传到陈师爷耳朵里,三爷心思果然缜密。 二人就这么喝了一会茶就散了。 约定好二更之时,在白长生棺材铺门口见面。 吴老三也是该回府衙通禀一下了,这就连忙赶回府衙。 到了老爷的房内,把自己经历的事情一说。 夜色催更,府衙之内,老爷的屋子里只有吴老三和老爷两人同坐。 吴老三压低声音,贴耳轻言,把自己打探到的消息都告知老爷。 屋内死一般的静谧,不过倏尔过后,一声噗通,打破了这份宁静。只看到一个人从老爷的屋子里横飞出来,趴在了地上。 正是吴老三! “啪!” “哎哟!” 吴老三吃痛,捂着脸蹲起。那本就不怎么俊美的脸上,多了个大大的一个方印子! 而地上,一块惊堂木咕噜咕噜停止了转动,看样子是老爷扔出来的。 “滚!查不清楚别回来!懵鬼呢在这?你家纸人能上房揭瓦?” 只看屋内的老爷,身影一闪而过,看不清的表情,啪的一声关紧了房门。 看来老爷并不买账,也难怪,吴老三在复述的过程中唯恐老爷不信,为了增加一部分恐怖感,他倒是把这故事给完善了几分。 只是这效果不怎么显著。 “又不怪我,我还自己掏了不少钱呢。” 吴老三小声嘀咕着,想了想这事确实不好办,太复杂了。 自己说的也确实太玄乎了,什么女鬼附体上房揭瓦,恶鬼上门操兵弄魂,说到后来自己都心虚了。 不过事情还是得抓紧办,不然难免走漏风声,吴老三一边骂街一边也就回了自己得住处休息。 到了晚上,耳听得城楼之上,二更正点。 吴老三骨碌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休息了一天也算有点精神了,想起了还有托付于季礼,这就趁着夜色出了家门。 不单单是要再探鬼哭坟,还得把白长生那半口棺材里的三具尸体给藏起来。 如果这事和白长生有关,可不能让他毁灭证据。 蹑足到了棺材铺,胡同口季礼已经到了,正在那等着呢。 心说幸好有吴老三来帮忙,自己其实早就想去鬼哭坟看看是哪家的坟,也好去求求情,但自己一个人实在是不敢。 翘首以盼正等着,身后吴老三拍了一下季礼。 又是没看到,吓了一跳,可这一回身季礼噗嗤一下就乐了: “嚯!你这脸上被谁踹了一脚?” “少管闲事!” 吴老三又气又恨,没告诉季礼自己脸上的“鞋印”是怎么来的。 俩人看现在夜深人静,商量说也该去棺材铺了,可刚走一步,就听见棺材铺传来稀里哗啦一阵声音! 吴老三赶紧按住季礼,让他不要妄动。 二人躲在暗处,盯着棺材里。吴老三心说难道是陈师爷的人来了? 还在纳闷呢,忽然间棺材铺里蹦出一个人来! 月上朗空,摇曳星光点点。 棺材铺里,白长生的“尸体”跳了出来··· 不是“死”了吗? ··· ------------ 第25章:三更话鬼(壹) 白长生真的没“死”,不过也差不多了。 那天想起一件事还没告诉张妈,药效上来就已经昏睡过去了。 气息渐沉,生息全无,意识越来越模糊··· 但是猛然间就觉得有白光一闪,发现自己来到了一片混沌当中。 这是在梦里? 知道是在做梦,却还醒不过来。白长生觉得这状况十分奇异,就跟这混沌里溜达起来了,想弄明白。 可刚一抬脚,就觉得天塌地陷,一个个场景接踵而至,又在自己脚下崩塌。 天昏地暗,还看到了好多人在天上来回的飞。 有陈名士、有文颜文武两兄弟,还有一堆不认识的人。 这阵子实在经历了太多诡异,眼下稍微受惊,也没觉得太恐惧。 反正自己都“死”了,正在梦里,还能如何? 一边张望着,白长生看此情此景,想起了早年间的一个荒野传闻,和这情况有些类似: ··· 在明朝嘉靖年间,有个老人在南苑独居,日子过的紧巴巴,临河而居,打鱼为生。 有一天老人打鱼回来,看到这么一个人,手里拿着一个大葫芦,站在屋门口等着老人。 也不客气,看老人回来了,那人就直接进来做客。 老人问他什么也不说,就看到那人手里的葫芦十分巨大。 能装下一个人的大小,却被那人跟拎着玩一样攥在手中。 老人问你是谁,那人也不说话,就是嘿嘿笑。 觉得十分奇怪,但看这人面相和善,不像是个坏人。 外面又是荒郊野外,就给他留下了。 那人把葫芦放在门口,指了指葫芦,连连摆手。 那意思是说千万不能打开这个葫芦。 看来是个哑巴,老人也没在意,就连同那人和葫芦留在了自己家里,又过了几天,相安无事。 但是那人就是不说话,每天起床吃饭,吃饭睡觉。 偶尔帮着老人处理下家务琐事,倒也算勤快。 老人并没有儿女,也就不介意这个人在自己这打打下手。 对那葫芦也确实没什么太大的兴趣。 后来有一天,南苑发大水了。 老人的家就在岸边没多远的地方,大水一来,漫过河堤。 老人年岁已高,也不舍得家中的老物件,就没走。 眼瞅着河水一天天见涨,逐渐漫过了前屋后院,越来越危急。 老人也是心慌,就想着保命要紧。 拉着那人就要跑,老人想着不能留他在这里被淹死。 但是那人不走,只是指了指那个葫芦,又比划了一下那水。 老人不知道什么意思,那人看样子很急。 找了块黑布捂住老人脸面,示意他千万不能看,也不能说话。 老人被蒙住了眼睛,就觉得外面传来呜嗷呜嗷的一阵声音,十分可怕。 以为有水鬼来了,就悄悄把脸上的黑布揭开了一角: 只看到一只巨大无比的金鱼,正在张着嘴大喊! 吓得老人不敢有一丝妄动,那金鱼穿着人的衣服,就是收留的那个人! 原来是鱼精。 老人有些害怕了,又听那鱼精张口吐字: “水!” 就听这一个字,紧接着就看到河水波涛汹涌起来: 所有的河水都被那金鱼吸到了嘴里,然后那金鱼怪把葫芦打开,咕咕咕一阵,开始吐水。 整条河的水都被那大金鱼给吸了进去!又吐进了葫芦里! 那葫芦好像装不满一样,透过黑布,老人看到了那葫芦里面一片混沌,什么妖魔鬼怪都有的样子。 等一切完毕,河水干涸,那金鱼怪一转身,又变成了人的模样。 回过身来帮老人把黑布取下,金鱼怪看到老人一脸的震惊恐惧,就知道老人偷偷看了。 往地上一跪,那金鱼怪泣不成声: 原来它是来报恩的! 老人不明白,听那金鱼怪解释才知道了由来: 自己小时候,曾经家里有个金鱼缸,大人在洒扫卫生的时候不小心给打破了,水都散尽,那些金鱼死了一地。 就剩一条还活着,大口喘气,挣扎求活。 老人那时候很小,也不不忍心,就把那条金鱼捡起来,放在瓦罐当中,后来给放生在了河里。 那条金鱼就这么活了下来。 临走时金鱼看了老人一眼,好像十分感激,就不见了踪影。 后来日月精华淬炼其身,金鱼修炼成精,可以转化为人了。 还不能多说人语,修炼未满,说多了就会泄露天机,被老天爷发现。 但是金鱼怪灵智已开,想起了没有老人就不会有自己,就想去报恩。掐指一算,结果就算到了会有这么一场大水,把老人全部家产都葬送。 金鱼成精,却十分善良,就来了此处报恩。 但是老人偷偷看到了这一幕,就算是泄露天机了,再加上二人有了言语,金鱼必遭天谴。 之前不能言语,就是想平安度过这一劫,给老人养老送终。 但现如今已经在所难免了,金鱼才泣不成声。 老人又问那葫芦是什么,金鱼就说是修炼的时候,自己从东海龙王那里偷来的乾坤葫芦,可装得进一方天地。 还能锁住人鬼神魔,妖邪万物。只要是进去了,就会重归混沌,化为葫芦里的魂魄永世不出。 而回应不来的东西,比如这场大水,就只需要喊一下是什么东西,也会被吸进去。 所以,如果有人拿着葫芦喊自己的名字,千万千万不能答应! 老人听完,又是感慨又是有些可惜。 慌忙去问那金鱼精怎么办,会不会就被老天爷收走。 金鱼精哭着点了点头,说了句:尘缘已尽,恩情难报,望尔珍重。 刚说完,天空一道惊雷霹了下来,正中那金鱼精的天灵。 惊雷过后,金鱼精一缕真魂随风逝去。 老人哭了一遭,十分悲伤。但发现那葫芦并没有被收走,还是留在了自己这里。 不敢打开,老人就把葫芦给藏了起来,重新过起了独居的生活。 终日打鱼为生,日升而作,日落而息,倒也相安无事。 而老百姓们看大水消退,也都回来此地安居,人也跟着重新多了一些。 有一天老人回家,忽然发现有几个小童正在自己院子里面玩。 也没在意,就随他们去了,没过一会儿,就听见外面惊叫连连,老人以为出了什么事,赶紧出来看看。 只见那葫芦,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小童给翻了出来,就在院子里面。 葫芦口也已经打开了,里面混混沌沌,有无数妖魔鬼怪,人间万物在其中挣扎。 那小童不知道轻重,冲着老人就问: 爷爷这是什么? “这是葫芦啊!” 哗啦啦啦!!! ··· 白长生想了想,自己眼下这情况,不就是好像在那葫芦里吗? 想完就是一笑,自己也想的太多了,民间的传闻说不尽数不清,真要是这状况那自己未免也太惨了。 摇了摇头,让自己不再胡思乱想,眼下首要的是搞清楚状况。 正琢磨着,忽然就听见身后有个凄厉的声音传来: “白长生!” ------------ 第26章:娇娘文颜 白长生听到这声凄厉的叫唤,就觉得自己手脚忍不住的开始紧绷起来。 想什么来什么,难道说真是吞天葫芦来收自己了? 死也不能答应,白长生心里想着,又忍不住要回头看看,到底是哪里来的妖孽要害自己。 就这么一回头: “我的天爷啊,要了命喽,还不如是葫芦呢!” 白长生嗷嗷一声惨叫: 就看到一具尸体,胸口碗大的刀伤,深可见骨,面目狰狞恶毒,直扑自己而来! 可怕的是这恶鬼长得和文颜一样! 白长生心中惊惧,看文颜化成的恶鬼扑向自己,下意识伸手挡住了脸。 可过了一会,并没有什么反应。 “我只要你陪我···” 分明是男人的声音,但此时竟然有一股说不出的万种风情。 白长生听着这怪异的娇声,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睁眼一看,只见文颜正在自己面前,一只手捏成了个兰花指的样子,另一只手跟着伸了过来,抓住自己肩膀。 一脸的媚色,还捎带着有些风骚。 抛了个媚眼,文颜娇躯一软,就靠在了白长生身上。 “都是你把奴家害死了。” 白长生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文颜你居然是这种人! “呔!兔儿爷(男娼)速速滚开!” 白长生就没这么恶心过,一把把文颜给推搡了开,紧跟着后退了很远,喘着粗气站在远处。 怎么会这样? 文颜怎么就成个兔儿爷了,这人看着隽携风流,不成想是这么个货! 那文颜被推搡了开,却也不恼,就势往地上一躺,两个手肘撑着地面,抬起上半身,把俩腿那么一分! 作出个临盆产妇的模样: “来嘛,小长生你可让奴家好等,莫要错过这等良辰美景呀!” “哇!” 白长生吐了,这不仅仅是恶心的问题了。 五脏六腑一阵翻腾,恨不得把自己给戳瞎了也不愿看这糟心的一幕。 “嘿嘿嘿!” 文颜凄厉的冷笑一声,跟着站起了身子,恢复了恶毒的样子。 “对对对,你就这样,这样还好点,别恶心我了,整死我都行,我求求您了。” 白长生脸都白了,擦了擦嘴,看文颜变回恶鬼一样,居然有了庆幸的感觉,可见刚才一幕有多撩人。 文颜还在笑着,一步步向前走了过来,还没走多远,只见一把刀凭空出现,直勾勾劈向了他。 “啊!!!” 文颜紧跟着惨叫一声,卧倒在了地上,还没等白长生反应过来,就看到文颜身后,站着文武! “兄弟!今天留你不得了!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今天你就死在这里吧!” 文武说完,神情说不出的凶狠,掺杂着些许不忍,手中提起一把明晃晃的刀! 噌啷啷啷! 文武操着刀,又一声大叫,而文颜转了样子,变回了文弱书生的模样,看着好不恐惧。 那表情透着不可置信的神色,紧跟着顺势往后面一躺,碰到了什么东西一样。 一阵白光从文颜身后飞出! 一个小光点,朦胧不清,看不出真切,从那身后发出后势不可挡,直接刺穿了文武的胸膛。 文武受到这猛击以后,身形就停顿住了,然后一脸震惊,好像还有一点茫然,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文颜还没缓过神来,看着文武倒地抽搐不止,又看了看身后的白长生,却不是在看人,好像是在看什么东西。 紧接着扑倒在文武的尸身上,嚎啕大哭! 那是个什么东西? 白长生琢磨不透,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就感觉一阵的轰隆隆! 天塌地陷! 场景也是一换,文颜背着一个大麻袋,也不知道是哪里,只觉得十分眼熟。 蹑手蹑脚跑进了一个胡同,脸上还挂着没有擦去的泪水。 白长生使劲想去看清楚到底这是在哪里,这场景实在怪异,但不可能是无的放矢,一定是有人想告诉自己什么。 就是看不清,白长生怎么努力都是白费,那文颜进了胡同,这场景又一次崩塌了,重归混沌之中,白长生不依不饶,想是找出踪影。 刚往前踏了一步,忽然发现自己出现在了鬼哭坟。 这可不是个好地方,一切都是在这里发生,白长生怎么能不害怕,来回找着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果然,就在不远处,一个老人正和另一个白衣男子大战! 两人交手之间睥睨纵横,宛若两尊不世之仇的杀神在生死决战。 那老人频频出手之际,看不清楚脸上模样,但那腿却是纸札成的! 白长生瞬间就认出了此人。 正是那日,在鬼哭坟树梢上挂着的邪气老人! 他在和谁决战? 就看到那白衣男子,神情肃穆庄重,两手不断捏决,口中默念着什么咒语。 白眉白须,身高八尺,这男子看着很是威武,但和那老者对招的时候却显得有些吃力,频频后退。 而那老头好像恶鬼索命一般直扑过去,那双纸做的腿里,透出了点点污血,每每入地之时,都好像秽水灼烧一般撕裂大地。 那男子很忌惮这污血,每当要碰到自己的时候,都慌忙躲避,唯恐触碰到一滴。 俩人就这么对了十几个回合,不分高低胜负,猛然间俩人都停手了,扭过头来一起望向了白长生这里。 白长生一看顿觉不妙,后退了几步,这恶鬼斗法吗?自己难道被发现了? 可刚刚往后一迈步,这场景就被撕碎了。 而鬼哭坟和那俩人也都消失不见了。 白长生在俩人消失的时候,听到了几句对话,分明好像提到了自己的名字。 可怎么也听不清楚,就觉得是很模糊的声音。 心里犯了迷糊,白长生坐在了地上,怎么也搞不清楚自己这是在哪里。 难道自己真死了?这是回光返照回顾之前的一生? 不对啊···那这些我都没遇见过啊。 回光返照··· 白长生猛然惊觉,发现了事情的端倪,原来是这样! “我就说嘛,难道是这样?也太邪乎了吧?” 白长生喃喃自语着,突然有人在后面拍了一下自己的天灵盖! “原来你的脑袋不是西瓜啊···” ------------ 第27章:尸出有因 白长生听到身后传来这么一句话: 西瓜? 顿时觉得身子凉了半截,顺着向前就地一滚,回过身来摆出一副招架的姿态。 一个老人,羊胡竖眉,皮松肉坠。 腰部以下空荡荡的,这老人只有半截身子! 飘在半空,笑呵呵的看着自己! 是鬼哭坟的纸腿老人! “腿···腿呢···妈呀这半截身子还不如那纸腿呢···你···你怎么不穿裤子啊···” 废话,有那地方穿吗? 白长生声音都变了,看来这恶鬼还是不肯放过自己,到“梦”里都能追过来。 老人一听,嘿嘿一笑,说不出的邪气在脸上萦绕,跟着回应道: “我连鞋都省了···” 白长生懵了。 “又不是我让你没腿的,大爷大爷你穿上,好歹穿上裤子。” 刚说完,就看到老人那空荡荡的下半身,凭空多了一条裤子,虽然还是空空的裤管随风摆动,但这也比之前好上一点了。 “你···你想干嘛。” 白长生又是小心问着,老人没回答,就这么飘了过来! 白长生刚要跑,就被老人抓住了肩膀,然后伸出一只枯槁的爪子,拍了一下自己的天灵盖。 “啪!还不懂吗!” 这一巴掌拍在脑袋上,白长生就觉得金光一现,心中各路冤鬼接踵而至,脑袋发胀地厉害。 随之而来的,就是一幕幕的场景,在自己脑中来回呈现出来。 过了半响,白长生这才回过神,回过身子看着老人。 “懂了吧?” 老人一看白长生的样子,就收手而回,好像知道这个结果。 “懂了。” 白长生说完,掉头撒丫子就跑! 一边跑还一边回头骂街,什么你个老不死的,什么恶鬼不要脸全都骂出来了。 心说鬼都拍脑袋了还不跑?在这等死啊? 白长生这么玩命的跑,也不知跑了多远,再回头去看的时候,哪里还有什么无腿的恶鬼? 不过还是不放心,没敢停脚。白长生继续向前面快步而行,就觉得天地之间好像不再混沌不清,又好像有了几分光亮景色。 有矮山,有枯草,还有了袭面而来的清风。 白长生又看到了极远处,有一口黑洞般的窟窿,也不知是什么,就朝那方向跑去··· 心中急切,想着弄清楚是什么状况,白长生越走越快。 自己倒是没觉得累,却苦了身后追着的吴老三和季礼! 此时白长生不知道,自己的的“尸身”就这么一蹦一跳,不要命地向前跑着,好似恶鬼上路一样僵直,不觉疲惫。 吴老三和季礼就在后面追着,又是喘气又是涨红了脸,累得不轻,也不知道白长生这是要去哪里。 “不是死了吗?哎哟他这是要去哪啊?” 季礼在后面跑得飞快,还是有些气力不接。 吴老三也一阵纳闷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我哪知道,跟着!案犯嫌疑人还能让他跑了?” 俩人亦步亦趋,就跟着白长生到了东直门。 快到城门的时候,白长生停都没停一下,看样子是要出城。 “哎哎哎!停!登记在册,宵禁不许外出,要去哪里?家住何方,还有你···” 城门戍夜的官兵看有个人从远处快速接近,也没怎么上心。 就想着登记一下,结果等那人到了眼前,这官爷傻了: 只看到一个人,穿着死人殓服,煞白的脸上没有一丝人气儿··· “我的天爷,抄家伙,抄家伙!那飞来的吊死鬼到了!哥几个上啊!” 那官兵啐了口唾沫,心里打着鼓,但好在有几个同为戍夜的官兵可以壮胆,赶紧吆喝了一声让大家准备迎敌。 这是把白长生和那夜飞来城内的纸札人,给联想到了一起。 城门处众官兵赶紧聚在了一起,操枪弄刀,心中窃喜: 好家伙,要是能抓到鬼,功名利禄可就都在这一晚了! “不对!后边还跟着俩呢!我的妈呀,组团闯城门啊!” 有个官兵眼尖,看到了后面追着的吴老三和季礼。 也当成是鬼了,这夜色之下确实看不清楚面貌。 几个官兵严阵以待,手心捏汗,有些嘀咕起来。 白长生快步而至,几个官兵刚要挥枪刺击,就听到白长生身后,紧跟着的俩“同伙恶鬼”的方向,传来一声大喝: “京直隶衙门差官在此!速速放开城门,让他出去!” 这一声大喊传来,白长生已经撞在了城门上。 砰砰砰砰,好像不知道疼痛一般,白长生脑袋直撞城门。 而在“梦”里,白长生现在就觉得前面有一堵墙,正挡着自己。 额头上传来阵阵的痛感,白长生在那混沌里惊呼有鬼做祟,赶紧严阵以待起来··· 城门几个官兵一听有人这么喊,就稍微停了一下。 说时迟那时快,吴老三俩人也到了眼前,几个官兵也才瞧清楚来者何人。 “三爷,您这···” 有人认出了吴老三,但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就看到这“恶鬼行尸”拿脑袋撞门,很执着,看样子没打算停。 “呼呼···呼···开门···开门,一会再说。” 吴老三喘着粗气追了上来,一边弯着腰一边连声说着。 “开城门!” “三爷,你···办案吗?现在都成黑白无常了啊,连鬼都抓?” 几个官兵听了,赶紧打开城门,一边还打趣问着三爷。 三爷没说话,点头又摇头,就是不停喘气。 等城门一开,几个官兵还没问清楚,就看见白长生的尸体呜的一下跳了出去,好不吓人。 “追!” 吴老三拉着季礼继续追了出去,留下几个守城官兵在那大眼瞪小眼: “这哪出儿啊闹的?” “那谁知道,等着吧。” ··· 吴老三不知道白长生要去哪里,但心中有了计较,跟上去可能会发现什么。 这就要城门官打开城门,看他到底要去哪。 白长生脚不停,好像很有方向感,大步向着一个方向去了。 矮松岗,两茫茫,望不尽多少残碑孤冢。 白长生到了鬼哭坟,这才停了下来。 怎么来这里了? 吴老三和季礼都搞不清楚,但看白长生停了,俩人赶紧凑了上来。 看白长生还是那死人模样,根本没有心智。 气都不喘一下,吴老三又试了试他的鼻息心跳,发现二者全无。 “这就怪了?半死之人还能梦游?” 吴老三不知为何,就觉得十分怪异。 而在那片混沌里,白长生已经来到了那黑漆漆的窟窿的前面。 左右看看,这黑洞没有一点点的光亮,透体而出阵阵黑气,也不知是个什么东西,更不知通向何处。 白长生本来不敢进去,就在那黑窟窿周围来回向里面张望着。 突然! 有个什么东西推了自己一下!白长生身子一晃就掉进了那黑窟窿里。 “哇!” 这是谁害自己? 白长生很是惊恐,在掉下去的时候,回头一看! 就在那黑漆漆的洞口边上,刚才那半截身子的老鬼,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后,正一脸阴测测笑望着自己。 “老鬼你等着···跟你没完完完完完···” 白长生一边坠落着,一边张口痛骂,紧跟着就失去了意识··· “好徒儿,我等着你···” ------------ 第28章:疑神疑鬼 吴老三和季礼正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只看到白长生的“尸身”一阵阵颤动,紧跟着那眼睛开始有神起来。 “哇啊啊啊啊!死老鬼我跟你没完!” 嗷嗷一声大叫,白长生动了,再不显得僵直,跳了起来来回张望着。只觉得自己头痛欲裂! 好像被人拍了一板砖一样。捂着脑袋,白长生百思不得其解。 自己这是在哪里? 白长生不知道,迷茫间就觉得被老鬼从那黑窟窿给推下来了,自己也没了意识。 等再有知觉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好像“活”了,而且是在一个自己十分眼熟的地方! 鬼哭坟! 吴老三!他怎么在这?拿着刀干什么? 嚯!他脸上怎么一个硕大的“鞋印”? 之前那吴老三正探查白长生的身子,左右来回拿捏。 正留神的功夫,忽然间听见白长生一声凄厉惨叫,跟着就跳了起来。吴老三吓得不轻,摔倒在了地上。 骨碌一下赶紧又坐起来,下意识就把刀给掏了出来。 心说着缺德的是想吓死自己吗? “呔!吓死人不偿命,怎么活了?!” 吴老三拿着刀,恶狠狠就问。白长生一脸无知的表情,摇了摇头耸耸肩膀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罢了,凶案嫌疑人,速速束手就擒!” 这哪跟哪啊?我怎么就成嫌疑人了? 白长生还纳闷呢,吴老三时不待我,操着刀架在白长生脖子上,跟着就稀里哗啦一阵,拿出手铐脚镣把他给捆绑了起来。 “哎哎哎,干嘛啊,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我杀谁了?” 白长生也不敢挣脱,就连声大喊着冤枉。 吴老三冷笑连连,哼了一声: “哼!还不知道吗?杀了谁你自己不清楚!季礼!人呢?奶奶的!” 季礼这货也来了? 这是白长生想的。 季礼这货哪去了? 这是吴老三问的。 刚还在自己身边呢?怎么转眼就不见了? 俩人伸着脖子去找,发现了极远的地方,都快到城门的方向,一个人畏畏缩缩趴在地上··· 吴老三脸都红了,没想到自己找的这个“同伙”居然溜的这么快! 要不是看到他挪了下屁股,还以为是个死人呢! “要脸不要,给我滚过来!装死啊!” 吴老三气的不行,冲着那装死的季礼就喊。 季礼刚才分明累的不行,气若游丝,但被白长生“复活”时的大喊一惊,算是激发了潜能。 噌噌噌噌,健步如飞! 霎时间就跑出去好远,此刻正趴在地上装死。 一听吴老三这么喊,季礼伸手,用旁边的土悄悄把自己的脑袋给埋了起来。 身子跟着哆嗦不停。 吴老三啐完,看季礼没那打算过来,更是愤怒。 抓着白长生就走过去,一脚就踹在季礼屁股上。 “奶奶的给我起来!” “哎哟!” 季礼一声痛叫,跟着就翻了起来,看白长生被锁了这才拍拍胸脯有些心安: “吓死我了,我听说死人得赶紧烧了,不然冤鬼上门就记住了,赶紧把他烧了,挫骨扬灰然后···” 季礼还没完全缓过来,这就口齿不清说起了超度冤鬼的“制作工艺”。就看到白长生的脸更白了,听一半就听不下去了,伸脚就踹了过来: “记吃不记打啊!你才死了呢!你爹我活的好好的!” 连着被俩人踹,季礼疼得不轻。不过看白长生怒不可竭的样子,也想起了这人真没死,方才是自己惊慌过度了。 “哎哟,俩祖宗我错了,别打我啊!” 等俩人都撒完气了,吴老三才回头,虎视眈眈望着白长生。 “说!到底为什么来这里?你又杀了几个?” “我现在想把你给杀了!” 白长生不知道为何这吴老三态度转变的如此突兀,还不过一夜的功夫居然就这么对自己了。 “不是说保护我周全吗?还有,那药不说得七日方能起来吗?不灵啊!” 白长生又想起这么一茬,吴老三在旁一听,也有点不解: “是啊,十年前我问那些细作要了这药丸,说得真真的就是七日药效啊,难道时间久了我记错了?” 十···年? 白长生眉毛跳了几下,脸也跟着垮下来了: “你缺不缺德?十年的玩意了你给我吃?没吃死就不错了!都十年了能保持那么久的药效吗?没老天爷显灵老子得被你害死!” 一阵咒骂不断,要是没这锁链捆住手脚,白长生恨不得抽吴老三一顿。 吴老三也是臊眉搭眼,知道可能是放得时间久没那么灵的药效了。 “嘿嘿···这个···是吧,我说···哈。” 吴老三挠着头,白长生越来越觉得这货不靠谱了,还有那季礼,俩人真算是一对好拍档。 “你刚才说什么老鬼追你,怎么回事?” 吴老三抬头又问,刚才被问住了有些难为情,一会的功夫就想起正事了,转了颜色,严肃起来。 白长生也没想瞒着,从头到尾说出了自己在“梦”中经历的一切,什么文颜文武俩兄弟,什么恶鬼对决,自己又被踹了一脚掉进坑里。 通通通,白长生说完。那吴老三和季礼都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这算什么?神游太虚? “你这···北城说书段子来的吧?” 季礼这么不靠谱的人都有些不信了。而那吴老三却不说话,低头思索着。 之前就有点眉目,可能是有人借此机会托梦于自己,难道是文颜文武的冤魂? 可能是幻觉,可能是托梦,但若是后者,那这人绝对手段通天,居然可以刻画入梦。 是不是那纸腿老人? 白长生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和疑问。 吴老三在旁听着,一直观察着白长生的表情。 心说这白长生不像是撒谎,字字清楚,描述事情的时候具体细腻。 要是撒谎其实那还好办,锁了就行,但这样子,怎么看怎么都不像啊,吴老三心里也犯了嘀咕。 如果不是这几日自己也经历了这些诡异的事情,肯定是不会信服,但眼下心里也开始打鼓了。 “哎哟,对了,我还想起一件要紧事,你那药虽然不灵,我还是昏了头,没来得及告诉张妈呢!” 白长生一拍脑袋,想起了在临昏睡之前,那件要紧的事情。 吴老三嘿嘿一阵冷笑,眼睛眯着,语气十分不善: “我们都知道了,哼哼,你还想狡辩不成?” “什么啊?这哪跟哪啊?” 白长生不知道吴老三在说什么,那吴老三一看白长生这表情,登时大喝一声: “五具尸体就在你棺材铺的棺材里,还想狡辩不成?!” 五具尸体?! ------------ 第29章:老三杀生 哪来的五具尸体?白长生自己也吓了一跳。 吴老三紧盯白长生,看他有什么表情。 压根没有什么五具,这么说也是故意而为: 借此来套话,如果白长生说不是三个吗,那这案子就铁定是他干的。 这也是昔日府衙官门之内审案的惯用套路: 冷不丁诈一下犯人,惊慌失措必有语失,遇到冥顽不灵的案犯,这类歪招还真有奇效。 白长生吸了口凉气,五具尸体在自己那?又是纸人扔来的? “又给我扔了五具尸体?大爷的把我这当成仵作验尸房了?” 白长生一阵低声骂着。那吴老三一听,皱了眉头,“送”来的? “谁送来的!” 吴老三紧跟着又是喝问道。 白长生本来心情十分郁闷,来回碰到诡异怪事,现在加之头痛欲裂,又被连着喝问,也是邪火压心。 捡起一块石头,照着吴老三就扔了过去: “你大爷的!我哪知道谁送来的?那天一开门三个纸札人送上门,我还觉得晦气呢!没完没了问什么啊你!” 这么一怒之间,白长生忽然想起了那天送上门来的三个纸人,骂着也就顺嘴说了出来。 吴老三一闪,躲过了那块石头。一听白长生这么骂,心说对上数了,就是三具! “速速说来,到底怎么回事!什么人上门送死尸!” 白长生看打也打不到这吴老三,也就没再发作了。 毕竟是官府衙差,还是压人一等,这就没好气的说出了那天的三个纸札人被人放在门口的事情。 到了此时,也不敢隐瞒一丝,连着之前乌目四面的鬼脸,还有那法术的信纸,也都招了出来。 其实连他自己都忘了,这几日经历了太多,那日把三个纸人放在半口棺材,又被接二连三的惊吓,就抛之脑后了。 没成想被吴老三给发现了,还挖出了里面的三具尸体。 等白长生一说完,吴老三点了点头,眉间拧成了一团,这案子实在邪门,居然还有这么自己不知道的隐秘。 看来还有人从中作梗,不能如此轻易了结。 这也就和白长生说了其实只有三具尸体的事情,想着继续观察他的表现,又说出了白长生头疼的原因。 白长生听完,还没来得及顾上头痛,就觉得寒气骤起,原来是三具尸体,包裹在了纸扎人里面! 之前以为是里面添了稻草炭木一类的填充物,不成想居然里面是有尸体!而自己···自己居然和三具尸体共处一室那么久··· 回想起来,白长生阵阵色变。 虽然自己干这行的,但卖的是棺材,可没什么死人在自己这过夜啊。 吴老三在旁,看白长生表情一阵黄一阵白,像盘菜一样的精彩纷呈。 “哼哼,说不出话来了吧?” “不是我杀的啊!哎哟!” 白长生“狡辩”着,那吴老三却说涂擦砒霜,灌注水银保尸身不腐的手法,也就只有他了。 又想起一事来,吴老三张口就问: “你说还有一事没告诉张妈,是什么事?” 白长生一听,倒是有些踌躇不语了,犹豫了几下,扭捏了一阵,这才说了自己没告诉张妈的事情··· 原来白长生自己本就是棺材铺掌柜,而东直门内,也就仅此一家。 周边最近的就算是北安门那家死对头开的棺材铺了。 自己假扮死人,最后为掩人耳目,必要收棺出殡走个流程,而自己这没有常备的棺材。 之前的“借”给文武用了。 白长生这是怕出殡无棺,张妈这群人要是去北安门那家买棺材,这不成了给冤家对头送礼了? 临“死”前想了起来,这才想急急告知张妈:“死”也不能去那家买棺材。 吴老三一听,眉毛翘起老高,音调也跟着提了几度: “咱能不这么精打细算吗?” 白长生嘿嘿一阵讪笑,又问了几次到底去没去那买,吴老三没好气的说压根没想起来这茬,白长生这才安心。 而一旁,季礼一直在听着俩人的对话。此时也才知道原来吴老三让自己帮忙运送的“东西”,可能就是这三具尸体。 “大老吴,你让我帮忙运的东西,该不会就是三具尸体吧?” 这语气听着就是埋怨,吴老三不置可否,这算默认了。 季礼一下子就来脾气了: “缺大德的哟!还嫌我事不够多是吧?一个鬼上门不够瞧的?这三个主儿要是闹鬼了,我还能有好?损透了你!” 这下换到吴老三讪笑不已了。 等三个人互相嫌弃完,吴老三一边应付着,一边有了计较,其实要知这白长生到底有没有人命案在身,也很简单。 眼下风波暂停,还是要先顾全大局,白长生该交代完的也都交代完了,就一直叫嚷着让吴老三帮忙解绑。 吴老三思索了一下,也没犹豫,上前来就给白长生松绑了。 互相埋怨了几句,三人算是“重归于好”了。 正想着接下来要怎么办,忽然间就觉得一阵寒风乍起。 紧接着电闪雷鸣,不过须臾过后,大雨倾盆而落,三人衣衫浸湿。赶紧找了棵老树躲藏起来。 刚到树下,白长生拿眼去瞧,就看到不远处,有处茅屋,那屋子里面烁烁放光,好像有绿色的烛光摇曳不稳。 鬼哭坟有人? 没听说过啊,这地方不过一个无主乱坟的所在,怎么还有人住在这里?也真不嫌晦气。 白长生给二人努努嘴,朝着那处茅屋指了指。 眼下风雨交加,十分寒冷,三人商量一下就要去那茅屋里面躲躲雨。 “走吧,去那茅屋避避,等风听雨歇再回去把那三具尸体拿出来,放在你那棺材铺还是不妥。” 吴老三说了这么一句,然后看着白长生。 白长生没什么意见,巴不得这三具尸体都运走才好。 “都是你的,我都行,你快拿回家里供着这三位主儿吧。” 白长生心情欠佳,撂下这么一句,大步迈前就朝着那处茅屋走去。 “白长生!” 刚走了几步,后面吴老三大喊一声,白长生回头。 就看到吴老三手解官刀,松了囊佩,一脸凶气望着自己。 “纳命来!” 紫微微、蓝洼洼,吴老三操着官刀,奔着白长生就冲了过来! 一刀挥下!直取命门! ------------ 第30章:有完没完 白长生万分惊惧,怎么也想不到吴老三居然要害自己性命。 这官府衙差何等手段,自己如何抵挡? 闭目等死,这是白长生唯一能做的。 也是第二次经历这要命关头。 不过等了一会,还是没感觉。 没觉得中刀身亡呀? 难道···难道乌目四面的鬼脸再次显灵? 白长生只想到了这一种可能,急急睁眼去看,结果发现吴老三正一脸玩味的望着自己,那口快刀就停在自己脑袋之上。 分毫之距,再近一分自己怕是就要命丧此地了。 “看来还真不是你。” 吴老三说完这句,收刀而还。白长生不太明白: “要杀要剐随你便,但你得给我个理由吧?” 吴老三嘻嘻笑着说出了原委: 那三具纸人裹着的尸体中,其中一位,看着雄壮结实,眉凶目狠,一眼就知道是个练家子。 而致命之伤,乃是胸口和腰腹,并非一刀毙命。 照这么来说的话,白长生若是想袭杀此人,定要有一定功夫才行。 而吴老三就趁着白长生放松警惕的时候,操刀试手,看他到底有没有能杀一个大汉的手段。 试了这一回,也就知道了。 吴老三心思缜密,看来是不确信此案与白长生无关,这才出手试他。眼下确认无疑了,又开始重新笑嘻嘻起来了。 白长生可不这样想,来回看着地上有没有趁手的东西,就觉得想把这吴老三给活活打死才解气。 没找到,白长生忍不住就直接扑了上去: “有完没完?都说了跟我无关!” 一边捶打着吴老三,白长生痛骂不断。 吴老三闪身躲避,自己当然也知道这么做很伤交情,没去狡辩。 俩人闹了半天才停,白长生深呼了几口气,心说好歹证明了自己清白。 现如今俩人衣衫湿透,再不愿在这里淋雨,就想着赶紧去那茅屋避雨。刚一迈步,吴老三斜眼就问: “季礼又哪去了?” 白长生也才想起,还有这么一货呢。来回找了找,只看到这棵老树后面,平白无故好像鼓了一块。 用手指了手,吴老三明白了,一脚踹了过去! “哎哟,又来?” “你下次再装死,我就让你真死。” 吴老三就没遇见这么牙碜的主,揪起季礼就走。 季礼之前被吓了一回,刚缓过来,还不大清白就看吴老三要动手杀人,心说可别牵连了我,下意识按部就班开始装死。 屏气凝神,宛若“树人”! 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融入进去了,要是不被揪出来,季礼心说我能在这待一晚上。 三人再次凑在了一起,迈步就走。 刚一挪步,吴老三眼睛毒辣,看出此地就是那日埋葬文武尸身的地方,就顺带着往那坟包处看了看。 “停!” 喊了这么一句,吴老三站住不动了。白长生也跟着停下来,认出此地。 “这不是文武那坟包吗?” 白长生问道,吴老三点点头,好像觉得不怎么对劲。 “那天咱们是虚土掩埋的吧?还记着吗?” 白长生想了想,确实是用虚土掩埋的文武,就放在那口棺材里,不太明白吴老三为何如此发问。 事出必有因,白长生也仔细去看看,结果这么一看,就发现了不对劲:之前虚土掩埋的文武坟包。 现在居然平整了! “会不会是雨水冲击过大?给虚土抹平了?” 吴老三听白长生这么问,回头就道: “你脑子里有猪啊?多大的雨能把坟包给夷平了?那不得淹到乾清宫去?” 说完,吴老三大步向前,向那处坟包就走过去。 白长生也跟着,俩人刚一近前,就对视一眼: 文武的坟包好像有人动过了! 本来是虚土掩埋,有个小土包。但现在坟包上面有新土填埋,平整厚实,看来是给埋实了。 风雨交加,雷鸣电闪。 季礼在后面哆哆嗦嗦,白长生和吴老三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是一阵无言。 难道陈师爷有所察觉? 派人跟了过来,发现了文武的尸体,就给运走了? 又或者有盗墓挖坟的鼠辈来这找生计? 白长生问了问吴老三。 吴老三表情阴晴不定,仔细回想了一下那一夜,确实没人尾随。 谁来过鬼哭坟? “我说,咱能不能先去茅屋避雨,我一人去有些怕啊,咱回头再来吧。” “闭嘴!” 季礼刚哆嗦出这一句,面前就传来俩人异口同声的一句,叹了口气,季礼没再吭声。 “罢了,掘开,看看是不是有人动了尸身。” 吴老三打定主意,白长生点点头也没意见。 二人又回头使了个眼色,季礼一看就懂,这还能有跑? 了然,三人趁着雨夜开始刨坟。 “你说我造孽不造孽,大半夜不睡觉和你俩来刨坟,我那事还没弄清楚呢,哎哟···” 季礼哭丧着脸,但手上没敢停。 三人各有心思,这就刨开了文武的坟。 刚一刨开,就看到喀嚓一道惊雷,划破了天际,照亮了鬼哭坟的凄凉景像。 吴老三在惊雷明灭之极,看到了一个身影,正从不远处快速离去! “呔!贼人别跑!” 没有一点犹豫,吴老三噌啷啷宝刀在握,冲着那道身影追去。 “你俩看看文武的尸身是否有恙,我去去就回!” 撂下这一句,吴老三就追了过去。 白长生也瞧见了那道身影,看着好像是个活人,并不是纸人那般肢体僵硬。 而再回想,那身影好像盘发成髻,身形不太高大,应该是个女子。 难道说此案还有人参与?不然又怎么会大半夜在鬼哭坟乱晃。 白长生不知道,只是和季礼手脚并用,把那口棺材抬了出来。 二人气喘吁吁,全身都湿透了,泥污沾染面目,狼狈不堪。但眼下这都是小事,白长生皱着眉毛,和季礼推那口棺材。 棺材盖本来未曾留钉,但眼下却被人订了不少寸钉,二人找了不少木枝俏石,才把钉子卸下。 看来真的有人动了文武尸身。 白长生跟季礼两手合力,把那棺材盖给掀开。 俩人看了一眼: “咱···咱还是大老吴回来吧。” 季礼咽了口唾沫说道。白长生点点头,没有反对。 二人就靠在棺材边上,心里七上八下。 不过一会的功夫,吴老三拎着刀就回来了,嘴里骂骂咧咧: “娘们儿跑得忒快了,狗都是她孙子。” 看来是没追到那人,一回来,吴老三就看到白长生和季礼靠在棺材边,那口棺材也推开了。 “怎么样了?尸体还在不在?” 吴老三大声问着,白长生点头又摇头: “你自己看看吧。” 这是怎么了? 丢也不说丢,那到底在不在?吴老三很纳闷,跟着走了过来。 往棺材里一看。 只听他语态疲惫不堪,怨声道: “呔,这案子有完没完?” 惊雷再闪,撕裂虚空和无尽的夜幕。 趁着大雨滂沱,那口棺材里,有一具尸体。 可他不是文武! ------------ 第31章:梻尘鬼烛 吴老三看着那具尸体,又看了看白长生和季礼二人,自己也无话可说了。 “会不会是有人死了,看这有个虚坟,图省事就给埋进去了?” 季礼有点息事宁人的意思,白长生和吴老三瞪了他一点,没好气道: “你怕是猪妖附身了?鸠占鹊巢也不适用在死人身上啊!” 吴老三稳了稳心神,弯下腰去查探那具尸体,只见这尸体是个老者,须发皆白,临死前应该是经历了莫大的恐惧,以至于死不瞑目,十分可怖。 穿着灰衣短打,脚上吊着个丝绦,胸口处碗大的刀伤,血水干涸,那胸口处完全已经凹瘪下去,肯定是有一定功夫的人才下得了如此重手。 “不用想了,肯定是被害身亡,看这伤口,嚯,就跟杀猪一样。” 吴老三咂巴着嘴,很是苦恼。 白长生也没个主意,想了一会道: “把尸体掩埋上,明天老三带人来看。这几日若是有贼人胆虚,复来此地,定要擒住此人。” 吴老三也不知道为什么这行凶之人要把之前的文武尸身拿走,更不知道此人是否与之前的命案有关联。 听白长生这么说也就答应了。 三个人上钉盖棺,实土填埋住了这老者的尸体。 抹平坟土的时候,吴老三在上面放了一小块木头,当作记号。 此时三人身上污泥满身,雨水浸透,确实也该去那茅屋里整理一番了。 赶着夜雨,三人转身直奔那处茅屋,到了近处,才看清这茅屋的样子: 破败,泥泞,透风,被吹动的栅栏处一阵吱呀呀的声响,眼瞅着打个喷嚏就要坍塌的样子,实在不像安康小院。 尤其是这屋子,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与平时所见大有不同,却又难以表达出来。 三人有些疑惑,不知是何人居住在此,跟着就走了过去,可刚一接近: “吱呀!” 那小茅屋的门自己开了! 也不知是被风吹的还是怎么,三人对着瞧瞧,有些不对劲的感觉。 没别的去处,三人只能进去,刚一迈进那屋内,只听三人齐声惊叫: “啊!!!” 这茅屋之内,围绕着床榻,站着十八个纸扎人! 眉目狰狞,身形高大雄武,有男有女,折叠刻画的十分精致。 黑咕隆咚的眼睛扣出两个大洞,直勾勾望着闯进茅屋内的三个生人。 最重要的是,这些纸人中,有三人都认识见过的! 有那天上门的魁梧纸人,有那天夜半时分邀月曼妙的精致纸人··· 白长生惊吓的连连后退,吴老三噌啷啷宝刀在握。 而季礼··· 吴老三这几日被吓得不轻,眼看着诡异的纸人就在眼前,心说祸福难挡,操着刀就冲了上去。 往上一掀龙抬头,就地一滚蟒翻身。 “哇呀呀,留你们不得!” 一边喊着,吴老三挥刀乱砍,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快刀斩乱麻就撕碎了这群纸人。 直到那纸花满天飞,这才收刀回手。 “呔,这下法身都让老子给弄碎了,看你们还怎么作祟!哇···” 吴老三还在恨恨说这,忽然一个被砍碎的纸头掉在自己的肩膀上,吓得跳了起来,慌张躲闪着。 “你这算结仇了。” 白长生轻声说着,眼看着吴老三邪火压心冲上去就砍,自己也拦不住,等他停手了,这才开口说出了利害。 吴老三心里咯噔一下,心说刚才光顾着泄愤,也没想到这一点。 罢了! 砍都砍碎了,还能如何? “三爷我天官赐福百无禁忌。这地方···这地方到底是哪?怎么这么多纸人,难道说这是恶鬼的大本营?团伙聚集地?” 白长生顺着话去看,只看到这茅屋里,油灯半枯,有张小床,上面一叠被子。 一张破烂的桌椅,散落几个板凳,也就没什么特别的了。 这屋子没有一丝活人气息,但为什么会有一盏绿灯? 白长生看那绿色的油灯,很是邪门,瞬间想到了老父亲的善香,和这绿色十分相似,这就走了上去。 “梻尘烛!” 白长生惊呼,一下子就看出了来历。这蜡烛和老父亲的松香是一个性质的东西,只不过比之更加邪门。 听说也是有火不生,逢灾祸自燃。 手里拿着这盏油灯,白长生心里七上八下,这也算个宝贝,怎么会在这等破烂不堪的小屋里放着? 关键是它着了!那绿油油的光,好像撕破了距离,焚烧着人心里所有的希望。 “我说三爷,咱还是走吧,这地方忒邪门,你把人家老窝给抄了,万一它们灵魂归窍发现了,绝对没好果子吃,先走吧。” 白长生越看越觉得邪门,对这屋子也没了一点安全感,更别谈在这躲雨了。 吴老三听白长生这么说,也是免不了的心慌。 但怎么说还是官门中人,心里打鼓嘴上可还在逞强: “没事,三爷我艺高人胆大!我···我觉得先走也不是什么坏主意,咱又不是逃命,就是···那个回去不还有别的事吗,走吧走吧。” 说的自己都心虚了,这凶人案犯自己可是从来没怕过,但沾了这鬼怪怪诞,可也有些挡不住了。 白长生心里冷笑,脸上应付,刚要嘲讽一番,就听到屋子里面出现了响声! “吧嗒···吧嗒···” 好像有人在用骨节敲打着桌子,一下一下,一声一声,撩人心神,瘆人魂魄。 这夜里虽然狂风大作夜雨倾盆,但屋子内还是不甚喧嚣,所以这声音听在俩人耳朵里,又有这纸人“碎尸”在地··· “我去也!” 三爷扔下这一句话,撒丫子就跑,白长生看着就想:要是早有这腿脚,何愁追不上刚才那个女人! “等等我!” 白长生也跑了出去,那声音就觉得越来越大,自己也越来越怕。 二人慌不择路,直奔城门方向,任凭雨落身上也不敢再停留半步。 这时候也不在乎距离的远近了,直到二人跑到了城门口不远的地方,这才稍稍有了一点点安全感。 回头也看不见那鬼屋了,二人都是唏嘘了几口气: “吓死爹了,那地方等到了白天,定要带人再来看看。” 吴老三哈着腰,不断喘气拍胸口,看样子吓得不轻,白长生紧随其后。 怎么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 还在想着,就听到值夜的打更人鸣锣报时,这已经五更天了,再过不一会就要天亮了。 “接下来怎么办?快天亮了,现在咱们三算是绑在一起了,那季礼···季礼呢!” 白长生腾地一下跳起来,就说觉得哪里不对劲嘛! 吴老三这也才反应过来,少了个人! “坏了!那小子肯定还在那鬼屋装死呢!这下完了!” ------------ 第32章:野狗他爹 这可怎么办?俩人都没了主意。 再返鬼屋,指不定遇到什么邪魔做祟,要是不回去,那季礼很有可能小命不保。 “罢了!三爷我普度众生,要是没回来,给咱配一套好发送!” 吴老三到底还是官门中人,跺了下脚打定了主意。 白长生在一旁看着啧啧称奇,心说这瘪三一样的家伙居然还有点人性。 三爷转身,宝刀未老,正要回去救季礼,还没迈步,就看到远处一个人正朝这里狂奔! 登登登登!跨山掠云! 白衣素面,十分眉清目秀裹着七分惊恐。 不是季礼又是谁? “这货看来还挺矫健,嚯,这腿脚!” 吴老三斜眼观瞧,还不忘毁誉参半地调侃下季礼,眼看季礼近了,吴老三张口就道: “季那小子,怎么没继续装死了···哎哎哎啊!停停停!别跑了!” 嗖! 一阵烟,尘扬土飞,季礼停都没停一下,直接从二人中间穿了过去了,脸都看不清! 撇下一句话,季礼已经冲出去数丈远! “真有鬼啊啊啊!缺德的不等我我我我我···” 话都带着回音效果,季礼直奔城门,看样子是被什么吓到了,什么鬼? 吴老三一看季礼这慌乱模样,心说别被城门官当成土匪闯城门给刺死了,这就赶紧追了上去。 就没这么费劲过,杀了一家子的歹人都跑不了这么快。 吴老三一边骂街一边把季礼给按住拖了回来。 “别拦着我啊,一会追上来了!” 季礼慌张乱叫着,吴老三连给了三五个巴掌才让他清醒一点。 二世为人啊,季礼拍着胸大口喘气,腿肚子忍不住的发颤,也不知是累的还是吓的。 “到底怎么回事!” 白长生也看出来了,这要是没碰到什么绝对不会吓成这样。 季礼来回朝鬼哭坟的方向张望,确认没什么东西跟来,这才心里安生下来,跟二人说了经历: 方才一进屋,就看到十八个纸扎人。吴老三操刀在握,白长生连连后退,季礼一看,也是知道了这屋子邪门。 当机立断,季礼就地一软,躺在门框边上就开始装死。 屏气,敛息,心无旁骛,季礼装死的手段可以说是渐入佳境了。 眼下有人来给一刀,估计都没点反应。 五感皆无,连心思都没了,白长生和吴老三惊慌跑出去的时候自己也没点感觉,还跟这怡然自乐呢。 就这么躺着,屋子里稀里哗啦乱响,刀光剑影季礼也看不见,直到好像有人碰了肩膀一下,季礼这才缓过心神。 睁眼一瞧: “哇!!!呀呀呀呀!鬼啊!腿呢!!!怎么不穿裤子啊!” 季礼嗷嗷惨叫,眼前一个老人! 正笑呵呵看着自己,刚才那一下,也就是他拍的。 那裤管下面,空荡荡只有一双纸札成的腿,靠着门框,老人望着自己··· “是啊,你出去早我回来晚不得拜街坊。” 老人云淡风轻,对季礼笑呵呵说了这么一句。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季礼从来没这样雄起过,噌地一下从地上滚坐起来,紧跟着狂奔出去。 平生头一回矫健起来,季礼撒丫子如恶狗夺食,慌不择路就想着赶紧逃离此地。 路过的野狗,正在鬼哭坟那啃食着死人贡品,就看到季礼一阵风样的过去了。 狗都傻了! ··· 到了城门的方向,被吴老三给拦了下来,季礼还是心有余悸,说到那老人样子的时候,眼睛里透出深深的畏惧。 “掌柜的,这就是你遇见那老鬼吧?” 吴老三听出了关键,抬起头就问白长生,白长生一琢磨,没腿的老头,除了他也没别人了,跟着点了点头道: “这么缺德吓人的,也没别人了。这事太奇怪了,难道说文武的尸体是他给运走的?他还杀了人吗?” “呔!一早我就安排人手来拿他!是人是鬼,锁起来再说!” 吴老三确信无疑,就是这老人从中作祟。 最可怕的其实不是鬼,而是等鬼现身的过程,眼下有了目标,其实也就不那么害怕了。 “那我怎么办?” 白长生现在应该是“死人”,眼下活蹦乱跳的,事情还没办成,案子也没查清,要是就这样大摇大摆进城,不吓死别人也得害死自己。 吴老三挠着脑袋,沉思前事。 “这样,你先回棺材铺,准备一番带些用得上的东西出来,然后去北城找个歇脚的地方暂时住下,晚上的时候我去找你再商量。” “对外就不办丧事了,拿一口空棺材就抬在鬼哭坟埋了,也好掩人耳目,然后等用得着的时候你再现身。” “或者你可以再吃一次那假死的药丸,一天一粒,七日一个疗程。放心,我这还有一大兜呢。” 吴老三说了俩办法让白长生选,白长生不假思索选了前者。 心说吃一次没死算是侥幸,要是吃两回,那就是找死了。 “您老人家多福多寿,自己留着当零嘴吃吧,白爷我无福消受。” 白长生语气不善,吴老三理亏,讪笑了几下也没反对。 俩人又看了看季礼,叮嘱一番此事绝不能外传,季礼点头如捣蒜。 三人商量好,这就要进城了,刚走到城门处,吴老三就把白长生给扛了起来。 “你还是别露脸让人看到。” 吴老三扛着白长生,带着季礼就到了城门处: “哟,三爷抓鬼回来了?” 那几个守城兵丁,等了半晚上,还想是不是吴老三被鬼给杀了,不成想却看到他凯旋而归,可是很惊奇。 “嗯嗯,抓回来了,这货死的冤枉,在板上待不住出去遛弯了,我给逮回来了。” 吴老三打着哈哈,那几个兵丁听得啧啧称奇,心说果然是三爷,捉鬼拿人样样敢当。 说着还用长枪怼了一下白长生的屁股: “三爷威武,小的们佩服。这哥们是棺材铺掌柜的吧?死而不僵,有点凶啊,三爷您多福。” 白长生又气又恨,却也发作不得。 进了城门,季礼累了一晚上确实也熬不住了,告别二人自己回府。 刚一分别,白长生就看到一列官兵鸣锣敲鼓,执番而行,吴老三赶紧把他拉到暗处: 这是衙门游街巡视。 白长生了然,躲在暗处去看: 就看到那师爷陈华,一脸春光得意,高马俊骑位列最前,那京直隶衙门老爷的轿子都远远甩在了后面。 这等姿态明显逾越了仪制,师爷陈华果然嚣张跋扈。 “哼,迟早有一天要你好看!” 吴老三在一旁恨恨说着,白长生也是点头,如果有机会,必要惩处此人! 俩人看了一会儿也没多做逗留,这就回到了拐子胡同。 此时天光大亮,摊贩们各自出摊做起了买卖,人也跟着多了,白长生不敢耽误,大步就朝着棺材铺的方向走去。 刚到棺材铺门口,俩人都是咦了一声: “怎么有个人?” 那白长生的棺材铺门口,正躺着一个人! ------------ 第33章:十八胡同 吴老三面色阴沉不定,拍了拍白长生,让他下来。 二人躲在暗处,看着棺材铺门口趴着的那人,白长生问道: “谁啊?” “我哪知道!呔,难道又是一具死尸?” 吴老三心情很不好,本来这案子就错综复杂,没完没了难道又死人了? 二人看了看周围,街坊还都没发现这人,吴老三不敢再等,拉着白长生快步跑到了棺材铺。 “是她啊···” 吴老三虚了一口气,认出了此人。 正是他请来假扮白长生妻子的哭丧人。 认识就好办,吴老三赶紧和着白长生把这人给拖进了棺材铺里。 “这人谁啊?张妈呢?” 一晚上经历了太多,白长生都忘了还有张妈在棺材铺,这时候忽然想了起来,吴老三一听,沮丧道: “让你那三具尸体给吓跑了呗,我就去找了这么一个专业哭丧的。” “哪找的?靠不靠谱。” “之前觉得很靠谱,现在不敢打包票了,别提哪来的了,你都想象不到有多糟心。” “怎么在这躺着?” 吴老三白了白长生一眼:“你脑子不仅有猪,还生崽了。你大半夜在棺材铺,看死人坐起来就跳,能不怕吗?肯定是被你吓晕的啊!” 白长生了然,对这女人有点歉意。 吴老三又回想起找哭丧人时的经历,那大妈和那壮汉的风骚模样,一阵阵反胃恶心。 “这人怎么办?” 白长生问道,吴老三想了想说先让她回去算了,不然此人肯定要大肆张扬这事情。 到时候找几个信得过的府内之人,把棺材抬到鬼哭坟给埋了,让大家都看到。 棺椁入土,也就没人会在意白长生了。 说完,吴老三掐了掐那女人的人中,这女人悠悠醒了过来。 刚一睁眼就看到了俩人,正关切的望着自己,一个是花钱雇自己哭丧的吴老三,而另一个··· 死人殓衣,惨白的面容,猩红的嘴唇,脖子上还有“吊死”的印痕··· “哇!!!” 刚醒来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这女的又晕了过去。 “坏了,忘了我这打扮了。” 一晚上都没歇,雨水冲刷,死人妆容此时看着更显狰狞。 别说那女人,就连吴老三看着白长生都觉得是埋了半年的死猪再挖出来一样瘆人。 “这下好,三爷我还是给她扛走吧。” 吴老三也很头疼,看着女人又晕了过去,再怎么摆弄都没有醒过来的意思,只能把她扛起来,回头跟白长生叮嘱了一番,就要去准备了。 “小子,自求多福,去北城那有个十八胡同,到了那里我晚上自然会来找你,你在找好的客店门口留个纸鹤。” 说完,吴老三跨步而出,左右看了看没人注意,带着那女人就走了。 白长生这时候也没敢休息一会,唯恐有好事的人来吊丧,看到自己那就大事不妙了。 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乌目四面的鬼脸拿出来,还有那写着八个法术的信纸,也没别的需要带着的了。 “哎,也不知道要损失多少生意。” 白长生很心烦,这案子一时半会弄不清楚,自己的买卖也要受牵连。但也没办法,只能顺着来了。 拿着这俩东西,白长生换了一套衣服,清理了一下脸面,这才又变回了清朗爽举的小伙儿。 出了棺材铺,找了条人不太多的道路,白长生又拿一块丝巾捂住了嘴脸,不让别人认出自己,这就离开了拐子胡同。 一路无书,白长生到了北城,到了这里也就放心一点了,把敷面摘下。 自己在南城营生,认识不少人,但北城没有什么交情在,自然也不怕被人认出了,找了个馆子,白长生这才开始吃饭。 一两天都没怎么吃饭,白长生真是饿坏了,四五个小碟子,三大碗卤汤面。 饭菜上地是长江流水,白长生吃地是风卷残云。 一边吃着,白长生掏出了那乌目四面的鬼脸,还有那张信纸,就饭看了起来。 这两样东西,也来的奇怪,但好像也确实有点用,日后绝不能离身,放在身上也是多了一份依仗。 那记载着活人八术的纸上,白长生就看到一条: 反手殓尸。 这算是一套对付死尸的办法,记载了一些注意事项。 面对死尸,如果要背死尸走路,一定不能让死人脸面冲着自己脖颈儿,万一有诈尸的情况发生,这无异于自杀。 一定要和死人背靠背,再把死人的手脚用红绳捆绑起来。 如果有情况,不能向前跑,要往后弯腰,背负的死尸冲后一弯,也就会摔在地上,无法加害于人。 而给死尸更衣解绑的时候,一定要反手而行,不能正手。 如果有危险发生,反手一用力,方向也是直取对方要害,正手的话则是对自己不利。 万一真发生了诈尸,绝不能惊慌失措,要站在死尸背后,用红绳牵引其脖子,然后在死尸背后,用两手捏住死尸肩膀向下按,大喊“躺!” 再用糯米覆盖死尸脸面,才能令死人不再作祟。 白长生牢牢记下了这一条,心说这阵子遇到的怪事都和死尸有关,如果真碰到邪门的事情发生,这还真用得上。 擦了擦嘴巴,酒足饭饱,白长生终于松懈了紧绷的神经。 找来伙计,打听了一下十八胡同的地址就出了馆子。 十八胡同离这里不算太远,几步路也就到了,这里和拐子胡同没差太多,三教九流吃喝嫖赌的地方。 胡同口有个典当铺,朝着里面走到半路,就有个妓院,药铺油盐店也算一应俱全,白长生拿眼一瞧,就找了家客店。 不算招摇,门脸也还干净,就是这里了,白长生打定主意,掏出之前准备好的纸鹤,放在了门口。 跟着就走进去开了间偏僻的小屋,白长生就住下来了。 特别困倦,把衣服都脱了,靠在床边想着先缓缓神。 窗外车水马龙人声鼎沸,还算繁华,这间屋子的窗户正对着胡同口的方向,能看到有行人过往。 这地方怎么好像有点眼熟? 随意拿眼一打,白长生本来没仔细看,但就是觉得好像来过这里,再一细看,白长生顿时认出了这里: “我的天爷,原来是这!” ------------ 第34章:有间当铺 白长生急急从房间出来,又跑出了客店,一路跌跌撞撞来在了十八胡同的口子。 左右去看,仔细观瞧,白长生倒吸一口凉气: “果然是这里。” 自己在“梦游”的时候,分明看到了文颜背着一口大麻袋,鬼鬼祟祟朝着一个胡同的方向走去。 而那胡同口的样子自己当初可是记住了,和眼下十八胡同一模一样! 难道说文颜来了这里?他背的那口麻袋···难道说里面是文武的尸体?是想藏在这里还是来干什么? 白长生左思右想,心里忐忑不安,只能按着记忆顺着那天“梦”见文颜走的方向,想着找找看能发现什么线索。 “好像是这里呀···” 白长生走到一半,就已经没路了。 前面也都荒废了,眼前到了十八胡同一半的位置,根本没有什么岔路,就是一堵墙,半地荒草凄凉。 难道说是埋在这里了,然后被人给挖了出来送到自己那去了? 白长生不太确信,弯腰仔细去看这地面:平整无华,也没有什么被挖动过的痕迹,根本不像埋过尸体的样子。 又在荒草堆里看了看,也没有被重物压倒的痕迹,地上都是灰尘,更没有足迹可寻,文颜应该没来过这里。 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的灰,白长生百思不得其解: 这案子越来越棘手了,但那日景象绝对不是无的放矢,还得再想办法。 回身沿着道路走出了十八胡同,站在胡同口,右边就是一家当铺。 白长生琢磨了一下,要是文武文颜来过这里,肯定会有人看见。 还是进去问问,没准有收获。白长生打定了主意,撩起袍子就进了当铺里面。 刚一进来,就觉得这间当铺十分明亮宽敞,有牌匾有对联题字, 题的对联却很奇特,白长生人认出来这乃是民间传说里阎王殿门前的对子: 有心为善虽善不赏 无心作恶虽恶不罚 这对子挺有趣,但为何放在当铺门口? 白长生不知道,可能是掌柜的有自己的原因吧。 带着疑问去瞧,只看到屋子里面的桌椅摆放的也很考究。 龙凤呈祥,五虎生威,架子上各种奇珍异宝,门口正立着一尊玉虎,这当铺的生意应该很红火。 屋内正当中,就有一把椅子,红木华贵,特别醒目。 这椅子就是掌柜的平日所坐的上位,比寻常的桌椅要显得高一些,这叫做“高人一凳(等)”! 也是当铺的生意经: 老板坐的要比顾客高一点,在气势上压制着来这里典当宝贝的主顾,借机杀价。 之前白长生在当铺做帐房时知道这手段。 白长生点点头,又瞧起了那尊玉虎,再摸摸,圆润光滑。 一人多高,白玉雕成,好像是个新做好的玩意。 封口在虎尾,俩个虎眼滴溜溜发光,上面镶嵌了两个宝石,看着就贵气。 宝石下面,玉虎的胡子都是用金丝给拧出来的,老虎身上的斑点是黄金做出来的,四个爪子又是紫金和银子的结合。 白长生心有戚戚:自己什么时候能有这么一间大屋?也摆上这些好物件,这玉老虎看着就舒眼。 “客爷,您好眼力,一眼就瞧出了这玉虎值钱,看您就知道不是外行人,小的给您请安了。” 一声寒暄,听得出是个很市侩的声音。 白长生回头,就看到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站在自己面前,搓着手,一脸堆笑。 “你是老板?” 白长生问着眼前人,心说这掌柜的挺年轻。 “咱算不上,就是个伙计腿。客爷您上座,可有日子没来了,来来来,小的给您奉茶。” 那伙计很客气,拉着白长生就给让在了客座上。又是沏茶又是倒水,还谄笑道: “我就说嘛,这几天出门,外面都是万里晴空,昨晚上睡觉梦到范蠡来串门,早上醒了就看见个貔恘穿屋过,原来是老天爷有预兆,贵足踏贱地哟!” 换做是谁,这话听着都十分顺耳。 白长生心说这小伙计真机灵,也难怪这地方生意兴隆,还请得起这么一尊玉虎,老板可真会做买卖。 不过这小伙计今天看走眼了,也难怪: 寻常人来了哪有直奔玉虎就动手的?看样子是把白长生当成了大主顾。 “不用这么麻烦了,我是来打听点事情的,我住拐子胡同。” 白长生拱手示意。 那伙计一听,脸就拉下来了:拐子胡同是什么地方? 三教九流插科打诨,没听说有什么富贵人家。 此时再看白长生的衣着打扮,确实也不像大富大贵之人。 真是走眼了,小伙计暗自啐了一口,语气也听着不再客气了: “什么事啊,除了买卖的事儿,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那伙计有些不耐烦,果然是势力的行当,白长生有些感慨,但有疑惑在心,不得不问,这就开口问道: “请问前几日,你们可曾看到一个年轻的书生,二十来岁,很孱弱。他叫文颜,有没有路过或者来过你们这里?” 那伙计一听,耷拉着耳朵压根没往心里去,很厌烦的道: “没有没有!我说你有事没事,没事赶紧···” “住口!休得对客爷无礼!” 伙计刚说到一半,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一句训斥。 伙计一听,赶紧低头哈腰向后面堆笑着,看样子很是谄媚。 只见一个男人从里屋出来,四十来岁,倒插鬓角斜飞天,锦衣束腰,华服褐鞋。 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个有钱的财主,肯定是掌柜的了。 “见过掌柜的。” 白长生就是明眼人,心里还说这才是老板的模样。 那掌柜的呵呵一笑,把那伙计拉到了一旁,严厉道: “瞎了你的狗眼,看人低!教不会的奴才,赶紧去给客爷端杯好点的茶。” 那伙计一听,灰溜溜去了里屋,端好茶上座,捎带着各种认错,还轻轻拍了几下自己的脸,这是做样子给白长生看呢。 而那掌柜的也是颜色一转,露出和蔼可亲的表情,对白长生寒暄: “您多担待,这小子不识抬举,回头我就给他换了,给您解气。” 白长生摇摇头,他怎么能不知道这些买卖行家的说辞,嘴上说是换了他,回头还是这人,不过是让自己听着心宽罢了。 “大可不必,掌柜的客气了,我就是来问问有没有遇见这个人。” “敢问先生怎么会来这里找这个什么文颜?” 白长生一听,这老板应该是听到了刚才自己所问的话,难道认识?赶紧回答说也算认识,是个老主顾而已,找他有点事情。 那老板看着白长生,听完又问: “先生贵姓?” “拐子胡同,棺材铺掌柜白长生。” 那当铺老板一听,那白长生一说完,俩人都是面色骤变! ------------ 第35章:夜半杀人 我不是“死”了吗! 他不是“死”了吗? 就这一句话说出来,当铺里面鸦雀无声,一丁点的声音都没了,眼下掉一根针在地上,都算是咣当惊声。 俩人就这么对眼瞧着,谁都没说话。白长生心说坏了,一顺嘴就说出来历了,这不是在给自己找麻烦吗? 那掌柜的也是阴晴不定,看不出在想什么,难道说他认识自己? “喝茶,喝茶···” 当铺掌柜的打破了沉默,端起茶杯应付着。 白长生越看这人越觉得奇怪,怎么这种反应?自己也没来过十八胡同呀。 试探着,白长生又问了一遍:“掌柜的可曾见过此人?可认识那文颜?” “没有,不认识!!!” 这一声,嗓门高了几度,当铺老板激烈否认。 白长生一眼就看出了古怪,怎么会这么大反应?但是看这人的表情,这么否认,肯定有鬼! 眼下不易打草惊蛇,白长生暗生主意,这就佯装不知,站起来拱手笑道: “掌柜的见怪,叨扰您了,也没给你添产业,这人泼皮无赖,您肯定不认识了。” 老板赶紧跟着站了起来,连声应和着: “对对对,我也觉得他是个泼皮无赖。” “你不是不认识吗!!!” 这一招是跟吴老三学来的,诈话。白长生此时才觉得吴老三也有点手段,这一句套话,登时就把掌柜的给问住了。 那当铺掌柜的站在那里,一脸的慌张,口不择言道: “对对对,我不认识啊,我这···我这不听你说的吗?” “告辞。” 白长生头也没回,转头就走。一边走心里还想,等晚上吴老三来的时候,一定要跟他说这事情,这当铺掌柜的有蹊跷。 出了当铺,那掌柜的也没跟上来,白长生仔细记住了这里的位置,跟着就回了自己的客店,没注意身后: 那掌柜的悄悄探出半个身子,张望着自己所走的方向··· 回在了客店,白长生困意袭来,这几日实在疲惫不堪,和衣睡下,什么都没脱,不过一会的功夫就已经鼾声大作。 午夜风高摇杨柳,中天明月照青松。 白长生坐了起来,可算缓过来一些,不再那么疲惫。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茶,看着外面明月清风,就等吴老三来了。 倚靠在窗边,白长生端着茶杯望着胡同口的方向,心说吴老三该不会找不到自己吧? 正逢客店之内众人安睡,没一点动静的时候,忽然间回头一看,好像看到门外有个身影一闪而过。 吴老三来了? 白长生心想着,走到门口要开门,可手还没碰到。 “嘭!” 屋门被人一脚给踹开,白长生赶紧后退几步,看着门外闯进来的人。 黑衣裹面,手里操着一把尖刀! 流光溢彩宝兵刃,血气冲天震神魔! 白长生第一个念头就觉得这人是文颜!第一次没杀了自己又来行凶? 再一细看,不对劲,这人身形高大,眼神看着炯炯放光,不似文颜那般怯弱。 “呔!掌柜的这是要干什么!” 这眼睛就让白长生认了出来,里面透着一股子精明强干的感觉。那人一听,桀骜一笑,把敷面给摘了下来。 正是典当铺掌柜的! 白长生心说坏了,这人肯定是和命案有关,白天有些打草惊蛇了。 “让你看出来了,那就更留你不得了!休要喊叫,不然可让你死的不痛快!” 当铺掌柜的拎着刀就走了过来,白长生跟着退到窗边,左右也没个趁手的家伙,更不敢跳下去,这高度非得摔个好歹。 听这人意思,要是大喊大叫,估计更会适得其反,白长生强稳住发颤的声音道: “掌柜的这是什么意思?我有什么地方礼数不周还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那掌柜的走上前来,开口恶笑道: “你若是死了,也就算了。可你就不该活过来呀!他没办利索的事情,还得我来办,你们两个短命鬼,到路上搭伴吧!” 那掌柜的举起尖刀就要砍杀白长生,但白长生却不怎么害怕,因为看到了那掌柜的身后,有一个人! 不是三爷又是谁! 看来是到了客店,发现有人要行凶,吴老三就一阵在后面隐匿着,等掌柜的把刀举起,三爷时不待我! 一个弯腰,猛虎出笼,手持官刀直取掌柜的下盘处。 一刀挥下,咔嚓一声断了掌柜的小腿! “啊!是谁!” 掌柜的吃痛倒地,痛的整张脸都扭曲了,死死咬着牙,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有人躲在后面,此刻一回头,就看到了吴老三,一脸的凛然正气看着自己。 “贼人莫要逞凶了!乖乖给我躺着吧!” 说完,冲着那掌柜的伤处就是一脚,掌柜的嗷嗷一声惨叫,手中的尖刀也滑落在了地上。 白长生赶紧给夺过来,握在手中。 掌柜的不停喘气,面色青白不济,前面看看白长生,后面看看吴老三,看吴老三装扮手段就知道是官差来的。 自己算是要交代在这了,掌柜的认清了情况,跟着就咬牙切齿说了句: “替人受过,拿钱要命,我去也!” 说完,从怀中快速掏出一把小刀,扎向自己胸口! 寒芒一现间吴老三还没来得及阻止,这人已经自绝在此了。 “他大爷的!怎么会这么狠!蝼蚁尚且偷生,好不容易抓到一个怎么就这么没了!” 吴老三气的跳脚,怎么也想不到这掌柜的竟然如此果断自裁。 眼瞅着胸口豁大的刀口,兀自流血不止,掌柜的全身颤抖,仅存的活人气息一点一点消失,眼中的光芒一点点消逝。 吴老三扒开他的衣服去看,那伤口已经洞穿心脉,这人绝对是活不成了。 叹了口气,实属无奈。 吴老三刚一起身,就觉得身后一阵声响传来,紧跟着一个身影从背后窜了出来! 还不待他反应过来,只看那身影已经快速进入客房之内,弯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取出一粒丹药塞进了那掌柜的口中。 “是你!” “是我呀!” 这声音如黄莺出谷,婉转悠扬。 ------------ 第36章:佳人初现 吴老三腾地一下转过身子,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女子! 正是那日在鬼哭坟遇到的女子。那时候只觉得这女子跑的飞快,一眨眼的功夫自己已经追不上了,不成想今日竟然在这里遇见了。 吴老三眯着眼睛,捏紧了刀,起身就要将这女子擒住。 还没动,那女子却连连摆手,那手上只有一个药瓶,再无其他: “怎么,连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都要动手?” “你那天去鬼哭坟干什么!是不是你杀的那个老头!” “什么老头?那天我就是去坟地散步呀,你有我害人的证据吗?” 这一句话把吴老三给问住了,确实他也不知道此女是不是和这些案子有关联。 师出无名动手也不太好,吴老三就这么站在那里,拧着眉毛打量这个女子,一旁的白长生倒是说话了: “敢问小姐芳名?” 白长生看着这女孩却是生出了别样的感觉,正巧一轮清月拂动心弦,又有晚风袭面,星星点点望不清那精致的面庞,只觉此女仿佛是那月里嫦娥偷下广寒! 环佩叮当,素衣留黄,婀娜多姿的曼妙身段更衬托出一抹清新脱俗。 薄施粉黛淡扫蛾眉,这女子怎么叫一个娇色无疆! 那女子银牙咯吱咯吱一笑,张口回应道: “我叫杨茹,小长生你好。” 白长生怔怔的说不出话来了,这女子实在美艳又不落俗套。 此时夜半,郎才女貌虽然说不上,但那情致却是不合时宜的陡上心头了。 “哎呀呀,要是季礼在就好了,还能赋诗一首。” 白长生挠着脑袋,也不知怎么想起了季礼,旁边吴老三虽然也贪恋美色,但也仅限于熟女类型,小姑娘家家倒不怎么感冒。 听得白长生这么说,吴老三一个踉跄,险些栽歪过去,回身一脚把白长生踹倒在地,跟着就骂: “跟案犯嫌疑人陶冶情操,你也是古往今来头一个了!” “嘿嘿嘿。” 白长生倒在地上,就势一躺也没打算起来,嘿嘿傻笑也不生气也不反抗,吴老三看在眼里愁在心里: 这俩人怕不是对上眼了?嚯!脚底下死一个,还跟这浪漫呢?真不嫌地方。 月落乌啼,有间客店,一男一女,中间隔着一具死尸对视无言。 “咳···” 还是吴老三打破了这局面,站在了俩人中间,刚要开口说话,身后白长生一脚就踹了过来。 “哎呀!” 吴老三跌倒在地上,气得不行,回头一看就知道,白长生这是嫌自己挡着美人了。 杨茹被这大小伙子直勾勾看着也没害臊,转眼望着地上的死尸,也记起了正事: “这人你们就交给我吧。” 白长生点头就跟拨浪鼓一样卖力: “嗯嗯嗯嗯,我就交给你了!” 吴老三这个气啊,站起来把白长生也拎了起来,使劲按在桌子上,跟着凑上前去道: “有你什么事!坐好了给我!” 白长生还望着失神,就觉得脸前突然出现一个胡茬大汉,大煞风景,这吴老三晚上应该吃的是蒜苗,那味道扑面而来。 这么一熏,登时也算醒了过来: “好臭好臭,你未必捧着夜壶睡觉的?” 吴老三老脸一红,啐了一口,也没再搭理白长生,转过头来望着那女子,很好奇那女子要这尸体何用: “你到底是何人,要这死人作甚?” 那个叫杨茹的素衣女子此时已经坐在了房间的椅子上,自顾自倒了杯茶,叠指香案道: “你也别问,我说出来怕吓到你们,但这尸体还是交给我好一些,如果你们要惩治那陈华,就更要给我了。” 吴老三心里咯噔一下,心说这女子难道知晓什么内情?紧跟着向前一步,寒声再问: “你知道些什么!” 说着,那手里的刀没懈怠一丝气力。 白长生赶紧按住吴老三的手腕,连声劝阻: “长得这么漂亮,还这么柔弱,你怎么这么狠的心。姑娘你别介意,这人脑子有坑,小时候被猪拱了。” 吴老三目瞪口呆,心说这小子转舵也太快了吧? “贱!” 那女子一看吴老三的动作,好像也知道了厉害,摆了摆手,示意俩人噤声,自己托着腮思索起来,过了一会才开口道: “你俩也别急,我是知道一些情况,但也没和你们差不多,放心我今晚上肯定不会跑,要和你们好好聊一聊。” 紧跟着又说: “三爷你且先别总问我,好好回想一下这几日的遭遇,都谁死了,谁又是凶手?又与谁相关?” 那姑娘的脚力,吴老三十分清楚,以她的手段要是想跑那是绝对没问题的。 又看了看女子确实没有什么凶器傍身,这才稍微放下戒备。 听女子这么说,白长生也是一琢磨,开始回想起自己所知道的情况来。 首先是夜半遇到陈名士埋尸,而后发现是两具尸体,再后来变成俩人同归于尽。 紧接着文武想杀文颜,文武死了,文颜重伤下落不明。 而后又在鬼哭坟遇到另外一个老人尸体,今天这还有当铺掌柜的被吴老三给杀了。 这...这到底几具尸体了? 二人一边想着,嘴里还跟着念叨着,那女子听到这里,摇了摇头一阵叹气道: “都说六扇衙门好修行,你这脑子还真是不灵光。” 吴老三跳起来就骂,骂完又问哪说错了,那女子点了点桌子道: “文颜死了啊!” 这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白长生不怎么惊讶,那文颜身受重伤,怎能说活就活得下来,跟着应和道自己也猜是这样。 “他可不是被你所杀。” 那女子喝了一口清茶,抛出这么一句。然后看了看那地上掌柜的尸身,吴老三和白长生这就恍然大悟了。 看来是这掌柜的害了文颜。 “这俩人有什么关联?为何掌柜的要害文颜?” 白长生有些想不通,吴老三也没琢磨明白。 那女子看来是专为解惑而来,这就道: “有些勾结,我也不甚了解,但这二人之间又与其他人命案有很多关系。” 白长生琢磨了一下,这件案子太过复杂,互相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就是眼下自己理不清楚。 “你说文颜被杀了?那尸体藏在何处?” 吴老三想出了关键,就问这女子。 那女子摇了摇头,放下茶杯,走到二人面前,指了指白长生道: “那你得问他呀!” 白长生心头猛跳! ------------ 第37章:当铺认尸 和自己也没关系呀,怎么能问自己呢? 白长生琢磨不透,只感觉到吴老三掉头看自己的神情都开始有些怀疑了,赶紧张口解释道: “姑娘莫要玩笑,怎么能与我有关呢?” 那女子笑了,银牙咬地咯吱咯吱乱颤: “都说了不是你杀的,你不过是遇见了他的尸体而已。” 白长生这么一听,第一时间就想到那日在“梦境”当中所遇到的一切,难道说文颜文武两兄弟给自己托梦了吗? “你还在当铺里面摸过呀,看你那样子不是挺喜欢的吗?” “啊!!!” 白长生一听,就觉得两腿膝盖忍不住的发凉,这还用再明说吗? 在棺材铺里面自己可是只摸过那一尊玉虎··· 难道说掌柜的把文雅的尸体··· 白长生不停咽着口水,又一阵阵作呕,就说嘛,当初摸那玉虎的时候,入手之际感觉很是冰凉,居然有尸体灌注在里面。 吴老三一瞧,他没见过那玉虎,也没去过当铺,看白长生的样子知道有故,跟着就问到底怎么回事。 白长生本来就要和吴老三说这事情,但事发突然,还没来得及解释,吴老三也仅仅知道这是个典当铺的掌柜而已。 “你怎么知道我去过当铺?”,白长生想不通,但那女子却不回答,只是一脸玩味望着自己。 旁边吴老三不在意这个,听白长生了白天所遇到的一切,一拍大腿不假思索就说: “走!当铺认尸!” 说完就要走,还看了看那女子,那女子笑吟吟的也没做声,指了指棺材铺掌柜的尸体,那意思不言而喻,这一具又怎么办呢? 吴老三吸着凉气,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了,眼下鬼哭坟是放不得了,放什么丢什么,那才怪呢。但也不能说就扔在客店之内呀? 杨茹看来早有打算,只听她说: “我在客店下面雇好了马车,就放在我这里吧,放心,我一直跟着你们,要是对我还不放心,你大可以把我锁了。” 吴老三盯着这个女子,不知道来历,只知道是叫杨茹,但看样子确实不像与自己作对的凶人,眼下有要事,暂且放在她那也不是不可以。 打定主意,三人扛起那掌柜的尸身,裹挟在一床被子里面,急匆匆就出了客店,门口果然停着一辆马车。 三下五除二,三个人合力把尸体放在马车上,白长生又想起一件事: “你刚才给他喂了什么?” 那女子狡黠一笑,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一旁的吴老三暗暗记下了这件事,没有刻意发问。 三人赶奔当铺,一路无书。到了棺材铺的门口,才发现这门是虚掩的,并没有被锁严,看来这掌柜的正是从这里出来的。 推门就进了里面,十分宽敞,那些宝贝横陈店铺之内,各种珍馐宝玩,令人目不暇接。 “还真有点钱,都这身份了还杀人?啧啧。” 吴老三在一旁唏嘘着,白长生可没心思,打一进来就直勾勾看着那尊玉虎,现在还是不敢相信里面居然藏着一具尸体。 吴老三看白长生这么忌惮这玉虎,跟着也就知道了这就是那女子口中所说藏尸的所在,上前拍了拍: “哟,这得一人多高,这掌柜的好心思啊。” 说着,还有些不忍。心说这要是尸体真在里面,那得废多大的手笔?这玉虎肯定也是要敲碎的,真是可惜可叹。 吴老三咂巴着嘴,看那女子也一直盯着这尊玉虎,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你说文颜尸体就在这里吗?你确定?” 那女子一脸的坏笑,不停点头,趁着月光分明看到了她眼中有一丝贪婪的神色。 白长生想了想,就跟吴老三道: “这以玉温养尸身,可保尸身不腐,也是有这个记载。而且放在这么贵重的宝贝里面,外人也难以察觉。” “以玉雕琢而成,这掌柜的手笔惊天,放在这里哪怕日后官府来查,也肯定差不出个所以然来,确实是个躲避天机的好地方。” “前提是要用烛泥把死尸全身的毛发都褪掉,然后从后窍和嘴里贯穿一道银管,用水银捣碎压榨出全身的血液和内脏,最后泡在蜜蜡之中数日,然后··” “打住,我信了。” 吴老三这么一听,再不怀疑,就觉得都要吐了,这是风干腊肉还是拔毛的口水鸡? 白长生说这制造工艺就跟做菜一样,太恶心了。 也不能把这东西拿回府衙,不如就地搬倒砸碎取出里面的尸体。反正都是罪证,也不怕有什么损失。 吴老三扎了个马步,下盘用力,两手在玉虎腰间一推! “啪!” 稀里哗啦一阵,玉虎倒地。本就是玉石金贵所雕琢,十分沉重,此时摔在地上,碎地是七零八落。 玉虎的脑袋开了瓢,爪子上的珍宝也掉了一地,身上镶嵌的黄金咕噜噜转到了白长生的脚下,吴老三拿眼一瞧: 哪有什么尸体! 只有一个用油皮包裹的小锦盒,四四方方,掉落在了地上。 看来是被镶嵌在了玉虎里面,此时玉虎崩碎,就跟着显现出来。 “尸体呢?” 吴老三看不见尸体,疑惑不解,耳边响起白长生的猜测: “是不是天太热,化了?还是料理的手艺没到位给炖成汤了···” 吴老三回头狠狠瞪了一眼白长生,心说这小子不去四灵馆当厨子真浪费了。 “唉哎哎,尸体呢?不说在里面呢吗?” 吴老三赶紧去问杨茹,只看到杨茹依旧笑嘻嘻,弯腰捡起了那个油布包裹的锦盒。 “谢谢啦小长生。” 说完,把锦盒收在怀里,掉头就跑! 吴老三和白长生眼都傻了,怎么也想不到这女子居然就这么···跑了? 感情是借手来拿这宝贝?怎么早不自己动手? 吴老三稍微一个傻眼,跟着也就反应过来了,这无异于栽赃陷害呀,登时怒吼一声: “贼女休走!三爷我弄死你啊啊!” 迈开步子,抽出官刀,吴老三起身就要追赶杨茹。 可还没动,忽然间白长生看见一个黑影,手里抡着一个木棍,从阴暗的地方走了出来,照着吴老三脑袋就砸了下去! “啊!” 吴老三应声昏倒,方才光顾着要追那杨茹,也没注意身后有人偷袭,白长生眼瞅着那人过来太快,自己也是没来得及阻止。 月亮洒进,白长生定睛观瞧: “你找死啊!” ------------ 第38章:一碗好面 白长生一眼就认出了此人,正是白天的时候当铺里那个小伙计! 那小伙计被白长生这么一吼,吓了一哆嗦,手里的棍子也跟着掉在了地上,结结巴巴说了句: “大爷,抢钱别劫色啊。” 白长生恨不得抽死他! 但眼下没功夫搭理,赶紧去瞧那吴老三伤势如何,只看吴老三闭着眼睛,脑袋上一个青包鼓了起来,脸上的“鞋印”也还没消。 看来是晕倒了,并没有什么大碍。 白长生跟着又站起来,看了看地上碎了一地的玉虎,又看了看那身后哆嗦的小伙计,心说这可坏了。 里面要有尸体还好说,这算是罪证。但里面就一个小盒子啊,还被那杨茹给夺走了,这怎么交差? 慌忙打开当铺的门,就看到稀溜溜一阵车马喧啸,那杨茹驾着车早已远去,自己眼下去追也是追不到了。 回过身来,白长生一阵阵讪笑,这下热闹了: “我说···是吧···呵呵,吃了吗?” 这是白长生唯一能说得出来的,那小伙计一听就害怕了,看来是把白长生和吴老三当成了打家劫舍的匪人,这就哆嗦着回应: “刚吃一半···呢。” “那···咱吃点去?” “大爷啊,别玩我了,可别杀了小人啊!” 那小伙计也不知道白长生什么意思,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看来之前打吴老三的时候,也是冲动那么一瞬间,那一下过后,胆子也透支完了。 白长生挠着脑袋,看了看这小伙计,这一眼就看出此人肯定与这件案子无关,就这胆子还能杀人藏尸? “罢了,你也别怕,我们不是匪人,小伙计过来,我给你个说法。” 白长生招了招手,把这小伙计给叫了过来。 小伙计十分畏惧,但不敢不从,这就跟着凑了过来,下巴还在颤着。 和白日之间那个嚣张跋扈的小人模样有着天壤之别。 白长生也有点恍惚,这是同一个人吗? 用手拍了拍小伙计的肩膀,白长生让他镇定下来,这就讲出了来龙去脉,如此这般如此这般。 那小伙计摇着头说什么也不信。 白长生指了指吴老三的官刀和一身装扮: “你也不看看,官差的装扮还能有假?” 小伙计这时候也看不清楚,这就从腰间取来火折子,蹑手蹑脚点燃了烛光,趁着烛光这么一照,也看清楚了吴老三的样子。 “妈呀,大爷你可要救救我啊,我也是不知道什么情况才出此重手啊,您千万要给我做主啊,这棍打官差,小人我一万个也不够死的啊!” 那小伙计再不怀疑了,此时又是惊恐又是后悔不迭。 白长生上前告诉他无妨,这都是误会,况且眼下这··· 完全是自己这一边没理,毕竟这么贵一个玉虎平白无故给砸碎了。 白长生交代了一番,让这小伙计不要多嘴,对外就说风吹倒摔碎的,更别提有人来过这里。 这得是多大的风才能把百十斤左右的玉虎吹倒。 “你怎么在这?” 白长生不知道这小伙计为何半夜在此。 “小人在这值夜,这么多贵重的宝贝,掌柜的说怕丢了就让我在这看守,他不常在这里住,我就在后院一个小屋住着。听到前厅有动静,就以为是小偷来了,这才失手打晕了衙拆呀。” 原来是这样,白长生又看了看地上的吴老三,这也不是个办法呀,就跟小伙计把吴老三给扶起来,靠坐在椅子上。 二人清理了一下屋子,不仅是小伙计,连白长生都是觉得十分可惜。这么一尊宝贝玩意,就被毁了。 清理完毕,白长生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那小盒子是什么东西? 这都弄不清楚,而掌柜的确实也与文颜案有关。 虽然还想着美人,但她这做法白长生不敢恭维。 眼下首要的是要确认文颜是否真的死了,这就问小伙计掌柜的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老爷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啊,每天整顿家务完了就来店里,坐镇当铺,平日也没什么社交。对了,我见过陈师爷来过,还有陈名士陈大财主。” 白长生一听,一下子就想起了什么,细细去问才得知这掌柜的和陈府以及衙门都有牵扯! 小伙计十分委屈,也很心烦意乱。 “对了,老爷前段时间,晚上的时候来了一次当铺。还让我沏茶给他,后来把我给打发出去了。” 小伙计忽然想起了这么一段,白长生一听就来了兴趣。 小伙就说晚上的时候老爷平时根本不来,那天也不知怎么,四更天的时候来了当铺,说要会个朋友,让自己给他沏茶。 小伙计给沏茶完,老爷掏出点散碎银子,让他自己找辙去。 小伙计出了当铺,还没走多远,好像就看到老爷出来了。 扶着一个人,跌跌撞撞进了当铺,然后等小伙计天亮回来的时候也没看到那人了,老爷也不在,就是老爷的样子很是疲惫不堪。 白长生听到这里,又问了问日子,小伙计一说就前几天,自己再一对那文颜行凶的时候,白长生这就确信那人必定就是文颜! 白长生点了点头,又问了几句,小伙计也没什么线索了,白长生忙了半个晚上,口干舌燥,就问小伙计有没有水。 小伙计这时候说什么都听,赶紧去后院打了一桶水上来,给白长生也沏了茶。 普洱陈年,上好的味道。 白长生喝着茶,琢磨着来回这些事情,就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忽而觉得这茶十分涩口,不像陈年上好茶叶的口感,按说这当铺这么大的买卖,不应该买这些糟粕烂茶呀。 白长生心说难道是越有钱越抠门? 低头借着烛光看了看这碗茶:浑浊不清,没有普洱特有的那种深邃茶色,好像有点渣滓,但那茶叶看着确实不赖。 “你们这水该换换了。” 白长生说了一句,小伙计挠了挠头,说这水井之前都是甜水,找了打井的师傅废了很大功夫才打出来的,当初也是借由这口好井才安居在这个大院。 但是这几日不知为何,井水十分涩口,里面打出的水也总是浑浊不清,老爷没什么意见但也没喝了。 小伙计家境贫寒没在意这些,还继续饮用。 白长生听到这里,心中惴惴不安。 “你带我去那口井看看,还有,是不是井水开始浑浊,正是你们老爷会那什么好友之后才开始的?” 小伙计想了想说好像是,自己也记不太清楚了。 但听白长生的意思是要看看,这就带着他去了后院。 到了后院,白长生望向那口井的里面,幽深,沉寂,波纹荡漾,也看不清有什么。 拿起水桶扔了进去,就觉得木桶碰到水面很是沉闷,不起波澜。不像寻常井水那般透亮的声音,应该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 找了个竹竿,撑着竹桶又扔了进去。试了一下果然有东西,白长生就和那小伙计把井里的东西给弄在了桶里。 俩人很吃力,才把桶给拉出来,水桶一到上面,白长生借着月光把桶里的东西倒在地上: 文颜的尸体! 白长生差点晕了过去,那小伙计一看是具尸体,哇地一声吐了。 而井口旁边,还有一碗面,冒着热气,看像是刚刚煮好吃了一半的样子··· ------------ 第39章:高汤佐料 就没这么恶心过,五脏六腑心肝肺脾不停翻滚,白长生和小伙计两个人就着月光清理肠胃··· 等二人吐完,可以说是声嘶力竭。小伙计吐完就哭,嗷嗷大喊: “哇···恶心死我了!怎么会有尸体啊!” 白长生赶紧把他的嘴给捂住,生怕惊动他人。 映着月光,那文颜的尸体虽然都已经泡得肿胀不堪,皮开肉绽了。 两个眼睛的眼皮已经腐烂掉,只剩下眼珠子鼓成一对白球。 整张脸也比正常的死尸大了一圈,手脚好像吹了气一样“肥胖”,要不是这一身衣服和那胸口的刀疤,白长生怎么也不可能认出来。 看来文颜那日行凶不成,反受重伤,趁着自己没留神,在风雨交加的晚上出离了棺材铺,来到这里与当铺老板求救。 当铺老板看他身受重伤,没有施救反而杀了他。 原因不得而知,但老板是抛尸在了井里。 真是心狠手辣,一定要置人于死地。 白长生赶紧让小伙计别再大嚷大叫,一定不能走漏风声,否则大祸临头,还是得等着官府来处理这些事情。 “你们快点把尸体拿走吧,我真的与此案无关啊,我要回家,我想我娘了。” 小伙计哭地不行,鼻涕眼泪一把把的流,白长生看他这样子就发愁:要是有人来问,必定要发现这里的事情。 让小伙计随着自己回到屋内,文颜的尸体没有惊动,得等吴老三了,他才是官门中人,知道该如何料理这些命案死尸。 俩人跌步进了前厅,刚一进来,就看到吴老三已经幽幽转醒了。 此刻嘴里骂骂咧咧,捂着脑袋,也不知道是谁打晕了自己,而另一只手··· 端着一杯茶,看样子已经喝了几口! 白长生使劲忍住,让自己别吐,那小伙计眼瞅就要晕过去了。 俩人上前,吴老三也看到了: “你大爷的!是不是就是你给老子砸晕的?” 说完,起身就要打这个小伙计,看来是气得不轻。 白长生赶紧给拦了下来,然后说有要事相告。 “三爷我也有要事告诉你呢!刚才那娘们在场不方便细说,我可告诉你···哎,还是你先说吧,我这脑袋还晕的厉害。” 吴老三捂着头,气愤不已,也得知了杨茹已经跑掉了,白长生看吴老三手里还端着那碗茶,这就问: “好喝吗?” “一般般,不过三爷我口味淡雅,这也就凑合喝了。小伙计,等走的时候给我打包几斤茶叶。” “都是你的,不拦着,你先去后院看看打水那井。” “怎么?这家的水好?” “那是!好的很呐!” 吴老三还不明白什么意思,看白长生指着后院方向,也很纳闷,跟着就朝后院井水的方向走了过去: “有死人!这···哇!” 吴老三西先是大喊一声,然后紧接着也开始就着月光清理肠胃,一边吐着,一边栽倒在了地上,看着要活活把胃给吐出来才好。 过了半天,这才缓过半条命来。 三个人围坐在文颜尸体旁边,还一阵阵犯恶心,那小伙计看着俩人,也不知该怎么办。 “太恶心了···白长生你不得好死啊···” 吴老三虚弱不堪,看一看尸体呕一下,而白长生在一旁也是没半点脾气了。 “先说怎么办吧。” “这就是文颜是吧,看来是被掌柜的给杀了,然后抛尸在井里,今天被发现了。” “这些大家都知道,问你怎么办呢。” “算了,到时候交给我手底下的人想办法吧。我今天还去了文颜文武家里,还有那陈名士家里。” 白长生一听就来了点精神,去家里探访有何发现? 吴老三白了他一眼,虚弱不已说出了自己所见到的: 白天的时候,吴老三回去也没休息,但也没马上去鬼哭坟,因为心腹之人还未凑齐。 转念一想: 这案发都过了几日,也该去事主家探查一番,紧跟着就去了文武家里。 刚一进文武家里,就发现文武其实并没有家室,独居在拐子胡同不远的一处小院子,那院子挺破烂,看得出这文武生活很是拮据。 没发现值钱的东西,邻里之间和文武也不怎么交集。 更不知道他已经死了。吴老三这就要走,临走的时候,却发现文武的院子,有一处新近开出的荒地,就在前院。 那荒地正中还栽了一棵树。 按理说这文武不像是个植树造林的小能手,更不是雅致小青年。 吴老三就把那树给挖了出来。 结果发现那树下藏着一箱金银财宝! 足足有五百两左右的银子。还有一个小木盒,那盒子十分精致,看样子是用来盛装刀兵的置物器皿。 但是里面并没有刀,看来是文武已经给取了出来,只把银子藏在这里。 吴老三仔细又看了一遍,发现那银子里好像少了一点散碎银子。 这也解释了文武哪里来的钱去白长生那里订棺材,不然按这文武的情况来看,薄皮的棺材一口都难以置办。 白长生之前也很好奇这个,连着三口楠木厚棺,看来文武也是受雇行凶,有些心虚,就想着事成之后厚葬被害之人。 吴老三没有打草惊蛇,重新埋了那些财宝。 这些东西文武是不可能告知别人的,放在这里其实更加安全,接下来又去了文颜家里。 到了文颜家里,发现文颜有个妻室,那文氏正在家修理桑蚕机,俩人平时桑蚕养虫为生,靠这个糊口。 这两口子的小日子实在清贫,而文颜则是平日苦读诗书,想要考取功名。 之前两口子吵了一架,文氏回了娘家,这才刚回来,看有官府来人,就以为文颜犯案了。 吴老三听完再看文氏,着实不像知晓内情之人。 就慌说文颜被老爷看中了,去了外地有些差事给他。 也是不忍这苦命的文氏,吴老三临走还给了一些银子说是老爷赏赐的。 白长生听到这里就知道准是又看上人家媳妇了。转念再一琢磨,好像发觉了什么: “他媳妇养蚕织布?” “是啊。有什么不对的吗?” “没什么,等着你带我去一次他家。” 吴老三看着白长生,点点头算答应了,继续说起了经历: 后来打听了一下街坊,都说文颜平日与人为善,还算平易近人,就是和他兄弟文武关系不好,俩人时常拌嘴。 等了解的差不多了,吴老三也没发现有用的线索,更没有发现文颜这里藏匿了什么赃银,跟着也就离开了。 出来前和文氏叮嘱一番不可说自己来过。吴老三换了装扮又去了一趟陈名士的陈府。 这一去不要紧,可是发现了极其不寻常的事情! ------------ 第40章:纸人夺尸 吴老三到了陈府,还没进去,就发现门口出来一人是官家刘明,刘明左顾右盼,鬼鬼祟祟。 拿着一个包裹就出了陈府,吴老三上心了: 这陈府除了陈名士之外,就数这管家刘明权利最大了。 他要去哪?老爷都这么久不在了,他怎么一点都不慌张? 吴老三悄悄跟上了陈明,结果发现那刘明只走小路,到了京直隶衙门的所在。 来我们这干嘛? 吴老三不知道,只看到刘管家从小门进去,没有走大门,这绝对有些门道,吴老三也跟了进去。 刘明进了衙门,也没擂鼓,不像是要告案,直奔师爷陈华的屋内。 等了足足一个时辰,刘明这才出了屋,贼眉鼠眼来回看着有没有人注意,又从小门出了衙门,临走的时候给了不少银子打通官门。 看来府衙之内,刘明已经收买了不少人心。 等刘明出了府衙,手中的包裹也不见了,这定是给陈华“上贡”了。紧接着陈明就回了自己府中。 而吴老三没有去打草惊蛇,就是扔了几吊钱给门子打听消息,那看门的说老爷不在,吴老三就问谁说的不在,又去了哪里。 门子告知说是管家刘明奉老爷的命令,告知众人说老爷携家眷出京游玩去了。 大家都觉得不对劲,但平时管家除了老爷算是最大的,大家也就不敢多问了。 吴老三这就猜测,陈名士的命案,与那管家刘明绝对有所关系。 白长生听到这里,也是十分惊讶,想不到陈府内忧外患聚集在了一起,竟然是后院起火,有奸人加害。 其实那陈名士也不是什么好人,吴老三又道出一个消息。 听白长生说陈名士夜探鬼哭坟,有些名堂,吴老三就暗自调查了一番,结果从知情人口中得知,这陈名士早有命案在身! 就是当年相伴左右的佳人宛如,宛如当年蹊跷惨死,都说被陈名士的妻子陈氏痛打一顿自绝身亡。 要是之前,这不算什么,一个官卖之女而已,但现如今可不好说了,很有可能是陈名士把她给害了。 又得知宛如当年乱葬在了鬼哭坟,吴老三心里想起了晚上的时候遇见的那鬼屋,还有季礼口中的纸腿老头,以及不知名的那个老者尸体。 不敢小觑,那几个信得过的伙计帮手也都到了,吴老三再探鬼哭坟!到了那茅屋,结果那屋子依旧,但里面早已经空无一物了。 最诡异的是连文武坟包里的那具老人尸体也不见了! 昨晚的一切,一丁点痕迹都没有了,只有一间孤零零的茅屋,那之前撕碎的纸人也不见了。 吴老三恨得不行,自己来晚了。也没什么发现,这就再直奔当年埋葬宛如尸身的坟包。 左找右找,终于找到了一个小木牌,上面刻着宛如的名字,几个人刨坟一看,里面果然是空的。 如此来说,白长生棺材铺那三具死尸,其中的那具女尸,肯定就是这个宛如了。 现如今已经确定了这案子与师爷和陈府管家有关,宛如尸身一定要妥善保存,不然落在了他人手里,这可难办了。 所以当务之急,不仅仅是文颜的尸体,连宛如的尸体也要妥善保管好,吴老三和白长生说完,白长生也连连点头。 可这小伙计又该怎么办呢? 白长生给出了个主意,说要这小伙计连夜先就近找个客店住下,务必随叫随到,真相大白可靠他了。 而文颜的尸体,就交由俩人来处理。 小伙计一听,连恩万谢,这也不用收拾东西,站起身子就走,一点都不留恋,临走前,眸子里精光一闪而过。 等小伙计走了,白长生和吴老三就要把这文颜的尸体给弄走,俩人都不愿意看文颜尸体,刚才那一幕这辈子都不想再记起了。 迫不得已吴老三刚一挪步上前,要动文颜的尸体。 哗啦啦啦! 头上一阵窸窣细碎的声音响起,这声音太耳熟了,吴老三和白长生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纸人的声音! 俩人抬头去看,只看到妖月正明,有个纸人飞檐走壁,跳进了当铺的后院里面,全身围绕着一阵阵黑风,那腿脚之间气力凝结。 这纸人有功夫在身,而且比吴老三只强不弱! 吴老三一看这纸人,嗷嗷一声大叫: “不是让我给砍碎了吗!” 白长生也认出来了,这纸人就是昨夜时候,去那鬼屋,吴老三邪火压心给砍碎的纸人中的一个!怎么又活了? 难道说借“纸”再次还魂? 吴老三头痛欲裂,那青包还没消肿,刚才又连吐不止,身子没一点力气,但还是把官刀放在手中,攥紧戒备。 可那纸人却对二人没有任何兴趣,跳了下来,抱起那文颜的尸身,一个垫脚,又飞身上房。 这是来夺文颜尸身的! “恶鬼休走!留下尸体!” 吴老三眼瞅着文颜尸体被夺走,气急大喝一声,那一声过去,纸人站住了!回头看着吴老三。 吴老三顿时有些后悔了: 自己打得过吗?拼命的话又有几分胜算? 那纸人看着吴老三,又看看白长生,没任何表示,也没有下来袭杀二人的意思,一眼看完回头转身,直直跳了出去,在各家屋檐之上飞檐走壁。 不过一转眼的功夫,就又消失不见了。 “这算怎么回事?” 俩人干瞪眼,也不知为何,幸好那小伙计已经走了,不然再被这么一吓,估计得活活吓死。 “我哪知道怎么回事?” 吴老三恼羞成怒,捏紧了官刀。这时候真恨自己技不如人,三番两次被纸人压制,这老爷要是知道了,肯定要责怪自己办案不力。 “先回棺材铺吧,那三具尸体不能有失。” 白长生提醒着,吴老三这也才反应过来。文颜的尸体都被夺走了,那三具尸体在棺材铺又当如何? 必须要尽快挪走那尸体,以免再节外生枝。 俩人都来不及多想,只是赶紧推开当铺的门向着南城拐子胡同的方向去了。 一路紧赶慢赶,没有任何对话,白长生和吴老三趁着夜色急急步行,没过一炷香的功夫,已经回到了拐子胡同。 白长生重新敷面,生怕被人无意发现自己未死的事情,跟着吴老三就朝自己的棺材铺的方向走着。 可一到了跟前,就闻道阵阵硝烟的味道扑鼻而来。 咣咣咣咣!鼓锣齐鸣,拐子胡同有人家走水(起火的避讳说法)了? 俩人都觉得不安,难道说··· 赶忙到了棺材铺前面,只听见白长生放声痛哭! 大火冲天,那火势将这一片天地都给照亮了,宛如红光白昼! 果然是棺材铺起火了! 烈焰如刀,撕破夜幕,也撕扯着白长生的所有的依靠。 “父亲!!!” ------------ 第41章:张三李四 火光焚尽了白长生心底所有的希望,他怎么也想不到是谁,也想不到为什么会被人放火烧掉自己的棺材铺。 这可是老父亲白三石留给他唯一的念想。 那棺材铺里面的八宝琉璃盏,供着善香,留着回忆,老父亲的遗像,威武堂堂,还有那半口棺材,一份传承··· 以及里面没来得及挪走的三具尸体。 到底是什么人,会如此心狠手辣非要置自己于死地? 愤怒的眼泪从苍白又显得狰狞的脸上滑落,勾出一道充斥着无尽怒火和哀伤的神情。 不断发颤的身躯,那用力过猛以至于发白的骨节,吴老三看在眼里,也是有些同情。 虽然与这白长生相识不过数日,之前甚至还怀疑过他作奸犯科,与这人命案有关。 但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和试探,吴老三发现这人倒也不失为一个可靠的男人。 人虽然精明,但确实也强干,那所谓的精打细算也不过是为了生计糊口罢了。 吴老三死死按住白长生的嘴巴,不让他发出声音引人注意,又伸出手从后面勒住了他的四肢,让他没有办法反抗或者冲过去救火。 现在白长生已经“死了”,如果歹人尚在周围,这无异于引火上身。 两个人就这样在胡同口的阴暗角落里,无奈看着白长生被焚烧殆尽的一切。 ··· 直到百姓们手拿着锅碗瓢盆救火,奈何火势凶猛,等众人扑灭火灾的时候,这棺材铺已然只剩下残砖断瓦,破败的木架也成了焦炭。 滚滚黑烟冲天,白长生也不再挣扎了,只是呆呆地看着那棺材铺的废土,看样子是接受了这个惨痛的事实。 吴老三看白长生一时半刻也不会有什么动作,这才从胡同口一闪而出,直奔棺材铺的废墟里。 到了废墟里,百姓拥挤不堪,都纷纷出来瞧这份热闹,吴老三也是留心起来,稍微往里面一瞧,那半口棺材已经分辨不出了模样。 用手一掀开,里面焦黑一团。也难怪,这等大火熊熊,哪里还保得住三具尸体。 “这就是白家的棺材铺吧?怎么着火了?” “那白家小子不是刚刚死了吗?这又着火了,火葬哟,这可真是遭了大难了。” “可不是嘛,这家人有些惨呐,当年白三石不也这样吗,唉。” “嘘,别提那忌讳了。” 一群百姓交头接耳,有惋惜的有看热闹的,此刻方知人间百态世间冷暖。 也不知道是哪个人来放的火,难道是那纸人? 吴老三想不通,忽然间却注意到了人群中有两个人,极不寻常。 俩人不像寻常百姓那样只顾着往里面张望,也没有指指点点。 而是贼眉鼠眼瞧着周围的百姓,好像在找什么人一样。 吴老三登时认出了这俩人,那晚白长生诈死时,来行凶的黑衣人! 而且还是那传闻中,陈师爷的贴身好手! 传闻师爷陈华曾花重金笼络了一群高手护其周全,这些人均是杀人犯科的绿林好汉,心狠手辣,给钱就作案的亡命之徒。 而这群人,吴老三老早之前就见过一些,眼前这俩人,正是其中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个中高手! 吴老三紧盯着俩人,看他俩人左顾右盼了好半天,才从人群中闪了出去,吴老三跟了上去。 眼下人多眼杂,不合适去追拿凶犯,三爷已经确认这俩人和这纵火案有关联。 等二人走到了一个胡同,还在窃窃私语,吴老三看也到了时候,再走就远了,打定主意,这就出手了: 一个弯腰身子抢先,自二人身后急急现出,跟着一个刀走枭龙,直取二人下盘。 “呔!贼人受死!” 断地一声大喝,三爷右手操刀,用刀背砍在了右边那人的膝盖处,紧接着左手捏指,点袭在左边那人的腰腹间。 说时迟那时快,这出招都是发生在一瞬间,又有这么一声大喊,寻常人是无法反应过来的,二人受惊受力,登时跪倒在了地上。 “啊!我的腿!” “哎哟,谁啊!” 二人正在聚精会神,不成想有人偷袭,还命中了要害,登时软倒,赶紧回身去瞧: 一眼就认出了是三爷! “姓吴的!不知道我们是何人吗?竟敢对我们出手!” “等我们上告陈师爷,定要把你五马分尸!” 二人十分怨毒得看着吴老三,但却动弹不得,三爷出手毫不留情。 按理说面对面三人对打,三爷难以讨得便宜,但偷袭就不同了。 本就是贼人胆虚,又被命中要害,这俩人已经无力反抗了。 “哼,认识就好办,先顾好自己吧,有命犯案,无福消受!” 三爷哼哼冷笑着,自二人躺倒在地的时候,就看到有一个火折子从其中一人腰间掉落下来。 这还用解释吗? 又看到二人脚尖处有不少的火硝石的粉末,这棺材铺的大火,定是此二人所为。 三爷没敢大意,深知这俩人身手也是不凡,赶紧上前三下五除二自二人身上解下了佩刀,还有一应俱全的绳索之类的作案工具。 “还有什么好说的?走!” 三爷就拿着俩人自带的装备,把俩人捆绑起来,架在身前,推搡着向着白长生所在的胡同口走去了。 俩人一路骂骂咧咧,咒骂不断。不停说着要和吴老三公平对手,三爷一笑,这可真是痴人说梦了。 干脆老子躺地上让你们踹几脚解气先? “好啊” 二人兴高采烈,以为三爷是在认真说。 ··· 一路小心,吴老三绑着俩人,回了胡同口,刚一进来,就看到一脸呆滞的白长生,吴老三先将二人撂倒在地。 回身直奔白长生: “小子,纵火的让三爷我逮到了!” 吴老三留心挡在白长生身前,他知道白长生必定会对这二人恨得咬牙切齿,眼下给把刀都会直接杀了俩人。 果然,白长生一听,一下站了起来,直奔二人而去,一阵拳打脚踢。 白长生恨的咬牙,目眦欲裂: “我打死你们这群杂碎!” 一阵阵拳打脚踢,这吴老三倒是没拦着,直到白长生打的手脚酸痛才肯作罢,坐在地上呼哧带喘,一脸的憎恨。 那二人自始至终不言一语,痴呆呆望着白长生,一脸的不可置信。 只听二人颤颤巍巍,哆嗦着说了句: “你···你不是被我们砍碎了吗?” ------------ 第42章:杀人放火 二人瞠目结舌,呆呆望着白长生。 白长生听完又是一脚踹了过去,看样子是要操刀砍死这俩人才解气。 吴老三赶紧把白长生给拦了下来,这俩人还有用处,也不能就这么便宜了教唆之人,得好生讯问一番。 不想错失良机,赶紧回过神来看着这俩人,这俩人如此神情,实在可疑,跟着就恶狠狠冲俩人道: “不想死的,赶紧把事情给说圆了,到底怎么回事?不然别怪三爷我把刀交给白掌柜的!” 说着,叠指轻弹了几下官刀。 那俩人一看,胆子都快吓破了,白长生如此大恨,真要给他刀,自己铁定是要交代在这的。 “说!我们说,全都告诉你!” 俩人纷纷跪地求饶,不住的磕头,也说出了这俩人为何纵火的原因。 ··· 这俩人叫张三李四(这个···无关紧要,起名字也犯不上),家住燕郊方向,早年间就是邻居。 后来“穷人生歹计”俩人一起干了一票不大不小的案子,没多久就被府衙给缉拿到堂。 陈师爷一看这二人还算有些拳脚功夫,使了些手段就将俩人收入麾下。 俩人后来就跟着一个叫“油胡子”的山匪做手下,那“油胡子”也是陈华的心腹,背地里没少帮着陈华杀人放火。 后来白长生登闻鼓亭告发陈名士一案,陈师爷觉得有必要除掉白长生,就命油胡子杀掉白长生。 油胡子又安排二人去夜半行凶以除后患。 而那油胡子好像还有另外一个人要去杀,但是具体是谁这就不知道了。 二人到了白长生的棺材铺,一阵阵心虚,又看到白长生已经“死”了,还有个什么姐姐在为其操办丧事。 眼瞅着“死人”就在眼前,那张妈所扮演的“姐姐”又全力以赴保白长生“尸体”不遭鞭尸大恨,也是信了一些。 本来就没杀过人,这一回算是赶鸭子上架,受命于人。 俩人确信无误后也不愿再横生枝节,这就出离了棺材铺。 张三李四本来想着要回禀老爷,但是回去的路上总琢磨这白长生“死”的太是时候了,有些不对劲,就没有着急回去。 再回来棺材铺的时候,张妈已经跑了出去,这会儿也到了白天。 只看白家丧事已出,而且还有一人在眼前哭的声嘶力竭,那人正是吴老三早已请回来的哭丧人。 俩人看这事情不假,也就急急回了府衙复命,告知陈老爷这白长生已经“畏罪自绝”,不需要二人动手了。 陈老爷十分高兴,赏赐了俩人一些钱财银两,让他俩好好逍遥一阵段时间。这俩人得了钱兴高采烈,就去了妓院温柔乡。 到了温柔乡俩人着实高兴了一番,贯彻落实了绿林好汉花钱的指导方针,胡吃海喝好不痛快。 可还没逍遥够,陈老爷派人就将这二人传唤回了府衙,俩人一进屋就看到陈师爷一脸的异样表情,张口便问是否确信白长生已经死了。 俩人也摸不着头脑,连连答应着说确定已经死了,陈师爷就命俩人再去探查一番,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确信此事无异。 俩人得了令,这就再一次赶奔棺材铺,但是却在路上看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只看到那拐子胡同,有个男人正和一女子吵架,那女子好不凶神恶煞,连骂带打将一个男子推搡在了地上,还跟着踹了好几脚。 俩人瞧这热闹也是好奇,再一看那女人,俩人一阵惊奇: 这不是白长生的“姐姐”吗! 只听“姐姐”不断咒骂着地上那男子,听着好像是这男子的妻室一般的口吻! 张三李四就觉察到了此事必有蹊跷,跟着去了家门口,这才发现张妈乃是这一家的女主人,根本不是什么白家的“姐姐”! 俩人赶紧去棺材铺,发现了事情根本不是自己想的那样简单,这白长生很可能是诈死! 张三李四心说坏了,看来老爷早有情报得知此事,这才令二人复查。俩人赶紧准备了一应刀兵,就等晚上的时候要二进棺材铺杀白长生! 结果到了晚上,就看到白长生直勾勾从棺材铺里蹦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俩人,一个是吴老三,一个是季礼。 还是有些胆怯,俩人没有现身上前去拼杀,这就商量了一下先等他们回来看看再说。 俩人就在不远的地方打探着,那白长生跳出来的时候吓晕了那个职业哭丧人,俩人也认出了此人和之前那个也不是同一人。 看白长生连蹦带跳有些吓人,不像活人但也不像死了。 俩人惊疑不定也没冒进,直到吴老三跟着白长生回来,那白长生眼瞅着分明活人的样子! 这下俩人确信无疑了,就等白长生落单! 此时已经是白天了,时辰不太好,人多眼杂不适合杀人作案,张三李四又得等到晚上。 俩人早就前喝了酒,这会儿劲也上来了,就靠在一起迷糊了一阵子。 本来打算轮班值守怕白长生跑掉,但到了后来实在困倦俩人就都睡着了。 等到了晚上,俩人转醒,也机缘巧合错过了很多事情,酒醒了人也傻了。 只看周围夜深人静,那吴老三离开了棺材铺,哭丧的人也消失了,俩人心说到时候了不能再等了! 趁着夜色朦胧不清,俩人进了棺材铺,发现有个人正躺在床上睡觉! 那人穿的衣服样子,分明和白长生一模一样! 躺在床上盖着被子,看那样子好像是在酣睡。 张三李四对视一眼,歹从胆边起,恶从心中起,俩人操着刀子跳出来一阵乱砍,刀刀入肉,把床上躺着睡觉的“白长生”砍杀地血流入地。 等俩人“杀了白长生”,点燃火折子想要查验一番的时候,忽然发现屋子里面有柱善香幽幽地亮了起来。 那火苗有十余寸高!转瞬即逝,复而再亮。 俩人吓了一跳,又发现那善香上面有个男人的画像,正怒视着俩人!本来就心虚,此时那烛光又是如此诡异,俩人很是惊慌。 “都这样了再不死也不可能了,这棺材铺太邪门了,走吧。” “不再看看了?” “你不怕做噩梦啊!还看!赶紧烧了算了吧。” 张三李四找了半天,但白长生的棺材铺里常年没有备着煤油一类东西,凭一个火折子烧这屋子也太费劲了。 俩人这就出离了棺材铺,不想被别人发现,费了好大功夫取来了煤油等放火的工具。 俩人一不做二不休,就要放火毁尸灭迹。 把煤油随意泼洒在了棺材铺里面,又去外面找来了火把,张三李四心说这下白长生可算必死无疑了。 毫不犹豫,俩人点燃了火源,掉头就出了棺材铺。 折腾了一晚上,这事情也解决了,但俩人也没有大意,心想那个哭丧的人怎么不见了,就想在人群中找出此人。 再跟着这人到僻静的地方也给解决了,最后找张妈算账! 张三李四不知道这人已经被吴老三给接走了。 左等右等,不见这人,俩人就想着先去找张妈,毕竟首要的白长生已经被解决了,这才走出了人群。 结果走到一半,就被吴老三给认了出来,果断出手制服二人,这也是命运使然。 俩人说到这里,对视痛哭,好不悔恨莫及。 ··· 吴老三听完,和白长生一起,都傻眼了。 那棺材铺里的人,是谁?! ------------ 第43章:有间大院 “谁在我床上躺着?” 白长生不知道,就觉得一阵寒噤,怎么会有人在自己屋里? 不过也幸好有个人,不然自己被这群人给跟上了,绝对活不过今天。 “太怪了这事,你们杀的是谁到底?” 吴老三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但那棺材铺现在已经被大火给烧成了废墟,要想去探查,也绝难有所收获。 “你俩看没看到棺材铺那半口棺材里面的三具尸体?” 吴老三眯着眼睛又问,张三李四一听:还有死人?俩人脸都白了,连连摇头说未曾见到过。 “这小子比咱俩还狠些,一口气杀了三个,还藏在自己睡觉的屋子里。” 张三悄悄对李四说着,看来是误会了白长生也是行凶作恶之人。 白长生一听,本就对这俩人深恶痛绝,此时更是邪火压心,要不是吴老三拦着,自己一定要活活打死这俩人不可! “我说,让我打死他俩吧。” 白长生气的都快犯病了,吴老三却没同意,只是转过来跟白长生说: “你快消停一点吧,没听他俩说嘛,那陈师爷可能还有耳目安排在这附近,现在绝对不能节外生枝,不然更难办了。” 确实,这陈师爷是从什么途径得知白长生没有死的?又是谁深更半夜跑到了自己的床上睡觉,替自己受过? 俩人眼下,这地方也不是说话理清头绪的好地方,白长生这问: “那你说这俩人要怎么办?放了?” “爷,把我俩给放了,我俩千恩万谢,绝对每天给你老人家烧香祈愿。” 李四恬不知耻说着,白长生眼皮直跳,现在最听不得的就是“烧”这个字眼,拿眼一打李四,照着脸上就是飞身一脚。 “没你俩说话的份!” 吴老三也跟着训斥着,张三李四再不敢随意搭茬了。 光有这俩人还不够定罪陈师爷,毕竟这俩人没有杀人,等吴老三细细想了一下,好像有了办法: “罢了,送到那人那里去,就是不知道他收不收活人。” 吴老三捏着胡子喃喃自语,这话听在张三李四耳朵里,心都凉了。 什么人才不喜欢活人? 白长生也不知道,但眼下只要能折磨张三李四,那他就绝对没意见。看这里人也越来越多,确实不能再待下去了。 “跟我走!” 吴老三打定主意,将张三李四推搡起来,和白长生急匆匆朝着远处走了。 拐弯抹角,走了几条胡同,人烟渐少,车马不喧。 吴老三带着几人来到一个十分荒凉的大院前面。 这院子看着有数百丈左右,很是雄伟壮阔,但却给人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十分凄凉。 大白天挂着俩红艳艳的灯笼,伴着清风随意摆动着。 院落虽宽,但门脸破败不堪,杂草丛生,两个斑驳古旧的铜环挂在门上,墙上又有不少的壁虎绿箩。 除了这院子之外,周围没有一户人家,只有它自己,孤零零坐落在这里,好像跟过往的生人诉说着往日的繁华和无尽的冤苦。 牌匾上,一个漆金大字: 唐! 这个字告诉了所有人,这家大院的由来。 “老三,这是什么地方?” 白长生咽口水,这地方看着比自己的棺材铺都要邪门些,看来不是什么善茬在里面住着。 张三和李四也是紧紧靠在一起,对这处院落极其畏惧。 吴老三面容阴沉如水,没回答白长生,只是郑重走上前去,抓起了那个铜环,看样子要叩门请入。 可刚一拿起那铜环,就看到那扇大门,竟然自行打开了! “吱呀呀···” 门开了,那铜轴转动的声音好像有鬼在抓挠着木头一样,听在耳里,瘆在心头。 几人迈步进去,除了吴老三之外,都是一阵惊呼。 “这竟然是王爷府!十三进十三出的大院!” 白长生看着眼前假山破败,流水渐歇,一眼就瞧出了这院子的旧日有多华贵,居然是一个破落的王爷府邸! 要知道在当今年间,莫说能进王爷府,就是打远处看一眼都是莫大的福气,但是这一家怎么能破败了? 王爷府还有破败的? 白长生疑惑不解,只看吴老三很是忌讳的样子,推着张三李四向里面走着,压根没有打理自己的意思。 穿过正厅,吴老三站住了,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老者。 这老人披麻戴孝! 大大的白帽遮住了面容,那身材看着骨瘦如柴,好像一阵阴风都可以把他卷走一般。 指节的骨头都顶出来了,皮肤没有一丝柔软,这老者挡在吴老三面前,开口了: “三爷来老朽这地方干什么?” “有几个人想托付于您,放在这里,等着日后没准还有人会送来,你帮我照看一下,等着日后我再来取。” “我这的规矩你知道的,不留活人。” 那老人的说话声音,就好像一只濒死的老猫,难听至极,白长生听完,就觉得冷汗哗哗流了下来。 不留活人?那这老头··· “拜托你了,等着我会给你送来一个人,随你处置不用负任何责任。但这几个人,你还不能动他们。” 那老者听了这条件,好像被打动了,竟然显得有些兴奋。 “好好好,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给我送来几个玩具,那我就帮你先留着这俩人,丑话说在前头,要是没有礼物,可别怪老朽我找上门来。” 吴老三没接茬儿,拉着白长生转身就走,好像很厌恶这老者,又好像很忌讳这个地方。 白长生也是一样,这处王爷府一进来就觉得十分凄凉,有阴风从不知名的地方吹来,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啊,别啊,我不想留在这里啊!” “不要啊!放开我放开我啊,三爷爷,求你了,把我带走吧,要杀要剐都行啊!” 张三和李四被吴老三交给了那老者,他自己就往门口的方向走了,那俩人眼瞅着落入了这邪气的老人手中,万分惊恐。 连连求饶,挣扎着向前面滚着,吴老三好像知道,但也没回头,拉着白长生快步流星,走出了这间王爷大院。 白长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那老人是谁,只是也想赶紧逃离此处。跟着吴老三临出去前,好奇心作祟,白长生回头望了一眼: “嘶···” 白长生看到了终生难忘的一幕: 张三李四被那老者拖拽起来,用那枯柴一样的老手来回搓弄着,瘦弱不已的身子此时极其兴奋,忍不住地抖动着。 而无论张三李四俩人怎么挣扎,这老人都没有放手,枯瘦但却力大无穷,拉着哭成泪人的两个恶徒就朝着大院深处走了。 那老者一转身,在他后背上,白长生看到了一个血淋淋的“罪”字! 还插着一把尖刀! ------------ 第44章:唐门旧事(壹) 俩人出离了王爷府旧宅。 此时也已经天亮,走过了一个胡同,直到有了人烟的地方,吴老三这才嘘了一口气,好像放松下来了。 而白长生也是忍不住好奇了,赶紧去问吴老三刚才那大院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吴老三就知道白长生会这么问,俩人边走边聊,也给白长生普及了一下旧日的古怪传闻。 “小长生,还是三爷我见多识广,今天就给你讲一讲这唐门王爷府的故事,好教你知道知道邪门的事情不止你这一家!” 白长生赶紧凑了过来,听起了王府大院里的旧事··· ··· 那是在当朝乾隆爷刚刚上位的年岁里,有这么一处大家院落。 老爷名叫唐秋生,当初是是京城有名的御封王爷。 但故事的起因要从乾隆爷著名的平定大小和卓之战开始说起: 当年那大小和卓,经常骚扰边疆,朝廷每每派兵遣将,都不胜其扰,却奈何不得,乾隆爷十分恼怒。 后来乾隆爷御驾亲征,平定大小和卓,旗开得胜。 众将士鼓舞士气,不过几个月的功夫就将那大小和卓清理的干净利落。 乾隆爷欣喜万分,率兵凯旋回朝。 路上所遇百姓皆是欢呼雀跃,感恩朝廷平定边疆,终于不用每日提心吊胆有人再来犯边了。 在回朝的路上,乾隆爷赏赐了一众百姓官兵,其中有一位,就是咱们故事里的唐秋生。 唐秋生当时不过是个落魄子弟,得了赏赐,唐秋生感念皇恩浩荡,誓死追随,这也就从军入伍了。 那唐秋生乃是寻常穷苦人家的孩子,后来随着大军征伐四方,却能吕立奇功,更是斩获了不少敌军大将的人头。 匆匆数载而过,这人的名声跟着也越来越大了,到后来更是传到了朝廷的耳朵里,皇上龙颜大悦,封赏此人为一路诸侯。 唐秋生人生得意,本该寿享天年,可是··· 在唐秋生年轻的时候,非常喜好巫蛊文化,定居在北京城之后,又得了诸侯之名,更是闲下来了开始钻研起巫蛊文化。 又因旧日上阵杀敌,对阵法一路颇有心得,就想将这二者结合在一起,弄出个什么绝世大法,超度修仙。 简直可以说是痴迷于此了,不顾任何人的劝阻,终日鼓捣那些邪门玩意,所有人都唯恐避之不急。 但好在也只是隐秘而为,没有对外过于张扬此事,大家也就默许了。 而老话都说“富传三代必出逆子”,也真按着来了:在唐秋生晚年,唐家一脉出了个跋扈子弟,终日惹是生非,没少给唐家丢脸。 可是唐家老爷唐秋生老来得孙,对这小子很是宠溺,未曾有过一丝劝诫。 到后来这位唐家少爷更是没谱儿,家里老爷曾帮着大清国稳定江山,他就帮着街坊邻里“稳定”人家媳妇,平日里经常调戏良家妻女。 直到后来有一日,唐家少爷看中了另外一八旗子弟家中的少奶奶,没事就去爬墙头调戏。 那家也是大户人家,皇亲国戚,受此侮辱怎能善罢甘休? 不出意外的,那一家就给他打地骨断筋折送了回去。 唐家老爷一看,自己的爱孙差那么一点要被打死了,哪里忍住如此奇耻大辱。 带着一众家奴院工,这唐家老爷就和那一脉宗室打了起来,还曾下蛊做毒,这件事情在北京城内当年可是轰动一时。 唐家老爷戎马半生,手脚上颇有些功夫,那八旗子弟的后裔养尊处优怎能打得过? 一不留神,就给那一家的老爷打死了! 这可是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传到了乾清宫皇上的耳朵里,毕竟是自己的旁枝别叶,而这唐家乃是疆场得志,不能相提并论。 龙颜震怒! 打死了王爷这可不是小罪,况且还是其子有过在先。 又得知了这唐家喜好巫蛊布阵一事,朝廷本就对这些异端邪说很是厌恶,这就拟旨下诏: 赐唐家满门抄斩! 到了那日唐家抄斩,北京城内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老百姓全都过来看了,呜呜泱泱成百上千。 刽子手也不知是心慌了还是手抖了,一哆嗦,在砍到最后一人的时候刀头不稳,没能一刀毙命。 那最后一人,名叫唐无心,是唐家的管家。 唐无心中了一刀,倒地来回翻滚,痛地不停嘶吼,刽子手一下就着急了,掏出一把尖刀扔了过去,正扎在唐无心的后心之上! 可这一刀还是没能致命! 这一下不仅仅是刽子手,连监斩官都慌了,要知道砍头这等大事,最忌讳的就是钝刀杀人,赶紧喝令停手,上告朝廷请求指示。 朝廷听闻此事,也是唏嘘不已,下旨说上苍有好生之德,就不杀这个唐无心了,他也是唐门管家而已,唐家忤逆与他并无太大关联。 赐罪衣罪裙,终生不脱。留守唐家大院,看宅扫地。 唐无心中了两刀没死,但也是命悬一线,被人扔回了唐家大院,后来自己也不知道从哪得来的巫蛊偏方,治好了半条命。 但那把刀,已入骨缝之中,取下来就要立时三刻横死在地。 唐无心忍痛就留在身上了,日精月华现在怕是已经和他的皮骨融为一体了。 尤其是那唐无心的想法也随之改变了:本是忠心不二为老主,但挨了两刀半生残废,整个人的心态都扭曲了。 留守在唐家大院,终日披麻戴孝,神志恍惚,也开始研究起了巫蛊之道排兵布阵。 唐家旧宅被他折腾地十分可怖,周围邻居也都搬离了此处,时间长了,外人也就不得而知这发生过什么了,都以为他死了。 而那地方夜夜都传来阵阵厉鬼般的嚎叫,好不吓人,所有人都对此地敬而远之,只有吴老三知道,这唐无心,最喜好巫蛊炼化活人! 所以,每有流浪汉或者盗抢之辈不明就里闯进去,最后都会横死在唐家大院,而衙门口也对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朝廷都留这人活口了。 ··· 吴老三说完,白长生就觉得这老人半是凄凉半是可怕,更想不到京城竟然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还有些不解,白长生这就问: “那唐无心你又是如何认识的?” 吴老三看了一眼白长生,语气十分凝重地说: “那个案子,我这一辈子都忘不了,也不想再回忆,唉···十八条人命啊,没留一个活口,死后,全都被挖了眼睛···” ------------ 第45章:唐门旧事(贰) 白长生一听,大惊失色; “难道说都是他杀的?十八条人命?炼化巫蛊害人?这样官府都不管吗?这···这···” 说到后面,白长生都开始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吴老三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 “你当我们京直隶衙门是吃干饭的?怎么可能?哟,这有个饭馆,咱们先吃一口,边吃边聊。” 说到这里,眼前就有一家饭馆。一夜无眠,又经历了这些大事,白长生听吴老三提及,才觉得自己的肚子咕噜咕噜叫起来了。 而棺材铺被烧,虽然心痛万分,但纵火之人已经被交给了那老人,白长生又好奇那老人来历,也借此冲淡了愁绪。 俩人迈步馆子里,叫了一桌子菜,似风卷残云如长江流水就吃了起来。白长生一边吃,一边听着吴老三继续讲那唐无心的旧事: ··· 想当初那唐无心一开始,其实年纪也不大,可以说很年轻,有重伤在身才显得十分苍老。 时间久了,外人也都不知道他研究巫蛊研究的如何了,总觉得这人是个邪魅鬼怪,平日里昼伏夜出,也不开门见人。 那唐门旧宅也就跟着荒废起来,除了夜夜惨叫,也没什么特别的了,不过连野猫野狗好像都绕行那里。 那时候,吴老三还是吴小三,没那么大岁数,还是个仵作,家境贫寒,认师学艺,跟着老师傅干起了死人活儿。 有一年山东大旱成灾,灾民饥荒遍野,无数灾民流离失所赶奔北京求一条活路,那一年京畿之地很不太平。 灾民多了,“易子而食”这句话也不过是锅里的一堆肉而已。人穷困到了一定地步,真的是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朝廷下令,周济灾民百姓,令个府衙官门之内严查趁机作乱之人。 但是那唐门周围,却没有活人敢擅入,而灾民都是外地百姓,对此地不甚了解,就有胆大的闯了进去。 结果到了第二天早上,进了那宅子的人就失踪了。 但是这些都是灾民,大伙也就没怎么留意,只以为那人是找到了饭辙亦或者去了别的地方。 过了可能得有二十来天左右,第一个失踪的人大伙也记不清楚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陆陆续续很多人都去了,很多人都消失了,直到一天又有一伙人去了唐家大院: 这群人也是一群不要命的灾民,觉得来这里的人最后都失踪了,可能是找到了出路,也想来碰碰运气。 结果这群人赶早一到唐府门前,全都傻了: 只看到唐家门前,那高墙大院上:架起一排竹竿,就像晾衣服的架子一样,可那上面没有衣服,而是一具具尸体! 整整十八具尸体!全都吊挂在唐家门!眼睛被活活剜出来,一身的尸血顺着衣服滴落下来。 看到的人无不惊骇失色,赶紧上报给府衙,府衙派人来看,也是吓得屁股尿流。 天子脚下竟然出了如此骇人听闻的命案,只能层层上报。 朝廷立即派人严查此案,之前顾虑重重也都不在意了,眼下这么多人命关天,再不能忍唐家了。 吴老三当初作为仵作,和师父第一时间到了案发现场勘验死尸。 其余官兵冲进唐家大院去缉拿唐无心。 但是唐家大院,从内到外,没有一个活人,满地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留下来的尸骨,还有放在锅里炖煮过的痕迹。 大伙都被眼前的景象吓坏了,只看到院子里尸横遍野,什么动物的都有,血水已经把整个地面都浸透了! 吴老三那时候还年轻,仗着胆子也还算大,跟着师父也冲了进去想要看看缉拿的现场。 众人在大院里面一无所获,这时候再奔进去后厅,结果一到了后厅,发现那唐无心,就坐在椅子上,一脸平静,好像在等着大伙到来。 有胆大的,登时跳了出来破口大骂,什么丧尽天良,什么人面兽心全都骂了一遍,那唐无心还是面无表情。 这时候谁也不敢多言,按照指示就要锁了唐无心衙回府衙听审。结果就在衙差一拥而上的时候,唐无心说话了: 他说这件事情与他无关,实在是有人栽赃陷害,那时候谁会信他?谁又敢信他?只是大喝几句“休要狡辩”就要继续锁他。 突然一声惊响,打后厅的房梁上,掉下一个人来,这人满身的虫子!密密麻麻趴在他身上,从头到脚,脸都遮住了。 众人无不惊骇,纷纷后退。 只听那人嗷嗷一声惨叫,被这坠落给惊醒了一样,大声闷嚎,看着别提有多惨了。 这时候谁也不敢上前,气氛都凝固了,唐无心看众人听后退,这才起身一挥手,那群虫子好像秉承了意志般窸窸窣窣一阵,从那人身上爬走了。 而那群虫子,也不知是什么品种,很细小,长满了绒毛倒钩,勾住了那人的皮肉,钻进了嗓子,整个将那人给包裹了起来,这才令他发不出声音来。 看到这一幕,当时就有忍不住的开始呕吐起来,任谁都无法平静下来了,那上命所差的官员一直在想要不要派兵求救。 只见唐无心弯腰向前,跟那人说了句都招了吧,那人无比的恐惧,连连大喊救命,再不济也给他杀了,都比这痛快些。 挣扎了一会,没人敢救他,有人就认出来这人了,正是北京城有名的泼皮无赖麻溜子。 这麻溜子早年在北京无事生非,终日吊儿郎当,踹寡妇门刨绝户坟。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唐无心,给这么囚禁了起来。 只听麻溜子不断的惨叫,那一身都被虫子的倒钩给钩出了血,整个人都成了血人了,差官于心不忍,喝令唐无心住手。 唐无心说我也没动手了呀,让他招他自己不听劝,怪不了别人。 这时那麻溜子连连求饶,不停的说我招,那十八个人都是他杀的。 所有人都以为是屈打成招,被唐无心所逼,但是那时候三爷招子(眼睛)亮,一眼就看到了麻溜子腰间别着很多鱼钩。 之前查验的那群死尸,眼睛里也有破碎的鱼钩,而且伤痕累累,看大小形状,和麻溜子腰间的鱼钩正好对得上。 将看到的细节悄悄告诉了差官,但也叮嘱不可妄信,差官就抱着疑问的态度问了问麻溜子,他干了些什么。 只听麻溜子气若游丝道: “我就是想钓一条鬼龙王哟!” 众人听完,无不惊骇万分。 ------------ 第46章:唐门旧事(叁) 鬼龙王是什么?在传闻中那可是个要命的玩意。 民间有传言说每逢灾祸横生的岁月里,都是因为老天爷觉得人间不公,君王不仁,阴曹地府也跟着大开鬼门,让一众妖魔邪祟为祸人间。 所以各路君王都要下一道“罪己诏”来向老天爷请罪,而后大开国库,赈灾济贫让天地之怒消散。 这鬼龙王就是阴曹地府开了鬼门后跑出来的玩意,有人说它乌黑发光,两足千眼,也有人说通体发白一身须毛。 总之众说纷坛,谁也没见过。但有个共识就是说: 这鬼龙王只在灾荒的时候现身,就在北京四条护城河里面。 北京城四门传说都有天兵天将把守,所以鬼龙王只能在护城河里面为非作歹。 但是也有传言说谁能捉住这东西熬汤吃掉就会白日飞仙,享尽荣华富贵。 可传言里鬼龙王通人性,又力大无穷,根本不可能被人力掌控,唯独有一样东西能勾引它吃下鱼钩,甘心被钓出来。 这诱饵就是人的眼睛! 还必须是活人的眼睛,活生生用鱼钩剜出来,挂在线上直接垂钓,不能碰第二手,否则就没用。 连着十八天,三十六个眼珠子,这鬼龙王贪食人眼成了习性,就会心甘情愿上钩。 这类故事不胜枚举,谁都没当一回事,况且还要用这么遭天谴的人眼鱼饵,但是麻溜子听了这个故事却牢牢记在心里了。 山东正逢灾祸,灾民北上不计其数,麻溜子平日里就游手好闲,总想着干点什么大事,眼下听了故事,又看到这么多无名的灾民··· 这简直就是老天爷给自己的机会! 但也不能就这么随意捉了人来行凶,得有帮手,还得有地方能抛尸,日后白日飞仙也得给自己带个手下才威风! 麻溜子这就找了一个朋友,也是跟自己一样的混账青年,叫狗宝儿。和狗宝儿说了这个故事,狗宝儿听了以后也欣喜万分。 灾民在他俩眼中,不过是能喘气的死人罢了,平日里也没少欺辱,这故事就算是假的也无所谓,万一成真了呢? 俩人一拍即合,这就开始寻找灾民下手,但是晃晃悠悠也没个下手的地方和准备。 直到麻溜子一日酒后闲逛到了唐家附近。 那唐府他是不敢去,早都听说里面有不少邪门的事情,但是看到一群无知灾民都往那里走,麻溜子冷笑连连说这群人不知死活。 这一句话提醒了身旁的狗宝儿,这可是天赐良机,赶紧和麻溜子说了自己的主意: 要掳走唐府附近的灾民,挖掉眼睛再给杀掉。 最后抛尸唐府大院! 里面本来也不知是否还有活人,又听说这家故人和八旗贵胄有过往,灾民在此失踪,官府来查肯定也以为是唐无心所为。 这可真是歹人穷有计,俩人一不做二不休,当夜就把一个游荡到唐府附近的灾民给掳走了。 拉到河边剜出眼睛,又补了一刀在胸口把那人杀了。 然后麻溜子放人眼鱼饵来垂钓,本来以为是假的,但是那天真的有东西吃掉了鱼饵! 而且是刚一放到河里就被一个东西给吃掉了! 那东西力大无穷,险些把麻溜子都拽到河里,俩人又是害怕又是兴奋,但后者居多,也就打定主意要杀十八条人命来勾引鬼龙王上钩。 俩人趁着夜深人静,把灾民的尸体放在麻袋里,又抛尸在了唐家大院,到了转天,发现里面没一点反应,周围也没有人察觉,俩人兴奋异常。 觉得这事情肯定能成! 不成想其实里面的唐无心早都发现了死尸,还给死尸安葬了,不愿出府告知衙门,也是猜到了有人想栽赃嫁祸。 结果到了第二天,又有一具尸体被扔了进来,唐无心本来对巫蛊就有研究,再一看这尸体,人眼珠子被剜掉了,里面还有损坏的鱼线。 一下子就想到了这是有人想垂钓鬼龙王。 就这样一直过了很多天,十八具尸体都被抛进了唐家大院。 麻溜子和狗宝儿把最后一具尸体抛在唐家大院的时候,唐无心出现了。 人虽然老了,可这几年勤于巫蛊,手脚上的功夫也练的十分了的,三下五除二就制服了俩人,绑进府来用虫子囚禁二人。 而后把十八具尸体都拿了出来,挂在府门之外,等此案告发。 差官听完,又惊又怒,立马差人去河边查访,结果回报说真有麻溜子所用的鱼竿,还有一应俱全的作案工具。 正巧此时唐府门外人声鼎沸,这事情都传开了,也传到一个铁匠的耳朵里,麻溜子那把刀就是在铁匠那里买的。 铁匠赶紧告诉了门外看守的衙差,等一切汇总到了差官耳朵里,这事情也就确定了是麻溜子和狗宝儿所为。 真钓来鬼龙王了吗? 差官有点不信,那麻溜子说是的,也不知是个什么东西,又黑又亮,好多双眼睛,他和狗宝儿给钓了出来还没来得及吃。 抱着那钓来的鬼龙王,俩人想着先抛尸,再回家煮酒炖食鬼龙王,结果还没吃就被唐无心给抓了起来。 差官问唐无心,鬼龙王在哪里,那狗宝儿又在哪里。 唐无心一脸的回味,好不惬意地说了句:好美味! 大伙一听,就知道鬼龙王是被他给吃掉了。但是细一琢磨··· 那狗宝儿呢?! 说完那句,唐无心就不说话了,也不搭理众人,返身就走出了后厅。等众人再去找他的时候,这唐家大院里,空荡荡的,哪里有什么唐无心··· 差官十分愤怒,又很害怕,眼见找不到唐无心,罪首之一的麻溜子也找到了,这院子越待越邪门,也就不愿意再继续耗着了。 带着一众衙差和麻溜子回府衙,又将此事上报朝廷,朝廷下文只有四字,尽快处决。麻溜子也就被押送到菜市口就地问斩了。 而唐无心那边,也就跟着不了了之了,尤其是在这件事之后,唐家大院周围,再无人烟··· 那时候吴老三年轻气盛,总觉得这事不对劲,那狗宝儿怎么能凭空消失了?那虫子又是什么,鬼龙王真有其事?还是其他杂食鱼类? 想不通就找了一天去了一回唐家大院。 而唐无心就在院子里面好像还在等着自己一样! 吴老三表明了来意,唐无心幽幽的告诉他,要是没有他眼尖看到鱼钩,自己也很难善了,与吴老三算有段因果,日后有事大可以来找他。 说完,唐无心再次转身消失在后厅,后来吴老三也因为这件事情不想再干仵作的营生了。 ··· 说到这里,吴老三也讲完了唐无心的故事,俩人风卷残云也吃饱了,白长生听得入神,但总觉得这故事太诡异了。 鬼龙王的传说自己也听过,但从没当过一回事,真有这东西? 那狗宝儿又到底去了哪?吴老三又怎么突然不想干仵作了? 白长生连连追问着,吴老三耐不住烦,剔着牙,叹了一口气说道: “我也问他了,狗宝儿到底在哪,要是逍遥法外可不行,那唐无心根本没搭理我,不过我临走的时候···” “怎么了?” “在唐家大院的一颗树里面,我看到了一具尸骸,那尸骸只剩下骨头,上面有一排深刻入骨的牙印···” ------------ 第47章:有鬼讨砖 白长生听完吴老三这么一说,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胃里刚刚吃进去的饭菜跟着开始打起架来,直欲作呕。 “不会吧?”,白长生皱着眉头问道。 吴老三还在剔牙,那动作愈发让白长生觉得不安起来。 吴老三点点头又摇摇头表示说自己其实也不清楚。 “你现在也别操心那些没用的,你这案子死了这么多人还没个结果,首当紧要的事就是保证自己的安全。” “那确实是了,但是我还是好奇那鬼龙王到底是真是假,那唐无心看着也不像白日飞仙的样子啊。” 白长生说出了自己的疑惑,吴老三咂巴着嘴说: “这个东西,姑妄言之姑妄听之,也别走心。” 紧跟着又问白长生有什么打算,白长生现如今已经是流离失所的孤苦境地了,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向何处又该相信谁。 “这样吧,你去那季礼家,他家还算宽敞,而且最主要的是他爹有点名气,歹人也不敢贸然上门去找麻烦,而且他那偷坟砖遇鬼的事情还没个结果,你正好去看看。” 白长生一听,这也算个办法。那季礼看着虽然吊儿郎当无所事事,但也不是麻溜子那种作恶多端之人。 “好嘞,那就去他家碰碰运气。” 俩人站起身来,酒足饭饱,打了个饱嗝从馆子里面走了出来。 吴老三说还有些要紧的事情办,把白长生送到季礼家里也就不再奉陪了。 白长生点点头,心说这案子的了结自己可是重中之重,日后要多多留神,再不能似之前那般糊涂了。 俩人个揣心事,赶奔着季府的方向。 季府就在东直门正繁华的地方,离着各个地方不算太远,俩人走了半个时辰也就到了。 看到季府白长生还是有些赞叹的,这还真是个好地方: 流水假山常在,石马春凳不灰,看着就是个有规矩的大家院落。 门前的家丁正坐在春凳上卖单,看着过往行人好不惬意,白长生这就走上去表明了来意: “找一下贵府的季公子,劳烦您通禀一声。” 那家丁拿眼一瞧,可是认出了吴老三,京城有点小名气的铁面判官,忠心不二,这就赶紧站起来迎声道: “好嘞您,稍等片刻,里面请待茶。” 说完簇拥着俩人,就进了季礼,请入正厅高堂,这家丁就去找季礼了。 白长生和吴老三坐在椅子上等了片刻功夫,就看到季礼一脸疑惑进来了。 “哟,贱足踏贵地,你俩来干嘛了?” 这原话是贵足踏贱地,季礼诚心调侃这俩人。 白长生一听,啐了一口道: “儿子,丫又不是你跑得比狗还快的时候了?” 季礼被这么一提醒,臊得不行,挠着脑袋开始正经问了,俩人来自己家做什么,白长生这就说出了这一二日听说的和经历的一切。 季礼听完,琢磨了一下,也没反对: “那没问题,你家都被烧了,住我这几天也行,但是得跟我爹说一声。他也应该能同意,这纵火犯呢?还没抓到啊?” 唐无心的事情,俩人都没有告知季礼,一是说出来挺忌讳,二是怕吓到这小子。 “好了,安排好这小子我也可以放开手脚去查案了,你俩好生待着吧。给一水先生问候一声,三爷先走了。” 吴老三看事情交代完毕还算顺利,这就起身告别,也没让俩人相送,快步离开了季府。 季礼带着白长生参观了一下所要住下的厢房,然后告知老爷不在府中,一切等他回来再说。 “最近有没有鬼来敲窗户?” 白长生听季礼谈笑风生镇定自若,不像有什么怪事发生过的样子,季礼一听,嘿嘿一笑,昂首挺胸道: “小爷我艺高人胆大,德艺双馨镇北京,哪里还有鬼上门,这都好几天了,安静得很。” 没事就行,别自己走到哪都碰到怪事那得多糟心,白长生心里想着,也就没再管这事了。 俩人插科打诨聊了很多,季礼看长生咬牙切齿说家业被烧,又不能对外张扬沉冤得雪,季礼也很同情。 白长生也一样,这季礼看着吊儿郎当,实则还算不错,起码一心向善没有什么坏心眼,除了有些下作,其他都还凑合。 “得嘞,时候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看来老爷子今天回不来了,准又是在书馆看书夜不归宿了。” 季礼很了解自己父亲的习惯,看来是等不到他回来了,那就先安排白长生睡下,等着明天一早再拜见老父亲。 白长生没意见,早都困得睁不开眼睛,这就别过季礼,回了自己厢房睡觉。 现在已经到了入夜时分,有晚风轻拂左右,白长生和衣洗漱完,靠在床边想着这几天经历的奇遭怪遇也很感慨。 想着想着,这就睡着了。 梦里各种妖魔邪祟满天乱飞,还有人眼珠子包的饺子,什么心肝肺做出来的下水汤,白长生梦里都不安生。 梦着梦着,就觉得好像身边有人在和自己说话,说些什么也听不清楚。 不知道是梦还是什么,总之那声音越来越大。 一开始迷迷糊糊觉得没事,但后来随着声音大了,还听到外面院子里有脚步声,白长生睡的不安,一下子就坐起来了。 房间内烛光曳曳,也没什么人在和自己说话,心想可能真是做噩梦了,刚要转过身子继续睡觉,就听到院子里真真的有异响。 这就睡不踏实了,白长生坐了起来,穿上衣服,想是出去看看到底是谁在大半夜遛院子。 “这家人大半夜起床散步,好雅致。” 白长生嘀咕着,这就站了起来朝着门外走去,白长生顺着声音去听: “我···” 没听清,再侧耳凑过去,这下听清楚了,白长生差点没坐在地上! “把砖还我···” 难道说真的闹鬼了? 这自己绝对不能贸然走出去,白长生用手指把纸窗捅出一个窟窿,冲着外面去看: 只看到院落里面,那季礼的房门前,有一个人! 一边敲着季礼的窗户,一边低声喊着: “把砖还我···” 翻来覆去就这一句,不停说着,声音无比凄惨,而那人正用背后朝着自己,看不清样子。 但是那身灰衣短打,白长生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文武! ------------ 第48章:错位鸳鸯 白长生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那鬼所穿的衣服,和文武一模一样! 难道说自己爬出来了才消失的?那坟砖又不是他的,怎么他来讨要? 白长生不知道,只是惊地跌坐在地上,噗通一声,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而此时外面那恶鬼的声音却消失了! “嘶···” 这可真是要了命了,最可怕的不是有鬼,而是鬼没了动静··· 要是听到自己这里的声音来找了过来,那不得被活活吓死? 刚才跌倒的时候,白长生就心说坏了,别被那鬼给听到了,这时候再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出来。 等了一会,外面还是没动静,白长生蹑手蹑脚站了起来,想是再凑过去看个清楚,可刚一靠近那扇房门: “咚咚咚!” 敲门声突然响了起来! 白长生这时候刚刚贴在门上还没来得及看,这敲门的声音让自己差点又摔倒。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白长生一阵邪火上来,吱呀呀! 一下子把门猛然推开,跟着看都没看一脚就踹了出去! “哎呀!我的亲娘啊!” 是季礼?! 只看到他一脸的慌张被白长生踹倒在地上。 “呔,吓死爹了,你来干嘛!” “你踹我干嘛!” “我以为是鬼呢!” “你见到了?” 季礼说着,咕噜一下从地上坐起来,来回看着周围,生怕把那消失的恶鬼再给召唤回来,紧跟着哧溜一下蹿进了白长生的房里。 插好门栓,又用桌椅抵住房门,再死死用身子靠住··· 季礼这才安心喘了口气,看样子是吓得不轻。 “到底怎么回事?还真有鬼上门啊?” 之前白长生有些不敢相信,但眼下事实就摆在眼前,自己也不得不信了,季礼没好气的说了句你都看到了还问。 “小子,赶紧把砖找回来给人家送过去吧,那恶鬼和文武一个样子,我估计是借尸还魂来的。” “用得着你说,能找到我早都去了!吓死小爷了。” 季礼不停拍着胸,还是没缓过来,他听到那鬼上门,一个激灵就醒了,然后也不敢去看不敢回应。 直到外面那声音消失了,季礼又想起白长生也知道这事,这就鼓起勇气把门打开从里面冲出来。 那恶鬼不见了,季礼可待不住了,直奔白长生的厢房,心说好歹得拉个垫背的。 白长生一听,那刚刚有的一点好感瞬间消失不见。 “滚滚滚,还嫌我事不多是吧?” 白长生不想趟这浑水,就把季礼一推让他出去自生自灭。 季礼死活不挪动寸步,就像烙铁焊在了椅子上一样,一脸郑重其事的说: “小爷我和你是一条绳上的两条裤衩。放心吧,死都不离开你一下。” 白长生没辙了,再气也没办法,毕竟是人家的府宅,这就和季礼俩人靠在床上,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敢睡了。 直到天亮,俩人一脸的黑眼圈。轮班各自睡了不到俩时辰,又是困倦又是害怕。 咚咚咚,又有人敲门! 俩人一个激灵瞬间搂在了一起,心说这大白天也有鬼上门? 这道行也太高深了吧? 正是惊恐万分之际,那厢门被打开了: 原来是季付的家眷丫鬟,来给客人准备洗漱的水盆皂刷了。 结果这丫鬟一进来,就看到了床上抱坐在一起的白长生和季礼··· “哎哟,瞎了奴婢的眼了,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打扰少爷雅好了!” 那丫鬟噌地一下羞红了脸,手上的水盆什么全都掉在了地上,回身就跑了出去。 ··· 白长生和季礼傻了,怎么就这么跑了? 俩人再一对眼,这才发现眼下的窘况,一阵恶寒,赶紧把对方都推搡开。 “要不要脸!” 白长生整理了一下衣衫,坐了起来一脸的不自然,那季礼被这么一推靠在了床上,也是没点好气道: “怪我喽?” 等俩人不再那么尴尬,外面也已经天光大亮了,季府上下洒扫厨厅正是忙的时候,俩人也不急着担惊受怕了,就一起从厢房走了出来。 到前堂吃了口饭,俩人都很疲惫没怎么搭话,就是感觉一众家奴院工好像都对俩人有些异样的眼光。 “好了,吃也吃完了,我要去祠堂降香了,你来不来?” 季礼一擦嘴巴,冲白长生问着。 白长生不知道这祠堂供着什么,而后一下子想起来了这季礼的身世,当年几近早夭,其父亲去了关帝庙求情。 后来季礼就痊愈了,自此之后,季府上下都十分感念关二爷的垂怜,在府中建了个祠堂,日日降香诚心祭拜。 白长生也是很好奇,这关二爷如此显灵垂青季家,自己也正巧逢着劫难,就想着沾沾关二爷的仙气给自己辟邪。 “走吧,头前带路,我也跟着拜拜关二爷。” 白长生就随着季礼去了祠堂,一路上季礼还跟白长生详细说了自己小时候的故事,说老父亲可没少为自己操心: 虽然自己没得什么功名,但老父亲还是十分得意自己,每天都从家中取出一点金子,留在了祠堂里面。 说等着季礼成婚那天,用那些存着的金子重塑关二爷金身来还愿,而且平日之间,每逢月初,十五腊月,佳节中秋,都会在季府外搭建粥厂。 用来周济百姓的,而且附近的乡亲们谁家有了困难,都可以来季府求援,白长生听到这里,暗自点头。 这季府的季一水,果然是名副其实,不仅才华横溢,而且与人为善,这等人中蛟龙实在难得。 俩人一边聊着,这就到了祠堂门前,季府的祠堂建地很是威武,楠木裹着金边,算是季府上下最精致的一景了。 俩人刚一到门前,就看到祠堂里面冲出来一个人,正是早上给白长生的厢房送水皂的丫鬟,那丫鬟步履匆忙,把俩人给撞了一下。 看到是这俩人,这小丫鬟又想起了早上的一幕,俏脸升绯云,低着头急匆匆跑了,那白长生被一撞,险些摔倒。 季礼上前一扶,就给白长生扶稳了。 “小心点。” “嗯。” 祠堂里面,正好有个人,正是季一水,趁着清早,回府第一件事就是来这里给关二爷降香。 此时季一水正念念叨叨,刚丫鬟来这里一脸羞红说少爷有些特殊的爱好,也没说明白就跑了。 自己跟着也想起来了儿子的身家大事,这季礼二十来岁还没有成婚,季老爷子也有些心急,今天一边上香一边祷告着: “二爷哟,保佑我那小子早点成家立业吧,找个好人家的姑娘,娶回来我也可以给您重塑金身了。” 正念叨着,就听到身后哎哟一阵声音,季老爷子一回头,正好看到季礼挽着白长生的手,一脸关怀倍至往祠堂里面走来。 ··· 想起了刚才丫鬟不清不楚说的事情,老爷子气地胡子都歪了,一声怒吼: “你这个畜生!” ------------ 第49章:才情十绝 老爷子说完这句,抡起巴掌就要打。 季礼想不到为何平日温文尔雅的老父亲今日竟然如此暴躁。 白长生脑子还算好用,一下子把那丫鬟联想起来,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了误会,赶紧连声劝阻道: “叔叔,别打,不是你想的那样!” 老爷子一听,这对儿错位鸳鸯还真是情比金坚,更是气不打一出来,破口大骂道: “要不要脸了,都上门提亲来了这是!我怎么有你这么个孽子哟,关二爷哟,一刀把老夫劈死算喽!” 季礼这时候也明白过来了,赶紧躲到关二爷的法身后面,冲着老父亲就喊: “听我解释哟,不是你想的那样,真的误会了哟!我俩人是清白的!没发生关系呀!” 白长生恨不得打死季礼,这不是越说越乱吗? 果然,那老爷子一听,身形连晃不止,眼瞅着就要摔倒了。 强行稳住身子,老爷子扶着香案,痛心疾首大喊: “木已成舟!老夫我一生为公,不成想生出个兔儿爷,罢了,你俩私奔吧,不要回来,你我父子二人永世不见!” 说完,老泪纵横,脸色蜡黄地就像将死之人一样可怜。 白长生赶紧上前给季一水扶助,张口骂季礼: “还不解释,那事情也别兜着了,都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 那老爷子挣扎着从白长生手上出来,摇头痛惜: “说吧,事到如今,我还能怎么办?” 季礼此时也知道厉害,再不解释就要把老父亲给活活气死了,这就登登登把全部的事情都和盘托出了。 什么去打赌,什么偷坟砖,什么白长生家被烧了,鬼上门,有纸人,全都说了一遍,没隐瞒半点。 老爷子听了,脸色本来是蜡黄的,听完之后直接转了白色,一点血色都没有了,心说这还不如是他俩好上了呢。 “你···此言当真?” 老爷子看着季礼,又看着白长生,不可置信地问着,白长生点头应和。 “哎哟,吓死老夫了,这···这你俩不是一对,好歹我也对得起列祖列宗了,关二爷啊,我刚才说着玩的,别当真啊!” 首先是庆幸,接下来就想起了刚才发的誓,老爷子赶紧冲着关二爷的神像求饶,过了好半天,才缓了过来。 “真有鬼上门敲窗户?你怕不是闲出毛病了吧,这神鬼之事岂能儿戏?” 老爷子吹着胡子又开始指责季礼,要不是确信这俩人之间没事抵消了几分怒气,寻常这么说出来,老爷子非得打死季礼不可。 季礼挠着头,心说我还不是为了当上北京才情十绝的大哥,给咱光宗耀祖。 “罢了,这得找个道士来做法驱鬼,我这就去找,你俩好生待着,不能惹是生非了!” 老爷子叮嘱完这一句,也不管俩人了,都有鬼上门了,还能不急吗?赶紧出了祠堂安排下人去上山请道士了。 留下季礼和白长生俩人,这俩人你瞧瞧我瞧瞧你,这乌龙太大了。 也没什么心情和关二爷聊天,俩人拜了几下这就出来了。 “走吧,这府内之人看咱俩眼神都不对了,咱们出去找乐子,我带你去见见我那一伙卓尔不群的才子们!” 季礼拍着胸脯打保票,说这群才子哪一个都是冠绝一方,一定要给白长生引荐一番。 白长生心说你还要点脸吗? 经不住劝,这府内也确实烦闷,俩人就出来了,直奔季礼平时插科打诨的茶馆,今日也正巧是他们这群才子约好的相会时间: 这个团伙每逢月末,都会在东直门的“烁古今”酒楼吃喝玩乐,吟诗作对。 今天正巧白长生也在,就被季礼拉来了。 俩人到了酒楼,一进门就看到一群贩夫走卒正在喝酒打岔,好不悠哉。 而季礼直接拉着白长生到了二楼,那些“文人”正在等着季礼。 白长生上来数了数,北京才情十绝感情才四个人? 其中有一个正是之前的张小鱼,一看季礼来了,还带着一个人,张小鱼这就赶紧起身相迎: “季兄,这位是?” 季礼这就给介绍了一下,一群人自报家门,互相告知了名号,这才坐下来,季礼拿眼一瞧: “宇文无双呢?今天大排筵宴怎么没见他来?” 张小鱼解释说也不知道为何,就是没遇见,白长生拿眼看了看桌上,张口就问: “你们把撸串叫大排筵宴?” 桌子上,一手牛肉串,一手韭菜加俩猪腰子配一壶酒。 “对对对,少了,快,老板加个猪腰子!再来一手牛肉串!我们北京才情十绝多了一位,今天得好好庆祝一下!” 张小鱼冲着下面吆喝了一声,白长生连连摆手: “不敢当不敢当,你们这层次太高了,我上不了台面。” 楼下小伙计一听,跟着应了一句: “好嘞,北京才情死绝又多一个,你们慢慢喝,就来了。” 白长生脸那叫一个红,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 “不等了,这餐盛宴看来宇文无双没福气了,咱们吃着喝着,来来来。” 季礼在旁说着,也不客气,拿起肉串就撸了起来,白长生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有酒不能无诗,来来来,季兄文采斐然,来一首给大伙助助兴。” 张小鱼在一边起哄着,其他几个也跟着兴奋起来,白长生左右看着就想怎么逃出去才好。 季礼摇摇晃晃,喝了一杯酒,还没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脸色涨红,看来也是有佳作要发表出来了。 “好嘞,那咱也不客气,这就给你们来上一段。” 季礼摇晃着站起来,举起杯子闭目沉思。 白长生分明看到另外一个人掏出了纸笔,看样子这是要记录下来,等着日后出刊发表? “这个···一个···不对,一串···嗯···一串腰子一口酒···!” “好!!!” 北京才情十绝的其余几分纷纷站了起来,暴声喝彩叫好,白长生眼睛瞪的跟牛一样,看着张小鱼,只听他说: “哎哟,季兄果然文采过人,这接下来不是七言就是绝句,快记录下来,等着日后刊印诗集也好备忘!” 季礼摇头晃脑,好不得意,旁边桌的人纷纷侧目,白长生心说得赶紧跑,刚要走,就听季礼来下文了: “这个···一串腰子一口酒,嗯···这个···” 正要出口再说第二句,就听见楼下有人在喊,大伙都纷纷朝窗外瞧着,这几个人也被打乱了,跟着向外面去看: 那窗户外面,有个人,走路来回打晃,一身的污血! 看样子虚弱不已,面色煞白,肩膀也不停的哆嗦着,好像受了莫大的惊吓。 这人身上穿着的衣服,白长生一眼就认了出来,而季礼也认出了此人: “文武!” “宇文无双!” 俩人齐声大喊。 ------------ 第50章:正主来了 季礼一下子就醒酒了,跟着白长生急匆匆朝着楼下酒楼之外冲去。 俩人一到街上,仔细再看那人,果然就是宇文无双。 白长生只认识那身衣服,宇文无双他没见过。 但季礼可是认识,赶紧上前把宇文无双搀扶好,问他什么也不回答,目光呆滞,动作僵硬。 “他这是怎么了?” 季礼纳闷问着,白长生就知道这人肯定是受了惊吓给人都傻了。 俩人搀着宇文无双进了酒楼,大伙都围了上来指指点点,等俩人带着宇文无双避开众人,就到了二楼,找店小二取了一桶凉水。 照着宇文无双的脑袋就浇了下来,白长身又跟着几个耳光扇了过去,掐了掐他的太阳穴。 “啊!鬼啊!!有鬼啊!!!” 宇文无双被这么一折腾,登时惊醒过来,嗷嗷怪叫着站起来就跑,白长生和其他几个人赶紧把他给按住。 宇文无双动弹不得,向左右看着,这才发现都是自己认识的人,终于是放心下来,瘫软在了地上,紧跟着呜嗷一声放声痛哭: “哇···我不过是想当大哥嘛,怎么真的有鬼找我呀。” 围着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直等宇文无双哭完,把他扶在了座位上。 又给沏了杯热茶,众人这才开始好奇。 季礼张口就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到如今宇文无双再不敢隐瞒,这就哆嗦着说出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原来每晚来季礼门前敲窗户要坟砖的“鬼”,其实就是他! 要说这个宇文无双也是“志向高远”的才子,和季礼一样,都想当这劳什子北京才情十绝的大哥。 可是那天接连出了几个主意,大伙都给否了,季礼提议说去鬼哭坟拿坟砖,宇文坞胆小不敢去。 但是看季礼志在满满,这就怀恨在心,晚上的时候眼瞅着季礼朝着鬼哭坟的方向去了,心说这大哥非得落在他名下不可。 就想着该怎么把季礼当大哥这个事给搅黄了。 到了晚上的时候,想了一天宇文无双就有了主意,吓那季礼一次,他就知道害怕了。 到时候添油加醋一说,季礼自然也当不成大哥了。 于是等晚上的时候,宇文无双穿着一身白衣,翻墙进了季府大院,趁着夜深人静,就跑到季礼的窗户前面喊: 把砖还我。 这么一喊,差点没给季礼活活吓死,怎么也不敢开门去看,宇文无双心里十分高兴,就这样连着吓了季礼一晚上。 等到临要走的时候,宇文无双看到了那季礼偷来的坟砖就在门口。 原来季礼觉得这东西晦气,就给放在了外面,宇文无双留心就把这个坟砖给拿走了。 过了一晚这季礼被吓病了,卧床休息,再起来的时候发现坟砖也没了,顿时惊慌失措。 那宇文无双拿了坟砖就藏在自己家里了,到隔天去打听,发现季府没人发现这件事。 这就知道他准是不敢告诉家里人,宇文无双也打定了主意想每天晚上都来吓唬季礼。 连着几天这样吓人,宇文无双完全把这个培养成了乐趣! 但是后来发现季礼胆子也越来越大,有时候还会凑在窗户前面,看样子是想要出来。 宇文无双觉得这样不行,还要扮地真一点,这几天的锻炼,自己的胆子也大了很多。 就想着去鬼哭坟,弄套真正死人的东西才逼真。 到时候也好借此炫耀一番,当上北京才情十绝的大哥。 喝了点酒壮胆,晚上的时候宇文无双就来在了鬼哭坟。 结果发现正好有一处虚坟可以下手,正是白长生和吴老三埋葬文武的那个坟包! 宇文无双以为是个老人的坟墓,虚土盖着一拨就开。 宇文无双也是喝了酒不怕死,想着干脆拿一件陪葬的衣服出来。 结果那坟里棺材一开,宇文无双吓得腿都软了,一下子就看到里面横死的文武! 身上还有伤口,宇文无双知道这人肯定是枉死的,也许还是被人害的,而自己居然这么贸然打开棺材。 转念又想,自己出来可是让人看到了,这要是案发了,不也得成了案中嫌犯了吗? 一不做二不休,宇文无双就把文武的尸体给捞出来了。 得把它藏起来,不然自己得遭殃。开坟扒棺的痕迹太明显了。 宇文无双就把文武的衣服给拔了下来,喝点酒迷迷糊糊,也真是胆子大。 带着尸体和衣服,装在了一个麻袋里,就走小路回了城里。 到了城里这尸体放在哪呢? 宇文无双有些没主意了,鬼哭坟肯定是不行,一路走一路想就把尸体藏在了别处。 接连几天寝食难安夜不能寐,宇文无双十分害怕这个案子牵连到自己,也没那个心情去吓唬季礼了。 这也是为什么有几天季礼发现没鬼叫窗的原因。 后来害怕尸体腐烂,臭味被人发现,宇文无双过了几天也睡不好,这就挑了个晚上,把尸体给掏出来了,装在麻袋里想着干脆扔掉。 走着,路上打东直门一过,就看到了白长生的棺材铺! 宇文无双就来机灵劲,想着干脆把尸体偷偷放进棺材铺里面。 这地方太合适了,到时候就算发现了也没事。 宇文坞精打细算,结果一到棺材铺,就发现这里面根本没人,连偷摸进来都用不上。 那时候白长生已经离开了棺材铺,而张三李四也还迷糊睡着了。 带着文武的尸体就进了里面,看文武没穿衣服,这屋子里又有白长生没带走的衣物,就顺手给文武套上了。 也是贼人胆虚,宇文无双胡乱把文武的尸体放在了白长生的床上,又趁着夜色就快速离开了。 结果还没到家路上就听见棺材铺起火了! 这可真是老天爷帮忙,宇文无双暗自窃喜,心说这事情彻底与自己无关了。 带着那身死人衣服,宇文无双心情大好,就想再来吓一次季礼,绝对不能让他也好过。 就在昨晚,宇文无双穿好了衣服,来在了季礼的门前敲窗要砖, 这也才有了白长生昨晚上看到的那一幕。 ··· 宇文无双说完,悔恨痛哭。大伙也知道了他也是因为太过要强,季礼气地不行: 感情自己这么久以来都是被他玩了。 上去就要打宇文无双,结果被白长生给拦了下来。 白长生还没弄明白,事情是清楚了,但他为何这么失魂落魄走在街上? 赶紧又问,只听宇文无双颤声又说: 他可是遇见真鬼了! 昨晚上吓季礼的时候,听到白长生屋子里面的响声,给自己也惊到了,生怕被人发现,宇文无双这就急急逃离了季府。 回到了自己家里,正打算休息,结果一进家中推开房门,就看到有一个纸扎人,正在自己房间里等着自己! 那纸扎人做的惟妙惟肖,宛若活人,宇文无双吓了一跳,只看那纸扎人伸出了一只纸做的手,冲着他阴测测说了句: “把砖还我!” ------------ 第51章:鹞子翻身 白长生这么一听,一下子就清晰了整个事情的脉络,原来那天自己棺材铺里被烧被砍的“人”,就是文武的尸体。 而这宇文无双也是唯恐自己被牵扯进来,就想着把尸体藏在自己棺材铺,文武可真够惨的了,一回不够还得死“两”次。 “这下弄巧成拙了吧?自己遭罪也知道害怕了吧?” 季礼气愤说着,那宇文无双也不吭声,自顾自哭着。 白长生倒是觉得不对劲了,总感觉这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这宇文无双可能没交代清楚。 “那老头是不是你杀的?” 白长生寒声问着,宇文无双一脸茫然,左右去问都没个结果。 看来是宇文无双拿了文武尸体,那处坟包又被人鸠占鹊巢,那人是谁? 白长生总觉得此人与文颜文武案有关系。 还得交给吴老三,但眼下找不到他呀。 怎么处置呢? 众人一合计,送到官府未免太不讲情面,干脆交给季礼自行处置,宇文无双赶紧求饶,跪在地上磕头谢罪。 “不行,咱等着找到了吴老三,交给他,看他怎么说,眼下这案子虽然清楚了一点,但还没真相大白,宇文无双不能轻易脱案。” 听白长生这么一说,季礼也稍微琢磨了一下确实是如此,就和白长生一个合力,架起宇文无双: “那你说他怎么办?放回去?” “你先安排一个家丁跟着他,去哪都跟着,不能让他跑了。” 白长生这么出了一个主意,季礼答应了,带着宇文无双就和白长生回了自己家中。 找了个身子很结实的家丁,来看守宇文无双。 告诉家丁,这人吃喝拉撒都不能离寸步,那家丁得了赏钱应下了差事,拉扯着宇文无双就走了。 白长生又跟季礼说: “他是被吓跑了,那纸人上门的事情呢?难道真是鬼来了?咱们去鬼哭坟探一探,也好知道他说的不是假话。” 现在是白天,鬼哭坟没有那么吓人,季礼也就答应了,就随着白长生去了鬼哭坟。 俩人一到鬼哭坟,就看到有处坟包。 之前季礼晚上和白长生吴老三来的时候没仔细看,又遇到那么多事情,现在有了时间,很容易就找到了。 正是当初他来偷转的那处坟包,季礼和白长生仔细打量了起来,发现那之前漏掉的坟砖,果然现在已经填上去了。 “嘶···” 还真是鬼上门来拿砖,俩人一瞧,倒吸一口冷气。 “这主还真较真儿,就这么上门来要。” 季礼说着,旁边白长生却仔细研究起那坟包上有没有名字,一找就找到了坟主的姓名,只见那牌位虽然已经破烂不堪,但是还是有模糊不清的名字刻在上面: “鹞子李!” 俩人擦了擦那木牌子,就看到了这坟主的名字,竟然是他! 真想不到这“鹞子李”就埋葬在了这里,白长生有些惊奇。 要说这鹞子李,早年间在京畿之地,那可是脚上绑大锣,走到哪响到哪的人物,白长生自幼就听说过这人的故事: 传说这鹞子李杀人放火不干,坑蒙拐骗不碰,唯独喜欢偷东西,穷人家的祖传宝贝也偷,官府里的上贡宝贝也拿。 就没有他得不到的的,只要看上了,谁也拦不住,但是这人偷东西的手段不怎么高明,往往是半偷半“抢”。 这也没什么,出名的是没有任何人抓得住他,这人脚上功夫十分了得,一个“鹞子翻身”闯遍大江南北,没人比得过。 眼瞧着有偷不到的,他就去抢来,然后不停的用“鹞子翻身”跑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车轱辘”成精了。 打架也用这招,官府十几个衙差来拿他,他这一招就能突出重围,实在打不过了就跑: 鹞子翻身鹞子翻身鹞子翻身鹞子翻身······ 就跟拦不住的野猪一样。 所以抓了好多年,这鹞子李横行北京城周边,谁都害怕,生怕有什么宝贝让这人给瞧上了。 季礼听白长生讲完鹞子李的故事,也很惊奇,想不到这人有这等能耐,连声去问白长生后来如何。 白长生叹了一口气: “死了呀!” “怎么死的?” “那天听说偷了一家王府的宝贝,被丁兵追赶,情急之下这鹞子李一直用鹞子翻身逃命,到了护城河边上,一个不留神没刹住车,鹞子翻身滚到河里了,大伙捞了一天也没找到,这人鹞子翻身学得厉害,可第二招王八下水他压根没学会啊!” 季礼听完,一阵摇头叹息,可惜了这么个人才。 “那接下来怎么办?咱们走吧?”,季礼说着就要走,这有个闹鬼的死尸,确实没什么留下来的兴趣。 白长生摇摇头道: “那不行,死人不宁出来作祟是大忌讳,咱们不能留他,我从那活人八术里面学了一招可超度死人,咱们积德让他超生吧。” 季礼一听,也觉得超度这有名的鹞子李也算大功德一件,没反对,就和白长生要动手了。 可是俩人找了找,没发现有什么铁锹,只得回去找了个人家弄了把铁锹,又沿着小路回城内准备了一些红线黄纸。 白长生全程裹面,唯恐被人给认出来,等一切准备妥当,俩人回了鹞子李的坟边,动手刨坟。 一边念叨着,俩人挥起铁锹就给鹞子李的坟抛开了。 那坟包里面有一口薄皮的棺材,上面还贴着一张道符。 白长生看到这道符,猜想肯定是有人动过手段。 这符咒应该是用来镇压死尸的,和季礼小心翼翼把那张符咒揭下来,妥善保管。 准备好红线,就等开棺镇尸。白长生又温习了一遍从那活人八术里学来的手段,确保万无一失。 季礼站在棺材后面,侧开棺椁,这是怕被那棺木中的秽气冲撞到自己,也是想的周全。 俩人合力,把那棺椁的盖板一推! 呼··· 里面一阵黑烟散了出来,看来这棺材有日子没有打开了,聚集了不少秽气。 白长衫掩住口鼻,心说这鹞子李死了也不消停,积攒了这么多怨气。 俩人都没想明白,鹞子李要是在里面,又是谁每次等他进去的时候给他平坟的? 正琢磨着,黑烟散尽了,俩人拿眼往里面一看: 这棺材里面,空空如也! 哪有什么鹞子李的尸体! 而白长生忽然觉得身后有人,在自己脖颈儿那里,吹了一口凉气··· ------------ 第52章:一角真相 白长生一下子觉得全身的毛孔都要炸开了,难道说鹞子李成精了?白天就能现身? 看到自己被刨了坟,就来报复了? 没敢立刻回头,偷偷把手伸进怀里,把那张符咒给拿了出来,紧接着一个鹞子翻身就地一滚,朝后面把符咒给贴了上去! 季礼在一旁正看着棺材,也没留心。 看到白长生这番举动也吓了一跳,拿眼一看,发现白长生身后有人,自己也跟着一惊。 来者何人? 俩人后退几步,瞧着面前这“妖精”。 这人确实是个妖精,但不是说品种,而是长相: 妖娆多媚又柔情似水,一袭藕色长衫,白长生登时认了出来: “杨茹!” 这等美艳绝伦,除了杨茹还能有谁,白长生痴痴看着,也不害怕了。 那杨茹用手挡住了白长生贴来的咒符,笑盈盈放在了手里。 “嘻嘻,你怎么也使得这一招鹞子翻身?就不怕这鹞子李来找你吗?” 白长生脸红害臊,自己这一招怎么能和“大家”相提并论,害臊完了想起了要紧事,这就问: “那天你为什么跑了?害得我们打碎人家那么贵重的玉虎,那盒子里装的是什么?掌柜的尸体呢!” 杨茹笑嘻嘻: “干嘛一见面就没完没了的问?就不告诉你,再说了,那文颜的尸体你们不是找到了吗?” “你为什么不自己拿?” “懒呗,何况还能帮你们指点迷津,一举两得呀。” 看来杨茹当初也不算完全是撒谎,她可深知内情。 “乱七八糟死了这么多人,快给我们一个交代吧大小姐。” 白长生唉声叹气,旁边的季礼却凑了过来,贼眉鼠眼道: “这小娘们长得真漂亮,哪来的?要不要?” 白长生瞪了他一眼:“什么要不要的?” “你不要我要啊,我上了啊!”季礼说完,摩拳擦掌就奔杨茹去了,一点不客气,一个勾肩搭背揽住了杨茹,张口调笑道: “小娘子,去我家玩玩?” “你不是在家见过我吗?” 杨茹还是那么笑嘻嘻的,季礼以为她在迎和自己,大喜过望,慢慢把那黑手向下摸索着。 杨茹面不改色,只见膝盖一抬,咔嚓一声! 就跟鸡蛋碎了一样,白长生看着都疼。 “呃···” 季礼瞬间白了脸,扭曲着歪倒在地上,不住地发颤,张嘴也说不出话来,看着就知道正经历莫大的痛苦。 “小长生,我是来帮你的,那吴老三我不能见他,不然肯定要锁了我,我也不能告诉你发生了什么,只能给你一点提醒。” 杨茹没再搭理季礼,转过来冲白长生说着,那语气好像是在教育一个小朋友一样。 白长生一听,心说你看样子比我还小,居然叫我小长生,这姑娘实在可爱的紧。 但眼下更在乎她要说什么,这就赶紧去问。 杨茹点点头,这就道出了天机所在! 原来这一堆错综复杂的人命案,是有人故意而为! 这是废话,但有一点不假: 所有人命互相都有牵连,而且不是偶然发生,一切都按着“定数”在进行。 但是定数之外,还有不确定的情况发生,季礼和白长生等人,就是其中的一些“异数”,一切都要靠他们来左右。 谁能解开这案子,就能得到一个传承。 那就是断命师的传承! 布局之人,运筹帷幄的就是那个老头,谁也没见过,但有一部分了解秘密的人都知道他的存在。 传说此人乃是最后一任断命师的传承人。 这人一定是觉得大限将至,就抛出了这个案子,让人去揭秘。 看来白长生就是他挑选的一颗种子!而在白长生之前,也有过很多“异数’被挑选成为“种子”,但最后都成了一桩桩人命案里的定数··· 这个案子种种因果和结局,也是那个老者经过无数次反复的推演,才敲定了终局。 这才将“引子”,也就是宛如的尸身,给放了出来。 一切的发生,可以说都是那老人的惊天之笔。 如此逆天而行,当遭天谴。而杨茹早都开始留心起了这个案子,经过很长时间的推演,试图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揭开真相。 但是随着真相的推进,杨茹发现自己其实也是其中的一颗棋子,只是之前并未有所察觉。 这也是断命师最可怕的地方。 听到这里,白长生惊诧不已,这世间竟然有如此惊天手段的高人,能预知生死结局,而且环环相扣没有一丝破绽! 杨茹摇了摇头,说其实有不同的案子抛出来过,但是都没有人能够解决,最后“种子”也都死在案子里了。 这是一种轮回,不同的案子有不同的过程,但最后都会是一种结局,必须死了九个必死之人,才会真相大白。 但是没人能破解得了,最后也都成了悬案,而早在之前,前几日北京城传说有个吊死鬼在天上飞,杨茹就知道肯定有怪事出现。 这才就赶奔北京城,了解到了这些。 “你怎么知道一定会发生?这也太玄了吧?” 白长生不敢相信这个可怕的事实,真的有人能如此布下杀局吗? 杨茹苦笑道: “其实我一开始也不信,但是后来慢慢就信了,有无数的案子是这么发生的,但是其中关键之人都死了,也就不了了之了。” “而且,这就是断命师的手段,断天机人命,留因果往生。那老人的手段,不能以常理度之。” 白长生头大了: “就拦不住吗?抓到他就好了呀!” 只听杨茹无奈道: “这引子抛出来,就不能停了。而且九条人命,环环相扣其实都是该死之人,不算冤枉。” 说完,杨茹看了看远处,一阵唏嘘: “我推演了这么多次,没有一次能够成功融进来把这案子给阻止也好,或者说破解也罢。每一次都融不进去,这些案子是一个环,环外的人不可能参与进来,但是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我却能左右其中的一些关键,这也是让我最担心的,我可能也是其中九条人命之一!” 白长生听完,大惊失色,也想起了有重要的事情没来得及问: “你到底是谁?这案子你又是如何知道了这么多?你要那传承害人吗!” 杨茹神色一转,又变回了笑嘻嘻的样子,冲着白长生道: “他有他的传承,我也有我的呀!” “你又会些什么邪门歪道?” “什么叫邪门歪道,我这叫驭魂术!” ------------ 第53章:断命驭魂 驭魂术? 这又是什么?随着得到的真相越来越多,自己也跟着越来越迷茫起来,杀机四伏,自己却无处可逃。 “驭魂术又是什么东西?听这名字就是歪门斜术。” 白长生问着,那杨茹却避重就轻道: “那就不是你现在需要担心的了。我只是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事情。” “比如?” “比如纸人!” 白长生脑袋里开始充斥起各种可能性,难道说这个女子与之前那一众纸人也有所关联? 未必都是她在背后捣鬼? 越看越觉得眼前女子城府颇深,绝不是寻常人家的闺女,白长生有些戒备了,后退了一点,来回打量着杨茹。 杨茹也好像猜到了白长生的心思,跟他解释起了那些纸人的秘密: 原来那些纸人的都是用驭魂术中的一个分枝法门,是被驱使的鬼奴! 常言道“断命愁无路,驭魂驾离人。” 断命师的手段,讲究的是做局弄机巧,借天地大势来颠倒阴阳,用推演八卦来横断千秋万古,谋布略计。 轻则可以阻挠因果,重则也可以横击天机造化。 而驭魂术就不同了,驭魂师讲究的是“术”与“道”,用各种诡异的手段,来驱使各路生灵,与天地同感,与神鬼相生。 有传说驭魂术的手段练到了极致,就可以挥击人世万物,再驱使成为自己的奴仆,点鬼成兵,画符成咒。 这纸人原本就是驭魂术的手段,但不知为何却被这老人给得到了。 具体怎么得到的外人不知,单论这老人手段,绝对已经在当世难逢敌手了。 他的用意更是难以觉察,如果说是传师承那是最好的,但要是有别的歹心,亦或者刺王杀驾··· 白长生听到这里,全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这老人如果真的打算这样,其心当诛! “那我该怎么办?”,白长生赶紧去问。 杨茹深邃的目光望着白长生,好像洞穿了他灵魂的最深处。 “关于我的来历,你也不用多问,我也不能告诉你,我怕你接受不了,但是你要记住,这案子与你福祸相依,绝对不能大意了。” 这一句话,把白长生的嘴都给堵住了。 本想着问个清楚,但看这女子的口气是不打算让自己明白了。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白长生倒是想起这么一茬,杨茹笑着道: “自然有我的办法,这手段你学不得。” 白长生这个气哟,露出了一脸郁气。 杨茹压根没接茬,只是扔给了白长生一个小包裹,里面装着一个小纸扎人,说在要紧的时候拿出来可以救命。 而来这里找他,也是为了交给他这个。 杨茹一切交代完,转身就走。白长生拦都拦不住,如蜻蜓点水似蝶蛾采火,杨茹三五步步成数丈,这就走远了。 白长生没办法,回过神来看看还躺在地上的季礼,又看看那鹞子李的棺材,心说此地不宜久留,拉起了季礼就要离开。 “这缺德娘们哟,快把小爷我废了。” 季礼一直在地上躺着,此刻被白长生扶了起来,脸色依旧煞白。 如此碎蛋大恨,季礼咬牙切齿,深埋心底! 俩人就这么颤颤巍巍走向了城里的方向,刚走到一半,就看到后面鬼哭坟的方向火光冲天! 起火了?! 幸好俩人走得快,不然非得被烧死不可,这怎么能凭白无故起火呢?方向好像正是那鬼屋的方向! 难道说有人想毁尸灭迹?还是山火偶发? 那地方可还有很多待解之谜呢,白长生和季礼也闹不清楚,只是加快了脚步往回走。 等二人回了季府,就看到老爷正在家做法,请来了一众道士和尚,弄的整个院子里面破马张飞。 黄纸道符,和尚念经,道士驱鬼,总之想什么来什么,煞有介事。白长生近前对老爷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老爷一听,也是气地不行,想不到儿子的好友竟然如此作弄于人,当即就要将此事上告府衙。 白长生连忙又说了这衙门里的情况,把吴老三告诉自己的一切,转述给了季一水,季一水听完,大惊失色。 “想不到这京直隶衙门还有如此一个幕后黑手,那此事又当如何去办?” 季礼说那宇文无双已经交由家丁看管,寸步不离其身,季一水这才放心,令二人好生处理此事,有任何需要他帮忙的绝对全力以赴。 白长生此时非常感激季府上下,自己现如今深陷泥潭得贵人相助,怎能不感激涕零,连声谢过季一水。 季一水说也会在暗中帮忙调查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让白长生早日沉冤得雪,这才回看那一群道士。 心说这事情既然是个乌龙,这些人也别留在这里了,这就要这群人给赶出去。 那群和尚老道也是道心不稳,还在那跟着一边跳一边神神叨叨念着: “哇呀呀···跟着我···左手···右手···阿弥···一个··慢···” 还在用情颇深,左右互搏,季一水这就上去给了赏钱打发,这几个老道得了钱,也图省事这就要走。 临走前不忘跟白长生打个顺口溜,看样子是想多揽个主顾混个脸熟: “以后有事找咱们哟,打洞破土,相宅安坟,泥瓦木匠,驱鬼请神咱都会啊,要不要厨子,我那杀猪菜可是在东北···” 白长生看在眼里,心说这群人要是真管用那才见鬼了。 老道拿着钱带着弟子们出了季府,好不欢呼雀跃,这得有小半年没开张了,没想到今天来了这么一笔快钱。 几个人簇拥着,就朝着温柔乡的方向去了。 在路上的时候,碰到了一个人,那人面目十分凶恶,看着众人从季府内走了出来,这就上前询问了几句。 老道看此人面相不善,也不敢招惹,就说去季府作法了。 那人又问里面有谁,这老道说看到个年轻的男子,好像之前在拐子胡同置办法器的时候遇见过。 那男子一听,转过脸来,死死的盯着季府。 ··· 季府内 等一切琐事处理完,白长生就和季礼聊起了一天的经历,季礼十分惋惜自己的“诗作”还没念完就被搅和了,实在大煞风景。 白长生赶紧换过话茬说起了那杨茹,这杨茹也不知从何处得知了那老者的存在,更不知道那老者到底是什么身份。 俩人说着就来到了季一水的书房,这也是老爷子赏脸让白长生进来观摩一番,看来对白长生印象也还不错。 三个人喝茶聊天,唏嘘不已,白长生看那季一水的丹青佳作无比艳羡,心说这季老笔走枭龙,锋转睥睨,实在是名副其实的大家。 一幅幅丹青琳琅满目,看得白长生如痴如醉,这等赏心悦目实在是平日难有的福气。 正看着,忽然发现角落里有一副古卷,上面铺满了灰尘,白长生纳闷,怎么这幅画放在角落里如此不起眼? 季老爷子说那是前朝的东西,有些犯禁,就收藏在了角落,平日不敢拿出来与旁人看,怕被官府追责。 白长生有些好奇,问了下季老爷子可否给他上眼一看,季老爷子也没避讳,这就把那幅画取出来,摊开与白长生去看。 古卷斑驳,留尘待相,宝物袅袅余香。 这古卷上画着一个女子,笔墨枯黄,但还是看得清眉眼。 一眼望去,白长生和季礼惊骇大喊: “是她!” 淡扫蛾眉薄施粉黛,又有俏丽无边之色,这女子竟和杨茹一模一样! 而那古卷的最下面,写着一行字: 明万历八年,悼亡人吾爱女杨茹作此卷。 ------------ 第54章:万历八年 穿越来的? 还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仙子? 白长生和季礼第一个念头就是这女子真是个妖精。 “这个···这女的,打万历年间来的?还是从那时候活到了现在?” 怪不得叫自己小长生! 按这辈分,他祖上三代都得叫杨茹奶奶。 季礼问白长生,白长生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只是细声思索着: “打万历八年来了个女的···” “手里还提着五斤鳎目?” 季礼接了这么一句,让白长生瞪出个好大的白眼。 绝对是大白天活见鬼了,这女子眉眼之间,衣着打扮,分明都和那个杨茹一模一样。 关键是连名字都一样,这还能有假吗? 一百八十多岁的老妖精,季礼想起自己还曾跟她勾肩搭背,怎叫一个寒颤后怕,怪不得那女子说自己在家里见过她··· 可不是嘛,早就觉得很面善眼熟,不成想竟是这幅画里的女子。 “你们难道认识?” 旁边的季一水看到俩人这一惊一乍的样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二人跟季老爷子解释了一下,老爷子差点没坐在地上: “此话当真?这···这太邪门了吧?你们没看错?” 季礼和白长生脑袋点的像鼓点一样,绝对没认错。 “这女子怎么能活···一百多年?这也太扯了。” 季老爷子还是有些不信,白长生可是见证人,又想起那画上写着“悼亡人”,这意思不言而喻: 杨茹已经死了! 死人一个?! 想到这里白长生全身都没了热气,感情自己看着那么顺眼的姑娘,竟然是个死人! “怎么死的呢?又怎么活过来的?这···季老爷,你知道万历八年发生了什么吗?” 白长生迫切想要知道这女子的来历,季老爷子想了一下,说了句稍等,就把记载前朝万历年间的史书,和一些民间杂书给翻了出来。 “都在这了,咱们好好找找看。” 三个人实在好奇,这就翻起了资料: “万历年间,临街旺铺三两银子起···这个不对。” “前朝万历,第一届科举状元代表大会在京召开,此次盛会邀请了礼部侍郎···也不对。” ··· 三人就这么翻了半天,这才终于在一本记载了明朝万历年间,民间婚丧小册的书里发现了一条线索。 这书里面记录了京城之内,各大家院落的婚丧喜事,以备后世之人查阅。 上面有这么一段话: 杨威士,曲阳县书吏,万历八年杨门有女丧,大恸。 除此之外,再去无他。三个人翻了全部的记载也就这一条而已:杨门有女丧? 就这么不清不楚的一句,也看不出什么。 更不知道这个杨女是否就是那杨茹。 没什么有用的,三个人坐在书堆里面,一脸的问号。 “爹,你这画哪里来的?” 季礼冷不丁这么一问,白长生也猛然想起,这画的来源也许会揭示出杨茹的来历。 季一水低着头,闭上眼睛细细回想,过了半天这才抬头道: “时间久了,老爷我也记不太清楚了。但是这画好像是早年间,老爷我在四九城里闲逛,遇见个落魄的老头卖画,我看着不忍就买下来了。” “那老头风烛残年,在街上卖画为生,我买回来,本是善心,但是打开一看却发现这画乃是前朝禁物。又觉得画笔还算不错,有几分功力在里面,我就给藏了起来。” 白长生听到这里,有个老头?难道··· 急急去问那老头什么样子,只听季一水想了一下道: “都十来年了,那老头好像有腿疾,长得很···反正皮松肉坠的,留着山羊胡子。” 季礼听到这,和白长生对视一眼,就是那个纸腿老人! 果然是断命师做的局!居然从这么久之前就准备好了这么一手。 太可怕了,如此酝酿,焉能有不成之事? 按杨茹所说,自己也被老头给算计了,是这连环命案中的一颗棋子,看来此话不假。 俩人这就站起来,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这可如何是好,现如今被这么一个老头给盯上了,这还能有好结果?” 白长生很是恼怒,明明自己一时好奇,结果就被卷了进来,季礼则在一旁牙碜着白天和“女妖精”勾肩搭背。 季一水拍了拍腿上的灰,也从书堆里站了起来,很是惋惜道: “文颜文武两兄弟,实在可怜。本来那文颜就是个苦命学子,随着我学丹青也有些日子了,现在就这么天人相隔了,唉···” 白长生不知道那文颜之前曾在季府学艺,听季一水这么说,赶紧去问对文颜有什么印象,只听季一水摇头道: “这孩子吧,还算勤快老实,酷爱丹青书法,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这人天资有限,酷爱丹青,更爱休憩,经常念书念着就睡着了,画画的时候,老夫所作的凤凰朝阳图让他去临摹,就让他给画成了小鸡吃米图,这等天资,和我儿季礼不相上下,我也就没怎么留心他了。” 旁边的季礼听了,一阵摇头晃脑,好不得意,觉得老爷子是在夸赞他: “听听听听,小子都听到了吧,论天分,咱可是北京才情十绝···” “你闭嘴!” 季一水和白长生齐声痛骂。 老爷子老脸通红,自己这儿子如此恬不知耻,实在是没少给自己丢人。 “罢了,我这就能帮你到这么多,既然事情如此复杂,这事情还是要从头理起,老头我自然会留心,但是要帮忙的话,我只能给你们介绍一个人,她应该帮的上你。” 季一水对白长生说着,白长生心想这老爷子岁数也大了,这事情确实不应该让他参与进来,以免徒增是非。 又听到老爷子说有人能帮的上忙,赶紧凑了上去,听老爷子说出此人何在。 季一水点点头道: “这人可是北京城内赫赫有名之人,你们应该也都听说过。她与老夫有过数次面缘,还算客气,拿着老夫信物去找她,定能有所收获。要问是谁,就是那北京东城家长里短官方职事,四九城牵线作媒一条龙金字招牌—包打听!” 白长生听完,倒吸一口气,居然是这货? 季礼吊着眼睛一脸的嫌弃,挪揄道: “老爷子,你这种人都认识?” 季老爷子害臊的不行,面色涨红,羞道: “都年轻过···” ------------ 第55章:包能打听 想当年季老爷子还是季大才子的时候,在北京刚刚声名鹊起。 一笔出鞘,转走鬼斧神工,那丹青工笔,无人不惊无人不叹。 随着名声越来越大,眼界也跟着宽了起来,季一水家境殷实,又是这么一个才子,自然心高气傲。 青年才俊兼相貌姣好,自然有人愿意投怀送抱,乐结秦晋之好。 季府门前可是门庭若市,保媒的说请的认师的求墨的不计其数。 看的多了,季一水越看心越高,总觉得这些姑娘配不上自己。 这一点季礼算是一脉相承。 过了五六年,季一水眼瞅着到了三十岁了,阅历更是惊人,完全相遍了北京城内所有的未婚适龄女青年!重点是一个都没看上眼。 总觉得这个鼻子塌了,那个指甲断了,哟,这个怎么星象不合。 来相亲的都是大家闺秀,不说王侯将相之女,也是官生财名之后,被一个区区才子这么数落嫌弃,谁能咽得下这口气? 一众说亲的这就聚齐在了一块儿,共同抵制季一水。 而没来相亲的过的外地人士,也都知道季一水是出了名的“鬼挑剔”,跟着也不愿意自讨没趣了。 所以到了后来三十多岁,季一水还是孤身一人。 虽说是“资深相亲人士”,但这名声不好听呀。 外面传言四起,蜚语不断,有说季一水身子有暗疾,生不了孩子的,有说他打算上山出家当和尚的··· 总之各种流言纷至沓来,拦也拦不住。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季一水的婚姻大事就被这样耽搁下来了,终日孤身作画,那笔法也跟着哀怨起来: 说不尽的一股桀骜不驯,怨天尤人之气。 画倒是越来越值钱了,外面人都买回去说给自己孩子当反面教材,来相亲的也越来越少,季府门可罗雀。 季府整个这才知道慌了怕了,赶紧各方打听各路求人,最后没办法,才找到了“包打听”来帮忙说媒。 包打听其人,是个奇人。 三十来岁,长得一般,别的爱好没有,唯独喜好打听人家家长里短,谁家丢了一瓣蒜,到她嘴里能说得跟三国演义一样精彩。 有这口才,以至于后来大家都忘了她本来的名字,都叫她“包打听”。只知道她终生未嫁,姓包,谁都没胆子娶回来。 “包打听”却甘之如饴,乐得自己一个人逍遥自在,北京城内,大小事情,事无巨细她全都知道,有人来问事,就给她点钱,靠这个过活。 此人特别善于完善故事,而且酷爱打听各家床帏闺事。 你要是有这类事情请教于她,不要钱都愿意! 季府的事情她早都知道,心说迟早来自己,整天就在门口倚着嗑瓜子,一边打听一边等着季府来人求她。 等季府来人了,包打听满脸堆笑凑了上去,张口就问季大公子是不是真萎了,季府下人听了差点没杀了她。 三言两语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包打听一拍胸脯子,说了声就交给她吧,绝对把这事给解决了,外送一瓶合欢散。 真是奇人,没过三五天,包打听就介绍来了一大堆姑娘。 也不知道用的什么手段,但那时候谁还顾得上管这些旁枝别叶? 季一水也觉得自己该成家室了,就在里面认真挑选起来,外面人一看都啧啧称奇,“鬼挑剔”真的要相亲结亲了! 呼啦一下,消息传开这群人全都带着自己闺女来了,其中一位,正是当年季礼的母亲。 二目一送,四目留情,这俩人也就好上了。 后来的事情,大家就都知道了,其余那六个妾也都是包打听给做媒,这就看得出此人能耐了。 除了那时候生不出儿子,别的事包打听真是包干一条龙。 季一水说完,季礼在一旁直吧嗒嘴巴: “好啊老爹,你还有这么一段风流韵事,我娘就让你这么给拐带到手了?” “去去去,什么话这叫。” 季一水好不害臊,季礼在旁直乐,又问眼下这事挺简单,怎么那包打听就会给面子呢? 季一水摇头叹息说了缘由: 当初这事成了,包打听知道了也是高兴,带着说好的合欢散就上门祝贺来了,当然,季一水是没要。 包打听有心眼,没要辛苦钱,就是要季一水给她画张像。 谁都知道季才子的笔墨如何,这可比银子值钱多了。 季一水那时候初识佳人,一时糊涂就答应照办了。 等画完像交给包打听,包打听一看: 自己给画的如此惟妙惟肖十分可人,也是欣喜万分。 赶紧裱起来放在自己门前,然后跟季一水说以后有事再找她,免费帮忙! 这才有了这么一段因果关系。 说完这些,季一水拿出一支笔交给白长生,告诉他这就是当初给包打听作画的时候所用之笔。 拿这支笔找她,她一看便知。 白长生千恩万谢,接过了那根笔,这就要去会会那个包打听。 季礼一听,也跟着一起要去,这人和他家有些过往,很是好奇。 俩人出了季府,赶奔包打听的家里,路上一问,谁都知道她家住哪。 拐弯抹角走了一会的功夫,俩人这就到了包打听的门前,刚到门前,俩人都愣住了,这包打听果然名不虚传: 门口十几面锦旗,红艳艳黄澄澄!上面漆金大字写着各种歌颂的溢美之词,足足挂满了整个门院! “北京城妇女之光!” “东城一姐,包打听!” “仁心仁术,妙手回春,专治婚姻情感各类疑难杂症。” “包打听联系方式东城包家胡同···” 这人看来干过不少买卖,俩人甚至还在其中发现了有王府送来的一面锦旗,这个人不得了呀! 再往门上一看,季礼登时乐了:只看到一幅画,画着一个女人,正是包打听的模样,挂在门前正中,妙笔生辉。 这不用看就知道是季一水的手笔。 俩人刚要迈步进去,就看到一个女人从门里面出来了: 穿的衣服姹紫嫣红,上面绣着牡丹芍药,脑袋上别着一朵玫瑰,鞋子上纹着满堂春色一枝梅,腰间的丝绦都刻着百花争艳。 脸上的红脂粉就像从染坊里洗澡刚出来似的··· 好个半老徐娘风韵犹存! 看她一眼就觉得是逛了花园,除了精彩纷呈,也没别的词好形容了。 “哟~~我说怎么今儿一大早喜鹊咯吱咯吱叫,蜡烛灯花不停闪,门口还总有蝙蝠倒挂着,原来是季家的少爷来串门了哟~” 白长生听了一句,就觉得这女人是吃了花蜜才能说得这么腻人。 伸手拍拍旁边狂吐不止的季礼,啧啧称奇。 季礼直起身子强打精神,俩人还没搭茬,就看到一个人从包打听的院子里晃悠着走出来: 那人一边走,一只手还在系着裤子,脸上的惬意神色可真叫一个云淡风轻,那人走出来打眼一看,立刻就认出了白长生和季礼: “啊?!你俩怎么来了!” 白长生摇头痛惜道: “老三,你也太不挑食了吧?” ------------ 第56章:前朝旧闻 吴老三噌的一下整个脸都红了,三两步跨了过来,讪笑连连道: “小孩子家家的,别胡说八道,我俩是清白的。” 那包打听也跟着从台阶下来了,曼妙伸手,在吴老三屁股上一拍,吴老三的表情那叫一个销魂: “对嘛~我俩是纯洁的友谊。” 白长生闭了眼睛,不忍看这糟心的一幕,耳边响起季礼的声音: “要不咱走吧,我看她一眼就胜造七级浮屠了,再继续跟这胡扯让关二爷劈死我算了。” 白长生摇了摇头,问吴老三: “你来这做什么?怕不是你俩早都勾搭上了吧?” 吴老三嘿嘿一笑: “我来打听点事,我跟你说我可知道天大的秘密了···哎?你又来干嘛?” “也有点事情要问,包打听,我且要问问你,前朝的事情,你可了解?” 白长生想起了正事,这就去问包打听,那包打听回身站在了门槛上,好不风情万种道: “哟~这话怎么讲的,可是问到咱心坎里了,还有我不知道的?快来,进来说话,门口那么多人,怪害臊的。” 好一个怕害臊!白长生鸡皮疙瘩掉了一筐。 吴老三本就有点不舍,这一听跟着几个人就全进来了。 走着还问白长生到底怎么了,白长生也没详说,告知遇见了杨茹,发现她是明朝来的。 吴老三听完,也是全身发凉,想不到竟然是个百年老妖出来作祟。 几个人进了包打听的院子,包打听进屋沏茶倒水,摆上瓜子花生,完全一副“老包讲故事”要开场的样子: “说吧,你那笔也不用拿,你叫白长生是吧,我知道你没死。”包打听嗑着瓜子就猜出了白长生的来历。 白长生暗自惊讶,这包打听还是有点真能耐,倒也干脆,这就问她知不知道杨威士这人,还有他的女儿杨茹。 包打听一听,变了颜色: “太忌讳了这人,不提不提。” 连连摆手,白长生一听就知道这人有些故事。 赶紧求情让吴老三帮衬着问问,那包打听拗不过几个人追问,这就叹口气道: “唉,不是不想说,是这人太忌讳,说出来不好听。” “到底有什么故事,这人怎么了?” “这人呀,犯了天条喽!” 其实包打听知道的也不详尽,毕竟过了是百年前的人了。 这杨威士本来是明朝曲阳县的书吏,官职不大不小,为人随和。 后来不知在何处得到一个密法,可以改天换地,这就天天钻研起来了,是茶饭不思政务不理。 到后来这件事情传到了皇上耳朵里,听说杨威士有些本事,就让他来试试身手。 可杨威士却不愿意,说他的手段只能用在死人身上。 皇上不信,就让他对活人试手,杨威士就没办法就照办了,上面找了个妃子来试法,结果那妃子暴死在了堂上。 皇帝大惊,觉得此人手段不善,有违人和,死了的妃子还是后宫红人,一怒之下就把他给驱逐发配了。 杨威士十分心寒,带着家人远走他乡。 到后来没多久听说杨威士起义造反了! 聚集了一批死人作祟,朝廷派兵缉拿,还下鸠杀了他的家人。 杨威士的女儿就是这么死的,她女儿也就是杨茹死了之后,杨威士痛心疾首,大恸病亡。 这事情其实也怪朝廷逼人太甚,等一切风平浪静,这事情就被朝廷封了,谁也不敢提。 到了清朝,更没多少人知道这事了。 毕竟死了妃子,造反又是毒杀,其中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发生,谁也不喜欢,这人的经历也就石沉大海了。 包打听也是偶然间才得知这件事情,这就说了出来。 白长生三人一听,这算什么故事,没头没尾,也没交代清楚。 这可能是另外一个故事了吧。 眼下白长生知道了那副古卷是因何而出的,真的就是悼念而作。 “我反正就知道这么多,我又不是一天天没事干,打听人家这事干嘛,不是两口子床帏之间的事情我没兴趣。” 包打听义正言辞,说这叫术有专攻。 又问了问季礼他爹季一水,这岁数是不是还能老而坚挺雄风不倒,季礼听了差点没翻脸,回头冲吴老三大喝: “吴老三,我且问问你!焉有邂逅而成佳偶者!?” “有!” 吴老三、包打听、白长生异口同声。 季礼这小子好不容易能说出一句有水平的,就让这三个人给拦腰截断了。 那意思说哪有一见面就想成两口子的。 用在这几个人身上,那还真犯冲。 “你又知道了些什么?” 白长生问着吴老三,很好奇他来这里打听什么,难道是为了“单纯的友谊”? 吴老三确实知道了一些秘密。 陈名士死了,其实官府之内其实早都有知,就是秘而不宣罢了。 这点吴老三也猜到了,现在直隶衙门之内分为两派: 一派是忠贞不二的王老爷,一派是无恶不作的陈师爷。 这俩人势同水火,迟早会爆发出来,但是现在还不到时候而已。 陈师爷那一方作恶多端,自然知道这些内情。 不单单如此,有一次包打听上街买菜,和那陈府的管家刘明的媳妇的邻居家的孩子的三舅妈的亲外甥聊天得知: 陈名士在家囤银千两,大半夜还经常念叨着通州。 吴老三一听就知道,这陈名士是想趁着朝廷外放捐官,去通州谋得一官半职。 而后把这些事情都串联起来,吴老三又得知那文颜文武俩兄弟,其实早都和陈家府上有些关联。 听包打听说,文颜曾经去过陈府做了一段时间的帐房,没敢多久因为闲言碎语被赶了出来。 而回来之后没过多久,文颜文武俩人的案子就发了,俩人也跟着死了。 包打听更是知道,陈华、陈名士、刘明几人之间并未直接联系,而是一直通过某一个中间人来“走铺”(对古代洗白贿银的一种隐秘说法,日后会详述)。 这人白长生一下子就猜到了,就是那当铺掌柜的! 而文武早在之前,更是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小英雄”。 有说他傍上了北京城有名的青楼“温柔乡”老鸨子花嬷嬷! 文武从花嬷嬷嘴里好像知道了什么,具体何事还得要几人去找那花嬷嬷审问。 这个白长生也知道,肯定是当年的“宛如案”了,宛如屈死,定是被人所害。 而陈府最近丫鬟来买菜,都说府内好像少人了。 包打听怎么问她们都不说,这倒是很吸引包打听了,心里这个痒都快止不住了。 白长生听到这里,一阵感慨: 杨茹说的不假,这些人命之间都是计算好的,互为因果。 叹了口气,白长生和吴老三讲出了杨茹对自己说的一切,还有那纸腿老人可能就是断命师的猜测,以及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火。 吴老三一听,哎呀一拍脑袋,眼珠子滴溜溜来回乱转,直接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不住的挠头,样子十分悔恨。 “那宇文无双没放走吧?他可是头号嫌疑人!” “放心吧,等着你呢都。” “要是按你说的,这老头就是始作俑者!竟然能谋篇布局这么一桩错综复杂的案子,真是心狠手辣!” 谁说不是呢,现在大家伙都是一根绳上的几条裤衩,谁也难辞其咎,更别提脱身出来了。 吴老三哎呀呀一阵,重新坐了下来,冲着白长生和季礼说: “这么说来,那老头把我给耍了!” 白长生一听,难道说吴老三见到了?赶紧去问怎么了,吴老三摇头叹息道: “我遇见他了,还被他给耍的团团转!” 今天早些时候,吴老三揣着心事,走在街上··· ------------ 第57章:老三上当 一边走着,吴老三心里始终想不通这案子里蹊跷的地方,总觉得有些东西自己没留心,错失了关键。 实在心烦,就想着干脆一了百了把那管家刘明给抓起来算了。 反正都知道他与此案有关联,严刑逼供一番不怕他不招。 到时候拿着呈堂证供上报给武城兵马司,也不怕抓不了那个师爷陈华了。 打定主意,吴老三这就要去府衙内调兵遣将,找那群自己信得过的手下去陈府拿人。 结果一到府衙,就看到一个老人,羊胡竖眉,皮松肉坠。 穿的衣服破烂不堪,一脸污泥让人看不清到底长什么模样。 这老人手操着登闻鼓,要鸣鼓告案。 吴老三把他拦住了,上了堂就要跪下听审,这老人家腿脚看着不利索,免不了要吃苦,不如自己先问问。 老头低着头,一脸的污泥哭着说自己的儿子被鬼抓走了。 吴老三有些奇怪,怎么大白天有鬼能夺人妻儿,难道现在妖魔鬼怪都进化了? 老头解释说和儿子上街买菜,突然天上跳下来一个纸人,就把他儿子抓走了。 老人去追赶,到了鬼哭坟的时候儿子已经不见了。 又摔了一下,老人痛的厉害,没地方说理伸冤这才来了府衙告案。 吴老三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子,纸人! 一下子就知道这事情肯定和之前的纸人有关系,赶紧让老人不要告状了,自己去带人上鬼哭坟寻找一下看看。 又问了问老人具体在鬼哭坟哪里,按什么路线走,老人就说是从鬼哭坟的后面,自己是从那里一路追上去的。 吴老三当时压根就没怀疑,看这老头摔得一脸泥,就安顿他先行回家。 让老头把地址告诉自己,有了结果自己会去找他。 老人说家就住在城东包家胡同! 那时候吴老三哪里想的了那么多,别过老人进了府衙,找了三五个可靠的衙役,跟着自己就赶奔鬼哭坟! 现在想来,老人说一路从鬼哭坟后面找那是为了避开白长生,那时候白长生和季礼正和那杨茹在鹞子李坟前聊天呢。 可是为何要避开呢? 那时吴老三带着衙役,备好了锁链,心说这一次一定要有所收获。 几个人到了鬼哭坟,一路寻找,只看到路上有斗大的鞋印,看样子是新近踩出来了。 现在去想,这就和放糖引诱孩童自投罗网是一回事! 吴老三没多心,只觉得这是个线索,带着衙役就沿着那脚印去寻找,拐弯抹角上山下坡这几个人就到了那天的鬼屋前面。 吴老三看到这个鬼屋,心里一阵阵嘀咕: 难道说是那纸人借童子之身还魂?之前来过两次了,还砍了一次,后来再到此地这里面空无一物呀。 眼下正是白天,晴空朗朗,艳阳高照,三爷艺高人胆大,这就首当其冲要三探那鬼屋。 吩咐其余衙役在外面听令,如果里面有凶险,众衙拆一定要第一时间支援进去。 有备无患,三爷操起官刀,横立身前,缓手推开了那鬼屋的门。 吱呀呀 那屋门的声音十分刺耳。 进了屋内,吴老三这此才发现,这屋子竟然没有窗户来通气,整间屋子都是破烂的门脸,好不瘆人。 外面晴空万里,里面却什么都看不清。 隐约间,只看到那床上好像有人,吴老三问了句是谁,也没人回话。 仔细去看才发现是一个纸扎人,怀里抱着一个小童! 吴老三大惊,难道说这已经借尸还魂了吗? 不敢靠近,唯恐生人气冲撞了邪祟,吴老三掏出了火折子想要点亮这屋子。 火折子咔嚓咔嚓一点,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那火折子还没离手,就看到屋子里有根蜡烛,自己着了! 绿幽幽的火光,扑扇着好像随时要熄灭,整个屋子都是一阵阵绿光盈盈,好不吓人。 吴老三还没细看床上,突然间,就看到那蜡烛的火苗噌地一下暴涨了十余寸! 紧接着整个屋子都起火了! 就这么突兀,吴老三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这屋子已经着起了熊熊大火。 不像寻常的火势,这火光看着居然都是绿火。 止不住的焚烧着整个屋子,吴老三吓坏了。 须臾不过,这屋子居然这么大的火,可怕的是连起火的原因自己都不清楚。 眼下情况危急,时不待我,吴老三没心情管别的,就地一滚从茅屋翻了出来。 此时外面等候的衙役一拥而上把他拽到了远处。 一群衙役眼睁睁看着那茅屋起火,拦也拦不住,全都傻眼了。 吴老三说出那茅屋起火的过程,大家都很纳闷: 这屋子起火,一时半刻怎能如此烈焰焚天? 谁也闹不清楚,但这事情不能让旁人发现,不然自己这里说不明白可就是故意纵火的嫌犯了。 带着一众衙役,吴老三也管不了那孩童的事情了,只能沿路返回。 来到府衙,跟众衙役说了此事万万不可泄露,就独自又出来了。 眼瞅着被掳走的孩子找不到了,吴老三心说还是要去安慰一下那老人才对。 按着老人说的地址,吴老三这就来了东城。 左找右找,那老人的地址十分奇怪,正好是包打听的院子。 吴老三当然认识这包打听,心说难道是包打听的私生子? 还是那老人说错了地址? 揣着好奇走进了院子。 毕竟是包打听,来了这里,吴老三也确实想着打听一番,兴许能从她嘴里知道些什么有用的线索。 ··· 中途吴老三和包打听干了些什么,季礼玩命地问,吴老三死活不活,就说了句喝茶聊天。 好一个喝茶聊天··· 吴老三说完这些,拍案而起: “你之前说这老头子的样子,我那时候心里有事没记起来,眼下这么一琢磨,定是那老头子搞鬼骗我了!骗我来这里,这是引我上钩呀!” 哪有什么被纸人掳走的孩子,分明就是托词,老人匠心布局就是让自己来这里与白长生等人相会的。 为何要如此这般,吴老三就不知道了,此时胸口起伏恨的牙痒,居然被他这么愚弄,借手焚烧屋子来毁尸灭迹? 那里面有秘密? “我知道。” 白长生看着吴老三,想明白了为什么那老人施手段让他来这里。 ------------ 第58章:抄家伙上 白长生仔细思索了一下来龙去脉,这就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首先房子起火不用多想,绝对是火折子的问题。 其次就是所谓的断命师做局,借死尸来布局谋篇,九命连环,那肯定要来回推算,也就是杨茹口中的“推演”。 如果说是推演,那必不可少的就要考虑到“人心”这一条因素。 所以之前这老人应该对吴老三也有过了解,知道吴老三的心性。 看来老人应该是猜想到了,这吴老三会按耐不住,直接去陈府拿人,唯恐这一番举破坏了局势,那也就会改变了整个命案的走向。 一切都是按着计划做好的准备,这老人心思极其缜密。 但如今看来,老人并不是万能的:应该是没能猜出杨茹已经来了,杨茹不敢为他人板上鱼肉,这就来找白长生并且告知道部分真相。 而自己这一帮人也从典籍里和包打听嘴里猜到了杨茹的身世。 大概就是这样,但是具体如何,还是要日后细细摸排。 “哼!既然不想让三爷我拿人,三爷我必定就要反其道而行之!走,咱们去陈府拿人!别的不管,一定要先审讯那刘明一番!” 吴老三拍案再起,这就觉得必须违背那老人所安排的意愿。 毕竟人命关天,真要是九命连环,那接下来还会死人! 身为衙差,肩负父母之名,百姓之命怎能受人如此摆布。 几个人都站了起来,这就要走,旁边那包打听一直在听着,这时候也没再搔首弄姿了,有些后怕道: “要是这都是那什么鬼老头安排的呢?来我这干嘛哟,未必是看上我了还是要害我?” 包打听好不怨天尤人,一脸的妇人怨气。 这也是啊,万一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呢? 几个人也没那时间多想,不管了,先去陈府拿人! 吴老三这就道出一个地方,让季礼和白长生随他去,说那里有他的帮手。 准备好了之后,来个突然袭击,不能让任何人再在其中捣鬼。 三个人刚一走出院子,这才发现一整天如此忙碌,眼下天已经擦黑了。 群星初上,好个夜色凉袭。 白长生跟着吴老三走,还在想着: 这案子事到如今已经过去十二三天了,自己也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等这事情都完事了,还得去找官府说明情况来补偿自己。 但是现在还不行,外面应该还有人在追杀自己,所以也不能去那废墟处寻找什么线索或者遗留下来的东西。 摸了摸胸口,幸好活人八术和那乌目四面的鬼脸都带在了身上,后来又有杨茹交给自己的小纸扎人。 这小纸人又是什么东西? 她到底是活人死人? 听杨茹说这东西能救命,也不知道怎么用,当初杨茹交给自己就走了,也没说明白。 问她她也不说那盒子里的东西,看来那盒子里的东西也与这个案子有关系,那天也没来得及问问小伙计。 对呀,小伙计应该知道玉虎的来历,那日慌乱,事发突然,也没来得及去问,自己实在太蠢了! 白长生一路琢磨着,直到跟着吴老三来到了一处民宅里面。 刚到院子里就看到六个衙差,穿着便服正在院子里面等吴老三的到来,看来早前吴老三已经交代过了: “头,怎么办你说!” 那群人看吴老三过来了,纷纷站了起来。 看样子平日很推崇吴老三,吴老三看了一眼这群人,暗自点头: 幸好有这么一班人手不甘于堕落。 “跟我走,晚上就去陈府拿人!” 得嘞! 几个人乌压压站了起来,摩拳擦掌,面露凶气。 “三爷,要不要请示一下老爷,毕竟没有官府帖子,这样贸然去拿人,会不会不太好?” 还是有个衙差想的周到些。 “无妨,先拿了再说,送到我那朋友那里,审讯一番,然后上告武城兵马司,季府的季老爷也说会帮忙,他倒是认识朝中不少阁老,这次一定要把陈华给搬倒!” “乌拉!” 一干衙差兴高采烈,眼里透出一股子兴奋,各个挺起了胸膛,每一个都是腱子肉龙蟠,身子骨虎踞。 这群衙差平日没少被陈华的手下欺压,眼下能报仇大恨还兼为民除害,怎能不欣喜万分? 人虽少,志气满! 官刀出手,吴老三数了数,算上白长生,这边一共有八个人,季礼当然排除。 这八个人不说精明强干,倒也忠肝义胆,“决不会”临阵脱逃。 陈府家丁若是有不从,到时候若要拼出个胜负也不会落于下风。 几人就等吴老三的命令了,白长生却碰了碰吴老三的肩膀,朝着季礼努了努嘴。 吴老三一抬头,正看到季礼在面前左顾右盼,也知道这货没用,这就来了主意,招了招手把季礼叫了过来。 “你···干嘛?” 季礼连连后退,看吴老三不怀好意望着自己,好像打着什么主意,这心里就开始敲鼓了。 吴老三一看季礼这怕事的德行就知道去了陈府他也是装死,这就交代他安心回去看着那个宇文无双。 拉到耳边,吴老三交代一番,如此这般如此这般,季礼得令,点了点头就赶紧出去了。 说完,一挥手,几个人呼啦呼啦跟了上来,吴老三带人这就赶奔去陈府拿人。 哗啦啦! 猛然间,几个人刚出院子,就听到头上一阵声音传了下来,白长生心里揪了一下: 又是纸人! “呔!兄弟们抄家伙!有贼来犯!” 吴老三噌啷啷啷,一把官刀随手而出,身后几个衙差也是一惊,赶紧招架了起来,来回望着,这又是谁? 游龙走水乍出鞘,斩天断地锋光现。 吴老三此时有帮手在侧,一点畏惧都没有,摆出决一死战的豪迈神色,白长生顺着声音抬头去看: 只看到不远处一个纸人奔袭而来,面目凶狠怨毒,神色狂躁愤怒,那纸身子被夜风吹得呼啦啦来回作响,连滚带翻正朝着自己这里的方向! 鹞子翻身鹞子翻身鹞子翻身鹞子翻身鹞子翻身! 吴老三瞪圆了眼睛大喊: “车轱辘成精了!” ------------ 第59章:鹞子再翻 “鹞子李!” 白长生面露惧色。 他太知道这和鹞子李一样的纸人为什么来了,都把人家坟给刨了,怎么能不来报仇! 这要是给尸体烧了倒还好办了,问题是当时没找到啊! 看来是鹞子李法身回窍,发现自己被人刨坟,就来这寻仇了! 不然怎能是这个表情? 白长生分明见鹞子不断地用鹞子翻身逼近,两个眼珠子只剩下黑色的窟窿,伴着黑气掺着怒火已经要喷出来了! “这就是你口中的鹞子李?” 吴老三也是惊诧不已,想不到竟然是真的,这鹞子李变鬼来报仇了。 “兄弟们,早年间没逮住的鹞子李来了,扬名立万就看今晚,给我上啊!啊?” 吴老三张口大喝一声! 可是··· 人···呢? 喊了一句,没人搭茬,吴老三回头去看,身后哪还有什么帮手?! 最后那一人看样子是腿脚慢了半步,翻过矮墙逃命的时候,还不住地让前面的人等等自己。 呔!白花这么多口水夸这群吃干饭的了!吴老三又气又恨。 确实这也怪不得人家,谁大半夜碰到纸人闹鬼还不跑? 眼下就剩下白长生和吴老三了,俩人瞬间没了志气,转头也要跑,可还没来得及跑出几步,那鹞子李已经到了切近了。 鹞子翻身! 鹞子李到了身前就地一滚,跟着伸出一条腿来扫倒了白长生和吴老三。 “好汉饶命!” 吴老三被这腿力扫倒在地,气势不减,脸不红心不跳回头就是抱拳拱手,那样子还挺局气儿! 不过回应吴老三的又是一招鹞子翻身,脸朝下,屁股朝上,吴老三狼狈吃土。 呼··· 那鹞子李扮成的纸人,嘴里吐着气,怒不可竭地望着白长生,伸出一只手抓向了他! 骨节发白,僵硬曲直,那指甲竟然有二寸来长! 白长生惊惧交加,赶紧抬起胳膊挡着自己的脸面。 这么一抬手,胸前露了怯,怀里门户大开,鹞子李弯爪向下,换击胸口处一爪成钩! 这一下要是抓实了,那心肝肺一骨碌下水全都得被扯出来。 只听见嘶啦的一声,白长生衣服就给撕开了! “哎唷我的天爷!” 大声一喊,白长生就地一躺,赶紧摸了摸胸口,到处找自己的心脏,看是掉在哪了。 哪也没掉,还在自己腔子里? 白长生大口喘气,万幸万幸。再一瞧,那鹞子李却是已经站住了。 目光呆滞,直直望着手里抓着的一个东西,神情很是迷茫。 白长长仔细观瞧,只看到月光下,鹞子李手中,一个小纸人,被攥地皱巴巴,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是个小药丸,散出阵阵香气。 这不是杨茹给白长生的那个小纸扎人吗! 原来就是这么用的,原来真的能救命。 白长生呜呼哀哉,这辈子就没这么庆幸过,恨不得就地给杨茹磕几个,这可是大善于人了。 那纸人的表情一转,又变得很是贪婪,不住的闻着那个药丸。 香气扑鼻,阵阵说不出的味道连白长生都闻到了。 咕噜! 那纸人好像遇到了什么绝世美食,忍不住了一口把那药丸吞了进去。紧跟着仰天长啸,那声音摄人心神。 “嗷···” 吴老三和白长生哆嗦成了一团,这声音听在耳朵里,就已经探得出鹞子李内力有多深厚了,耳膜都快要震碎了。 一声吼完,那纸人抱拳一拱,居然说话了! “奉先公令,归山!” 听着不像是对自己这边说的,鹞子李的声音好像两个铁片在摩擦,令人牙齿发紧。 吴老三和白长生对视一眼不明所以,却见那纸人扭过身子,不再搭理这俩人。 鹞子翻身鹞子翻身鹞子翻身! 鹞子李就地连滚,上房檐踏矮墙,趁着夜色撩人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远去了。 ··· 鬼哭坟,枯树枝。 一个老头,还是那个样子,正坐在树杈上,摇摆着一双纸腿,看样子闭目沉思着什么。 忽然间一抬头,好像发现了什么事情。 两眼一睁,仰天长啸: “哼哼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人虽然年迈,脸上的皱纹宛若老树年轮,但此时竟然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那眉眼之间透露出一股桀骜嚣狂的气息。 笑过后,老人低声喃喃自语: “终于来了。” 刚一说完,就听到身后有人居然搭茬了: “我找到你了,那天我就没看到你,现在你就在我面前,是不是在等我?” 老人也没回头,好像知道来者何人,依旧摇摆着身子,语气和善: “来了就上来坐坐吧,这些日子你挺累的。” 身后的人一点都没犹豫,也不怕老人出手加害,这就跳了上来,坐在老人的身边。 要是不在这邪气的乱坟岗,别人绝对会以为这是一家子。 “其实我猜到了是你。” “我已经油尽灯枯,早晚要死也就不怕见你了,传说中的人哟。” 一那人没有回话,气氛僵持下来,这一份肃穆里又有多少血雨腥风,谁人能知? 老人叹一口气道: “一切终会真相大白,我只是想把传承延续下去,那十八个我也不放心。” “可你害了白长生,他人其实挺好的。” “怪也怪他蠢,给了他活人八术都不好好利用,那文颜能成大事,结果成了娘们儿鬼。” 紧接着老人又说: “虽然不太聪明,但是个好苗子,我断得此人必与你有一段过往,因果轮回,我也不知道具体会发生什么,但你要小心了。” 那来人好像很惊奇: “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情?那到底是什么?” 老人虚弱一笑,抬手用力一挥,只见坟地上凭空结出了一些细碎的沙粒。 那些沙粒聚集在一起,拧成了一个太极双鱼图! 而太极图中的沙粒好像有了生命,在不断挤压滚动,勾出了种种景象,宛若活物。 有人,有物,有景,有色··· 有白长生! 老人沉默不语,呆呆望着那似曾相识的景象··· 谁也不知这鬼哭坟下埋了多少冤魂怨侣,只听到那窸窸窣窣的沙砾声音,集聚成了一曲丧歌... “原来如此。” 那声音如黄莺出谷,婉转悠扬。 ------------ 第60章:洞悉真相 京直隶衙门内 白长生此刻正和吴老三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的王老爷,那王老爷着实让白长生有一番艳羡: 人是衣裳马是鞍,西湖景配扬鞭。 这话用在王老爷身上真不假,书生公子衣,绣着百鸟朝凤,赫布兰鞋又衬着八尺身形,怎叫一个风流倜傥。 两眼有神,虎目蕴雷,国字脸留长须,这王老爷好气派。 “这事情不能耽搁了,我即刻上报武城兵马司,你们再去陈府,暗中观察不能令他们逃窜,等到上面来人还有些时日,你们如此这般如此这般···” 王老爷捋着胡子,在屋内连连踱步,最终敲定了打算。 之前在那院子里,一众人手全都散了。 吴老三无奈带着白长生只能先回京直隶衙门,找王老爷回禀一切。 王老爷听完,一声叹息而过便令二人如此这般如此这般,准备一番。 白长生看王老爷这般表情,心中暗自留神,怎么一点都不惊奇纸人作祟? 不过听王老爷的语气,他对这师爷陈华也留了后手,其实要想给他定罪,无外乎三个致命的条件: 一是赃银,二是那几具尸身,三就是那匪首油胡子! 之前所有的命案,都是师爷下达给了油胡子,若是能令此人招供,再结合那两个证据,就不怕师爷不能伏法了。 要说现在就治罪也不是不可以,但怕的就是贼咬一口入骨三分。 要是上面来决断,没有确凿的证据,师爷陈华估计会用议罪银的制度来逃避惩罚。(议罪银:清朝按所犯条例大小,充公银免罪责。) 白长生暗点头,这王老爷处事果断细腻,实乃一方父母官的本色。 俩人按着嘱咐出来了屋子,白长生随着吴老三去他屋子里休息了一下,这几日人劳神费也确实熬不住了。 等俩人起来,已经转了天了,第一个要去的地方,就是鬼哭坟。 要是能找到那老头,一同到案那是最好。 俩人是这么研究的,结果一到了鬼哭坟老人那屋子面前,俩人懵了。 那屋子的残骸处,按理说应该有焦黑木炭,但眼前却已经被夷为平地了,整个鬼哭坟上都找不到有建筑过的痕迹。 这怎么回事? 吴老三眼睛瞪得溜圆,那天他分明看到屋子里燃起熊熊大火烧成废墟,但怎么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 白长生倒是瞧出了不对劲的地方,站在那一隅荒地之上,弯腰捡起了一角纸灰,白长生点点头,果然如此。 “这屋子有来历。” 吴老三看着白长生,拱手道愿闻其详。 “这屋子是纸做的,焚烧过后,一风而清。” 吴老三听完倒吸一口凉气,这居然是个纸屋子? 连忙和白长生一起弯腰查验起来,果然在地上发现了不少没有被吹散的纸屑。 白长生从老父亲口中知道这么个说法,在南疆给冤死之人搭建阴宅,要的就是这纸屋,里面一应细软全都是纸做出来的。 在建造之前,用白酒喷涂在纸张上面,最后封蜡而成,硬纸板作栋,再用白蜡烛的烛泥把整个屋子涂匀,这屋子遇水不避,但唯独怕火,一火而过,焚势滔天。 白长生早前听吴老三那天讲这屋子自燃的时候就想到了,现如今亲临此地这才证实了自己的想法。 吴老三拍了拍手上的灰烬,咂巴着嘴: “这老头也太缺德了,看来是早有准备,弄得这么一幢纸屋子。” 俩人来回看了看,整个鬼哭坟都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这就赶奔去那陈府探管家刘明了。 而此时,京直隶衙门师爷陈华的屋子里: 一个壮汉,长得凶神恶煞,四楞子起筋线,膀大腰圆。 腰上别着个红色的丝绦,后身藏着一把宝兵刃,正在和那师爷陈华交谈。 师爷陈华一脸狠毒神色道: “我有探子来告,说这王老爷早都惦记要除掉我了,不能忍了,这案子就是个由头,该怎么办你知道了吗?” 那汉子看不清表情,只听见他冷哼了半句: “所有知晓内情者...” 说到这里,打住了,用手比划了一下脖子。 “对了,二腿呢?每次都一起来,怎么这次见不到了?” 那大汉本来转过身子就要离开,听到师爷这么问自己,也没回身,背对着陈华道: “莫要多问了,准备好银子就行,该做的我都做了,我觉得该做的,也都帮你办了,这案子完事之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两不相欠!” 那大汉说完,一脚踹开屋门,趁着夜色急步离去了。 ··· 路上走到一半,天已经快黑了,白长生忽然想起了文颜文武两兄弟的案子,这就说: “咱们先去文颜文武家里,我觉得他俩家里你还有些东西没发现。” 吴老三拗不过,这就随着他一同先去了文武家中。 好在两家还有陈府都相隔不太远,俩人这就步入院中。 刚一进院子,白长生一眼就看到院子当中吴老三所说的那颗树。 这树下应该埋着的正是五百两银子等一些罪证。 再次将那树给挖了出来,一打开,里面珠光宝气,着实让白长生有些惊讶。 这五百两银子,岂止能打通关系,简直可以令一个穷困之人杀生了! 看完那银子,白长生却没有立即挪动,而是观察起了那之前吴老三也曾看到的刀鞘盒子了。 白长生拿起盒子,自顾自打量着,吴老三在一旁有些纳闷: “这还用看吗,刀肯定拿走了呀。” 白长生没打岔,只是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刀! 刀宽背厚刃飞薄,杀人不见血光豪,紫微微,蓝洼洼,霞光万道,瑞彩千条! 正是之前掌柜的拿来刺杀自己时所用的尖刀! 当初白长生就看出了这把刀和文颜刺杀自己时所用的尖刀,乃是出自相同的锻造工艺。 这就留心给收了起来,此时拿出,往这个盒子里一放: 严丝合缝,俨然就是一套。 白长生点点头,心说果然都是一丘之貉。 吴老三也是暗自吃惊,这微小的线索自己居然没有发现。 俩人对视一眼,收起了这套刀兵器具,白长生站起来: “走,文颜家。” 俩人起身,直奔不远的文颜家中。 刚一进屋,发现文颜的妻子已经不在了,整个院子里只有一部蚕丝织布的机器。 上前一看,只见那蚕丝机已经被其修好了,之前吴老三说这器械坏了,来的时候文妻正在修理,现在不知道她去哪了。 白长生拨弄一番,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地面。 衬着月光,只看到地面上那蚕机下面有个小坑,半步深浅,不怎么细看根本不会注意。 白长身伸脚进去,踩了一下,发现那坑正好可以把自己的脚掌镶嵌进去,这应该是脚下用力搓出来的。 再把那尖刀给拿出来,白长生弯下身子反复的比划着。 吴老三在一旁看的摸不清楚是什么意思,这就问怎么了。 白长生慢悠悠的说: “要不是今晚机缘巧合能来这地方,文颜文武两兄弟一案何时才能大白于天下? 哎,老三你糊涂哟,当初光顾着看美人,连案发地都没有发现。” “什么!” 吴老三瞪大了眼睛。 白长生看着吴老三,深吸一口气道: “文颜文武两兄弟一案,我已经知道了案发经过,你想知道吗?” 吴老三赶紧点头,白长生细细看着吴老三,生出一计: 从那木盒中掏出了那把尖刀,掂了掂,握紧尖刀。 “吴老三,纳命来吧。” 白长生眼中精光一现,操着尖刀一把劈向吴老三! ------------ 第61章:手足相残 吴老三眼睛瞪得溜圆,怎么也想不到白长生居然要对自己出手! 顿时惊慌失措,腰间佩刀也没那功夫掏出来抵挡。 情急之下,吴老三连连后退,不成想还没几步,就碰到了一个东西,回头一看: 正是那蚕丝机! 而此时白长生的尖刀就要碰到自己额头了,吴老三闭目等死,心说我命休矣,这就摔在了蚕丝机上面。 往上面一压,那蚕丝机受不住力道,登时被压断了木架,蚕丝在上面不停的绷断着。 “咔嚓!” 只听一声而过,白长生本来直面吴老三,但此时却预料到了一般,侧身一躲。 只看到一个微小的物件,自胸膛处擦了过去。 闪躲地如此迅速,那胸口的衣衫还是被撕破了一道,白长生背下冷汗,心说这等力道,寻常人焉能不死。 而此时,吴老三躺在破碎的蚕丝机上面,也把眼睛给睁开了: 一脸的姹紫嫣红,说不出来的精彩表情。 等了一会发现自己没死,吴老三却看到白长生正一脸坏笑望着自己,登时气不打一出来,解下官刀,噌地一下跳起来,痛口大骂: “呔!你这小子不知好歹,还想暗算三爷我,不能留你啦!” 说完就要上前痛殴白长生,白长生早都知道这个结果,赶紧后闪几步,还笑着说: “你之前不也这么吓唬我吗?现在只知道感觉了吧?” 吴老三脸色一红,心说原来这小子要报复自己,更是愤怒了,只想着把白长生狠狠揍一顿才解气。 白长生却不惊慌,一直指着吴老三身后的蚕丝机和自己背后的墙面。 吴老三顺着一看,登时惊骇住了: 白长生身后,那墙上被一个东西打出了一个硕大的窟窿,里面镶着一个转轴! 再看自己身后的蚕丝机,正是那上面的。 原来是这样。 吴老三登时明白了一切,赶紧把之前从文武胸口处发现的那段蚕丝给拿出来。 这么一比对,恍然大悟: 以文颜的手段,怎么打得过文武? 不过是文武要杀文颜的时候,情急之下,文颜和自己一样摔倒在了蚕丝机上,那蚕机的转轴崩了出来,正中文武心口。 要不是白长生提前预料,此刻估计和那文武一样横死在此了。 “早说不就得了!用得着这样缺德?” 吴老三虽然知道了真相,还是捏着拳头愤怒不已。 白长生此刻心头大畅,终于捉弄他一会让他也知道滋味了。 吴老三看他那得意的样子,这个气哟: “呔,马有失蹄,缺德小子,三爷我这回失蹄了早晚还回来,说,你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白长生得瑟完,挖着鼻子跟吴老三说自己梦到的。 这也是实话,早前白长生就跟吴老三说过了,在那诡异的梦中自己遇见到了这一幕。 虽然不知有何而来,但确实帮了自己大忙了。 俩人打闹一番,这才重归于好,坐在地上分析起了案情。 “按你所说,这文武本来是要杀文颜的,只不过被文颜机缘巧合之下给反杀了,那后来呢?文武有为什么要杀文颜?” 吴老三本来是衙差,深谙办案的套路,但此时却开始求问起了白长生。 白长生低头沉思起来,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贫困夫妻百事哀,放在文颜这里来说正好合适,虽然文颜为人懦弱,但日日和其妻子吵架拌嘴,这也就催生了歹心。 文武更是如此了,家徒四壁,穷得叮当响,和文颜一拍即合要弄点赚钱的勾当。 如之前所说,文颜在陈名士府上做过帐房,应该是知道了陈名士的一些秘密。 俩人就想着借这个机会勒索一番陈名士,那文武家中的银子,应该就是陈名士所给的封口钱。 这事情还可能和刘明有关! 白长生想起了当初文武来定棺材,上面写着的三个名字: 刘明、柳自芳、文颜。 柳自芳是谁目前不得而知,但照此说来,应该是陈名士给二人钱财的时候想起了什么,想让二人取这三个人中前两人的性命。 但是文颜生性胆小,不想继续了,这才惹恼了文武。 一不做二不休,文武就想杀了自己兄弟,独占钱财,但被兄弟给反杀。 如此而来,这掌柜的死前所说的话,也透露了一些线索,应该是和师爷有关系,而陈名士应该是被管家刘明要挟才会想除掉他。 陈名士之死,管家刘明应该是知道的,但是却不想告发,估计是想霸占陈名士的家产。 遂即收买陈师爷,又行暗杀之计于白长生。 那师爷陈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得知白长生竟然没死,这就又想再行暗杀。 可惜天道不助纣佞,张三李四现在已经被关押在了唐无心的王爷府。 这么多事经白长生一说,吴老三顿时觉得脑袋都大了。 再加上那些纸人从中做梗,又有什么断命师做局,再不找人帮忙自己可真是力有不逮了。 幸好是老爷已经有所准备了,这一次定然要将师爷缉拿归案! 俩人聊了半天,这才坐起来看看时间也该去陈府盯查了,打探得到消息是最好的。 俩人一路盘算着就来到了陈府,路上的时候白长生来回思索了一下全部的案情。 这个案子错综复杂,花嬷嬷,陈名士,文颜文武,那个老头,还有师爷陈华,一个都不能少。 得重新梳理一遍,把全部的证据都搜集齐了,等武城兵马司来人了,上告案情的时候也不至于空口无凭。 可惜的是这案子中所有的尸体全都不见了,这一点实在难办,该去哪里寻找又没有头绪。 俩人说着,就来在了陈府,刚一到了近前,白长生就看到有个人鬼鬼祟祟背着包袱从陈府里翻墙出来,吴老三定睛观瞧: “刘管家这是要去哪?” 月光下,陈府的管家刘明背着一个包裹,翻墙出来,左右来回看着,猫着腰垫着脚,看这样子好像是要逃命一般,这是何故? 吴老三没想那么多,一阵冷笑道: “这小子不走正门翻墙出来,看这架势就知道肯定是觉得这案子包不住了想要逃命,你说三爷我能让他一路走好吗?” ------------ 第62章:独占花魁 白长生在旁也是对这刘明有些抵触,这人在暗中作梗数次,今日一定要先行拿下。 还在看着,那吴老三已经闪身出去了。 此刻刘管家从陈府大院翻身出来走了没几步,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忽然间感觉身后冒出来一个人,拍了自己肩膀一下。 不是三爷又是谁? 这时候刘管家贼人胆虚,正是惶恐不安之际,这轻轻一拍,登时张口要喊,又赶紧把嘴给捂住,摔倒在了地上。 回头借着月光一看,三爷手铐脚镣稀里哗啦一阵碎响,刘管家这一眼过去之后,再没了侥幸的念头。 “小子,想去哪游玩?是不是要去找陈大财主作伴?” 吴老三戏虐调侃着,刘管家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下巴都合不拢了。 “我···我腹胀去上厕所,你···你怎么来了?” “我正好想去你府上借用下夜壶,难道你府里的被你给填满了?” “是···是啊。” “吃的不错呀刘管家,陈老爷赏你什么了?” “他不在!我晚···晚上吃了皮皮虾馅的包子,有点闹肚子···” 吴老三无言以对,这贼人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一点不需要逻辑了。 也不愿跟他话闲篇儿,伸手一抖就给刘管家锁了起来,手铐脚镣上身的时候这刘管家才慌乱起来: “你···你别冤枉好人啊,与我无关啊。我···我没犯法啊。” 刘管家颤声说着,吴老三嘿嘿一笑: “没说你犯罪啊,慌什么?哼哼,有罪没罪你有的是地方说理,走!” 再不顾刘管家的反抗,吴老三像提着一只鸡崽子一样把他抓起来,回到白长身身边。 刘管家一看到白长生,整个人都泄气了: “你···” “我没死你挺难受吧?” 白长生句话是从鼻子里说出来的,此时无比厌恶此人,吴老三点点头,这事儿实了。 遂即跟白长生说道: “你去温柔乡看看,宛如案还有个花嬷嬷咱们一直没有见过,这个人我先审讯一下,咱们兵分两路。” 说完,交给了白长生京直隶衙门的腰牌,说要是有人胆敢阻挠,凭此腰牌百无禁忌。 白长生了然,接下腰牌也不管这刘明了,转过身子就要去南城的温柔乡。 俩人各自分别,刚一离开,胡同尽头就看到一个彪形大汉一闪而出,一脸的凶狠神色,看来此人一直在暗中观察着。 “奶奶的,来晚了。” 那大汉嘟囔这么一句,又快步离开了。 一路上白长生反复琢磨起了这个案子,心中难免惴惴不安: 要是断命师做局弄势,那眼下还没有死满九个,难道真如那那杨茹所言,她也有危险? 唉,就是不知道她在哪里,不然真该去提醒一下。 就这么一路想着,白长生来在了温柔乡的面前: 叹是十年一觉中京梦,赢得温柔薄幸名。 一入温柔乡,可是难再顾那红尘嚣嚣烟云名了,甘愿化成这青檀作古柱、琉瓦砌高盏。 良人皆做客,全凭金玉钱半袋,相逢开口笑,不思量,心难古。 待得黎前鸳鸯散,人未走,茶已凉。 白长生摇摇头,这等逍遥地方,莫说是那文武,就算是自己久在此处散财,也一定会万劫不复。 说话间就迈步上去了,刚一推开门,就看到一个半老不徐的女人,扭着水蛇腰奔自己过来了。 一步九连弯人还没到那声音却已经传到了近前: “哟~您可有日子没来了,我们这的姑娘都快想死你了。死鬼我昨晚还梦到你了,醒来的时候枕头都湿了。” 这嗲音和东城的包打听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可白长生实在对这种半老风骚的娘子没什么好感,一个退步,给那女子挡开了。 那女子穿着大红色长襟,脑袋上系着繁花似锦,一身的胭脂气沁人心脾,不过白长生很讨厌这味道。 脸上的粉脂好像那新刷好的房子,猩红的嘴巴不停喷着兰香。 一看白长生好像有些抵触,女子也没再纠缠,讪笑一下站住了。 心说这小哥可能是第一回来,还没上道,看这青涩模样,哟~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酥了。 白长生不知怎么鸡皮疙瘩全起来了,第一次感觉到了生命正在被威胁。眼前好像有个母狼正虎视眈眈望着自己: “我···我来找人。” 白长生捂着鼻子,实在受不了那扑鼻的艳俗香气,这差事实在应交给吴老三。 “找哪位呀?小哥哥~我们这兰香可是出了名的头牌哟!” 那女子甩着丝巾搔首弄姿,白长生摇摇头道: “不不不,不是她。” “那是找翠兰?那小蹄子最近可美了,身段也好看。” “也不是,我···” “找谁找谁?” “我找花嬷嬷。” 白长生说完这句,就觉得整个温柔乡里面都安静下来了。 所有人都转向了自己,一脸的震惊!连倒水的小伙计都怔住了。 那水花簌簌落下,溅在了桌子上,弄湿了客人的衣衫,但那人宛若不知,只是跟着摆出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望向白长生。 眼前女子一听白长生这么说,鼻子一酸,竟然流下了眼泪! 清澈的泪珠在厚重的粉脂上滑出一道幽怨的沟壑,滴落在了地上,成了白色的水泥。 女子扶弄丝巾擦了擦眼角的残泪,咬着嘴唇,好不我见犹怜的表情对白长生说: “原来是找我的,死鬼哟你怎么不早点来?我就说我迟早会等来一个真命天子,驾着七彩祥云来保护我,盖世英雄,你可让我好等哟。” 说完,素手伸出,挽起了白长生,扯着他的衣襟就往里屋走! 白长生脸都绿了,心说我命休矣! 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开,想不到眼前这老娘们竟然就是花嬷嬷,赶紧求饶说她会错意了,花嬷嬷努着鼻子一脸的娇羞: “死鬼,跟我来吧,总有第一次嘛。” 伸手点了一下白长生的额头,白长生怎么也避不开,这女子力道大的惊人! 白长生心说这就是濒死的感觉吧? 温柔乡所有人噤声不语,都默默站了起来,用给壮士送行的目光看着白长生,那倒水的小伙计颤声道: “居然还有人来敢点花嬷嬷,这小子口味太重了,上一个那文家的再没见过了,我一直觉得是被花嬷嬷给···眼前这哥们这么瘦,能活得过今晚吗?” “花嬷嬷蓬门今始为君开呀,这小子好胆量,等他出来的时候要是还活着,咱们可得结交一下。” 白长生被花嬷嬷攥紧了衣服,连拖带拽进了房间... 慌乱间最后一眼看到的,是大伙儿悲壮地给自己注目送行。 “风萧萧兮花嬷嬷,壮士一去兮要玩完,唉,这一方天地间,终于是出了个能拿下花嬷嬷的汉子···” ------------ 第63章:宛如之死 白长生被花嬷嬷推搡进了房间,一头栽进来就看到屋子里面一张床,铺盖卷儿都掀开了,桌子上红烛高挑还有壶好酒。 有道是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精神,但白长生却是越看脸越白。 脸都垮了,心说这场景怎么看都像是要洞房! 赶紧回身想解释,不料那花嬷嬷已经开始脱衣服了! 这才一眨眼的功夫,花嬷嬷绣锦都解下来了,那样子好不急切,眼神中透出了母狼特有的韵味。 白长生腿脚不稳靠在了窗户边上,捂住了眼睛,心说把我这对招子挖出来钓鬼龙王算了! “你···你别过来,我···我宁死不屈!我···我万古长青,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我是不会从了你的。” 花嬷嬷听着,手上没停,嘎嘎怪笑着回应,那声音好像是老妖出山: “嘎嘎,小子,人都进来了还想跑?我柳自芳等了多少年哟,可算等到这一顿唐僧肉了,哇哈哈哈!” 花嬷嬷狂笑着,白长生恨不得立毙在此,可刚要动手自裁,陡然间反应了过来... 这花嬷嬷竟然就是柳自芳! 想起了正事,白长生赶紧去问: “你说你叫柳自芳?” 花嬷嬷好像想起了什么陈年旧事,停了手,仰天长啸: “哇哈哈,多少年过去了,多少风流人物都烟消云散了,我柳自芳的威名也没多少人知道了,不错,大老娘们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那传说中睡遍四九城,弄过千万好儿郎的柳自芳,江湖人送诨名道号风流阵里佘太君!” 白长生听完,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心说再不将正事说出来这花嬷嬷裤子都要脱了! “我···我来找你问点事,不是···不是要行苟合!” 白长生大喝一句,想要震慑住花嬷嬷,那花嬷嬷怪笑连连不以为然: “我裤子都脱了你跟我说这个?” ··· 一计不成,又施一策,白长生千钧一发之际,花嬷嬷秋裤将脱之时,只听见两个字从白长生嘴里喊了出来: “宛如!” 这两个字一喊出来,花嬷嬷登时震住了,紧跟着肩膀忍不住颤抖起来,再没了那豪迈枭桀的样子,转过头来一脸的惊恐: 只看到白长生从腰间取出一个腰牌,正是之前吴老三交给自己的京直隶衙门的腰牌! “我是来查案的,京直隶衙门,现在宛如案已经惊动朝野,武城兵马司也要派下人来,你要是知道轻重,就招了吧。” 白长生说完,把腰牌往桌子上一放。 就听见哒的一声,不轻不重,但这木牌磕碰桌子的声音却足以将花嬷嬷整个人都击倒在地了。 噗通一下,花嬷嬷坐在了地上,面如死灰,好半天才缓了过来,紧跟着嚎啕大哭起来: “我就知道这案子迟早要发,怎么能会瞒得了老天爷哟,缺大德的陈老爷,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认识宛如哟!” 白长生坐了下来,一身说不出来的轻松! 可算是不用再怕花嬷嬷用强了,倒了杯酒,坐等花嬷嬷说出事情的真相。 早该来这,一问什么都知道了,何必那么大费周章? 不过要是没这么多事,也不会去了包打听那知道这些。 花嬷嬷二目垂泪,抬头看了看桌子上的腰牌,又回想了一遍白长生说的话: 这武城兵马司都下来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叹了一口气,这厢就招了: “那宛若之死,确实是因为我贪敛钱财···” ··· 想当初宛如和陈名士好上了,俩人热恋之中好一段时间都是海誓山盟,郎情妾意,陈名士也想着就把宛如娶回家做妾。 宛如本为官卖之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温柔乡里也是一个金字招牌。 北京城的花街柳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六宫粉黛都在她的才情下失了颜色。 季礼就曾经慕名而来,邀请宛如参加他们那个才情十绝的团伙,但是被打出去了。 这对璧人的事情也传开了,大家伙有高兴的有怨恨的。 高兴的自然是花嬷嬷,不高兴的就是陈氏了。 事情越来越大,自然传到了陈名士的妻子陈氏耳朵里,那陈氏本就是泼辣无比斤斤计较之人。 陈氏带着娘家人来到了温柔乡,把宛如一通好打,脱光了衣服游街示众。 这件事情在当时很是轰动,所有人都来凑热闹,陈名士自然也知道此事,但碍于情面没有出手相帮。 又有旁人劝阻说此女游街示众已经不洁,又何况对他名声不好,陈名士痛下主张也就不再管那宛如死活了。 等到后来,宛如看昔日郎君连慰问都不来,也就知道这上门做妾的事情肯定没谱了,终日怨天尤人起来。 本来气了一阵子也就算了,那件事情之后有很多人来探望她,宛如也渐渐走出了阴影,。 想着大不了等到老了出家为尼,压根没想为这负心汉去死。 但是那陈氏不解气,眼看宛如这么得人心,是越想越气,就来了温柔乡找花嬷嬷。 花嬷嬷一看是陈氏,知道这乃是陈名士的悍妻,哪敢怠慢。 请进屋子,那陈氏也不说话,直接掏出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足足一百两银子! 陈氏把银子推给花嬷嬷,又拿出一个药方子,药方子里面只有一味药材: 砒霜! 这是何意思大家都明白,花嬷嬷左思右想不敢接手,毕竟人命关天,却又贪恋钱财不住地窥视着。 陈氏看出来了,就从另外一个盒子里拿出了几样饭菜。 就当花嬷嬷的面,陈氏把砒霜拿了出来,原来她早准备好了。 把砒霜下在了饭菜里面陈氏就走了,俩人甚至连一个字都没说。 陈氏泼辣,心比天高,看不起花嬷嬷,花嬷嬷对她也没好感,但是对银子来说,那就是她亲爹呀。 收了钱拿着饭菜,花嬷嬷哆嗦着还是狠心送给了宛如。 宛如不明就里,吃了饭菜当天就暴毙而亡! 花嬷嬷连忙把宛如的尸体塞进了麻袋里面,衬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扔在了鬼哭坟。 这件事情一直埋在花嬷嬷心里,对谁都不敢提起,只说宛如是自绝身亡。 毕竟是个官卖之女,这件事情大家感慨一阵也就过去了。 直到后来有一日,文武来温柔乡求快活,认识了花嬷嬷,那文武虽然人糙,但是对女子却温柔有加。 来了几次温柔乡,虽然人穷志短,还是讨得花嬷嬷的欢心,有一日酒醉,花嬷嬷喝多了嘴敞,就说那陈氏想下毒毒死宛如的事情。 正是唏嘘着妇人歹毒,也没提是自己给宛如送的饭菜。 那文武却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左右连连恶笑,花嬷嬷一下子酒就醒了,后悔不迭。 文武走了,花嬷嬷就开始心慌了,尤其是从那之后,文武再也没来过,人就那么失踪了! 花嬷嬷终日惶惶不安,知道这事情迟早要大白于天下。 果然,今日就迎来了白长生。 花嬷嬷说到这里,捶胸顿足,一边哭一边大喊着自己不该如此贪敛钱财。 白长生也在旁唏嘘着,虽然早已猜到了,真听进去还是一阵感慨。 正想着该如何处置这花嬷嬷,只见到门外冲进来一个人: 正是吴老三! 吴老三晃悠着进来,一眼就看到了白长生和地上的花嬷嬷。 花嬷嬷还在哭着,衣不遮体好不狼狈。 吴老三倒吸一口气,后退了好几步,指着白长生一脸的震惊,话都说不出来了,白长生头也大了: “你听我解释。” “你比我还不挑食哟!” 吴老三挑起大拇哥,对眼前的小白生出了无比的敬畏之心。 ··· 此刻东直门外鬼哭坟 一个老人正和另一个白衣男子大战! 两人交手之间睥睨纵横,宛若两尊不世之仇的杀神在生死决战。 只看到那白衣男子,神情肃穆庄重,两手不断捏决,口中默念着什么咒语。 白眉白胡,燕颔虎须,身形修长,这男子看着就很威武。 但和那老者对招的时候却显得有些吃力,频频后退。 而那老头好像恶鬼索命一般直扑过去,那双纸做的腿里,透出了点点污血! 每每入地之时,都好像秽水灼烧一般撕裂大地。 白衣男子很是忌惮这污血,每当要碰到自己的时候,都慌忙躲避,俩人就这么对了十几个回合,不分高低胜负。 猛然间俩人都停手了,扭过头来一起望向了远处。 只看到极远处,一个光点,在朦朦胧胧混沌中乍现,扭曲了一片焦黑的土地。 俩人停下手来,却在那混沌里看出了一张人脸! 白衣男子此时眼睛来回转着,咦了一声,好像很是惊诧: “这等手笔,可叹惊为天人!” “还要打下去吗?” “哼!” 好像看出了眼下情况有变,不再理那老人,白衣男子深望那一片混沌,须臾过后,心有不甘道: “这份传承,迟早是我的。” 白衣男子说完这句,转身离去了? 那腿脚之间压制万物的气息不断喷薄而出,教人一眼就看出了这乃是一个绝世高手! ------------ 第64章:鬼迷心窍 此刻温柔乡里,两男一女,气氛诡异。 “我就问你一句,刺不刺激!” 吴老三煞有介事,白长生听在耳朵里一阵牙倒,捶了一下吴老三怒道: “胡扯,我口味比你还要淡雅!” “真相只有一个!” 吴老三指着地上的衣不蔽体的花嬷嬷,又指指白长生,那意思还用说? 白长生扶额摇头,心说这算是有个把柄在吴老三手里了,但眼下不是解释这个的时候。 撇开话题跟吴老三说出了宛如之死的真相。 吴老三听完,冷哼一声: “早都知道少不了你,给我起来!” 三下五除二,吴老三就给花嬷嬷捆了起来,这时候白长生不知道吴老三为何来这里,就问吴老三。 “他那随便一问就全招了,我怕你这小子在这快活忘了正事,跟着来看看,结果你还真···啧啧。” 白长生无言以对,眼下说到天边这吴老三都不会信。 吴老三也没再矫情,说出审问而来的消息: 原来陈名士想捐官去通州的事情,这管家刘明早都知道了,但是宛如案他却不怎么清楚。 之前刘管家就看府中老爷总在夜半时分不眠难寐,在窗外又听到陈名士念叨着通州。 刘管家就猜老爷是想捐官到通州做官。 可万一去了通州,那地方荒凉不比京城的繁华,刘管家就犯愁了,实在不想跟着老爷去那里过活,老爷是去做官的,自己可得受苦了。 来回琢磨怎么办,结果又发现老爷不寻常的事情了。 老爷之前经常去一家当铺,要说这东直门内当铺就有无数,但是老爷却经常去北安门内十八胡同的那一家。 每次去的时候都带着不少的金银财宝,回来的时候两手空空,看着也不像去典当宝贝或者淘换玩意儿。 刘管家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后来才知道那当铺掌柜的和师爷陈华也认识。 心想这老爷可能是怕通州为官之事遇到阻挠,就想借这个掌柜的之手买通京直隶衙门的陈师爷,利用他的关系上下打点也好日后成事。 后来刘管家也认识了陈师爷,陈师爷言辞之间也透露出与陈名士之间有一些交易,俩人商量好了一些事情。 有一天回到刘管家回到府中,那时候文颜正在陈府做帐房,整天念叨着陈府的帐册最近对不上很多银子。 要说大家大院,花钱如流水也是常事,但是眼下节骨眼上,刘管家上心了,从文颜那里拿来帐册,俩人细细比对。 这就发现府内每月都支出不少银子,却没有说辞,刘管家猜到这可能是老爷用来“捐官”的时候打通关系所用的银两。 这时候刘管家来了坏心眼,想和文颜一起勒索陈老爷,说自己知道了他和陈师爷的事情,让老爷给自己一笔钱财,也好留在北京,不去那什么通州。 文颜生性懦弱,不愿干这事情,刘管家怀恨在心,就说文颜和陈府内的小妾有染! 老爷一听,勃然大怒就把文颜轰出陈府了。 后来又请了一个老帐房,那新来的帐房贼眉鼠眼,看着就不像好人,也曾几次偷拿银两被刘管家发现。 刘管家看出了这人心性,就来拉拢此人。 新来的帐房和管家刘明一拍即合,决定一起勒索老爷,刘管家就令此人找个夜半的时候和老爷谈判,要是不给点钱财,俩人就会要告发此事。 刘管家也是老奸巨猾: 知道要是老爷不从,肯定大动干戈,到时候自己也能告那帐房诬赖栽赃,实乃是歹人心细。 帐房去找老爷的时候,陈名士一听,也知道这要紧关头不能出差错,就真给了一些银两打发帐房。 那帐房也狡猾,说出了是刘管家让他来的,刘管家一直在暗处听着,听到这里气得牙痒,却又不敢发作。 事情本来水到渠成,拿钱消灾就可以了,可这刘管家贪心不足蛇吞象,想着再来一笔才行,反正都有一回了。 白天的时候大家相安无事,谁都没点破这事情,刘管家就找帐房,令他再去找老爷多要一笔,帐房也是心黑就答应了。 晚上的时候,刘管家又躲在暗处,想看看老爷是什么态度,要是好的话就再来第三次,这可真是作死了。 结果等到半夜,就看到有两个人来了府上,正是文颜文武两兄弟,俩人进了陈名士的屋子,也没听清俩人说什么。 但是这俩人出来的时候,揣着了两个包裹,这可令刘管家有些想不通了。 怕被人发现,刘管家就回到自己屋子,却忽然发现了一具纸人包裹的尸体正在自己屋中! 可把他吓坏了,也不知是谁要害自己。 再一看那尸体,刘管家登时认了出来,正是宛如! 刘管家就以为是老爷用这宛如的尸体栽赃陷害,自己一琢磨: 心说绝不能善罢甘休!就把尸体给送“回”到了陈名士的屋子里。 还不解气,邪火压心,刘管家还用猪血在宛如的手掌上刻了两句话,通州不可去,你为什么要害我。 那时候陈名士刚刚睡着,也没发现这些。 那两句话前一句是警告老爷,示意老爷说自己什么都知道,不要再弄这些歪门邪道来做弄自己。 后面那句,其实是他想用来吓唬吓唬老爷胡乱弄上去的。 结果机缘巧合,等那陈名士看到了以后可真是惊慌失措了。 管家听到老爷屋子里一阵惊呼,想去老爷门前探探口风,但是老爷恶语相向,刘管家也就回了自己屋中。 刘管家在暗中观察着老爷屋子里的动静,发现老爷从屋子里急匆匆出来了。 那时候那帐房也正好出现,看样子要找老爷再次要钱。 老爷情绪很不好,和那老帐房吵了起来,没几句话就掏出一刀来,刺向了那个帐房! 刘明认都吓傻了,心说幸好自己不是去要钱。 只看到老爷把帐房的尸体放在了一个麻袋里面,刘管家赶紧躲了起来。 连夜逃命出去待了一整天,心里有气有恨,刘管家一咬牙就想着回来和老爷坦白。 没准老爷一时心软就会放过他,自己全部家当也都在府里,就这么走了实在不甘心。 哆嗦着回了陈府,但老爷不在了,杀人现场也被清理干净了,而他左等右等都不见老爷回来。 刘管家就猜老爷很有可能是畏罪潜逃了,自己又开始鬼迷心窍了: 他可是看到了老爷杀人的一幕,要是老爷回来了就拿这事再去勒索他一次! 几个晚上都没睡好,再加上这么大的诱惑在眼前,刘明的内心完全都被银子给迷住了,根本想不到自己接下来会面对什么! 钱,只要能多拿点钱,命算什么? 到了白天,左等右等,陈名士没有回来,刘管家这就知道,夜未归,昼不现,这老爷绝对是逃命了。 自己发财的机会可来了! ------------ 第65章:无心做蛊 这可是个大好时机,如果说老爷就这么走了,那这府内的钱财可就都交由自己管理了! 来回打听,发现大奶奶也不在家。 刘管家乐不可支,就对内宣称老爷出京游玩了。 自己开始暗自支配起了陈府的全部家产。 知道一些真相,但是怕官府来查,刘管家就偷偷去了一次京直隶衙门,和陈华勾搭上了! 那天白长生看到的一个人影闪进衙门,也正是刘明。 刘管家和陈华一商量,陈府万贯家财俩人平分,但是前提是这个案子不能发。 陈师爷答应了,但是那时候白长生已经来告案了。 俩人都觉得很棘手,这时候陈华就安排了歹人要去暗杀白长生,这些事情都是刘明打听来的,陈华并没有告知于他。 而且刘管家还听说,陈师爷和老爷陈名士好想要一同去那通州。 但是陈名士这么逃命了,可是让陈师爷大为光火。 当然,刘管家没说出自己要挟老爷的事情。 但怎么看那师爷都觉得这人城府很深,对自己也有恶意,也就没敢怎么多和他接触了。 随着案子越来越大,很多人都失踪了,文颜文武都不见了! 刘明就觉得这案子越来越棘手了,唯恐被告发。 万一被发现了,到时候自己也难免的要被问罪。 那师爷对自己不怀好意,到时候很可能自己就是一个替罪羊! 刘管家这就想趁着夜深跑路。 不成想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被吴老三给抓了个正着! 吴老三也不知道把刘明放在哪里好,府衙暂时还要等武城兵马司来人才行。 不然这刘明恐怕会被师爷陈华灭口。 连着又问了几次,对于师爷陈华,刘管家确实不怎么了解,这人不过是个贪财的鼠辈而已。 “把你到底放在哪才合适?” 吴老三自己念叨着,转念一想灵光乍现,那唐无心的唐府可是个好地方。 这就嘿嘿冷笑对刘管家说了自己的主意。 刘管家一听自己竟然要去唐无心那鬼屋,登时吓得屁股尿流! 鬼龙王人眼珠的故事他也听过,怎么能不怕这人。 哭爹喊娘,任凭刘管家百般求饶,吴老三也没动摇,拉扯着刘明就去了唐无心的唐府大院。 “我老眼昏花,不能当鱼饵啊,鬼龙王肯定不喜欢吃我这种口味呀,别把我给他,我求求你了青天大老爷哟。” 刘明一路哭喊,吴老三看这人样子,心说早干什么去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等着武城兵马司来人,这管家刘明就可以和那张三李四一同到案了。 一路擒拿着刘明就来到了唐家大院,叩门而入。 此时刘管家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整个人瘫软在了地上。 吴老三还没吆喝喊人,就看到一个人,背上插着一把尖刀,披麻戴孝就这么飘了过来。 正是唐无心。 兴许是那白衣罪裙太长,拖拽在地上使人看不到脚底,这唐无心看到眼里就是这么“飘”着来的! 吴老三就着这凄白月光,心中咚咚打鼓: 这人越来越邪门了,以后可得防着点此人。 唐无心阴测测飘了过来,骨瘦如柴指节如刀,也不说话,就这么望着自己面色很是不善。 “咳!” 吴老三嗓子发紧,咳嗽了一下刚要表明来意,就看到唐无心伸手挥了挥示意他不要说话。 明月当空,短松柳挥。 “又送来一个?怕我不够吃的?” 唐无心一脸的惬意,抬头望月,刘管家这么一瞧眼前人,话都没说一句就晕了过去。 不够吃?难道··· 吴老三看刘管家晕了过去,也不怕他跑了,赶紧迈步向前,张口就问张三李四现在何处。 这要是让这老头给吃了,那可热闹了,吴老三暗恨自己大意,想不到这人竟然真的是个食人恶鬼。 唐无心笑了一下,那牙口张开,黄斑斑的牙齿让吴老三一阵反胃,只听唐无心掐着嗓子说道: “放心吧,吓唬吓唬你们罢了,那俩人没死。” 吴老三还是不放心,就要看看张三李四,没死可不行,要是缺胳膊少腿了也不像样子。 刚说完,就听到身后有声音,一回头去看,就看到管家刘明爬起来了,朝着门外就要跑! 原来之前这刘管家是诈晕,想着趁自己不注意的时候逃命。 吴老三冷笑一下,心说有三爷在这擎天撼地还能让你给跑了吗? “呔,给我回来!” 吴老三大步迈前就要捉住那刘明,可还没近前,自己却是整个人都傻了。 吴老三身经百战,阵前杀敌,仵作验尸,可眼前这一幕还是让自己两腿忍不住的发颤,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只看到那唐家大院前,两尊之前没注意的黑木桩,竟然活了! 是两个半人半鬼的东西,全身涂成了碳色,让人以为是木桩。 此刻这两个妖魔四肢扭曲,完全没有一点活人的样子,趴在了地上,手脚并用连爬带扑就冲了出去。 一把将那管家刘明给擒拿在了手上,刘明一抬头就看到两个恶鬼来抓自己! 哀嚎一声,肝胆欲裂,闭眼一倒,这回是真晕过去了。 那俩妖魔抓着刘明,扔到了吴老三面前,吴老三连唯恐避之不及。 但那俩妖魔好像对自己没有恶意,反而冲着唐无心恭恭敬敬跪倒在了地上。 磕头而拜,然后回到了刚才那个地方,身子那么一卷,又成了两个柱子。 肢体扭曲地弧度完全超乎常理,不像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动作。 整个背都和脚掌贴在了一起,一身的漆黑,两个眼珠子猩红怨毒,嘴里吐着恶臭气息。 吴老三惊的无言,回头看着唐无心,那唐无心摸了摸胡子点点头,好像很是满意这两个妖魔的行为。 “姓唐的,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吴老三寒声喝问,这等妖魔邪祟唐无心饲养在院中,看着就像是宠物一般,真是令人畏惧又厌恶。 唐无心上前,昂首而道: “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嘎嘎嘎嘎。” 那笑声让吴老三无比反感,但听他这么说吴老三只能手里紧紧捏着官刀,步步慢近,上前观瞧: 只看到月光抚地,那两个妖魔假扮成的肉木桩,分立在唐府院内。 吴老三眯着眼睛细细去辨认,虽然两个妖魔全身无比漆黑,但那面容长相吴老三还是认了出来! 脸都绿了,大喝道: “这是···张三李四!” ------------ 第66章:文颜之妻 吴老三赶紧问唐无心这是怎么回事? 那天把张三李四送上门的时候,这俩人分明还是活生生的两个人,怎么现如今竟然成了··· 这是什么东西? 唐无心嘎嘎怪笑着: “这是蛊人。” “蛊人又是什么东西?你把他们弄成这样,怎么上堂听审!” 吴老三气地跳脚,这张三李四可是重要的嫌犯,成了什么蛊人,这可怎么办。 唐无心幽幽开口道: “放心吧,他俩上堂听审的时候,我会让他俩复原的,只是这一段时间这样子而已,况且这蛊人可非一般巫毒之法,大可放心。” 这让吴老三如何放心得了? 但是怎么问这唐无心何为蛊人,唐无心都闭口不谈,只是说放在这里就好。 那管家刘明也一样,绝对在上堂之时宛若常人无异。 吴老三嘬着牙花子看着唐无心,这到底放不放在这里? 要是不放在这里也没地方好安置了。 又问了几遍,那唐无心却不搭话了,上前拽着刘管家的脚就要回后院。 吴老三把心一横,暂且放在这算了。 看唐无心没搭理自己的意思,吴老三也不喜欢这地方,实在太过邪门,这就赶紧出来了。 出来之前,吴老三却听见身背后唐无心又开口了: “说死九个,就不会少一个,也不会多一个,他们的手段就是这样,你只看到了表面上我的狠毒,殊不知那断命师又是何等的草菅人命。” 吴老三一下子站住了,皱着眉头看着唐无心的背影赶紧问他怎么知道这些。 那唐无心只说是偶然间得知的这一脉传承。 别的不能多说,让吴老三安心办案就可,白长生可能会有“危险”,再不去的话可就错过好戏了。 吴老三一听,唐无心果然知道些什么,但听他所说,白长生有危险?这可不能耽误,赶紧星夜兼程赶奔到了温柔乡。 结果一到温柔乡,上楼进来就撞破了白长生和花嬷嬷的“奸情”。 白长生听到这里,一脚踹过去,破口大骂: “你管这叫奸情?老子是被迫的好不好!” “你看看,果然有事!” 吴老三一脸“我说对了”的表情。 白长生发泄不出来,翻着白眼坐下来开始和吴老三商量接下来怎么办。 那蛊人一说,白长生倒是从旧时传闻中听说过,乃是用巫毒下蛊,炼化活人驱使为奴,本以为是个荒野传闻,想不到那唐无心居然真的做到了。 这人不仅心狠,而且诡异难当,日后面对此人当要留心一些了。 刘管家不明就里,就想着发横财,结果把自己搭进去了。 也是活该,被鬼迷了心窍死活不顾,到了堂上自有他的公道。 俩人站起来,看外面天已经蒙蒙亮起了,看看地上噤若寒蝉的花嬷嬷,吴老三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该如何处置? “七天一个疗程···” 白长生在一旁幽幽这么说了一句,吴老三一听,拍了一下脑袋: “我怎么没想到!” 紧跟着从衣服里掏出了那之前给白长生服用过的“假死之药”! 这人先不带不回去,就把她安置在这里。 也就这两天了,等上面来人再来拿她。 花嬷嬷不明就里,也不敢反抗,被吴老三喂了药丸没过一会就睡下了。 俩人赶时间就从屋子里走出来,一出来就看到台阶上挤的满满全是人脑袋。 大伙全都凑来了,但是没敢靠近,都在这小声嘀咕着。 “一下来两个,花嬷嬷好胃口。” 吴老三咳嗽一下,说了句: “咳···花嬷嬷有些累了,这几日都不用打扰她,让她在这睡一阵子缓缓,谁也别进去了。” 哗然大惊,所有人都变了颜色。 有个人当即拱手道: “二位壮士好...饭量!” ··· 白长生和吴老三出去的时候脸都是抽搐的,这名声传出去可真好听了。 吴老三没管,说了句该去看看季礼还有那个宇文无双就走了。 胡同口,几个身影一闪而过,白长生和吴老三都没有发现。 等到俩人分别,白长生漫步而行,正琢磨该去哪里,结果走回到了那文颜文武的院前。 那院子里传来阵阵啜泣的声音? 白长生嘶了一口气,这是谁在哭? 赶紧进院子去看,只看到院子里有个妇人。 长得还算标致,正靠在那蚕丝织布机上面啜泣不已,这应该就是老三口中文颜的妻子了。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白长生上前打了个招呼。 那妇人正哭着,也没留神有人进院子,看到是个年轻人,怯生生问是谁。 白长生慌说是衙门口的人,那女子一听,登时放声大哭,果然她就是文颜的妻子文氏。 白长生就知道这里面有事情,细细打听,那女子啜泣之余,说了件惊天的事情: 自那天遇到吴老三之后,文氏压根不信文颜会被官府之人看中,暗自去衙门打听了一下,得知文颜很可能已经死了。 这一下文氏彻底失去了主心骨,伤心欲绝。 终日以泪洗面,每每看到丈夫的遗物,还有眼前的小屋,可真是撕心裂肺。 刚回来就和丈夫天人相隔了,这份丧父大痛如何能忍? 怎么也住不好了,文氏悲伤之余,就想着回娘家住一段时间。 文氏简单收拾了一下行囊,就雇了一辆马车回到娘家了。 可一到了娘家,文氏大惊,怎么呢?这文氏的娘家本来也是穷苦人家,平日杯水车薪渡日,隔三差五还油米不济。 但是文氏这次一回到家中,却看到家中的器物全都换成了名贵的物件,桌椅板凳都也都是鸡翅木镶金边的,象牙筷子雕翡翠。 老太太和自己的兄弟们阖聚一堂,还雇了个厨子做饭,那桌上有酒有肉,大鱼热菜好不馋口。 文氏以为家中逢了贵人,赶紧去问。 娘家人一看是她回来了,脸上堆着笑给她请了上来。 要知道平时文氏回来,娘家人都是冷眼以对,说她嫁了个没出息的男人,让全家人都抬不起头。 文氏不明就里,听大家解释这才知道,家中确实遇到了贵人,这个贵人就是文颜! 文颜托人从北京运会来了一个包裹,包裹一打开,里面珠光宝气,足足有五百两银子之多! 这才有了钱换的这些家具摆设,那包裹里还写着一张纸条,上面说之前冷落了文氏如何如何,余生一定要让她富贵如何如何。 文氏大恸,跟大家说了文颜犯案死了的事情,这些东西很可能是赃银,但是家人都已经把这花了,知道这可能是赃银也都犯难了。 总不至于再还回去吧? 娘家人初为富贵,也是心狠,就把文氏轰出来了,文氏流离失所,没有办法又回到了北京。 自己之前是前脚走那包裹后脚到,文氏也猜到了这银子肯定来路不正,不然哪来的贵人会施舍这么多给文颜? 这不是五百两银子买一条命吗?虽说贱命不值钱,但好歹也是自己的夫婿啊。 回来院子,抱着那织布机就这么哭了起来,也就遇到了白长生。 白长生听完,细细琢磨了一遍,倒吸一口冷气: “陈名士好狠的心呐!” ------------ 第67章:鬼脸再显 白长生一叹文颜家有良妻不自知,二叹文氏家有歹心娘不亲。 “我一开始就错了,原来这事情是这样···” 这文颜和文武,各拿五百两,哪里是消灾避难的钱,而是索命断头的钱呐! 看来那陈名士早有心除掉此二人,就分别给了俩人五百两银子,让文武杀了文颜,让文颜杀了文武。 文颜拿了钱,实在不敢也不忍心下手,就把钱差人送到了文氏的家中,想着大不了逃命回文氏那里俩人拿着这笔钱逃命。 而那时候文氏正好和文颜赌气,离家回了娘亲那里,文颜这是想拿这笔钱给文氏买一份安稳。 但是那文武却心狠手辣,誓要杀掉自己的兄弟,但是老天爷有眼,让他被那蚕机所误杀。 而陈名士早前就按排好了,这俩人谁都不能活! 哪一个活下来,就让他俩去找那当铺老板“安排出路”,而当铺老板就会把活着的人都给除掉。 ··· 文氏听到这里,嚎啕痛哭,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是这样,有名的陈大财主竟然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 不仅心狠,还有如此歹毒计策,幸好此人已经伏法断命。 不然这等人若是去了通州为官,那必定会鱼肉百姓,祸乱子民。 白长生和文氏商量了一下,先将她送到张妈家里避避风头,等到这事情风平浪静在做打算。 文氏现在没了主心骨,说什么听什么,简单收拾了一下跟着白长生就去了拐子胡同。 到那里之前,白长生还是掩人耳目准备了一下,现在还不能被人发现。 刚到张妈门口,就看到张妈倚靠着门框,一脸的忧色。 白长生揭下敷面,张妈一眼就认了出来是白长生。 “小没良心的,我以为你死了!” 张妈吓了一跳,上前捶打着白长生,白长生也没闪躲,这件案子把张妈牵扯进来,心里也有点愧疚。 “这是谁啊?” 张妈看着一旁的文氏,一脸哀伤,白长生就说了文氏的来历。 张妈一听也是同情心泛滥,赶紧上前把文氏接了进来。 “真是个苦命的姐妹,没事,有我呢,在我这踏实住了。” 张妈还是一如既让的热心肠,把文氏接了进去,白长生这要走,却被张妈给拦了下来。 “怎么张妈?” 张妈安顿完文氏,回身看着白长生一脸的忧色: “我那天遇到衙门口的师爷陈华了。” 白长生听完,一下子来了精神,师爷陈华? 那天张妈从白长生的棺材铺受惊,跑回了自己家中,内心忐忑不安,总觉得这事情又是邪门又是晦气。 左思右想觉得不安,就经常朝着白长生的棺材铺那里张望。 那时候张妈的丈夫王生也养伤回来了,之前被张妈痛打一顿在药铺养伤。 回到家中看自己妻子没事就看那棺材铺,王生很是气愤。 自己好歹也就是看了一眼别人家的姑娘,怎么自己媳妇也开始见天打量起了棺材铺那方向? 难道和那白长生有一腿? 气愤之余就去问张妈,张妈自知理亏,就跟王生说了自己为了十两银子假扮人家姐姐的事情。 王生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和张妈在旁大吵大闹起来。 “没羞没臊!就知道看人家老爷们!” “你管我!你天天不在家,家里来只耗子我都飞眼,怎么着吧!” 俩人这么一吵,嗓门也跟着大了起来。 等俩人吵完架,张妈这才一回头,就看到有个人站在不远的地方,应该是听到了俩人说的话。 这人正是师爷陈华! 看来这陈华是不放心油胡子的手下,这就想自己过来看看,结果听到了张妈和丈夫吵架。 王生吵架的时候大喊: 你假冒人家姐姐不知羞耻,现在惹事了知道害怕了。 这话听在陈师爷耳朵里面,能不觉得蹊跷吗? 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才赶紧回了府衙,令人让张三李四回来,再去白长生那里探查一番。 张三李四再去的时候,正是张妈被丈夫吵的恼怒,俩人打架的时候。 说到这里,白长生了然了,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那师爷陈华发现了自己诈死的事情,也幸好是自己活了过来。 不然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叹了口气,接下来该去哪? 张妈出了个主意说在这先休息一下,拖人给吴老三送信,让他来这里,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 “不方便吧,留个男人夜宿在此。” 白长生有些顾虑,张妈不在意,说王生又去医馆了,白长生不问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一准儿的又挨揍了。 也就答应了,等到晚上,果然吴老三就来了。 一进院子二话不说先给张妈递了只烧鸡说补补身子,又给文颜的妻子拿了串腊肉说养养肠胃。 白长生看在眼里,心说这吴老三可真是当之无愧的妇女之友。 等吴老献完殷勤,这才顾得上白长生,张妈给烧了壶酒,吴老三和白长生聊了一下季礼和宇文无双的事情。 吴老三说宇文无双也没什么大罪,就是搬了那文武的尸体,其他事情与他无关,也与季礼重修旧好了。 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白长生发愁眼下也没个依仗,自己也许该学学拳脚功夫了。 再不济也得弄把宝兵刃傍身才对,陡然间灵光一现,想起了自己不是有奇异之物在身吗? 来回摸索,从怀中把活人八术和乌目四面的鬼脸给拿出来了。 这俩东西一直没离开自己,算是一份保险。这就想着给大家看看,要是能用得上那为最好。 “我这里有个东西,给你们看看,这个活人八术上面记载着活人之术,眼下情况紧急,兴许用得上。” 白长生说着,就递给了吴老三,吴老三早就听过这玩意,接过来也是好奇就那么看起来了。 白长生又把乌目四面给拿了出来,不经意拿眼一瞧,手上脱力,那乌目四面就掉在了地上。 白长生脸色骤变: 只看到乌目四面的鬼脸上面,代表着愤怒的那一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焦黑成了一团。 而此时院子里倏尔之间阴风乍起,落叶飕飕! ------------ 第68章:乾坤一指 难道说有凶险要生? 白长生就觉得全身从脚底板开始凉了起来,怎么回事? 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师爷陈华可能会派人来杀自己,眼下张三李四被擒,估计就剩下那油胡子了。 白长生有些不安,看着吴老三问道: “老三,油胡子你打得过吗?” 吴老三一抹嘴巴,撇着一张大嘴,一脸的不屑神色: “公平对手,他不算什么,我能饶他半手!” 打得过就好,要是遇到了也不慌,看吴老三志在满满,白长生也是稍微心安了一些。 回头跟张妈和文氏说了几句话,让她俩准备好了供词,登上堂的时候也别慌了阵脚。 白长生心说既然乌目四面显灵了,自己也得好好防备防备,从吴老三那里拿回了活人八术,自己开始研究了起来。 一边看着,跟吴老三说了乌目四面显灵,可能有灾祸将起,吴老三斜歪着眼睛,不可一世的语气道: “那都是胡扯,有三爷在这,谁敢来犯?” 白长生也没搭理他,在活人八术上面发现有一个招式的记载,叫什么乾坤一指。 念符咒,焚香烛,以纸人做引神灵作牵,凝结周身气力,汇聚于之间,一指之力,可定乾坤。 上面说得神乎其神,白长生有点半信半疑,就按着上面记载的方法自己跟这反复试着。 屏气凝神,一指成寸,气力凝结... 白长生忽然觉得周围好像有点点滴滴的混沌之气围绕着自己,在指尖不断纠缠。 难道说这就是传说中的神力? 不敢分神,细细体会这奇妙的感觉。 白长生全身心都沉浸在了当中,指尖隐隐发胀,好像是在蓄力待发。 此时大家也都静下来了,看白长生如此煞有介事,吴老三也没打扰,三个人饶有兴趣地看着白长生指点江山。 白长生此时感觉有一点点温热的感觉从指间散发出来。 应该就是这么回事了,要是能练出这一指,日后真碰到什么灾祸也算是保命的技能了! 就是现在,白长生觉得时候到了,猛然间睁开眼睛,眼眸里精光一现,大喝一句: “呔!看我乾坤一指!” 手指猛然向前戳了出去,直指院中的一棵老树! 刚刚开始肯定不能左右乾坤,这一棵老树应该可以轻松拿下。 然而··· 风平浪静。 这就尴尬了,几个人大眼瞪小眼,指谁骂谁呢这是? “乾坤再指!” “再指!” ... 白长生脸都红了,太尴尬了! 旁边吴老三翻了个白眼,把白长生的手指头按下来咂巴着嘴说: “来来来,别指了,吃饭喝酒。” “嗯,吃饭。” 白长生脸都掉在桌子下里面了,低着头也没再多说什么,使劲扒着碗里的菜。 要是这么容易就练出来,季礼都成八十万禁军教头了。 几个人也没调侃他,就这么继续吃喝了。 白长生悄悄把那活人八术给收了起来,心说有空再说吧。 正想着,忽然间就听到院子外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吴老三和白长生蹭地站了起来。 难道说纸人又找上门来了吗? 几人正是惊疑不定之际,就看到院门被一脚踹了开来,从外面闪进来一个彪形大汉! 黑衣黑面,腰间别着个红布丝绦,一脸的凶神恶煞,四楞子起筋线,看那身形就知道是有膀子力气一身的功夫。 吴老三挡在最前,横刀在握,寒声喝问道: “来者何人!” 那大汉也没回答,捋了一下那油渍满满地胡子,从身背后掏出一把尖刀! 白长生看那人胡子拉碴,一下子就联想到了这人是谁: “你是油胡子!” 那人嘎嘎一阵怪笑: “小子,死了也不冤枉,招子算亮的。” 吴老三倒吸一口凉气,白长生赶紧推搡了一下他: “三爷,喊爷一句,用爷一时,看你的了!” 吴老三的脸就像苦瓜一样难看,也认出了这人就是那赫赫有名的匪首油胡子。 回头看着白长生怨道: “你不有乾坤一指吗?怼他啊!” 白长生又气又怒,一眼就瞧出来了早前吴老三是在说大话,根本就打不过这油胡子。 此时张妈护着文氏,已经躲在了最后面,吴老三在最前,白长生在中间。 气氛就这么凝固了,一触即发。 “你个瘪三!要你何用!” 白长生气得跺脚,吴老三也是没那功夫害臊,稳住了心神沉吟片刻道: “也不是完全打不过,我俩只差半招而已,要是能助我一手,定能旗开得胜!” 白长生赶紧去问: “如何助你?怕不是需要我这乾坤一指吗?” 说着,白长生还拿指头勾搭比划着。 只看吴老三一脸的正气勃发,声音洪亮气势满满道: “若是能给我十万天兵天将,三爷我今日···” 白长生没等他说完,照着吴老三屁股就是一脚! 这叫差半招? 冲你这话咱俩也得落个不得好死,十万天兵天将我还用你? 早上花果山抓猴儿去了! 吴老三哎哟一声吃痛倒地,爬起来拍了拍裤子一脸的尴尬: “不是你想那样,我是分析吧,一个一个杀总有他累的时候,到时候我再上去补一刀就行了。” 还用你说? 这可如何是好?歹人来犯,岌岌可危,吴老三是指望不上了。 那油胡子也没立时三刻下了杀手,就是站在院子里打量着几人,只看他点了点头: “一勺烩,都在这正好,可惜了那温柔乡的老鸨子丢了,不然连着那王石都给剁了就好。” 白长生心中一咯噔,花嬷嬷丢了? 但是眼下可没功夫管她,自己这还生死未卜。 “敢不敢等我三年,武练巅峰之后,再与你一决雌雄!” 吴老三恬不知耻在前约战,白长生都替他害臊。 油胡子站住了,他也没想到吴老三是这么个不要脸的货。 “你这···” 就这么一停顿的功夫,吴老三深呼一口气,暴起发难。 油胡子冷哼一声,弯了腰身把刀横起来,正面袭杀吴老三! 白长生虽然痛恨吴老三无耻,但也不愿就这么坐以待毙了。 看油胡子磨刀霍霍,步步紧逼,这也抢出身子冲了过去。 手里捏着决,白长生心说反正死到临头了,再试一次又有何妨! “看我乾坤一指!” 白长生捏决掐指,正对着油胡子一指头就戳了过去,呼啸成风! 此时明月正悬,矮草折腰。 吴老三还没近前,就看到油胡子一脸的不可置信,顿住了身行,闷哼了半句之后... 轰然倒地! 扑通! 居然真的管用? 油胡子就这么栽倒在了地上,不断地抽搐,没有了一点反抗的力气。吴老三震惊失色,回过身来看着白长生,咽了一口唾沫道: “你以后再敢随便指我,我就跟你玩命!” ------------ 第69章:因果轮回 白长生也懵了,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头,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油胡子。 伸出手比划了一下吴老三,吴老三骨碌一滚,连连闪躲破口大骂: “小兔崽子,三爷我待你不薄,你就这么报答我?” 然而这几下戳出去,都没半点动静,难道说情急之下才有用? 白长生也搞不清楚,收手而回,快步到了油胡子面前看他受伤如何,吴老三也凑了过来,俩人就着月光一看: “这是哪来的?” 只看到油胡子的腰腹间和两腿筋骨的间隙之处,插着几根黑翎桧木箭! 原来是受箭伤倒地,并非白长生的乾坤一指,吴老三了然,站起来啐了一嘴道: “呔,吓死老子了,真以为你练成了什么盖世绝学,不过这哪来的?” 白长生也不知道,他就觉得不对劲,果然发现不是自己所为。 有失落有高兴,身后的张妈和文氏还没反应过来。 看油胡子受伤倒地,只能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甘,张着嘴又说不出话来。 还没等俩人琢磨明白,就看到几个黑影从外面翻身进来! 噌噌噌噌!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把几个人都给围了起来。 吴老三和白长生严阵以待,这又是谁? 只看到这一群黑衣人面戴着狰狞鬼目的兽骨面具,覆面之后透出两眼寒芒震人心神,头戴缙布束发,手持紫金精弓: 两头各着一悍然兽牙,弓身刻着魁拔之像,一看便知是淬了凶兽精骨而炼的盖世宝弓。 吴老三眯眼一瞧就认出来了,这是步军统领的好手! “吱呀呀···” 门开了! 俩人赶紧回头去看,只看到那院门之外,迈步进来两人,一个威武堂堂,一个气定神闲。 这不是京直隶衙门的王老爷吗?再看另一个,吴老三立马跪在了地上: “参见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统领!” 白长生一听,赶紧也跪了下来,这可是皇亲国戚兼着的九门提督,怎么回事? “起来吧。” 那人正是九门提督老爷,不怒自威,大手一挥令二人起身。 白长生和吴老三这才敢起身,看到九门提督老爷来了,又看到王石... 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王老爷的后手准备。 只看王老爷迈步上前,点点头很是赞许的看着白长生: “没有你这小子,也逮不到这个油胡子,为了抓他我们可没少费功夫。” 原来是用自己在做诱饵,白长生有点生气,但庆幸更多。 若果没有这一手准备,自己可能真就要命丧于此了。 九门提督也上前看着那地上的油胡子,令官兵架他起来,回头跟王老爷小声交谈起来。 此时张妈和文颜的妻子也都明白过来,这是上面来人了,跪倒在地上不敢多言。 等王老爷和九门提督交谈完毕,王老爷回身对二人说: “油胡子被擒,陈华听到风声怕是会逃命了,今晚上就要抓他归案,有油胡子做供,也不怕他不招,老三干的漂亮。” 吴老三此时好不得意,鼻子冲天,白长生倒没搞清楚这些,一脸茫然。 王老爷瞧出了白长生的疑虑,这就解释了缘由。 关于师爷陈华的恶行,朝廷早都有知,但此人十分狡猾,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能让其乖乖认罪受罚。 油胡子更是横行京畿之地数载,一直没有被擒获。 从一开始王老爷就留心了白长生这个人,一直暗中又派人跟踪,关于这个案子的一切,其实早都了如指掌。 知道张三李四被关押在了唐无心府上,王老爷也已经派人去了那里拿人。 如今即将真相大白,不能让陈华有所准备,今晚就要夜审此案! 而关于纸人的事情,其实从一开始朝廷就有所知,但是有些其他的秘密在里面,现在还不宜公开。 白长生听到这里,这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身在局中不自知,听王老爷这么一讲,有些恼怒了。 王老爷也看出来了,就告诉白长生安心,等此案了结,朝廷自会封赏。 但是现在,马不停蹄就要回京直隶衙门审案,不能让陈华逃案,谁也不知道他在衙门里勾结了多少衙役。 这才请得九门提督步军统领出山,攻其不备! 王老爷又安抚了几人一番,九门提督也没架子,褒奖了几句,遂即寒声喝问油胡子: “事到如今说与不说全在你了,师爷陈华的钱财都藏在何处?” 油胡子摇晃着身子,没有一点气力,嘴里吐出一口血沫,面色苍白不已: “怪咱大意了,呔,师爷现如今我是管不了你了,自求多福吧。老爷,你也不用再打咱,那陈华的钱财都放在北安门内的十八胡同,里面有家当铺,都在那掌柜的手里,他一直负责打理这些赃银。” 说这段话的时候,油胡子气力不济,面色青黄,纵有多少功夫在身,如此重挫他也翻不出什么浪花了。 王老爷点点头,心说果然如此。回头看了看九门提督,九门提督也是心领神会,下令几个官兵去当铺寻觅赃银所在。 白长生又道那花嬷嬷可是丢了,王老爷笑道那花嬷嬷早都被拿在手中了。 白长生前脚一走,后脚就已经安排人去拿犯了,喂了几颗丹药,现在已经醒了。 “那几具尸体又在哪里?” “自有所在。” 王老爷摸了摸胡子,没有点破。 果然一直在暗中操控,这王老爷好手笔。 众人不再闲聊,白长生也不再害怕歹人来犯了。 一扫倦容,随着九门提督的兵丁众人一同赶往京直隶衙门。 ··· 京直隶衙门,师爷房内: 已经是凌晨时分,昼光未普,尚有几丝稀疏残星点缀着肚白。 陈华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心里有事,睡得也是隐隐不安。 有人奉命行事,却彻夜不归,是不是出了纰漏? 师爷陈华梦里都在琢磨着这件事。 一阵混乱的噩梦扰了清幽,再也睡不安生了。 似醒未醒之间,有异香扑鼻,陈华叹了口气,眼瞅着是再也睡不好了,这就要起来。 刚一转头,卧房门前好像看不真切有个东西堆在那里。 咦了一声,尚还有些睡眼惺忪,揉了几下眼睛再瞧。 这一瞧不要紧,顿时惊得面色骤白,睡意全无。 腾地一下自床上坐起,打脊梁骨一阵凉气窜了上来,两手指尖发颤,指着前面。 屋子七个纸扎人! 全都堆坐在门口处冲着自己笑! “啊!!!” 陈华刚喊了半句,赶紧用手捂住了嘴巴,再不敢发出一个字音来,气氛就这么凝固住了。 死死盯着眼前的群纸札人,每一个都在咧嘴笑着,那嘴角诡异的角度好像在嘲弄着自己。 各个两眼成洞漆黑一团,越看越怕,陈华手足无措从床上翻下身来,哆嗦着软倒在床边,颤声道: “是···是谁?” 那群纸人不能言,依旧望着自己,虽是看外面天光即将大亮,但眼前这么多纸人倚门弄槛坐在这,当真令人窒息。 壮了壮胆子,陈华深吸了一口气,向前走去。 来到这纸札人面前,陈华噗通一声瘫坐在了地上。 一脸惊恐,斗大的汗珠瞬间凝结在额头,再也控制不住惊慌的情绪! 这七个纸扎人自己全都认识! 陈府管家,文颜文武,陈名士··· 全都在这了! 是谁照着这群人的模样弄了这么一群纸扎人放在自己门口? 纵使心神再怎么坚定的汉子,此时也已经难以自持。 陈华只觉得脑袋轰鸣一声,眼珠就快瞪出眼眶来了,任凭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是怎么回事。 噗嗤! 身后有响声!? 紧跟着一阵绿幽幽的诡异光芒在屋子里的东北角亮了起来,陈华一个扭头看了过去: 只看到东北角,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谁给放了一枝香! 此时不知何故幽幽亮了起来,那烛光不稳,摇曳生姿。 “是谁啊···” 陈华发出来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屋内寂寞无言。 突然间,一只爪子搭在了陈华肩头! “你为什么要害我···” 陈华嗷唠一声惨叫,摔倒在地上。 只看其中一个纸人,此时已经坐了起来! 伸出了一只爪子,搭在了自己肩头。 是文武! 紧跟着,其余几个纸人都纷纷站了起来,把自己围住了。 空洞的眼睛无比怨毒,这群纸人嘴里,都说着同样的一句话: “你为什么要害我!” ------------ 第70章:齐聚一堂 陈华脑袋一阵阵轰鸣,眼睛紧闭。 只感觉有无数的恶鬼深处手在自己肩膀和脸庞上来回摸索着。 “你为什么要害我···” “我···没害你啊,我只是想当官啊,我只是让油胡子杀白长生啊,我没动手害你们啊,鬼爷爷鬼奶奶,你们饶了我吧,我有好多钱财,全都给你们烧过去啊。” 陈华跪在地上,体若筛糠,不断磕头求饶着。 那群恶鬼却不肯善罢甘休,一直在摸着他,嘴里叫嚷着要他偿命。 恐怖满随着绝望,油然而生的却是愤怒。 陈华心里不停的说这是假的都是假的! 但那恶鬼不停提醒着他这一切都是真实的,绝非梦境。 再也把持不住,裤子都湿了,陈华心说我要跑! 绝不能在这等死,想到这里,心里仅剩的一丝力气簇拥他站起来,弯着腰拱开那一群纸人。 玩命的向前冲,一把将屋门撞破,冲了出来。 刚一出来,就看到外面整个院子都是灯火通明,刺痛人眼! 陈华被这么一刺激,恍如隔世,再睁开眼睛去看外面,整个人都呆了: 只看到京直隶衙门的后院里,一众衙拆押着另外一群,那群被押的衙拆全都是自己的心腹! 而正当中,一把太师椅,一台香案。 那太师椅上端坐一人,正是九门提督老爷! 旁边站着的则是王老爷和一众精兵强将。 “啪!” 九门提督老爷燕颔虎须,怒瞪法眼,惊堂木望那香案上一砸: “师爷陈华,你可知罪!” 惊木声中人不醒,一音绕梁断前程。 陈华怎能不明白眼前的景象是何意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我···” 这一个字都说不利索,他已经失去了所有可能翻案的机会。 猜到了这一切都是做给他看的,就是要他自己招供。 而刚才在屋内,自己也很争气,该说的一个字没说,不该说的字字珠玑。 那七个纸扎人,此时也从屋里走了出来。 稀里哗啦一阵碎响,好像是蟒蛇蜕皮一样从里面窜了出来几个人! 原来里面全都包裹着活人。 白长生和吴老三,季礼和宇文无双都在其中,还有几个衙役丁兵。 这主意是白长生灵光一现想出来的。 几人回到府衙之后,白长生先让大家按兵不动,取来了迷魂香,送进陈华房内。 等他酣眠,几人做好了扮相就进去了,又讨来一支松烟香放在师爷房内,热气散出来,这也就自燃了。 如此煞费苦心,终得沉冤白雪,师爷陈华作恶多端,也终于到案了。 “画押收监!” 九门提督冷声一句,让在一旁记录的下官把呈堂证供拿了过来。 师爷陈华在旁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被人搀扶着,按了手印。 钉肘收监,干净利落,师爷陈华就这么被人抬了下去。 九门提督拂袖而起,随兵丁转入前厅先行离去了。 而王石王老爷则走了过来,拍了拍白长生的肩膀,告知他先好好休息一番,等明日升堂,还他公道。 白长生不知道这案子是否就此了结,但确实不用怎么担心了,告别众人回到张妈住处休息。 这一觉足足睡了一整天,一直到第二天又到清晨白长生才起床。 梳洗一番,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带着张妈和文氏,来到了京直隶衙门。 刚一到衙门口,几个人都被震住了: 只见京直隶衙门口,一阵铁骑,手持长枪大刀横于于前,高低分列,兵士整齐划一而站,阔刀刃口森然,映日而成一道白光,连绵于天地之间。 兵士个个是白银亮铠,照得人眼刺痛,铁马是个个铸钢其足,白蹄黑身,威武凶煞。 最前傲然四大将,分举大旗而立。 旗身大红,描金黑字: “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 风不止,而旗身飘荡。 好气派! 白长生暗叹一番,心说自己什么时候能有这等手笔和能耐,这一切都有可能吧? 想着,听到京直隶衙门棒鼓齐鸣: 咚咚咚! 这是要升堂了。 再安抚了一下张妈和文氏,令她二人不要畏惧,三人这就入得堂来。 刚一入堂,就看到正当中,跪着师爷陈华。 吴老三站在王老爷身边,看到白长生来了,得瑟地努了努鼻子,而那陈华一眼望去: 满头白发! 想当初伍子胥一夜白发,白长生一直觉得是假的,现如今看到师爷陈华的模样,他怎能不信服。 人在重大的压力之下,真的会如此不堪。 正座之上,九门提督气势压人,那样子不怒自威。 官袍袭身,上绣龙蟒翻身,五虎生威。 官帽双眼花翎,上面两眼衬着下面两眼,九门提督果然好气派。 白长生几个人跪倒在地,得令平身。 “威武!!!” 快、壮、皂,三班衙役排班肃立随九门提督转屏风入座,齐声大喝堂威。 “啪!” 惊堂木在九门提督手里真教人胆寒心惊,这一声下来,还有谁敢不招? “小人东直门拐子胡同棺材铺掌柜,白长生,见过老爷高升!” 九门提督点点头,看向师爷陈华,正气凛然道: “本官今日明察秋毫,必要令该死之人伏法!为枉死之人伸冤!” 却看到师爷陈华猛然间把脑袋抬了起来,一脸的怨毒表情注视着所有人。 此时堂下人声鼎沸,这件事情已经轰动了整个四九城,街坊全都来凑这热闹。 陈华咬牙切齿,眼珠子通红道: “大人我冤!” “你有什么冤的?无耻!” 九门提督喝问,陈华也是将死之人,再不估计其他,大声回应道: “老爷,为父母之官者欠账不还,该当何罪!” 说完,从胸口出掏出一张血写的状纸! 上面满满写满了钱财出处和所借之人,正是之前的“八股学贷”! 白长生在台下一看,这真是临死还要搭个垫背的。 旁边的王老爷一脸风平浪静,毫不胆怯,台上九门提督老爷一拍惊堂木: “人言贼咬一口入骨三分,本官之前还不信,现在可是信了。我问问你,在我朝律例当中,捐官为师爷,又以此要挟,该当何罪?” “小人不知!” “有你知道的!” 说完,九门提督望向王老爷,王老爷漫步上前道: “师爷,不要挣扎狡辩了,说吧,你都害了哪些人?” “我没害人!” 陈华还是在负隅顽抗着,宁死不招供,王老爷看了一眼,冷哼一句: “抄手问事,量尔不招,来啊,把证据全都给我拿来。” 说完,就看到几个衙役从堂后搬出了十大口木箱子? 一打开,里面珠光宝气,整个大堂都亮了几分。 金银细软,宝玉翡翠令人应接不暇。 “这些赃银是你的吗?” “不是!” 师爷陈华嗓门高了几度,激烈否认,而那九门提督却开口了: “好,不是你的,那就是朝廷的,现如今朝廷体恤下官,本官做主,将这些钱赏赐于京直隶衙门,你意下如何?” 王老爷淡漠一笑,把那金银财宝堆在了陈华面前。 陈华只觉得天灵盖是被雷劈了一道,怎么也想不到九门提督老爷居然会这么干! 拿自己的钱来让王石还给自己?! 看王石得意的样子,师爷陈华只觉得嗓子一甜,跟着就喷出一口热血来。 噗! 整个人就这么扔在了地上。 白长生拍手叫好,九门提督这一手漂亮! 紧跟着,内衙几个丁兵押解上来几个人,正是花嬷嬷和重伤在地的油胡子! 果然都被擒获了... 师爷陈华此刻没有任何的表情,墙倒众人推这句话,终究是应验在了自己身上。 突然间,又听见堂外传来惊呼阵阵,所有的百姓都在叫嚷着,从人群中挤开来一片空地。 只看到一个老头,背后插着一把尖刀! 罪衣罪裙穿戴其身,身背后还跟着三个人! 管家刘明,张三李四! 三个人面色无比的惊恐,手脚绑着一条铁链子,吱吱啦啦拖拽在地上。 一副苦奴劳工的模样,而那铁链子上,拴着六具尸体! 就这么步步维艰拖拽着尸体,三人跟着老头到了府衙门前。 那些尸体无比狰狞,惨不忍睹,尸血遍地,周围看热闹的百姓唯恐避之不及,纷纷躲闪开来。 “既然都来了,那我也就跟着一起凑个热闹吧,正好有人托我转交这些半死不活的东西。” 唐无心进得堂来,立而不跪。 ------------ 第71章:九命连环 嘶···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一直不知道去了哪里的几具尸体居然就这么现身了,难道说一直都在唐府大院吗? 几个衙役皱着眉上前验尸,果然都在这了。 只有白长生有些惴惴不安,这案子不说要死九个人吗? 眼下案犯之中师爷和油胡子必死无疑,那还少一具呀··· 难道说真是杨茹? 不知道为何,但看到这个唐无心就觉得他背后肯定还隐藏着很多秘密,就冲他入堂不跪这一点来讲,当世不二。 登堂入室,仰面视君立而不跪,有意刺王杀驾! 而王老爷看唐无心进来,那堂外百姓议论纷纷。 眉头一紧,知道这件事情的影响越来越大了,而这案子牵扯过多,不宜张扬。 也没招呼那唐无心,和九门提督一对眼,反手一甩袖子: “闭衙门,三堂会审!” “威武!!!” 快、状、皂三班衙役喝堂威,也不管门口乌央乌央的百姓了,这就要关紧衙门,刚要上手,从人堆里就窜进来几个人: “哟~这怎么说的,这么好的热闹怎么少得了我?死鬼你也不来找我,这几天瓜子都没味儿了。” 听到这一句话所有人都皱眉了,唯独吴老三喜上眉梢: “包贝~” 就这一句,白长生差点没吐喽。 正是包打听。 还有季礼,季一水以及宇文无双和当初请来假扮白长生“娘子”的哭丧人。 这下齐了,这案子涉及的人全都来了。 此时那师爷陈华只能哀叹一声,闭目等死。 衙门一关,王老爷老爷看人也齐了,没规避众人,令大伙儿随九门提督后衙听审。 那哭丧人一看到白长生,直拍胸脯子: “你当日差点没吓死我,哎哟。” 白长生眯眼看着此人,又看了看包打听,心说肯定是她招来的,除她之外,再无旁人会有如此热络的性格。 也难为她了,估计这都是奔着封赏来的。 白长生一想就猜到了情由,但也没点破,只是走到季一水面前请安,季府上下可没少帮衬他,不能怠慢了。 而季一水看着白长生也是很欣赏,这小子知道礼数,和他站在了一起,心脏不太好,所以离那唐无心远远的。 此时唐无心在最后面,那张三李四看样子已经恢复了神志,不像之前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也不知唐无心动了什么手脚。 六具尸体横陈地上,完全可以说是惊骇众人。 大家都刻意离得远一点,白长生看那三个押在唐无心府上的三人,腿脚脖子上全都挂着铁锁,真是比那奴隶还不如。 一旁跟着前来听审的文氏,看到了当中有文颜的尸体,而且还如此惨烈。 登时扑在了上面号啕大哭,众人侧目,皆有不忍。 唐无心转过眼睛,也看到了白长生,嘎嘎怪笑好像对他很是了解。 白长生全身发冷,也不知道他是被谁所托,这尸体他又是哪得来的。 随着王老爷,簇拥着九门提督,大家来到了后衙。 一入后衙之后,白长生看了看所来之人,总觉着这里面少了一个,但是具体是哪个也想不起来。 带着疑问白长生走向前去,看着唐无心,张口欲问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唐无心阴笑着,伸出枯稿的爪子,指了指地上的六具尸体: “你都认识吗?” 白长生皱着眉头开始细细辨认起来,那六具尸体当中,首先入眼的便是陈名士陈大财主,也是这连环人命案的始作俑者。 然后是整个都泡成了饼状的文颜,一具黑炭的尸体也就是文武了。 那个失踪的老头也在当中,果然与这命案有关联。 白长生这就问此人是谁,唐无心冷哼一句,此人乃是陈府门上的帐房。 还有一个大汉,怒视圆瞪,死不瞑目,白长生还没问,就听见身背后油胡子哀叹一声: “二腿···” 这人正是油胡子的手下,被油胡子所杀。 白长生点点头,又看向了最后那具女尸,沉吟道: “宛如终于可以沉冤得雪了。” “哈哈哈!” 唐无心在旁听了仰天长啸,嘲弄的表情看着白长生。 白长生不明所以,这笑声是什么意思? “这哪是宛如哟,这是陈府的大奶奶陈氏哟!” 唐无心怪笑回应,白长生诧异惊骇。 这居然是陈府的大奶奶?难道说她也牵扯其中? 左思右想,一下子联想到了宛如案: 这陈氏当初毒杀宛如,很可能是被人报复所杀,这就问此二人是怎么死的。 王老爷一直在旁听着,听到白长生这么问,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一会公堂审案自有清白。 “那你又是怎么拿到这几具尸体的?” 这个问题一说出来,所有人都看向那唐府的孤老唐无心。 唐无心知道这群人是在防着他,也没卖关子,就道出了这尸体因何而来。 唐无心早都知道九命案环环相扣,乃是断命师做局推延而来,关于这个案子他一早都有所了解。 所以当张三李四到了自己府上,唐无心第一时间就把这俩人施手段弄成了蛊人,一直在府中等候,知道肯定还会有后续说法。 果然,管家刘明也被吴老三给送了过来。 唐无心了解隐秘,猜到深陷此案当中绝难脱身,也就想看看这断命师的手段。 等到昨夜晚上,狂风大作之时,唐无心所作蛊人发出阵阵哀嚎嘶吼,看来是有人来犯。 大半夜敢来唐府的,绝非寻常人等,唐无心缓步出门。 一眼就看到了有一群纸扎人,在空中虎啸带风,腿脚夹杂的无尽的煞气。 一群纸扎人手中牵着锁链,抛下了六具尸体,站立院中,宛若厮徒。 唐无心看着纸人的模样,只觉得这手段比之自己还要邪气几分。 不过须臾之间,又看到一个老头乘风而来,两腿空荡。 至于俩人说了些什么,唐无心并没有告知众人。 白长生听到这里有点遗憾,可惜了还少了那当铺掌柜的。 他本为必死之命,但是却被杨茹暗度陈仓给夺去了。 现如今也不知道死在何处了,这唐无心又和老头有什么关联? 唐无心嘎嘎作笑,也没回答众人。 “不对!那宛如尸身现在何处?” 白长生步步紧逼,他太想理清这个案子了以至于不怕官民分寸有失,现在可真是一脑门子官司。 其实这也是九门提督和王老爷所好奇的。 宛如的尸体可是这案中之案,难道说陈名士将她给藏起来了? 几个人正沉吟之际,只听见外堂之外传来阵阵嘈杂之音,一个衙役快步入内,低头而报。 陈府有人哭闹不休,来此鸣鼓告案! 难道说又有人死了? 王老爷号令衙役请陈府之人上堂,那陈府的一众家眷嚎啕不止,听说京直隶衙门审案才得知老爷真的已经身亡了。 家奴院工悲痛之余在陈府准备一应白事仪仗,等打扫到了陈名士房间的时候... 在那陈名士的床下,发现了一具干枯破裂的女尸! 正是宛如的遗骸! 几个人抬着那具尸体,入得后堂,把宛如的尸体往地上一放,正和那六具尸体摆放在了一起。 连着那油胡子和师爷陈华,白长生拿眼一打: 九命连环! ------------ 第72章:真相大白 “啪!” 九门提督转座屏风,王老爷手持惊堂木三审九命案: “莫要再耽搁了,你们这群贼子招也不招?” 一声喝问,其实这话都没具体问哪个,却看到唐无心带来的三个人扑倒在地上,嗷嗷大哭,磕头如捣蒜,只求速速招供,快快入监。 冲这坦白从宽的德行大家也猜得到在唐无心府上三人受了何等罪罚。 王老爷点点头,又看向了昔日的师爷,今朝的恶徒,叹声一句: “我的师爷,你呢?难道如今你还要冥顽不灵吗?” 陈华看了一眼那香案之上的几人,又看了看身背后的一众活人死尸,仰天长叹: “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饶,要不是贪心想去那通州发财,我陈华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地步,我!招!了!” 王老爷深深望着眼前的师爷,这些年苦于受制此人,现如今终于令他伏法,心中的滋味不仅仅是欣喜,更多的是五味陈杂。 到了这时候,瞒着也没有任何意义了,所有案犯匍伏跪倒,说出了自己所犯之罪,再不隐瞒一点。 连着堂下所来的众人作证,互相串连此案细枝末节,这案子终于是真相大白。 所有的细节汇总到一起,白长生觉得头都大了,心说这案子都可以写成书了。 ··· 这一切都要从当初陈名士要去通州开始说起,管家刘明知道老爷要捐官,不想也跟着去那寒苦地方,又知道老爷与陈华等官员的勾结,就想着趁机勒索。 那时候文颜正在陈府做帐房,发现了陈府花钱如流水,账目也对不上,刘明就想着和他一同勒索老爷,但是文颜生性懦弱,并未答应。 文颜没答应,那刘管家就记恨住了,找了个茬把文颜轰了出去。 文颜没了生计,终日在家和妻子吵闹,直到那文氏回了娘家。 而师爷陈华和陈名士里应外合,陈名士就给他出主意说随自己外放做官,不再给王石当师爷,俩人就买通了通州的山匪,为日后做打算,更想干脆就再杀了京直隶衙门老爷王石。 杀王老爷事情,是师爷出面的,他早都结交了通州的土匪油胡子,平日里也没少为非作歹,朝廷每每下达海捕文书师爷都会通风报信,以至于油胡子从未露出马脚被擒。 但是油胡子并不想回通州,也想在这北京的逍遥地方快活,可北京的开销哪里是寻常人负担得了的,当师爷陈华给了油胡子五百两银子的时候,油胡子见财起意。 想独吞,就把手下,也就是二腿给杀了,扔在了鬼哭坟,就在宛如的坟包那里,看到这地方正好是个空穴,就给胡乱埋在这了。 但是那二腿命不该绝,油胡子将他重伤之后,此人苟延残喘昏迷不醒。 此时节陈府换了帐房,那新来的账房是也是心黑,和刘管家狼狈为奸,夜半之时去找陈名士,捞得了一笔钱财。 但是也暴露了管家刘明,陈名士记恨在心。 这时候,那文武正在温柔乡眠花宿柳,从花嬷嬷口中得知了陈名士的家眷有命案在身,也想掺合一脚。 听说弟弟被轰出来了,文武就去找文颜,说出了自己的主意,文颜本来为人懦弱,但是正逢人生落寞,一咬牙一跺脚,也就答应了。 刘明那边,有一次就有第二次,捞横财这种事就是这样,和那帐房被鬼迷了心窍,就想再勒索一次老爷,多拿一笔钱,日后逍遥快活也就多自在一分。 结果到了隔天晚上,刘明发现了文颜文武来找陈名士,陈名士又被俩人勒索了一笔钱,心中有恨,想起了花嬷嬷和管家,觉得当初乃是花嬷嬷作梗害了宛如。 一不做二不休,写了一张纸,上面有着花嬷嬷的名字和刘明的名字,让文颜文武杀了这俩人,一个人五百两! 然后又在暗中分别给两人一张纸,那上面写着对方的名字,和一个地址,那意思是事成之后,去那里找出路。 这名字的意思不言而喻,让他二人彼此之间杀兄弑弟! 陈名士而后又放出信鸽,书信一封到了那十八胡同掌柜的手中,告知此人,两兄弟谁活了,谁就得死! 文武决心要杀害自己的兄弟,文颜却不忍下手,把钱包裹好送到了娘家,想着干脆和妻子亡命天涯。 在那之前,刘管家看到两兄弟从陈名士屋中出来的时候,已经慌忙躲回了自己的屋中,却发现了宛如的尸身,就以为是老爷迫害自己,左思右想,夜不能寐。 等老爷睡着了,刘管家就把那宛如的尸体送回了陈名士的屋中。 快到天亮又去惊吓了一回,就这一回,可要了人命了。 愤怒之余,陈名士看到宛如尸体以为是自己的妻子陈氏所为,就怒冲冲去找那陈氏说理。 陈氏脾气泼辣,承认了当初的毒杀宛如的事情,陈名士怒不可竭掐死了自己的妻子! 怒火还没消散,刚一回屋想着如何处理,那老帐房正好出现,想要去再行勒索。 陈名士接二连三被人惊扰,一怒之下,再次操刀要杀人,重伤了那帐房,但是帐房闭气装死躲过了这一劫。 这时候陈名士已经慌了,管家刘明目睹了老爷杀人,连夜逃窜,而陈名士则去白长生棺材铺买来捆尸绳,晚上的时候背着妻子陈氏和帐房的尸体去了鬼哭坟想埋尸。 一次无法携带三具尸体,陈名士只能先背着两具出来。 结果白长生阴差阳错跟了上去,那陈名士找到了宛如的坟墓,悲恸之余发现了白长生。 而那早前被油胡子埋葬的二腿,此时被这么一吵,幽幽转醒,重伤之余,心智不怎么清白,听陈名士寒声喝问,就以为是要再来对自己行凶。 狂怒不止,伸手就是一刀,陈名士这俩人倒地双双毙命,白长生也逃了回去。 正好文武决心弑弟,就来白长生棺材铺买棺材,但是去找文颜的时候,被蚕机误杀,文颜为兄收殓,也来到了白长生的棺材铺。 发现白长生有异样,文颜上心了,可惜被自己误伤,倒地不起,趁着夜雨惊雷,爬了出去。 回去之后,路上遇到一个大夫,看文颜重伤就给了他一颗丹药,暂时止住心脉之伤,文颜背着兄弟文武的尸身,去找当铺掌柜的,当铺掌柜的早都得令,就把他给杀了。 同时记住了白长生的名字! ------------ 第73章:秋叶归根 白长生告发此案,也暴露了自己。 而那假死在鬼哭坟的帐房一直未曾被发现是诈死,看到所有人都死的死走的走,这就爬起来想要逃命。 回去的路上,躲了一阵子,帐房唯恐被人发现自己没死,就想干脆把那鬼哭坟的尸体都焚毁一了百了,艰难前去鬼哭坟焚尸灭迹。 结果碰上了贼人胆虚的油胡子,油胡子之前杀了手下,心有不安,更有悔意,就想去祭祀一番,俩人就这么碰到了。 帐房撒腿就跑,油胡子觉得这人肯定有怪事在身,不敢留他,一刀就把这个人给捅死了。 刚想着怎么办,就看到了白长生和吴老三来这里埋文武尸体。 躲在暗中,不敢有所动作,荒地空旷,万一没能杀了这俩人让他俩跑了可就坏事了,油胡子心思缜密,一直在暗中观察。 等白长生和吴老三离去,油胡子刚要现身,却发现了宇文无双,宇文无双来这里扒死人衣服,又挪走了文武尸体。 油胡子脑袋一转,想到了栽赃陷害! 就把这老人的尸体埋在了那口棺材里面,但是后来却被纸人给带走了,这件事情他自己也不知道。 再说那当铺掌柜的,将白长生给记住了,然后杀了文颜,本想把这俩人的尸体都抛尸水井,但纸人上门,夺走了文武的尸体。 当铺掌柜的惊恐之极,就以为是白长生从中作祟,将此事告知了师爷陈华。 而此时管家刘明已经回到了陈府,掌控陈府家产,勾结师爷陈华,说陈名士已经亡命天涯,陈华听了好不恼怒。 后来一琢磨,干脆和刘明一道分了陈名士家产,但是陈华看出刘管家胆小如鼠成不了大事,又记起当初陈名士言语之中对此人颇有微词,就想着干脆连他也杀了。 此时白长生已经被张三李四给“杀”了,本以为这事情神鬼不知,但是那日正巧府上巡街,师爷陈华来到了城门处。 听城门官说有鬼夜行,被京直隶衙门的吴老三给拿下了,陈华心惊不已。 暗自留心,再寻南城的时候,在十八胡同正看到那哭丧人撇着大嘴和人胡说自己在拐子胡同遇见鬼了,陈华这下确信无疑。 马上去了白长生的棺材铺,又看到张妈在和丈夫吵架,言语之中透露出了惊天秘密,陈华赶紧回府衙唤来张三李四,让他二人再探白长生的棺材铺。 那时候棺材铺里躺着的人已经换成了文武的尸体,张三李四不明就里,放火杀人将这件事情回禀了师爷陈华。 白长生偶然现身十八胡同,被当铺掌柜的发现真身,当铺掌柜的赶紧告知师爷陈华,师爷下令必除此人! 那掌柜的是什么身份,所有人都不了解,当初也是这人自己现身找上门来,说自己有惊天的能耐,可以替他们躲避天机。 起初陈华和陈名士都不信,但是随着交往的深入,此人手段确实诡秘,也就与他愈发交情深厚起来。 陈名士和师爷陈华之间的暗帐,一直都是此人暗中打理,可惜现在已经不知所踪了,被那杨茹给收走了尸身。 那杨茹是何身份,谁都不敢妄言,那鬼哭坟的无名老人也是一样。 而管家刘明后来也认识了这个当铺,打通了关系,从中走暗帐,三个贼人把消息一交换,知道坏了,这事情快包不住了,掌柜的更告知那陈名士早已经死了! 这时候谁都慌了,管家刘明就想着逃命要紧,但是被吴老三所擒获,而那师爷陈华则想作困兽之斗,没打算善罢甘休。 当铺掌柜的要杀白长生,却被吴老三拿下,此时陈华发现没有人来告知消息,就知道那掌柜的那里必定出事了。 速传油胡子杀掉暗中所有相关人等,包括京直隶衙门王老爷! 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油胡子紧赶慢赶,还是每次都慢了白长生一步,没能杀掉此人,连花嬷嬷也被上面的人给接走了。 王老爷早为寒窗学子之时,就已经以一首七绝之诗名镇江左,也就认识了九门提督。 听到王石告知此案其中利害,九门提督当机立断,放下身价亲审此案,而那时候季府的季一水也来找九门提督。 季一水的名声,朝野俱闻,更在早前为皇室后宫的佳人作画,九门提督幼年也曾蒙教,此时授业恩师来寻自己帮忙,怎能拒绝。 季老说自己的儿子深陷其中,还有一个白长生被牵扯进来,那白长生还算为人正直,就请求九门提督万万不要让此子有失。 九门提督和俩人商量了一下,就按排了步军统领衙门的好手,一直在暗中跟随白长生,保护其周全,这件事情,连吴老三都不知道。 也幸好这白长生季礼和吴老三几人生性机敏,让此案水落石出,更引出了油胡子冒险前来杀人,不然师爷陈华还会继续逞凶作恶。 等时机差不多了,九门提督早已安排好精兵强将,打探到了白长生的所在,埋伏在这里,就等油胡子归案! 果然,就在张妈的院子里一众好手将油胡子擒获归案! 随之而来的,就是这个案子的真相大白。 说到这里,所有人脑袋都晕了,九门提督和王老爷也不知道各中细节,大家伙你一句我一句,说到最后,九门提督脸都垮了。 “你们再说一遍,本官压根儿没听明白。” 叽里呱啦,翻来覆去众人又对了好几回,这才令所有人都恍然大悟。 陈府的家奴院工此时也在堂上,听说老爷犯案,一时间无法接受,再看那管家刘明,他居然里应外合,勾结贼人迫害老主,一个个都是瞪大了眼睛,怒火喷发。 “啪!” 老管家上前就是一巴掌,把刘明扇倒在了地上,痛骂不休,旁边的几个人也上来纷纷拳打脚踢,要不是王老爷有拦,这管家刘明定要立毙在此! 白长生看到这一幕,又听完这个案子,心中思绪万千,灵台恍如隔世,自己原来在其中扮演了如此重要的角色,真是无比的唏嘘。 看着地上哭嚎沉默,怨恨悲苦的几个嫌犯,白长生摇了摇头,这案子说起来错综复杂,其实也不过一句话来评判。 一旁的季一水看出了白长生有心思,就问他有什么想法。 白长生一声叹息,沉默过后只说了一句话: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这一句话说完,所有人都静默了,只听见衙门外面吹进清风徐徐,拂动了那刻写着“青天白日”的匾额。 秋叶归根。 ------------ 第74章:再临鬼坟 这天,宣武门城楼前聚集了不少人,有个说书的先生,撂布撑天,画地落饼,支了个幡子在说书。 笑谈古今红尘事,嬉戏眼前醒木声。 “这回书咱说的是恶师爷陈华终伏法,小娘子宛如冤昭雪!要说那师爷陈华,可真是牛鼻子猪眼,狼心狗肺,一秤金子糊涂账,想当初那···” 这人正说着,人群中却传来一阵骚乱,这说书先生也被打断了,一回头,就看到一堆官兵,押解着几个人,那几个人坐在囚车之中,招摇过市。 这是要押送到宣武门的菜市口砍头的犯人,里面坐着的,正是师爷陈华,还有那匪首油胡子。 这俩人作恶多端,就在今日,要伏法断头了。 所有人哇地一声全都聚了过来,指指点点,有白菜的扔白菜,没白菜的拿鞋底伺候,陈华被打地遍体鳞伤,听到那说书的匠人正在评说自己,一声叹息,也没说什么。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宣武门前面有一座城中桥,这桥叫奈水桥。 听说是早年间北京城遗留下来的一座小桥,平日里没人敢走这里,因为这桥的名字借了奈何桥的谐音,有传说是那阴曹地府的奈何桥的阳间所化。 老人都说过奈水,晦三年,久而久之,虽然不知道真假,但是大伙都很忌讳这里。 嘎吱嘎吱,两架囚车过了奈水桥,师爷陈华抬头一看,正好过了宣武门。 城门楼上一个牌匾,上面刻着斑驳留尘的三个大字,怒红掺黑: “后悔迟!” 等囚车出了宣武门,前面就是一片空地,九命案的案犯陈华和油胡子被行刑人拉扯下来,宰猪片肉抹了一下嘴巴,又喂了一口好酒。 这是让将死之人不枉阴曹前路。 这可是人命关天的热闹来瞧,老百姓们哪还有空再管其它,只见那红差横马刀,一碗好酒,断头上路会孟婆。 二人皆着白衣囚服,发自结辫,绕于头颅之上,五花大绑,背一罪牌上一字:斩!面对面跪在了一数寸高的木桩之前。刀斧手抬头看天,正值秋时,到了那午时三刻,这就要开刀问斩。 监斩官落座香案供神,参拜天地。 “午时三刻到!开斩!”,这是监斩官报时了。 陈华听到这一句,才反应过来是真要死了,嗷嗷痛哭摔倒在地上,油胡子一脸茫然不知。 那红差刀斧手听得午时三刻已至,这就拿了二人背后罪牌,扔在地上,宰了只雄赳黑羽的公鸡: “来呐,干了这口鸡血酒,回头上路!洒家也听过你二老的名声,不亏你俩,我这刀法也是杀过猪猡过百,决计不会钝了,到了那阴曹地府,可莫要怪咱刀快!” 说完,瓦碗一摔,冲那马刀喷了口酒,大喝一声: “呔!开刀问斩了!避血辟邪!” 阔口马刀朝天向,只看那虬髯大膀红差怒目,一刀挥下! 两颗人头落地! 白长生挤在人堆里,他一直都跟着,看到陈华和油胡子伏法断头,心中感慨万千,这案子终于了了,自己也能安心睡觉了。 不忍看那老百姓抢夺人血馒头,白长生转过身来,往回走着。 自己要去哪呢? 对了,想到了棺材铺被焚毁,自那日被烧了家底自己还没回去过,也不知道那里怎么样了。 白长生赶紧朝着拐子胡同的方向走着。 到了拐子胡同,只看到一群泥瓦匠和木工,正在重建搭木,这是朝廷赏赐给自己的,重铸院屋。 那花嬷嬷被发配到了边疆,估计熬不了多久也要死。张三李四充军到了阵前,造化修为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管家刘明被送到了宁古塔,永世为奴,遇赦不得返京。其他涉案人员也都落了罪,这案子传开了,老百姓感念朝廷为民做主,除暴安良。 吴老三和季礼那边,听说也得了封赏,这俩人应该很开心,那京直隶衙门的老爷王石,被提拔为八府巡按,首任山东。 白长生想着,看到大伙正在忙碌,就想着上前搭手帮忙,在残屋片瓦之间,正叹着家产倾尽,却发现有个东西完好无损,埋在瓦砾之下,露出了一角。 白长生心有诧异,就把那东西给掏了出来。 是父亲的画像! 居然没有被焚毁殆尽,白长生感激涕零,老天爷有眼,看着老父亲画像完好无损,一阵泪流满面,把那画像抱在了怀中。 刚一入怀,就看到画像后面掉下来一个小纸人。 精致而成,宛若活物,白长生拿眼一瞧,这自己也太熟悉了,正是那鬼哭坟老头的手笔。 这案子了结之后,确实也没再碰到什么纸人上门。 这小纸人狞恶笑看自己,也不知道是谁放在这里的。 对了,一份传承,白长生猛然间想到这里一点,不是说破了这个案子会得到一份传承吗? 虽然自己不怎么感兴趣,但是那小纸人平白无故的出现,白长生联想了一下眼前的事情,这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站起身子,把老父亲的画像卷起来带好,白长生迈开步子,朝着城外方向走去。 也该会会这个老头了,经历了这么多,自己现在心中毫无畏惧,只想着看他还有什么说的,这纸人又是什么意思。 出了城门,白长生快步流星,直奔鬼哭坟。 再到这里,只看那寒风凄冷,灌彻进了无主坟头。 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的,白长生心中戚戚,但是也没惶恐,就这么朝着那老头的屋子走去。 那屋子之前被焚毁了,只剩下一地的纸屑没被吹走,也不知道老头这阵子都住在哪了。 白长生想着,上了山坡,陡然间,就看到一个黑漆漆的鬼屋,门户大开! 怎么又有一幢? 难道这老头把房子当作了衣裳,还备有换洗的? 不过看门户大开的样子,白长生心中了然,这是在等自己进去。 到了现在说实话白长生的胆子绝对是异于常人的,经历这么多,想害怕都难了。 白长生进了屋子,发现这屋子里的摆设和之前一模一样,只不过没有了那一群纸扎人,只剩下桌椅板凳,糊纸而成的器皿。 坐在凳子上,白长生心说这板凳都是纸做的,还真精致。 “我来了,你在哪?” 白长生环顾四周,只听见鬼哭狼嚎的风吼声,却没有人搭茬。 噗! 桌子上那梻尘烛亮了,绿幽幽直指人心。 紧跟着就觉得黑风一阵,吹了进来,白长生被呛地紧闭口鼻,捂住了脸面。 “咳!咳!” 咳嗽了好几下,眼泪都快被呛出来了,这是什么玩意,白长生皱着眉头揉了揉眼睛,这才又睁开。 这一眼睁开,只看到屋子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十七个纸扎人。 全都围在自己身旁,注视着自己,空洞洞的眸子冷漠无神。 白长生正在当中,被这诡异的一幕有些惊住了,这群纸人是如何进来的? 还没想明白,就听见身背后有人说话了: “好徒儿,你来了!” ------------ 第75章:师承断命 白长生没回头,他知道这肯定是那纸腿老头,不过说自己是他徒儿,难道说真有什么劳什子传承给自己准备着? 回过头,看着那老头,一脸的邪性,白长生也没害怕: “老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嘎嘎嘎。” 老人怪笑着,走向前来坐在了白长生对面。 白长生此时再去看,不知不觉间,这桌子上多了一壶酒,两盏杯。 衬着烛光不稳,照在那杯盏上流光溢彩,绽放出了无尽的幽深与鬼魅。 “很多事情还没个头绪,还想请老先生告知详情。” 白长生还是一如既往的客气,究其原因,其实就是因为打不过,要是打得过谁还用得着以礼相待? “小伙子不错,脑子虽然愚笨,但是调教一二作为我的徒弟也勉强及格。” 老头看着白长生好像很满意,白长生有些不悦了,谁说要当你徒弟了? “你害死这么多人命,就不亏心吗?” “都是该死之人,再说我只不过是搬动了一下尸体而已。” 老人说的云淡风轻,白长生心中发冷,咄咄逼人: “就这样?你就可以为了自己的传承玩弄他人性命还如此轻描淡写?” “他们还算是人吗?” 这一句话,白长生错愕住了。 “银子是白的,看在眼里却是红的,他们可曾想过所害之人?” “那...” “他们已经不是人了,是银子包裹的皮骨,而你,还算有良心,做我徒弟不亏!” 白长生并未作答,那老头好像看出了他心中所想,狡黠笑着: “慢慢来,跑不了你的,做我徒弟是你命中注定,你来看!” 说完,用手一挥,只见桌子上又出现一张黄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一堆东西。 白长生心说难道这就是传承?把那张纸拿起来,眼睛这么一打,脸都绿了: 那黄纸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写着一大堆条款合同,姓名性别,出生年月,民族籍贯,免责声明。 注意事项,条款细则···好嘛最下面还写着最终解释权归这老头所有。 “看到了吗,嗯,看看,仔细看看!” 老头一脸的邪笑,还有些兴奋,白长生点了点头: “你开心就好,我不会签字的,退一步讲,就算我签字画押,你给我卖到南洋做苦工猪猡怎么办?甭这蒙我,赶紧解我疑惑。” 说着,把那张纸放了下来,可一放下来,老头就收回去了,怪笑着把纸举起来给白长生看。 刚才自己握住的一端上,指印已经按压在了上面,不知道这黄纸动了什么手脚,白长生脸一拉,这老头太贼了。 “我不管,你这属于拐带,不作数!” 老头也没管,收了纸张心满意足,白长生越来越不安了,这怕不是真要把自己给押走卖了去吧? “你···” “罢了,既然拜入我门下,就给你讲讲这断命师的故事吧。” 白长生这么一听,就来了兴趣,凑上前去听那老头细说,老头没着急说,倒了两杯酒,给白长生一杯,自己端起来一杯。 一饮而尽,白长生也喝下了,此时口干舌燥,还有这么一群纸人围坐周围,也确实想喝上一口壮壮胆。 可这一杯酒喝了下去,只觉得芬香之气萦绕在舌尖,不断打结纠缠,腹中留香,吐气如兰,紧跟着天灵之上好像有白气散出,一口下肚竟然就有点醉意了。 不仅如此,连神志都开始不清不楚了,脑袋里好像有人在说话,轰鸣阵阵,道法之音袅袅,哞声震荡全身。 “你这酒味道不错,再来一杯。” 老头听白长生这么说,眼睛眯起,细细观察着白长生,沉吟片刻又给他倒了一杯,白长生二饮美酒,好不惬意。 “这酒什么名字?” “此酒名曰龙涎!” 白长生哇地就吐了,感情是口水酒?喝人家口水这也太恶心了,那老头嘎吱嘎吱笑着,声音好似枯柴折断。 白长生咒骂不断,那老爷也没管他,自顾自说起了断命师的过往: 断命者,断人命而留因果,以密法挥击人道天际,弄局作势,注重的乃是权谋,手脚之武鄙视为下等。 而这个案子,也是断命师传承的延续,老人叫它九尸十命案,这案子推演了很久,里面暗藏无数杀机凶险,谁能破此案而不死,方可拜入师门。 人心难测,若能洞悉其中的天机,自然无往而不利,而纵观整个断命法,则细分为四篇: 一曰断命,二曰断己,三曰断道,四曰穷途。 这四者结合,方能旗开得胜,治敌破溃。 但是也不能一蹴而就,循环渐进方为正道,那之前的活人八术,正是老头送给自己的见面礼,就出自断命一篇。 此法虽然洞悉人心,但也有弊端,每每强行干预因果,就会给自己添加一份罪孽,阻挠的因果越大,反噬越严重。 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到了最后,很有可能整个人都会沉沦消散,化为脓血一滩,这也是这门传承的可怕之处。 白长生听到这里,看了看老头的纸腿,难道这就是反噬的后果,那自己还是不学为好,省得落个蹊跷惨死。 “你为什么要传授我这些,我可不想早死早超生,还有,这案子为什么叫九尸十命案?不是就死了九个人吗?” 老头看着白长生,好像在窥视他的内心深处,没说话,只看他指了指白长生的胸口处,白长生一下子想起了老父亲的画像正在身上。 他怎么知道的?白长生琢磨不透,但是把那画像掏了出来,一打开,宝相庄严,不怒自威,白三石威风凛凛依旧如常。 老头看着画像上的白三石,好像认识一般,这让白长生很是惊诧,没听老父亲说过这一号人物呀。 “你认识我父亲?” “何止是认识,多少年了哟。” 老头的语气好像很是怀念,白长生一听这话,一下子站了起来,老父亲难道说与断命师有什么瓜葛? “你也不要多问,有些事情你知道的太早与你不利,等到云开雾散,自会水落石出。我只能告诉你,你的父亲,天地仁杰,我穷尽一生也不能比肩,你和他一样,日后必得大放异彩。” 老人袍子一挥,没打算告诉白长生关于他父亲的过往,白长生心中激荡,看着老父亲的画像只觉得鼻子一酸,心中苦涩。 “到底怎么回事?难道我父亲没有死?” 白长生唇齿轻颤,那老头站起身子,背对着白长生,映着晚霞一语道出: “若寻前路,拜我门下。” “好,拜你为师,师父!” 白长生此时心情激荡,顾不得其他,只想知道老父亲怎么了,如果说没死,那自己穷尽所有都要找到他。 虽为弃子,忠心可表日月。 “好,好,好。” 老人连说了三个好字,回过身子拍了拍白长生的肩头,白长生又问该怎么办,那老头一笑而过,用力拍了一下白长生的脑袋: “还不懂吗!” 精光一现,云开雾散,白长生只觉得眼前无数神魔妖祟接踵而至,场景纷至沓来。这情形怎么如此熟悉,那日梦中不时遇到了吗? “你干嘛又打我脑袋?” 白长生很纳闷,老头一听,也有点来气了: “好意思说?给你活人八术是让你物尽其用,你却这般浪费,应该要...” 刚说到关键之处,只看那老头脸色骤变,扭曲流汗,弯下了身子,好像很痛苦,白长生大惊失色,这是怎么了,难道说是反噬? 老头嘴角溢血,没了一点活人的样子,面目苍白,疲惫不已,好像快要坚持不住的样子,看着白长生,叹了一口气,把那双纸腿抬了起来。 稀里哗啦。 那老头把纸腿弄碎,里面有两根骨头,皮肉尽消,只有两根腿骨,这是怎么活下来的? 白长生眼睛瞪大,看着老头把其中一根大腿骨取了下来!像是拆卸零件一样自如! 又从那腿骨里面拔出了一把匕首尖刀! 就是之前老头摆弄的那把!老头把尖刀拿出来,递给了白长生。 “此刀乃我腿骨所雕,名叫蚀骨,就交给你了。” 说着,把那骨刀扔给了白长生,白长生接在手上,心中翻腾,这居然是老头用自己的腿骨雕刻出来的利器! 何等手段,何等心境? 入手之时,刀身冰凉阴冷,白长生心中骇然。 “我不能道尽天机,只能靠你自行寻觅,这份传承,我也交给你了,剩下的事情,就与老夫无关了。” 老头踉跄一语,穷途末路。 “什么传承,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白长生很是急迫,却看到那老头一阵阵笑意,指了指那壶酒,难道说都在酒里了? 刚要再问,却听到门外窸窸窣窣的声音乍起,好像有什么东西来了,而此时外面忽而狂风大作,黑云密布。 一道惊雷劈下来,响彻云霄,本是晴空朗朗此时却宛如凄苦黑夜。 “到那一天,走哪一步,就全靠你了。” 老人喃喃说着,白长生听不懂,难道说日后还有劫难? 沉默片刻,那老人回过身子,直勾勾看着白长生: “对了,还有件事没告诉你。” 白长生急切发问,什么事? “也没什么,只是忘了告诉你,我已经死了。” !! ------------ 第76章:不辰之心 老人说完这句话,那眼珠子里面的光华就逐渐开始消散,眼瞅着没有了半点活人气儿,身子也跟着开始僵硬起来。 白长生看在眼里,心里面翻江倒海,这老头难道是个死人? 这世上真有死人做祟? 有点害怕,自己可刚刚才拜师于他,这可热闹了,拜个死人为师。 但是也没敢确定,拿着那老头赠予自己的蚀骨刀,白长生点了点老头的肩膀: “老头,别唬我,有事说事,吓人可就是你的不对了。” 那老头并没有回应,白长生站起来上前推搡了一下,这老头顺势而倒。 真死了! 我的天爷,闹鬼了这是,怎么能如此凑巧?刚完事一个什么九尸十命案,又来? 不对! 九尸十命!难道说这老头也是其中之一?他就是那多出来的一命!把自己都归在了案中吗? 太狠了吧,白长生嘬着牙花子,与这“师父”不过数面之缘,还很多事情没闹清楚呢。 绝不能让他这么死了,得去找人来帮忙。 白长生赶紧出了这屋子,外面正好是乌云盖日,但还没下雨,这就想着去哪里找人来搭救。 刚向前跑了两步,耳听得身背后噼里啪啦一阵响声急促响起,白长生惊回头送二目: 大火熏,烈焰焚,这鬼屋再一次自燃了! 顿住身形,怔怔望着眼前这一幕,不知道什么原因,这大火突如其来,势头也不可抵挡,直到那纸屋归于一地灰烬废墟,随风而逝,白长生还是茫然的。 “就这么···没了?” 白长生不明白,等那大火退成黑烟滚滚,在余烬中找寻了一番,尸骨无存,纸屋不复。 太多的谜团就随着这场大火焚烧殆尽了,白长生望了望手上那柄蚀骨刀,这是老人唯一留给自己的东西。 幸好老父亲的画像及时收在了怀中,不然也会在这场大火中被焚毁。 带着一脑袋疑惑不解,白长生转身向山下走去,回到了鬼哭坟的平地处。 路上白长生反复研究着老人的话,看来老父亲和断命师肯定有关系,听那老头子的口吻,老父亲白三石很有可能尚在人间。 当初的传闻太多太多,自己也还年幼,只知道老父亲死了,而且临死之前双目失明,想到了双目失明,白长生站住了。 难道老父亲也是断命师,那失明是断命反噬而来? 这传承都在那一壶酒里,可白长生到现在都一无所知,也没有什么体会。 未必喝得不够多?伶仃大醉一场方得原始真解? 实在琢磨不透这光怪陆离的诡异经历,白长生继续前行,刚走没多远,就看到这已经快到那宛如的坟包了。 宛如案震惊朝野,百姓莫不感叹佳人离殇,朝廷已经下来指示,宛如除名官卖,重归名门建祠立庙让后世留念。 包括那文氏,听到她的经历,王老爷很是愤慨其娘家的做法,责令全家务必善待文氏。 杖责十大板,赐文氏贞节牌坊以慰贤妻。 白长生想到这里,就想上前给那宛如的旧坟深鞠一躬意表安慰。 迈步朝着宛如的坟包走去,刚到近前,就看到那宛如的坟头传来阵阵哭声,那声音凄凉悲苦,好不瘆人。 白长生一把就将那蚀骨刀掏了出来,蹑步向前走着··· 突然,就看到那坟头直立起来一个脑袋,那脑袋上面清泪两行,怨天尤人。 白长生一下子跳了起来,大骂着出手了: “呔!恶鬼受死!” 一把将那蚀骨刀扔了出去,这一下子用力过猛却是歪了,插在了那宛如的坟头土上。 “咳···” 日后要是想保命,白长生怕是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而那人头受惊,此刻也看到了白长生,站了起来! 原来是个人,并不是恶鬼临坟,白长生也松了一口气。 “你是谁?” 那人站起来,脸上还是很苦楚,但看上去眉清目秀,乌云盖日却遮不住风姿盗骄,这男子一身蓝色长衫腰上挂着条公子丝绦。 脚下书生履,身形修长,清朗高举,看这儒雅的样子就不像是个坏人。 “让先生受惊了,在下吕不辰,来此悼念故人,感慨而泣。” 可贵的是这人声音都透着一股子书卷气,彬彬有礼跟白长生说了自己的由来,白长生对此人颇有好感,又不知他是谁。 听他口气,宛如是他故人?赶紧去问: “你是宛如的什么人?” “说来惭愧,在下乃是当年宛如小姐家的下人。” 这人娓娓道出了自己的来历,他当年在宛如家做笔墨先生,平日里写写信整理文房四宝,和宛如郎情妾意,青梅竹马。 老爷高抬此人,也很愿意让他俩结秦晋之好,但是被朝廷贪官所害,宛如也受牵连,这人被发配到了老家。 回到老家,日日夜夜苦思佳人,但又不能来此寻觅(奉旨离京之人擅自返回,无异于刺王杀驾的嫌疑,斩立决不待时),终日里怨天尤人。 后来宛如死了,这人更是心如死灰,终日浑噩。 现如今宛如案真相大白,佳人沉冤得雪,朝廷也赦免了当初宛如一门的罪责。 这人才得以返回北京,第一时间就来到宛如的坟前哭诉告慰,正这哭着呢,就遇到了白长生。 “敢问先生贵姓。” “我就是白长生。” 白长生听完这人说出来里,也很感慨这对苦命鸳鸯,那吕不辰一听,眼前此人居然就宛如案沉冤得雪的大恩人。 连忙跪倒在地,磕头告谢,白长生把这人扶起来。 俩人一阵子寒暄,等吕不辰再谢白长生,俩人挽手而行,白长生问吕不辰有什么打算,吕不辰摇了摇头,自己初回北京,没有着落。 白长生想了一下,这人人品不错,长得也俊秀,自己朝廷赏赐金银颇多,棺材铺重建之后可能需要个帮手,这就道: “我这有个买卖,就是不怎么体面,兄台若是不嫌弃,可以考虑一下。” 那人一听,大喜过望,问是什么,听白长生说是棺材铺的营生,也没矫情,这就答应了下来。 俩人一同返回城里,路上和那吕不辰讲了自己的经历,吕不辰听完脸也是白的,想不到这世界上有这么多诡秘。 就在他俩刚刚离开鬼哭坟的时候,那鬼屋的遗迹处,现身了一个八尺身形的威武男子,看此地化为灰烬不复存在,这人脸色一阵青白。 躲了一下脚,恶狠狠地离开了,一步一丈,气息喷薄而出,百兽奔走受惊。 而此时白长生和吕不辰已经到了拐子胡同,想着帮忙工人修建棺材铺的时候,街道边鼓锣齐鸣,人团拥簇,大家挤着脑袋往里面瞧。 白长生拿眼一看,只看到两个人摇晃着走来,身背后一行两列,好不风光。 “这俩货上辈子一定是因为不要脸才死的。” 白长生摇头叹息。 ------------ 第77章:围炉夜话 左边那人,吊儿郎当,胡子拉碴,腰间别着一柄官刀,大步而行,身背后立着一道幡,上书: “孝悌忠信京直隶县衙之光北京城妇女之友,吴!” 正是挖着鼻孔走路的吴老三,这是朝廷给他的赐号。 右边那人,身形孱弱,眉目轻佻,腰间丝绦挂着个葫芦,步伐轻快,身背后也立着一道幡,上书: “礼义廉耻家门里光宗耀祖四九城才情十绝,季!” 正是那卓尔不群的季礼,他带着封号出来的时候,季老爷子以死相逼也没能阻止了他,俩人看起来关系很和善,同道而行。 看样子是来拜访白长生的。 一群人簇拥着,喇叭唢呐稀里哗啦,街坊们全都出来了,看着这俩人指指点点嗤笑不已。 而白长生看季礼那幡子就知道,才情十绝的名号现如今被这孙子给做实了,也应该当上了这个团伙名副其实的大哥。 “哟,小长生,看到三爷这幡,漂不漂!亮不亮!” 吴老三豪迈大笑,还说起了俏皮话,身背后执幡的那几个下人臊眉搭眼,这名号抗出来的时候那几个人的脸色真叫一个难看。 “你俩开心就好。” 白长生很感谢这俩人在案中帮忙,但是在品味上面,不敢当,实在不敢当。 “嘶···白兄,这俩人谁啊,怎么会有这么···这么坚强的脸部肌肤?” 吕不辰空有一肚子墨水,也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来描述眼前两人。 俩人一听,一个气一个跳,坚强的脸部肌肤,这叫什么话? “你谁啊,没看到我俩这幡吗?朝廷赏的!朝廷赏的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季礼跳出来就骂,很是愤慨。 白长生把他拦了下来,引荐大家互相认识,吕不辰一听这俩人居然也是宛如案的关键,心中五味陈杂,但也没怠慢,这就要磕头道谢。 吴老三把他按住了,看这小子这么重情重义,知道肯定没有什么坏心肠,今天大家就算是认识了。 “你们来我这干嘛?丢人别丢到我家门口好吗。” 吴老三一听,嗤笑了一声: “你家还有门吗?” 笑完,从腰背后又掏出了一个亮幡! 旁边那几个手下赶紧把眼睛捂住了,实在没脸去看。 白长生和吕不辰一瞧那幡布上的字,眼珠子瞪得都可以钓鬼龙王了! 幡布迎风飘荡,那上面写着怒红的一行大字: “奉赏北京城十大杰出青年白长生暨御赐半口金棺上可收奸臣佞官下可葬狡诈恶邪!” 白长生想都没想扑上去把那幡布抢了下来,他是不敢把这个撕了,只能藏在背后,脸红得跟什么一样。 “哎,这可是我哥俩玩命帮你争取来的,怎么这么不开眼呢。” 季礼在一旁很惋惜白长生的行为,白长生恨不得杀了他,这幡布要是亮出去那绝对能“名垂青史”。 “很工整。” 吕不辰在一旁连连点头。 ··· 几个人打闹了半天才消停,就在棺材铺的废墟上围坐一团,烧了个火盆,也到了晚上,正是夜黑风高,围炉夜话的好时候。 吕不辰是浙江绍兴人士,对这烧黄酒一路颇有心得,绍兴的黄酒不比北京的爽口,却别有一番韵味,甜而不腻,清滑润喉。 来的时候也带着绍兴黄酒的方子和勾兑用的引子,吕不辰去酒铺打了一壶烧酒来勾兑,吴老三又去买了半只烧鸡,几个人坐在一起聊了起来。 这几日神经高度紧张,总担心命丧黄泉,沉冤不雪,现如今风平浪静也终于可以坐下来把酒言欢了。 喝了半壶酒,聊了一会九尸十命案,白长生也说了自己在鬼哭坟的经历,几个人听完颇觉奇异,不过都不想再回忆这件案子了,正巧有酒香怡人,大家也就围绕着这壶酒聊了起来: “不辰,你这壶酒味道真不错,等着把方子给我,我也学学。” 吴老三咂巴着嘴,回味悠长。 白长生知道煮酒一说是不能随意外泄方子的,这样很不合规矩也没礼貌,就劝阻道: “拉倒吧,人家日后没准指着这个营生呢,你忘了在十八胡同那杯普洱茶了?” 吴老三一下子就吐了,大煞风景,白长生存心搅局。 可一提起来十八胡同的当铺,吴老三和白长生都是一激灵,俩人异口同声想起了一个人: “小伙计!” 吴老三觉得那小伙计应该是遁走了,不想掺合这件事情,也就没来京直隶衙门听审,有他没他都一样。 白长生不这么想,他总觉得那小伙计虽然看起来怕事,但此人眼中烁烁放光,尤其是在关键的地方总能恰如其分,不像是寻常小伙计那种性格。 “他会不会也有牵连?“ 白长生大胆说出了假设,可一说出来,几个人都连连摆手摇头,那掌柜的才是罪魁祸首而且已经死了,小伙计应该是不知情。 这事就这么褶过去了,除了白长生谁也没留心。 “对了,你那半口金棺可不是虚的,朝廷已经派了工匠连夜赶制,这几天应该就做好了,到时候给你送过来。” 吴老三想起这件事来,白长生以为那幡子是闹着玩的,结果却是真的给他了这么一口。 当然了,幡布上写的什么“收贪官惩恶徒”那只是一个说辞。 自古以来也没听说尚方宝剑管用过的,都是放在家里供着,杀猪片肉剁韭菜包饺子的时候偷着拿来用用。 这东西,名至实归,也就只剩名了,白长生心里明白。 “有这么个棺材撑脸面确实挺好,但现如今我这里家徒四壁都说不上,简直就是泼天豪宅啊,我这阵子住哪里呀?总不能带着半口棺材还住在季府吧?” 白长生心有顾虑,不知道该去哪里,棺材铺重新搭建还需要一些时日,所以今晚上几个人坐在地上喝酒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今晚上都不知道该去哪里住,何况日后? 说到家宅,那陈名士的家宅已经被全数充公了,遣散了所有人,封锁院门,那地方是去不得了。 还能去哪?几个都为白长生接下来的打算发愁了,正想着,吴老三站起来一拍脑袋,灵光一现想出了一个地方。 “长生,你就住那,那地方你肯定喜欢!” 吴老三机灵,想到了一个去处,跟白长生一说,白长生先是皱眉,而后也跟着眉开眼笑: “要真能在那里安家,我这里再留一处别院,人生可真就圆满啦!” ------------ 第78章:三更话鬼(贰) 吴老三和白长生商量完,站起来就走,回京直隶衙门请命此事。 季礼和吕不辰赶紧凑过来: “去哪啊?住衙门口啊?门口摆一棺材,开张大吉?” 白长生瞪了一眼季礼,心说这小子说话真是没谱儿: “哪跟哪呀,还没着落呢,等消息吧。” 剩下三个人又聊了起来,白长生喝着这吕不辰烧的黄酒,很是可口,但是比那天喝的龙唾沫还是差了那么几分。 也不知道那是怎么酿出来的,白长生问了问吕不辰,知不知道有种酒叫龙涎。 吕不辰打了个饱嗝: “没听过,不过这名字倒是不错,我只知道有龙涎香,传说此香香飘十里,客分一剪经月乃息,那龙涎香可是价比黄金的宝贝。” 白长生在旁听着,想不到吕不辰之道还知道龙涎香,就问他有没有什么有趣的典故说来听听,吕不辰想了一会儿: “我们那地方,不比京城繁华,没什么很值得说的故事,我也没留神这些,不过听说有个女人,喝酒每天能喝十斤,倒是挺厉害的。” 季礼嘴都张开了: “十斤?感情你们那地方夜壶都能成精啊!” “去去去,什么夜壶,是那女人在肚子里养了个小鬼!” 白长生一听就来了兴趣,什么人才能在肚子里养鬼?这也太荒诞了。 吕不辰喝了不少酒,舌头打着卷就和两人说起这个酒鬼托腹的故事。 ··· 这故事发生在乾隆年间的浙江绍兴。 江浙一带,风景秀丽,美人多姿,物华天宝自然少不了丰富的特产。 特产其实每个地方都有,绍兴自然以黄酒为首,制作工艺娴熟,淳厚怡人,酒香足以醉人。 而在绍兴府下面,有个小村子,名叫头家村,说的是酿酒的技术头一份。 想这大清朝,江浙一派的黄酒以绍兴为尊,绍兴的黄酒以头家村为尊。 这在当时是人所共知的事情,有了这么一个名号,头家村里的人也都酷好此道。 基本上可以说是男女老少,妇孺汉壮都喜欢喝酒,而且只喝黄酒,这本来没什么,但惟独有一个人,他与众不同。 按理说头家村喝酒,肯定要喝黄酒不假,但这个人很有趣,喝酒只喝清酒,而且量大的惊人。 寻常百姓人家,一日三餐,最多也是两餐带酒,还要顾着生计劳作,总不能一大早起来就开始饮酒作乐,这个在当时是不成体统的。 但是酒鬼不管那么多,每日清晨既起便开始烧酒作乐,从早到晚,一整天下来少说也要喝上几坛子才过瘾。 不劳作,也不和街坊邻里交流,这酒鬼终日里在家喝酒睡觉,乡亲们看在眼里也很讨厌这人。 觉得此人不思进取,喝酒当饭,实在不成体统,久而久之大家也对这人没什么好脸色了。 酒鬼也不在乎,没钱了就去街上打打短工,修房子挖坟,擦鞋打庄稼,靠这个过日子自然捉襟见肘不可能富裕。 又要喝这么多的酒,按理说打短工肯定是无法支撑他的日常,但是看此人好像并未缺过买酒钱。 大家也很好奇,但问这人的时候,他什么都不说,只说是有人接济于他。 大伙听完也没留心,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在意:那段时间头家村有几户人家的孩子丢了,也不知道是走丢了还是被野狼叼走了。 在那个时候,这都是常有的事情,家里人悲伤之余还是要继续生活。 直到有一天,有几个村民晚上打秋风(江浙风俗,捡便宜),东家长李家短说说是非讨点口粮,这在当时也很寻常。 几个村民喝了点酒,到处闲逛,正好值是那丰收的时候打秋风能讨到不少粮食,说笑间就来到了那个酒鬼的家附近,偶然间听到里面传来阵阵哭声。 似是有幼童在啼哭。 这酒鬼三四十岁,也没有娶妻生子,怎能能有孩子在哭呢?大家很纳闷,有人就联想到了是那几个丢的孩子。 赶紧来到院子前,一脚把门踹来,就看到那个酒鬼正在院子里,把一个一个孩童捆绑起来扔进麻袋里。 所有人大惊失色,原来村子里丢的那个孩子,真的就是被这个人给绑架了,全都在这里。 愤怒之余,找来地保和村民,大伙把那酒鬼捆起来一顿好打,酒鬼喝得迷迷糊糊吃痛耐不住打就说出了缘由。 早前有个老道来过头家村,看到酒鬼终日饮酒,就调侃他怎么如此不堪,酒鬼看到是个道爷就说自己没钱还喜欢饮酒,实在苦恼。 老道嘎嘎怪笑,说能让他日日饮酒不缺钱,但他要帮自己一个忙,问他愿不愿意。 酒鬼大喜过望,赶紧问要怎么做,老道说需要十三个童男童女,把舌头都割掉,然后放在麻袋里,等他来取。 酒鬼酒迷心窍就答应了,大伙听到这里,果然发现所有的孩子都被割了舌头,怪不得只哭不喊。 所有的村民都愤怒了,就把这个酒鬼给打死了。 临死前,有个妇人一直在破口大骂,就是她出的主意说打死这个歹人,酒鬼被打死的时候一直愤怒地盯着这个女人。 女人的孩子并没有在这里,那是她姐姐的孩子,不过她最近也刚刚怀孕在身。 官府按部就班派人缉拿恶老道,大伙本以为就这么过去了,泼皮无赖被打死也就没事了。 但是当初大骂酒鬼的女人却不对劲了:从那天之后,这女人生了怪病,喜欢酒的味道,一闻到酒香就如痴如醉,而且只喜欢清酒的味道,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要知道在这之前,女人滴酒不沾。 而肚子里的孩子,到了快要临盆的时候却生不出来,肚子越来越大,大家就觉得她是中邪了。 到后来变成了每天都要喝酒,喝了又不醉,一天最少要喝十斤,邪门的是怎么喝酒这女人都不醉,家里人也就怕了,去灵隐寺请来一个老和尚看看。 老和尚到了,一看这女人的肚子顿时大惊失色,就知道里面有名堂,拿着法器照着女人的肚子一拍,女人嗷嗷惨叫。 整个肚子都破开了,倏尔一下,从女人腹中蹦出来一个小人!那小人巴掌大小,就是之前那个酒鬼! 大伙纷纷骇然,老和尚从村民口中知道了这个酒鬼的事情,一拍脑袋说了句坏了,酿成大错了。 刚说完,就看到院子外面黑风呼啸,风里面裹着一个老道,那老道恶笑连连冲了过来··· 说到这里,正好一阵夜风吹过来,白长生季礼正听得入神,忽然间就看到胡同口冲过来了一个人,季礼吓坏了,刚要装死就发现是那吴老三回来了。 “长生,那事成了!上头答应了。” 吴老三挺高兴,白长生一听也是很兴奋,居然真行。 之前吴老三出的主意就是让他住在那十八胡同的当铺里,王老爷还没立刻走马上任,听后觉得这样也好,大手一挥就把那宅子赏给了白长生。 白长生摩拳擦掌,兴奋不已,站了起来一挥手道: “走,搬家喽!” 吕不辰和季礼听完也替白长生高兴,跟着站起来就要走。 “不辰,你那故事没说完呢,后面怎么了?” 季礼还惦记着那个故事,吕不辰刚要说就被白长生打断了: “不就是个鬼故事吗,听听得了,先随我去新家看看,回头再说。” 旁边吴老三又想起一件事,自怀中掏出一个信封,交给了白长生: “这是老爷交给你的,说是九门提督留下的。” 这么大的官给自己写信?是有事要叮嘱吗?白长生带着疑问把信打开了: 那封信上面,只有一行字,白长生看完,脸色立变。 ------------ 第79章:九十九条 写的是什么? 吴老三拿到这封信的时候也没看就带来了,看到白长生这副表情,几个人就凑了过去。 那封信上,写着这么一行字: 葫里糊涂,乃得逍遥。若问前程,万劫不复。 白长生一看就知道,这九门提督肯定是知道断命师的很多秘密,这是要自己不可深陷其中,更不要和这一脉有什么瓜葛关联。 可能他还知道自己的老父亲白三石的一些过往,让自己别多去问,不然会有凶险横生,不过这“葫”又是什么意思? 季礼那意思是说当官的写错别字挺正常,他就碰到一个书画家写书法的时候写错字的,这都是常有的事。 那就不得而知了,不过白长生暗暗记下了这个九门提督,等着日后一定要找他问个清楚,断命师和老父亲到底有什么关系。 何况自己都已经是这断命师所谓的“传承人”了,经历这么恐怖的案子,还会怕这一封信不成? 揣好了信件,白长生和三个好友也没再继续跟这耽搁,找了辆马车把一应器物准备妥当,赶奔十八胡同的当铺! 一路星辰伴星光,月色无华。 几个人来到了拐子胡同,一打眼,那当铺正立在胡同口最繁华的地方,在这里开一家门店怎能不富? 白长生暗自窃喜,这案子带给自己的回报还算丰厚。 再一看,那当铺早前留意过的对联还在门上刻着,白长生看到了这对联就想起了九尸十命案的种种因果,这对联实在应景。 放在棺材铺的门脸上也真叫一个恰如其分: 有心为善,虽善不赏 无心作恶,虽恶不罚 白长生点点头,带着几个人的庆贺就进了当铺里面,那里面之前的种种金银细软和一大堆宝贝全都被官府收缴国库了。 只剩下一个大院和里面的一些简单摆设,吴老三走到后院里,看了看那口井: “小子,你以后每喝一口水都要怀念一下那个文颜,这个卤水佐料真够味儿。” 白长生有点牙痒,还真是要重新打一口井。 几个人把东西都放在了当铺里面,此时节天色暗沉已经不早了,季礼和吴老三也就告别了白长生。 白长生留下了吕不辰,俩人书案同眠,简单聊了一下就休息了。 睡着之前,白长生又想到了那个小伙计,总觉得他不对劲。 迷迷糊糊也就睡着了,这一睡下,白长生却有点害怕了! 睡觉嘛,眼睛一闭天一黑就不可能有感觉了,但自己睡着了怎么会有知觉? 可怕的是连各种感觉、感官和思想都没有随着睡眠而消散,真真切切的就觉得自己可以左右思绪! 这也太邪门了,白长生尝试着动了一下,结果发现自己可以神游太虚。 场景并不是在当铺里,这是在哪里? 一片混沌,斑驳陆离。 难道又去了那片混沌之中? 但又好像不是那里,这里一片漆黑,毫无光亮。 没有身体,只有感觉,好像是自己的灵魂出窍了,白长生对这份奇异的感觉很是惊诧。 可能真是最近太累了,这只是一个诡异的梦魇。 白长生是这么想的,开始数起羊来,想着赶紧让自己“睡着”。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四喜丸子,五香羊肉,红焖羊肉,素炒羊杂··· 饿了! 数着数着就觉得自己开始饿起来了,白长生都替自己害臊,也不知怎么,经常在睡觉前肚子咕噜咕噜叫,太没出息了。 自己也起不来呀,这片混沌中饿了也没办法。 忽倏一下,这片混沌中出现了一只烤全羊! 白长生是没有表情的,不然一定会大吃一惊。 怎么会这样?想着吃什么就来什么? 试探着摸了一下,那烤全羊的油渍滴答滴答掉落下来,白长生饥肠辘辘也没矫情,撕扯下来一片肉就开始吃。 没有身体,这感觉太奇妙了,说是撕下来,其实是凭着意念操控,那肉自然就下来了,往自己这里一送,就感觉“腹中”饱了几分。 好玩,实在好玩,这难道就是断命师的传承? 刚想到这里,就看到这一片混沌之中,轰鸣道音,无数的篇章在天际之间纵横交错,咒符乍现,珐琅齐出,道道金光穷尽天地造化而崩现! 紧跟着,白长生开始头痛欲裂,一道道法相冲到了自己的脑中,有无数的法门咒术在心中湍急四现,宛若流水。 活人八术、阳谋有道、断己穷途,静心观自在心经... 原来如此,这果然就是那老人的传承,要在梦中才可以显化,白长生心中惊觉,开始细细体会起了这些权谋之术的造化。 等睁开眼睛,白长生发现自己已经有了肉身,在这一片混动中可以任意横行,上天入地,无所畏惧。 但那些篇幅过于宏伟,只记住记住了一篇静心观自在心经,回想起来神清气爽气定神闲,这是定心凝神的手段,出自断己。 白长生伸手一挥,只觉得天地都崩碎了,无穷无尽的裂痕嘶咬着混沌,居然有这么大的威力?这要是在现实中那还得了? 心中窃喜,白长生就在这片混沌中肆意挥击天地。 因果推演,脑中响起了这一法门的道音,手中掐诀念咒,眸子里有光晕暗藏,陡然间就看到地面上出现了一处房屋。 正是那当铺,在当铺的里面,地板的下面,有隐隐的光芒射了出来。 难道说在现实里的当铺地下,有蹊跷之处?可自己该怎么去看呢?在这里也耽搁了这么久,不知道该怎么出去。 难道就这样困死一生?白长生倒吸一口凉气,要是这样那也太可悲了。 急急来回去瞧,想着自己该怎么出去,那极远处就出现了一个黑点。 黑点逐渐聚集,汇聚成了一处黑洞,白长生心中了然,上一次复苏,就是从这黑洞口跳了下去。 纵云掠海,白长生飞身到了这黑洞边,又想起了什么,赶紧回头去瞧,空空荡荡,混沌中景象崩碎,什么也没有。 白长生想到了那个“师父”,可他并没有出现。 洞中无尽的黑暗在凝结,什么都望不穿,白长生也没顾虑,纵身跳了下去。 嗖嗖嗖··· 无数的景象在黑洞中显现,白长生一直在坠落。 “啊!” 猛然睁开眼睛,自己正在床榻边倚靠着,肚子咕噜咕噜叫着,南柯一梦吗? 此时外面已经天光大亮,一夜就这么过去了,白长生不知道这是不是梦,但那些道法和传承都没有忘记。 看来是真的,白长生想起了地板下面射出的暗光,可能这里面有古怪,就急急起身到了当铺的大厅。 吕不辰早都醒了,正在堂中闲走,看到白长生火急火燎跑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白长生没有解释,这件事情说出去估计会被人当作疯癫。 招呼吕不辰和自己合力,把地板掀开,俩人用力一扳,就感觉那地板是中空的,里面好像有一个暗格,很是空荡。 果然有古怪。 白长生心中警觉,把那地板彻底打开,和吕不辰往里面一瞧: “啊!” 吕不辰登时摔在了地上,白长生也面色煞白,只看到那地板下面,有一个地窖,里面密密麻麻,横七竖八摆着一条条凶恶死鱼。 那鱼头眼珠子凹瘪,长须獠牙,金鳞银甲,每一条都有足足两尺长!也不知道在这里藏了多久,如今都风干成了鱼尸。 白长生一下子就想到这邪门的鱼可能会是什么: “鬼龙王!这···” 这要杀多少人,剜多少眼珠?! 后背生汗,直欲作呕,白长生恶寒不已,忽然间就听到背后一个声音传来: “看来你真的得到了那传承,而且还活着。” 那声音如黄莺出谷,婉转悠扬,白长生怎能不识? ------------ 第80章:波澜再起 杨茹! 白长生回头去瞧,果然正是那个婀娜多姿的明朝女子。 “你···” 腰间的玉佩叮当作响,拂风而过,一缕秀发拉扯着白长生万千心绪,这女子终于又见到了。 “你到底是人是鬼?” “你说呢?” 倚门弄窗这女子吹出一抹留兰之香,白长生也闹不清楚,心说这要是个女鬼,那也称得上千娇百媚。 “那你来这干嘛,怎么找到我的?” 顾不上鬼龙王,回头和那杨茹寒暄着,搓手臊眉,这是有些害羞了。 杨茹的银牙咯吱作笑,看着白长生轻点燕颏。 “姑娘,在下吕不辰,敢问芳名?是否尚还待字闺中?” 吕不辰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来了,一点没有慌张的模样,整了整衣衫闪到白长生前面,眼中有急更见有情。 白长生哧溜一下把他推到了一边: “哎哎哎,排队排队,边呆着去,想不想吃饭了?” 吕不辰老脸一红,心中衡量了一下利弊得失,若为饱腹故,美人还是先放在一边吧,叹了口气退到一边。 白长生搓着手,傻笑着到了杨茹面前。 这个女子身上有着太多秘密了,白长生虽然心系,但更多的是疑问,可刚要张嘴去问,那杨茹葱指点来,褶住了白长生的话头。 “你不用问,我也不说,关于我的事情,我不可能告诉你,而你父亲,我只能说他是个英雄,眼睛瞎了也是被那奸人所害。” 白长生听完这句就觉得全身发抖,老父亲白三石是个英雄,但被奸人所害? 但无论是谁,此仇必报。 杨茹看着白长生的表情,猜到他心中所想: “不用想那么多,现在还不是时候,顾好眼前吧,你也看到了,这当铺的邪门玩意,不错,这全都是鬼龙王。” 白长生心中纷扰,被杨茹这么一提醒,也想起了眼前要紧事: “那掌柜的到底是什么身份?” 杨茹没理他,走到那地窖前面,仔细观瞧起来: 密密麻麻最少堆放着百十条风干的鬼龙王,杨茹秀眉一拧,也很厌恶这些东西,回过神来才对白长生道: “那掌柜的不过是个腿子,真正的幕后黑手,城府极深之凶人,就是那个小伙计,扮猪吃老虎的家伙,他叫娄冥,是一个邪门歪道的后人,你以后要多加小心了。” 果然白长生没有猜错,那小伙计也涉案其中,但现如今已经被他逃了,这要如何寻找? 再去问杨茹,杨茹说那掌柜的明面上是掌柜的,其实此间里暗地都是那娄冥做主,为掩人耳目才让那掌柜的当幌子。 原来是这样,可为什么要告诉自己呢?杨茹解释说夜观混沌,发现有新星横生,九尸十命案也水落石出,就猜到了白长生已经得到了传承。 驭魂术还有这等手段,可以观天相来揣测,真是神鬼莫测。 那个老人已经死了,杨茹只告诉白长生这个,并没有再透露其他,而后又告知白长生那老头之前得到了驭魂术的一些手段,但并不完整。 那纸人之术就是其中之一,现如今白长生有断命师的权谋之术,但还没有一技武功防身。 自己来这里,就是为了此事,顺便来认个门。 说完,从绣兜里掏出一小块令牌,上面写着八个大字: 天官赐福,百无禁忌!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的,但入手极其冰凉。 这不能又是人骨头吧? 白长生有点厌恶,怎么这些隐秘的传承都好用人骨做媒? 杨茹咯咯直笑: “放心吧,这不是人骨头。” 白长生这才敢收到怀里,刚一入怀,杨茹就说: “这是大善之人的脑髓,和百年柳树的树根揉在一起雕刻而来,忠肝义胆之心捣碎作墨刻字。” 白长生差一点就栽歪了过去。 感情还是一回事啊,再恶心一点把自己恶心死算了! 白长生就要还给杨茹,那杨茹却不接,只说此物必有其用,自己要好生收起。 “好了,咱们这也就认识了,你也帮我过一次,这下两清了,你初得传承,自己勤加揣摩吧,要是日后遇到那娄冥,切记一定要小心此人,他的演变造化不亚于你那师父。” 白长生想起了那个锦盒,到底里面装着什么?问杨茹又不说,只是指着那一地窖的鬼龙王: “这玩意你喜欢就留着煲汤,飞仙不现实,但听说可以大补壮阳,不喜欢就烧了,作腊肉腊鱼味道也不错,虽然不知道那娄冥弄这么多鬼龙王做什么,但此人心性何等歹毒你也感受到了吧?” 白长生嘬着牙花子,这鬼龙王煲汤?真能白日飞仙自己也不稀罕,太恶心了。 可就在这么一回头失神的功夫,那杨茹妙身一转,已经出了当铺。 再开门去追,外面晴空朗朗,哪里还有什么杨茹? 真是白日见鬼了,她就这么消失了,白长生又气又急。 空气中,只有一隅兰花的芬香尚还残留,拨弄着白长生的心弦。 叹了一口气,回到当铺,和那吕不辰捂住口鼻,下得地窖把鬼龙王全都拿了出来,拉到后院焚烧殆尽。 数了数,整整有九十九条鬼龙王,白长生心中发冷,这娄冥实在歹毒,遇到了一定要让他伏法,说起来当初唐无心应该吃过,他是怎么下嘴的? 带着恶心的感觉,那鬼龙王都被烧掉了,黑气凝而不散,恶臭滞空数丈,在鬼龙王的尸骸当中,白长生发现了一个小珠子。 红色的,像是朱砂,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白长生留心收了起来。 事情都解决了,俩人回到屋里开始整顿家务。 现如今当铺就是自己的了,白长生再怎么不如意但对这件事情却是很舒心,跟吕不辰认真摆弄起了店内格局。 ··· 木叶正脱西风正劲北雁南飞出门一笑大江横。 匆匆过去了三个月,白长生的棺材铺也即将重新开张了,就在十八胡同这里,店里面的摆设很考究,门庭院落不灰,春凳有人踏,这门营生白长生准备踏实干到老。 和吕不辰这三个月的交往,白长生也看出来此人很是正直,又有一手好笔法,就引荐给了季老爷子。 季老爷子识贤若渴,自然高兴,就收在了自己门下,吕不辰白天习书画,下午帮着白长生收拾,日子也挺利落安稳。 等那拐子胡同的别院也重新修建好了,白长生心说是时候开张大吉了。 耽搁了些时日,选了良辰吉日,这一天,白家棺材铺再次开张营业,御赐半口金棺正立门前,好不璀璨夺目。 开张这天,所有人都来了,唯独季礼没来。 吴老三说是他家中好像有事,不能前来祝贺了。 白长生也没见怪,这白事营生,不能像其他买卖那般张扬大操大办,几个人聚在一起吃顿饭喝口酒也足矣了。 开张大吉,门庭不若市,几个人坐在店铺里喝着吕不辰的烧黄酒很是悠哉。 酒过半壶正微醺,白长生说了鬼龙王和小伙计以及杨茹的事情,吴老三听了也很惊讶。 聊着聊着就想起了季礼,不知道他家怎么了,白长生这就问吴老三。 吴老三擦了一下嘴,说话间那语气听出来也有点纳闷: “不知道,听说他家丢东西了,还挺邪门的,我去找他的时候,那季府上下都乱成了一团。” “丢什么了?季老爷子的私房钱?不辰你知道吗?” 白长生问着吕不辰,他最近和季府交往还算密切。 只看吕不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已经连着几日都不让他去登门拜访了。 而一旁的吴老三此时说话了: “唉,我知道,问了好几次,那老爷子一脸苦楚,说什么他家的金身丢了!” 啊?! ------------ 第81章:短命季礼 白长生这么一听,一下子就想到了季礼的故事,日夜存金用以再塑关二爷法身。 难道是有人把那金身给偷走了?这贼人的心肠可真是够坏的。 又问吴老三季礼现在怎么样了,吴老三摇了摇头,一杯酒干尽肚子里面: “听说这小子已经昏迷了一些时日,现如今是三魂七魄少了一半,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熬不熬得过去更难说了。” 白长生这几天一直在钻研断命师的传承,还算有心得,里面有关于借神灵法身聚敛人魂的说法,猜到了季礼的三魂七魄很可能就是有关二爷在帮忙镇守。 季礼看那面相和神台,确实着了八卦算命中的短命苦相,本为早夭之命,旧日里季老爷子诚心感动天地,关二爷真身显灵镇魂,才令他活到了今天,不然早已经离魂而死了。 这关二爷镇压真魂的说法居然是真的。 想到这里,白长生很是敬畏,如今金身被盗,季礼失去了依仗很可能小命不保。 虽然这孙子平时说话办事天上一脚地下一嘴,也没个谱,但心肠确实不坏,经过上一个案子的交往,白长生对季礼还是有点感情的。 听吴老三这么说,也看出吴老三为季礼发愁,白长生嘬着牙花子,吕不辰也很叹惋。 “走吧,去他府上看看,这小子万一死了,咱也好帮着他料理后事,我这免费帮他发送。” 这是句玩笑话,吴老三听在耳朵里也知道,这就站起来,准备和他一道去探望季礼。 “不辰,棺材铺就交给你了,不能开张之日就闭店,这不吉利,咱们这门营生讲究老理,你多操心吧。” 白长生交代了一番,吕不辰答应下来,也没什么好准备的,先去看看再说。 站起来和吴老三出离了棺材铺,从十八胡同出来,正是晚上,月明星稀没什么好景色,俩人心中有事也没说话。 到了季府,白长生拿眼一瞧,回顾了一下断命师的传承里关于局势风水利弊权衡的说法,就发现这季府果然有晦气暗藏。 整个宅子的风水,不像其他宅院那般藏水聚云,也没有星光铺道,只看到黑风一扫,混沌见煞,这地方要是没有关二爷镇宅,估计早都生有横祸了。 断命,断己,断道,穷途四篇,白长生粗略看了一遍,现在正主攻断命一篇,里面记录了很多弄局势来左右因果轮回的法门。 很奇异,也很诡秘,不过要想钻研透彻,那还需要一些时日,但粗粗细细看了这么三个月,白长生也还是颇有心得,渐入佳境。 俩人上前叩门而入: 咚咚咚 不过一会的功夫,季府的门子就从门里探出了脑袋,一看是白长生和吴老三,也是认识了,这就开门: “二位爷,深夜访我季府不知何故?我府上近日来有些事端不便见客,还请二位择日再来吧。” 那门子很客气,但是话语之间透露出不让俩人进去的意思。 吴老三一听,瞪着眼就说: “你们家的事情我都知道了,让我们和季老爷子说说看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别拦着了。” “还请通禀,说拐子胡同的白长生来了,想探望一下季兄。” 白长生很客气,那门子一听,这就回身去通禀了。 又过了一会,这才回来把门打开,请俩人进府门,遂即关紧了府门,样子很是谨慎,生怕旁人看见里面。 白长生一进来,就看到季府的东北角,正对着白虎天官的位置,有一团黑色煞气,不断的翻滚,却又看不清楚。 白虎有煞,这季府果然是大祸临头了。 白长生心中警惕起来,随着下人来到了季府的后屋,来到了季礼的房前。 刚要进去,那房门被推开了,正是季一水季老爷子出来了。 “见过季老先生。” 老爷子一出来,看俩人很关切的询问,脸上的苦相一下子就甩出来了,再也压制不住情绪,老泪纵横好不可怜。 “长生,老三,你们来了,不是老夫不待见你二人,是我那苦命的孩子,季礼他···” 老爷子这么一说,身子一晃险些晕倒。 白长生心里一咯噔,难道说季礼已经死了? 吴老三也吓到了,才几天的功夫,这小子难道就这么短命? 俩人赶紧上前,把老爷府扶稳,然后迈步进了屋子。 一进屋子,就看到床榻边,季礼的母亲,泪挂两腮,悲苦怨恨的表情,身边围着其他下人和家眷,各个都是一脸苦相。 少爷要死了,谁还乐得出来? 和大家打过招呼,白长生上前,看到那公子榻上的季礼,登时吸了一口凉气: 床上的季礼气若游丝,整个人有出气没进气儿,躺在床上和死人没半点分别。 脸色一丁点的血气都没有,印堂发紫,手脚冰凉,喘出来一口气,要过好半天才能倒上去一口。 按断命师的说法,这种情况应该叫做“老猫濒死”。 说的就是老猫临死前挣扎求活的样子,又是瘆人又是可怕。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旁边的吴老三挠着脑袋,问着床边的下人,那下人躲躲闪闪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旁的家眷们哭诉着说了起来:这季礼自打府中关二爷的金身丢了以后,就一病不起,被人发现晕在了祠堂里面。 等大家把季礼抬到了房中,就看到季礼的脸色一天天开始发黑,逐渐地没了活人样子。 老爷子吓坏了,多方打听,找了无数名医大夫都没能看出他有什么毛病。 整个季府都慌乱成了一团,猜到可能是金身不在,季礼要重归短命的宿命轮回。 白长生这么一听,又问了问其他人,下人们都连连晃脑袋不愿多说也没告诉什么有用的消息。 俩人出来,季老爷子正在院中捶胸顿足,悲呼叫天,俩人安抚了一下老爷子,问他有没有什么需要办的。 老爷子现在没有一点主心骨,整个人也都是慌的,好在有家人相伴,不然估计早都跟着一起病倒了。 叹了好几口气,季老爷子手足无措,也不知道是谁把金身给偷走了,白长生心里纳闷: 这关二爷金身不是存金而来吗,散碎金子被人抱起来应该有很大的声响呀,怎么能没听到呢? 季老爷子摇了摇头,指了指那祠堂,说金身已成,就差点睛之笔了,放在祠堂谁知道怎么被人弄走的。 几个人说到这里,就听见祠堂里面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嗷!!!” ------------ 山西死孩子换金身奇案 ------------ 第82章:一只老猫 三个人一听这声凄厉的惨叫,全都站了起来,这是什么声音,大半夜的为何如此凄厉? 吴老三在最前把官刀抽了出来,三个人一起进了祠堂。 刚一进祠堂,就看到那原本放着关二爷法身的香案下面,夹住了一个东西,好像是个活物。 香案上面原本供奉着关二爷的法身,在法身后面,背对背的地方就是这些年日日存出来的供金。 那些供金日日夜夜堆垒,已经快放不下了,老爷子一看这数量也发愁,这不是个办法。 一琢磨,就令下人去找来几个金匠,把那些金子聚拢在了一起,打造成了这一尊关二爷的金身,但是并没有完工。 老话讲究这个,画龙不点睛,描凤不雕冠。 说的就是这天地灵物都有造化,要是把灵物的精髓之处给做好了,这些灵物就会开始吐纳天地精华,说不准哪天就会道飞仙不再庇护凡人了。 老爷子一看金身既成,想到了还没有还愿,这么草率完工,恐怕不妥当,就令金匠先不给关二爷的金身点睛。 等到季礼成家立业之时,关二爷点睛金身,到那时候再成就道果来还愿。 结果不成想就这么丢了,这可让老爷子懵了,金身一丢,季礼也病倒了,老爷子心说坏了,这是报应来了。 没有看管好关二爷金身,神仙显灵斥责自己这一门血脉。 季老爷子人老心诚,怎能不慌? 白长生进来祠堂,看到那香案空空如也,下面有个活物在挣扎,带着疑惑向前去看。 就看到一只老猫,通体发黑,一脸的凶相,挣扎着,嘶吼着,无比的狰狞可怖。 再一细看,就发现老猫的脖子被一个木夹子给夹住了皮肉,脖子整个撕开了一层皮,血流如注,滴在了香案上。 看来是老猫偷食贪心,来这里翻找食物被木夹子给夹伤了。 不过这香案下面为什么摆放着这样的木夹子? 季老爷子走过来解释给俩人听: “之前祠堂香案之上,放了一个玉如意,本来是五夫人的陪嫁之物,看着是个宝贝,听说还有些来历,我就放在这里想着让宝贝也沾沾关二爷仙气。 但是那玉如意不知为何丢了,我就以为是下人毛手偷走,也可能是被什么野猫野狗叼走的,就放了些木夹子在这里。” 原来如此,这老猫踩到了陷阱,皮骨皆断,看样子实在可怜,白长生心有不忍,伸出手来要解救老猫。 老猫狰狞着嗷嗷怪叫,爪子上的刺全都伸了出来,可能是以为白长生要害自己,所以才这么戒备。 “你这贼猫,不识好歹,活该被夹死!” 白长生看老猫不领情,也就没管它了,但那老猫好像听得懂一样,愤怒地望着白长生,张牙舞爪。 这老猫通灵? 难道听懂了自己说的话?白长生觉得十分怪异,早年间也听过这类故事。 说老猫懂人言,但因犯忌讳不能讲出来。 难道眼前这只老猫就通晓人事?还在想着,就看到那老猫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回,光华暗散。 噗通一声摔在了木夹子上,就这么气绝了! 这是受伤之后被白长生一骂,活活气死了?! 这等心性要想转世为人,那还得轮回修炼几次才行。 白长生这才伸手拨弄了一下那木夹子,老猫也没反应了,是死绝了。 把木夹子拿下来,白长生又把老猫的爪子搬开,死了还带枷锁,转世投胎必为恶徒,这也是他好心。 放在了一边,想着出去的时候找地方埋了这老猫,白长生回过神来打量起了这个祠堂。 别看季府上下混沌晦气,但这祠堂之上,虽夜不暗,星光透顶而进,早前关二爷法身的头顶上,正好有一处瓦片破损,月光要是照进来,正好能普照到天灵。 机缘巧合还是天机造化? 这一处天地间隙,破尽了季府的万般邪魅,也成就了月珠弄龙的风水秘象,白长生暗自感慨人世无常,什么事情都有两面性。 衡量了一下这个香案,金身丢了,法身也被老爷子收了起来生怕有闪失。 白长生问了问法身和金身的区别,老爷子说是按着比例来的,一样大小,不过金身更重一些。 白长生之前见过季府的关二爷法身,一想那法身大小,自己也啧啧称奇,这贼偷绝对不是一人。 金身那么大,最少要几百斤,怎么可能一人搬走?很有可能是里应外合,老爷子听完,摇头不信。 季府上下全都是他的心腹,有从山西带来的也有从外面收养的的,不说忠心不二也是勤勤恳恳,万不会做出这等事情来。 点点头,白长生和吴老三在祠堂里面来回踱步,想着找出一些线索。 把蜡烛点上,祠堂也亮了起来,白长生拿眼去看,只看到祠堂的香案上面,落了许多灰尘。 祠堂之内,日日焚香,灰尘肯定少不了,虽然每天都会打扫,但一到了晚上,走几步还是能踩出鞋印。 吴老三眼睛毒辣,寻着这些灰尘去看,只看到香案之上,上面蒙着的灰尘最多。 这个香案上是不能随意打扫的,每逢初一十五才能彻底清理一番,所以积灰一直都在上面。 而之前放着法身的下面却没有灰尘,因为上面有东西压着,自然没有,金身那里也是一样。 但是底座下面,围着法身一圈,却都是积尘。 俩人一看,发现了那灰尘的边缘处,有一道痕迹,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拖拽出来的。 痕迹延绵直到香案的后侧边缘才消失,白长生这就留心了,是什么东西在这香案上摩擦过? 也不像是挪动法身才出现的,痕迹不怎么大,一个半巴掌的宽窄,和吴老三对视一眼,俩人上前。 绕到了香案后面,那地方没有光亮,在香案最底下,最里面的角落处,好像有个东西! 吴老三用官刀挑了一下那东西,发现很软,但是表面却很硬,这就给拨弄出来了。 那东西骨碌一下滚到了地上,映着橘色烛光,三人围在一起去看,季老爷子登时摔倒在了地上。 白长生和吴老三头皮都炸来了,汗毛耸立。 “是谁这么丧尽天良!” 吴老三破口大骂。 ------------ 第83章:有子惨死 只看到那地上的东西是一个死孩子! 年岁不大,看样子不过一岁左右,还很稚嫩,邪门的是这孩子一脸的怨毒。 瞪大了眼睛望着三人,那眼珠子已经完全凹瘪了下去,透出来一股子黑气。 全身都僵硬了,但没有腐烂,看得出这孩子死了有些时日,没有腐烂是因为那死孩子上面,包裹着一层金箔! 金箔虽然灿烂,金光锃亮,但是衬着这个孩子再看到眼里那叫一个邪门。 孩子很弱小,小手中还攥着一张道符,额头上点着一个朱砂痣,天灵盖上还倒插着一把小木剑。 全身都涂了蜡,小脸上擦着白色的胭脂,口角处溢出了丝丝干涸的血迹。 这孩子临死前绝对是经历了莫大的痛苦,不然怎能如此不甘的怨恨神色。 是谁这么狠心? 将如此幼童制成干尸留存,白长生和吴老三看到眼里阵阵恶寒,痛骂之余,这事情也变得愈发蹊跷起来了。 首先是金身丢了,眼下又出现这么诡异的一个死孩子,难道是想栽赃陷害吗? 季老爷子颤颤巍巍被俩人扶起,胡子发颤。 本来这老爷子就是一心向善之人,平日里周济百姓,从不枉造孽缘,但眼前出现这么一具死孩子,怎能不惊慌失措? “造孽哟,这么小一个孩子,这歹人太狠毒了,不仅偷了我家金身,还弄出这么一桩人命,千刀万剐哟。” 老爷子呜呼哀哉,旁边俩人脑中思绪万千。 “老爷子,这就不能瞒着了,咱们上告府衙吧,现在京直隶衙门已经派来了新任老爷,这事情我俩给你作证,定不会让你被歹人栽赃陷害。” 白长生在一旁出着主意,吴老三也点头,要是丢了东西找不到也就算了,但这可是人命关天的案子,绝对不能坐视不理了。 “呔,一个案子刚消停,又来一个,长生你陪着老爷子,把府内之人全都叫来,我去府衙调兵!” 吴老三说完,也没耽搁,站起来收好官刀,快步离开了季府,直奔京直隶衙门。 白长生把季老爷子扶出了祠堂,又叫来了全部的家奴院工和女眷众人。 大家一听,有个死孩子居然出现在祠堂,都是大惊失色。 白长生暗自观察起来,看看谁的表情不对劲,但发现所有人都是一致的惶恐不安,确实是对这件事情不知情。 这就怪了,既然不知道这死孩子,那偷盗金身的窃贼是如何把这几百斤的金身搬走的? 又问季府众人这几日听没听到有什么异响,大家都说没有,这几天都很太平,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白长生挠着脑袋,有些想不透了,让大家在府中不要出去,一会府衙就会来人查案,不可造次。 回身到了祠堂,白长生想着看看那死孩子,那孩子死地太惨了,被人用金箔制成了干尸,这手段不一般。 回想了一遍断命师的相关记载,也没在当中发现有什么关于死孩子尸身用处的记载。 孩子的小手上分别抓着一道符,白长生弯腰把尸体抱起来,放在了香案上面,借着烛光把那道符从死尸手中拿出来。 只看到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神乎其神几笔勾勒,也没个具体的形状,看着并不高深。 琢磨不透,白长生把这道符揣在了怀里,又看向了死孩子的脑袋顶,那脑袋上插着一把小木剑,额头还点着朱砂。 小木剑是桃木的,很寻常,朱砂也是普通的,这都不奇怪,但汇聚在一个孩子的尸体上可就很恐怖了。 白长生把那小木剑拔下来,只看到木剑上有一行字: “奉命归天,秉承道果。” 这八个字是用血刻上去的,白长生看在眼里,开始胡思乱想起来,难道说这是要用婴童之身来借尸还魂吗? 早年间有很多这样的古怪传闻,说小孩子和大人不一样,能看见世间所有的奇异和神魔。 而小孩子出生的时候,脑袋上有三道金光,神鬼佛看到金光就会躲开这些孩子,不打扰他们的成长。 在这段时间,小孩子是没有三魂七魄的,所以不能说话,灵智未开。 有枉死之人,或者将死之人,就会从这些孩子身上想办法,借孩子的身体超度自己的三魂七魄。 用一些特殊的办法,可以把自己的魂魄刻在孩子身上,借机轮回,二世为人。 也有一些邪门歪道,会用小孩子换替身,来给水鬼上供,让水鬼保佑自己心想事成。 更传说有地仙要飞仙上天的话,会取阴时三刻出生的孩子,把他们聚在一起,供奉给地府的恶鬼。 再用恶鬼的诅咒来让自己得道成仙,但是那样的成仙方式,天地不认可,会降下责罚,天威盛怒。 所以每逢狂风骤雨,电闪雷鸣,都说是有古怪飞仙,老天爷在阻挠。 但没听说有用小木剑插在脑袋上这种办法呀? 白长生握着那把木剑,只有一种很冷的感觉,让人心冷。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吴老三带着衙役来了,他现在是京直隶衙门的县衙之光,所有人言听计从。 之前破案有功,上头封赏他,成了班头和衙门的二把交椅,连新来的老爷都对他客客气气。 毕竟把自己昔日的上司都给拉下马了,谁心里能不嘀咕? 衙役来人,一进季府就看到所有的家眷都在一起,吴老三安排衙役去审讯,自己来到了祠堂。 到了祠堂正看到白长生在把弄那个小木剑,也凑了过来: “你胆子够大,自己摆弄这玩意,发现什么了吗?” 白长生摇了摇头,把木剑递给了吴老三: “你看看,我怀疑这个很可能和什么找替死鬼的异端邪说有关联。” 吴老三一听,也皱起了眉毛,要说杀人放火的套路自己是很清楚的,但沾上了什么妖魔鬼怪,那就另当别论了。 可千万别再是什么纸人作祟,上次那纸人还没闹清楚呢。 “那你说这怎么办,总不能沾上妖魔鬼怪就不管了吧?这里面可牵着季礼呢,万一是有人下蛊害他呢?” 下蛊? 对呀,俩人赶紧回到季礼的房间,再看季礼的时候,只看到季礼脑门上一股子黑气,手上还擦着一些药灰。 吴老三把那药灰小心弄到刀身上,那刀身镀银了,接触了药灰一下子就染出了几丝黑色! 果然是中毒了! 是谁下的?连季老爷子一起,所有人都茫然了。 “谁能下蛊害人?” 说完这句,俩人都想起一个人来: 唐无心! 他肯定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要是邪门歪道,北京城除了他也没别人了,当然那鬼哭坟的老头除外。 “去找唐无心问问,他肯定知道这个。” “好,现在就去。” 俩人刚一迈步却又停下了,只看到季礼的身子不停抽搐起来,嘴角不断溢出了一股股脓血! ------------ 第84章:唐门有鬼 季老爷子扑在季礼身上放声痛哭,悲痛欲绝。 白长生心中骇然,赶紧上前帮忙拉住老爷子,旁边的丫鬟拿着丝巾,颤抖着帮季礼擦拭口鼻,那血滴在丝巾上看得出十分污浊。 黑血从季礼的口鼻处不断滴落下来,他的手脚一阵抽搐,好像快要绝命了,而且额头上有一滴很细微的血珠,很小很小。 像是什么东西印在上面了,眼前情况纷乱,白长生也没看清楚。 那季老爷子何其悲痛,季礼的母亲也跟着哀嚎垂泣,大家都知道季礼快要熬不住了。 病情加深,症状也越来越吓人,刚才是面如菜色,现如今黑气布满了整张脸,铁青乌黑。 俩人也帮不上忙,把季老爷子扶起来,请来的大夫给季礼把脉的时候也连连摇头,叹息过后爱莫能助。 扶着老爷子坐在椅子上以后,吴老三和白长生使了个眼色,俩人从屋内走出来。 “要抓紧时间了,要是真有人暗中做蛊,咱们得第一时间去弄清楚如何解救。” “走吧,就去唐无心那里,再不济他也肯定知道该怎么办。” 俩人不敢耽误时间,安排好了衙役丁兵把守季府,吴老三带着白长生火急火燎赶奔唐家大院! 一路无书,两个人转弯抹角到了唐家大院,刚一到门前,就听到唐家大院里面传来了几句喝问的声音。 伴随着还有惊恐的哭声。 难道唐无心又抓了什么流浪汉在酷刑折磨? 没功夫管别的,俩人敲响了府门,只听见吱呀呀一阵碎响,紧跟着府门打开了。 里面还是一无既往的怪异,不知名的尸骸胡乱散落在院中,几棵老树随着夜风晃动不休。 之前的案子,唐无心虽然也帮了忙,但朝廷碍于旧事并没有给他什么封赏,对外公布的案情也没有唐无心的名字出现。 热心群众 这是朝廷通报案件的措辞,当初白长生听完这个称呼还很惊讶,感情这词儿是这么来的? 俩人一进来,就看到唐无心正站在院子中间,阴测测看着闯进来的两个不速之客。 眼神中有一丝慌乱,还有着些许不耐烦,唐无心沙哑的开口问道: “你们又来我这干什么?串门也不挑地方,再这样下去我就要考虑要门票了。” 带着厌烦,但没有驱逐两人。 吴老三和唐无心比较熟悉,这就上前告示来意,说季府有怪事出现,季礼好像被人下蛊了。 现如今情况危急,要是不能及时搭救,可能就熬不过这一劫了。 白长生也在旁帮衬着说辞,那唐无心听完,叹了一口气: “感情只要是下毒害人,做蛊弄人,你们就能想起我?把我当成什么了,吃饱了撑的,还是我脑子中风了要去害他?” 吴老三翘起大拇指: “那是!要论起来,北京城您是头一份!” “什么头一份?” 唐无心飘了过来,嘴角有些抽搐。 白长生赶紧把他拦住,瞪了一眼吴老三,心说这人说话也不考虑后果,唐无心可不是能随便拿来开玩笑的。 吴老三也有点尴尬了,退到一边让白长生去说。 白长生好说歹说又解释了一遍,那唐无心才作罢。 当白长生说到某些关键的时候,那唐无心的肩膀,不经意动了一下,不过谁都没有注意到,他就已经转回常态了。 沉吟片刻,听那季礼的症状,确实像中蛊了,这就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瓶子: “这里面有我种的无心草,能止住心脉之伤,濒死之人可借此维系,但时日不多,若是真中蛊了,那你们得找到下蛊之人才能彻底让他恢复,好了,走吧,我不会去看他的。” 说完,转身向着后院飘走了,再不搭理俩人,也止住了俩人请他上府帮忙的话头。 其实要是唐无心真去了,治不治得好季礼还是两说,就他这鬼模样,老爷子非得吓个好歹不可。 见过,见过也不顶用呀,舔一回癞蛤蟆觉得恶心,舔两回就不恶心了? 白长生和吴老三拿着药瓶,也没怎么央求,好歹有了一瓶灵丹妙药,只是不知道管不管用。 罢了,死马当作活马医,俩人拿着那一瓶无心草就离开了唐府大院,准备回季府救季礼性命。 俩人回到了季府,跟老爷子说了这无心草的药效,是唐无心所给,老爷子垂泪不已一想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就答应给季礼喂药了。 药瓶打开,里面氤氲药香,扑鼻而来,有一小捆药草,白长生取了出来,放在手上。 这药草是黑色的,但是很香,可俩人走的急,也不知道该怎么用。 吴老三沉吟了一下,拿了过来直接塞到季礼口中: “就这么来吧,反正有用的话怎么都没关系。” 把药草往季礼嘴里一放,季礼本来抽搐的手脚此刻忽然停了下来,那口鼻之中的污黑脓血也暂时止住了。 还真的有用。 大家都觉得有希望了,接下来找到下毒之人便可解决此事了,金身丢了都是其次的,这可是活脱脱的一个人要死了。 老爷子无比激动,不停地感谢着白长生和吴老三,要不是他俩帮忙,季礼可能都熬不过去今天晚上。 俩人也觉得很侥幸,因为确实不确定病因,现在好了,起码暂时留住了性命。 几个人围坐在一起,开始商量接下来的对策。 而另一边,唐家大院里面··· 唐无心此刻正站在后院当中,他的面前,有一个人! 那人看模样很孱弱瘦小,不停地哆嗦着肩膀,好像很畏惧,眼神涣散,口齿间溢出了不少血水,还掺着一些口水。 “你是谁!” 唐无心恶狠狠地问着眼前的男子,那人的眼中没有一点神采,茫然间就开口说话了: “我是狗···” “啪!” 唐无心一巴掌抽了过去,把那人抽倒在了地上,紧跟着自己的面容也变得扭曲起来,看样子很愤怒。 “你不是狗!你就是那个唐无心对不对!” 唐无心低声嘶吼着,眼神中的凶狠再无法遏制,扑了过去死死掐住了那人的喉咙! ------------ 第85章:初问断命 “你是谁!” “噗!” 一把阔口大刀,流光溢彩,刀把儿上镶嵌着七彩琉璃的宝石,在夜幕下绽放出异样的光彩。 只看到那把刀,插进了一个人的胸膛,刀身晃动游走过后,竟然把眼前那人的胸膛给撕裂开了! 刀头有一个钩子,这把刀很怪,但更锋利。 倏尔间一进一出,这把刀从那人的胸腔里把热腾腾的心脏掏了出来! 拿着刀的人,只露出一只手臂,鲜血淋漓撒在了地上,那人好像一点都不害怕,看得出是轻车熟路的手法。 把刀收回,这人原来坐在一乘轿子里面,夜色朦胧望不真切,只看到这乘轿子也很怪: 漆黑的,没有任何杂色,通体黑亮,由四个黑衣黑面的壮汉抬着。 而这四个大汉,看到眼前一幕,没有发出半点的声音和情绪。 刀头挂着滚烫的人心,被轿子里的那只手臂收了进去,轿帘一撩一降过后,就听见里面传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很细碎,还有汁水溅射出来的感觉。 咀嚼! 而地上,那个被掏出心脏的人,已经死去了,眼神涣散,逐渐地消灭了生息,不甘,恐惧。 又过了一会,这人乘轿子再次被抬了起来,悄无声息进了东直门里。 一切重归死寂。 ··· 此时,季府里,白长生和吴老三正在和老爷子告别。 俩人帮着忙了半夜,看季礼也已经不再挣扎乱动,好像是暂时止住了病痛。 此时也已经夜至三更,家眷众人也都各自安歇,除了一些守夜的奴仆,大伙都散了。 白长生和吴老三从季礼的房间走出来,心说也该回去了,在这也不是办法。 吴老三留了一些衙役在季府,之前并没审讯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但案发地不能放松警惕。 把死孩子送到了仵作的验尸房,等候进一步的结果,而白长生也打算回棺材铺休息了。 等到白天时候,吴老三准备再去打探消息,看这是谁家的孩子惨死在这里,官府也会贴出告示寻人认尸。 俩人告别,各自回家。 白长生回到了棺材铺,和看店的吕不辰聊了一会,吕不辰听完也挺担心季礼,但他帮不上什么忙,就只能听白长生安排了。 困倦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道了晚安,白长生就回到自己的房内,躺在床上开始继续钻研断命师的传承。 为什么不睡觉? 因为他不需要。 每天晚上到了困倦时分,闭上眼睛白长生很自然就会来到那一片混沌当中。 构建自己的世界,挥击天地,造化道法。 很奇妙,也很诡异,这一片混沌当中,白长生什么都可以肆意而为,但他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还是有点顾虑,也一直记着九门提督那句话,不要深入此道,会给自己招灾惹祸,而具体是什么“祸”,他并不知道。 只是每天起床时分,神清气爽之余,伴有一丝迷茫般的疲倦。 可能是晨起之时没有完全清醒吧,白长生并没在意。 三个月的钻研,白长生发现断命师的传承实在是博大精深,但是太深奥了,也很晦涩。 很多咒符和话语天机,自己根本看不懂,也听不清楚,道音阵阵轰鸣,却无法追寻。 自己构建的世界里面,斑驳陆离,法道众生,想什么都能凭空捏造出来,很像是女娲造人,可这只是幻像,一觉醒来归于混沌。 该饿还是要吃饭,上了茅厕还得要洗手。 什么时候能把这些混沌中的事物具像化,或者能牵扯到现实,那就厉害了。 这些还早得很,白长生构建自己的身体还没熟练,只要一凝神聚力,身体就会出现。 但一错神,或者不小心的时候身体一下子就消散了,创造出来的一切也都如此。 更加令他纳闷的是,那断命师的传承里,最重要的乃是推演和观察局势。 关于这个,白长生始终无法参透。 一想到这个,混沌当中就会有各种事物出现,然后又在须臾之间消散,金光四射,等白长生醒来的时候,那些幻境中出现过的东西偶尔自己在现实里也能遇到。 这是一种暗示,但他不懂。 他曾经尝试在混沌中构建房舍院篱,黄狗野鸡,但每每刚创造好一砖半瓦,想着接下来的房梁檐角的时候,之前的砖瓦就会消散。 时间久了,他就知道这门传承注重专心,只要分神,所有的道果就会崩溃决堤。 今晚也是如此,白长生匆匆睡下,来到混沌当中,天地间再次出现鸿蒙和道法。 自己一边想着季礼一边钻研着传承,季礼的样子也会在天际间显化,由人心把控,白长生也知道这一点,并不惊奇。 突然间,混沌天地里,出现了一个人影,之前这人并没有见过,白长生也不认识,他怎么出现了? 只看到那个人栽倒在了地上,痛苦呻吟过后便气绝身亡。 白长生暗自心惊,想到这可能与季礼有关,想着再去揣摩,那道身影却消失不见了。 还是造化弄人,天机不可寻。 白长生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就会从那黑洞口一跃而下,而此时睁眼,必定也已经天光大亮。 不用睡觉了,从那天起,每日都是如此充实,白长生觉得很不错,对他而言这是一段奇妙的历程。 那老人临死前,隐藏了太多秘密,都需要自己去挖掘,后来也曾去过很多次鬼哭坟,不过再也没见过那个老人了。 那个鬼屋也是,一场大火,焚烧了所有,连同那十七个纸扎人。 有一点白长生留意了,为什么是十七个纸扎人?之前都是十八个呀。 他想到过少的那一个是鹞子李,就联想到了杨茹,她说纸人的手段是驭魂术的,可如今她这个明朝的“女鬼”也芳踪难觅。 也许哪天就会遇见,白长生是这么想的。 一“觉”醒来,虽然在混沌中很忙,但现实里起床过后还是很惬意轻松,一扫倦容。 伸懒腰,打了个哈气,白长生从床上站起来,看外面车马喧嚣,人声鼎沸,又是一天开张大吉。 可一起身迈步要走,从枕头边上掉下来一个东西,摔在l地上,啪地一声嗡嗡作响。 白长生低头弯腰捡了起来,捧在手中,眉毛拧成一团: “咦?” ------------ 第86章:龙王内丹 那是一枚令牌,正是之前杨茹交给自己的那一枚。 很古朴,上面的八个大字写得也很睥睨。 但白长生一直没怎么用心观察,因为每次联想到这枚令牌的“构造成分”都会很作呕。 一直把这枚令牌放在床榻之侧,今天起身的时候没有留神,无意间掉在了地上。 就这么放在手中看着,始终无法参透这枚令牌的作用。 等白长生洗漱完毕从屋子里面走出来,吕不辰已经开始打扫起了家宅院落,正是白家棺材铺开张营业的时候。 和吕不辰打过招呼,白长生坐在正堂上的那把椅子上。 这把椅子是之前的当铺掌柜的所留,官府并没有搬走。 白长生正了正身子坐在上面,反复琢磨该摆出来个什么样的姿势才够霸气。 想起了季礼,也不知道他这小子怎么样了,是否还活着。 叹了口气,心中替季礼有点惋惜,屁股也不舒服,白长生站起来心说这头把交椅不是那么好坐的。 抓挠着屁股出了当铺,一推开门只看到外面车马喧嚣,街坊们也各自开始亮出幌子出摊。 有个女人家在带着孩子出摊卖饼卖面。 白家棺材铺的新地址很繁华,比之前在拐子胡同的时候要敞亮几分,白长生很感慨自己玩命得来的家产。 一打眼,看到那十八胡同的墙上有一张讣告,旁边还贴了一张悬赏文书。 那面墙前面丫丫叉叉挤满了脑袋,街坊四邻都伸着脖子在上面瞧着,交头接耳之间听得出语气有些唏嘘。 白长生好奇了,迈步过去,随着大伙一起往上看着,只看到那讣告上面画着一个孩子,旁边写着样貌身形和特征。 正是季府那个死孩子的告示,京直隶衙门下达了告示,令街坊之间互相传告,有知晓此子身份或内情的人,官府赏银五两。 五两银子在当时是富足人家两个月的口粮。 可想而知当初的陈师爷和陈名士是有多富裕,现如今京直隶衙门办事的速度也提快了很多。 这都得益于京直隶县衙之光。 白长生正思索着,感觉有个人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回头去看: 正是县衙之光来了。 晃悠着脑袋,挖着鼻孔,吴老三是来找自己的。 俩人一个对眼,没在人群密集的地方有什么交谈,回到了棺材铺里面。 吴老三喝着倒好的茶,吹了口气: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找没找到什么有用的消息?那孩子是谁家的?又是谁扔的?怎么死的?季礼呢?他家有消息吗?府衙呢?” 白长生连珠炮一样的发问,吴老三一口茶差点没喷到他脸上: “你有病啊?我什么都知道那不成我干的了吗!我哪知道那么多,什么都没查到。” 气氛沉默了,只有茶香纷扰,白长生心说这季礼要玩完了。 俩人坐在这里饮茶,足过了一个时辰,吴老三才起身告辞,他还要继续探查消息,白长生也想去再看看季礼。 从棺材铺出来,俩人分道而行,白长生告别吴老三独自去了季礼家的方向,在路上的时候想着买点什么探望下老爷子。 老爷子近日来消瘦不少,再这么下去不是个事,甭管怎么样聊表心意还是有必要的。 在路边看到有人卖一些提神醒脑的鼻烟,还有些补药,白长生觉得还不错,就讨要了一些。 顺手拿钱的时候,感觉挎包里掉下来一个小珠子,白长生拿眼一瞧: 正是那之前从鬼龙王尸骸中掉出来的红色丹丸。 兴许这个有用呢,这可是鬼龙王的内胆,妖物的内丹不都说是大补之物吗? 白长生脑袋里灵光一现,想到了这要紧的事情,赶紧把那药丸拿出来,放在手上只看到药丸与之前不同了: 光华暗淡,生出了丝丝裂痕和褶皱,难道说失了灵性? 这不能耽误了,白长生赶紧拿着买来的补品和这药丸赶奔季礼府上。 一入季府,只看到府内依旧是凝重的气氛,几个留守的衙役坐在春凳上面插科打诨。 白长生找到老爷子,只看到老爷子的眉梢发丝之间新添了几许盐色,自古以来白发送黑发都是人间大恸。 掏出药丸,和老爷子说明来意,老爷子一听,赶紧站了起来,样子很激动。 季礼此事躺在床上依旧气若游丝,一旁的大夫正在把脉,听说白长生拿来了灵丹妙药,也很好奇就上手观瞧。 拿在手里搓弄了一下,那大夫摇了摇头: “这确实是个宝内丹,为天生灵物吞吐日精月华而来,但现如今此丹已废,失去了法身保护已经不可能有药效了,若贸然服下,毒渣必会加重病情。” 人世间最可怕的就是在绝望之际获得希望,然后再次失去。 季老爷子这么一听,整个人都被击倒了一样,噗通一下坐在了椅子上,一脸茫然悲苦。 白长生不忍心看着一幕,出离了房内,自己心中也是不好受,走在院中观秋色自苦恼。 走了几步,拿着那颗废丹,白长生来到了猪圈,心中有恨,捏紧了内丹一把扔了出去! “喂猪吧!没用!废物!” 那内丹被白长生这么一扔,掉在了猪圈里面,那猪圈里面有一头黑白花的老猪,走了过来,一点没客气,吭哧一口吞了内丹。 白长生转身离开,又回到了屋内,心说好歹也得劝劝这个季老爷子,可刚走到门前,就听到季府外面传来阵阵嘈杂之音。 吴老三大嘴撇得跟夜壶一样难看,眉头拧成了一个麻花的样子,手上滴着森森血迹! 一步走两步晃,吴老三满身的鲜血,就这么走进了季府。 那下人看到了怎能不惊,慌张闪躲到了一边,白长生也是诧异,吴老三刚离开,怎么就这模样了? 只看吴老三进了季府,冲自己挥了挥手示意他过去,白长生走到身前,只看那吴老三把刀抽了出来。 那刀头渗血,映日而成凶伐之气,滴滴掉落,很是腥臭。 白长生皱着眉头,再往上一瞧,牙都倒了,只看到吴老三的肩膀上,挂着一根肠子! “你吃什么去了,一大早吃下水不腻吗?看这架势还是现宰的?” 吴老三一听,往上面一抓,把那肠子取了下来,面色铁青,扔在了地上,然后从身背后拿出一个小布袋。 布袋上面渗出了丝丝血迹,白长生心中惴惴,送二目去看: 那布袋里面,装着满满的一兜子脏器! 有肺,有肝,有胆脏,还有一截肠子,那肠子上面,看到一排撕扯的痕迹。 分明就是牙印! “人下水。” 这三个字是从吴老三牙缝里挤出来的。 ------------ 第87章:当头棒喝 白长生一听,脸就跟名字一样的颜色,腿肚子和肚子一起打转,感觉立时三刻就要吐出来了。 吴老三把布袋扔在地上,表情阴晴不定很但看得出很愤慨。 季府的下人,还有留守的衙役全都凑了过来,围着俩人吐了一圈! “这怎么回事?” 白长生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手指捏决,口中诵念静心观自心经,让自己快速平静下来。 这心经是传承,时常诵念清心安神,白长生早晚温习。 吴老三坐在地上,拿出一块抹布给自己擦拭,一边擦着一边吐着口水,看样子这“人下水”曾碰到一些不怎么舒服的地方。 “北安门城门口发现一具尸体,是个落单的城门官。” 吴老三说出这下水的来历,早上他去城门那里巡查的时候,发现少了一个人,就觉得肯定是偷闲去了。 走到墙边,就看到不远处的地上,那城门官正坐在那里,两腿盘坐,用手捂着肚子。 模样和打坐一样,吴老三心说这小子心够诚的,就想吓吓他,跳到那人面前用官刀一拨弄。 那人顺势一躺,栽歪在了吴老三身上,紧跟着胸膛里面所有的脏器全都流了出来,吴老三大惊失色。 赶紧爬起来,发现这城门官居然被人给开膛了! 把这事情告知了衙门,令人将尸体运走,那一咕噜下水,吴老三放在了布袋里面。 那堆脏器里面有很多撕扯的痕迹,看样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啃食过。 想着来找白长生让他看看,找来找去就来在了季府。 白长生听完,一阵恶寒:这城门官死得太惨烈了,居然被人来了这么一个大开膛。 很突兀,回想到了那日混沌所见之景,在混沌里偶然乍现的死人就是他吗? 不太确定,看了看那布袋里的一骨碌下水,白长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心呢?” 吴老三眉毛竖了起来,也跟着在里面找,果然没有心,去哪了? “吃干净了吧?” 到底是什么动物才会把人心给吃掉?难道是此人死后有野狗作恶? 俩人不明白,但这一口袋下水太倒胃口了,吴老三就收起来了,准备交给仵作。 “他家怎么样了?” 吴老三指的是老爷子,白长生看向身后,小声把他推出了季府: “别让老爷子看到这些,他现在受不了刺激,你先带着这些回府衙查清楚,晚上的时候来我棺材铺。” “你不是有那什么传承吗,看完这些好好推演下,晚上给我个准信。” 俩人商量完,吴老三也走了。 他来这里就是为给白长生看的,关于断命师的传承,他本不信服,但经过这么多事情,也是心中嘀咕,想着来找白长生碰碰,兴许能发现什么。 少了一颗心,这就是白长生发现的,也是吴老三疏忽大意的。 而季府里,白长生也告别了众人,回到十八胡同。 一到十八胡同,就看到一个女人正在打孩子。 正是早上在这里出摊做小买卖的人家。 那女人一巴掌扇过去,嘴里碎碎咒骂不断: “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把碗放在缸上面,这里面发着面呢(面食发酵膨胀),放在这里面团顶开盖子就掉了,这下摔坏了吧!” 那孩子哇哇大哭,知道惹祸了很害怕。 地上碎着几个碗片,那女人打完孩子,就把碗片收了起来。 碎掉的碗片边缘很锋利,女人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说了句“正好”,就开始用那锋利的边缘分割面团。 等分割完面团,女人把面团又压成了饼,看样子是改了主意打算烙小饼。 碎掉的碗里面还有一些豆芽,女人捡起来豆芽冲洗干净放在饼里当作馅料。 剩下了一些零碎面团,女人和了一点水,揉碎成了疙瘩面糊,用这个把破碎的碗给重新黏合在了一起! 等饼烙好了,女人打了一下孩子心中可能也有点愧疚,挑了一个最大给了孩子,那孩子破涕为笑。 白长生一直在旁边看着,看到孩子拿着大饼很开心的样子,人就怔住了,顿时觉得当头棒喝又是醍醐灌顶! “原来如此,我怎么没想到!” 思索着,漫步回了棺材铺里面,看了看吕不辰,发现他正在临摹古画。 那画卷正令吕不辰连声赞叹: 大开大阖转走鬼斧神工,一棵苍劲老树立扎天地苍茫正中。 树垂杨柳,风驰田野乱石如刀,卧草似脊。 每一笔勾勒出来的意韵都堪称绝世,枝叶繁盛间又见精雕细琢,一叶一缕间未见半点的流落疏离。 正是季老爷子当年的画作。 这一幅画,他创作了整整三年才堪堪停笔。 老爷子说,这幅画不能继续下去了,因为少了一笔点睛,自己想不出来,不愿枉费此卷。 看吕不辰有心学艺,老爷子就把这幅画作赠与了他,希望他临摹出其中的意境和工笔。 吕不辰拿着一张堂纸,印在上面,细细雕琢画工,但总是抬手之际拦下了笔墨。 这画的意境超凡脱俗,妄下笔墨只会令此卷作废。 吕不辰正拧着眉毛思索如何下笔。 白长生也在远处看到了这幅画,好一阵赞叹,心中想到了刚刚体会到的成果,这就计上心头: 何不拿吕不辰一试? 心中忆起断命推演的粗糙要诀,反复掐算过后,白长生悄悄来到了吕不辰的身后,看他正在专心,并没有发现自己。 猛然抬手一拍吕不辰的左侧肩头,吕不辰嗷地一声惊叫,被吓坏了。 惊慌失措,吕不辰右侧回身去看,衣角处转动风声,把那桌上的砚台墨汁给扫倒了。 笔墨挥洒,流淌在了桌上,吕不辰心说坏了,这不得把老爷子的佳作给毁掉去? 赶紧抢身上前把那画卷推出去,两手一送那画卷就掉在了地上,褶皱成一团,吕不辰心中有气: “闲的哟?拿我开心?” 正说着,桌角一滴墨水滴落下来,正好点在了画卷上面,白长生一直紧盯没有说话,可那吕不辰脸都绿了。 慌忙伸手去抓,白长生却一把攥住了他,照着他的腿一扫,吕不辰摔倒在地上。 “哎哟!” 摔在地上的时候,腰间一块玉玦跟着也碎裂掉了,滚到了画卷顶端端,蘸上了墨水,啪地一声正停在画上。 这玉玦也是老爷子赠与吕不辰的。 另一半玉玦滚到了他脚下,此时他正好踩在上面,玉玦裂痕有刺,刺破了吕不辰的鞋底脚掌。 一滴血融在玉玦上面。 吕不辰脸色青红,站起来看两件宝贝都毁了,怎能不气。 “你···!” 刚要破口大骂,只看到白长生眸子烁烁放光,正死死盯着他脚下的玉玦和那幅画卷。 吕不辰又气又急回身去看,登时倒吸一口凉气: “嘶!这可让我如何交代。” 赶紧弯腰把那画作和玉玦捡起来,吕不辰上眼观瞧,脸都垮了,只看到画作上端玉玦沾染笔墨,在那画上印出了一个半圆的污迹。 桌上滴落的墨水也点在了画卷中的老树枝头。 欲哭无泪,可再一细看,那吕不辰的脸色忽转惊奇: “这···” !! 那副画卷上,老树枝头一点墨,晕散开来,好似一只小虫活灵活现,正趴在枝头! 整幅画卷都随之跃动起来! 而上面玉玦压出来的半圆,宛若一轮明月当空! 本是秋风扫劲草的白日景观,陡变成了一轮皓月抚人间万物,这画的意境,妙转清幽高远! 这一笔,胜过万千赘累。 这分毫,跃起万道浮华。 吕不辰喜极而泣,抱起画作压制不住内心的狂喜,阴差阳坐居然把这半幅废画都点活了,造就的意境也随之高深数倍。 白长生捡起那两块玉玦,一个晕墨,一个染血,合在一起,用线绳捆绑好。 左半边是红色的沁痕,右半边是黑色的沁痕,合在一起衬着玉的碧绿,绽放出七窍玲珑的宝色! 一块玉玦,价值数两糟银,而一对七窍玲珑宝心佩,人间只此一偶! 白长生浮现起一张狡黠的笑面。 左右局势,机巧弄人,原本如此! ------------ 第88章:有鬼上门 欲左先右,瞻前顾后,临雨而知有鱼跃。 天下万事万物皆有道理可循,在断命师的传承里,推演所遵循的便是这个道理。 以万物演化行迹的过程,来进行计算,拿捏,分纵离合,在关键的分岔处施加手段用以掌控局面。 这就是推演! 怪不得当初的老头能推演出人命环环相扣,这要花多少的手笔功夫? 自己现在还只是拙略小计,要是有一日能将此术发扬光大,那又当如何? 白长生第一个想起的是三国,在当年魏蜀吴三国鼎立争霸的年月里,传闻中就是因为那鬼谷子所传阳谋权术一道所左右。 借天地万物,人情事理来左右局势,造化弄人,和自己这断命师的传承有一些异曲同工之妙。 难道说这二者互相之间也有传承的脉络吗? 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但洞悉此间天机,年久不赘,日后一定可以勤能补拙,也不会遇事之时手忙脚乱了。 白长生心中暗喜,回到了自己房间,开始细细回味得来的造化,那吕不辰还在抱着画卷垂泣,看来今天这一幕机缘巧合对他而言,也有造化。 坐在床上,反复掐诀,想着断命师传承中其他的脉络分枝,不知不觉白长生渐入佳境,再睁眼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 心里想着吴老三可能快要来了,白长生坐了起来在房内准备好一杯清茶。 刚倒好茶,就看到门外一个身影闪过。 正是吴老三来了,推门进来,吴老三也没客气,吆喝一声自顾自坐在椅子上喝起茶来: “有什么消息?” 白长生在一旁问着,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茶不错,我倒是亏心了,什么都没打听到,满四九城去问也没发现谁家丢了孩子,我分析吧,这孩子可能是流民弃子来的。” 吴老三咂巴着嘴,刚说完就看到早前白长生放在一旁的那枚令牌,还有一把刀。 “你这是用来防身的还是收藏?” 吴老三站起来把那俩东西拿过来,放在手中把玩。 这俩物件很精致,但入手却有透骨的冰凉感,让人不自觉地升起几分寒意。 “怎么这么凉?” 吴老三纳闷,旁边白长生喝着茶,他之前没告诉吴老三有这两样东西,因为觉得没必要。 “一个杨茹给我的,一个是断命师的物件,你猜猜这俩东西是什么做的?” 吴老三摇头,白长生存心戏弄他,就说一个是那老头的腿骨一个是大好人的心肝肺磨成粉再配老树根做出来的。 吴老三一听脸色顿时变成了酱干德行,感情是拿活人当边角料? “你们这一脉传承怪不得人少,估计到最后都拿来开汤了,来来来,收好了,三爷我眼拙不懂欣赏这些。” 对这两个东西没有一点兴趣,吴老三就伸手递还给了白长生。 白长生手伸过去,就这么一拿一送的功夫,手脚也没个分寸,那蚀骨刀很锋利,把白长生的手指划破了。 一滴指尖精血掉落在了那枚令牌上,正好沿着那八个字流淌四散。 “哟。” 白长生的指尖一阵刺痛感袭来,就把手指含在了嘴里,放下那柄蚀骨刀,令牌上面八个字摇曳生辉。 血滴落在上面,沿着八个字走了一个来回,浸透当中,不知道为什么只看到那令牌上的字越发亮起来了。 幽幽忽忽,给人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吴老三很好奇: “长生,这上面写的什么?” “天官赐福,百无禁忌。” “喀嚓!” 刚说完这句话,外面狂风大作,乌云密布遮天蔽日,本就是黑夜,这一道惊雷劈下来,屋内白光森然一现,俩人都被惊到了。 “啧啧,你总鼓捣这些邪性玩意,看着吧,迟早被雷劈。” 吴老三调侃着白长生,给自己又添了一杯茶,白长生听完心里也有点嘀咕。 摇了摇头,俩人几句话就把这件事情褶过去了,开始聊那死孩子的事情,这事也没个头绪,季礼也要玩完了。 “现如今该怎么办?” 白长生问着吴老三。 “我也不知道,走着看吧,要是熬不过去,这小子也是命里该然,哎!对了,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吴老三一拍脑袋,想起了一件要紧事,白天他四处寻找线索的时候,在一个胡同里看到一个小伙子。 那小伙子背着药篓子,挂着一道幡,上面写着奉天命治病救人免族门恶孽的字样。 看样子是个赤脚大夫,走走停停看到谁面色不好就上去问问,然后从药篓子里面掏出一把药给那些人。 也挺好玩的,吴老三就留心了这人,看样子也就二十来岁,不像是德高望重的医生。 本以为是幌子,赤脚落地,但是一个场景却让他有些啧啧称奇了: 路边有一只被大马车碾压过的小狗,躺在地上哀嚎叫嚷,口鼻溢血眼珠子无光,看样子马上就会死了。 那小伙子好像很不忍心,从药娄里拿出一颗小药丸捣碎了擦在小狗的口鼻处,那小狗闻了一下,不过一会就活蹦乱跳了,居然站起身子走了! 吴老三本想去问问他有什么能耐,但同行的官兵都说要到时间了,得去巡视城门。 吴老三就记住了那人的样子和落脚的地方。 本打算回头让这小伙子给季礼诊断一下,但是到了城门那里遇到人命案,自己一脑门子官司就把这事情给忘了。 白长生听完,心说这兴许是个救命的关键,赶紧问吴老三那人在哪里。 吴老三说了地址,俩人一合计,这事不能再耽搁了,这就要连夜找那小大夫去。 都到这份上了,哪还管他是什么大夫,能救人就行。 俩人站起来,也不矫情,推门就要出去。 可刚一上手要推门,白长生一把就将吴老三给攥住了,伸手比划一下让老三噤声。 又指了指房门示意,吴老三抬头去看,一把就掏出了官刀! 幽幽月光下,房门上的一层糊纸很透亮,那层纸被月光打照着,透出了一个人影,紧紧贴在上面! 一动不动!这人身形很高大,并不像是吕不辰! 他是谁? ------------ 第89章:鬼奴惊现 吴老三比划了一下,白长生蹑步向后,把蚀骨刀拿在了手上,这是谁一直贴在门前偷听? 鬼上门? 胡思乱想着,手上可没敢怠慢,白长生攥紧了蚀骨刀,和吴老三使了个眼色,吴老三心领神会。 猛然一抬手把那房门拽开! 吴老三举刀问天,往外面一瞧,整个人却是呆滞住了,身子正好挡在白长生前面,让他看不到外面是什么人。 吴老三怔怔举着刀,恍神片刻,遂即用手指了指后面的白长生,好像在跟外面那人示意? 那意思是···有事找他? 门外那人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吴老三一个垫步弯腰闪了出去。 蹬蹬蹬! 沿着门框迈步闪到了院子里,吴老三这才回头,冲着白长生抱拳拱手: “我去搬救兵!坚持住!” 说完,掉头就走毫不留念。 白长生整个人都傻了,想不到这瘪三居然如此没义气,就把自己扔在了这里和鹞子李面对面招呼! 真的是鹞子李! 白长生看了几遍,那腿上的腱子肉,身上那层糊纸,还有两眼无神的空洞,除了他还能有谁? 心里打着鼓,腿上打着颤,白长生把蚀骨刀立在胸前,向后连连退步: “你···想干嘛!不就是把你家刨了吗,至于这么记仇?” 废话,把你家强拆了你不来寻仇作妖儿? 白长生心里七上八下,脑中翻腾着断命师里所有关于临敌阵前的记载,可是··· 查无所获! 断命讲究的是弄局做势,机巧造化,对拳脚之争弃如敝履。 这不是要了亲命了吗? 月色不透,空气中也飘散着一些令人不安的尘齑。 经过这么一闹,吴老三那么一喊,吕不辰也被吵醒了,把房门打开,睡眼惺忪迈步走了出来。 “谁啊,大半夜的嚎什么啊··啊!?” 吕不辰这个“啊”字很有趣,前半截发出的是语气,后半截是情绪。 头皮都要炸开了,吕不辰看到了他们口中反复提及的纸扎人,此时就站在白长生门口! 吴老三正跑到这里,看此屋房门打开,一推吕不辰就跟他闪回了房内,紧接着一把扣紧了房门。 “啊个屁啊,还不进去?跟这一起死啊!” 门关紧的时候,白长生听到里面销子暗扣锁死的声音,还有桌椅板凳挪动的刺耳声。 白长生牙都痒了,恨不得亲手掐死这两个玩意!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还在惊慌愤怒之际,却看到眼前的鹞子李动了! 鹞子李拱手抱拳,深施一礼: “奉先公令!归山!” 那声音像濒死之人,又像是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说完,鹞子李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了,肩膀一沉,没了半点儿凶煞的模样,虽然看着依旧邪魅,但却给人一种谦恭受令的感觉! 白长生立刻觉察到了一隅前因! 难道说是因为之前自己滴血渗在了令牌上,才引得这纸人上门吗? 又不太确定,小心翼翼上前把令牌从桌子上拿起来,随手一向下挥! 果然那鹞子李随之跪倒在地! 身形猛然下沉,那纸做成的身子呼啦一声,撕扯开来! 里面露出了半截身子! 白长生就着月色一看,好嘛,还光着屁股呢! 挺白,原来里面包着一个人,这人应该是活着的! 白长生心下骇然,他怎么也想不到鹞子李的真身一直都藏在这具纸扎成的身体里面。 之前一直都以为是借纸身还魂。 不过为什么要包裹在纸里? 左思右想,痛下主意,看鹞子李对自己并没有什么恶意,反而还很恭敬,白长生壮着胆子上前,把鹞子李扶起来。 触碰到鹞子李身子的时候,只感觉里面彻骨的冰凉,没一点活人的热度,而且肢体很是僵硬,关节铸铁。 鹞子李也没反抗,被白长生按在了座椅上门,白长生撕开那一层糊纸,只看到里面鹞子李真身显现! 整个身子不着一丝一缕,但铁青无光,触碰了一下脸蛋,那皮肉之间尚存弹性,但不比寻常。 眼珠子凹瘪成了干涩的球状,指甲狭长,心脉乌黑,血管处的青紫痕迹显化在皮肤表层。 这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的? 白长生尝试着把手贴在鹞子李的胸腔,没有一丝动静。 刚要撤手而回的时候却感觉到了跳动! 还有心跳! 只不过异常缓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长生来回看了几遍,发现鹞子李不动一丝,口鼻之中有很多污浊的泥水,面如死鱼,确有呼吸! 但是发稍尖有很浓重的药味,那味道深刻入鼻,腥臭无匹,让人觉得是泡在了腐烂的尸骨中一般。 很可能是鹞子李当年临死前被人救起,服下了什么秘药又施加了手段,才成就了这么一尊活死之躯! 这么一推断,白长生就猜到了肯定是老人和杨茹这两者其中的一人,杨茹说这是驭魂术的手段。 联想到了她曾经说过驭魂术可以横断天地,驱使鬼奴,这鹞子李很可能就是一具鬼奴! 这就是她送给自己傍身之礼! 想不清楚,但确信了令牌可以驱使鬼奴,白长生试了几次,发现鹞子李果然听话,这才终于放下心来。 “给我倒杯水。” 白长生拿着令牌,尝试着说了一句,只看到鹞子李站了起来,果然去端起了水壶。 半死不活,但是用密法手段可以令其臣服,这驭魂术好手段,白长生心中窃窃。 剩下那十七具呢? 又想到那十七具,这一具鬼奴里面藏着鹞子李,那十七具又有什么人藏在里面? 可惜那一场大火已经焚烧殆尽了所有纸人,白长生心中难免有些遗憾。 有一个也是好事,看来日后很多事情都能借由此手来帮自己去办了,这倒是个好消息。 那天鹞子李来抓自己,但是吃了一个小药丸撇下一句话就走了,今天又飞回来了,这一切恍如隔世,但却令人不得不信服,人世间确有诡异。 白长生站起身来,默念静心观自在心经让自己稍微平复。 而后又想起了一件事情,恶笑连连,白长生看向了吕不辰的屋子。 操起令牌,大手一挥,鹞子李翻身站了起来! 有手下的感觉真好! 雄赳赳气昂昂带着鹞子李来到吕不辰的房门口,白长生一脚踹开了房门,拿着令牌,冲里面瑟瑟发抖抱成一团的两人大喝: “一个吃我的穿我的不管我,一个喝我的帮他的不顾我,光屁股老李,来啊,给我狠狠地打!” 月色凄惨,一个光屁股老爷们不断翻身打滚扑进了房间,紧接着里面传来阵阵哀嚎痛哭。 ------------ 第90章:医者仁心 转过天来,白家棺材铺里面 吴老三和吕不辰一脸的青红紫绿,万道霞彩,正互相给对方着擦药,一个呲牙,一个咧嘴。 白长生坐在正堂交椅上,手里把着一方紫砂壶饮茶作乐,旁边站着一个黑衣裹面的男子,正是鹞子李。 总不能一直光着屁股,白长生给他套了一件衣服,但是很奇怪,到了白天的时候,鹞子李一出门,日光普照后,那鹞子李的身上起了变化。 只要触碰到阳光,鹞子李的皮肤就会涨红,然后发皱脱落,里面血肉模糊,恶臭流脓。 这鬼奴不能见光。 听到鹞子李嘶吼怪叫很痛苦的样子,白长生赶紧把他安置到了屋子里面。 而且问鹞子李什么话,他时而作答时而闭口不谈,神志看来并不清楚,全靠本能驱使。 折腾了一夜才消停,看着眼前被鹞子李痛殴一顿的两个人,白长生心头大畅! “嘶···轻点!” 吴老三此时像个小娘子一般,那吕不辰又何尝不是,俩人被打了个好歹之后白长生才肯说出实情。 “缺德的,弄这么一手,迟早遭雷劈。” 吴老三小声嘀咕着,整个人也分不清是破相了还是易容了,本来就不漂亮,这下更难看了,和鹞子李去比也没落下风。 “呀!忘了正事了!咱俩得去找那小伙子去啊!” 白长生突然想起了吴老三遇到的大夫,吴老三也想起此人此事,赶紧起身应和。 俩人打归打,闹归闹,季礼可还等着人救命呢,叮嘱了一番吕不辰照顾好鹞子李真身,俩人这就要出门。 吕不辰一脸苦相,看着鹞子李他不仅是畏惧更犯恶心。 “你这不行啊,我来你这打长工说好了只是扫扫地算算账,怎么现如今还摊上了照顾死人?” 白长生那意思是你不照顾他就让他照顾你,吕不辰也就认命了。 俩人从棺材铺里出来,急急向前走,没过几个胡同的距离,就看到一个人正坐在路边卖单儿(一个人无所事事的北京俚语)。 吴老三点点头,此人正是昨日遇见的小大夫。 白长生快步上前,看到这小伙子长得挺俊俏,身形虽然瘦小但神台清朗,两眼有神,奇怪的是那印堂却有一丝黑气隐隐若现。 没功夫管其他,这就问: “你是大夫吗?我这有个病人要你帮忙看看。” 那小伙子一抬头,正好看到吴老三走过来,一脸的姹紫嫣红鼻青脸肿,啧啧道: “嗯!是得看看了,都这德行了。” 吴老三气地嘴都歪了,扶了几次才板回来: “不是我!” 俩人又问了一次,那小伙子果然是个赤脚大夫,平日里走街串巷,上山下水给各方百姓治病问药。 小伙子姓皮,叫皮琵夏,他父亲叫皮匹夏,他祖父叫皮辟侠。 吴老三听到这里,张口惊呼: “祖传三辈的皮皮虾都成精了!” 皮琵夏嘴角连连抽搐: “你才皮皮虾呢,我这···我哪知道我家为什么这么热衷于用这仨字起名!叫我琵夏!” “陛下?你怎么不上天呢?” 吴老三嗤之以鼻,开始不确信此人能耐了,白长生听这名字也觉得很不靠谱。 一个海鲜都能治病,这世道还有王法吗? 皮琵夏看俩人对自己这态度,也是心中有怨,站起来擦了擦灰跟俩人说出了自己来历。 皮琵夏的祖上确实不是皮皮虾成精来的,而是另有惊天来历: 想当年三国争霸,曹操迫害了一代神医华佗,那华佗正是被皮琵夏的祖上皮毗霞引荐给的曹操。 华佗治病救人,本为善缘,但却被曹操所害。 听闻神医落狱惨死,皮毗霞心中万分愧疚,他也是军中行医半生,就因为自己医治不好主公之疾才引荐华佗来此问诊。 华佗死后,皮毗霞无心于军中行医,更愤慨于曹公无德,这就逃离了曹军,放归山野。 虽然回归田野,但皮毗霞心中愧疚,发奋行医救人,学那神农尝百草,遍寻天下医学,无偿行医来为自己赎罪。 到后来此人医术神鬼莫测,甚至可以令人起死回生,但是却无法治好自己的暗疾。 皮毗霞知道这是上苍下斥责于自己,一念之差令忠良枉死。 后来算得自己大限之日将至,皮毗霞临死之际悲呼叫天: 我皮氏后人若不能于而立之年,行医救命八百人,便要他立毙荒野,子子孙孙无穷无尽按誓如此! 皮毗霞悲呼过后,一命呜呼。 可邪门的是,从那之后,皮家后人,确实无一人活过三十岁,到了皮琵夏这一辈,医术倒也没荒废,但是哪里可能救得八百人命? 到如今,皮琵夏也已经二十九了,就因为这个,小伙子遍寻无数也没有找到什么良方来破解诅咒。 心灰意冷,虽然济世救人,但并没有娶妻生子,想着若不能破解诅咒,何苦还要苦了旁人。 前阵子,一路颠仆就来到了北京,也替不少人看过病,大家对他也很感念。 说完,皮琵夏从背后把幡子亮了起来: “救人命八百,还世道清白。” 这十个字,皮琵夏说是祖上传下来的,自己一直带在身上不敢有忘医者仁心。 “你之前救了一个人吧?胸口重伤的?” 白长生眯着眼睛想起一件事情,就问他。 吴老三一听也凑了过来,皮琵夏说确实有这么个人,机缘巧合而已。 “文颜...” 白长生这么一说,吴老三恍然大悟,当初文颜重伤从棺材铺爬出来,就是被此人赠与的丹药所救! 看来还真有点本事。 此时街头巷尾的老百姓也都过来了。 很多都是住在这里的街坊,有暗疾在身,看到皮琵夏坐在这里,就上前搭话问好,话语间对此人非常推崇。 连着很多人都是如此,俩人再不怀疑,赶紧把皮琵夏请了起来,说有朋友命悬一线,要他救命。 皮琵夏一听季礼的症状,登时转了颜色,真要有人下蛊害人,怎能不救? “呔,治病救人医者仁心,与我皮琵夏头前带路!” 白长生大喜过望,这可是海...神医之后,若他都不能把季礼治好,那季礼算是彻底没救了。 俩人簇拥着皮琵夏到了季府,季老爷子正在悲天悯人,看到白长生和吴老三请来了这么一位神医,差点没跪下道谢。 没时间耽误,皮琵夏悬丝搭脉,掏出医书古册反复查阅,接着来回拍打季礼的胸脯后背。 一眨眼的功夫那季礼的额头掉出来一根银针细丝! 皮琵夏小心收好,又从背篓的药筐里取出了一颗氤氲芬香的丹药,在季礼人中处来回打滚摩擦。 等一切弄完,把丹药放在手中一看,只见那原本清澈透亮的丹药变得乌黑发紫,恶臭扑鼻冲天,皮琵夏立马变了颜色: “好狠的心!” 听语气果然是有人下毒,老爷子全身剧烈颤抖,按耐不住地发问道: “神医,可有良药治我儿大病?” “你们家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被他碰到了?” “死孩子!” 白长生一下子就想起了那个死孩子,就和皮琵夏道出因果。 皮琵夏听完,脸色不善也没说话,把那丹药放在了地上,取来一支蜡烛,浇上了很多煤油,焚烧殆尽。 等火光渐熄,皮琵夏面色凝重,把一应治病的器物放回了药娄,起身大拜一礼: “恕我无能,这病,治不得,趁早准备后事吧!” 季老爷子如五雷轰顶,靠在了门上整个人也失去了依仗。 白长生迈步上前,连神医都治不了,到底是什么毒? 皮琵夏依旧不改颜色: “不是治不了,是不能治,治不得。” “要多少钱?要什么金银财宝,老朽我穷尽所有也会给你凑齐!” 季老爷子悲呼求情,那皮琵夏叹息道: “唉,不是钱的事情,你儿所中邪毒,已然攻心,而那解药有两味,想要得到,难如登天,一味主缘一味主恶,绝不能为救一人而行此惊天恶孽!” 只有季府的人在放声痛哭,其他都沉默不语了,再怎么去问,皮琵夏都不肯说出解药是什么,白长生气地咬牙跺脚也没办法。 不用送,也拦不住,皮琵夏背好了药娄,转身告辞,只留下一句话: “尽早准备,人事无常,此毒有解,但那恶之药引可谓以毒攻毒,祸害无数人命才可制成,此解天理不容!告辞!” ------------ 第91章:三副碗筷 等白长生和吴老三从季府中出来,俩人都很气馁了,季礼也没有了任何生还的可能性。 一路上俩人都沉默不语,直到回了棺材铺,才喘出了一声叹息。 白长生简单收拾了一下,和吕不辰告知了情况,吕不辰本想带着画卷去找季老爷子,闻听俩人如此说,也止住了这个想法。 “来吧,准备一下,把白幡都铺好,咱们去给季礼弄一套好点的发送。” 白长生从头把交椅上站起来,摇着头颇为无奈。 吴老三和吕不辰俩人点点头,去了后堂开始准备纸钱火盆,纸扎香烛等一应法器。 虽然气氛有些哀叹,可白长生毕竟是靠这门营生手艺吃饭的,捏起纸扎人来轻车熟路。 正弄着纸糊,白长生想起来了那鹞子李,他去哪了? “不辰,光屁股老李呢?让你给藏在哪了。” 白长生纳闷问着,吕不辰一听,脸色有些不太好,当然了,把谁和这么一具活死人放在一起都不会好过。 吕不辰指了指后院,白长生心领神会,站起来朝着后院走去。 刚一来到后院,白长生定睛观瞧一下子就看到了鹞子李,但是自己的后脊梁也有点发凉了: 只看到月光下,院中老树不稳,鹞子李倒挂金钟,两腿弯了起来把自己吊在了树梢上。 脸色涨紫溢血,口中不断滴落着乌黑的血迹,那口中污血每每触碰到了地上都是白烟灼烧的恶臭气味。 白长生凑了过去,看到这些污血,想起了那个老头,再看鹞子李,心中浮现了一种可能性。 这鹞子李应该是在排毒,看他虽然面色青紫,但并不像是中毒的迹象,反而每每污血滴落,鹞子李的煞气都少了几分。 难道是制造这活死人的时候,鹞子李尚还保留着一些心智,想借由此法来排泄掉巫毒脓血? 想是这么想,但白长生并没有确定,也不敢去打扰,这活死人目前还不能过度驱使。 退身回了正堂,吴老三正在按着自己的审美观给纸人画眉。 “干嘛去了?” 吴老三的大手捏着一支笔,在那纸人眉头点出一颗美人痣。 白长生看了看: “光屁股老李就在后院呢,你要不去看看?” 吴老三脑袋摇的就像拨浪鼓,白长生心中发笑。 把那画好的纸扎人拿在手中一看,白长生脸就垮了下来,只看到那纸人画成的身子上,描着七彩香韵姹紫嫣红。 腰间的丝绦都是花红柳绿。 “你这是按着包打听的模样画出来的?” 白长生调门儿都高了几度,吴老三臊眉搭眼,也不正面回答,胡乱打着哈哈。 “这个···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怪不着我呀。” 白长生把纸人扔在了角落,心说要是这纸人给季礼烧过去,怕是要把死人都给气活了。 自己接手弄了起来,吕不辰在一旁帮忙,白长生有些脸红,为什么那老头画的纸人如此精妙,自己的却如此粗劣? 想起了传承中,在断道一篇里,好像有画饼充饥一类的法门,白长生当时没怎么留心,现在想起来真该找个时间好好研究一下。 等一切都准备的差不多了,贡品也都收拾好了,白长生这才和吴老三停下手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喝点去吧,在你这地方越待着越心烦。” 白长生点点头,确实想要放松一下,这几天忙是不忙,但心情确实不怎么好。 问了问吕不辰,吕不辰说自己要专心作画不愿作陪,俩人也没去劝。 自古以来都有这么一句话,劝赌不劝色,劝色莫劝酒。 酒色财气人所共爱,赌还好说,色可是连着情字呢,酒又是万恶之源,酒色酒色,这俩东西粘在一块,大罗金仙也把持不住。 俩人就这么胡乱聊着,想着去哪喝酒,眼下明月当空悬,这四九城也到了宵禁时分。 百姓街坊日落而息,虽然贵为帝都,但除了烟花柳巷北京城并没有其他什么有趣的夜生活。 也找不到什么好地方,俩人结伴而行,想起了花嬷嬷,那温柔乡白长生可是一点兴趣没有。 说话间,就到了东直门城楼,戍夜的几个兵哥正在把酒言欢打法时间。 他们哪来的酒? 吴老三上去问,那几个兵哥早前就认识吴老三,这就说在前面最近开张了一个夜宵摊子。 俩人一听,这倒是个好去处。 按着地方一找,走了百丈远的距离,离城门没多远,就看到了士兵们所说的那个摊子。 其实就是个小酒铺子,亮着幌子,三五张破烂藤椅,小老板一个人晚上在这,卖酒也是专门做守夜兵哥的生意。 那年头北京城单有这么一门营生。 “哟,二位客爷,贵足踏贱地哟,来来来,快坐快坐。” 小老板肩膀上搭着一条抹布,看到了白长生吴老三,怔了一下赶紧过来招呼。 这人挺会说话,地方也不错,夜风徐徐并不嘈杂,正适合喝酒谈天,俩人就坐下了。 “你这脸怎么了?” 吴老吊着眉毛一扫,看到小老板脸上贴着很多膏药。 小老板抓着脑袋撒眉搭眼说让媳妇打了,不然也不会每天每晚都来这里求得片瓦遮身。 原来如此,白长生问道: “你这有什么好酒烂肉,给我俩弄上一桌,不用太讲究,干净,快,这就行。” 小老板吆喝一声: “得嘞,要好的其实咱这也没有,卤煮火烧,酱鸭子烧酒,您二位稍等片刻。” 说完,小老板就到一旁忙乎去了,白长生吴老三坐在桌子上嗅闻夜风,心绪浅佳。 聊起了季礼,都很惋惜,说今晚就差他了。 不过一会的功夫,俩人说着话等小老板把碗筷摆放整齐,酱汁烧鸭一应俱全,闻着喷香流汁,一壶烧酒,三副碗筷。 吴老三也没在意,拿起筷子就要吃,白长生把他拦了下来,把小老板招呼过来。 白长生拿眼睛一扫,指着那三副碗筷道: “怎么多了一幅碗筷?” ··· 就在此时,东直门外,离他俩不怎么远的地方,趁着夜色撩人,从暗影里,一乘黑轿子轻轻落了下来。 那轿子里面出来一个人! ------------ 第92章:鬼抬轿子 白长生指着多出来的那一副碗筷,吴老三这也才注意到。 两个人三副碗筷,难道说小老板也要掺合一嘴? 那小老板搓着手,一脸谄笑道: “二位怕是不怎么了解咱们这地方的老理吧,这都是有讲究的。” 吴老三奇了: “何出此言,这多一副碗筷有何道理可言?” 小老板嘿嘿一乐,这就道: “这是给城门的天兵天将准备的贡食,咱这北京城歌舞升平,都是托福于这城门口的天官呀,总不能让人家看着咱们吃吧。” 白长生心下了然,北京一直都有这说法,在城内做买卖没事,有天兵天将把守,外面的妖魔也不能做怪。 但是在城外可就不一样了,那话怎么说来着,脱离了管辖范围! 这时候就要孝敬天兵天将,让他们多多照顾自己的手艺营生,做饭的时候留一口给供起来。 “呔,我那衙门口的城门官,日日操劳百姓,现如今被人来了一套大开堂,一骨碌下水全都出来了也没见谁显灵,他那一家老小哪说理去?” 吴老三嗤之以鼻,根本不信这套,把那碗碟里的饭菜倒在了地上,还踩了几脚。 白长生看在眼里,也知道吴老三心中有气,这就去安慰道: “也别这样走极端,犯不上,这东西姑妄听之就好了,你就不怕惹了人家天官,给你招来点什么邪门的事情?” 吴老三大笑不已,说了句放马过来,也就没管其他,自顾自喝酒吃肉了。 旁边的小老板看两位挺有脾气,也没敢多嘴,退到一边忙自己的去了。 “不就多一副吗,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唉。” 小伙计还挺忿忿,擦着桌子小声嘀咕着。 俩人吃吃喝喝,过了得有一个多时辰,这才抹了一下嘴巴,酒足饭饱。 烧酒喝了得有两壶,白长生有了醉意,吴老三也一样,打着酒嗝看白长生都有了重影。 站起来,白长生扔了半吊子钱,和吴老三互相搀扶着朝着城门方向走。 走到一半,吴老三揉了揉眼睛: “老白,我···喝了有这么多?怎么这有一乘花轿?” 白长生也迷迷糊糊,眼睛一打,发现前面果然有一乘轿子,不过不是花的,而是黑的! 通体发黑,一丁点的杂色没有,就立在这荒郊野外,轿子很大,但周围并没有看轿子的脚夫。 “老三你眼花了,这···这是黑轿子,谁家的哟,怎么大半夜扔这一顶黑轿子?” 白长生舌头也打卷了,看那轿子虽然古怪,但也没那清醒的脑袋瓜去想了。 “走,瞧瞧去,万一里面有个小娘们,咱乐呵乐呵。” 吴老三露出了本性,晃悠着朝那顶轿子走了过去,白长生也在后面跟着。 俩人来到轿子前,发现这轿子很宽敞,帘子一撩起来里面还很阔绰,一应细软都备着。 可那轿子里的东西也都是黑的! 吴老三喝了酒站不稳,往轿子里面看的时候被绊倒了,正好摔在那靠背上面。 也懒得起来,这就搂紧了小枕头,迷糊道: “想我堂堂三阿哥,就娶不到一个包打听嘛···” 说起了胡话,吴老三就这么念叨着睡着了。 旁边白长生虽然喝多了,但也知道回家,拉扯着吴老三: “回家···走···” 吴老三睡眼惺忪酒意正浓,一拨弄白长生,白长生也摔在了轿子里面,起都起不来了。 靠在吴老三大腿上,白长生念叨着什么明朝的女鬼,也睡着了。 ··· 到了混沌当中,白长生发现自己并没有醉,但却找不到那个黑洞出去了。 难道是肉身不醒,这黑洞就不会显现吗? 他闹不清楚,只觉得很郁闷,因为他还有酒醉后的记忆,此时正靠着吴老三睡在那一乘黑轿子里面! 这估计要一觉到天亮了,白长生无奈接受了这个事实。 在混沌中照旧开始凝聚起了肉身,白长生这一次并没有翻阅那断命一篇,而是想起了断道。 纸扎人如此精致,应该属于道法。 翻找着,果然在断道一篇里面看到一个法门,记载着一个名叫金蝉脱壳的法术。 这不是三十六计吗? 白长生看了一遍,发现里面正好记录着如何制造逼真纸人的手法,这方法和画皮一般诡异,白长生看完一阵惊奇。 不仅可以做出纸人,在特定的一些情况下,制作出的纸扎人甚至可以暂时活动手脚,这手段太高了。 白长生用心记住了这个办法,正想着推演一番季礼的结局,陡然间脑中一道白光穿透天灵而出! 关于推演的各种篇幅接踵而至,在白长生的脑中不断完善浮现,看来自己是洞悉了推演的技巧,这才令道法显化。 一道道金光射出,连着白色的光晕,那推演的法道在白长生脑海中刻画成了记忆。 白长生匆匆回想一遍,恍然间痛彻大悟,这推演的手段何止是高明,简直可以改天换地! 自己之前想的太简单了,这推演一术自己窥视冰山一角已经觉得全身震颤,要是能全部洞悉分明,那无异于天机造化。 还在苦思钻研着,白长生忽然发现这混沌当中出现了一幕幕并没有见过的场景。 光图不断轮换,日月终究尘光,一方星辰弄沧海。 这是一角前因后果! 是未来! 白长生尝试着推演,发现了长久以来总是在鸿蒙中惊鸿一瞥的真相,难道自己又要遇到奇异? 想了许久也没琢磨透彻,这一觉睡地很漫长,白长生细细品味着关于推演的造化和那一幕幕场景。 不知不觉坐起来的时候,发现肉身并没有崩碎消散,看来是进步了几分。 心里挺畅快,一回头,却发现那黑洞不知不觉已经显化了,白长生这就飞身过去,从那黑洞口俯冲而下。 睁开眼睛,白长生头痛欲裂,看来昨日饮酒过浓,醒过来才起了反应,真不该喝那么多。 捶打着脑袋,白长生又推搡了一下吴老三,吴老三睡得酣声大作,被这么一吵也睁开了眼睛。 “哟呵,咱俩怎么在这睡一晚上?” 吴老三打了个哈气,宿醉过后的眼睛生出了许多血丝,看来不记得昨夜的事情了。 在轿子里面伸了个胳膊,吴老三这才觉得空间狭小拥挤,探起身子在白长生前面,把那轿帘撩起一角··· 看了一眼,又放下了。 吴老三回头望着白长生,面无表情: “小子,你说那天官报应是真事吗?” 白长生脑袋发胀,不知道吴老三为何这么问自己,摇了摇头: “怎么了?” 吴老三呆坐在了后面,指了指轿帘,那意思是你自己出去看。 白长生很纳闷,就把轿帘也撩起来了,外面白光刺痛人眼,稍微适应过后,白长生定睛观瞧··· 只听见嗷唠地一声惊呼大叫,白长生噌地一下从轿子里冲出来。 车马嘶嚣,人声鼎沸,那城门楼上写着一行大字: 山西人民欢迎您! “妈妈个姥姥的,这是喝了多少酒啊?我怎么到山西了!” ------------ 第93章:乐极生悲 白长生就没这么茫然过,来回打量,又听那街道上众人说话的口音... 再不怀疑,自己真的是到了山西! 山西省治太原,城门那一行字反复捶打着白长生的想象力。 这一顿酒喝得可真够利索的,把自己给喝丢了! 白长生赶紧回到那顶轿子前,把吴老三从当中拽了出来,看吴老三整个人也是懵的。 白长生使劲摇晃着吴老三的肩膀,这才让他恢复心神: “老三,昨晚上咱俩喝了多少酒,怎么来的?” 白长生着急不已,那吴老三吞咽着口水: “我哪知道!我就以为是天官报应,我的个天爷啊,祖宗啊,快把咱俩送回去吧,这算怎么回事啊。” 吴老三说完,求爷爷告奶奶回了轿子里面,不住祷告,以求天官原谅自己把自己送回去。 白长生倒是打量起了这顶轿子··· 他听说过有关于鬼抬黑轿夜行八百里的故事,那都是小时候白三石讲给自己听的。 再说那鬼抬轿也只是日行八百,这···这山西太原距离北京足有一千多里地啊,怎么就能一夜之间到了这里? 上前摸了一下黑轿子,发现这上面糊着一层黑墨,看样子是被人故意涂成这个颜色的。 谁? 白长生瞠目结舌,怎么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这也太扯了吧? 把吴老三从里面又拽出来,俩人商量起来: “这肯定不对劲。” “废话!一晚上从北京到山西能对劲就见鬼了!” 吴老三破口大骂,白长生细细思量片刻道: “我分析吧,可能是有人故意这么干,把咱俩接到了这里,你昨晚感觉到什么不对劲了吗?” 吴老三一听,疑问陡生,也开始沉思起来,过了半响,吴老三问白长生: “昨晚上咱俩只去了那家小酒铺子,难道说是给他钱少了这小子报复咱俩给弄到这里了?这也不合个四六呀,太邪门了。” 俩人正跟这琢磨呢,只看到四个黑衣黑面的大汉,从不远处的走了过来,手里提着几只烧鸡,腰间挂着个猩红色的丝绦。 还别着一把明晃晃的砍刀! 吴老三赶紧摸向自己腰间,发现官刀不知不知觉已经被人取走了,而这四个大汉也已经来到了近前。 几个人也不说话,盯着俩人,其中一个还在撕扯着那烧鸡的后腿,看这样子就知道,自己应该就是被这是给人给抬来的。 那肩膀上面都摩擦起了深深的印迹,白长生发现了端倪。 “你们是谁?” 俩人有些不安,那四个大汉中,站出来一个: “别废话,金子呢!” ?? 白长生和吴老三对视一眼: “什么金子?” 那人听完,一脚踹了过来,白长生得益于断命传承,总能在间隙和不经意间看出门道。 早也观察到了这人脚尖顿力,看到他踹过来,侧身一闪就避开了。 那人很惊奇: “哟,还挺机灵,得了,也别跟咱们在这里磨烦,金子藏在哪了赶紧说!” 吴老三在一旁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 “老白,你是不是偷东西了?” 白长生狠狠瞪了他一眼,这明显是认错人了,这就道: “这位壮士,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有误会,你们认错人了应该是,我们并没有什么金子···” 说到金子,白长生心中猛然想起了季府的金身! 难道金子指的就是金身? 这么一停顿的功夫,那黑衣人冷笑着说话了: “少装蒜,自己都编不下去了吧?金子在哪!” 说着把那砍刀取了下来,白长生赶紧后退少许,反复强调着误会了,吴老三眉间有怒,但是也没敢轻举妄动。 四个人把砍刀取了下来,白长生看向那几只烧鸡。 不对劲,正常人吃烧鸡都是掰扯撕着吃。 但这人··· 这人吃烧鸡的时候直接用牙撕,整张脸埋在上面像是野狗在啃食骨头一般。 而且吃的时候连着骨头一起咀嚼入肚,这人很怪! 白长生赶紧口中默念静心经让自己冷静下来,回想断命师的手段,该如何应付。 那几个人不给他这个时间,操着刀就走了过来,嘴里还念叨着: “天子脚下咱不方便把你俩这大名人给弄死,有人把你送到了咱这地界上,那可就不一样了,看你还能翻什么浪花?” 什么? 不是这四个人抬着自己来的? 白长生皱起了眉头,心里边翻腾不断,难道真的是鬼抬轿? 也难怪,凭这四个活人,如何能够夜行千里? 那人又道: “先弄死一个,留一个交给上头,折磨几天不怕他不说出金子在哪。” 其余三人狞笑着点头,举着刀就奔白长生而来,吴老三拉着白长生就要跑。 俩人刚一迈步,身背后传来凶人大吼: “呔!哪里逃!还不说?” 完了,白长生心说今日要命丧在此了。 可那一声过后,身背后呼啦一阵子就安静下来了。 白长生心有疑惑,回头去看,那四个人··· 已经摔在了地上! 四肢不断扭动着,掐着自己的脖子,那脖子上面,有一道撕裂喉咙的伤口! 四个将死之人倒在地上,而那当中,脚踏鲜血烫地,一袭白衣裹身,站着那么一个人! 那人看了一眼四具将死之尸,怪笑一声,倏尔一下垫步弯腰,翻身朝着远处又走了! 临走前,深深看了一眼吴老三和白长生! 甚至连此人模样都没有认出,这人就消失了。 吴老三和白长生傻眼了,站在地上,露出惊异神色,白长生拍着胸口,侥幸的口吻: “呼,幸哉幸哉,吓死我了,不过说回来,这是谁啊?” “那谁知道,反正是救命的,唉,这可如何是好?” 吴老三咂巴着嘴,看有人搭救,也就没打算逃命了,俩人回身朝着那四个将死之人走去。 本想是看看这四个人身上有没有什么透露身份线索,可刚走到近前,吴老三来不及推开白长生,大喊道: “小心!” “啊?” 白长生被吴老三喝住了,再一看那四具尸体,其中吃着烧鸡的那人,挣扎着本是要死了。 此时表情怨毒凶狠,困兽之举从口中吐出一把小刀! 吐完之后,立毙而亡,但是小刀从口中射出,卷动风声直取白长生,一个眨眼就插在了白长生的胸腔里! “呃···” 白长生软倒在了地上,这可真是乐极生悲··· ------------ 第94章:重游故地 胸腔处痛疼万分,挣扎着也坐不起来,紧跟着回光返照开始想起这辈子所有的遗憾。 唉,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父亲白三石,然后就是自己的亲生父母,自始至终也没见过。 还有杨茹,这女子实在美艳,可惜自己见不到了。 回光返照之际,想到了之前在混沌里那一幕幕光图轮换的景象,原来真是预兆。 可惜自己早前没能警醒。 可这么等了一会,又过了一会,胸口依旧疼痛,但并没有血迹流淌出来的感觉。 也没有濒死前眼睛一黑的情况发生,这是怎么回事? 去摸了摸胸口,只看到那把小剑真真正正就插在了胸口,但是却好像扎在了什么上面。 白长生尝试着把那把小剑拔下来,吴老三在旁边直蹦,大喊道: “我的天爷,孙子你金刚不坏!” 白长生坐起来,看到那刀尖并没有血迹,怀中却有个硬东西掉落下来。 白长生拿眼睛一看: “果然是你···” 是那乌目四面的鬼脸救了自己! 白长生心中无比的侥幸,把那乌目四面捡起来,捧在手上去看,只看到上面代表着乐极生悲那一面··· 有一道深刻的刀扎印痕! 果然是乐极生悲啊。 之前白长生发现这种种邪性的东西确有其用,就一直随身带着,想着指不定哪天就用得上。 现如今果然一语成谶,心中怎能不感慨造化弄人。 看来是这群人把吴老三的官刀收走,看到白长生这些东西觉得没什么稀罕的也就没收走。 可惜那蚀骨刀不见了,白产生很惋惜,虽然不怎么用,但好歹也是传承之一。 白长生站起来,胸口隐隐作痛但并没有那么重的伤势,跟吴老三解释了一番,吴老三也啧啧称奇。 机缘巧合还是命中注定? 俩人谁也闹不清楚,就这么来到了四个死人面前。 那四个人已经气绝了,不知道是谁下的手,那人功夫了得,但没看清样貌就已经离开了。 白长生拿着那一把小剑,发现很锋利,这人是如何放在自己口中的? 细细翻找了一遍,发现这四个尸体上面没有任何可疑的东西,就是给人一种不好的感觉。 蚀骨刀也不在他们身上,吴老三的刀也是。 把敷面摘下,白长生和吴老三并不认识这几人,但是在他们的肩膀上却都有一个刺青! 一个女人,身旁边一团乌黑的刺青,看着很邪气,但已经刻在上面很久了,以至于褪色看不清楚细节。 “这几个人是谁?” 吴老三念叨着,旁边白长生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他觉得和季府家的小金人可能有关系。 而这群人肩膀上的刺青,白长生心思缜密断定这肯定是一个帮派。 山东响马闹山西? 还是什么野狗帮的腿子? “闹不清楚,救命那人武功了得,不知道是哪个帮派的,兴许是内斗。咱们还是赶紧回北京吧,在这地方指不定惹出什么祸端。” 吴老三沉吟片刻,和白长生站了身子,这四个人虽然凶恶,但已经死了,并不构成威胁。 也许是机缘巧合,两个帮派火拼分赃不均,然后自己无意中被牵扯进来了吧,俩人是这样想的。 但一夜之间俩人又是如何夜行千里的呢? 此时刚刚清晨,又有这么一桩离奇的遭遇,俩人慌乱也考虑不周全。 站起来,白长生手中渗着血,之前这几个人割喉惨死,血水流淌满地,俩人翻找的时候也没少沾到身上。 “走吧,赶紧进城,找车马回北京,这要是回去还要很多时日。” 俩人刚一起身,就看到不远的地方有一队寻城的官兵走了过来,正好来到这附近。 “那怎么一堆人?哟,还躺着几个。” “走,这帮孙子估计又是赌呢,这家伙输的都不起来了?” 官兵们就这么走了过来,一到近前,全都傻了。 只看到白长生和吴老三满身的鲜血,站在四具死尸面前! 地上的尸体,死不瞑目鲜血流淌了五步之遥! 这还用解释吗? “抄家伙抄家伙!” 嗷唠一声大喝,为首的官兵把佩刀抽了出来,身后的几个官兵也都掏脚镣晃手铐。 “不要动,不要逞能!你们这俩驴球球已经被包围了!不要做无谓的挣扎,束手就擒争取宽大处理!” 那官兵吆喝着,拿着刀步步紧逼,但也没敢轻易上前,看地上四个尸体全都遒劲结实,这俩人功夫要是下等怎能轻易擒杀? 他是误会了,可把吴老三气得七窍生烟,这话都是平日里他跟着别人说的,今天翻转了! 本想着解释,白长生却把他拦了下来。 这事是说不清楚的,不如到了公堂之上表明身份,自有公道。 白长生刚要拉着吴老三束手就擒,吴老三定睛一看,眉目间一丝惊诧闪过。 拍了一下白长生的肩膀,吴老三撇撇嘴,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跑。” 这是何故? 白长生不明白,但看吴老三毫不动摇,那神情中透出了几点凶光,自己也不敢大意了。 想着办法,那官兵们越来越近了,白长生口中默念静心咒,一个计策陡然现出。 “吕梁灰瞎子,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把他们全都射杀干净!” 白长生惊声大喊,这一句话喊出来,所有人都大惊失色,那一队官兵脸都白了。 “防!” 为首的官兵一喊,一队人猛然回身,转成一队纵列把刀横在面前,戒备间又显出几丝慌乱神色,不住地打量周围。 一只野狗,正在地上撒尿。 尿着尿着突然一队官兵转身过来,狗愣了,人也傻了。 哪有什么吕梁灰瞎子? “哎哟坏了!” 官兵一下子就知道自己被糊弄了,回头去看,只看到那白长生和吴老三撒丫子快跑,健步如飞! 蹬蹬蹬蹬! 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俩人已经跑远了。 “追啊!姥姥个驴球球,抓到这俩人给爷往死里打!” 那官兵又气又恨,跺脚去追。 此时白长生和吴老三可谓是翻山越岭,俩人穷尽所有的力气逃命,玩命之余只听到身背后传来声声咒骂。 谁也不敢慢一步,吃奶的劲都快使出来了,白长生心说季礼也不过如此了。 等俩人跑得腿肚子发颤,一身的汗都浸透了衣服,再没半点力气的时候,这才敢停下来。 噗通两声,俩人都坐在了地上,呼哧带喘,累得二佛生天。 “我的天爷,我···哎哟···为···跑什么啊咱们?” 白长生话都说不利索了,吴老三也一样,摇了摇头,那意思是先休息一下缓缓。 等俩人的气息平复下来,晃悠着站起来,环顾四周,这是到什么地方了? “好嘛,孙子你看看,这地方你轻车熟路啊。” 情况急迫吴老三也不忘了调侃,白长生看了看周围: “那是!” ------------ 第95章:灰衣瞎子 这是一片坟地。 俩人慌不择路都没留神就跑到了这里,不如鬼哭坟那般令人畏惧,但也好不到哪去。 几个坟包,胡乱立在周围,杂草丛生枯黄的枝叶,大白天看着并不恐怖但却很荒凉。 白长生跟这种地方有着不解之缘,他不情愿都不行。 旁边吴老三好像在找着什么一样,口中默念着: “要是在这里再遇到什么老头,咱俩也别矫情,上去先弄死丫的,挫骨扬灰!” 白长生心中一凛,不会这么巧吧? 俩人小心找了几圈,也没发现有什么可疑的地方,这才松了一口气。 官兵也被甩开了,可俩人该去哪呢? 总不能在这坟包待着吧? 这就向前面不紧不慢走着,白长生扫了几眼那些墓碑。 连着看了几个,白长生就把吴老三抓住了: “老三你看!” 指了指墓碑,吴老三顺着白长生去瞧,只看到墓碑上面写着王五赵六等等一些名字。 并不怎么特别呀,又看了一遍这方才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这墓碑上名字,这坟包下的死人,都不是老者! 妇孺幼童,青年壮汉,出生年月就看得出来不是早夭就是横死。 埋着的全都是青壮,这是个什么墓地? 白长生不知道,心说可能是当地的风俗吧,不过这倒令他想起另外一件事情: 干嘛要跑呢? 吴老三沉吟片刻,说了原因: 他不经意间看到那几个官兵当中,有几人表情似乎有些凶狠,不停看着地上那四具尸体。 而这几人当中,有个人的脖领子,露出了一块刺青,那刺青上面画着一个妇人! 这是一伙人! 并不是全部,但这队官兵之中有内鬼夹杂。 这要是落在他们手上还能有好?所以吴老三才坚决示意白长生和自己跑路。 原来如此,看来山西也不太平,白长生心中骇然。 接下来怎么办俩人都没主意,估计再过一会,俩人的海捕画像也会张贴在太原府的各个角落。 这可如何是好? 想着对策,吴老三问白长生那吕梁灰瞎子是谁,怎么那队官兵听了都那么畏惧? 白长生笑了,其实这吕梁灰瞎子,是山西的一伙强盗的头目,异常猖獗,杀烧抢掠的无耻厮徒,但是并没有引起朝廷的重视。 头目灰瞎子,是个瞎子,但却喜欢用弓箭,有百步穿杨之技。 听说他一人一弓,射杀了八十精兵,所以各部官兵无不闻风丧胆。 但这都是传说,也没人见过,经过那些说书人的加工,也就越来越神乎其神了。 吴老三是北京衙役,自然不留神这些民间怪闻,不知道也很正常。 白长生却喜好此道,了解很多。 情急之下,想起了这人,就大声喊了出来借机逃脱。 说话的功夫,俩人面前出现了一个小村庄,看样子并不繁盛,里面估计也就百十来户人家。 想了一下,俩人的画像海捕应该不会这么快就传到这里,应该可以进去避避,顺道找辆马车回北京。 把身上的血迹清理干净,不想再惊扰村民,白长生和吴老三迈步进了村庄里面。 黄狗追蝶,老树傍水,这村庄怡然自乐宛如世外桃源。 可有些奇怪,所有的人家都关紧了院门,没有人在街上闲走,更没有看到有小孩追打嬉戏。 按理说这样的小村子,应该很和谐,不会有那么多是非,可他们怎么会如此谨慎小心? 俩人随意敲开一户人家,里面出来一个老头,看了俩人一眼,赶紧把门关紧了,压根没打算理睬。 有些纳闷了,又换了一户人家,依然如此,这次门都没开,门缝里传出老太太的声音,喝令俩人离开。 接连找了好几户,走了好几家,都是吃闭门羹,吴老三跳起来骂街,说这地方民风不淳。 有个细节白长生注意到了,把吴老三拉到一旁,小声问着: “你看到有年轻人了吗?” 吴老三不知道为什么白长生这么问,但自己一回味,确实没见到什么年轻人,全都是老头老太太。 不远处那个坟地! 难道说这村子的青壮全都死了? 俩人后脊梁一阵阵发凉,这村子果然有怪事! 正在想着,忽然间看到有一户人家把门打开了,一个老头出来倒水,白长生一下子就冲了进去。 挡在那门前,让老人无法关紧院门,白长生让吴老三也过来。 俩人张口就问为什么关门不请,那老头看到俩人很是惶恐不安,却又进不去,这才无奈开口: “你们是谁啊,怎么来这里了?” 白长生和颜悦色,跟老头说我们迷路了,想回北京或者在此借宿一宿。 那老头看着挺和善,但一听俩人这么说,就露出了为难的样子。 这是为什么? “帮个忙而已,可以借宿那为最好,要是不方便,就给我们找辆马车,我们到了北京付钱给您,老人家不要多虑。” 白长生态度很好,他觉得可能是老人看自己有点狼狈,就把俩人当成了坏人。 老人倒是不担心坏人,因为有比坏人更坏的事情发生: “唉,哪有坏人敢来这里,没看我们这都是一群七老八十,过不了几天就要死的老人家吗?” “那你们为何还如此是非,门都锁着,来人也不问问。” 吴老三有点埋怨,只听老人一语道出缘由: “那是因为我们这闹妖精哟!” 吴老三站起来就走,拉着白长生语气异常坚决: “走,你再不走我死给你看。” 他们这帮人经历的事情不说邪门,也够瞧了,真是不想再沾上什么妖精了。 可白长生并不打算走,眼下俩人背负四条人命凶案,走到哪里都说不清楚,外面荒郊野岭,又哪有地方可去? 再说了,万一碰到什么官兵土匪呢? 吴老三连把刀都没有,这俩人贸然走在野外,那不就是给黄鼠狼拜年的鸡吗? “那怎么办?未必不去找黄鼠狼,在这喂妖精?” 吴老三一屁股坐了下来,很苦恼,抓着头发呲牙咧嘴,心说怎么自打认识这孙子以后什么都不顺,就没利索过。 白长生也是头疼,没管吴老三,转过身来问老人这里闹的是什么妖精。 只听那老头叹了一口气: “唉,这的妖精那叫一个邪门,说出来都能吓死你们,我们这的鞋成精了!” 吴老三站起来仰天长啸! “哇哈哈哈哈哈哎呀我去哈哈哈!” ------------ 第96章:绣花鞋精 笑得都快打滚了,吴老三就没觉得这世界上还有比这事好玩的了,你要说别的东西日精月华成妖怪也就算了。 一双鞋? 这还有天理吗?合着是老天爷感念大清朝乾隆盛世普度众生,现如今一双鞋都能成精? 那会不会自己吐一口痰日后都可以翻江倒海? “就这了!老白,随三爷我入主这村子,我倒要看看一双鞋能怎么作妖儿。” 白长生也有点无语了,你要说别东西还好,这一双鞋他实在是提不起害怕的兴致来。 那老人看俩人如此嬉戏,跟着着急劝阻: “我们这的鞋可邪了!真成精了!” 老头说着,手舞足蹈使劲比划着,脸都涨红了。 白长生琢磨了一下又问这老人家鞋是如何成精的。 老人家听白长生这么问,心里也是不好受,说自己的两个孩子都是被这成精的鞋给抓走的,再没回来过。 吴老三止住了笑声,没去打扰老人的娓娓道来。 这个村子,名叫太方村。 这个老人,名叫胡澈。 村子离着太原也没多远,村里人大多也都是种地耕劳的苦力人家,并没有念过什么书,也就借了太原的名字。 村里一共有百十来户人家,本来是桃源仙境一般的神仙所在,老牛犁田,夜不闭户,邻里间也很和谐安稳。 可邪门的日子就从那一天开始了··· 具体是什么时候大家也都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是村里一个孩子惹出的祸端。 那孩子从外面玩耍的时候,看到门外有一双鞋,就捡回来了。 那是双女人的绣花鞋,很精致,上面还镶着一颗小珠子,绣工完整也还崭新。 这一户人家并不富裕,想着就留下来吧。 男人出去干活儿了,女人留在家中。 晚上缝缝补补的时候,家里女人被针头不小心戳破了手指,一滴血正好掉在了那双鞋上面。 也没留心这件事情,但是到了第二天,在外面干活儿的男人回来了。 但发现媳妇儿丢了,只剩下孩子。 去问那孩子,孩子说看到母亲被刺伤了手指,出去拿药,再回来就没见到母亲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男人就以为妻子去娘家了,带着孩子和鞋子去娘家一问,娘家人都说媳妇没来过。 男人带着疑问回去了,结果到了第二天,这男人也不见了,孩子也丢了! 大伙这才发现这事情不简单。 想了一下那一户人家家里有什么怪事,大家都只知道是那孩子捡了一双鞋回来。 都帮忙寻找,可惜一无所获。 又过了没了几天,太方村又有一户人家失踪了! 左右打听,村里人发现这家也是碰到了一双绣花鞋之后就失踪了! 大伙都有点怕了,上告了府衙,府衙来人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 都有点惶恐不安,但谁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唯一确定的是只要有绣花鞋出现,就会有一户人家失踪! 过了没到半个月,太方村大多数人家全都失踪了! 哪怕是外地人来到这,也会失踪,甚至有老人因此丧命! 所以这太方村都对外地人很戒备,更不敢招摇。 时间久了,这里只留下一群孤寡老人,寒蝉度日。 奇怪的是这群老人并没事,也不会轻易失踪,失踪的只有孩子和青壮! 村子里有老人曾亲眼目睹了邪性的一幕: 绣花鞋出现的时间,都是在晚上。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这邪门的鞋子出现之后,稍微蠕动一下之后... 就开始走路! 就像有人把它穿在脚上一样! 看到它的人,也会跟着鞋子一起走,拦也拦不住,出了门就会跑,再去追的时候,也找不到了。 曾有人出主意说把鞋子烧了,大伙也这么干过,但过不了几天,还会有鞋子出现,而那出主意的人也不见了... 所有失踪的人,再也没回来过。 只剩下旧日的衣服,一村的孤老没办法,就在村外面胡乱弄了一些衣冠冢来祭奠。 就是白长生和吴老三之前遇到的那处坟地。 听到这里,吴老三还是不怕,他怎么都不相信这世界上有妖魔,尤其是发现了鹞子李真身显现之后。 他一直觉得这是一种秘术手段,这个鞋很可能也如此,不过是神乎其神罢了。 “老头我也不怕告诉你,真武大帝是我邻居,我也算半仙之体,你留我们住这里,我俩给你降妖捉怪!” 吴老三打着哈哈,一点没客气就进了院子。 白长生心里反复想着那个鞋子的故事,总觉得未免夸饰居多。 老人好说歹说,俩人就是不听,也确实是苦于没有地方可以去,和老人强调了几次,老人这才叹了口气答应下来: “罢了,你们不知厉害死活,我也救不了你们,你们要真有难处就住在我这里吧。” 老人叹罢,也转身回了屋子里面。 几个人就算认识了。 白长生一进来,看到屋子里面的摆设确实很简陋,不怎么富裕。 自己兜里也没有钱,看来是早前被人给拿走了,也没办法给这老人留上一些。 吴老三大嘴一撇,往那椅子上一靠就打起了呼噜。 早上经历了那么多,酒虽然彻底醒了,但脑袋还是疼痛,他是睡了,可白长生并没有。 一夜之间从北京到了山西,这事情怎么说都觉得太过诡异,白长生反复琢磨着,也没个头绪。 首先是那四个人,到底隶属于哪个帮派团伙? 然后是季礼,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那金子和金身之间到底有没有联系? 救了自己和吴老三一命的那个好手又是谁? 一边想着一边和老胡聊了起来,老胡说自己两个孩子都被抓走了,因为他家也出现过绣花鞋。 老伴走的又早,孤苦伶仃现在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只能这么苟延残喘活着了。 村里很多人都外逃了出去,现如今只留下几十户人家,都是一群老人,这太方村何其悲凉。 白长生摇头惋惜,但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给老胡搭手,老胡虽然苍迈,那腿脚还算利索。 等到了晚上,吴老三也睡醒了,老胡从外面摘了一点野菜下锅,三个人围坐一起吃了起来。 这屋子许久没有生人来过了,更没有年轻人踏足,老胡吃着吃着就哭了起来。 俩人劝慰了很久才让他平复心情。 等吃完饭,拿出了两床铺盖卷儿,白长生和吴老三躺在一起着就要睡了。 “要是真有鞋成精做怪,老白记得叫我,我穿上它走几步,熏也熏死丫的。” 吴老三毫不畏惧,还在这开着玩笑,老胡在旁听了吓得不行。 告诉俩人千万别拿这事情开玩笑,等天亮快快离去,切莫逗留。 说话的功夫,吴老三又一次酣声大作起来,白长生也迷迷糊糊要睡了。 可刚一合眼,就听到外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了起来,好像有人在蹑足潜行。 白长生心中警觉,赶紧坐了起来,映着外面的月光往那窗户上一看! 一个影子,正贴在窗户边上,硕大无比,足足有一丈长的身躯,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白长生冷汗都下来了,这难道就是妖怪的真身? 赶紧把吴老三捅了起来,吴老三睡眼惺忪拿眼一瞧,噌地一下彻底醒了! “那老头呢,让他过来,奶奶的他们村管这东西叫鞋?!” 窗户外面,那硕大的身躯,正迎着月色朦胧,张口咆哮: “嗷呜!” ------------ 第97章:老三丢了 俩人都有点慌了,不是说鞋吗? 这得多大的脚? 问题是这东西看样子像是活的呀!哪里有鞋的模样? 白长生打了个寒噤,就觉得全身汗毛孔都张开了,这绝对不是鞋! “罢了,出去看看,都找上门咱还跟他客气?” 白长生咬牙跺脚站了起来,随手抄起了一根木棍,心说还是这东西用着顺手。 毕竟祖传的。 吴老三也站起来拿着另外一根,回头看了看,那老胡还在酣眠,惘然不知。 俩人蹑手蹑脚,沿着屋子的角落往外面走着,那窗户边上的妖怪,还在放声嚎叫着。 白长生靠在门边,吴老三使了个眼色,心领神会。 不对,这场景有点熟悉! 上次这么干的时候吴老三可是撒丫子就跑了。 白长生赶紧和他换了个位置,吴老三之前亏心过,有点害臊。 使了个眼色,吴老三心领神会,两手用力一推门! 吱呀呀咣当当! 门开了,白长生抢身迈步冲了出去! 月光普照进了院子里,万物萧疏。 只看到一只老猫正趴在窗檐边上,忽倏一下,受惊跳了下去! 虚惊一场··· 原来是一只老猫,俩人都松了一口气,看来并不是什么老妖精作祟。 那猫站得远,月光一照,透过身子再映在那窗户纸上,才会显得如此巨大。 “呔,还以为是什么东西,吓老子一跳。” 吴老三骂骂咧咧打算回去,此时屋子里面的老胡被这一吵闹也醒了过来。 以为闹了妖精,手忙脚乱跑出来看,听吴老三和白长生一说,摇摇头说最近经常半夜三更有猫趴在窗台上,也习惯了。 白长生一下子想起了在季府遇见的那只死了的老猫,那日事发突然,也没来得及管它,不知道是不是被人给埋了。 毕竟入土为安,是万物西天正归之道。 三个人知道是虚惊一场,也就要回屋继续睡了,可刚一迈步回身,那老胡就站住了。 整个肩膀猛然一颤,看得出满满的畏惧。 白长生和吴老三看到不对劲,也拿眼睛往里面瞧了一下,只看到那原本空无一物的台阶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双崭新又精致的绣花鞋! 妖精来了! 俩人立即把木棍操在手上,惊疑间环顾四周,这是谁放在这里的? 闹不清楚,但看老人样子,这双鞋应该就是老人口中的妖精了。 吴老三胆子大,试探了一下,进去就把那鞋子捧在了手中,只看到那鞋子表面很精致,看着就像是大户人家装扮。 “就这玩意?它一走,我一走,就私奔了?” 吴老三吊着眼睛扫看这双鞋,虽然看起来精致,但并没有什么邪门的地方。 老人跑进来把房门死死关紧,再用身子抵住: “你俩准备一下赶紧走,这村子里面只有你俩这一对活人,绝对是奔着你俩来的,想活命就快走。” 白长生并不打算走,被一双绣花鞋给吓跑了,这传出去名声可就好听了。 和吴老三把老人家安抚下来,俩人又靠在了床上,老人看他俩的意思是不打算走,急得直跳脚。 “唉,不知死活呀你俩真是!” 放弃了劝说,老人用桌椅板凳把门抵好,回到了床上,再不管俩人死活。 “咱俩就跟这靠着,看这妖精到底怎么回事,三爷我会会这双鞋。” 吴老三说着,把那鞋放在了自己脚上,穿不进去,就这么耷拉着,样子很滑稽。 白长生心说就冲吴老三的脚气,外说一个妖精,大罗金仙也挡不住。 俩人背靠背,说是这么说,也不敢睡下,只是迷糊休憩着,那老人萎缩在床上哆哆嗦嗦,三个人不言一语。 这屋子里面说出来的一股子怪异感觉。 吴老三白天的时候是睡过的,白长生没有,只觉得很困倦,眼皮子直打架,渐渐沉沉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来到了混沌里,白长生也不慌,在里面开始遛弯。 准备研究下那乾坤一指,心说之前使不利索,现如今得到传承应该也能驾驭了。 手上掐着诀,白长生口诵心经让自己平静下身心,可眼前倏尔一下,有一只老猫跑了过去。 白长生赶紧留神,这混沌里怎么会出现这只老猫? 这可是预兆,之前的预兆没留心,现在可不敢大意了。 想去追寻,可那老猫已经不见了,紧接着又看到一双绣花鞋,在一个算命摊前面! 嘶··· 这妖怪难道真有能耐?不然怎能在这片混沌中显化? 弯腰把鞋子捡了起来,只看到鞋子里面出窜出来了一道金光,白长生眼睛刺痛,一晃神的功夫,那鞋子也不见了。 这就奇怪了,紧接着天地轰鸣阵阵,云塌山摇! 一个撕裂的黑洞把自己整个人罩了进去,白长生知道这是要被吵醒了,不然不会这样突兀显化黑洞。 这是怎么回事? 一睁眼,白长生醒过来张望着去找是什么把自己叫醒的,可等他找到原因,自己也整个人呆住了: 只看到吴老三痴呆呆发愣的两眼,毫无神采,口水都流了下来,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 在那搬动着桌椅板凳,稀里哗啦一阵碎响,看这样子,他是··· 想要出去! 再一看,吴老三面前,一双绣花鞋,正挡在面前! 白长生毛都炸开了,看来这妖怪是真的! 稳了稳心神,再回头去看那老胡,他正死死攥紧着被子,靠在墙面上一脸的惊恐。 豆大的汗珠在夜光下发凉,老胡下巴发颤,骨节发白,这是吓坏了。 白长生赶紧站起来,要去拉扯那吴老三,可此时吴老三已经把门给拽开了! 蹬蹬蹬蹬! 那双绣花鞋果然邪门,只看到出了门,像是有人穿在脚上一样,健步如飞般向前翻滚。 那吴老三紧随其后,身形带风,抓都抓不住,用尽全身的气力去跟随那双绣花鞋,白长生还是慢了一步。 追出来,跑得腿肚子发软也没能追到吴老三,只看到他跨矮山翻高地,就这么跟着一双鞋跑了! 我的天爷,这算哪门子事?被一双鞋给拐带走了? 白长生又气又恨,累得直喘气,无奈之下也只能回了那屋子里面,可刚一进屋子,那老胡一棍子就打了下来! “妖怪啊!” 白长生慌忙躲闪,弯腰侧身,这才被令自己脑袋开花,跟着把棍子抢了过来。 “你干什么!没死在妖精手里,难道要死在你这混账老头手里吗?” 白长生有些气愤,那老胡受惊,不住打量着白长生,好像在看一个怪物一样: “额的驴球球,你怎么没丢?你···” 老胡颤颤巍巍把手伸了过来,来回摸索白长生,很震惊。 等老头确信了白长生无恙,这才开口道: “球球呀,这妖精可是去一家丢一家的人,就没人能幸免,除了老人全都会被抓走,可你这球球怎么能没事呢?” 白长生很惊奇,是啊,吴老三被拐带走了,自己怎么能没一点反应呢? 正想着,就听外院子外面,村子里面,传来一声声嚎啕痛哭的大喊,白长生心头一凛,赶紧随着老胡出门去瞧。 这一瞧不要紧,只觉得自己牙花子都快咬碎了。 而那老胡,已经栽倒在了地上,掩口惊呼! 这是怎么了? ------------ 第98章:打地鼠喽 白长生看到眼前一幕,怎叫一个寒颤色变: 只看到有不计其数的双绣花鞋,整整齐齐,跨步行走! 好像有个透明人穿在上一样,这绣花鞋凭空不断向前蠕动! 而那一双双鞋子后面,还跟着村子里的老人! 他们匍伏行进,腿脚不济还是连滚带爬没慢一点。 这景象就像那传说里的吹笛子鬼拐带孩子! 这群人全都失去了心智,茫然徒劳! 剩下没被拐走的老人,全都追在后面放声痛哭,眼瞅着家人被妖精拐带,却都因年迈而无能为力。 白长生吸着凉气,闻到空气中有一股诡异的味道,不敢耽误,赶紧上前帮忙。 竭尽全力按住了一个老头,可那老头眼睛发红发亮,没有一点神采,往前扑滚着,都快拦不住了。 白长生情急之下操起木棍,一棍子把这老人给打晕了。 还没完,一打眼只看到老胡的面前,也出现了一双绣花鞋! 老胡也随之失去了神智,跟着向前跑! 白长又气又惊,赶紧跑了回去,想都没想一棍子抡圆了就打了下去,老胡闷嚎倒地。 这倒也是个办法! 白长生眼瞅着这么多老人即将踏上不归之路,也没功夫矫情,手起棍落,连蹦带跳。 咚咚咚! 打地鼠! 就没这么畅快过。 连着得有七八下,白长生闷棍在手,敲晕了七八名老者,救下了大部分人。 剩下没有被妖精迷惑的村民,赶紧上前把家人拖了回来。 此时还有一些老人没能救下,可已经随着绣花鞋跑远了,白长生实在没办法,也累得发软,坐在了地上连连喘气: “呼···这算哪门子事?唉,我刚才下手是不是太重了?” 回头一瞧,救下了八名老者,这算是功德无量。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白长生今晚上足可以开庙建寺了。 没时间想别的,白长生稍微缓了一下,马上起身把老胡送回了院子里。 然后帮衬着大家把各家各户的老人都给抬回去,此时所有人都对白长生千恩万谢,不过白长生却发现了蹊跷: 那群之前丧失心智的老人,口鼻之中都有一些碎末,有的没有,可能是掉落了下去,但痕迹尚在。 正是晚上,也看不清楚,白长生记住了这件事,继续帮大家抬运那群老人。 一直忙乎到了天边泛起肚白,这才完事。 白长生累坏了,回到那老胡的院子里面,此时老胡躺在床上,还在昏迷当中。 从炉子边搓了点炉灰,白长生放在老胡鼻息处,让他嗅进去。 “咳!咳咳!” 老胡被这么一呛,幽幽转醒了,二世为人,还很迷茫。 看到白长生正在自己身边,回想到自己之前是看到了那双绣花鞋,然后就晕倒了。 本以为这就算完了,但不料醒过来却看到白长生正坐在自己面前,这就知道是他救了自己: “是你救了我吗?” 白长生点点头,老胡磕头倒地,连声道谢,心中又是后怕又是侥幸。 “之前这妖精不会蛊惑老人,怎么现在变了?” 白长生也不知道,只是把老胡扶起来,让他缓一缓心神,老胡此时可是感慨万千: 要不是好心把这俩人收留,自己现如今很可能已经死了,人呐,还是要多多行善,与人与己,都是一桩善缘。 “那个铁面大汉呢?” 老胡想起了吴老三,之前是俩人,现在只剩白长生了,此前俩人并没有告知身份,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白长生这么一听,才想起了吴老三可是也丢了。 心有忧郁,老三可真是命惨,自打认识自己,遇到不少邪门的事情不说,现如今莫名其妙到了山西还生死未卜。 想到此事,白长生心中很是愧疚。 “唉,不知道被那鞋子拐带去了哪,咱们出去吧,看看大家怎么样了。” 一老一少从院子里出来,到了村里面,大家一看到白长生,还是很激动,没有他可全都完了。 清点了一下,昨晚上救了八个,死了一个。 白长生赶紧把腰间的木棍悄悄扔远了··· 老胡心领神会,这就拍了拍白长生的肩膀安慰道: “死的那个是老李头,那老哥们心脏一直不太好,兴许是受不住妖精迷惑才死的,与你无关,大可放心。” 白长生这才稍微心安理得一点。 跟一群老人聊了一下,其实这些村民每日惶恐不安,虽然经历这么多,但也都不知道这妖精的来历。 一双绣花鞋,这是所有人唯一知道的事情。 至于绣花鞋怎么成精的,又有些什么手段,大家都不清楚。 有人说是那女人一滴精血唤醒了这妖怪,但白长生不太相信,他觉得这妖怪另有怪异。 就这么聊着,一群老人你一句我一句真假参半,听来的,遇见的,书里的,全都一股脑混在一起讲给白长生。 这故事比西游记还热闹,白长生虽然是不信,倒也点点头,心说到了哪都不太平。 山西人杰地灵,一双鞋都能成精,自己日后可要多多小心了。 还在和众人了解情况,只听到村子外面棒鼓齐鸣,车马喧嚣,一阵稀溜溜的马嘶声响了起来。 紧跟着就看到了府衙的人马招牌,白长生一个激灵,衙门口的人来了! 怎么来的没功夫去想,要是被抓到了,那可就有果子吃了,白长生急急躲到了暗处。 在暗处盯着,白长生心中骇然,官府怎么来了,难道说也知道有妖精作祟来了解案情吗? 那群老人也是这么想的,看官府来人,都凑了过去,叽里呱啦说起了昨晚上的经历,请衙门做主。 高座骏马,衙役随行,为首的差官来到近前一听,眉毛都跳了起来! 从这群老头嘴里说的故事谁会信? 好嘛,里面还掺着半部西游记的桥段。 五百年的绣花鞋被压在五行山下成精作怪。 那差官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把一群老人都喝止住了,紧跟着从腰间掏出了一纸海捕画像! 上面画着的正是白长生和吴老三! 到底还是传到这里了,唉。 白长生很不安,开始想该怎么跑。 只听那差官不停询问着众人,有没有遇见此二人。 “这俩案犯屠杀四名无辜百姓,现如今逃窜四周,很可能在这里,你们有没有见过?” 那差官这么一问,白长生这么一听,心说坏了! 无辜百姓?自己成了通缉犯!这是什么情况! 所有村民听完,都是哗然大惊,变颜变色! 紧跟着就全都沉默不语了。 片刻功夫那老胡站了出来! 白长生心里咯噔一下,脸色急变,只见老胡狡黠一笑,瞄了一眼自己这里,跟着冲那差官道: “老爷,我知道他在哪!” 完蛋! ------------ 第99章:百猫夜行 白长生攥紧了拳头,胡澈呀胡澈,你居然恩将仇报! 难道说这就要把自己给供出来吗? 那为首的差官一听老胡这么说也是一惊,赶紧从马上下来,蹭到了老胡的面前,寒声喝问: “你可不要乱讲,此人事关重大!绝不可轻言儿戏!” 白长生暗暗心惊,只看那老头低着脑袋,声音有些慌乱道: “小老儿那日上山砍柴,遇见了这两个歹人,看到他俩往别处去了,就在那!” 说完,那老头随意指着那一处荒郊野岭! 原来是这样,这是在帮自己脱难,白长生松了一口气,刚才那一下差点没坐在地上。 老胡指头乱晃,差官一听,眼珠子一转: “此言当真?” “千真万确,就是这俩歹人,那日也没留心,让他俩走了,还请老爷火速缉拿此二人,替我们做主啊!” 说着,老胡跪在地上,声嘶力竭。 其他的村民一看,也都知道他的心意,想起白长生曾救过大家的命,就都上前跟差官说自己也见到过这俩人,就在那里。 胡乱指着各个方向,合着这一村的人全都遇见过白长生,这是嫌疑犯吗?这简直就是招摇过市啊。 差官一听,心中骇然,不敢耽误赶紧返身上马,按着方向一声喝令道: “跟我走!” 稀里哗啦一阵,所有的衙役兵丁都随着差官远去了。 那差官一走,大伙却有点来气了: 这府衙来人怎么一点都不问妖精作怪之事,难道说这故事还编的不够好? 这要管用那才见鬼了。 白长生此时也从暗处现身出来,走到大家面前深施一礼,毕恭毕敬道了声谢谢。 老胡把白长生扶起来,大伙也都凑了过来,冲白长生指指点点,说哪能把救命恩人供出去的道理。 这里人虽然穷,倒也知恩图报。 不过那差官不是说了自己杀了四个“无辜百姓”吗,怎么还会这么帮自己呢,白长生问着。 “嘿!你要是杀人犯,那昨晚上还救我们干嘛?这太原府尹早都乱了套了,是非不分!” 心有戚戚,白长生侥幸不已,不过看府衙如此重视自己,也知道这里面肯定有说道。 什么都不问也不管,就给自己定罪了,难道说府衙和那四人所在帮派也有勾结吗? 天下乌鸦一般黑!白长生恨恨想着。 可接下来该怎么办? 村外面是不能随意去了,还是要在村子里面躲一阵子,等这事情风平浪静了再想办法回北京搬救兵。 吴老三怎么办? 白长生嘬着牙花子,要这样那就只能等北京来了救兵再去找他了,前提是没被那妖怪给开汤下酒。 无奈之下,白长生也就这么住在了太方村。 每日帮着村中老人打理一些家务,倒也平安无事。 说来奇怪,自那日之后,太方村到了晚上再没来过绣花鞋作怪。 白长生本来还很谨慎,把所有人都叫了过来,手里拿着棍子火把,心说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对杀一双。 那妖精可能是怕了,不敢再来作怪。 大家都这么说,妖精迷惑不了白长生,知道他有手段,不敢来这里作祟了。 白长生也跟大伙说出了自己的来历,和吴老三宿醉不醒,夜行千里才来到了山西。 后来又被人刁难,再被人所救··· 白长生念念叨叨说完,这群老人都啧啧道: “小子,你这书真棒!下回文是什么,接着说。” 感情把自己当成说书的匠人了! 白长生汗颜,这太方村的人为什么如此喜欢添油加醋说故事? 老人们说他们祖上就是说书的艺人! 果然,我就说嘛! 白长生了然于胸,老人们说太方村一直都如此,开枝散叶归根结底其实都是一家人,祖上是个说书人。 后来老祖带着自己那一脉去了北京,想闯荡一番,但是自那之后就杳无音信了。 听说是胡说八道让人给打死了,也有老头说他们祖上铁齿铜牙感动天地,得道升天了。 白长生更倾向于前一种说法。 这地方要是让包打听来住,那简直就是仙境。 和一群老人这么厮混了几日,白长生觉得这群人虽然是非,但也有趣。 挺喜欢这里,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还是要早日返回北京,看看季礼到底是生是死。 让老人帮忙打听一下外面的风声,白长生在太方村等着。 足足等了数日,那老人腿脚不利索才从隔壁村回来。 回来后就跟白长生道,听说太原最近不怎么太平,近几日好像出了事故,朝廷派人下来,斥责了当地各部官员。 那太原府尹吃罪不起,令人严查,所以现在所有要道之处都有丁兵把守,严查过往行人。 白长生犯愁了,这要等到什么时候? 还愁着,那出去打探风声的老人又说出一个消息: 隔壁的胡家村,也出现了绣花鞋! 也有邪门的事情发生,青壮被妖精掳走了! 妖怪捉人的事情确实发生了,又经过太方村对外那么一“宣传”,十里八乡全都戒备森严起来。 官府也不管,真是越来越乱了,白长生心里边七上八下也没个主意。 难道要自己拿着棍子去捉妖?到时候再给自己封个名号叫什么木棍大仙? “算了,先这么住着吧,想到什么办法日后再说。” 大家都散了,白长生回到老胡家里,他这几天一直都住在这里,和老胡关系也很和善。 等晚上吃完饭,白长生走出屋子闲逛,溜达着就往前面走,忽然间看到了有个什么东西从自己面前一闪而过。 生没看清楚,那东西很快,一下子就跑远了,像是什么动物。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下猫狗一类的动物居多。 但这类动物在没受到惊吓或是发现猎物的情况下,是不会如此迅捷奔跑的。 跟着那动物跑的方向往前去看,发现果然是一只猫。 耳朵一立,觉察到周围窸窸窣窣又出现了很多野猫!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附近的野猫都跑了出来?白长生越看越奇怪。 是什么东西在吸引他们? 跟着这群野猫向前走着,不知不觉间周围人烟逐渐开始稀少,白长生再一看周围: 这不是太方村衣冠冢的那处坟地吗? 这百十只猫儿跑到这里干什么? 白长生很惊讶,借着朦朦夜光去看: 只看到所有的猫都扑向了一个东西,那东西很黑,巨大无比。 这是个什么东西? 白长生往前探寻,刚走到一半,一个弯腰就躲在了坟包后面,因为他看到了前面有一个人! 那人手里拎着那黑色的东西一挥,所有的野猫就都围了上去。 这人看着像是一个和尚! 眯着眼睛再次辨认之后,白长生头皮都快要崩开了。 这片荒地乱坟上,站着一个和尚,穿着破烂的袈裟。 他手里,提着一只巨大无匹的死耗子! 这只耗子足足有半丈之巨! ------------ 第100章:半山古刹 所有的野猫都围着这只大耗子,不断有向上扑去啃噬的,无比贪婪。 那群猫的表情都扭曲了,不顾一切撕咬,好像被眼前这只大耗子迷惑了,挤成了一团! 那和尚也看不清样子,手上提着那只巨大的耗子任凭一群野猫撕咬。 这是在干嘛? 过了一会,这和尚从身背后掏出了一个麻袋! 把半只大耗子往里面一扔,那群猫儿没有丝毫的犹豫,全都冲了进去,等所有野猫进到麻袋里面··· 和尚把麻袋口一拴! 系紧了,一个弯腰就把这麻袋给背了起来,掉头就走,一边走嘴里还在哼哼着: “且听且唱,不敢忘,人心似鬼非是鬼,今遭贪食终须偿!” 背后的麻袋里面,那百十只猫儿此时知道被人困住了,乱成一团在里面不停嘶吼挣扎着,那声音何其瘆人: “喵嗷!嗷!” 和尚没有一点松手的意思,背着那装着猫儿的麻袋,朝着远处渐行渐远了。 白长生在这鬼地方看这鬼场景,脑子里面翻江倒海,也不知道这和尚是什么人,捉这么多野猫做什么。 而且那只耗子也太大了吧? 咻! 一阵夜风吹过,白长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现在已经快到冬天了,很是寒冷,在这地方待着更觉一丝凄凉。 等和尚彻底消失了,白长生也赶紧回了太方村里,一路走还回想着刚才那古怪的和尚。 “这佛门中人都说一心向善,他抓这么多老猫要干什么?难道说要吃?” 想起那猫肉的烹饪方法,白长生一阵阵恶寒,应该不是了,清规戒律加持,断不会如此丧尽天良。 这谁说得准? 等白长生回到老胡家里,老胡看他表情很不对劲,就问怎么了,白长生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他不想吓坏老胡,何况这事情老胡也不一定会知道。 可脑袋里面想起另一件事,白长生就问: “这附近有没有什么道观庙宇?” 老胡细细回想了一下道: “村外面,往后山上走,走半个时辰的脚程吧,有那么一个小破庙,不过···” 白长生一听就知道有状况: “不过什么?” 老人家继续说: “不过那庙名声不太好,寺里僧人被人给驱逐到了外地,庙也荒废了。 后来又来了一伙人住在那,因为有前面那经历,大家对他们也很忌讳。 怎么?你要去吗?可离他们远点,那地方不去也罢,心诚哪里都有神仙保佑。” 白长生听完,这庙犯了什么忌讳?怎么还会被人驱逐? 老人叹了一口气,说之前那庙里面都是脏和尚,也不知道哪来的,在这里建了一个庙。 这庙的名字叫金身寺! 之前那金身寺里面的和尚,趁着晚上曾去各家各户偷孩子上山做苦力。 后来被人发现了,就把他们全都驱逐出去了。 又放了一把火焚毁了金身寺,听说之前寺里面供着一尊金身罗汉,火烧过后也不知道去哪了。 荒废了几年,后来金身寺又来一伙人,也是和尚。 大家很厌烦,也很畏惧,就和他们保持着距离。 但是有一次山西闹瘟疫,金身寺下来了一个大和尚,带着十八罗汉走街串巷给村民治病。 施舍米面,又照顾病患,大家逐渐地开始觉得他们与之前那一伙人不同。 不过那上一拨人留下的印象太坏,虽然不反感这大和尚,村民们倒也没怎么亲近。 白长生听完,偷孩子!金身寺! 一下子就想到了季礼家的金身,不过再一转念,这里是罗汉,那季府是二爷,可不是一回事。 虽然关二爷在佛门也有说法,但北京距离山西这么远,应该是个巧合罢了。 这倒挺有趣,想到刚才遇到的那个捉猫的怪和尚,白长生心中起了波澜。 反正在这太方村里面没什么事做,不如上山打探一番,兴许那和尚就在那庙里。 附近也就只有这么一个金身寺,并无其他道场庙宇。 听老人讲,这大和尚应该不是坏人,不然大家也不可能留他到如今。 去问问他抓猫做什么,反正是和尚也不怕他会逞凶。 白长生问了那金身寺的位置,就告别了老人自己出来了。 出了村子,向着山上走,一路星光大道,虽然有窸窣之音偶生,白长生倒也不怎么怕。 转弯抹角,走了得有一个时辰的功夫,陡然间面前出现一间古刹,白长生心说到了。 破败,杂乱,还有一些还没来得及清理干净的枯草。 但是这地方看得出有人居住,应该就是后来的那一伙和尚。 金坛柱,高房梁,一鼎余香袅生婷。 古刹上面一个牌匾留尘待礼,上面有被黑烟熏过的痕迹,三个金色大字曳曳生辉: 金身寺! 白长生撩起袍子迈步上去,吱呀呀一声把庙门推开。 庙门破败,刺耳的声音好像在跟来人诉说着旧日里的香火鼎盛。 可惜今遭不复旧时殷,白长生觉得很可惜。 一进来,并没发现有人出来迎接,也不知道那一伙和尚在哪,白长生就吆喝了一声有人在吗? 除了嘀嗒掉落的水珠,这金身寺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可能是出去给人做法事了吧。 白长生琢磨着,又推开正殿的门进去,只看到一个梻台香案,几个蒲团散落在周围。 台子上面厚厚的一层积灰,白长生吹了一下。 这上面之前放着的应该就是金身罗汉了。 上前毕恭毕敬对着台子拜了一下,这几日来很不太平,白长生还是希望上苍有所眷顾。 等他拜完,又掸了一下那香案蒲团上的余灰。 有佛不在,佛自留心中,礼数还是不能少的。 等一切弄完,白长生想着既然没人在,也就回去吧。 在这破烂的古刹里待着心里总觉得不舒服。 就这么一回身的功夫,白长生发现身背后站着一个和尚! “哎哟,我的天爷,和尚你···” 吓了一跳,白长生直拍胸口,就这么埋怨着看了一眼那和尚,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正是那捉老猫的怪和尚! 旁边还放着一个大麻袋,里面没有一点动静! 这和尚鞠躬道: “施主,我等到你了!” 这话什么意思? 白长生不明白,可他也没功夫明白! 只看到那和尚从门槛边上掏出了一把朴刀! 这朴刀足有一丈! 映出皎白可与天地争辉,锋刃淌光可与神魔斗法! 佛光不问什么事,一丈大刀有奈何! “施主,且让我来助你一程!” 这和尚挥舞起大刀,呼啸卷风,照着白长生的天灵盖就这么砍了过来! 不作死就不会死,我来这鬼地方干嘛!怎么谁见到我都想取我脑袋? 白长生哀嚎授首··· ------------ 第101章:酒肉和尚 这朴刀劈来,本可以立时三刻取白长生性命,但那怪和尚并不打算这么做。 千钧一发之际,和尚一个横刀立马,收力侧劈,转走半路横断之技。 那刀头在白长生发梢上轻轻扫过,紧跟着后劲崩送! 噌啷啷啷! 青丝几许,从白长生头上掉落下来。 一缕华发辗转悠扬,触地之时溅起沉尘无数! 好功夫! 白长生是看不见的,因为他闭着眼睛。 朴刀一出他就已经把眼睛闭好了,心说这回玩大了,投怀送抱外带脑壳! 可等了一会并没有觉得脑浆子迸出来,这情况自己可都轻车熟路了。 把眼睛一睁,只看到那怪和尚已经收刀而回了,正立门前,双手合十。 一人一朴刀,断发尤温存。 “阿弥陀佛!” 怪和尚低头口诵佛号,好不虔诚,白长生看在眼里慌在心里。 “哈哈哈施主你倒是气定神闲!” 这一句话说来,毁了他好不容易扮出来的虔诚模样,白长生跳起来就骂街。 一边骂街,一边左右找着看有什么趁手可防身的兵器。 找了半天这正殿禅堂并没有什么木棍。 白长生想要逃,但那和尚挡在了门口,并没有让他出去。 “都言佛门圣地,出家人不会杀生作孽,你这和尚怎能凭地如此歹毒要取我性命?” 白长生眼珠子来回转,心说刚才那一刀要是砍实了自己可就没命了,这怪和尚到底几个意思? 和尚迈步堂中,慈眉善目: “一段因果就此了结。” “你这话什么意思?” 白长生眯起眼睛,细细打量起了眼前这个怪和尚: 破布袈裟几处洞,佛珠浑圆满落怀。 五十来岁,脚上穿着一双罗汉鞋,脑袋上油光锃亮,两个大眼珠子滴溜溜透着一股子禅意。 耳朵忽闪忽闪,可惜那脑门上有个肉疙瘩,破了这弥勒佛的笑口活佛的面相。 也不知道这怪和尚有多少功夫在身,但那腿脚肩膀的肉结子,和那一丈大刀就看出来此人定有好手。 老和尚也打量着白长生,不住地点头,眉眼间烁烁亮光,射在白长生身子上让他一激灵。 难不成这是个娈男和尚(喜好男人的男人)? “施主莫慌,请随我禅师侯茶,庙里近日闲疏没什么人来做客,不必过于拘泥。” 白长生恨不得给他一大耳帖子(耳光),这情况还想自己跟他客气? 可刚要逃,再一想这和尚的功夫,白长生忍住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 反复这么问着,怪和尚依旧慈眉善目,只道随他去禅房,一切自会相告。 再问这古刹中其他和尚在哪里,怪和尚含糊道他们出去了,现在只有他一人留守。 白长生想了一下,这是掉在坑里了,不听他的都不行,那怪和尚可还拎着刀呢! 走吧! 一咬牙,白长生就随着老和尚到了古刹里的别院。 一间禅房,一床僧榻,胡乱摆着几个蒲团木鱼也就没别的了。 白长生进得禅房,看到桌上摆着一壶酒,一盘子烤肉! 好嘛,这还是个酒肉荤和尚! 进都进来了,白长生也没打算客气,自顾自给自己倒上了酒,自酌自饮了两杯之后,心神渐安。 老和尚坐在对面,一直盯着自己,这让他很不舒服。 不知道这和尚来历,自打遇见了,说的每句话自己都不明白,白长生看着怪和尚一脑门子官司。 “说吧,我都进坑了。” 老和尚拨动袈裟: “施主我认识你,你叫白长生。” 白长生惊诧到了,这怪和尚是怎么认识自己的? 也不怎么怕了,这和尚并没有加害自己的意思,不然也不会在这跟自己喝酒吃肉。 只听怪和尚轻描淡写又说道: “断命师的传承,施主还是不要过于沉浸其中,不然对你不利。” 白长生一听,嘶了口气,他怎么知道的? 怪和尚也没个表情,只说自己知道断命师一脉的一些事情,他有些渊源。 具体是什么,怪和尚并没多谈。 怪和尚看到白长生头顶黑气翻滚,知道了他一直在修炼此门道法,并且已经深陷其中了。 所以才朴刀横断,助他一手断了白长生一缕执念。 白长生听到这里,觉得这说法十分不可思议。 而自己每夜入那混沌当中修炼,并没有告知旁人。 “这一缕杂念被老衲挥刀斩断,你是不是觉得轻松了许多?” 白长生表示绝对没有,任谁被这么来一下都不会觉得舒坦,何谈轻松? “日夜观混沌习法,你如此痴迷,就不觉得快要走火入魔了吗!” 怪和尚猛然当头棒喝,大声喝问白长生。 白长生受惊之余细细一琢磨... 现如今每天都盼着睡觉,只要一睡觉就想着去那片混沌中习法问道。 经常白天醒了也心神恍惚,到现在连算账买卖都全盘交给了吕不辰打理,这些自己一直没察觉。 让老和尚这么喝问一句,才觉得这情况确实不妙,但老和尚是怎么知道的? “施主你不要多问,时候到了你自然会知道为什么,我且问问你,在坟头看老衲抓猫可有心得?” 这一句话让白长生更惊奇了,难道他知道自己在暗处一直都看着? “你到底是谁?” 怪和尚干了一杯酒,又给白长生添上一杯: “哈哈哈,为时过早,我问你的你还没告诉我。” 白长生哪里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摇头道自己不明白。 怪和尚起身,从禅房的小桌子下面,掏出了一只大耗子! 与之前在坟头那只一模一样! 白长生正吃着肉,差点没吐了,跳了起来: “这···” 借着光线再这么一瞧,白长生又坐了下来,原来这耗子是假的! 上面裹着一层皮,也不知道是什么质地,里面兜着各种诱饵,捏成了老鼠的模样。 老和尚把那假耗子递给了白长生。 白长生接在手里,看这耗子宛如活物有点厌恶。 两个眼睛上面镶着的是两颗枣,里面鼓鼓囊囊塞着一些猫儿喜欢吃的碎肉。 外面应该是一层猪皮熬出来的皮冻,这耗子做得真像那么回事。 “你给我这个干什么?” “你会用的上的。” 和尚说完,居然学起了猫叫,嗷呜嗷呜的怪声。 “别嚎了,一会母猫全来了。” 白长生捂住耳朵,那老和声也收了声音,冲着白长生道: “记住这声音,自会化险为夷!” 白长生心里咯噔一下,怎么这么说? 难道这怪和尚预知自己将要遇到什么怪事? 急急去问,老和尚就是不说,只是在那大笑,白长生气得抓耳挠腮,怎么什么都不告诉自己。 “那你抓那么多猫干什么?” 和尚撕下一块肉放在嘴里,嚼地喷香,汁水顺着下巴流着,这还真是个不守清规的怪和尚。 “抓猫自然是为了抓耗子。” “你这庙里也没耗子呀,晚上我看你抓了那么多猫,都去哪了?” 白长生问着,和尚怪笑着让他吃肉喝酒。 有点不安,闻着酒香,映着屋内的烛光,白长生看到那盆肉上面有几根杂毛。 用手拨弄下来一瞧,白长生脸都绿了! 这是猫的皮毛! 再一看这盘碎肉,白长生哇地一声全吐了出来,掉头就跑,浑身觉得恶寒阵阵,冲到门前把门一拽开! “啊!” ------------ 第102章:邀鬼对酌 眼前一幕,白长生这一辈子都没遇见过。 只看到有数百只猫在院子当中! 阴冷的眸子死死盯着自己,在这凄冷的夜风中,一百来对发亮的眸子让白长生更觉惊异。 那群猫儿摆弄尾巴,或坐或躺,也不知道是怎么寻到这里来的。 再一想,那怪和尚刚才所学的猫叫,白长生心说难道是他的叫声吸引这群猫儿前来? 这和尚居然可以用声音唤来动物,通晓兽语! 白长生细细辨认这群猫,发现正是之前在坟头遇见的那些野猫。 数量也没见有少,看来并没有被这怪和尚杀了炖肉,可能是个误会。 但这一幕并不比吃猫肉来的轻松,白长生回头喝问: “你这和尚···哎?哪去了?!” 惊回头,送二目,那个怪和尚已经不见了! 桌子上没有酒,没有肉,只剩下枯冷的蜡台,和一只大老鼠! 哪里还有什么和尚! 难道刚才与自己喝酒的,是鬼?! 白长生骇然,走回屋中来回去找,左右一圈也没有什么暗道机关,这和尚是怎么消失的? 桌子上冰冰凉凉,什么都没有,去摸了摸那个蜡台,冰冷刺骨,并没有燃烧过后的温热感。 难道之前的种种都是障眼法? 这··· 白长生打了个哆嗦,不过看那大老鼠还在,知道这不是做梦。 一伸手,把那老鼠拿了起来··· “嗷呜!” 身背后传来一阵阵凄厉的猫叫声,白长生猛然回头,只看到所有的猫都冲了进来! 眸子里透出一股子热切,不顾一切冲向自己手中的大老鼠,白长生吓了一跳把那老鼠扔在了地上。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所有的猫都扑了上去,把那老鼠给堆围了起来。 这时候再不走难道还要等吗? 白长生迈步就冲,一点都不含糊,基本上贯彻了季礼的方针,冲向古刹外连窜带跳。 他可没注意,那古刹的房檐之上,坐着一个大和尚! 这和尚手持一丈朴刀,面前摆着好酒烂肉,自酌自饮邀月当朋! “施主,他这里有我在,不会乱,愿你前身不问后世身,一路走好,老衲我敬你一杯!” 说着,和尚干尽一杯烈酒,豪迈狂笑。 恍惚间诡风骤起,吹倒了面前的那杯烈酒,杯盏中泼贱出了一捧白玉。 这一杯酒,饮尽了黄泉,谁都莫问前程有多少孽恨。 ··· 等白长生急匆匆跑下山,一路化成一道白光,马不停蹄人不休就回到了太方村。 一头扎进老胡的屋子里,那老胡正在剥蒜。 看到白长生如此惊慌失措,老人赶紧问他又怎么了,出去一次不利索一次,这驴球球太不省心了。 白长生关紧了屋门,大口喘气。 跟老人家也没怎么细说,就说遇到点邪门的事情。 老胡给他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后白长生嘱咐道: 千万不能靠近半山那个古刹,那里面有古怪。 “我就说别去那地方,说了你还不信,这下半路遇鬼了吧,还不小心点。” 老胡埋怨着,给白长生端来了剩菜剩饭。 也没胃口,胡乱拔了几口菜,白长生脑子里面胡思乱想靠在床上就这么睡下了。 一晚上就觉得翻来覆去想不明白,难道自己真是遇到鬼了吗? 院子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什么,白长生也不敢去看了。 一觉到了天亮,白长生折腾半个晚上才睡下。 等一醒来,伸了个懒腰,白长生哎了一声! 不对啊,怎么睡着之后,没有去那片混沌当中? 一个激灵,难道是那老和尚对自己用了什么手段? 对啊!他不是斩断了自己的什么杂念吗!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白长生不知道,反正觉得很蹊跷。 不过确实自己已经很久没这样安眠一晚了,也有点怀念。 坐起来就觉得全身都舒服了几分,心说这可能就是那鬼和尚口中的“轻松”吧。 此时老胡早都醒了,人老觉少,正在外面忙碌,白长生洗漱完毕出来帮忙。 拿着斧头帮忙劈柴,白长生已经习惯了村子里面的生活,不过还是忍不住问自己难道一直就躲在这里吗? 有点烦躁不安,手上也没怎么留神,一刀劈了下去错了方向,把旁边放着的碗给劈碎了。 “喵呜!” 一声惊叫,旁边有只老猫正在睡觉,被这么一吵就醒了,站起来抖了抖身子走远了。 白长生现在一看到猫就浑身难受,幸好是在白天。 那猫儿好像发现了什么,奔着远处跑了。 不一会嘴里就叼着一只死老鼠回来了,这倒机灵,起床就能干活。 不过再一想,好像有什么不对头。 没来得及细琢磨,就听到村口的方向传来一阵阵惊呼的声音,稀溜溜车马喧嚣。 官府又来人了? 白长生一下子就想到这个,赶紧躲回了屋子里面。 透过门缝去看,只看到一行两列,黑马黑身。 看那刀口森然,提刀的人各个威武凶煞,眉目间有着那么一股子邪气,白长生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一伙强盗。 “坏了,怎么强盗来了?” 挺着急老胡,老胡此时正在邻居家串门,也不知道会不会被这一伙强盗为难。 太方村本就不怎么富裕,遇到着蛮不讲理的强盗那可真是火上浇油。 自己出去也是徒劳,但愿他们不要发难,白长生为这村子的人祈祷着。 也听不清楚外面说什么,干着急也不是个办法,白长生悄悄把门关紧了,从侧边的窗户翻了出去。 到了院子里面,挨着矮墙,白长生猫着腰悄悄往外面看着,只看到那一伙强盗已经把村中老人都拢到了一起。 难道要杀人? 这可怎么办! 一会的功夫就看到几个强盗下手来了这个院子,踹门进去找了一圈,发现没人就走了,也没翻东西。 白长生藏在矮墙这,有个草垛子,正好能把自己遮住。 整个村子都找了一遍,这伙强盗并不像图财害命的人,只是把所有人聚集在了一起。 为首一个人,穿着灰衣长衫,脑袋上裹着一块方巾,骑得马儿也是翻蹄亮掌,一看就知道是头目。 这人声音洪亮,气沉丹田,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有功夫的好手,看所有人都到了,灰衣人这就说话了: “我来这里,也不为难你们,看你们也都不富裕,放心,我不为难你们!” 听语气好像不是要打家劫舍呀。 那灰衣人停顿了一下,继续道: “你们一时半会也凑不齐,我好人做到底,给你们十日时间,凑齐百两黄金,这样还算公平吧?” 还是一回事啊! 足足百两黄金,这数目别说是太方村,十里八乡全加在一起也没有呀! 那群老人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马上就有人反对了,说我们这地贫人穷,掏不出那么多钱财。 那灰衣人一听,嘎嘎一笑,一个挥手就从马侧背掏出一把紫良精弓! 一点都没客气,搭箭在弦,咻地一声射了出去! 出头的老人应声而倒,所有人都惊骇住了,这强盗太狠毒了! 灰衣强盗射杀一人,环顾四周,声音桀骜不驯道: “我灰瞎子一言既出,还有人敢反对?说十日就十日!谁也别在这跟我废话!” ------------ 第103章:普度众生 吕梁灰瞎子居然来这打劫,辖区也太远了吧! 白长生不仅惊异更替这太方村孤老觉得叹惋,灰瞎子他可听过,说一不二,更是心狠手辣。 交代完这一句,这一伙强盗扬尘而去了,留下一众老人在这里捶胸顿足。 被射杀的老人,还有个老伴,此时抱在他身上放声痛哭,大家虽然不忍,但也只能把她拉开了。 白长生从草垛子边走出来,上前帮忙。 等大家把老人的尸体匆匆掩埋在了村前的坟地,这才聚在一起商量该怎么办。 一百两黄金,这到哪去找? 听那灰瞎子的语气,要是凑不齐,估计这一村子孤老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罢了,快去告官,让太原府尹派人来帮忙!” 白长生给大伙出着主意,大伙却有些踌躇了: 要是能帮得了忙那是最好,万一惹恼了强盗日后来寻仇怎么办? 那也没办法,要是凑不齐也没人管,别说日后了,十天都过不去! 白长生也替他们着急,大伙这么一想,也就只能照办了,赶紧差人去往太原府搬救兵。 “那你怎么办?” 有人问着白长生,上面来人了看到他可不行,白长生说随便找个地方躲一下就好了,哪还有别的办法? 隔日清早,找了个腿脚还利索的老头,收拾好行囊这就要去太原了,白长生一看他的行囊: 太原也不远,收拾这么多干嘛? 自己家那老头就说他们岁数大了,走着一段路也需要些时日。 “那你这是要多久才能到太原?嚯,怎么还带着这么多辣酱!” “我估摸着快的话十天半个月,慢的话回不回的来都是两说。” 白长生一听,差点没摔死自己,十天半个月? 黄花菜不都得凉了! 可自己也不能代劳呀,这要是去了那不就是自投罗网? 正是火急火燎之际,却看到村口一阵尘土飞杨,有一众骑兵冲了过来! 良将执幡,车马相随,有个差官手里面拿着一本红簿,正朝着这里来,再一看那幡子: “天官赐福,万民避让,税收粮课,千秋社稷” 税收官来了! 在这要命的关头这可真是就哭救命的活菩萨哟。 几个老头更是凑上去,喝彩着迎接税收官的到来。 “哟,都这等着呢,那就快点吧,把田税呈上来,我这还要去下一个村儿呢。” 稅官到了,一看众人兴高采烈这么欢迎自己,很惊奇: 啥时候这收税的这么受欢迎了? 这税官看得出是虚胖,皮松肉紧的,脑满肠肥倒挺富贵,可还真就没有半点儿当官的肃气。 纵使如此,大伙也是高兴,其中一个老头赶紧迎着税官下马: “大人,小人可算把您盼来了。” 税官更奇了:这太方村果然衷心为国! “不错,等着我跟各个州府县宣传一下,让他们都向你们学习学习,做臣民的就应当如此嘛,哈哈。” 税官心情很畅快,可迎他下马的老头打破了他的美好幻想: “那确实忠心不二,但如今怕不能缴纳这税赋了,你看我们这群老头老太太,哪里像有钱的样。” 税官一听这话,刚才的喜庆气儿一扫而空,怒气陡生道: “呔,我不管你们要闹哪样,谁知道真假?不管怎么说这税收可是一文不能少!” 哗! 所有的老头都急了,跟这跳起来骂街。 税官愣住了,这群老头老太太你一嘴我一嘴谁也不肯罢休。 祖宗十八代问了一圈,税官都快被骂哭了,一甩鞭子,把所有人给喝止住了: “停!没完了你们!说两句得了!怎么把我妈都扯进开了!罢了罢了,宽限你们三日时间行了吧?” “强盗给我们十天,你给三天!你还是人吗你,你爹妈···” 一个老太太冲上前来照着差官的脸就是一大耳帖子,跟着破口大骂,那个难听哟。 税官这个气啊,心里委屈脸上带着哭相,心说这人年轻的时候估计也是强盗。 白长生在最后面,看到有官兵来了他就已经躲好了,没被发现。 眼下大家都很乱,谁也没个办法,税官只能干着急。 正吵闹着,不远处传来一声尖笑,那声音很难听,就像掐着嗓子发出来的一样。 顺着声音大伙一看,就看到村口不远的地方,一棵树上面,倒挂着一个老道! 紧跟着啪地一声破空之因,那税官就躺在了地上! “哎哟!” 一声惊呼,税官从嘴里吐出一个枣核! 看样子是被这个枣核的力道给打倒了,不过几个老头不这么想: “孙子,有事说事,碰瓷可不行啊。” 税官一口血差点没喷出来! 这明显就是有人使坏,用枣核把他打倒的,这群老人的心理怎么这么扭曲。 挣扎着坐起来,税官看来好像被打得不轻,而那棵树上倒挂着的老道一个翻身也下来了。 慢慢的走着,哼着歌,朝着这里过来。 步伐很轻快,最重要的是这人手上抓着一捧青枣! 难道是他? 这么远的距离,这老道的功夫也太好了吧,白长生很吃惊。 而此时那老道已经到了切近了,所有随行的官兵都把刀抽了出来,寒声喝问: “来者何人,惊扰税收该当何罪!” 那老道一点也不着急,很戏虐的口吻: “好吃吗?” 几个老头差点没吐了,那是个枣核呀! 已经被啃干净了,一下子扔到人家嘴里,还问人家好不好吃? “好吃你大爷!” 税官爬起来骂街,老道也没在意。 大手一挥,从道袍的袖口里掏出了一个小人! 冲着那小人口中默念急急如律令,大伙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官兵们严阵以待没敢冒进。 “有···地瓜···西天···叽里呱啦”(我也不知道道士怎么念的,反正你们自行想象一下就行了) 神神叨叨念了一会,大家都不明白,但看这架势好像挺厉害。 等他念完,伸手这么一送,用小人指着那一群官兵,老道大喝一句: “鬼母有令,速速退散!” 嗷唠几声! 所有的官兵都从马上翻倒下来,紧跟着不停的打滚,露出痛苦的表情! 那税官直接横飞了出去! 这简直就活神仙啊!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包括白长生。 还没完,那老道转身一甩衣服! 只看到那群官兵朝村子口的方向连滚带爬,这样子好像在被人推着在滚! 老道从袖口里掏出一秤金子,扔给了连连翻滚的税官: “替他们给了!赶紧滚,别回来!” “哎!” 税官答应一声,跟着一群官兵就那么滚远了··· 后面的马都傻了,几匹马你瞧瞧我瞧瞧你。 孙子你们倒是上来啊。 ··· 等老道把这一伙人都赶走了,一群老人也反应过来了这是真正的活菩萨,不,活神仙。 哗啦一下就把老道给围了起来,连声道谢。 白长生也出来了,他刚一现身,那老道看到他却是很惊奇,一闪而过低声说了句: “算了。” 老道安抚众人,说自己夜观天象,发现人道不平,有灾祸将生,自己奉命前来普度众生。 真的是个活神仙? 白长生有点纳闷,看这老道仙风道骨,虽然神台清明但绝非什么异能之相。 而且那眼珠子滴溜溜来回翻着,分明有一丝狡诈,这就问: “你是谁?什么道统的?” 老道摸着胡子,把那小人捧在手上仰天长啸: “吾乃九子鬼母门下大弟子,九子道!鬼母显灵,下凡借吾身普度众生!” ------------ 第104章:三更话鬼(叁) 白长生听完脸上就变了颜色。 九子鬼母? 要说当今世上到底有没有神魔,这个谁也不敢打包票,但是要问这世上所有神魔当中哪一个最邪气... 那必定就是九子鬼母了。 传说九子鬼母的来历就很怪异: 在早年间有个叫王城的地方,并不是帝都,取个名字而已。 那一年天降大雨,又有佛雷轰鸣,都说是神佛出世转为凡人,再渡因果轮回。 这件事在当年震惊了所有人,大伙全都排着队去王城拜见佛祖,想要沾沾佛光。 当时有这么一户人家,姓河。 河家有个女人怀孕在身,就住在王城的娘家。 一听有神佛出世,这河家女子也想去凑凑热闹,挑了个日子跟着大伙往神佛出世的地方赶。 那一伙朝圣问佛之人,足足有五百之多,巧也就巧在这上面了,加上河家女子,这行人正巧五百零一个! 路上的时候,颠沛流离饥餐渴饮,但河家女子不管不顾就是要见神佛出世。 坏就坏在这执着的心气儿上了,河家女子体弱受不住劳苦,流产在了半路上。 那天她走到一半的时候,就觉得腹中疼痛不已,倒地哀嚎不起,连连呼救。 可同行问佛之人惘若不知,看到河家女子如此痛苦,居然不管不问,好像身边就没有这么一个人存在一样。 从身边直接跨走过去,河家女子才惊异发现所有人都看不到自己。 孩子就这么胎死腹中了,河家女子悲痛欲绝,投河自尽。 临死前发毒誓说自己一定要转世重返王城,食尽王城五百童身! 怨气不散,阴间不收,这河家女子化为冤魂一缕,钻进了王城一个女人的腹中。 重归人道后,河家女子想起前世之孽,不肯善罢甘休,发狂食遍王城幼子,一时间王城人人自危。 只要是孩子就藏起来,可惜没用,河家女子化成的凄厉恶鬼,可谓神魔不挡。 上身的那女子本来就怀孕在身,胎腹遗子聚集着怨气被鬼母生产下来,鬼母一见此子,心中不忍。 别人家的孩子只是一锅肉,可自己生下来的那可就另当别论了。 就在想吃不吃的时候,一道金光乍现! 就是当初王城问世的神佛出现了,神佛施展手段把那孩子给捉走了。 鬼母哀嚎痛哭,四处寻找不到,终日发狂作孽。 这时候,那神佛再度现身,问鬼母有何感想,鬼母匐匍跪倒在地,求情问饶。 你吃五百童子不觉心痛,自己丢失一子就如此痛心,那五百幼子的家人作何感想? 佛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终于打动了鬼母,此后更是让鬼母一心向佛,重返护法二十诸天。 原来早前那五百人不救自己,乃是因为他们就是五百金身罗汉下凡接引神佛出世。 而鬼母自己则是命中注定,要死在这里。 前世之因后世之果,鬼母的前一世在冥界呼风唤雨,日产九子,又会吃掉这九个孩子。 这些孩子怨气不散,最后凝聚在了一起化为怨咒,将鬼母打散了法身她这才转世为人。 也因为临死前嘴里含着一口怨气,才会有如此罪孽傍身。 鬼母恍然大悟,一心问佛,再归冥界主张母神之佛,自此之后庇护天下幼子妇人,人所共知。 可没听说过她有徒弟呀? 按这娘们的脾气,有徒弟也得给炖了开汤呀,白长生看着这个老道,觉得不对劲。 可这老道仙风道骨,确实有神迹能显化,刚才那群人不就是他给赶走了吗? 不说别的,能除暴安良就是好人,白长生也没再怀疑了。 这时候老人们早都把老道围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把那灰瞎子的事情说了出来。 请老道帮忙,把这灰瞎子拿下,这样鬼母泉下有知也会高兴他这一番造化。 老道纠正着: “那不是我妈,我再说一遍,是师父,借身显灵于我,而且我妈也没死,我妈在冥界是···她不是我妈!” 老道被一群混账不清的老头老太太围着,脑袋都晕了,心说再这么待下去非得被墨迹死。 一个弯腰,从人堆里挤了出来,老道快步前行,来到了村子口,把那小人准备好。 白长生一看,这小人果然就是九子鬼母的法身木雕。 老道没再搭理众人,而是把那小人埋在了土里,口中默念咒语不断(对,就是之前那个咒语)。 像是邪魅的巫毒仪式,白长生看着有些心里发冷,那老道却一副大功告成的样子,回身拍着手上的灰,说道: “罢了!鬼母显化还要靠你们日日夜夜诚心祭拜,就在十日之后,那灰瞎子若敢逞能,必定有报应显现!” 说完这句话,老道唯恐被那群老人堵住,垫步青烟,一溜烟就走远了。 大家都很惋惜,但也拦不下他。 白长生走到那个小土坑,往里面一看: 只看到鬼母的木雕,只露出了一个脑袋,手段看起来并不怎么高明。 可能是大隐隐于市,返璞归真吧。 白长生也有点嘀咕,没敢把小人挖出来。 等回了老人的屋里,白长生还在想着那老道的惊天能耐。 正想着,老人回来了,俩人聊了一会,吃饭干活,劈柴喂马,这一天也就过去了。 这一晚,依旧没能入得混沌当中。 不止是这一晚,接下来的几天,白长生都没能够再进那混沌里面。 到也得益于此,感觉身心很是清畅,没有了那么多的负担,倒也甘之如饴。 十日之约,一晃而过。 算了算日子,大家都知道那灰瞎子也该来了。 全村的老头都出来了,站在村口等着那灰瞎子来送死,心说有鬼母保佑还怕你不成? 白长生也在当中,拿眼一瞧远处,就看到灰瞎子的人马奔袭而来,立停在了村口。 “全都在了?挺自觉呀,我的金子呢?” 灰瞎子手持精弓,望着一众老人和一个年轻人。 咦?怎么多了一个年轻人? 那群老人愤慨叫嚷着,要金子没有要挨打管够。 之前白长生是没现身的,现在有了依仗也就不慌了。 灰瞎子盯着白长生,思索片刻摇头又是点头,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 “算了。” 灰瞎子也说了这么一句,白长生心中暗奇,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看到灰瞎子弯弓盘马,寒声喝问: “再不拿出来休要怪我不客气了!” 刚一说完,只看到那原本埋着鬼母木雕的地方,传来阵阵破土之音! 喀嚓喀嚓! 所有人都回头去看: 只看到那原本平整的地面开始龟裂,逐渐的,打地底下一个东西破土而出! 白长生拿眼一打,这是一尊鬼母的石像! 平地升佛! ------------ 第105章:再见绣鞋 白长生眼睛瞪得跟牛一样,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一幕。 而就在此时,灰瞎子那里又传来一阵哀嚎! 大家的脑袋就跟拨浪鼓一样来左右去看,再这么一回头看灰瞎子,白长生不得不服! 只看到那灰瞎子从马上摔落下来,他身旁的所有人也都摔落下马,不断地在地上翻滚,嗷唠叫喊。 再一抬头,这群人的眼珠子猩红,嘴里喷着白沫,那灰瞎子更是口鼻溢血! 这就是鬼母的报应吗?! “好!鬼他娘,弄死这群驴球球!” 一群老头,嘴里不清不楚骂着方言,白长生心下骇然。 “走!快走!” 灰瞎子有功夫在身,勉强站了起来,一个翻身上马,号令所有人随他撤走。 强盗们早都无心打家劫舍了,那表情无比痛苦,擦了擦嘴里的白沫子,一群人仓皇逃窜。 慌张如丧家之犬,茫然如漏网之鱼。 一群老头拣着石头子,抄那群强盗的方向扔了过去,白长生也没拦着,第一时间返身到那鬼母石像前。 伸手摸了摸,这鬼母的石像很冰冷,刺骨的感觉,推搡了一下,发现根本无法撼动。 一个女人,表情阴毒,怀里抱着九个孩子,或躺或坐,全都依靠在她身边,可那孩子的表情,也很凄惨。 这些孩子都死了! 而且死不瞑目! 白长生看着都难受,但这么一难受的功夫,倒是灵光一现想到了另一件事,那季礼家中的死孩子··· 和这九个孩子一模一样! 也是如此怨毒,再一看,那石像上的孩子,身上也包裹着一层东西,不用看,肯定是金箔! 果然有牵连,这季礼是怎么招惹到了鬼母? 又是什么人,才会拜入这等邪佛门下? 白长生对鬼母是敬而远之,知道她的事迹,虽然有礼,但却是不怎么感冒。 摇摇头,心说还是离这鬼母远一点吧,白长生就要回屋了,可刚一走,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刺耳的尖笑! 九子道! 这难听的声音除了他不会有别人了。 果然是他,九子道漫步前来,手中连连拍着巴掌,好像很是高兴,看到了他,所有的老人一股脑围了过去: “活神仙啊!普度众生啊!” 老人们很感念这个九子道,九子道也很受用,摆出一幅仙风道骨驾世临凡的模样。 等和众人打过招呼,九子道看了一眼白长生,并没有说话。 而是冲着这些老人道: “怎么样,现在相信九子鬼母大显神通了吧?” 到了这时候,白长生都信了,何况这群老头? 大家都表示信服过后,更是有很多人把自己的病患和愿景说了出来,要九子道成全帮忙。 九子道沉吟道: “鬼母临凡,借我躯壳普度众生,这本没错,但我不能过多阻逆天机,你们还是自求多福吧。” 有这么一尊活神仙在面前,这群老人哪里肯放走,死死拉住九子道的衣服不松手。 “哎呀,放开放开!别扯我裤子!” 九子道脸都红了,心说这群老头一个比一个烦人,实在是耐不住了,这就道: “太原府城外十里地,有一处祭坛,你们去那找造化吧!” 说完这句话,把自己的衣服扯回来,逃命一样离开了。 白长生看在眼里,这活神仙,鬼母大弟子,怎么越看越不堪? 真是神仙,一道金光就飞走了,他这怎么跟逃命似的? 有点疑惑,但是在这一群老人的兴头上,白长生并没有说出来,自己回了屋子。 等这事情过去了,白长生心说得查查这个老道具体的来历。 到了晚上,太方村已经有很多人都打算去那祭坛朝拜了。 白长生是没兴趣,可老胡已经准备好了行囊。 吃过晚饭,外面还不算太冷,白长生走出院门打算溜达一圈。 刚走出来,正巧遇见几个老头在聊天。 最少也有七八十岁了,人到七十古来稀,这几位也不容易。 头发花白,眼神浑浊,拄着棍子还得勾肩搭背才站得稳。 白长生听到两个老人有这么一段对话: “你怎么样啊?” “啊~~~?” “我!问你!最近!怎么样!!?” “哦!挺好的!你呐!!?” “啊~~~?” ··· 这是一个死循环! 白长生站起来就走,心说这一段他俩能聊小半年! 可刚一迈步,就停下了! 这院子门口有个矮墙,下面有个草垛子,放着一些杂物。 白长生也看不清楚,但觉得那草垛子里面,好像有个东西在扭动着。 仔细去看,白长生脸色骤变。 那是一双绣花鞋! 不是再没出现过了吗?这绣花鞋怎么又来了? 白长生很吃惊,赶紧想着把所有老人聚在一起,别再出什么差错。 可刚打算去找大伙,就看到那双绣花鞋··· 迈过来了! 之前几次都很突然,事情也很紧急,白长生没细看过,眼下... 真的就像有人穿在上面一样,那双鞋子迈步就走,奔着白长生就过来了。 白长生这等关头不敢有一丝大意,稳住心神,那双鞋子也已经来到了近前。 气氛很尴尬,但更诡异。 一人一双鞋,对视无语。 白长生看着这双鞋,也不知道是鞋化成的妖精还是妖精化成的鞋。 只看到上面星星点点几团绣花,好像那催命的刺头。 绣花鞋发出了声音,向前蠕动了一下。 白长生一惊,向后就跳了一步。 那双鞋滴溜溜一转,变了方向,朝着外面就去。 难道不是来找自己的? 还纳闷着,到了这节骨眼上,也不怎么害怕了,只觉得很怪。 白长生倒也没打算跟它走。 站在这里看着,那双绣花鞋迈出去没几步就又站住了! 再一转,回过来对着白长生,好像是一个人在看着自己一样。 这妖精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双绣花鞋走过来走过去,反复在白长生面前蠕动着。 原来如此,这是要勾引自己走,但是自己没走! 不过为什么自己就没事呢? 看来这绣花鞋成精也不过如此,勾搭不走活人,也没见它有什么能耐。 干脆抓起来,严刑拷打,那吴老三可是被它们给捉去了! 白长生也不怕了,低头弯腰就要抓那鞋子。 可就这么一弯腰的功夫,旁边噌地一下窜出了一个黑影! “嗷呜!” ------------ 第106章:坑神驾到 这一声叫嚷颇似野兽的嘶吼,白长生有些慌张就退了几步。 皱着眉毛定睛观瞧,白长生奇道: “这不是那天那只老猫吗?” 可不就是吗,一看白长生就认出来了,正是之前被自己和吴老三误以为是妖怪的那只窗边老猫! 这老猫噌地一下窜过来,停在了一步远的距离。 眼珠子里面散发出炙热的光芒,死死盯着那双绣花鞋! 后背弓起,前足挠地,老猫那尾巴在半悬空来回摇晃,脖子一缩再吼一声: “嗷呜!” 一点不含糊又冲了上去,前爪子倏尔一下立起五把尖刀样的爪牙! 如黑夜中锋芒毕露,这老猫吭哧一口咬住了那双绣花鞋! 爪子不断往里面抓挠着,眼神又是凶狠又是贪婪,白长生看在眼里一阵惊奇: 它这是在干什么?现如今一只猫都能捉妖? 可再一看,白长生恍然大悟: 这老猫,从那双绣花鞋里面,掏出了一只大肥耗子! 叼在嘴里又开始对付起了另外一只绣花鞋,那一只绣花鞋不断向前蠕动翻滚... 这是在逃命! 可惜这天下万物相生相克,那一只鞋里的耗子还没跑远,也被这老猫擒获了。 吭哧几下,两只诡异的大耗子毙命当场。 那老猫忽然间又转回了懒散的模样,叼着一只耗子扔到了白长生面前。 又衔起另外一只,趁着夜色忽闪一下消失了。 这老猫通体发黑,在清月中穿梭宛如厮徒夜行。 这一切白长生都看在眼里,越看越惊奇越看越纳闷,怪不得太方村最近这么老猫夜行,原来如此。 可又是谁利用这老鼠钻进绣花鞋来作怪呢? 白长生走向前去,用一只小木棍把那老鼠挑在了手中,拿眼一瞧,就看到这老鼠不比寻常: 全身都涂着一层药膏,也不知是什么东西,那老鼠的眸子很红,里面透出一点野兽的光彩。 不像寻常老鼠那般怯弱,白长生心中暗惊。 再一闻,这老鼠身上,和那绣花鞋一样,散发出阵阵妖异的药香味,看来是被什么东西浸泡过。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会迷惑生人,这里面涂着药膏! 而自己这几天在太方村也确实总能闻到这股子香气,只是之前并没有觉察到这个蹊跷的细节。 什么人才能趋势老鼠?难道是九子道故意做下的扣? 白长生没管那老鼠,提着一双绣花鞋来到了那尊九子鬼母的石像面前。 再次来看,白长生心中没有了半点尊敬的意思,这事情绝非自己想的那么简单,很可能暗藏玄机。 伸手推推,这石像还是推不动,上面画着鬼母面目狰狞好像在埋怨有人不尊神魔。 从下面看,白长生发现石佛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那底座并不像是无根浮萍,好像牵引着什么须经,村里老人也不敢妄加揣测,都说是鬼母神功显现。 每个老人都离着远远的祭拜,也不敢上前,只有白长生发现了这古怪的地方。 伸手掏了几下石像下面虚土,白长生发现了这土很松,里面好像不是正常的死土实埋。 用手一插,果然摸到了什么,白长生把那东西掏了出来,白色的,很长,柔嫩里透着一股子倔犟。 点点头,揣在了怀里,白长生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不过如此。 带着绣花鞋回到了老人的房间,一推开门,老人正在喝茶,看白长生回来了就打招呼。 可再一看,老人一口水就喷了出来,险些连肺叶子都喷出来。 “你···你手里···” 老人眼睛瞪大,震惊失色用老手指着白长生,颤颤巍巍好不慌恐。 白长生摆了一下手,把那双绣花鞋扔在了老人床上,老人嗷唠一声就跳了下来,迈步就跑! 用手一拦,就把老人给拦住了,白长生什么也没说,就把老人按在了椅子上,用手一指那双绣花鞋。 紧接着跟老人说出了来龙去脉,这一切都是有人故意而为,这绣花鞋也根本不是什么妖怪。 而是有人趋势老鼠作祟,那老鼠在关键时刻会钻到里面,老鼠身上一种药膏,那鞋里一种药膏。 混在一起,就会形成一股子奇艺的香味,令人如此如醉趋之若鹜于此。 人也会跟着丧失理智,随着这药老鼠离开家中,老鼠不停在里面蹦跳,才会让人觉得是有鬼踏鞋而行。 这不是鬼穿鞋,这是鼠穿鞋。 可自己为什么没被蛊惑心神,白长生也纳闷。 老人这么一听,还是有些不信,白长生从怀中把石像底座下面的东西拿出来给老人一看。 老人一拍脑门,跟着就开始骂街,原来真的都是骗人的! “孙子,那你说怎么办?是不是那九子道暗中做扣把人都拐走了?那灰瞎子确实是中招了呀,这怎么解释。” 老人现在的主心骨就是白长生,白长生一听,暂时也想不出来那灰瞎子为什么会中招。 俩人商量,等明天白天的时候,聚集太方村所有的老人,白长生以身试法,势必要揭穿邪门歪道的手段! 这群混账驴球球看小爷怎么收拾你们! 白长生也生气,他最近学了不少山西的俚语,说出来缠着一嘴京片子味,听着令人想笑。 等到第二天一起来,白长生和老人家商量了一下,让他去准备一应器物,自己就先到了九子鬼母的石像面前。 看了看这石像,白长生也没动作,环顾四周好像在等些什么。 不一会的功夫,老人们拿着香全都聚集在了这里,看样子还想是每天都来祭拜。 看白长生站在鬼母面前,很不尊重,动手动脚还拍打那鬼母的石像,老人们纷纷指责。 白长生也没管,看大家都来齐了,这就道: “你们让那九子道给骗了,这都是一些雕虫小技,他要是神仙,那我也差不离了!” 老人们很惊奇,更多的是埋怨白长生言语不恭敬。 白长生继续道: “其实我真是神仙,一直没告诉你们而已。” 那群老人很惊诧,白长生也是神仙? “你是什么神仙?” 说到这,正好那老头拎着一把铁锹过来了,白长生接在手里,仰天长啸: “吾乃坑神!” 说完这句,铁锹挥下,白长生开始刨坑! ------------ 第107章:荒野木屋 所有老人都傻眼了,心说这小子疯了,怎么敢动鬼母的石像? 都要冲上来阻拦,可老胡把他们给拦住了,耐心劝导让他们静观其变。 老人们急地跳脚也没办法,白长生不管那些,铁锹来回翻动,玩命地往下挖坑。 尘土飞扬,汗如雨下,不过一会的功夫,围着石佛周围,白长生刨了一圈护城河一样的沟壑。 等挖好了,白长生擦了一把汗,回头看了看这群老人,点点头,心说就是现在了,让你们明白明白。 想到这,脚上用力,照着那九子鬼母的脑袋一个飞身跃起! “咚!” 拿脚踹鬼母,白长生好狠的心,老人们脸都绿了,正要冲过来可那石像已经轰然倒塌了! 咔嚓一声,九子鬼母的石像倒在地上,石脑袋也咕噜噜折断滚落下来,白长生脚踏鬼母像,大声喝道: “你们来看!” 用手一指那根基处,又从怀中把那白色的东西掏出来一扔,所有老人凑过来,目瞪口呆! 一坑的豆芽菜! 白长生撸起袖子,静等这群老人反应过来,他也是在十八胡同那发面做饼的摊贩身上想到的。 到了这会儿,九子道手段也都露出马脚,大家一琢磨,如梦初醒,这是发豆芽拱起来的鬼母石像! 怪不得之前有一天夜里,白长生听到有窸窸窣窣的声音,看来是有人刻意挖好了这个坑。 把豆芽放在下面,上面压着一尊石佛,再填坑埋土,等到早上谁都没发现。 这九子道是用了手段,让豆芽不会马上发出来,等到秘法失效的时候,看来也就是十天功夫。 豆芽生长攒了十天的力道,一下子迸发出来,那力道可不是一般东西挡得住的。 别说是石佛,放足够多的豆芽,十尊也得被顶起来! 老人们平日里经常也会发豆芽做菜,看到这一幕,怎能猜不到,如梦初醒过后便开始痛骂九子道骗人。 “气死我了,找到这驴球球我打不死他!” 老人们越骂越急,可还有人有些顾虑,那灰瞎子和税官又是怎么回事? 他们可是眼睁睁看着遭报应了呀。 白长生也不清楚,但此时又把那死耗子掏了出来,还有那双绣花鞋,往地上一扔! 老人们哗地一声就要跑,白长生把他们都喝止住了,让他们去看。 老人们听白长生解释,这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有人从中作怪,根本没有什么妖精。 这时候有人想起来了,自己的家人可都被拐走了,想去报官。 但白长生没让他们去,心说那税官就是衙门口的,这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 又想起了吴老三,他可是被“妖精”给拐走了,现如今生死未卜也不知道在哪。 老人们有的哭了起来,大喊着这要都是假的。 白长生一听,心说既然那九子道说去祭坛找造化,那里必定也有蹊跷。 再加上附近十里八乡都有怪事发生,那处祭坛不得不去探探,兴许还能找到吴老三。 跟大伙说自己要去祭坛会会九子道,所有老人沉默不语了。 过了一会,七嘴八舌开始给白长生张罗起了死后的发送事宜。 白长生一口血没喷出来,心说这群老头是什么心理? “你把人家买卖给毁了,还敢去上门找茬,你说你能有好吗?” 一语点破,白长生倒是没想到这一点。 可是不去也不行,只能小心一点不暴露身份,到时候就说自己也是去祭拜鬼母的,这总行了吧。 和大伙把石佛搬出来砸碎,大家到了这会儿也都不怕了,给白长生做了一顿好的吃食,送他上路。 送他上路··· 白长生这顿饭吃的不自在,但还是打定主意要去。 “帮我看看我那儿子,还有那天被抓走的那群老伙计,小伙子都靠你了!” 大家围坐在一起,也都想让白长生去找找自己的家人,万一是被人所俘也还会告诉一声。 白长生书信一封,交给了一个老人,让他快马加鞭邮递到北京,传到衙门让衙门来人帮忙。 让老人走到太原,也没个驴子驮负,白长生之前一直都是死心的,但眼下情况紧急也不能耽误了。 交代好,那老人就收拾了行囊,装了辣酱,干粮,铺盖卷··· 白长生嘴都抽搐了,心说靠这群人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回北京哟!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等一切料理完毕。 带着大家的叮嘱,白长生肩膀上感觉到了几丝沉重。 这就出发了。 脑中回想着九子道那天说的的地址: 太原城外十里地,一处祭坛,这描述不怎么清楚。 该怎么找呢? 也没个主意,反正先往前面走吧,白长生琢磨着一路前行。 走了两个时辰,只看到天色渐晚,自己可能要风餐露宿了。 白长生拿出老人们给他准备好的干粮,找了个地方吃了起来。 吃着吃着就看到不远处一个人影闪过,自己没点篝火,那人也并没发现自己。 看那样子很匆忙,白长生本想着喊他问问有没有见过什么祭坛,但那人步伐匆忙,一闪而过就消失了。 再回到刚才坐着那个地方,白长生换一个方向去看,只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小屋子! 之前怎么没注意到? 这屋子里面有光,发出微微的橘色。 这里有人家,自己还何必在这吃干粮? 白长生站起来就朝着那个小屋子走去。 到门前,刚要叩门,心头却是一凛: 鬼哭坟可也有这么一家! 赶紧退了几步,打量起这屋子: 并不诡异,看着很普通,虽然周围荒凉,但这屋子立在这里也不算邪门。 不能这么晦气吧? 白长生心说连着去两家都是鬼屋那也是没谁了,一咬牙就推开了屋门。 吱呀呀 这门一开,里面的情景拿眼一瞧,白长生就放心了几分。 一张桌子一张床,两个板凳,这屋子里很普通,没什么怪异之处。 走到桌子边,发现桌上放着一只金钗,上面琉璃绽彩很漂亮,还有一面小铜镜。 这屋子应该住着一个女人,不然不会放着这等物件。 白长生想着,可环视一圈发现并没有人。 走了这么长一段路,也有点困倦了,白长生想着等主人回来,和她说说,应该也不会怪自己。 荒郊野岭,夜宿木屋,白长生也是胆子大。 自己嘲弄着自己,靠在了床边,困意上来就这么睡下了。 没敢睡地特别踏实,毕竟不是自己的宅院。 他是迷迷糊糊睡下了,可他没注意到,那桌子上的铜镜,不知道什么时候立了起来··· 映照着,那铜镜散出几许幽幽的寒光,而那钗子的尖头,也冲向了白长生的后心! ------------ 第108章:怪鼠引路 恍惚间只感觉有一丝晃动,白长生再睁眼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 这屋子里面还是昨晚的模样,看来并没有什么妖魔鬼怪,是自己多心了。 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白长生把东西收拾好就离开了这个小木屋,来到外面继续寻找那祭坛。 又走了一上午,白长生还是没发现有什么祭坛,心说这么找什么时候能找到,真是失算了。 有点气馁,但也不甘心作罢,白长生换了个方向去找,可没过一会的功夫就听到有声音传来。 离此地不远的地方,也有一个村落,白长生心说在这打听一下可能会有线索。 迈着步子朝那村子口走着,来到了近前,看了一眼这村口,白长生脸色就变了。 本想招手问问,可他看到村口正站着一伙人,高头黑马! 白长生赶紧藏在了一个小土坡后面。 这队人马全都穿着黑色衣服,看一眼就知道是灰瞎子的人马! 这要是碰到了还能有好? 可那一队人马就停在了自己面前不远处,白长生动弹不得,只能悄无声息去观察。 灰瞎子也在! 白长生正巧看到灰瞎子摔倒在地上,打了几个滚,那群强盗也跟着在地上翻滚。 这场景似曾相识啊。 白长生有些惊奇,只看到灰瞎子一起身,站起来翻身上马,手一挥,一伙强盗就都朝村外跑来了。 赶紧屏气凝神不敢露出马脚,等那灰瞎子一伙人离开了,白长生才觉得这事情很蹊跷。 他们很可能是一伙的,白长生想弄清楚他们有什么秘密,等那群强盗离开的时候,自己就寻着踪迹跟了上去。 要真是一伙人,那祭坛,还有之前被掳走的人很可能他们知道,自己跟上去就会找到。 就这么一路走一路找,走了半个时辰,在一处密林里面,白长生果然发现了灰瞎子这伙人。 那群人正在擦嘴,好像并没有受伤一样,刚才明明很严重呀。 那灰瞎子擦完嘴,从胸口掏出了一块方巾,里面包裹着一小块猪血肉。 原来如此,这都是假的。 看来是做样子给村民看,让村民信服,不过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强盗打家劫舍不就好了? 正是想不通的时候,不远处又一伙人走了过来,白长生拿眼一瞧,心中了然: 正是那税官! 到了哪都有一丘之貉,白长生心头渐冷。 “税官”不怎么对劲,白长生看着就觉得不像寻常官兵那般肃气。 税官走到近前,和那灰瞎子打过招呼,样子很奉承,紧跟着那一群官兵也都过来。 把衣服一脱,里面露出了黑色的服装! 嘶··· 这是假冒朝廷官差! 胆子也太大了! 白长生很吃惊,那群官兵把幡帐一扔,衣服一脱,就露出了马脚,这群人原来都是灰瞎子的手下! 就说怎么可能这么巧,这税官收税一般都在岁末怎么这一次会这么突兀。 事发突然,任谁也想不到这一点,何况朝廷加税也是常有的事,白长生暗自点头,这灰瞎子好手笔。 看来那九子道跟他们是有交易,很可能也是灰瞎子的手下! “他怎么没来?” 灰瞎子问着那“税官”,那人一听,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说自己也没遇见。 俩人低声凑在一起交谈,白长生也听不太清楚。 这两伙人会在一起,喝酒吃肉过了半个多时辰,这才都纷纷站起来,换回了朝廷官差的装扮,看样子是要走了。 两伙人分别离开,马不停蹄尘土飞杨,白长生这才出来。 倒是有些为难了,我跟哪一边呢? 正在为难,忽倏一下,在那身后,密林边上,出现了一个双绣花鞋! 来得真是时候,这是走丢的还是落单的? 白长生迈步上前,那双绣花鞋就站在自己面前。 跟着又出现两三个人! 看来这又是去别处蛊惑活人了,正巧被自己碰到。 白长生计上心头,何不跟它去走,看看到底是去哪。 那双绣花鞋正停在白长生面前,不断蠕动着。 知道里面肯定是藏着硕鼠,白长生也不怎么害怕,假装出一幅被蛊惑的样子,两眼发直,站到了队列后面。 这一伙人估计是走了很远,不然也不会一直到白天都没到地方。 这得捉了多少青壮?难道附近的都抓干净了? 跟着这双绣花鞋,白长生走了一个多时辰,果然就看到了一处祭坛正立在荒野当中。 一个弯腰,悄悄躲了出去,白长生并没有随着这些被蛊惑的人进到祭坛里面。 因为他看到不远处,有几个小道士,正来回检查着俘获的人,自己贸然过去很可能露出马脚。 等几个人跟着上了祭坛,却都消失了,小道士也不见了。 那祭坛应该有一个入口,直通地下。 看这架势,祭坛下面别有洞天。 白长生确认好了周围没人,也就跟了上去,到了那祭坛上一看。 这祭坛上面四平八稳,一幅鬼母画像足有十丈长,画在祭坛上面,怒目圆瞪,神情凶狠毒辣。 祭坛周围立着九根柱子,上面雕刻着九个冤死的孩子! 一阵风吹来,白长生觉得全身发冷,那鬼母的画像刻在祭坛上说不出的妖异。 走到鬼母画像的头顶,白长生发现一处暗锁,用手一按,那锁就塌陷下去。 紧接着咔嚓咔嚓一阵声响,祭坛上面出现了一个台阶,正在那鬼母的画像的口中。 这意思是走到她嘴里去? 白长生左右看看也别的入口了,一个弯腰垫步就进去了。 一股子地风吹了上来,心头不稳,赶紧念起了静心观自在心经让自己神台保持清明。 顺着台阶,白长生反复打量周围,只看到这通道很是狭窄幽长,不时会从莫名处吹来阵阵阴风。 每隔十步左右,都会有一站琉璃灯挂在墙上,白长生数了一下,大概走了百十来个台阶,面前豁然开朗。 阵阵氤氲奇异的香味飘散四周,滴答水珠回响悠长。 眼前到了平地,顺着琉璃灯,白长生拿眼去瞧,这祭坛下面真是别有洞天。 山西地貌不平,山峦重叠,地势高低交错,地下多有煤炭等资物,开挖过后会发现里面纵横交错。 不仅有像暗道一样的煤隧,也有洞府一般的空旷地洞。 眼前这祭坛,应该就是建立在一处塌空的地洞上面,用祭坛掩盖,下面却很空旷。 也可能是挖空过的煤窑,放干净了里面的秽气,这地洞当中很是宽敞,还有步道。 顺着步道走着,白长生听到前面不远处传来一阵阵哀嚎之音,震耳欲聋! 这是什么声音? 顺着那声音去找,白长生在转角处侧身过来,看到了眼前一幕,骇然失色: 转身遇鬼佛! 白长生眼前陡然出现了一隅空地,看样子是用来集体礼拜的地方,这空地上呜呜泱泱全都是人! 最少也有数百人之多,全都匍匐跪倒在地上,对着一尊九子鬼母的石像叩头祭拜! 而那鬼母的石像,足足有三丈之高! 白长生正是惊骇于鬼斧神工之时,身背后猛然有人拍了自己肩膀一下! 是谁? ------------ 第109章:被发现了 白长生惊异回头,只看到一个老头站在自己身后! 那老头穿着破烂,两眼空洞无神,四肢僵硬无比。 就是他拍的自己。 “你拍我干嘛?人吓人吓死人!” 白长生被刚才那一下惊到了,拍着胸口再看着老头,发现他表情迷茫,没有一点活人的精气神儿。 看样子也是被迷惑了。 刚想着用什么办法唤醒他,那老人瞪着无神的眼珠子冲自己道: “鬼母有灵,你为什么不拜?” 那语气透着一股子责备的意思。 白长生一听就想乐,鬼母显都是那九子道的手段,他是窥视到了真相,怎么能轻易参拜? 这就要跟眼前老人说出真相,那老人眉眼间却又显出一缕怒色,两手伸出来一推搡,白长生就摔了下去。 这下面有个台阶,之前没留意到,也怪这洞府之中太过阴冷潮湿,灯光照不清楚。 这么一摔,白长生还没来得及骂街,就滚到了几百个人当中! 一抬头,周围所有人都看着自己,白长生毛都要炸开了,这群人全都是两眼无神,被蛊惑了心智。 要是贸然开口,后果不堪设想,白长生一个激灵,赶紧爬起来口中连连默念鬼母佛号。 那群丧失心智的人这才回过头不再理睬他,继续朝拜鬼母。 白长生此时正在人堆里面,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觉得气氛很诡异。 巨大的鬼母石像下面,有一个小型的祭坛,上面坐着几个小道士,口中诵念无量天尊鬼母显圣。 念着,还不时甩动一下手中的佛尘,白长生看在眼里就知道这里面不对头。 道家的无量天尊怎么和鬼母扯在一起了? 这么假,这么这群人还如此信服? 偷偷拿眼去看,只看到这群人眼神呆滞,手脚僵直,只知道磕头祭拜。 白长生了然在心,眼下这整个洞府当中,怕是只有那几个小道士是神志清醒的。 其他全都惘若活死之人! 而那鬼母的石像,怒视着身下跪倒的众人,看一眼就教人心惊胆颤。 岌岌可危,眼下的情况可不容有失,但也不能一直在这跟着拜鬼,白长生开始计较对策。 这样下去迟早被发现,因为他们开始唱起歌来了,那声音好像是一曲丧歌,招魂离人。 每个人都眼神狂热,透出一股子执念。 白长生一遍随着大伙胡乱唱,唱一句往后面迈一步。 一步一步,等到退到了最后面,白长生趁着这群人再次跪倒之际,转身就跑! 连滚带爬,爬上了刚才那个台阶,回身就躲在了墙角处。 大口喘气,向后面看着,看来并没有人发现自己,白长生无比侥幸。 但看这群人,全都是七老八十的老人家,并没有青年人呀,他们都去哪了? 刚才那绣花鞋呢? 难道已经被人暗渡陈仓带走了? 白长生嘬起了牙花子,这可怎么办? 想着回去告发此事,既然官府与此案无关,那就可以放开手脚了。 白长生想着回去,把这个地方接发,可刚一转身要走,就看到刚才自己下来的那处密道··· 不见了? 哪去了,平地消失了? 白长生很诧异,这百十来个台阶怎么就这么不见了。 去找的时候,那角落处又传来一阵走路的声音,白长生赶紧藏到了一个墙角堆放东西的坑里面。 偷偷看着,只看到几个小道士步伐轻快从前面路过,一边走还小声交谈着: “师尊去哪了,今天也没带新的猪猡回来呀。” “我也不知道,没看到,可能有事吧。” 两个小道士交谈着离开了,白长生惊出一身冷汗,顺手拿了一双绣花鞋来擦拭额头。 绣花鞋?! 嘶! 白长生噌地一下跳了起来,刚才光想着擦汗,也没注意这是个什么地方,一顺手抄起来的东西居然是一双绣花鞋。 这是一个堆放杂物的坑道,也算是一处小地窖,这地窖里面放着满满的全是绣花鞋! 原来都放在这里了,怪不得那些老人说烧了还会出现,这起码有小一千双,哪能那么容易烧干净。 看来着九子道是为了蛊惑众人,刻意弄了这么一堆绣花鞋来作怪,这民间关于绣花鞋是女鬼的故事也不少。 事到临头那些老人一看,可不就是又怕又慌嘛,这时候再来一个强盗打劫,又是官府无德,谁都会绝望。 在绝望的时候,一个英雄出现,拯救众人,除暴安良谁又能怀疑? 这个英雄就是九子道,好缜密的心思,不过就是不知道他弄这一切为了什么。 难道从小有一个英雄梦? 不不不,白长生说出来自己都不信,那九子道的德行,不说酒色财徒也差不太多了。 他的梦想应该是坐享天下美女,酒池肉林。 一边想着,白长生又看到这地窖里面的东西,在那满满的绣花鞋后面,有上百口大缸。 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很细碎,但听得出是有活物在里面扑腾。 白长生带着疑惑走了过来,把着大缸的边,借着幽光往里面一看,屁股都紧了! 那是一缸的老鼠在水里扑腾,看样子却不像是溺水,而是··· 游泳?! “山西人养宠物太怪了!” 白长生掩口惊呼,他分明看到那满满一大缸,全都是老鼠,里面也不知道是什么药水。 这群老鼠居然有表情,看着如痴如醉,全都在那药水中浸泡着翻滚! 好嘛,自由泳仰泳蝶泳,怎么还有个狗刨的? 这景象太怪异了,白长生百思不得其解,尝试着用木棍挑那老鼠,但那老鼠也不打算出来,在面好不惬意。 这缸药水很浑浊,贴在老鼠身上,毛发浸染,好像是一层膏脂,白长生一闻就知道是那迷魂的药水。 也不知道是什么手段,反正就觉得不舒服,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这密密麻麻的大缸里,成千上万的药耗子在游泳,想到这里白长生一阵恶寒,这要是放出去绝对会酿成灾祸。 从地窖里面出来了,走到外面,又看到右边有一处密道,台阶冲上,白长生万分欣喜。 赶忙顺着台阶暗道往上面爬,可爬着爬着就觉得不对劲了,这地道和之前不一样。 到了顶端,白长生发现有一小台子,跨步上来,好像是个悬崖一样,拿眼望下面一看··· 扑通一下这屁股又遭罪了,白长生死死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喊出来。 自己居然顺着暗道,爬到了那十丈高石像的头顶! 我的天爷,这不要了命了吗?刚才自己有没有被看到? 小心把脑袋探出去半个,看到那群神智不清楚的老人正在磕头,应该是没发现自己。 万幸万幸,白长生回身过来,这得赶紧下去,要是被发现可热闹了。 一抬腿,这地方没有烛光也看不清楚,只觉得腿脚不稳,咕咚一声,居然踢翻了一个木桶! 木桶里面好像还有水,咕噜咕噜倒在了地上,顺着鬼母的脑袋就流下去l,白长生面如死灰! 被发现了! ------------ 第110章:鬼母显圣 白长生呜呼哀哉,心说这下彻底玩完了。 果然,石像下面的人全都发现了,传来阵阵惊呼的叫嚷: “我的天啊,鬼母显灵了,鬼母流泪显灵了!” “鬼母慈悲,流泪感念我们啊,慈悲啊!” !! 所有人都在叫嚷着,跪在地上乱成了一团,虽然没了清楚的神智,但虔诚的心气却一如既往。 除了那几个小道士表情有些不对劲,所有人都在呼喊着鬼母落泪显圣。 这样也行? 白长生嘴都张圆了,居然这么阴差阳错。 低头去看,发现那是一桶煤油,看来是用以灌注那些琉璃灯的。 被自己碰倒,这一桶煤油全都顺着台子流淌下去,鬼母石像的脑袋有无数沟壑,煤油顺着那石像的眼窝子一淌··· 鬼母显圣落泪! 白长生倒是没想到这么多,赶紧返身从这小台子下来,一路翻滚下去,跨过一狭长的通气孔,又藏在了那个地窖里面。 果然不过一会,几个小道士急匆匆过来了,往上面去看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我哪知道,可能是那老鼠跑出来碰倒了吧?走吧走吧,这样也好,让他们更虔诚了。” 两个小道士也没闹清楚,迷糊着走了。 幸好自己跑得快,白长生吁了一口气,靠坐在鞋堆里。 就这么一靠,眼睛一歪,白长生看到了什么。 一点反应没有,经历这么多也不知道什么是害怕了,更不觉得奇怪。 他面前站着一只猫! 通体发黑,舔舐着尖刀一样的爪牙! 是那老人窗檐边上的那只,它怎么来了? 白长生眯着眼睛去看,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不仅仅是那窗檐边的猫,而且还是季府祠堂遇见的那只濒死的老猫! 一模一样! 不是死了吗? 这可能是只真妖精! 白长生噌地一下站起来,戒备地看着那只老猫,可那老猫并没有过来害他的意思。 自顾自舔着爪子,然后猫起腰,向上一跳,坐在了那口大缸边上! 爪子一探一捞,从里面抓出了一只肥美的药耗子! 吭哧吭哧,这老猫连吃带抓,那耗子也没办法反抗,一眨眼就只剩下半具尸骸了! 老猫又捞出来一只,挑在地上,慢悠悠开始吃了起来,这下也不急了,看样子是把这一只当作了饭后甜点! 白长生连连称奇过后觉得这老猫应该只是长得相似。 哪里会有那么巧,不太相信这邪门的事情,不过看这猫对自己并没有什么恶意。 它这把这口大缸当作了后厨,没事就在里面捞出耗子来吃,这老猫好狡猾。 并不会赖在这里,应该是肚子填饱了就走。 还会把那耗子的尸骸给叼走,这就不会被发现了。 “你这贼猫好聪明呀。” 白长生笑骂着,那只猫一听,好像懂了,抬头望起了白长生。 那眸子里面烁烁放光,有几丝狡诈,还有一点嘲弄! “嗷呜!” 这猫叫了一声,那声音太怪了,像一只狗在吠! 与普通的猫不一样,这猫太有趣了,白长生忍不住上前,想着伸手去抓,可人却怔住了··· 那猫的脖子上,有一处伤疤,正好在嗓子上。 季礼家祠堂里那只死了的猫,脖子上也被夹出这么一道伤! 这还能有假? 白长生头皮发麻,心说常在河边走,终于是见到邪门的东西了! 想起那祠堂老猫临死前凶狠的表情,白长生有点怕了,难道说是来报复自己的? 身子越来越冷,脑子里面充斥着各种妖魔害人的传说,白长生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往后面一推,却撞在了一个人的怀里! 白长生一回头,这身背后还真站着一个人,这人就是自己刚才遇到,把自己推到人堆里的那个老人! “你在这干什么!” 那老人无神的眼中透出愤怒,看来是早都怀疑白长生,发现他不在了就出来找他。 “我···” 白长生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那老人一把抓住了他的腕子,语气严厉道: “鬼母刚刚显化神迹,你居然不虔诚朝拜,跟我走!” 哪有什么神迹显化,那都是白长生机缘巧合,但这老人不知道,执意拉着他走。 这要是再去,一定会被发现不对劲,到时候跑都跑不了,白长生挣扎着说: “什么神迹啊,都是我无心之举,那鬼娘们有屁能耐啊,都是骗人的!” 老人一听,脸都绿了,死死按住白长生,眼中的怒火都要喷出来了: “敢如此不尊鬼母,跟我走,找护法让他说理!” 护法应该就是那群小道士了,要是自己见到了,那绝对没好果子吃,白长生极力挣扎。 “哎呀我去,放开我,你这老不死的怎么这么混帐!” 手上一用力,白长生挣脱了那老人的手。 老人一看白长生这么顽抗,跟着嘎嘎怪笑道: “早都瞧出来你不对劲了,果然是存心不尊鬼母的恶徒,等我告知护法把你抓了活祭!” 活祭? 听到这两个字白长生就打后脊骨开始发凉,那老人转过身来,张口大喊: “护法,有人冒犯圣地!快来人啊!” 这么嗷唠一嗓子,谁能听不见? 绝对不能让他喊来别人,白长生从了过去一把捂住了这人口鼻。 从身背后,反手一勒,膝盖磕软肋,又用足尖踢了一下老人膝盖后面的关节。 这地方一受力自然软倒,老人扑通一下坐在了地上。 “平!” 白长生低喝一句,然后一手捂嘴,一手要挟住老人的要害。 这都是当初活人八术里面反手殓尸的手段。 情急之下也没矫情,下意识全都用出来了,本来是对付僵尸作祟的,不成想对活人也有用。 老人被捂住口鼻,使劲挣扎着却反抗不了。 那力道大地惊人,白长生到后来渐渐的就有些挡不住了。 这些被蛊惑心智的人,完全不计后果,整个人都癫狂若痴,哪里是正常人擒得住的。 一张嘴,吭哧一口咬住了白长生的手背,白长生吃痛不已,手上也脱力了,一松一放之间那老人挣脱了出来。 “你属狗的呀!” 白长生捂着手痛骂,那老人眸子发红,转过身子要跑去叫人,白长生情急之下又扑了过去。 抱住那老人的后腰,往地上一摔,自己也倒在了地上。 摔倒的时候,胸口有个小瓶子掉了出来,这么往地上一摔,小瓶子碎了。 里面的东西撒了出来,正落在那老人脸上! ------------ 第111章:红焖鬼母 “咳!咳咳!” 脸上东西很刺鼻,那老人连着打了好几口喷嚏。 紧跟着整个人“啊”地一声,愣住了! 神情也恢复了正常,眼珠里的红光逐渐消退,张着嘴,看着白长生一脸茫然。 这老人恢复了神智! 这是怎么回事? “你···我···” 老人看看白长生,看看周围,很是迷茫。 白长生看着地上碎了的瓶子,心说这可真是巧了。 那日去拜访季老爷子,觉得老爷子神情恍惚,很是疲惫,就买了个鼻烟壶,里面装着一些鼻烟。 后来事发紧急,自己也没来得及交给老爷子,就揣在了怀里。 自己都快忘了这小瓶子了,今天这么一摔破,里面的药粉散落出来,一提神一打喷嚏,这老人就恢复了神智。 看来这邪祟的密法怕的是提神醒脑的清凉之物。 可自己只有这一瓶呀,剩下那几百人怎么办呢? 赶紧和老人站起来,白长生把住老人的肩膀,和他三言两语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 老人一听,感激涕零,这白长生是来救他们的,而这老人正好也来自太方村的! 这就好办了,其实老头早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一到祭坛,看到这地方这么邪门就打了退堂鼓。 可一进来,鼻子一闻,这洞府里面有一股氤氲药香,过后脑子就不清楚了,只想着祭拜鬼母。 现如今恢复了神智,老人只想赶紧逃离。 刚说到这,就看见老人的嘴巴又开始不利索了,眼睛逐渐地浑浊起来,看样子又被那氤氲药香给迷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这么强的药效怎么自己没事呢? 眼看着老头即将再次遁入那虚无当中,白长生赶紧摇晃他的肩膀,自己也急了起来。 不行,不能慌,这不是个办法,白长生念着心经想着对策,突然间脑中灵光一现! 静心观自在心经! 原来如此! 自己自打从断命师的传承当中得到这一篇密法,就日日默念,一遇险难便口中诵念。 时间久了就连他自己都没觉察到这一点。 而来在了太方村,遇到那绣花鞋的时候,自己也曾念叨过。 看来这心经绝非寻常手段,白长生很庆幸自己无意之间破解了这迷魂的药气。 自己下密道的时候就闻到过有异香扑鼻,但没被影响就没去留心了。 想到这里,赶紧大声诵念静心观自在心经,这么一诵念,哞音阵阵轰鸣,在四周不断回响起来。 那老人肩膀一震,随之恢复了神智,果然有用! 不敢耽误,唯恐老人再次丧失心智,白长生把静心观自在心经传授给了他。 老人感激不尽,嘴里一边念叨着一边和白长生商量接下来怎么办。 俩人说话的功夫,只看到远处有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音,刚才老人的呼喊惹来了别人! 白长生赶紧躲了起来,那老人之前虽然失去神智,但醒来后并没有失去之前的记忆。 白长生让他对付那群人,自己先躲起来。 几个人簇拥着一个小道士过来了,看到那老人,小道士寒声问着: “怎么回事?” 老人也聪明,赶紧扮出迷茫的样子,说有硕鼠横行,自己误以为有人闯入。 “赶紧回来吧,不用管它,一会还有活祭!” 那小道士听完,不耐烦回应了一句就走了。 等他走远,老人肩膀一沉,看来也很紧张,弯腰冲地窖的白长生问道怎么样了。 白长生没有回答,他打一弯腰,就在看着那只老猫,那只猫并没有逃窜,一直在那蹲坐着。 宛如黑夜里的刺客,静静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切,爪牙锋利,眸子放光。 这猫到底是什么来历? 白长生闹不清楚,但看那老猫的时候,自己脑中却浮现起了一个主意: 何不在这洞府中放一把火! 红焖鬼母石像!和这一堆邪门的玩意! 那些小道士一看着火了,肯定要大开通气孔洞,到时候清风一送,药膏焚尽。 这“窝点”也就捣毁了! 刚才在那鬼母石像的头顶,自己慌忙下来的时候,可是曾看到一个狭长的通气孔,正对鬼母石像的嘴巴! 想到那个地方,又想起小台子上那残留的煤油,白长生有了对策。 赶紧把老人招呼下来,告诉他自己的打算,让老头先假装回到人群当中以免被人怀疑。 然后按计策行事,老人心领神会就走了。 白长生回过身子冲着那老猫道: “你这贼猫快逃命吧,一会这就开锅了,你这后勤也得玩完,换个地方偷吃吧。” 那老猫好像听懂了,站起来尾巴一翘,回头凝望一眼白长生,转身离去··· “这猫实在有意思。” 白长生想不明白也没这功夫,从地窖里爬出来,掏出腰间的火折子就顺着台阶上去了。 来到那小台子上,看到台子上还摆着很多木桶,里面都是煤油,白长生用手一提,拎下来两桶。 回到刚才的地窖,把煤油往邪门的物件上一泼,跟着挥洒周围,只留下几个逃命的要道。 白长生再回那小台子,这一次没上去,直接来到那狭长的石像那通气孔前,往里一钻。 进去前还踢倒了那两桶煤油。 到了那通道里面,发现此上很狭长,稍微一点点的动静都会有很大的回声,白长生暗自点头,就是这了! 此时下面人声鼎沸,几个小道士正扛着一个老头,前面一口大锅!里面热气腾腾! 我的天,这就是活祭? 除了白长生,人群中唯一清醒的老人也是惊恐不安,想起这几日自己糊涂当中没少参与,心中怎能不愧? 白长生心说不能再等了,这老人马上是要下锅开汤了。 赶紧盘好腿,在这狭小幽长的通气孔里面气沉丹田! 嗓子一声轻啸,白长生眸子一睁,眼珠子一亮,张口便是震耳欲聋! “哞哞咪唛叽里呱啦糖葫芦一串三文钱”(主要我也不知道这心经怎么念,凑合听吧。) 静心观自在心经! 白长生一边大声诵念,手中火光崩现! 火折子一点,从那鬼母石像的口中里朝上一扔! 石佛烈焰焚天!两行火热焰流直冲地府! 有煤油做引,这火势如同腾空怒龙,一下子就蔓延到了那地窖堆放器物的地方! “鬼母发怒了!起火了!快开洞口!” 小道士一看,全都乱作一团,赶紧去招呼,那台下所有人痴呆着,看着上面那鬼母石佛。 烈焰如刀,这宛如地府的洞穴火光照耀四周。 从那鬼母的口鼻处,传来阵阵震慑心神的哞音经咒! 所有人恍惚过后,幡然醒悟! ------------ 第112章:天生相克 祭祀台上的众人,随着白长生大声诵念的心经,全都缓回了心神,只觉得脑中轰鸣过后,人也明白了: “我这是在哪?” “跑啊!你还管在那?都起火啦!” 哗啦啦! 所有人都乱作一团,连滚带爬疯狂向外面冲去,那几个小道士也打开了机关暗道,慌忙逃窜。 白长生坐在鬼母的鼻孔里面看到大家也都恢复了神智,自己也站起来了: “我也得走,这都三分熟了,再烤一会来点孜然就能撸串了。” 从那孔中爬了出来,白长生环顾四周发现坏了! 自己刚才撒的煤油看来太多了,眼下火势已然控制不住了!都蔓延到了自己脚下,没退路了! “嗷呜!” 正绝处无路的时候,头顶传来一阵像是狗吠的声音,白长生抬头去看,正看到那只老猫站在崖壁之上! 它是来救自己的吗? 那只老猫身形一闪而过,从崖壁上消失了,看来那是一个出口! 白长生赶紧攀爬到了上面,一到上面,果然发现了一个小的通道,正好有一处石台阶。 就是自己下来地洞的那处台阶。 看来这是有机关把控,平日里销声匿迹外人也无法察觉到里面有什么。 而且不止一处,还存有其他逃生的出路,这地方不仅仅是荒废的煤窑,还有其他用处。 到底是个什么地方现在没时间去想,白长生手脚并用向上去跑,跟着那引路的老猫到了一面墙边。 那老猫用爪子抓挠着一处琉璃灯,白长生知道这是提醒自己,伸手一扭,面前轰隆隆巨响一声! 面前的墙升了起来,这就是机关所在! 外面白光森然,白长生迈步就冲了出来,身背后烈焰如刀,好似追魂的恶鬼。 冲了出来拿眼一看,自己已经到了安全的地方。 这是一片荒地,就在祭坛边上! “谢谢你了,你这贼猫倒机灵。” 白长生低头道谢,那老猫不屑一顾,扭过头就走了。 白长生也没去追,因为不远处那群老人正从另外一个孔里出来。 三两步就跨了过去,白长生心中想起要紧的事情,随手抄起了一根棍子捏在手中。 连拉带拽帮忙把这一群老人都拉扯出来,白长生一边帮忙一边留心,果然一个小道士也从这窜出来了。 “嘭!” 白长生在洞口,那小道士在下面,刚一冒头,照着脑袋就是一闷棍,这小道士晕倒在地。 “一个。” 白长生念叨着,旁边那群老人刚刚逃出生天,之前第一个回复神智的也出来了,跟大家说了情况。 都是白长生救的他们,一群老人千恩万谢,白长生说让他们留神,看到小道士就拦住。 旁边一个老头在那画正计数,白长生在洞口手起棍落,一棍子一个! 咚咚咚! 又是打地鼠,白长生对棍法一路现在颇有心得,棍棍到头没一点含糊。 就这么忙了半天,所有人都爬了出来,白长生也砸晕了整整九个小道士,清点了一下老人,没有被困的。 这边刚停,还没歇。 只听到又有一处缝隙被拱开了,难道说还有人? 白长生一看,只看到地面上生生被撕裂出来一处豁口,从里面不断涌出一群大耗子! 我的天,这得有多少? 看来这群药耗子不甘心就此丧命火海,用脑袋当铲子,硬生生把地面都给拱开了! 从那大缸中翻逃出来的药耗子肆虐成灾! 哗!唧唧叽! 这群大耗子眼眸子猩红,从地底不断涌现着,那身上还擦着不少的药膏和血迹! 这要是放出去,不说为祸人间也得造成鼠疫呀,这可怎么办! 白长生很着急,却又没办法拦住这群耗子。 这群耗子都红了眼睛,什么都不管,看到什么就吃什么,一路逃一路啃! 好像是一群饿鬼投胎成的怪物! 一个老人躲闪不及,被一群老鼠压在了身上,等那鼠群散开,地上只剩下一具白骨! 连着肉丝,没有一块整肉!白长生赶紧大喊让大家退散开来。 就在这时候,身后传来一阵豪迈的大笑声! “哇哈哈哈!施主!好手段!老衲没看错你!来来来,让老衲也露一手让你瞧瞧!” 白长生猛回头,只看到一个大和尚,忽闪着耳朵,脑门上一个大疙瘩! “鬼和尚!” 惊讶之余,并不知道这老和尚是怎么来的,只看到他背着一个大麻袋! 而这个老和尚身边,站着十八罗汉! 每一个罗汉身后都背着一个麻袋,那麻袋里面鼓鼓囊囊,不停传出一阵阵迫不及待的嘶吼声。 和尚大手一挥,连着那十八罗汉,把麻袋一松,只看到那麻袋里面窜出来的全都是野猫! 这就是之前老和尚捕获的野猫! 怪不得那时候他念念有词说什么贪食终须偿! 野猫不同于家猫,生于野外,追捕猎物的能力绝非寻常,这群猫儿一看到这么多老鼠... 各个亮出了爪牙,眼眸子透出痴狂的神色! “喵呜!” 所有的猫都冲了过去,见一个抓一个,跑一个死一个,白长生看在眼里,心中的惊异溢于言表。 这和尚不是鬼,是救苦救难的活佛呀! 万物相生相克,猫捉耗子那叫一个轻松,不过一柱香的功夫,白长生拿眼一瞧··· 满地都是死耗子的碎骨渣,尸骸遍野! 而那群猫儿心满意足,吃着撕扯着,好不快活。 老人们都被这一幕惊住了,白长生缓步上前,深施一礼,冲着那和尚道: “活佛慈悲!” “哈哈哈哈!小子你好聪明呀,这一招火烧鬼母坛,智救糊涂老,要说功德,你才是活佛哟!” 那和尚很豪爽,拍着白长生的肩头,语气透出赞许的意思。 白长生受下了,看看那十八罗汉,各个都是功夫在身,诵念佛号。 这就知道之前没见到的十八罗汉,他们那时候应该是去抓猫了。 不然哪来的如此数量? 先回身安抚了一下大家,让他们各回各家,准备好呈堂证供,等着上交给太原府府尹。 一群老人高呼佛法无边,谢过白长生和鬼和尚,就都散去了。 白长生看着和尚,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谢意,那和尚猜到了他的意思,让他无需在意: “你很好,很机灵,和你父亲一样,我看着很欣慰。” 那和尚慈眉善目,白长生一听,全身剧颤! 他也认识老父亲! ------------ 第113章:梻尘一脉 “你认识我父亲?” 白长生赶紧去问,要是这鬼和尚也知道自己父亲的过往,那绝对要问个清楚。 鬼和尚看着白长生,点点头道: “我认识你父亲,我也认识你,不然怎么会如此助你?” “我父亲他在哪?到底死没死?” 白长生不顾一切去发问,鬼和尚一听,摇头道: “我也是不知老施主到底如何了,关于他的传闻太多太多,也传得神乎其神。” “我父亲怎么了到底?他经历了什么!” 鬼和尚双手合十,随着十八罗汉一同施礼道: “前路莫寻,天机不可道,施主还是不要如此执迷不悟了,不然必定会踏上你父亲的旧路。” “那你又是谁?” 看着这个鬼和尚和那身后的十八罗汉,白长生很惊异,这等身手放在哪里都会大放异彩,可自己并没有听过这群人。 “我们乃是师承于梻尘老祖,老衲法号不问。” 鬼和尚一语道出,白长生心头一凛。 这梻尘老祖可叹是惊为天人的活佛。 传言他乃是十二诸天的活佛再世,也有人说梻尘老祖是降龙罗汉转世为人。 而自己面前这个鬼和尚居然是梻尘老祖的弟子!不过他为什么叫不问?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难道是提前知道有这些秽鼠?” 鬼和尚听白长生这么问,转过了身子,双手合十,那十八罗汉皆是闭目垂头,神情肃穆悲怆: ··· 昔日里梻尘老祖曾立白居寺于北京城外,广收门徒弟子,传道解惑,弘扬佛法。 佛手问药,救济穷苦百姓,久而久之,就连朝廷都对白居寺很是推崇,赐为帝庙。 梻尘老祖佛法无边,自证道圆满之后,不愿佛道沉沦,便欲收徒,借此弘扬释迦摩真意。 这鬼和尚不问,便是梻尘老祖收下的第一个弟子。 关于他的来历,不问和尚一语带过,并没有告诉白长生。 过了两年,有一日梻尘老祖散步于京畿湖畔之侧,偶见两虎争斗,正自观揣佛意出神,却在一棵老柳下,见一子盘腿而卧。 面黄肌瘦,衣衫褴褛,但这人双眸有光,神情坚毅。 老祖问他在此地何为,这人说正观两虎相斗。 老祖又问,虎有吃食可度日,你有什么? 那人回答说,你可度日却看不到虎斗,有何意思? 这话说完,老祖头脑一阵轰鸣,此子不凡,若能归顺佛门,当论神鬼莫测伽楼罗! 以礼相邀,梻尘老祖就将此人给带回了白居寺,收为二弟子,视如己出。 自此之后,梻尘一门弘扬光大,两个徒弟也都是佛门奇才,习佛法不过三年,便已问鼎佛门至高位。 不问和尚主修佛法造化,虽有功夫但却不喜武斗兵械,终日里面壁苦思冥想,以期证得无上奥妙。 那二弟子却是喜欢帝王之术,拳脚之争,功参造化之后更修得诡异法门,可借此术推演天下局势。 这法门,便是断命师的法门。 梻尘老祖曾力劝此子,不要妄图以邪异之法混淆人间是非,但那二弟子并不听劝,表面上很是虔诚,背地里依旧如常。 老祖宅心仁厚,叹息过后,也没有多加指责。 白居寺的僧侣对这二弟子也颇有微词,但梻尘老祖却对他十分关怀备至,众人不解其意。 又一日里,白居寺门前来了一个云游的和尚。 手持九子抱怀珠,身穿紫黑袈裟,站立寺门前,仰天长啸。 这声音惊动了老祖,老祖来到门前质问此人何意,那人却说自己是来找人的。 你来找谁? 我来找我的传人。 说完,袈裟一甩,一股子黑气裹挟着一个婴童从袖口中甩落而出! 梻尘老祖大惊失色,所有人严阵以待。 来白居寺的人都是一群文人墨客,降香还愿的良善之辈,从未有过冲突。 连朝廷来人都是客客气气,不料这人竟敢如此蛮横阴毒,竟还带着一名死了的婴童搅扰佛门清净。 梻尘老祖大怒斥责,将这人轰走了,此人临走前撂下了一句话: 鬼母为我,我自逍遥,今朝有子,子归冥界! 说完这话,那云游的和尚恶笑朝天,大步而去。 梻尘老祖惊异有恙,觉察到了此间异端必有前因后果,立刻以佛法推算因果,却在门前就溢出了一口血! 还不待弟子们扶稳,老祖惊声喝问那二弟子何在? 众人去寻,只看到二弟子正站立门前,一脸意味深长。 从刚才那人来到走,二弟子一直在场,并未出言一语。 此时听到老祖传唤自己,二弟子上前深施一礼,鞠躬道: 你我师徒缘尽,我自回归冥界,再证前因道果,我去也! 说完这话,二弟子袖袍一甩,大步而去。 此时不问也在门前,赶紧上前劝阻,此二人之前虽无间隙,但也不甚热络,只看不问和尚一把拽住了师弟。 寒声喝道:师尊带你不薄,若无佛门善果,你早都冻饿而亡了,今日听得异端邪说便要违背师门,可还有良心尚存? 那二弟子倏尔一下把袈裟扯为两段,扔在了地上。 这袈裟落地之时,天地变色,一道惊雷劈下,白居寺门前大雨倾盆,紧跟着有无数机关被唤醒了! 咻咻咻咻! 原来这二弟子早都布下了活扣机关,天罗地网,想要在此以断命师的手段截杀同门! 好狠的心,但那不问却已经中招倒地了,忿恨之余,又发现一杆长枪洞穿在了梻尘老祖的胸膛。 吼! 不问和尚眼珠子喷红,却没有力气站起来,那二弟子缓步上前,自梻尘老祖的胸膛,把他的心给掏了出来! 尼陀佛,有心留虎,奈何养虎为患。 梻尘老祖双手合十,立毙当场! 那二弟子掏了师尊的心,揣在了衣服内,说了句这倒算个拜师礼,遂即扬长而去。 不问和尚痛哭叫天,环顾四周才发现,整个白居寺,早都被布下机关,除了自己,所有人都命丧于此了。 而那二弟子也失踪了,此事惊天,传到了朝廷,不问和尚为缉拿弑师的二弟子,强行站起来追出去了。 朝廷就以为是这两弟子残害同门,下令严查,经过了很多年,那不问和尚求得贵人,方才沉冤得雪。 可这二弟子,却无人知道他在哪里,不问和尚心中大恨,发誓雪恨,一路追寻数载,这才追到这里。 而这个邪门道统祭坛,和之前山上的金身寺,正是那二弟子的窝点之一。 鬼和尚说到这里,眼含热泪,夺眶而出,白长生听在耳里,心中又是骇然又是戚戚。 这二弟子心也太狠了,竟然会杀师灭祖,即便是自己遇到了,也不会轻饶此人。 张口就问那鬼和尚,这二弟子现在何处,姓甚名谁,那鬼和尚一声叹息,说出了一个名字: “他那名字,就叫做娄冥!” ------------ 第114章:欺师灭祖 听得此名,白长生心中难免惴惴,杨茹口中的“娄冥”,那邪门歪道的传人,竟然就是白居寺惨案的始作俑者! 白居寺惨案,他之前也听说过,那时候他还年幼无知,只知道这案子最后不了了之了。 但今天再听,居然里面还有这么多故事,真是令人唏嘘。 断命师的传承,白长生一直除了自己就没人了,不成想这个娄冥也是此道中人。 而且比自己强! 这点很重要,自己初问断命,一切还好似云里雾里,现在又多了这么一位。 左右局势来用机关暗扣害死自己的同门,再加上那悬而未决的当铺疑云,此人实在棘手。 日后还是要多加小心此人了,幸好自己见过。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鬼和尚睁开眼睛,转为和颜悦色的模样,看着白长生道: “小子,日后你还会遇到很多人,很多事,而他们也都知道你父亲的事迹,你不用去问,因为谁也不会说出来。” “为什么?你们到底是谁?这又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我父亲尚在人间,叮嘱你们不要告诉我?” “这一方芸芸众生,法道万千,自有自己的轮回定局,你强行干预,必遭反噬。而你父亲的过往,实乃天机,哪里是现在的你能理解得了的。” “难道身为人子,连自己父亲的事迹都不能追寻吗?我非石人,要是我父亲有什么冤屈,纵使你么不说,我也一定要讨个公道!” 白长生说完这句,直面鬼和尚,袖袍一甩,一股子混沌气息从足尖迸发,眼眸子烁烁。 鬼和尚眯起眼睛观瞧白长生,摇了摇头: 此间人世,终是出了个管不住的逆子,恩公,你若有灵,看到这一幕会不会也有一丝欣慰? “小子,暂且不论这些,只看眼前,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鬼和尚问着白长生,白长生一听,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这就道: “和尚,你帮我书信一封,传到驿站直去北京,我有冤案在身,不得不伸冤,还是有劳你了。” 说完,掏出一笔黄纸,匆匆写上了几句话,拿笔的时候,那杨茹交给自己的令牌从胸口处掉落出来。 鬼和尚捡起来捧在手中,倒吸一口气道: “这···” “你知道这是什么?” 白长生看着鬼和尚的表情,知道他认出了此物。 “不认得,施主切莫沉迷此道,手段本无是非过错,全在于人,还希望你日后多家勤勉为公,不要步那娄冥的后尘。” 说完,把令牌还给了白长生,白长生点点头,接下令牌,随手挥舞了一下,心说鹞子李这么远会不会有察觉? 等了一会,白长生自己都想笑,这足足千里之遥,鹞子李要是能有感应那就神了。 可就在此时,北京十八胡同的棺材铺里··· 吕不辰正在和鹞子李面对面坐着。 说是坐着,其实就是吕不辰在骂街,白长生走了,鹞子李一天到晚就像死了一样端坐在正堂。 任谁来了,鹞子李都不挪寸步,实在无奈就给他糊了一层纸,免得生人见到他会畏惧。 吃喝拉撒都没有,鹞子李就坐在这里,吕不辰倒也把他当成了画布架子,此刻鹞子李身上就挂一张画布。 “这一笔有点韵味了,快赶上老爷子了。” 吕不辰正在自鸣得意,心说自己早晚不费一墨,终于是有了一点进步。 “哗拉!” 只听见这么一声,那画布被扯断了。 鹞子李一个鹞子翻身,打正堂的椅子上面翻滚下来,紧接着夺门而出,鹞子翻身鹞子翻身鹞子翻身! “我去你大爷的!” 吕不辰在后面这通骂街,脸都绿了。 ··· 白长生看了看这鬼和尚,知道他有心隐瞒,也就没有再问了,送上那一封信,鬼和尚收好。 鬼和尚收了这封信,交给了那十八铜人,白长生问道: “这十八位,都是你的弟子?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鬼和尚豪迈大笑,想起了什么高兴的事情,拍了拍白长生肩膀道: “早都看出来你小子不凡,想助你一程,就告诉你那肉老鼠该怎么做,你倒好,一把火干净利落。” 这十八铜人,确实都是鬼和尚这几年收下的弟子,各个四棱子起筋线,遒劲虬臂。 这群人经过很多年的寻觅,终于找到了娄冥的踪迹,就在这山西各地,弄了这么一些道场。 在里面为非作歹,草菅人命,当地府尹又是糊涂,没能将其擒获。 鬼和尚亲自出马,左右打听观察后知道这里有无数的硕鼠成灾,这就想了个办法弄猫捉鼠。 但可惜的是娄冥下落不明,谁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接下来鬼和尚还要继续遍访各地,一定要把那娄冥正法。 而白长生问到关于黑轿子,和失踪的吴老三,鬼和尚只能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清楚。 俩人说到这里,那身背后被白长生砸晕的小道士们,也都幽幽转醒了。 对视一眼,白长生上前揪起了其中一人,寒声喝问那娄冥何在。 “我的天爷啊,饶了我吧,我不知道啊,我就是城里杀猪的哟。” 那小道士见事情败露,都不用打就什么都招了。 这些小道士都是平日里太原城内的“闲散人员”,基本上每天吃饱了撑的无事生非。 后来被九子道给收入麾下,让他们来这里冒充道士坑害百姓。 起初他们还都不肯,但看九子道神通广大,久而久之自己都有点信了。 这个九子道肯定不是娄冥,眼睛里就透着一股子铜臭气,看着就知道不是什么翻云覆雨的大人物。 而这类祭坛道场,在山西省治下,多如牛毛,不可尽数。 类似于九子道的这种人,更是多了,他算个管事的,在教中最有话语权。 白长生觉得这件事情不能耽误了,九子道害人不浅,但那娄冥才是罪魁祸首。 要是任其滋生蔓延,一定会酿成祸端。 再问那群小道士可曾见过一个四五十岁的大汉,喜欢挖鼻孔。 说的正是吴老三。 那群小道士一听,各个面面相觑,表示自己并没有遇见过。 那些用手段抓来的青壮,都交给了九子道,他给带走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白长生有点无奈了,这可如何是好? 难道吴老三就这么找不到了? 身背后,那鬼和尚一直在旁听着,此时却突兀地大笑起来。 ------------ 第115章:罗汉相帮 “施主无需多虑!” 鬼和尚大笑过后,双手合十,跟白长生说了这么一句。 白长生听完喜上眉梢,难道说这鬼和尚知道吴老三所在何处? 回头去问,那鬼和尚却摇头道: “我并不知道那吴施主现在何处。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那吴施主,在老衲的推算之下,必无性命之忧,反而经历这一遭会有一桩福报造化,施主大可不必担心他了。” 这话倒是让白长生稍微心安了一点。 看着一群小道士,白长生心说得带回去,等上头来了公文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再把他们正法。 和鬼和尚又聊了一会,俩人商量好了接下来该怎么办,鬼和尚又和白长生说了一些要害之事,也就要离开了。 鬼和尚带着几个罗汉,转回金身寺,白长生带着这群小道士转回太方村,早前那群老人都已经离去了。 临走前鬼和尚有心帮忙,从十八罗汉里面抽调出几个弟子,跟随白长生押解九道士。 同道而行也好有个照应,传信的传信,押解的押解,白长生点点头心说这下不用担心了。 就是灰瞎子来了也不怕,可走了几里也没看到那灰瞎子的人马,白长生心说难道他跑了? 一路上白长生还心中存有侥幸,问了几次那群小道士都说没遇到过吴老三,那灰瞎子又是怎么回事。 自己不能这么轻易回北京,好歹也要把吴老三找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呀。 小道士这时候心中畏惧惶恐,也不敢撒谎,确实都没遇到过吴老三。 灰瞎子也一样,只知道他和九子道有些关系,但平日里灰瞎子嚣张跋扈对他们也没个客气,互相也就不怎么交流。 说话间,一行人走到了一片密林,白长生拿眼一打,这地方好眼熟。 对了,这里不是有一间林中小屋吗,自己还曾在这里借宿过一晚呀? 怎么不见了? 白长生来回去寻觅也没有看到那间小木屋,后脊梁有点发凉了。 又是一间鬼屋? 回头问了问那群小道士和几个随行的罗汉。 小道士表示不知道这里曾有木屋,他们来过许多次,并没有遇到过。 几个罗汉也一样,他们初来乍到对此地不怎么了解。 “这就怪了,我这走到哪里都能碰到邪门的事情,可真作孽。” 白长生摇了摇头,好在自己没有被害,一念而过,也就把这事情给抛在脑后了。 爬山过河,有几个好手相帮,白长生倒也轻松,一路走一路聊,那群罗汉也跟白长生讲了讲这金身寺的事情。 这处祭坛乃是娄冥的道场之一,娄冥说来也奇怪,现在说佛不佛,说道不道,自打欺师灭祖去了那鬼母一脉后,就愈发诡异了。 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乔装打扮的手段超乎寻常。 在这里弄了一个金身寺,网罗天下狡诈之徒,掳走别人的幼子,去外地做苦力。 要不是被人偶然间发现,谁都不知道还要为祸到什么时候。 听说他在外面还有道统,只要和教派沾边的,娄冥都掺合,谁也不知道他有什么打算。 但他参与的一切,都是建立在为祸人间的前提下,所以此人不得不除。 而关于娄冥的踪迹,九子道一定清楚,只要抓住他,一切都好说。 鬼和尚不问,带着十八个弟子来到山西,正逢金身寺被捣毁,也就入主此地了。 不忍佛门名誉扫地,平日里鬼和尚也常带着弟子们下山治病救人,想着借这个方法重镇声誉。 虽然聊胜于无,但也是佛门修行,白长生很赞许这群罗汉的造化。 就这么走了小半天的功夫,眼前豁然现出一个村落。 终于回太方村了。 时间不长,白长生倒是觉得有些恍如隔世,可刚到村门口,就看到一个老头正背着行囊前行。 白长生定睛观瞧,心说幸好自己下了两道保险,找那鬼和尚帮忙,不然靠这老头,自己非得困死在太方村。 这老人说的正是自己安排前去送信的老人,眼看着都过去两天了,老头还跟这村口晃悠呢。 走到面前呼喊了一声,那老人一抬头,就看到带着九个小道士回来的白长生。 大喜过望,老人一吆喝,全村的人都出来了,那群被掳走的老人也都恢复心智到了村子。 知道九子道害人的手段,又看到救命恩人回来了,大伙赶紧围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 “这就是那些害人的混蛋驴球球吧?来来来,交给我。” 几个老头看到那群小道士,跳起来就是一巴掌。 九个小道士一看这架势,各个跪倒在地上磕头道歉,眼鼻涕横流,可并不管用。 这群老头受了这么久的惊吓,怎能不好好发泄一番,要不是白长生拦着,这九个小道士得被活活打死。 “好了,出出气就算了,这些人还要交给府尹去定罪。” 拦下老人,白长生又问那安排去报信的老人,怎么这么久都没去太原。 那老人眼珠子浑浊无光,颤颤巍巍没一点力气,就这一副行囊在身都快把他压垮了,何谈远行。 白长生一走,这老人就要出门,花了俩时辰走到村口,老伴吆喝说要吃饭了,吃完再走。 老头就又回来吃饭,吃完了躺了一会起来就要再走。 走到村口正好俩时辰,又开饭了··· 这就是个无限的死循环,白长生气也没辙。 只能拜托让几个罗汉去一下城内打探消息,那几个罗汉得了师尊嘱托,对白长生倒也恭敬。 答应一声转身就去了,三五步一丈远,腿脚间隙夹杂气力凝结,这好手赶路可不一般,要不了一个多时辰就能走上一个来回。 白长生随着一群老人,把那九个小道士捆在了木桩上,回到了老胡的家里。 老胡一直在人群里,看到白长生也很高兴,自己那群老哥们都被这小子给救了,对他很感激。 回到屋里,俩人弄了一桌子菜,好酒烂肉没有,但也很丰盛,白长生吃完饭打了个盹的功夫,老胡就把他叫起来了。 出去传信的罗汉回来了。 白长生赶紧起身,走到院外,那罗汉也抱拳拱手,一身热汗。 看来是脚程不留寸力,如此煞费苦心为自己,白长生很感动。 罗汉缓步上前,眉头深锁,看得出一脸忧色。 “罗汉爷,这是怎么了?” 那罗汉道: “怪只怪小僧慢了一步,我去太原城,打探到了一个消息,不过却是个坏消息。” 什么消息?怎么会让他如此表情? 白长生急急发问,那罗汉爷双手合十道: “九子道,已经死了。” ------------ 第116章:声名远播 啊? 九子道死了? 白长生脑袋嗡地一下,怎么说死就死了? 再问那罗汉,罗汉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九子道是死在了太原城,听说是牵扯到了一桩人命凶案。 这下就难办了,吴老三和娄冥的踪迹,全都要指望着这个九子道,现如今他死了,这可如何是好? “施主倒也不必担心,娄冥这根毒刺,我们也知道非一朝一夕可以拔除,而你那朋友,我师尊有言,逢凶化吉肯定不会有性命之忧。” 这是句宽心的话,白长生听了觉得没用。 “施主,朝廷发下文书,是关于你的冤案,你可以去太原看看,好像有人出手助你,不用担心太原府尹刁难了。” 罗汉轻声道出一个好消息,白长生听在耳里一阵惊奇: 是谁帮我? 不太确信,又问了几句,那罗汉只说是朝廷发下文书,现如今山西省省治太原都知道了。 但文书具体说了什么罗汉并没有看到。 这就好办了,有人帮自己说话那就是好事,白长生站起身来一估摸时间也不想再耽搁。 老胡在旁听着,知道白长生要离开了,转身回了屋子,不一会的功夫出来拿着一个包裹行囊。 白长生一打开,里面辣酱花卷一应俱全。 “您快留着吧,这东西我还用不上,走几步就到了。” 这是把自己也当成七老八十了,白长生苦笑无奈,但也很感谢这阵子老胡的照顾。 把其他几个罗汉叫来,白长生谢过众人,就要去太原府了。 罗汉们也都完成了师尊的嘱托,这就和白长生告别,折返回山上的金身寺了。 太方村的老人都来送行,和大家道别,白长生带着嘱咐就迈上了回太原的路途。 罗汉们临走前施手段锁住了九道士的命门,令他们无力反抗,白长生很轻松一路只身押解。 走着心里还想,自己来的时候可是两个人。 一路无书,紧赶慢赶,纵使风景秀丽也无心观赏。 来到了太原府的城门,正是那日黑轿子落地的地方,回顾四周,那乘黑轿子已经不见了。 在城门上的悬赏布告上,白长生也没发现自己的画像,心说可能真是被撤去了。 这就放心了,迈步城中直奔太原府府衙。 路上一问,打听到了府衙所在,带着一群犯人白长生就来到了府衙门口。 虽然有点担心,但都到了这里再退缩也没办法了,直接操起鼓锤鸣鼓告案。 咚咚咚! 一个衙役把脑袋从门缝里探了出来,一看有人敲鼓,很不耐烦: “哪个驴球球?嚯!是十个哟!” “我是白长生!” 白长生不急不缓说了一句。 那衙役一听,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赶紧回身冲着府衙里面大喊: “额的老爷,京城十大杰出青年来了!” 白长生差点没栽过去,怎么自己的名号都传到这里来了? 不过一会的功夫,从府衙里面冲出来一堆人,把白长生簇拥进去,太原府尹歪戴着帽子步伐匆忙来到近前: “哎呀呀,额才是个驴球球啊,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饶了额吧。” 太原府尹一脸的虚胖,皮肉堆在脸上就知道这老爷伙食不错,大腹便便拖着一双公子靴。 太原府尹是从内堂匆忙之间跑出来的,还没来得及整理。 怎么对自己这么毕恭毕敬的? 白长生有些纳闷: “你们···认识我?” “额哟,你才是青天大老爷哟,来到额们山西,蓬荜那叫一个生辉哟!” 这太原府尹的语气透着一股子阿谀奉承。 白长生有哑然失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倒也不慌了,张口就问这来龙去脉。 原来白长生从北京失踪了许久,吕不辰也有些担心了,左右看白长生不回来就去了季府。 那时候老爷子正在悲天悯人,听说白长生丢了,也很慌张,心说别再全搭进去。 赶紧去了京直隶衙门,谁知道一进衙门,这衙门的吴老三也不见了。 大伙都觉得坏了,立刻把这事情层层上报,就传到了九门提督的耳朵里! 九门提督正处理一桩山西要紧的事情,听说这俩人丢了,也很纳闷。 自己手中正好有这山西的案子,拿起来一看,正是那山西省治太原的,说有两个凶犯涉嫌谋杀四个良民。 再拿起那画像一瞧,九门提督登时站了起来,这不正是吴老三和白长生吗? 这俩人怎么到山西了? 猜想其中必有缘故,而四条人命凶案的描述里,也没有关于他二人为何行凶的解释。 九门提督觉得这事情不简单,大手一挥,写了封斥责太原府尹的批示,令传回太原。 详查此案,不得迫害忠良,而后又把俩人的履历调了出来,加上之前朝廷封赏的奏折,一并交给手下。 快马兼程,八百里加急,火速传递山西太原府尹手中,此案若有冤屈,必要青天白日,捉贼捉脏,令太原府尹协同办案。 这批示很有趣,更有意味深长的意思,平时这类凶案上报,只会批复尽快落实。 如今这批复,可带着斥责的意思,一到太原府尹的手中,这府尹就傻了: 知道这俩人有来历,连九门提督都亲自出面力保此二人。 越想越慌! 本就是个糊涂官,虽不贪赃枉法,但也不怎么聪明,这就赶紧喝令衙役去城门摘下二人海捕的画像。 又张告贴示为白长生和吴老三褪尘。 白长生听到这里,恍然大悟。 幸好有九门提督相帮,不然自己和吴老三何时才能沉冤得雪? 不过现在吴老三可是不见了,白长生不打算就这么回北京,点点头让府尹宽心告诉他不必慌张。 那九门提督的批复里面,说了协同办案四个字,并没有让自己立刻回北京的意思。 自己可是开棺材铺的,怎没现如今兼职成了捕快? 白长生虽然心有烦躁,但也不能表露出来。 太原府尹看到白长生还带着九个道士,就问是谁,白长生把自己经历的一切说了一通,连着府尹,所有人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 果然是能人呀! 只身独闯龙潭虎穴,缉拿九道破敌溃! 这下大伙再不敢怀疑白长生的能耐了。 关于鬼和尚也有参与一切,白长生没说出来,这是和尚的意思。 随着府尹进了内堂,九道士到堂归案,祭坛案告一断落。 白长生刚要嘱托一些事情,那衙门的衙役却抬着一个木盘上出去了。 有点纳闷,白长生拿眼看着,怎么这群人的神情如此肃穆?那上面放着个什么东西? “白爷,这是您北京的朋友托人押运来的,您看看吧,没敢弄脏一点。” 太原府尹对白长生的称呼都变成爷长爷短的了,白长生惊奇间一挥手,就从内堂出来了。 什么东西给我送来了?吕不辰送来的吗? 随着那群托举木盘的衙役到了门口,白长生发现这东西很眼熟。 木托一撤,东西一展,拿眼一瞧··· 白长生脑浆子都快沸腾了! ------------ 第117章:案中案之满清胭脂膏蒸骨案(壹) “奉赏北京城十大杰出青年暨御赐半口金棺上可收奸臣佞官下可葬狡诈恶邪” 风不止,锦旗迎风招展。 迎着青天白日,白长生只想把自己掐死才好。 现如今这御赐的封号都到了山西省,按这速度,要不了多久就可以传遍大江南北了。 外面人声鼎沸,熙熙攘攘,老百姓看衙门这么热闹,也都凑了过来,脑袋一个挨一个,冲着那锦旗指指点点。 “额的娃啊,这是北京来的青天大老爷啊。” “那可不,额们可把晴天到老爷盼来了。” 街坊们议论纷纷过后,看到那白长生独立衙门口,也都跪下了。 白长生一回头,只看到太原府尹带着一众衙役也全都都匍匐跪倒。 还没来得及害臊,再一瞧,只看到那群衙役中,有几个人神色闪过几丝慌张。 不住地哆嗦着肩膀,那样子好不惶恐。 正是来到山西的时候,那几个意图不轨的衙役! 白长生走到太原府尹的身边,把他扶起,贴在耳边小声絮叨了几句。 那太原府尹打了个寒噤,噌地一下回头,望着这群衙役,还没说话,却看那群衙役当中,有人跪不住了。 站起来就跑! 连滚带爬,什么都不管了。 白长生冷笑一声: “抓起来!” 太原府尹脑袋迷糊,什么也不明白,但对白长生此时那叫言听计从,毕竟是上命所差。 大手一挥,剩下的人都站起来了,把那几个心中有鬼的衙役给扑倒,紧跟着稀里哗啦一阵,锁链子上扣! 白长生其实并不确定他们就是歹人,刚才也没有和太原府尹说什么。 凑了过去只是对太原府尹说了声:你回头看看这群人。 毕竟贼人胆虚,这群歹人可不就露了怯了。 推推搡搡把这几个人带到面前,都不用问,一群人腿肚子发颤全都跪了下去。 紧跟着嚎啕大哭,没了一点平日里为非作歹的样子。 一问就知道,其实这群人都是那九子道的狗腿子,收买而来,平日里帮他封锁一些要紧的消息,比如人口失踪一类的。 就因为有这群人从中作梗,这太方村周围失踪这么多人都没能被朝廷知晓。 而随着九子道的死去,这群人也觉得心里不安,这阵子都有点慌乱,今日看到白长生,心头更是一紧。 “额的神呀,你可真是个擎天的那个柱子哦。” 太原府尹说话都不利索了。 白长生又问了问这群人知不知道九子道的秘密,还有那吴老三的所在,可惜这群人也都不知道。 让太原府尹把这群人押入囚牢,白长生心说九子道死的事情太蹊跷,还是要看一看。 就问那府尹能不能看看九子道的尸身。 太原府尹现在就跟衙役的待遇是一样的,赶紧弯着腰去让仵作把九子道的尸身带过来。 几回头的功夫,九子道尸体就被扛过来了。 白长生拿眼睛一看这尸体,心说这要不是穿着那身衣服,自己都快认不出这就是九子道了。 脑袋整个都碎掉了,头颅凹瘪进去,脑浆子都迸出来滴落在裹尸布上面。 整个身子发黑发紫,有一股子怨气透出来,那脖子上仔细去看,还有一道暗红色印痕。 白长生捂住口鼻却还是闻到一股子香气。 伸手探了一下九子道尸体的脖颈儿,发现并不僵硬,用手指去戳也没有肿胀感。 这人并不是被勒死的,应该是被砸死的。 到底是谁这么歹毒?此人虽说为非作歹,但无深仇大恨,应该不至于下此狠手呀? 问了问仵作,那仵作岁数也不青了,验了半辈子死尸,说自己不知道还会是什么别的死因。 九子道被人发现的时候,衣衫破碎,头颅破碎,袍带也被撕扯开了,连丝绦都断了半截。 “凶手抓到了吗?” 白长生站起来问,那太原府尹脑袋摇着,一脸的肥肉抖晃地飞了起来。 就这德行还当官差,回去养猪狗都嫌弃。 白长生摇了摇头,心中苦闷,九子道一死,这线索可就断了。 “九子道住在哪?” 随口这么一问,衙门的人说九子道并没有住在山上,而是城内的一间客栈。 说是采购法器方便,就住在城里了。 之前有个罗汉来到府衙化缘,那时候大家看这尸体正发愁,大早上发现躺在街上,谁都不认识。 这罗汉一看就认出来是九子道了,也算帮忙了。 白长生一猜就知道是那十八罗汉,点点头又问早上是被谁发现的。 衙门的人说是早上出摊卖刀削面的小伙计看到的。 这九子道死的太蹊跷了,白长生就想去看看他所住的那间客栈。 刚要走,门外呼啦啦来了一群人,正是住在太原城外的居民。 这群居民进来就要告状,说城外发现一处祭坛,自己家索居的老人去了那就失踪了。 今天又都回来了,说那地方是个邪教祭坛,要衙门做主,之前这群人也都来过,但被那群内鬼衙役阻挠了。 现在没人作梗了,这群人全都冲进来讨要说法,太原府尹脑袋都大了,一出溜就躲在了白长生身后: “这才是青天大老爷,额是阴天老爷,你们有事找他。” 白长生再次哑然失笑,这太原府尹的脸皮怎么这么厚,为父母官的,遇到事竟然全推到自己这里了? 心说自己真是骑虎难下,以后还指不定遇到什么呢。 那群百姓可不管那么多,一股脑把白长生围了起来,叽叽喳喳说起了那祭坛的事情。 说自家老人都是被一个年轻人给救的。 白长生苦笑着说那年轻人其实就是自己,他知道来龙去脉。 哗! 所有人都变了颜色,这救命恩人一直苦寻不到,没想到就在眼前! 全都跪在地上叫嚷着这还真是青天大老爷。 “额的神啊,果然是北京城十大杰出青年。” 太原府尹的嘴巴张得都能塞进去一个苹果了。 白长生其实也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大家居然情绪这么激烈,弯腰安抚众人。 心说祭坛那事情可不止太方村周围,别的村子,甚至别的州府也有,绝对要全数拔除才行。 回过身子跟太原府尹交代一番,让他火速准备公文,遍传山西各地,让所有府衙准备好。 务必一网打尽娄冥的道统,一边说着还凭着记忆画下了娄冥的画像,交给太原府尹。 还有吴老三,这人可不能丢,白长生又叮嘱一定要找到吴老三这个人。 太原府尹之前也有点纳闷,上面说的是协助此二人,但现在只看到白长生一个。 原来是丢了一个,哪敢多问,赶紧下去准备了。 这太原府衙门,现在可以说是白长生一人独断乾纲了。 有太原府尹的命令,这群衙役又看到白长生这么得人心,只能马首是瞻。 我这现在成半个官了!白长生有点迷茫有点可笑。 但现在不是松懈时候,带着衙役就问了那九子道所住的客栈,要去查验一番。 出离衙门,一伙人浩浩荡荡就奔着那客店去了。 一路上可谓风光无限,白长生的名号自打今日也在山西传开了。 走到一半,老百姓对白长生很是推崇,跟在后面呼喊着青天大老爷。 不知道的老百姓都问着怎么回事,有人就说出了白长生智救老人,火烧祭坛的事迹。 任谁听到都会很佩服,白长生也很受用,左右招手示意。 看到路边有个算命的先生也过来凑热闹了。 这人举着个幡子,上面写着生辰八字,算命卜卦一类的买卖招牌。 测凶吉,问前程,今日运程,明日晴雨,婚丧不忌,相宅破土。 这类营生在北京早都被发扬光大了,不怎么稀奇。 可白长生却站住了,看着那算命的幡布,心中一阵恶寒: “就说不对劲!” ------------ 第118章:案中案之满清胭脂膏蒸骨案(贰) 白长生站住了脚,那群衙役也都停下了,看着这新任青天大老爷,不明所以。 白长生缓步上前,走到那算命先生的面前,那先生很惊奇,觉得是有生意上门了: “您这是要卜卦还是?” 没说完,身后那群衙役吆喝了起来: “锁上他锁上他!锁上这混账驴球球杀人犯!” 这误会大了,衙役们看到白长生走到那人面前,表情不阴不阳,以为是认出了嫌犯。 算命先生也慌了,自己平时也就偷个鸡抓个鸭,怎么这么大阵仗来抓自己? “额的老爷哟,额可没干啥子缺德事哦!” 白长生也被这群衙役吓到了,赶紧喝令他们住手。 自己却伸出一只手,摸着那块幡布,那块布上面写着一行字: 十月初九,不宜远行。 今天是十月初九,自己离开北京的时候,可还是九月。 那乘轿子抬了足足七日! 白长生算了一下这日子,洞悉真相。 怪不得之前在梦中也曾遇见算命的摊子,原来道理在这里。 果然不是鬼抬轿子,而是有人接力把自己和吴老三送到的山西! 这是为什么? 此刻洞悉了来这里是有人刻意为之,白长生心中发冷,这人肯定有所图谋。 冷哼一声,转身继续走了。 那算命先生惊出了一身冷汗,把一串糖葫芦往里面塞了一下。 不就是抢了个糖葫芦,至于这样? 他是不明白,可他吓坏了! 白长生带着一众衙役,路上再没停歇就到了那间客店。 之前这群人也来过,但并没有在九子道的房间里面发现什么蹊跷的地方。 白长生执意要来,问了哪间房,那小伙计也不敢阻拦,就道是胭脂天字号房。 这名字白长生就听出不对劲来了。 在旧时客店之中,房间的名字很有趣,都包含一些蕴意,比如进京赶考的士子就喜欢住天字一号房,也是图个吉利。 做买卖的就喜欢住珐琅彩的(发财)房。 可九子道一个道士,居然住在胭脂一号房,看得出来他平日里也不怎么规矩,算不上清规戒律加持。 一群衙役之前没注意到,听白长生这么说,一个个都佩服万分。 他们可不知道白长生这是在温柔乡那里学来的,那花嬷嬷的房间就是胭脂房! 推开门一进来,就闻到屋子里面飘出来一股子胭脂香气,白长生努了努鼻子,不怎么喜欢。 一席桌椅,一张床塌,公子铺盖,这屋子没什么特别的。 可桌子边有一个梳妆的台子,那台子上面有根簪子,一面铜镜。 白长生留心了,走上前去把铜镜放在一边,观察起了那根簪子。 正看着,又在那床榻之侧,看到了另外一根··· 两根簪子? 这并不是男人所用的束发之物,是女人用的。 一根金簪,一根银簪,一个描龙,一个画凤。 金簪在床边,银簪在铜镜边。 但是这簪子一般不成对,都是单独的。 白长生小心收在怀中,心说那群衙役之前看来也不过是走个过场,根本没留心这些细枝末节。 又看了一圈,发现这屋子没什么特殊的,白长生就带着衙役们出来了。 问了问小伙计,打扫房间的小伙计说九子道在这里时间不多,看到他们也就扔点散碎银子,客客气气没什么交流。 点点头,白长生揣着一对金银龙凤簪就出来了。 这时衙役们觉得也没什么好调查的了,九子道被人所害,也是咎由自取。 可能是在外面碰到什么仇敌了,那祭坛的案子牵扯到了他,即便是抓到了也要问斩。 这倒省事了。 白长生却很气馁,这里面可还有个丢了的吴老三呢! 带着衙役回了府衙,在路上的时候白长生反复琢磨着,也没注意到之前那算命摊子已经在了。 回到府衙,衙役们各归其位,白长生进得正堂却看到值守的衙役们在帮着一户人家在填写尸格(死亡情况说明)。 那人说着我妻子好惨好惨,声嘶力竭,哭的样子也很凄惨。 白长生走到近前和衙役们打了招呼,太原府尹赶紧迎过来递过一碗茶: “额的晴天小老爷,你辛苦辛苦。” 到底谁是老爷?衙役们都有点晕了。 白长生也没好意思拒绝,接过茶往那尸格上扫了一眼,上面写着一名女子重病身亡,年方二八。 这么年轻就死了,真是可惜可叹。 白长生有些唏嘘,看那苦主很悲痛,应该是这死了的女子的丈夫。 说话间,尸格也填写完毕了,下面衙役也把尸体给抬了上来,仵作跟着。 确认无误是重病身亡,尸格放在尸体上一对,这也就可以入殓了。 随着那尸体被抬进来,白长生看了一眼女子的发饰: “慢着!” 一挥手,把那送尸格的衙役拦下。 白长生直觉所至,这里面不对劲,那女子尸身上的首饰,怎么和自己手中的簪子这么搭对? 是一套!? 白长生皱着眉头留心了,把那裹尸布整个掀开。 这女子生前的样子应该很娇媚,年纪也不大,初为人妻。 桃花眼,高鼻梁,一眼望去春色无边。 皮肤呈现出一种很淡很淡的粉红色,口鼻之中有很多污浊秽水。 仵作走过来说确认无误了是重病而亡,久疾成患。 白长生觉得不是这回事,没听说哪种病会令人皮肤粉红的。 那仵作说很可能是天干物燥,之前也有先例。 又看了看那苦主,白长生问道: “你妻子?” 那人样子四十岁左右,配这女子不算般配,但在那个年头这也是常事。 很精明,油光锃亮的胡子七根朝上八根朝下,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显得很世故。 这是个药铺的掌柜,所开的生意也还不错,为人虽然精明倒也随和。 听白长生这么问,药铺掌柜的悲呼震天又哭了起来。 没眼泪,但那声嘶力竭的劲就足矣让人跟着难受了。 唉,这人也是命惨,可能自己想多了。 “青天小老爷,你想做啥,额们全力配合。” 那太原府尹不合时宜的跑过来跟白长生献媚讨好。 “算了,没什么,把尸体抬下去收了吧。” 也许是自己多心了,白长生在苦主面前并没有发难,毕竟人家丧偶。 衙役们把尸体抬下去,白长生也进了后堂,太原府尹备好了上好的酒席。 大排筵宴,这桌子酒席好不丰盛,鸡鸭鱼肉样样俱全。 白长生这阵子也饿坏了,吃是吃着,但也食之无味,毕竟把吴老三给丢了。 “这个···青天小老爷可发现那九子道的死因有何隐情吗?” 太原府尹讨好着白长生,敬了一杯酒。 白长生想起那两根簪子,拿出来递给府尹,让他上眼观瞧。 太原府尹接过簪子,捧在手里看着,琢磨了一下道: “您这意思是让额再娶两房妻妾?额已经有了九个了,不急不急。” “你拿过来吧你!” 白长生把簪子夺了过来,瞪了一眼太原府尹,靠这人肯定没用。 问了一下吴老三的下落,还有通缉邪教异端的事情,那府尹说一切都在办,但还没着落。 九道士和内鬼都落狱了。 白长生心有戚戚,吃着也不痛快,离席而去到了安排好的房间准备休息。 往床上一躺,白长生琢磨着事情的前因后果,就这么睡下了。 可刚一闭眼,就觉得眼前一道金光闪过,自己又到了那片混沌当中! 还自诧异怎么又来了这里,看到眼前出现了一个人,背朝着自己,一席白衣卷角飘动。 身高八尺,威武堂堂,这人从背影看过去就知道是个好手。 “原来是你!” 那人并没回头,却发出一声寒彻入骨的声音。 ------------ 第119章:案中案之满清胭脂膏蒸骨案(叁) 这人一语道出,足尖顿力,一股子气息压制万物蓬勃而出,白长生心下骇然: 这是敌人! 下意识的反应,后退了一步。 但白衣男子并没有为难自己的意思,那股子气息激荡入怀,只是让白长生有些不安,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你是谁?” 白长生不认识此人,更不知道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白衣男子还是没有转身,语气颇为冷漠,夹杂着无情无道的睥睨之感: “我为天机,魍魉小丑岂容你能窥视?” 白长生很气愤,可是他知道自己并不能招惹此人。 很沉闷,这混沌里首次出现了一丝令人不安的压抑感。 “你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又为什么你可以出现在这片混沌当中?难道你也是断命师?” “无耻!什么断命!什么驭魂!都是这天地大道的窃贼!” 白衣男子听白长生这么问,发出不屑的呵斥声。 好像在努力平息胸中的怒火,这人喘息几声过后又道: “我会来找你,等那一日我必要夺回属于我的东西,你不过是一具暂时保管的躯壳。” 白长生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断命的传承,这人打的是这主意,完全把他当作一只蝼蚁,不屑一顾。 这是一种侮辱,更是一种挑衅。 白长生听进去就觉得很刺耳,攥紧了拳头,骨节发白,寒声道: “你敢来,我就敢应你,说我是躯壳,告诉你说,这是我的地盘,你算个什么···驴球球!” 得益于这阵子在山西的见闻,白长生脏话都学了好几句了。 那人一听,肩膀一颤,显然被惹恼了,这就要回头了! “找死!” 说完这话,白衣人运气凝神,转过身来就要袭杀白长生。 可还没等白长生看清这人面目,这混沌中,却是劈下一道惊雷! 轰隆隆! 雷部正神驾临混沌,白光森然一现,直接劈在了那白衣人的头顶。 并没有被烧焦的样子,这白衣人很诡异,被雷公拦下一道后,身形居然开始模糊消散了。 “要不是有天机大事,今日就是你的丧期!我迟早要来的,等死吧,孽畜!” 这人咬牙切齿说完,逐渐化为虚无,白长生却好不招摇,一根指头点过去,傲然道: “驴球球遭雷劈了吧!” 最后的身形消散之际,白长生分明从那人口中听到了几句脏话,但却已经听不清楚了。 虽然解气了,但这人是什么身份,有为什么对自己充满敌意,白长生还是有些担心。 以后要是遇到他,肯定会有一遭劫难。 一边想着,重归混沌,白长生还是有些回味无穷,在其中肆意挥击天地,道法万千。 一道符咒从天而降,白长生想起这些手段传承,就随便翻到了断命一篇。 蒸骨。 这两个字很吸引他,白长生翻阅起来,发现这是一篇记载着如何查验死尸的法门。 很有趣,仔细揣摩着,这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转天起来,心境也平和了几分,没再管那白衣男子的事情,而是想起了眼前: 在这衙门里待着也不是个事,不如自己去打听一下。 对了,还要备一点那个鼻烟壶,万一再碰到那些个邪教的手段,也好有备无患。 从府衙出来的时候,太原府尹安排了七八个好手跟随,说是保护白长生周全。 这可是准钦差的待遇,白长生哭笑不得。 路上走着,没多远就看到一家药铺,这里面肯定有鼻烟壶,白长生迈步进去。 刚到门前,还没进去听到里面声音很耳熟,白长生拿眼一瞧,哟,这不是昨天来验送尸格的苦主吗? 原来他开的药铺就在这里。 不过··· 不对啊,他这怎么没一点悲苦的样子? 白长生有些惊奇,看到了昨日遇到的那个苦主竟然满脸堆笑。 而此时药铺这里门庭若市,车马喧啸。 抓药的小伙计忙得不亦乐乎,所有人都其乐融融,这哪里像是家里新近丧偶的样子? 有古怪! 白长生迈到一半的步子又停下了,把几个衙役往旁边一推,没有贸然进去。 “你们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吗?” 白长生想着问问这群衙役,毕竟他们是衙门口的人,论起经验来,应该比自己老道一些。 那几个衙役一听,你瞧瞧我,我瞧瞧你。 “不瞒您说,额这个肾啊···最近有点儿不老争气的。” 一个衙役掐着腰,很认真地说道。 白长生一听,心说上梁不正下梁歪,这群玩意也不靠谱。 大手一挥,也不指望他们了,白长生带着几个人退到不远的地方,打量起了周围。 药铺旁边都是民宅,看来这老板做的是街坊生意,不过他这样子太奇怪了,哪里有丧偶之痛的悲苦面相。 这里别再是有其他古怪··· 想到这里,白长生忍不住一个激灵。 一琢磨,干脆去邻居家探探,问问他这药铺的来历,近日以来有没有不寻常的迹象。 白长生打定主意,带着一众衙役,到了药铺边上的邻居家门前。 咚咚咚。 一敲门,可是等了一会儿这户人家并没有回应,可能是不在家? 不对!有异香! 白长生心中警觉。 一上手,两掌这么一推,这户人家的门就开了。 吱呀呀咣当当! 门这么一开,大伙就闻到一股子香气扑面而来,里面的景象一入眼,白长生眼珠子透出了几点寒芒! 那群衙役一个傻眼的功夫,噌啷啷啷,宝刀出鞘! 屋子里,只见这户人家的房梁之上,吊着一个女人! 冤目难合,这女人死了,舌头吐出来半尺长! “额的神啊,青天小老爷你咋知道这里死人了,可真神了。” 那几个衙役你言我一语好不惊奇,白长生也是头疼,心说自己还想知道呢。 出门买个鼻烟壶都能遇到人命案,哪说理去? 几个人进来,白长生不用说,那些个衙役就马上上前勘验死尸,一摸心脉,这女人确已气绝身亡。 奇怪的是这女人手里,捏着半截丝绦! 正是九子道的那丢了的半截! ------------ 第120章:案中案之满清胭脂膏蒸骨案(肆) “这个驴球球,肯定是他杀的人!” 几个衙役也发现了这半条丝绦。 看女人死死攥紧,就猜想是九子道意图不轨,这女人反抗,九子道恼羞成怒就把她给杀了。 把脖子上的掐捏的痕迹很明显,临死前这女人肯定挣扎过。 可伪装吊死的话,这丝绦为何没有取走? 再说九子道也死了呀,他那边又是怎么回事? 白长生问道: “这女人是谁,你们可曾认识?成家了吗?” “她叫个俏百合,也不知道本名叫什么,平时也听说不怎么检点,确实成家了,她家男人叫武老大。” 白长生心说冲这人名字就好不了。 眼下武老大并不在家,灶台上都是一层灰,看样子很久没回来了。 观察后发现俏白合应该是死了一些时日的,怎么能没人发觉呢? “难道说是她丈夫知道是九子道欺辱妻子,就找他报复,把他给砸死了,然后自己逃命了?” 白长生低头苦思,手上还比划着泄愤锤头的动作,那一众衙役听了,赶紧高呼着小老爷英明。 “不对,没这么简单。” 白长生不太确信自己这个说法,伸腰垫脚,自那俏百合的手中,把那半截丝绦取了下来。 放在鼻子那里嗅了一下,白长生点点头,揣在了怀里。 “来,今晚上你们再来这里,弄一块白布,把这尸体盖住,不要让任何人看到,盖住就走,抬回府衙,切记不能被人注意。” 白长生叮嘱着,那群衙役虽然不明白什么意思,但也照办了。 又让他们先行离去,自己继续在这看看,不然怕会惹人耳目。 那群衙役这就走了,按着白长生交代的等晚上再来。 等衙役们走了,白长生开始细细打量起了这间屋子。 门口摆着的武老大一些干活用的工具,有个锤子,锤子上没有灰。 如果按刚才的推测,这武老大应该是杀人之后畏罪潜逃了。 看这些干活的工具就知道,t应该是个苦力,气力很大,要是砸脑袋,肯定几下就脑浆子四流了。 一切都确实像是那么回事。 可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白长生毕竟是开棺材铺的,对死人还算有一定了解。 再看俏百合的尸体,果然就发现了异样。 把怀里揣着的那两根簪子拿出来,白长生比量了一下,这俏百合生前应该是秀色可餐。 打扮也肯定是花枝招展,那根簪子往前一比,和那俏百合尸身上的首饰俨然合一! 这是俏百合的首饰,为什么会出现在九子道的房间? 环顾四周,这屋子也不怎么宽敞,一桌两椅,上面放着一些女人的东西。 桌子上放着两盒胭脂,一红一白,白的打底,红的抹腮。 拿到鼻子那里一闻,也很香,但是味道很清淡。 盒子上写着“百花铺子”,应该是太原城内的胭脂铺,白长生记下了这个名字。 屋子里也没什么其他可看的了,白长生悄悄退了出来,把门关紧,让这门口恢复成没人来过的样子。 转身出来,走到药铺门前,迈步就进去。 药铺掌柜的一看有人来了,很热情,再一看认出了是白长生,在府衙见过。 脸色凝固了一下,又转为笑颜。 “您怎么来了?” “来买点鼻烟壶,你这生意不错呀掌柜的。” 白长生寒暄着,打量起了这个药铺。 掌柜的搓着手讪笑说一般一般。 “怎么丧偶之痛都没见你有什么表示?” 白长生轻描淡写问着,看到当铺那面墙上,有着百十来个药匣子,前面一张八仙桌,几个小板凳。 后屋就是当铺掌柜的休息的地方。 那掌柜的此时一听白长生这么问,就道: “唉,难受也没办法,还有这么一大家子要养呢,总不能苦着脸对别人呀。” “心肠很好啊,好啊。” 白长生刻意加重了语气,拍了拍掌柜的肩膀,看到他表情很坦然,也就没再多说什么了。 “我最近头疼,您能帮我看看吗?” 白长生找了个由头,掌柜的也没拒绝,把他请到了屋里,后屋才是寻医问药的地方。 白长生一进来就看到后屋门口有几个死了的鸽子,白羽黑背,还透着一股粉色。 这就问是怎么回事,掌柜的讪笑说养了太费钱,玩物丧志不好就给掐死了。 白长生心说此人心境绝非常人可比。 随便看了一下,开了几个养神的药材,拿着几个鼻烟壶,白长生给了钱就从药铺出来了。 出来的时候,门口那里摆着个竹篓子,里面扔着一些生活琐碎的垃圾。 白长生没留神,把那竹篓子给踢翻了。 里面咕噜噜滚出来一堆废纸药方之类的东西。 还有两个胭脂盒! 白长生咦了一声,弯腰捡起来,那俩胭脂也是一红一白,上面写着百花铺子。 打开一闻,白长生眉头就拧起来了。 收好了胭脂盒,回头张望那当铺老板,他也没注意到自己。 白长生就走了,路上随便找了个人打听了一下百花铺子在哪。 离这里不远,走一会就到了。 白长生一进铺了,正好有个小伙计给人打包胭脂,看是个老爷们进来了,小伙计打趣: “哟,这是给媳妇还是给姘头买胭脂呀?” 那语气很调侃,白长生也不介意,那年头确实老爷们不能进这种地方。 把怀里四个胭脂盒子掏了出来: “这是你们家的吗?” 小伙计一看,点点头,上面都写着名字呢。 “谁买的你知道吗?” 那小伙计笑了: “我们这不说多大的铺子,可每天人来人往少说也有几十个,哪里记得这么清楚,有问题吗这位客爷,听口音不是本地人呀。” 白长生把四个盒子打乱再放到一起,让那小伙计闻闻。 小伙计挺纳闷,凑过鼻子一闻,摇了摇头: “这年头儿,哪里都有假冒伪劣,这俩是我们的,这俩不是,有香气,但是闻着太浓,显得刻意了。” 白长生一听,再一看,四个胭脂,分为两对,一对正好就是俏百合家里的。 她家那份没香气。 药铺那竹篓子里面的,香气最浓。 收起来,也没多说,白长生转身出来,直奔那九子道的客店而去。 二次里到了客店,白长生叫来小伙计,一看是白长生,自然很客气。 “你们这最近谁来过九子道的房间?” 小伙计一听,琢磨了一下,回身在那抽屉里取出了一个子,上面满满都按着是手印。 “不瞒爷,我们这规矩严,谁来了都要按个手印,万一丢了东西以后也好找,但谁来过那道士的房间,小的就不知道了。” 白长生在上面细细辨认着,这么多手印谁分得清? 正发愁,却陡然间看到有一个手印,上面的颜色有些不一样。 那手印,颜色艳红,不像是寻常的朱砂印泥。 透着一股子脂粉味,凑到鼻子前面一闻,白长生叹声道: “这点事怎么这么乱!” ------------ 第121章:案中案之满清胭脂膏蒸骨案(伍) 等白长生再回到府衙的时候,已经快要天黑了。 几个衙役正准备去俏百合的家里搬运死尸,白长生想了一下,叮嘱了他们务必要把武老大干活的工具也拿来。 再去外面弄一头猪,要活的。 几个衙役有点琢磨不透,但也不敢问,这就出去了。 太原府尹现在积极贯彻白长生就是亲爸爸的方针,那边张口这厢马上就照办。 看到白长生说要去买猪,这太原府尹操心了: “额的青天小老爷,你要是想吃猪肉,额这里还是养了几个衬手的厨子,那杀猪菜做的还可以。” 白长生看看他这脑满肠肥的模样,摇摇头也没搭茬。 “对了,你把九子道的尸体给我搬过来,别放在正堂,找个干净利落的地方摆好。” “喳!” 太原府尹也不知道该怎么招呼,按着宫里的仪制回了一声,晃悠着肚子下去了。 白长生看着那青天白日匾额,心中思绪万千。 过了得有半个时辰,一群衙役裹着夜行者的打扮,扛着一具白布包裹的尸体回来了。 “小老爷,额们把那俏百合带回来了。” “没人看到吧?” “那您放心,额们去的时候狗都没叫。” 白长生点点头,又问道: “那药铺有什么动静?” 几个衙役摇摇头说一切寻常,白长生心中却有点发冷了,这掌柜的好沉着。 一摆手,让几个衙役把那具尸体抬到后衙,放在九子道尸身的旁边。 俩尸体一并排,白长生走到前面心说还少两个。 正想着,堂外就传来一阵阵嘶吼的声音,这是之前安排好的活猪到了。 白长生让人把活猪捆在了树桩子上面,让人别动它,等着还有其他用处。 “掌柜的那妻子的尸体现在何处?” 白长生问着,那群衙役回答说现在就在娘家,掌柜的当天就送过去了。 说他边还有一些买卖,不方便摆灵柩,这样顾客上门会觉得很忌讳。 白长生冷哼一声,一招手,让衙役们现在就去娘家,把她的尸体给抬过来。 几个衙役得令,这就出去了。 不过一会的功夫就把尸体给抬了过来,往那九子道和俏百合的身边一放,白长生心说差不多了。 剩下那具过后再说。 掏出了那簪子,放在那掌柜的妻子的尸身上,果然是一对,白长生叹了一口气,毁就毁在色字头上一把刀! 这根簪子,那掌柜的可能都没有发现。 让人帮忙取来一个大蒸笼,要是没有的话就弄七八个,摆在一起,里面灌注沸水备好柴火。 撒一点炉灰在蒸屉上,然后涂一层朱砂和黑土混合成的泥子,再把怀里的胭脂拿了出来,涂抹在当中。 把三具尸体都准备好,白长生心说要是没有这断命的手段,天知道这案子何时方为终了。 吩咐下人取来一些三七药草,还有杂七杂八的药材。 等这一切准备完毕,白长生把三七放在鼻子那里闻了一下,果然是这味道。 把丝绦拿出来,和三七一起放在身边。 白长生一招手,让所有人都过来。 这时候太原府尹正站在白长生左右,身后边围着一群衙役。 大家都是干瞪眼,不知道白长生要做些什么。 “今晚上难道说要请额们吃犒劳?那头猪是这么准备的?” 白长生也没说话,走到三具尸体面前,伸手到九子道的脖颈儿那里。 九子道的尸体已经没个像样的脑袋了,伸手一掏直接进了腔子里面。 手上戴着猪皮糊成的手套,白长生从九子道脖颈儿里面抽出了半截骨头,就是脊椎连着脑袋那一小块! 把那骨头掏出来,九子道身子一阵子抽搐。 除了仵作所有人都跳了起来: “诈尸啦!” 这是抽掉脊梁的死尸发出的正常反应,白长生知道是怎么回事,安抚了众人说不用怕。 鲜血淋漓,连着一点皮肉,白长生皱着眉头把那骨头往蒸笼里面一扔! 所有人都吐了··· “额的天爷,这犒劳打死你额也不吃!北京人吃得也太怪了!” 几个衙役脸色发白,忍不住胃里面翻江倒海。 白长生也没停,让人把其他两具尸体同样位置的骨头掏出来一截,放在蒸笼里。 几个衙役脸都绿了,谁也不愿意,直到白长生脸色蕴有怒气才不情愿上前。 把验尸刀抽出来,仵作在一边帮忙,把其他俩尸体的骨头给抽了出来。 连着刚才那块一起扔在蒸笼里面,所有人如释重负。 白长生让人浇水,开锅蒸骨! 这就是他在那片混沌中学到的一种法门,虽然觉得很不人性,但这时候也不顾上别的了。 让骨头先这么蒸着,白长生又来到树桩子前面,把四个胭脂给掏了出来。 很谨慎,也很小心,戴上手套把那两个没香气的胭脂分别涂在了那头猪的脸上。 太原府尹在后面看得很惊奇: “给猪化妆?你这个小老爷还是比额们会玩些。” 胭脂在猪脸上擦了一个来回,白长生等了一会,发现没什么特别的情况发生。 沉吟片刻,又换了一个胭脂涂在猪脸上。 猪此刻是不情愿的,但是没办法反抗。 一红一白擦在猪脸上,那样子说不出来的滑稽,几个衙役都忍不住要笑出来了。 “看来这胭脂没问题。” 白长生自言自语着,又把那两个散发很浓烈香气的胭脂掏了出来。 混在一块,套着手套都感觉到一股子彻骨的冰凉感。 逐渐地那混合的颜色变成了粉红的样子,白长生想起九子道脖子下面那一层粉色的印痕,心说果然。 可是把这混合好的胭脂擦在猪脸上,却还是没有一点反应。 白长生很诧异,难道说自己想错了? 又等了一会,还是没反应,白长生站起来拍拍腿,直嘬牙花子。 “真邪门了这,怎么能没反应?” 喃喃着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却闻到空气中一抹很怪异的香味。 是从那蒸笼里发出来的,白长生皱着眉头走回去,来到蒸笼面前一伸手,就把蒸笼给掀开了。 噗! 一股子妖异的香味泼面而来,白长生掩住口鼻退了几步。 等妖气散尽,白长生这才上眼观瞧,这一眼望去,连着身后的仵作,所有人都沉默了。 只看到那三截骨头其中两截,居然变成了粉色,只有一块是白的。 看了看仵作,俩人对视一眼那仵作道: “这是毒。” 那块没有变颜色的骨头,是俏百合身上的。 白长生取下来放在手里掂了一下,刚要说话,就听到身背后传来一阵阵嘶鸣叫喊。 那声音无比的痛苦,一声过后,又是扑通一下,听得出是栽倒在地上的声音。 一伙人回头去看,只看到刚才涂了胭脂的那头猪,倒地气绝! 三两步走过来,白长生急急去看,只见这头猪的眼珠子瞪地很圆,露出不甘又是痛苦的神色。 口鼻留下殷殷血迹,白长生心中骇然: 原来如此! 这时候大家都有点莫名其妙,这到底是在干什么,这猪怎么死了? “额的小老爷,这是咋回事?” 太原府尹现在只觉得自己一脑门子官司什么都不懂。 “去药铺,什么也别说,把药铺的掌柜的给我带来,记住,路上什么也别说。” 白长生交代完,拍拍手去了前堂。 太原府尹让衙役们火速前去药铺请人,自己站在白长生身边等候差遣。 过了半个时辰,那掌柜的就来了,一到衙门,白长生看他那样子,叹了一口气。 一如既往的精明,搓着手,长期接触那些药材,以至于骨节发出氤氲的药香。 很清,很冷。 “老爷叫小人有什么事吗?” 当铺掌柜的眼珠子来回转,看着白长生也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但表情和动作有些不自然。 “你隔壁邻居死人了知道吗?” 白长生死死盯着掌柜的脸,想要从那表情里捕捉到什么。 掌柜的大惊失色,很是惊恐: “怎么死了?哎哟,这···哎呀!” 话语都捎带着不利索起来,白长生站起来指了一下身后道: “都在后衙,自己去看看吧。” 掌柜的惊慌失措,慌乱间那语气也夕发颤了,又不敢不去,就这么一路走一路哆嗦着往后衙去了: “哎呀,找我干嘛呀,我和那俏百合又不熟,哎呀,这人可也苦命,怎么就这么死了。” 听到这一句,白长生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大喝道: “把他锁了!就是他干的!” 掌柜的站住了,一脸的虚汗,后背一下子就湿透了,瞪圆了眼睛一脸的慌张: “我···” “说!你把武老大的尸体给藏哪了!” ------------ 第122章:案中案之满清胭脂膏蒸骨案(陆) 掌柜的张大了嘴巴却连一个音也发不出来,过了一会才道: “不是我干的啊!” 慌神了,掌柜的口不择言,那群衙役却不由他分说,哗啦啦一阵子锁链夹骨把他给拿下了。 白长生指着那地上盖着白布的三具尸体,轻声问道: “哪一个是俏百合?谁告诉你俏百合死了?你没干什么?” 这三个问题句句都问到了掌柜的心坎里,白长生太聪明了,每一个字都藏着机锋。 这三个问题一问出来,那掌柜的怔住了。 对啊,我怎么能知道她死了? 追悔莫及也没用,白长生看他那样子也没再追,思索片刻,把太原府尹招呼过来道: “把他锁下去,明天再说。” “快点,拉下去,锁尿桶边上!” 肥肉太多,太原府尹这么一句吆喝,那嗓子下面的肉都晃动起来了。 几个衙役赶紧押解着掌柜的下去了。 “小老爷,你咋知道是他?” 白长生把那九子道的半截丝绦拿了过来,递给了太原府尹道: “你闻闻。” 太原府尹带着疑惑照办,闻了一下道: “有股子三七味。” 白长生笑道: “着啊,九子道一个道士,他采办的法器在哪?怎么身上有这味道?那半截怎么没有?我这有两盒胭脂可也是在药铺发现的。” 太原府尹摇摇脑袋道: “可这也不成个证据呀。” 白长生抛下一句“明日便见分晓”,就回身去了自己屋子里。 往床上一躺,一天跑了几个地方,确实很累。 想到了那片混沌,心说自己怎么不是每天都能进去了? 一边想着案子,一边想着混沌里曾见到的白衣男子,白长生就这么睡下了。 闭上眼睛不过一会的功夫,自己又出现在混沌里了。 “这可真是怪了。” 白长生漫步混沌中,却没着急做别的事情,而是想弄清楚这里的本质。 也许是自己需要进这里的时候,才能进来,又或许是有些什么技巧自己还没体会到。 在传承中曾经反复出现过欲速则不达这几个字。 加上那天鬼和尚所说,说自己都快要走火入魔了,白长生想到这里也有点后怕。 确实,过于急切在混沌中习法问道,以至于对现实中的一些情绪都有了偏离。 自己日后当要克制一些,白长生虽然想不通,但那鬼和尚确实是点醒了自己。 既然如此那就不急了,慢慢来吧,不都说一切自有定数嘛。 可这次不一样,这片混沌中,又一次自行显化了事物。 白长生看到一个人,是那个药铺掌柜的! 他面前站着一个人,掌柜的从那人手里接过了一样东西。 紧跟着场景一换,掌柜的从百花铺里出来了,手里提着几盒胭脂! 很刻意,也很蹊跷,这掌柜的把几盒胭脂分开,刚要做些什么,这景象就溃散了。 一夜照旧,再也没什么特别的情况出现。 直到那出口的黑洞显化出来,白长生一跃向下就醒了。 再次睁眼,神清气爽却有点迷茫的感觉,自己两天于混沌中出现,这感觉一上来白长生才觉得不妥。 果然经常沉浸其中就会有后果,也许这就是当初鬼哭坟的老人口中所说的反噬? 都快日上三竿了,衙门还是没开,一群衙役正在打盹,连那太原府尹也都还在酣睡。 白长生来到府尹门前,把他叫醒,那房间里传出一阵不悦的声音,看来是扰了人家清梦: “哪个混账驴球球?” “是我,白长生。” “哎哟,爹你来了。” 屋子里面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太原府尹衣衫不整把房门打开请罪。 就这待遇,到哪都够瞧了。 等所有人都醒了,白长生携师爷班头一应人等,转屏风入座高堂。 太原府尹很识相,把头把交椅让给了白长生,白长生虽然觉得不妥耐不住劝也就入座了。 “威武!!!” 快壮皂三班衙役齐声大喝堂威,白长生坐在上面俯瞰众人,心中戚戚: 真可叹沧海桑田,尘事轮回。 几个衙役,推推搡搡,押着药铺掌柜的就上来了,掌柜的往台下一跪,衙役们再喝堂威: “作死!!!” 白长生一口茶差点没喷出去,按理说第一声堂威是给审案老爷壮声威的,第二声是威吓案犯的。 但是想不到这太原的堂威如此与众不同。 “咳···” 白长生咳嗽一下,令众人肃静下来,手持惊堂木,高高举起,心说我也有这等风光的时候! “啪!” 就这一声惊堂木,药铺掌柜的整个人都被击倒了,身形连晃不止,脸色青白。 白长生看他这模样就知道,昨晚上掌柜的肯定不怎么舒服。 整个人都脱了相了,头顶上新添了很多白发,眼角浑浊,人也苍老了几十岁一般。 “招也不招?” 白长生大声喝问,那掌柜的无比的慌乱,一抬头真叫一个老泪纵横: “老爷,我冤枉啊!” 声嘶力竭,跪在地上哀嚎痛哭。 一挥手,太原府尹就凑了过来,白长生交代了一番,那府尹得令赶紧下去了。 白长生也没说话,就这么直勾勾看着掌柜的。 这才是最令人害怕的,因为你根本不知道自己要面临什么。 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几个衙役也是纳闷,怎么审案都没动静,小老爷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过了一会,太原府尹就上来了,贴在白长生耳朵边说了几句,白长生点点头: “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那掌柜的脑中浮想联翩,觉得自己怎么跪着都不舒服,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你到底招不招?” 白长生有点不耐烦的语气,掌柜的一听,赶紧求饶道: “老爷哟,小人我清清白白做人,真的什么也没干啊。” “拖下去,打!” 都不用白长生说话,那太原府尹就替他吆喝了。 几个衙役一点也没客气,拽着掌柜的脖领,也不管他哭嚎求饶,拉到堂下就是一阵噼里啪啦。 “啪啪啪!” 再拉上来的时候,那掌柜的是被拖着的,整个人都站不起来了,屁股上面全都是血。 二十板子下去,这水火无情棍的招呼,可不是一般人承受地了的,白长生曾有深刻的印象。 “老爷哟,我冤枉啊。” 掌柜的气若游丝,脸上都快没血色了。 白长生一挥手: “打!” 得嘞,几个衙役拉着掌柜的又下去了,操起棍子又是二十大板。 就这四十大板下来,再上来的时候,掌柜的连说话的气力都没了,斗大的汗珠都透着一股子凉气。 “老爷啊你···你怎么案子都不审,光顾着打啊···我···你是不是当官的啊。” 缓了半天,掌柜的这才勉勉强强说出这一句话。 白长生一点都不在意,觉得很舒畅,身心俱畅: “本来我也不是当官的,还不说是吧?来来来,拖下去,打!” 得嘞! 这次再上来,掌柜的磕脑袋当腿爬,跟死了也没什么两样了,骨断筋折! “其实审案子什么的,也无所谓了,就这么打也挺过瘾,还不招是吧,来啊···” 白长生这是上瘾了,又把惊堂木举起来了,堂下衙役们都有点不好意思下手了,胳膊都酸了。 掌柜的也没个反应,舌头都快咬碎了,听到这么一句,真叫一个闭目等死。 一旁太原府尹这时候坐不住了,赶紧把白长生给拦下来了: “额的小老爷呀,额就够糊涂了,你这个比我还狠,快别打了,真死这算你的算额的?” 白长生这才悻悻停手,很不甘心坐了下去,都不用那掌柜的表示,台下的几个衙役都松了一口气。 “来吧,把东西拿上来吧。” 白长生过瘾完,说了这么一句,手下到后面去拿东西了。 过了一会,掌柜的也缓过来小半条命了,这才幽幽抬起头,一脸的晦涩和怨气。 白长生手里拎着一个锤子! 掌柜的肩膀一个哆嗦,看到那锤子上不停滴着血,白长生拎着锤子走了下来。 “你说你用它杀人了也不擦擦上面的血。” 语气轻飘,没一点认真的样子,那掌柜的五雷轰顶般颤栗,哆嗦着说: “我擦了呀。” ------------ 第123章:案中案之满清胭脂膏蒸骨案(柒) 掌柜的这句话说完,恨不得自绝于此。 白长生却笑了,笑地意味深长,很玩味,很戏虐。 这锤子上的血,是从那死猪身上弄下来的,胡乱涂在上面就是做给这掌柜的看的。 把锤子放在地上,堂上众人都很吃惊,原来真是他干的。 白长生又从怀里掏出了那四盒胭脂,还有九子道的半截丝绦,扔在地上。 又拿出两根簪子,一金一银,针针刺进了掌柜的心头。 “你自己闻闻,上面那三七味很熟悉吧?掌柜的好心思叩,可惜你这是作茧自缚,弄巧成拙!” 白长生低声一句,那掌柜的垂泪抬头。 老目混浊人不休,事到如今是再难翻案了,不过却还是不愿就此罢休: “我什么都没干!这胭脂是我妻子买的!” 话音没落,堂外进来一人,正是百花铺子的小伙计! 小伙计一进来就看到满身伤痕的掌柜的,很惊奇: “这才几天没见,怎么就这样了,那天来买胭脂不还挺好的吗,这是犯什么案了?” 这话说完,白长生都没接,那掌柜的已然僵死了身躯。 “要不要我把这两盒胭脂混在一起,给你试试?” 白长生存心戏弄,拨弄着那两盒香气最盛的胭脂,掌柜的一听,唉声一叹道: “唉,老爷,你够狠,不用再折腾了,我都招了。” 白长生转身落座,在那青天白日的匾额下,静等药铺掌柜的陈述所犯之案。 这案子要从俏百合开始说起。 俏百合是个俏丽的妇人,长得俊,人也很“好客”。 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用自己的爱来温暖天下无家可归的男人或者是有家但不幸福的男人。 家就住在药铺旁边,和药铺掌柜的俩人一来二去,四目送情就勾搭上了。 俏寡妇的丈夫武老大长期不在家,掌柜的心说远亲不如近邻,自己帮忙“照顾照顾”也挺好。 照顾来照顾去,心思也就多了,总觉得那个武老大碍事,冷不丁回来一次还挺烦人。 看自己妻子也是越来越不顺眼,毕竟新欢得宠。 后来有一天,俩人刚“热闹”完,俏百合就跟掌柜的说自己丈夫怀疑了,她害怕。 药铺掌柜的笑说干脆杀了他不就好了,俏百合吓一跳,毕竟是个妇人,有些不悦,俩人不欢而散。 回到家里,药铺掌柜的碰到一个人,那人递给自己一个药方,两种配法,说他会用得上。 觉得很奇怪,但还没来得及问清楚这人就走了。 掌柜的本来就是开药铺的,对药材一路很有心得,但是那人所给的药方,一念出来就自己觉得很惊奇。 所用的药材也很奇特,都是不多见的药材,好奇也就试了一下,找了几只鸽子去试药。 就在后屋! 这一试不要紧,鸽子全都死了,而且死后肤体透粉。 奇异的是那两味药方必须要混合在一起才行,单独使用一种并不会起效。 口服入药,死前还会有一个过渡。 半个时辰后才会显化,死后除了身体有些粉红,并没有其他症状。 很诧异,这要是害人,哪怕官府都查不出来,太狠了。 忽然间转念一想,那武老大瞧着不顺眼可有些日子了! 合成出来的毒药很细碎,粉末一样的也没什么特征,直接入水也有味道。 掌柜的有心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动手。 有一天晚上,看到妻子在化妆,本来好奇这大半夜妻子为何如此,但一看到那胭脂,掌柜的却笑起来了。 这就去了百花铺子,买来一些胭脂,把药下到胭脂里面! 一红一白,一盒一种药! 女人化妆都是一层红一层白,而这药方子沾唇则亡,不入口却没事。 这掌柜的忒也歹毒,想着把胭脂送给俏百合,等她和丈夫行房事的时候,那武老大要是亲吻俏百合必会中毒! 找了一天晚上,掌柜的夜会俏百合,把混合好了药方的胭脂送给了她。 告诉她这是礼物。 俏百合很开心,就收下了,掌柜的也回去了。 当天晚上武老大回来的时候,看俏百合正在试胭脂,千娇百媚的样子很欢喜,扑了上去亲吻爱妻。 本来俏百合很不喜欢武老大粗糙的德行,但自己确实亏心也没反抗,俩人一番云雨好不快活。 可等到早上起来,俏百合却发现武老大死了! 这下可慌神了,赶紧去隔壁找掌柜的帮忙,毕竟那是个弄药材的,兴许能救命。 可当铺掌柜的一过来,看到武老大死了,却很高兴! 抑制不住的兴奋,跟俏百合说这不正好吗,他死了咱俩也能尽情享受了。 俏百合看掌柜的那样子,一点都不惊奇,好像知道会有这结果,赶紧问是不是他干的。 掌柜的也是心硬,这就承认了。 俏百合很慌乱,更害怕,这可是一条人命,这就说要去告官! 这不是要把自己给供出来的意思吗! 俩人争吵了起来,吵闹不休那俏百合夺门而出。 掌柜的大惊失色,赶紧把她拉回来,俏百合大声呼喊,很是惊恐。 一狠心,这娘们是找死! 掌柜的两手一狠心一横,扑上去就把俏百合给掐死了! 俏百合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斗得过男人,挣扎了几下,就被活活掐死了。 直到她一动不动,掌柜的这才松手,也才开始害怕起来了。 这可是两条人命! 看着屋子里的两具尸体,掌柜的又是害怕又是恐惧。 坐了下来,开始胡思乱想,这要是被官府发现了,自己肯定要判个凌迟处死! 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左思右想,掌柜的毕竟是个生意人,沉着了一会想到了一个歹毒的计策。 把俏百合抬起来,吊在了房梁上,伪装成上吊身亡的现场,还踢倒了一个板凳。 衣服撕开了一点,露出了肚兜。 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受了侵犯被掐死的样子,又看了看床上躺着的武老大,掌柜的牙关要紧。 他该怎么办呢? 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就把武老大从床上给拽了下来,拖在地上,放进了一口麻袋里面。 想着先回药铺找工具,还不能带着武老大的尸体回去,不然会被人给发现。 毕竟药铺也有值夜的小伙计,被看到了难免起疑心。 趁着夜色不清不白,掌柜的心狠手辣,把口鼻遮掩住,没有露出一丝痕迹,翻墙从俏百合家回到了自己家里。 可刚一进来,就听到屋里面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 自己走的时候是跟妻子说出门应酬的,怎么她还没睡觉,和谁在深夜聊天? 猫着腰垫着脚,掌柜的没有进门,而是趴在了窗台上,把窗户纸捅破一个小窟窿,送眼睛去看。 这一看不要紧,可是气得自己目眦欲裂,一口热血都要喷出来了! 只看到自己家的床上,躺着一个男人! 那男人正是九子道! 此刻俩人正在颠鸾倒凤! ------------ 第124章:案中案之满清胭脂膏蒸骨案(捌) 俩人说不尽的逍遥快活。 掌柜的看在眼里,心头滴血。 自己待妻子不薄,想不到她居然做出这等事情来。 整个人都被愤怒冲昏了头,他可没去想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欺人者必遭人欺,这世道本就是公平又是可笑。 但在掌柜的眼中,这俩人就像两个铁锤不断敲击着自己脆弱而敏感的心头。 绝对不能轻饶此二人。 掌柜的本想着冲赶紧去捉奸在床,打死这一对狗男女,可刚要站起来行动却又止住了。 为什么? 因为他认识九子道,传说这九子道是一个邪门歪道的传人,手段通天,功夫了得。 整个太原府都听说有这么一个厉害的道士,自己冲进去有胜算吗? 再说了,隔壁可还有两具尸体呢。 就这么停滞了,掌柜的呆呆靠在墙边,脑中无休无止的纷乱。 深呼一口气坐在地上,这月光照不到人心,可是却朦胧了良知。 毕竟精明,掌柜的稍微一屏气,就让自己沉静了下来。 屋内不断传来俩人的声响,掌柜的想了片刻功夫,一抹邪笑陡上脸颊。 站起来,再没一点慌乱,掌柜的反而笑了,笑得很怪,那笑容没有一点温度。 转身翻墙,回了俏百合的家里,坐在屋内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掌柜的喝起了茶。 这时候的人心是最恐怖的,因为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一直到了天亮,掌柜的才起身出来,回到自己家门前,推门而入。 那时候九子道已经走了,妻子也开始打理当铺的买卖,掌柜的就像没事人一样走进去和妻子打招呼。 打完招呼,掌柜的从怀中掏出两个胭脂盒! 送给妻子说是礼物,让她以后就用这个。 妻子很高兴,觉得丈夫对自己很好,很热情上去拥抱了一下他。 一侧身的功夫也她可没注意丈夫脸上那阴狠的表情。 等妻子去忙的时候,掌柜的找个了妻子没注意的功夫,把那配好的毒药掏了出来! 这方子是临时配比的,比致死的剂量少了足足九成,掌柜的趁妻子不注意下到了饭菜里。 这一丁点,死不了人,只会让人觉得身体疲惫,等服用几天,才会显化药效令人死亡。 而到了那时候,就算是仵作验尸也查不出是什么原因。 这掌柜的好狠的心呐! 让妻子用那胭脂,红白一掺擦在脸上,要是谁有什么特别的接触,不消多久必死无疑! 这可是给九子道准备的大礼! 按着这个方子,给妻子下了药,过了一两天,妻子就觉得浑身不舒服,掌柜的看看也知道到时候了。 跟妻子说自己要出门采药,今明两天可能不回来了,妻子还努力装出很舍不得的样子。 掌柜的越看越恨,恨不得上去把她直接捅死。 但还是忍住了,这就出了门,来到俏百合家里。 眯着眼睛看着那两具尸体,手中不知不觉拎起了一把锤子! 快到天亮的时候,掌柜的站在俏百合的院子里往外面张望着,果然就看到九子道从自家院里出来了。 掌柜的尾随了上去。 走了没多远,那九子道步伐很乱,一路走还捂着胸口,果然是中毒了。 扑通一声九子道就摔倒在了地上。 这时候掌柜的从暗处现身,拎着锤子走到九子道面前,看九子道还自抽搐,一锤子照着脸就砸了下去! 啪啪!噗噗! 前面几声很清脆,后面几声就是闷响了,九子道脑浆子迸流一地,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就这么死了! 死后无头,必成冤魂! 掌柜的一点没害怕,从九子道身上扯下丝绦,嘶拉一声扯为两截,揣了半截在怀里。 然后快步离开,去了九子道所住的客店! 上去的时候小伙计还在看店,非要掌柜的留个手印,掌柜的一琢磨,不能留。 但不上去还不行,灵机一动从怀里掏出一个胭脂,蘸在手指上按了上去。 胭脂按的手印,要不了多久就会模糊消散,这掌柜的心思何其缜密! 这就上去了,来到了九子道的房间,看了看又从怀中掏出一只簪子,放在了铜镜边上。 他没发现那床头还有一根! 这可是妻子和九子道爱情的见证!他爱的人可是找到了她爱的人... 回身下楼,一路快步来到俏百合的家中,把那半截丝绦放在了俏百合的手里。 栽赃陷害! 再把锤子一擦,血迹全无,真可谓天衣无缝。 可掌柜的没想到自己遇到的是白长生! 回到家中,掌柜的没露出一点马脚,继续每天给妻子下药,直到妻子中毒身亡! 娘家来人,哭闹过后送到衙门去验尸,这事情就过去了。 再回俏百合的院子,把武老大的尸体放在麻袋里面带回了自己的药铺,那胭脂随手一扔。 反正没人会在意… 之前在百花铺子买来的胭脂,有两盒是干净的,此时拿出来放在俏百合的家里,偷天换日,这案子做的滴水不漏! 神不知鬼不觉,要是没有白长生,这掌柜的一定还逍遥法外! ··· 说到这里,掌柜的也没了任何表情,好像人也跟着松了一口气,终于是不用每日里提心吊胆了。 旁边的太原府尹和一众衙役听得啧啧称奇,怎么也想不到这掌柜的居然如此心细又狠毒。 “你这个驴球球也太狠了,这···这再打你一百遍都不足为多呀!” 太原府尹很气愤。 白长生却眯着眼睛在想别的,那武老大的尸体被他抬回来,放在了哪里? 刚要张口去问,掌柜的却动了起来! 虽然身子快被板子给打残废了,还是一咬牙,眼珠子留红扑向前去。 一把抓起地上那两个胭脂盒,掌柜的一点么客气,照着自己的嘴里就送了进去。 紧接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铁壶,里面装着醒脑的药水,这是平日里偶感风寒,服药后催生药效的引子。 打开铁壶咕噜噜,一饮而尽! 坏了! 这是要自杀啊! 白长生赶紧喝令衙役去抢夺阻拦,可等衙役们一拥而上的时候,那掌柜的已经七孔流血横死当场了! 何其果绝! 一点都不犹豫,也是猜到了落案之后必遭凌迟碎割,还不如自己来的痛快些。 白长生心口发冷,又气又恨。 “那这个小老爷不用担心,额们这不管是死是活,来头驴我们都能片成馅,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的。” 太原府尹走过来给白长生宽心,然后喝令衙役把掌柜的尸体抬下去。 这类大案,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把尸体的手指搬来往证供上一按,这人不论生死都可以给剐了。 先斩后奏都行,何况人已经死了。 几个衙役拖拽着掌柜的尸体去了菜市口,百姓们此时也都挤了过来。 这案子一传开,所有人都来了衙门,心说糊涂老爷终于办了个不糊涂的案子,任谁都很惊奇。 再一扫听,大家才知道原来是一个小伙子给解决的。 听说还是什么北京城十大杰出青年,这一下子所有人都对白长生敬畏起来。 可白长生一点都不高兴,掌柜的死得太快了,很多事情还没有问清楚,那武老大在哪? 给他方子的人又是谁? 老百姓不管这些,只要能惩治凶犯那就是好官,在衙门外面,所有人连呼万岁,大声喝彩。 后来这当铺掌柜的被拉到菜市口死剐碎鳞,割了四千三百多刀,到最后行刑人是拿勺给收拾好的。 棺材都不用准备,拿一个大海碗就足够了。 可刚盛在碗里,外面一阵瓢泼大雨,验刑官手脚不稳,那海碗摔在了地上七零八碎! 路边忽然窜出了很多野狗,争相抢夺这可口的盛宴,拦都拦不住。 这掌柜的下场怎叫一个凄惨。 这都是后话了,白长生并不知道,他此时没在衙门,而是来到了药铺。 这地方始终觉得还有问题,之前只来过一次,并没有彻底探查。 这下案子也真相大白了,不用再顾忌那么多,带着一终衙役就冲了进去。 衙门办案那可够瞧的,一脚就把药铺的门给踹开了。 里面氤氲的药香很浓厚,还缠着一些苦涩的清爽气味,白长生提神醒脑。 带着人开始细细搜查,前院后院,屋里屋外,全都翻遍了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除了那几十上百个小药匣子,但是那么大一个人,也不能藏在这啊? 白长生本想着走,可一想到这正好是个药铺,掏点药材回去也不是不行。 反正最后都要充公,伸手过去就拉开了一个药匣子,不料那药匣子一打开,里面掉下来一个东西。 所有人哗然变色,白长生呲牙咧嘴! ------------ 第125章:案中案之满清胭脂膏蒸骨案(终) 那是一个人的半块手掌,被这么一拉扯,就掉在了地上。 吧嗒一下掉下来,看来已经被割下来很久了,已经成了铁青乌黑的样子,又硬又臭。 白长生没敢伸手,嘴里咒骂不断: “就说怎么找不到武老大,真缺德!来啊,把这些药匣子都给我打开!” 几个衙役也是恶寒阵阵,但毕竟吃这口饭的,有些脏活还是要得亲力亲为。 伸手上去,也懒得一个个打开,几个人合力一推,整个药匣子的柜子就砸了下来,正磕在前面的桌台上。 这么一倾斜,上面那药匣子受力全都哗啦啦一阵碎响掉落。 紧跟着从盒子里面掉出来一堆的碎尸块! 发着腥臭,那些尸块和药材浸在一起,时间久了散出一股子很怪异的味道。 也不知道药铺这阵子卖出去多少这种恶心人的药材。 白长生心中后怕,幸好自己当初买的是鼻烟壶,不然谁知道里面会掺什么。 七零八落,稀里哗啦,这些尸块掉在地上,成百上千。 竟然能把尸体弄得这等零碎,这得是有多么强大的内心? 实在不愿看,白长生转身出了药铺,让这群衙役把尸块拼凑起来送回衙门落案。 武老大算是找到了,最可怜的苦命人,一个憨厚老实的农民,就因为别人一念一语落得这等下场。 人心似铁非似铁,官法如炉真如炉! 等白长生再次回到衙役的时候,心说不能再继续跟这待下去了,不然吴老三更危险。 他要是被人剁成了馅那可热闹了,联想到这里有些担心,白长生打算请辞,去别处寻找吴老三。 这时候正巧上面的文书,还有之前遍传山西的公文都来了回执。 太原府尹都忘了自己才是府尹,完全把自己当师爷使唤了,拿着文书都没看就来找白长生了。 府尹的师爷更惨,老爷成了师爷,他就下岗了! 现在在衙门的后厨干活,整天剥蒜,没有一天不骂街的。 这会,正是衙门的饭伙时候,白长生坐在正座上,吃着师爷端上来的蒜蓉粉丝,一脸忧色。 太原府尹忙不迭给白长生夹菜,看他表情有些不快,就以为是饭菜不合口: “额的小老爷,要是菜做得不好你就说,我把师爷辞了就行,你大可不必为这事心烦。” 旁边师爷肩膀上挂着一块抹布,就跟饭店的小伙计一样,听到自己的老爷这么说,一口血差点没喷出来。 想当初这府尹的职位是俩人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千两银子换来的,自己好歹也是股东(那时候就是这个称呼)! 沦落成了厨子不说,怎么着,还嫌不够要辞了自己? “哎我说,有事说事,别往我身上揽,怎么就我做得不好了?” 师爷有气也不敢撒,只能愤愤不平,捎带着小声念了好几遍“一千两”来提醒老爷。 白长生正想着其他事,没留神那俩人,看碗碟空了,顺手就端过去递给师爷道: “去给我添碗饭,再切一盘酱牛肉。” “得嘞!酱牛肉一盘,饭一碗您稍等!!!” 吆喝地抑扬顿挫,师爷举着碗出去了。 其实这个事怎么说呢··· 也有习惯成自然这么一个说法,时间长了师爷自己都觉得在厨房里面得心应手。 尤其是剥蒜,都快有心得了,到了厨房才反应过来,一阵脸红接一阵骂街: “我这就是朝自己家拉弓,箭(贱)到家了!” 那厨子看师爷这么自甘堕落,叹道: “你也就这点出息了。” “甭废话,剥蒜切肉!” 俩人就这么忙乎起来了。 府尹的房里,白长生正问着太原府尹来的公文说了些什么。 府尹赶紧把公文拿出来给白长生看,白长生接过来上眼观瞧,细细看了一遍。 果然,自打自己把那太方寸外的祭坛给捣毁之后,各地也都相继发现了此类祭坛。 事情传开了,朝廷大为光火,斥责山西各地官员监管不力,令他们务必要铲除异端邪说。 灰瞎子提前打听到了风声,现如今已经逃窜回了吕梁,而吕梁和其他各地,也都出现了九子一脉的踪迹。 每一个祭坛,都是一个道统,也都冠以九子鬼母显圣普度众生的名号去坑蒙拐骗。 道统里都有像九子道这样的人出现,有的被抓了,有的逃难了,数不胜数。 现如今山西各地,十有八成的地界都乱成一团了。 可那些青壮,谁也不知道在哪。 那些祭坛里所谓的“传人”,也就是一处地方的主事人,把掳来的青壮都交给了九子道! 再由九子道带去一些秘密的地方,这些地方,谁也不知道在哪。 眼下的山西省治,有的已经被那些“药耗子”闹翻了天,有的甚至出现了瘟疫的迹象。 这可是大不妙,白长生心下骇然,这九子一脉实在忒也歹毒了。 怪不得朝廷如此动怒,现在娄冥此人此名已经遍传各地,凡有能将此人缉拿到案者,朝廷赏银千金! 灰瞎子肯定也有自己的人脉,不然不可能提前知道消息逃回吕梁,而他和那九子道关系最为紧密。 现在九子道是指望不上了,灰瞎子是唯一可能知晓内情的人,绝对不能让他也逃了! 白长生打定主意,这就要去吕梁,追拿灰瞎子! 跟太原府尹说了自己的打算,太原府尹也想让白长生尽快走,不然自己这师爷都快坐实了。 “那您要是走的话,额还是有些舍不得的,你准备好马车了吗?” 太原府尹难免装装样子,还装不明白,白长生怎能不知,说自己走就好,不劳相送。 现在哪里的官员都知道自己这号人物了,画像也都由朝廷派发了下去,不用担心会遭到刁难。 何况门口还挂着一个幡子呢! 这幡子自己也要随身带着,虽然不情愿也没办法。 白长生酒足饭饱,这就要走了。 回屋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反身告别众人。 衙门口所有的人都来相送,师爷是个贱骨头,给白长生提前剥好了一兜子的蒜,让他路上备着。 高兴的不高兴的全来了,知道白长生要走,太原地区都快轰动了,这可是青天小老爷。 街坊四邻也都过来了,白长生恍如隔世,自己这待遇,怕是比之钦差大臣还要好上几分。 也挺高兴,告别众人,上了准备好的车马就要走,可刚要走,却又被几个衙役拦了下来。 那几个衙役拿着一个大麻袋走了过来,神色有点犯难。 “老爷你要走额们本不该拦着,但是这有点事情你还是要过目一下给出出主意,我们闹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白长生有点好奇了,这是怎么回事,什么东西还要自己去看? 几个衙役把麻袋一松,那里面咕噜噜滚出来一地的尸块! 武老大的残尸!百姓们哗然大惊。 这还给自己看什么,落案不就得了吗? 临走看这么糟心的一幕白长生有点抑郁了。 可东西就在眼前,不看也不行,就这么一打眼去瞧过去之后,白长生的眉毛却拧起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 那地上本来是武老大的尸块,七零八碎,乌黑发臭没什么特别的,可怪就怪在那些尸块当中··· 多出来一只手! 三只手掌的碎块! ------------ 第126章:踏上征途 白长生嘬着牙花子把那多出来的一只手给拿起来。 很残缺了,五指只剩下一个小指头,还连着一些皮肉,上面那些血迹和肉块也都干涸了。 白长生想了一下,也不确定这到底是谁的,难道说那掌柜的还有隐情? 真该着他被千刀万剐,白长生恨恨道,但眼下事到临头也不能退缩。 一挥手把衙役们都吆喝了过来,白长生直奔药铺。 身后跟着一群看热闹的老百姓,都是之前听说白长生名字的。 跟着也是想看看他有什么能耐。 大步流星走了几个胡同,白长生带着一群人再次来到药铺里。 “掌柜的平时还与谁有交流?” 白长生在药铺里面寻觅着,脑中浮现出各种可能性。 这是他的优点,想象力很丰富。 这也是他的缺点,想的太多。 几个衙役都说与药铺掌柜的平日里没什么交流,他为人不说随和但也还凑合。 桌子上放着一个小册子,上面写着一个“帐”字。 白长生拿了过来,在手中翻看着,发现上面有两种笔迹。 一种很遒劲,看那笔法转角就知道是掌柜的手笔。 另一种很杂乱,毫无章法可言,这一个帐册怎能有两种笔迹? 看着也不像女人的娟秀小楷,白长生再次回想了一遍掌柜的所招供的一切,恍然大悟。 “他们药铺就两口子吗?” “还有个小伙计。” 衙役回答道,白长生点点头,又问那小伙计何在,几个衙役却都面面相觑了。 是啊,药铺小伙计哪去了? 一细琢磨,大家都明白了。 当晚掌柜的发现妻子与九子道苟合之前,没有走正门,他可说了是有小伙计在值夜。 几个人赶紧出去寻找,不过一会就回来了,摇摇头道: “爷,你可真是神了,那小伙计不在家,这多出来的尸体,肯定是他了。” 所有人现在都砸吧着嘴,翘起了大拇哥。 北京十大杰出青年绝非浪得虚名。 又把那些尸块重新拼凑了一下,果然在尸块当中就发现了小伙计平日所穿的衣服。 掌柜的妻子与九子道苟合,这小伙计应该是知道的。 掌柜的那可是人精啊,一下子就猜到了是妻子和九子道买通小伙计,让他不要告知自己。 一怒之下把他杀了,连着武老大全给分尸了。 把案子重新梳理了一遍,圈点画押,合并案情,太原府尹飞签火票上告北京。 皆大欢喜,等结果下来,太原府肯定有重赏。 白长生耽搁了这么一下,看天色几近中午,也不想在路上风餐露宿。 和大家吃了饭才又一次踏上行程。 太原的街坊百姓一直护送他到了城门口,白长生挥手告别,驾起马车飞尘上路。 一路上山海相连,纵横交错高低有落,这山西的景观看到眼里不说五光十色也有大开大阂。 白长生有心观景无心恋尘,毕竟还有个吴老三在等着他搭救。 太原和吕梁距离二百多里地,不说很远但也不近便。 赶着马车怎么都要走个两天左右的功夫,白长生想着先走到晚上,路上遇到什么人家就去借宿一宿。 走的阳关大道,很坦途,白长生不急不慌摘了根稻草叼在嘴里。 这是他自幼的习惯,每逢悠哉的时候都这样。 平时没事他经常幻想日月星辰,沧田大海,总想自己有朝一日能飞天遁地,招摇于天地之间。 这也是每一个年轻人飘渺的梦想。 白长生很善良,也很温和,甚至可以说有些腼腆,平日虽然有些生意上精明的体现,但那都是自幼耳熏目染得来的。 就他本人来讲,其实更喜欢田园般惬意的生活。 这不现实,老父亲之前也提醒过他,活在当下,当下才是现实。 可他还是不愿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年少时,他总喜欢站在山下面,看极目之处,海天相连无边无际。 也许那只是一捧溪流,但在他眼里,有心观海,杯水也可渡。 我如清风,如鱼得水,妙不可言,一路上白长生心情都还不错。 哼着学来的山西小调,白长生晃晃悠悠一直走到了天快擦黑。 “该找个撂脚的地方了,可这附近哪有?” 天色渐沉,可附近都是荒郊野岭并没有什么人烟,路过的几个村子也都过去很远了,白长生有些困乏。 刚想着该去哪找,那面前不远的地方,就出现一个小木屋。 那小木屋很破旧,不怎么宽阔,小院子立在前面,周围也没有其他人家。 白长生想不到是什么人才会独居在此。 但那屋子里面烛光摇曳,确实有人正在当中,白长生驾车就过去了。 来到前面,白长生拴紧牲口的缰绳,翻身下马叩响木屋的门。 吱呀呀咣当当。 门开了,这门很破旧,上面斑驳着一些裂痕,看样子就知道不是什么富裕的人家。 走到屋子里面,桌子上有个蜡台,烛光随着门开时送进的夜风摆动了几下。 重归平静后白长生发现屋内没有人,也许是出去了吧。 外面有些寒意,一进来就不想再挪地方了。 算了,就在这里面等着吧。 白长生坐在了椅子上,把玩起了桌子上的那一面铜镜和金钗子。 咦? 这屋子里面怎么会有这种女人用的东西,难道这是个女人的闺房? 白长生挺纳闷,左右去看但是没有发现生活用的衣服,和其他男人的东西。 也许这是看林子的护林人所住的地方,平日不常来吧,可这还有个蜡烛烧着呢呀。 就这么等了一会也没见人回来,白长生车马劳顿眼皮子也开始打架了。 往那桌子上一靠,就闭上了眼睛。 可刚一闭眼睛,脑中猛然想起一件事情。 自己来过这屋子! 当初在太方村附近也有这么一户人家。 白长生猛然惊醒,赶紧站了起来,打量了一圈发现果然就是那间屋子。 假不了,连这镜子和钗子都是一模一样的! 是鬼屋吗?还是巧合? 这木屋居然可以任意出现在其他地方,太诡异了! 白长生不敢深想,心说自己碰到的事情够瞧的了,这屋子决计不能待下去。 连后背都有点冒汗发冷了,愈发觉得不安起来。 算了走吧,这地方不能待。 白长生站起来把行李收拾好,刚一起身,就看到窗户外面一个身影一闪而过。 谁? 还没来得及问,那身影就消失了,紧跟着又一个细小的身影显化出来。 影子站在窗户外面,白长生很警觉,随手抄起了一根柴火棍,抓在手里走到窗前。 “嗷呜!” 是个活物,发出这样的声音,白长生了然在胸,这肯定是当初救自己的那只老猫。 知道是什么就不怕了,从屋子里面出来,往窗檐去看,果然是它。 依旧通体黑亮,眼眸子放光爪牙如刀。 那老猫弓起背,前爪子挠地,样子懒懒散散,白长生看在眼里很惊奇。 这老猫到底是不是妖怪? 看老猫的样子很机灵,虽然老了但也不垂暮,保持着良好的狩猎本能,但喉咙上还是有那么一道森然的伤疤。 白长生走到前面,用手指抓挠了一下老猫的脖子,那猫儿眯起眼睛很享受。 “你怎么跟到这里来了?” 也不知道老猫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白长生只是猜想它在跟着自己。 猫儿也不见回答,忽悠转身往下一跳就走了,走两步又停下来站在那望着自己。 这是要自己跟它走吗? 白长生太想搞清楚这只猫的来历了,几次三番救了自己不说还这么尾随到此。 迈开步子就跟了上去,一猫一人一前一后,白长生自己都觉得有点滑稽。 走到一个山坡上面,猫儿倏尔站住了。 回过身子,猛地把背整个都弓起来了,爪牙如刀凌然间伸展出来。 匍在地上,后腰运力,为什么要摆出这样狩猎的姿态? 白长生不明白,但那老猫快如闪电,化作一道黑光就这么冲了过来。 难道要抓自己? 显然不是,那只老猫直接从自己胯下蹿了过去,靠在自己的身后,露出一副凶恶的表情,对着刚才他们走来的方向叫嚷着: “嗷呜嗷呜!” 声音好像是恶犬护食,很难听,也很刺耳。 白长生顺着老猫叫嚷的方向看去。 “唏骝骝!” 那小木屋的方向传来一声悲鸣的哀嚎。 ------------ 第127章:猫取狗名 这是自己拴住的那匹马发出来的惨叫! 发生什么了?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白长生觉得不对劲,把柴火棍拿在手中快步回身,跑回了那木屋的前面。 刚到院子前,就看到那木桩前原本拴好的马··· 轰然倒地了! 脖颈儿那里渗出咕咕的血水,马儿的眼珠子没有了一点光彩,前腿后掌不断抽搐着。 这是被什么东西袭击了才会死? 白长生觉得很恐怖,马通人性,那马儿直到临死前都一直盯着自己。 抽搐了一会,就这么死了。 白长生尝试着上前观瞧,腿脚寸步寸移很是谨慎。 那马儿的脖子上,一个撕裂贯穿到脊骨的伤口,兀自流出滚滚浓血。 白长生掩住口鼻上前,看到那伤口处有一个东西烁烁发光。 伸手给掏了出来,拿眼睛一打,白长生汗如雨下。 那是一根金钗。 就是之前在屋子里面自己把玩的那根。 这屋子有鬼! 再不敢逗留片刻,白长生连行囊都不想进去拿,生怕自己进去就拿不出来了。 掉头就要走,现在也没了一点困倦。 刚回头,就看到远处那只老猫正望着自己,好像明白自己的心意,转身又一次召唤起来。 “嗷呜!” 难道它又救了我一次? 白长生心中五味陈杂,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但这木屋实在是不敢多待,立刻迈步跟上去了。 那只猫也走了,走在最前,白长生跟在后面一路小跑。 直到那小木屋彻底没了影,这才稍微放松了一点点。 “活见鬼了这真是,不说别的,要是你救了我,那我可得好好谢谢你。” 白长生此时已经放缓了脚步,那猫儿也不着急了,一人一猫同道而行。 “嗷呜。” 好像是在回应自己,白长生越看这猫越觉得有趣,反正它救了自己,不需要再提心吊胆了。 “你这叫声可真难听,就跟野狗一般。” “嗷呜。” 那猫儿好像很不喜欢这个比喻,叫嚷的声音透着一股子埋怨。 “你就叫狗算了,这名字太适合你了。” 白长生抓起老猫,放在怀里一阵揉捏,那猫儿很厌恶这个称呼,更不满意白长生的行为。 从怀里挣脱下来向着前面跑了,白长生追在后面笑闹不断: “好狗莫跑。” “嗷呜!” 老猫此刻的内心是拒绝的,但白长生打定主意了,跟在后面不停喊着。 一人一猫就这么吵闹着向前走,有个伴儿其实也就不怎么害怕了,好歹不是独行夜路。 白长生走了得有一个时辰的功夫,这才感觉到疲惫不堪。 马车和行囊都丢在那个小木屋里面,自己也不敢回去拿,这荒郊野岭也没个去处,越走越心烦。 又走了半个多时辰,白长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抓着头发觉得自己都快要累死了: “狗啊,我快不行了,这什么时候能碰到人家啊。” 这老猫的名字就叫狗,不管它是否愿意,白长生打算一直这么称呼它。 狗走了过来,用尾巴扫了一下白长生,那意思是让他站起来再走一段。 白长生不情愿,狗也没办法,抓挠了一阵也放弃了。 一人一猫露宿荒野,赶路的时候不会觉得寒冷,有热汗蒸腾,但这么一停下来,顿时觉得寒风灌彻入骨,白长生打起了寒噤。 这么躺着也不是个事,那非得冻饿而亡不可。 白长生可不想坐以待毙,挣扎着坐了起来,把狗抱在怀里取暖,一步一踉跄继续向前摸索着。 又走了半个多时辰,此时天光都快亮了,在不远处显出了一处村落。 可算有人家了,白长生大喜过望,走路也有了气力,抱着狗就往前冲刺。 来到村口,白长生却站住了,因为他看到村子口站着一队人马,穿着打扮像是官府衙役。 这些衙役们手中拿着画像,面前聚集着许多村里的百姓,衙役们正对这群人训话: “看到这个人没有,这可是朝廷派下来的钦差大臣,叫个白长生,你们这群驴球球可别怠慢了,再过一半天他可能就要来到咱们这了。” 当地府尹知道白长生要来,特意令衙役们提前准备,沿路都跟各个村落交代好,可别怠慢了礼数。 顺道宣扬一下白长生的“丰功伟绩”,大闹鬼祭坛断案缉凶,衙役说地唾沫横飞,那群村民听的神乎其神。 此刻衙役正凭想象描绘着白长生的相貌,因为那画像画得很粗糙,描绘起来不方便。 手舞足蹈,衙役把白长生说得都快能飞了,就在这时候,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衙役一回头,看到一个青年,衣衫褴褛,一脸的灰泥,步履蹒跚像是个落魄的乞丐,怀里怎么还抱着一只猫? “哪来的要饭的?” 衙役觉得这人很扫兴,打断了自己的“演说”,一挥手就把他给推到了一边。 这人正是白长生,走了一晚上夜路,风餐露宿饥餐渴饮没了行囊任谁也好不了。 “我就是白长生。” 哗啦,所有人都把眼睛瞪圆了,盯着白长生开始嘀咕: “就这德行?” 那衙役吓了一跳,转过身来一脸不可置信,看着白长生喝问道: “你这娃娃莫胡说,那白长生不是风流倜傥吗,冒充钦差你找死哟?” 白长生懒得跟他解释,从怀中把公文掏了出来。 这是之前太原府尹交给自己的,遇到困难掏出来这朝廷公文自然可以逢凶化吉。 衙役一脸震惊接过公文,细细看了一遍又品了一回,再看白长生的时候脸色立变。 “哎哟我是个驴球球呀,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可别为难额呀,额也不知道大人你是微服私访哟。” 所有衙役都跪在了地上,连着老百姓一起给白长生磕头,其实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干嘛的。 反正上头是说他乃朝廷派来的,绝对不能小瞧,这意思和钦差大臣也没区别,这伙人也就按着官员巡视的仪制招呼了。 白长生一挥手,软在了地上懒得多说。 “水,饭,枕头!” 三个让自己能继续活下去的要素一说出来,大伙才发现他嘴皮都破裂了,一脸戾色。 “快啊,赶紧招呼大人进村啊。” 那衙役也闹不清楚白长生怎么会是这模样,但公文摆在这里肯定错不了,忙不迭喝令村里人帮忙。 一群人搀扶着白长生又是捏脖子又是揉肩。 找了最干净的一家,白长生饿的不行,风卷残云吃了一顿,喝了两大碗水,靠在床上就睡着了。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身边围坐着一群衙役和百姓,都跟这等着他,噤若寒蝉谁也不敢说话。 “你们···” 刚说俩字,那衙役凑了过来,一脸讪笑: “大人你醒了,我们也没敢吵您,休息够了吧?咱们去衙门吧,到了那咱们再好好给您接风洗尘。” 白长生不喜欢这阿谀奉承的感觉,让他先别急,问自己这是在哪,吕梁还有多远。 那衙役说这里离吕梁不过一白天的脚程就到了,不很远。 白长生看他这样子就知道,要是去了府衙免不了吃喝耍酒,这就道: “我要去吕梁,就不到你们府衙做客了,给我备一匹好马,我还得抓紧时间赶路。” 白长生坐起来,感觉自己也缓解了一些,这一觉睡得可够踏实,这会又到天黑了。 “这么晚了,您还是再休息一晚上吧,您要是不喜欢衙门口,我这就把我们老爷给您请来,也好让老爷提纲挈领得您指示。” 那语气透着关怀备至又是谄媚权贵,白长生很讨厌这种人。 站起来也没回答,看围着自己的一群村民,把这屋子都快被挤满了。 大家指指点点也不敢多说什么,白长生拨开人群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 来到村子里,身后跟着众人,白长生不胜其扰也没处躲。 心说上面一句话,底下乱一团,可真不是假的。 叹口气让众人别再围着自己,白长生走了几步,却又停下了。 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人,正在打扫院落,并没有随着大家来围观自己这个“钦差大臣”。 看到了那人的样貌,白长生目瞪口呆,伸手掐了一下自己才知道这不是做梦。 快步上前,把那人肩膀一扳,让他面对面对着自己。 “你到底是人是鬼?” 白长生眯起眼睛寒声喝问,这人一脸慌乱,趁着光亮去瞧,谁看到都会万分惊异: 因为他和九子道长得一模一样! ------------ 第128章;再见九子 白长生一边喝问,一边扣紧了这人的腕子,用指节锁住他的要害。 很奇怪,眼前的“九子道”并没有反抗,手脚孱弱,看着好像并没有功夫傍身。 再说他不是已经死了吗,明明尸体就在那摆着,脑袋都给砸碎了,怎么可能活生生又出现在这里? 白长生惊疑不定,来回看着眼前这人,发现了这人和九子道不一样的地方。 他的胡子油光水滑,面色丰白如玉,神台也很清白,不像九子道那样夹杂着些许狡诈。 眼角透着慌乱,也没有九子道那种坑蒙拐骗特有的气质。 “你···你要干嘛!” 这人慌乱不已,但被白长生锁住了要害也动弹不得。 身后那群衙役和百姓也都围了上来,很诧异白长生的作为。 “小老爷这是要干什么?” 白长生语气冷峻,说这人是九子道,迫害了无数百姓,可他应该已经死了。 所有人大惊失色,转过眼睛都看向了这个人。 那人赶紧大喊: “我不是九子道,我···我叫狗剩子!” 百姓此时也都帮忙说着,确实他叫狗剩子,但至于他是不是在外面犯案就不清楚了。 白长生相信那九子道已经死了,但眼前这人和九子道如此相像,又是怎么回事? “你和九子道是什么关系?” 白长生想到一种可能,但没证实,狗剩子听到白长生这么问,眼角闪过一丝慌张。 再次扣紧要害,这人哎哟一声吃痛不已,大喊道: “别抓我了,我说就是了,我是他哥哥!放开我!” 果然有关系,若非同胞兄弟怎能如相像,白长生心下了然,松开了手,也没再为难了。 这人并没有功夫在身。 他说他是九子道的哥哥,白长生听了就觉得很惊奇,九子道居然还有一个兄弟。 那人搓着手腕,很烦躁的脸色,好像很不情愿说出此事来。 也难怪,谁有这么一个臭名昭著的弟弟都不会愿意承认。 狗剩子确实是九子道的哥哥,俩人自幼丧母丧父,孤苦伶仃在这个村子里面长大。 他叫狗剩子,九子道本名叫铁柱子,都是村里老人起的名字,说这名字好生养。 九子道天性聪慧,狗剩子却很憨厚,后来九子道也不知道在哪拜了一人为师,想出去外面打拼。 本来是力劝狗剩子和他一起,但狗剩子并不愿意在外面颠沛流离,看弟弟经常耍小聪明也不建议他出去。 可九子道心意已决,没过几天就走了。 再回来的时候,锦衣玉带看着好不风光,还带回了九子道这个名字。 狗剩子很惊奇,问弟弟到底碰到什么贵人了,九子道就把九子鬼母的小木像掏了出来。 说让就狗剩子随他一起拜入九子门下,狗剩子一看九子道那邪气的样子,还有狡诈感觉,连连表示不愿意。 九子道也没强迫他,说等着改了主意再去找他。 在村子住了没几天九子道就走了,这一次走再也没回来过。 后来九子道的事情传遍了周围乡里,但大家都只知道铁柱子,并不认识什么九子道。 时过境迁连样子都变了,这也难怪大家认不出来。 只有狗剩子知道,那九子道犯案了,而且死了! 悲痛之余也觉得弟弟是咎由自取,并没有告诉其他人,直到今天遇见白长生。 原来是这样,看来这哥哥没有同流合污,是个老实人,看他的样子就知道。 白长生嘘了一口气,心说同为胞兄,奈何为人天差地别。 安抚了一下狗剩子,让他不必担心,此时大伙也都知道九子道的事情了,感慨一阵子也没说什么。 毕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除了狗剩子真正替弟弟惋惜过,其他人不过是把这事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让众人散去,白长生说要和狗剩子好好聊一下,他太想知道关于九子道的一些事情了。 狗剩子也知道白长生是朝廷派下来的,不敢违背,带着他就回了自己家。 他家住在村子最边上的位置,里面也很简陋,都是平日里村中的人施舍而来。 狗剩子也经常出去打短工,并不是常住在村中。 白长生坐在炕头,和狗剩子聊了起来。 那墙头还放着九子道年幼时的画像,两兄弟当初感情还算不错。 要不是九子道坠入邪门歪道不念亲情,也不会有后来这么惨的结局。 白长生叹声道人非草木,皆以利趋。 狗剩子说着说着也哭了起来,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敞亮说话的人,一股脑就把九子道的旧事全都说了出来。 白长生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就问: “九子道可曾与你说过有什么安置很多人的地方?” 狗剩子没什么文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白长生就说九子道掳走大群青壮的事情。 狗剩子一听又气又难受,可过了一会却好像想起了什么就道: “我弟弟说在吕梁一个荒山里面,好像和什么灰什么的人有交易。” 白长生一听,就猜到那人定是灰瞎子! 灰瞎子现在已经回了吕梁,自己也要抓紧时间配合官府缉拿此人,不然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又问那处荒山在哪,狗剩子摇摇头说自己也不知道,当初压根没留神去听,要不是今天问起来自己早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得到这么一个线索也比没有强。 又和狗剩子聊了一会,白长生站起来要回去,留了一些散碎的银子,这钱财一直放在身上,并没有随着包裹丢在木屋。 从狗剩子的院子里出来,回到衙役安排好的那户人家里。 把衙役唤来,白长生交代说要一匹好马,明日清晨就要赶奔吕梁府。 衙役说再等等,这的地方官好些都要拜见一下白长生。 白长生又不是官,拜见个什么,这群人不过是想巴结而已,白长生了然于胸,很是厌恶。 让衙役早先回去,日后再说。 衙役也不敢违背就出来了,白长生坐在屋子里面,心说他是走了,明早一准还要来劝自己,不如今晚就走。 哎!对了,我的狗呢? 白长生把那老猫当成了自己的宠物,自己来的时候可是抱着的,一觉醒来怎么现在不见了? 刚要去找,就看到门外一阵窸窣的声音,狗回来了,嘴里还叼着一根骨头! “我就说这名字起得好吧。” 白长生心说狗都没这么称职的,看它叼着骨头吃得喷香,就知道早前它应该是自己出去给找饭辙了。 “走吧,路上慢慢啃。” 白长生一把抱起了“狗”,放在肩头,小心翼翼打开房门。 那群帮忙守护的衙役此时都已经睡下了,白长生心说不能惊动他们。 蹑手蹑脚来到了村里的马厮棚子前。 找了一匹衙役骑来的好马,一瞧是翻蹄亮掌很威武,白长生解开缰绳,翻身上马。 一踹马肚子,马儿会意嘶鸣一声,呱嗒哒,载着他就上路了。 ... 白长生走的时候隐匿了身形,没让任何人注意到,也幸亏如此,不然他可是要有一劫。 就在他刚刚离开村子的时候,他那屋子里面,走出来一个人,正是狗剩子! 手里提着一把刀,狗剩子啐了口痰,嘴里阴狠咒骂着: “奶奶的,去哪了?” 那把刀磨得锃光瓦亮,在月光下绽放出异样的光芒,刀头处还挂着一把钩子! 明晃晃刃森森,狗剩子一个垫步弯腰,匆匆遁走了。 一步一坑,他脚下的功夫,足可以匹敌阵前悍将! ------------ 第129章:九爹鬼爷 这一路白长生都没敢停,实在困了就把缰绳捆缚在自己腰上眯一会。 马儿走走停停,一路星夜兼程,等到天快亮了,一人一马一“狗”就来到了吕梁府的城门前。 抬头一看,这城门上写着山西省治吕梁,白长生心说可算到了。 进了城人也终于不用忐忑不安了。 并没招摇过市,白长生下了马一拍马背,让它自行找路回去。 老马识途,自己则独身进城,这样也隐蔽一些。 他可不想和当地的官差再有什么交涉,各个脑满肠肥也没个官样。 白长生进了城,看到吕梁城里唐人尼彩葫芦玉佩,好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 这山西盛出晋商,更盛出师爷,时年治下,为官者皆对山西师爷趋之若鹜。 其次便是票号(银行),在那大票号里流通的金银,数不胜数。 其中就有个天字号的大票号,于乾隆年间所经手的官银,占了大清朝岁收的一成之多,由此可见一斑。 再次便是美女,山西出美女,天下皆知,温婉柔情,英姿有意,大清朝每年所选汉家秀女,这晋地所供堪称一绝。 百姓也很富足,虽然不比京畿之地繁华气派,但也有自己的地方特色。 什么特色呢,面和醋。 这是白长生印象最深刻的,此后很多年他都保持着吃面放醋的习惯,就是在山西养出来的毛病。 现在他就坐在一家面馆里,面前摆着两大海碗刀削面,一整瓶山西老醋。 在山西各地,只要进了馆子,甭管吃什么的,那桌子上一准摆着半瓶醋,时间久了白长生也不觉得奇怪了。 赶了一晚上路,难免腹内无食,五谷轮回官都打架了,这么热腾腾的面摆在面前,白长生口水已经流下来了。 唏唏唏,狼吞虎咽。 白长生年轻力壮连吃了两大碗。 旁边有个山西老太太,一个人吃了五碗。 白长生心下骇然,不怕把自己给撑死吗,就算不撑死也要酸死了。 看老太太这么吃下去难免会不舒服,白长生好心劝阻道: “别吃了,打算讹老板呀?怎么了您?” 老太太擦了擦嘴,听到有人跟自己说话,脑袋这么一抬白长生就瞧出不对劲来了: 相由心生,这老太太肯定遇到麻烦了。 一脸苦楚,眼角老泪还没擦拭干净,浑浊不清。 年纪六十来岁,头发已经全都白了,穿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 “遇到什么事了?” 白长生知道其中必有缘故,也是从断命的传承学来的这些相面眼力,老太太一脸苦相,正着了家门不幸的面相。 老太太看是个小伙子,叹了一口气道: “谢谢你这娃娃好心了,额吃点不碍事,吃饱了好上路。” 上路? 这话有两层意思,第一层是出门赶路,第二层可是大大的不吉利。 白长生赶紧去问怎么了,有没有什么能帮的上的。 老太太本来心情就苦闷,现在有这么一个年轻人好心关怀,也是忍不住诉苦。 这就道: “哎,额们家闹妖精了,前几天孩子丢了,昨天老伴也不见了,想想也该到我了。” 白长生一听,脑子一转,试探性问道: “绣花鞋?” 那老太太摆出很惊奇的表情: “哎?你咋知道嘞?” 这还用想? 白长生心头渐冷,这邪门歪道都传到吕梁来了,怎么也没人管管,当地府尹是干什么吃的? 听老人家所说,她一家子人都被那“妖精”给蛊惑走了,要是再不管,老太太也得遭劫。 太冒失也不行,要是让府衙知道了,到时候肯定又要帮他们料理乱七八糟的事情,白长生想了一下道: “巧了,我正是捉妖的半仙,看你印堂发黑,特来相助。” 这花头都是跟九子道那学来的,反正神乎其神,说出来谁都得寻思寻思。 那老太太一听,毫不犹豫就信了,自己家的事情没外传,怎么他就知道呢,肯定有神通。 “哎哟我的仙人呀,你快帮帮老身吧。” 这可是救星,老太太哭了起来,要给白长生磕头。 白长生赶忙把老人家扶起来,轻声细语去询问到底怎么回事。 等老太太说出来龙去脉,白长生心说果然,大半夜绣花鞋里面的药耗子勾人。 冷笑一声,白长生计上心头: “无妨,吾乃是半仙之体,帮你降妖。” 老太太千恩万谢,白长生随着她就出了面馆,直奔老太太家中。 路上老太太还有点好奇,小心问着白长生是个什么神仙。 白长生本想说自己是坑神,但一琢磨坑神不是主管挖坑的吗,说出去别人可能不信。 “我乃是九爹鬼爷驾世临凡!” 白长生觉得自己灵机一动想出来的这个名号很不错。 说出去比九子鬼母还大一个辈分,这便宜不占白不占。 老太太心头一凛,这时候可容不得她质疑,万一得罪神仙那自己家的事可就没人管了。 一路紧赶慢赶,转弯抹角,白长生就来到了老太太的家。 一进屋子就闻到有股子奇异的香味,很淡,却不浓厚,不然老太太早已经失去心智了。 现在她也不怎么清白,想到家里人都失踪了,估计自己也差不对了,就去吃饱一点好上路。 可没想到吃顿面就遇到了活神仙,这哪说理去。 白长生安抚老太太,让她放心睡下,不要管那么多,到了晚上自己自然会有办法帮她捉妖。 老太太到了这会儿全身心的服从,慌忙给白长生端茶倒水,生怕有一点礼数不周的地方。 至于怎么捉妖,白长生自然有办法,拍了一下自己肩头睡觉的“狗”。 老太太之前就注意到了,心说这可能是“神仙”的“神兽”,也没敢多问。 进了屋子问该怎么招呼“神兽”,白长生说不用担心准备一根骨头棒子就行了。 一只猫啃骨头,老太太啧啧称奇说果然神奇。 那老猫一直在白长生肩膀趴着,听白长生左一句狗右一句狗的称呼自己,张牙舞爪很愤慨。 白长生扔一根骨头给它,让它晚上准备好。 接过骨头,狗吭哧吭哧啃了起来。 就这么磨烦到了晚上,随着日光渐沉,老太太越来越不安了,但看白长生气定神闲也没敢多嘴。 果然到了夜半三更的时候,门外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了起来。 老太太一个激灵差点没坐在地上,捂住口鼻一脸的惶恐不安。 白长生此时正盘腿坐着,心说可算来了。 看了一眼狗,狗好像心领神会,抖了一下身子,猫腰站了起来,顺着门缝就蹿出去了。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吱吱吱的叫声,听着就很慌乱。 不过一会的功夫,狗就回来了,嘴里还叼着一只肥肥的大耗子! 只有一只,狗的嘴边还挂着一些碎肉,看来它已经吃完一个了,这个算是打包的。 “得嘞,捉完了,老太太安心睡觉吧。” 白长生气定神闲,心说早知道这么简单自己睡觉就好了。 “这···这就完了?” 老太太很吃惊,不敢确信,怎么就一只老猫一出一进抓一只耗子就没事了,难道这是老鼠精? 白长生又说了一遍没事了,安心睡觉就行。 老太太反复确认了几次,这才回到床上,哆哆嗦嗦萎缩着等到天亮。 白长生自顾自睡下了,等一觉起来,才发现那老太太压根没睡踏实。 直到天亮看确实没妖孽上门了,才相信白长生是有真本事。 兴高采烈又是悲苦万分,要是早点遇到这个活神仙该多好? 白长生安慰道自己会去寻找她的家人,要是找到了自然给老太太一个交代。 刚要出门,白长生听到门外出传来几句惊奇的议论声。 “怎么回事?这鞋怎么在这?” “不知道啊,难道被发现了?” 这是两个人的声音,白长生一听他俩的对话就觉得不对劲: 被发现了?这是什么意思。 悄悄凑到门缝前,白长生顺着门缝往外面瞧。 只看到两个小道士,手里提着几只烧鸡,那身上穿着的打扮,和九子一脉的服饰一模一样。 果然是他们搞鬼。 晚上的时候狗抓耗子,自己没出去把鞋收走,看他们提着烧鸡应该是出去买吃食的,途径这里巧遇到了。 可真是巧了,白长生冷笑连连,心说正发愁找不到你们呢,送上门来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打定主意,操起一根棍子,白长生一把拽开了屋门。 两个小道士被吓了一跳,看白长生一脸不怀好意的表情,张口惊呼道: “你是谁?” “九爹鬼爷!” 紧接着咚咚两声,吕梁城宁静的早晨就这样被打破了。 ------------ 第130章:可怜的人 白长生连拉带拽,把两个小道士拖进了屋子里面。 老太太此时很惊讶,这“神仙”怎么打道士?不是一家子吗? 白长生也没详细解释,就胡乱说这俩人欠他的,因为这事情从头再说一遍实在太麻烦。 而且别人还不一定信,尤其是这药耗子都流窜到了吕梁,看来吕梁的衙门也是办案不力。 白长生刚才出手迅速,又狠又准,俩人就被敲晕了,等醒来可不能让他俩挣扎反抗。 想到这里让老太太取来杀猪用的麻绳,用捆尸体的方法把俩人给捆绑了起来,背靠背扔在了后院。 看也差不多了,白长生兜头一盆凉水泼到两个小道士的头顶。 俩人这才幽幽转醒。 刚醒过来还很迷糊,俩人只觉得头痛欲裂,额头肿胀出来一个大青包。 再一看面前站着坏笑的白长生,就想起了是被此人给砸晕的。 破口大骂,连爷爷带奶奶,真叫一个难听。 俩人就这么骂着,白长生也没回应,只是抽出一把刀来,紫微微蓝洼洼,映着日光流淌出的光芒让俩人万分畏惧: “你···你要干嘛?” 一个小道士咽了口唾沫,很惊恐。 白长生熟知这些鼠辈的心性,贼人最是胆虚,用不着跟他们客气。 拿着刀就开始在后院的磨刀石上面磨了起来,一边磨还一边瞄着俩人的脖颈儿。 “呲啦!呲啦!” 这哪里是磨刀,简直就是磨心,俩人面如死灰体若筛糠。 等死的过程是最可怕的,俩人哇地就哭了起来,看这架势是要杀猪一样宰了他们。 问题是自己也不认识眼前这人啊! “爷爷,爷爷,你放了我俩吧,哇!” “我们也没招你惹你啊,别杀我们啊。” 俩人哭得声嘶力竭,怎叫一个惨字了得。 旁边老太太看到这一幕,心里害怕但也不敢违背“神仙”的旨意,看白长生要杀这俩人,就从屋里拿出一个盆来。 “用这个接着点血,好收拾。” 白长生心说这老太太比自己还狠。 这倒是有用,俩小道士一看,脸上再没有半点血色,嗷嗷惨叫着救命。 让他俩这么叫也不是个事,白长生提着刀就走过来了,把刀架在俩人脖子上,轻声道: “再叫,先给你们阉了。” 说完,那杀猪刀顺着俩人腹部开始向下游走。 俩人再不敢发出半个字音来,脑浆子沸腾,胯下也沸腾了··· 尿了! 白长生掩住口鼻,说这群人还真是不堪,也不想再磨烦,这就问道: “说,你们是谁,拐带来的哪些人都藏哪了?” 俩小道士一听,还有活路! 你争我抢的一股脑把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他俩就是山下打杂卖艺的,后来被一伙人收了,去了这个九子鬼母的祭坛干活儿,让他俩冒充道士。 平时打打杂,给那些匪人买点吃食什么的,今天也是如此,正巧出来买烧鸡就被白长生给抓了。 这里也有祭坛,就在吕梁城外不远的地方,新近开发出来的。 不过最近很怪,他们这个道统本来有个总管事的,叫九子道,可最近都传言他死了。 跟着他一起管事的,还有个灰瞎子,那灰瞎子也不知道怎么进的道统,可进来之后就直接协理太原的教务。 这几日不知为何灰瞎子回来了,回来之后就去见教主了。 教主很神秘,谁也没遇见过,大家只知道他见完教主,就安排了另一个人顶替九子道的位置。 这人听说九子道的胞兄! 之前一直在暗处帮九子道杀人放火,俩人里应外合,胞兄打听消息,杀人放火,一身的武艺十分高强。 九子道在明处撑门面,再配合灰瞎子演戏,他们这教派行事风格可谓天衣无缝。 那九子道的兄弟顶替了九子道的位置,现在带着众人在太原城外开采一些地矿煤炭,这也是九子一脉经济的支柱来源。 白长生听完,倒吸了几口凉气,想不到狗剩子也牵扯其中! 这人扮猪吃老虎! 可自己没有一丁点的觉察!藏的也太深了! 白长生后怕不已,那天要是村子里没有衙役在,自己很可能已经被他给杀了! “你们这的祭坛在哪?是不是老人都被拐到那里去了?” 俩小道士磕头回答着就是那,最近那里也正开采着石矿煤炭,有很多他们抓来的苦力。 白长生想到了之前那些失踪的人,很可能就在其中! “快说在哪!” 白长生大声喝问着,可把俩人给吓坏了,赶紧说出了那地方的所在。 此时那老太太也反应过来了,知道都是这群人为非作歹,气不打一出来,扑过去又掐又打。 白长生让老太太停手,让她先看管俩人,自己去那地方探探,到时候回来再传府衙去捉人。 先不能打草惊蛇,万一主要的案犯都不在那可不妙,尤其是那个狗剩子,绝对不能让他望风而逃。 可自己该怎么去呢? 一琢磨,看到俩人穿着的道袍,白长生有了主意,扒了一个人的衣服给自己穿上,又问俩人在那祭坛声望如何。 俩人都说自己就是个打杂的,没人认识,而且在那里的时候,空气不畅时常需要敷面。 这就好办了,白长生心领神会,穿好了道袍摇身一变成了道统里的“内鬼”! 再次叮嘱老太太一定要看管好着俩人,白长生带着狗就出发了,直奔吕梁城外。 按着两个小道士说的地方,白长生上山下水,走了得有两个多时辰,来到一处山坳的边上。 山坳里的选址很奇特,有一个坡度,在下面和远处是看不到里面有什么的。 只有走到最上面,俯身向下才能看见全貌。 白长生悄悄垫步上去,来到山坳边上,就看到一行不怎么显眼的小台阶,延绵到了山坳里面。 峰峦叠嶂,曲直通幽,白长生顺着这小道向前走着,走了不远的距离就开始听到山坳下面传来阵阵呼喊的声音。 快到了。 逐渐放慢了脚步,白长生装出轻车熟路的样子,前面有个石缝,两人多宽。 一迈步进去再左转,眼前豁然开朗! 嚯! 这是一个人工新晋开槽出来的煤矿!上面连着半个祭坛! 怪不得之前那祭坛很空荡,原来都是把煤炭给挖空了,留下一个硕大的地洞再把祭坛建造在当中。 这手笔也太大了! 而且这地方曲径通幽,在外面难以窥视全貌,更无从得知里面别有洞天。 白长生心有戚戚,顺着小道慢慢往深处走着,刚走到一半,迎面就过来一群裹面而行的道士。 和自己穿的一样,这群人是这里的管事,但看他们都把脸遮住,白长生不敢露怯赶紧掏出一块方巾把自己也罩住。 一招手,狗从白长生肩膀跳下去找地方藏了起来,等一会再让它现身。 刚遮掩好那群人就到了近前,看到白长生手里提着的烧鸡,打趣道: “回来了?快进去吧,都等着呢,哎?怎么少了一个啊。” 幸亏白长生临走前灵机一动把烧鸡也带着了,伪装也很彻底,不然可真难办。 白长生咳嗽一声,嘘声道: “他感冒了,留在城里看病了,晚点回来,我也是,咳咳!” 说着,还扮出感冒咳嗽的症状。 那几个人一听一看,也没怀疑,说了句快进去吧就走了。 白长生拎着烧鸡一路走,和碰到的道士们打招呼,看来他们彼此都认识。 最重要的是人越来越多,时不时还能看到有苦力在背着煤块往外面抬。 那些青壮原来全都拐到了这里,可算是找到了。 俘虏这些人来开凿煤矿做苦力,九子一脉何其狠毒! 怪不得要掩住口鼻,这地方秽气浓重,寻常人在这里不用多久就会罹患肺疾。 看时不时有人被道士们拿着鞭子抽打,苦力们的手脚都挂着锁链脚镣,白长生心火越来越盛,却发作不得。 还不到时候,再忍忍,等着一窝端! “哎哟,杀了我算了!” “啪!” 右边有个小型的煤窑子,传来这么一声惊呼,还有阵阵皮鞭子入肉的声响,白长生顺着声音去看。 那人摔倒在地上,一身煤炭的黑灰,把脸都遮住了,嘴上叼着个煤油灯当“探气”的工具。 赤裸上身,后背上伤痕累累,隐隐血迹流淌下来,这人胡茬满脸,眼珠子浑浊不堪,人也瘦弱不已。 背着一个竹篓子,里面装着不少刚刚开采出来的煤块,看来是实在扛不动了,就摔倒在了地上。 一个小道士拿着驴皮拧成的鞭子,照着这人后背就是一鞭子。 “啪!” 这一声而过,那人后背显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咕咕冒出了很多鲜红浓血。 嗷唠一声,这人痛苦大喊着,却反抗不了,血水流淌掺着黑灰,手上脚上还都锁着铁链。 简直是惨绝人寰! 白长生实在看不下去了,也忍不住了,三两步跨过去,把那人刚刚举起的鞭子给拦了下来。 “干嘛?别碍着额抽这煤球球!” 那恶道士还很不情愿,白长生努力平息怒火: “算了,打死也不好交代。” “死了就死了,还差他这一个?” 草菅人命! 白长生恨不得一刀将这人当场砍翻,可还没动,那身背后躺在地上的苦工却说话了: “等我兄弟白长生找到这来的,三爷我非要把你们全都剁碎了···可是孙子你怎么还不来救我啊···嗷” 说着,那苦力就哭了起来,好不凄惨。 白长生听罢,惊回头,送二目: “老三!” ------------ 第131章:苦工老三 这不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吴老三吗! 这货居然被拐骗到煤窑里当苦工了! 白长生又惊又喜,却又夹杂着顾虑重重,这该怎么办呢? 前有狼后有虎,自己该怎么搭救吴老三? 没那功夫想这些,只看到吴老三听到眼前有人喊出了自己的名字,连着那小道士,俩人都很惊奇。 但白长生敷脸而来,他俩都没能认出来。 “你认识他?” “你认识我?” 俩人都盯着白长生,尤其是那吴老三,此时眼珠子整个都是放光的。 白长生屏气凝神,让自己快速沉静下来,左看右看,先没有着急应付那恶道士。 一转眼睛就有了主意,白长生回头看着那道士说: “你把鞭子给我,让我也痛快下。” 身背后吴老三嗷唠一声惨叫,他哪里知道只是白长生的一计策,只觉得五雷轰顶绝恋人世。 那小道士嘎嘎怪笑着: “好个球球,你也好这口,来来来。” 说着,就低头去解那鞭子了,刚鞭子的一端缠绕在腰上,这里的人也是害怕这些苦工抢夺造反。 趁着他低头的功夫,白长生骨节攥地都发青了,照着那恶道士的脖领子就是一掌劈了下去。 这一下可铆足了劲,恶道士闷哼一声栽倒在了地上。 白长生看他倒下了,左右没人发现,赶紧上前把他拖拽到坑里面,下面是个小台阶。 转身过来是个一人宽的缝隙,白长生把恶道士扔在了里面,冲着那吴老三一招手,让他过来。 吴老三这时候整个人都是茫然的,长时间在这些鬼地方开凿煤矿,做苦力当猪猡,几乎都要丧失了心智。 眼前突然这么一幕,哪里反应的过来。 白长生干着急,一把将敷面扯了下来,冲着吴老三再喊一声: “老三,是我啊!” 吴老三呆滞了,愣神了半天,渐渐地整张脸就扭成了一团,大鼻子大嘴大脸盘子挤成一团开始扭曲发颤。 鼻子一酸,这辈子所有的委屈和庆幸全都想起来了,吴老三放声痛哭! “哇!你怎么才来啊!!!” 声嘶力竭哭天喊地,吴老三捶胸顿足,整个人也都失去了支撑和依仗,躺在地上就差打滚了。 足足瘦了两圈,人看着就像牲口一样不堪,白长生心有不忍,也很难过。 但任他这么喊叫,惹来旁人可不行,白长生赶紧上前捂住了吴老三的嘴,两个耳光扇了过去让他冷静起来。 吴老三抱起白长生抽泣不已,这时候白长生比他爹还要亲。 擦鼻涕抹眼泪,折腾了好半天吴老三才平静下来。 还没说话,奔着那个恶道士就扑过去了,白长生心说让他泻火一下也行,反正是这道士罪有应得。 不料那吴老三扑过去开始在道士身上摸索,直到好像找到了什么东西,拿东西一套出来,放在嘴里就啃。 这是一个窝窝头,只剩下半个了,看来是小道士的口粮。 吴老三那吃相,比野狗都寒碜,整个是往肚子里面塞的,这得是饿了多久才会如此? 吃一口哭一嘴,吴老三这辈子就没觉得这么难受痛苦过,这段日子的经历,后来过了几十年都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起。 白长生上前拍了拍吴老三的肩膀,让他慢点,自己还有很多事要和他商量,俩人必须尽快撤离此地。 吴老三啃完窝头,靠在煤窑边上浑身直哆嗦,嘴皮子全都裂了,抿了好几下才能开口讲话。 “这帮驴球球他们不是人···” 白长生心说吴老三看来也学会了山西俚语,涨知识了,没白来。 他没打扰吴老三讲自己悲惨的经历,因为这时候的老三是崩溃的,没有他做不出来的事情··· 那天吴老三还在睡觉,药耗子上门,寻着绣花鞋爬到吴老三口鼻处迷惑了他。 跟着药耗子就出去了,一路上吴老三是没有记忆的,很迷惘。 等到了一处秘地,有人用清凉的东西擦在他脸上才恢复了心神。 刚恢复过来就有人给了他一棍子把他打晕了,晕倒前他看到身后面有不少同样被勾来的人。 男女老少,妇孺幼童全都有。 再醒来,身上关节也被锁了,整个肩膀都被锁链给锁住了,身后压着一块方木。 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是觉得自己居然无法直腰了! 脊椎都变形了! 这帮人是有多狠才会如此对人。 紧跟着就是一鞭子过来,让他去干活,吴老三死活不从,被人打得七荤八素丢了半条命才屈服。 注意到有人手里拿着画像,正是自己和白长生的画像,吴老三害怕被认出来,趴在地上用脸蹭了些煤灰,遮了容貌。 再看看周围,发现有很多人和自己一样,关节被锁,上了锁链无法直腰,自然也无法反抗。 一群小道士挥舞着驴皮鞭子让他么不断干活。 吴老三一看周遭这环境,心说坏了,这是一处煤矿!难道他们要自己当苦力挖煤吗? 确实是这样,吴老三反应过来之后差点崩溃。 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但吴老三确信这群人是邪教。 穿着打扮和言谈举止,都有一股子邪气! 他们这种有膀子力气的人就不停地被压迫干活劳作,一人分配一个小煤窑子,从早干到晚不给一点休息的时间。 直到快昏迷才让他们在坑里喘息片刻功夫,然后继续干活。 两天一碗咸菜汤,吴老三整个人都脱相了,暴瘦几十斤! 他曾想过反抗,带着大家逃命。 但所有人都没有力气,也都无法直起腰,长期被煤筐压迫,别说反抗,就连弯腰捡东西,那手都是哆嗦的。 吴老三彻底绝望了,堂堂京“直隶县衙之光”居然沦落到了如此地步。 不单单是如此,吴老三每天都能看到有人吴擦承受如此高强度的压迫而活活累死。 那群道士就把他们就地掩埋,有的甚至管都不管扔在一边任凭尸体发臭腐烂。 要不是仗着自己有功夫在身,吴老三怕是也会如此横死。 这样干活,开凿挖空一处煤矿确实很快,他也发现了这群青壮都是山西各地俘虏而来。 挖空了一处煤矿还不够,他们还要把这空洞的地穴给开凿成一处祭坛,然后再塑造一尊鬼母大佛! 这就是之前白长生惊叹鬼斧神工的那个鬼母石像,想不到居然是这么来的。 等一处祭坛建造好,这群人就会被人驱赶着去下一个地方继续如此。 太多人不堪忍受自杀身亡了,吴老三也濒临崩溃的边缘,只要再稍微刺激他一下,必定就熬不住了。 可他还是坚持了下来,终于坚持到白长生来救他了。 白长生此时心头发冷,胸口起伏不定,万分痛恶这九子一脉丧尽天良的行为。 让青壮去开凿祭坛煤矿,再令那群老人去祭祀,他们到底要干些什么? 难不成要造反? “那些被掳走的孩童又去哪了?” 白长生想到了那些失踪的孩子,吴老三一听,眼角都要崩裂了,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 “我没见到有孩子和老人出现,但我看到了他们生吃人心!” ------------ 第132章:丧尽天良 丧尽天良这四个字已经不足以形容这群歹徒了。 事实上已经没有任何恰当的言辞可以表达出白长生此刻的心境,他恨不能将这九子一脉剥皮抽筋! 一眼望去地上昏迷的那个恶道士,白长生想起他的罪行,真想上去就把他给砸死。 吴老三又何尝不是,这几日来被这群歹人折磨地人不人鬼不鬼,面目全非,恨不得将这人也给生吃活剥。 可看了一眼这恶道士和吴老三,白长生计上心头。 上去就把恶道士的衣服给拔了下来,吴老三一瞧,眼珠瞪圆了道: “你真要吃他?” “放屁,吃他我还嫌恶心呢。” 白长生啐了一口,把衣服扯了下来扔给了吴老三,又从那小道士腰间发现了有一把钥匙。 正好是能给吴老三开锁的钥匙,白长生赶紧上前给吴老三开锁。 稀里哗啦,锁链子掉在地上,那分量足有十斤。 长期被这链子锁住,外说一个活人,就是猛兽也会屈从。 吴老三身上是松快了,可背却依旧直不起来,那脊梁已经被压弯了,弓起一个诡异的弧度,像是罗锅。 这样子就算有心逞能也无力回天。 勉强让吴老三直了一点点腰背,能正常行走,又帮着他把衣服穿好。 “那些孩子也不知道在哪,这伙人很奇怪,我只听到他们在说什么阴时三刻出生的孩子,其他就不知道了。” 吴老三踉跄着又跟白长生说出了这么一个消息,白长生点点头心说哪怕只有一个也要找到并且活着带走他们。 接下来怎么办俩人还没商量,但吴老三这样子铁定是不能多走路的,外面全都是邪教的人,看一眼就会认出来。 到时候白长生也要搭进去。 看到小道士腰腹还挂着一个葫芦,白长生取下来给吴老三洗脸,让他穿上小道士的衣服。 然后把自己干苦力的破布仍在那道士的身上,偷天换日。 吴老三颤巍巍两手捧着清水浇在脸上,白长生却想到了当初九门提督跟自写说的那四句话。 葫里糊涂,乃得逍遥,若问前路,万劫不复。 那葫芦是什么意思? 现在没功夫想这么多,白长生把吴老三扶好,靠在一边。 吴老三一看白长生手里还提着烧鸡,刚才都没注意,一把抓过来就开始啃。 白长生把剩下的都放在他旁边,让他吃饱喝足,不然自己也觉得太过亏心。 站起来看了看周围,这煤矿现在刚刚开发出来一半,但看得出很宏伟,比自己之前见到的那处祭坛更加宏伟。 这要害死多少人命才能成就如此伟业? 想到这里白长生越来越心寒,问吴老三这里有什么出路。 刚才自己来的的地方,路上有很多拿着鞭子的道士把守,那里肯定不能走。 再加上那转角的间隙太过狭窄,这里还有这么多同样被抓来当苦工的人要解救,得要个足够宽敞的出口。 “尽里面有个一个大洞,直通外面,那是运送煤矿的车道,还有石料也从那里走,有很多机关大车可以通行。” 吴老三狼吞虎咽,撕扯着鸡腿跟白长生说道。 白长生心下了然,有这么一个出口就行。 “别的呢,这没开发好的煤矿为什么这么大,有什么特别的吗?” 吴老三吃起了鸡屁股,跟白长生讲这煤矿的构造。 在这煤矿里面可谓丁兵把守森严,有七八位好手,穿着打扮和当初俩人在太原城外遇见的黑衣人一样。 黑衣黑面,腰间系着猩红色丝绦。 除了他们,还有十几个小道士,每天巡视煤矿里面,发现有怠工的就是鞭挞。 时常有被打他们活活打死的,虽然这伙人不多,但各个拳脚还有点功夫,再加上苦力全都弯了背脊,即便是人多势众,但也无力抵抗。 刚才白长生进来的是小道,这样的小道还有很多,但主要的出口就是运送煤炭石料的那个大车道。 而这处煤矿比之前的都要宏伟宽敞,说是教主下的命令,准备把这里开发成主要的祭坛。 可那个所谓的教主,谁也没见过。 除了那些管事的,教派里的秘密没人知晓,听说最近还换了总管事,更加凶残。 广是昨天就听说死了十几个人,这些人为非作歹根本不问他们的死活。 吴老三觉得这是邪教,也看得出他们很有手段,但是邪教的头目,他一直未曾见过,那些恶道士说到教主却都很畏惧。 白长生听到这里也知道了,那新换的管事的就是狗剩子,不,这名字肯定只是个幌子。 这人城府高深,不得不防,一定要把他缉拿到案。 吴老三又告诉白长生,那些黑衣黑面的好手,比这些道士厉害得多,都是一个穿灰色长袍的人的手下。 那人肯定就是灰瞎子了,可最近灰瞎子并没有出现在这里,只是安插了手下在这里“帮忙照顾”苦工。 他们接手的苦工,非死即残,而且他们还很恐怖,吴老三层亲眼目睹他们从苦工的胸口掏出心肝肺生吃活剥。 还有人从口中射出过小柄利剑! 尤其是新来的帮手,都会被管事的教授这奇怪的手段,说是教主亲传的秘法。 和当初射到白长生胸口的那人手段一样,这些人神秘莫测,比小道士难对付得多。 一伙道士,一伙黑衣人,隶属于不同的人,一方尊九子道,一方尊灰瞎子,而两伙人却又共同尊崇那所谓的教主。 这邪教错综复杂,白生生认为那教主肯定就是娄冥,除了他别人断不会如此丧心病狂。 而这里,肯定是九子一脉的大本营,这次一定要替天行道! 可惜之前没想这么多,不然就可以告知那鬼和尚不问同行至此,请他相帮还有些把握。 但自己现在不能走,要是把吴老三单独放在这里,很可能再回来的是他就死了。 白长生思绪万千,想着对策,站起身来,迈步走上台阶,想着该让谁去传信的时候,角落里传来一声叫嚷: “嗷呜!” 狗来了! 之前白长生让它先躲起来,自己也没留神它到底去了哪,现在忽然现身了,眸子亮光,尾巴轻轻摆动,白长生有了对策: “你能帮我传信给当地府衙吗?” 狗坐在了地上,盯着白长生舔着自己的爪子。 他不知道它有什么能耐,但他知道它肯定有能耐。 白长生心说赌一次就知道了,反正也没别的主意。 把朝廷派下来的公文掏出来,又拿出一支笔在公文后面画好了一张地图,正是来这里的路线,还有一番叮嘱。 全弄好了,绑在了狗的背上,白长生拍了一下它的小脑袋道: “狗啊,是非成败全靠你了,江山父老也都会感念你的功德,去吧,把这封信送抵当地府衙。” 狗站起来,抖了一下脑袋,倏尔一下腰背收缩,迅疾消失在了阴影里。 这时候吴老三凑了过来,他刚才一直在旁边看着。 看到白长生让一只老猫报信,还管那老猫叫什么狗,可让他脑子不够用了: “孙子你是不是疯了?它能帮忙三爷我给它磕一个!” 白长生转过头来道: “那你准备好脑袋吧。” 俩人就这么一打岔的功夫,煤窑上面有人说话了: “你俩干什么呢?” 那人探下来半截身子,紧盯着吴老三和白长生,一身黑衣裹面,丝绦猩红 ------------ 第133章:险象环生 白长生和吴老三一听,都是心头一凛。 坏了。 这地上还躺着一个恶道士呢,此时被那人瞧见地一清二楚。 谁也不敢说话,看那人打扮就知道是灰瞎子的人马。 白长生寸移半步,想着该如何应对。 那人看俩人没回应,地上还躺着一个,躺着的人身上还披散着一些碎布! “又弄死一个?” 说话间那人一跃而下,到了窑子里面,低头观察起了那人,却发现他还有呼吸。 把腰刀取下来,照着这人胸口就是一刀! 那是一口挂着钩子的刀,一出一进把地上那人的胸膛划破撕烂。 那人本来是恶道士,此刻身体不断抽搐,挣扎却又没能反抗,折腾几下就这么死了! “装死不干活?那就彻底歇着吧,你跟我来,你去把尸体扔出去也来石屋。” 这是误会了,也幸亏是误会了。 那黑衣人交代完翻身上去,走在了前面。 白长生和吴老三对视一眼,心说幸好换了衣服,那小道士在地上连拉带拽也粘了不少煤渣,不然可有得热闹瞧了。 白长生不得不跟着他走,不然肯定会被觉察端倪。 无奈之下白长生一挥手让吴老三按兵不动,自己赶紧爬了上去跟着那黑衣人走了。 俩人一前一后,白长生心中不安,越走越慌,看到周围有无数小煤窑子,里面有不少苦力在哭天喊地。 但那群鞭打的道士没有丝毫动摇,深情凶狠不断挥舞着鞭子。 白长生根本数不清这里一共关押了多少苦力,只看到每隔不远就会有一个黑衣人凶神恶煞的看守着要道。 稍微一留神,白长生就发现这地穴煤矿的开采构造,是按照八卦方位来建造的。 看来还有上下之分,因为白长生走路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了地底是中空的,而且有坡度感。 任凭无数的人哭嚎悲苦,这群歹人铁石心肠没有一丁点的留情,最可怕的是白长生真的看到有人用那怪刀把人胸膛撕开,吃心刨肝! 可是那群孩子始终没有看到在哪里,白长生一路走也没发现,按理说这群孩子数量不会少,关押的话应该有一处地方才对。 而前面那个黑衣人,每路过一个要道就会和其他把守的黑打招呼,交代他们跟上来,然后在一个铁笼子里面放出一只恶犬来看管这群苦力。 人不如牲口,白长生心头痛恨。 又一想,如果自己被发现了,下场绝对比他们还要惨! 随着人越来越多,白长生有些不自在了,刚想该如何逃离,那黑衣人带着白长生和一众道士转弯抹角到了一处坑洞前。 往下一跳,白长生才发现这底下是一间石头砌出来的屋子。 这应该就是那黑衣人口中的石屋。 黑衣人站在石屋前面,身背后的道士们也没什么交谈,幸好这样,不然早都被发现了。 看来这群道士很忌惮这些黑衣人,白长生瞧出了端倪。 黑衣人站在石屋前面,伸手叠指,三长两短敲响了石屋门。 呲啦啦咣当当,门开了。 随着黑衣人迈步进去,白长生暗自吸了一口凉气。 这屋子里站着八个人,全都是黑衣黑面,都是腰缠红丝绦,脖颈儿起筋线,都是好手! 正当中那人坐在一个石桌前面,身后其他几名黑衣人威风凛凛。 这屋子里面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氛。 这群道士的地位不如黑衣人,白长生发现了这一点,因为他随着这些道士站在了最前面,俯首称臣。 “都来了吧?” 石桌前那人问道,语气冰冷没一点温度,袖口不断有磅礴的气息鼓动着,这人功夫很深。 “还差一个,那边死了一个让他埋了再过来,您说吧。” 带自己来的黑衣人毕恭毕敬说完,站在了后面。 石桌前那人点点头,这屋子里所有人都裹着面,白长生心中庆幸不已。 “加快进度了,灰老大说了,半月之内务必完工,教主有令,这处祭坛有很重要的意义,别管那群猪崽,干不了活的全都给我弄死。” 完全把人当成了猪猡,这群人心肠已经黑到骨子里了。 “也不怕告诉你们,九子道已经死了,现在你们虽然都是九子佛的人,可在这也是我的手下,要识抬举!” 那黑衣人应该是这里的头目,说出了这么一句,语气有警告的意味。 看来他们这群黑衣人和九子道关系不好,应该有些间隙。 九子佛? 难道说这就是狗剩子的名字?弟弟叫九子道,兄弟叫九子佛,他们这一家子起名可真够瞧的。 白长生在心里嘀咕着,倒也知道了狗剩子的名号,这是一条很重要的线索。 一群小道士听到黑衣人这么说,互相看了一眼,都把头低下了: “知道了,黑老大。” 黑老大,应该是这人的名字,白长生暗自记住,也摆出一副很谦恭的表情。 黑老大遂即又交代了几句,说让他们尽快赶工,不得有任何一丁点怠慢。 说完,掏出了一张画像,那画像上画着吴老三和白长生! 白长生赶紧把头又低下去一点,生怕被认出来。 “这俩人,你们都留心,在外面要是遇见了,务必拿下带回来!不知死活的东西,还敢要钱,作死也不挑地方。” 黑老大说到最后那语气好像很气愤。 白长生纳闷了,什么钱? 这也不能去问啊,不过这里面绝对有其他事情,好在吴老三就算洗干净脸放在面前也认不出了。 在这鬼地方当猪猡,哪还有什么人样可言。 “那个怎么还没来?偷闲去了?狗改不了吃屎!” 黑老大很不耐烦,白长生正发愁怎么脱身出去,听黑老大这么问,赶紧答应道: “我去看看他,他可能是在撒尿,您等着我马上就去。” 白长生着急说着,刚要转身出去,身后那黑老大却说话了: “站住!” 完了,自己刚才着急脱身,也没注意语气,难道是被发现了? 白长生心头剧烈跳动,回头去瞧,只看那黑老大站了起来! 手里提着一把小匕首! 蚀骨刀! 怎么在他手里? 白长生没那时间去想,因为那黑老大拎着蚀骨刀已经到了面前,正用那阴冷无情的眸子直勾勾盯着自己! ------------ 第134章:恶犬发难 “黑老大,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白长生说这句话的时候那声音都打着颤,心里面七上八下。 他现在是戴着敷面,要是摘下来,那表情不消说一定很难看。 黑老大就这么看着自己,把刀举起来了! 白长生心说我命休矣! “瞧你吓那德行,呔,去拿这个刀给我挖几个心过来,一会我们哥几个下酒,那烧鸡你是不是给偷吃了?” 白长生嘘了一口气,没认出来。 不过再一琢磨,要用人心下酒? 想到这句自己那心脏都是一拧,这伙人还有做不出来的事情吗? 白长生接过那蚀骨刀,却又发现这黑老大腰间挂着一块七窍玲珑宝心佩! 正是之前自己推演而来,机缘巧合从吕不辰那里得来的。 一直放在身上,来了山西和蚀骨刀一起不见了,一直以为就再也看不见了,不成想居然在这人身上。 可是为什么会在他手上? 接过属于自己的蚀骨刀,白长生心说这黑老大也算是有借有还,再借? 做梦去吧。 心里咒骂着,白长生却装出沉着的样子,点头哈腰含糊不清说烧鸡忘了拿了。 黑老大冷哼一声,说宰几个猪猡,连着心还有烧鸡全带来,一会下酒,快去快回。 白长生点点头,转身推开石门就出来了。 那石门上有一个活扣,扳动一下才能推开,不然这数千斤的石料可不是三五个人推得动的。 打开活扣出来的时候,白长生就有了主意,冷笑在脸。 现在你们可都在这石屋里了! 出来的时候白长生在一旁等石门关紧,找了个碎石头别在了那活扣上面。 卡死了!这群人出不来了! 还是不放心,白长生又使出吃奶的劲把旁边的石料挪过来,堆在那门缝处,前面再放几个大筐。 大功告成,憋死你们这群驴球球! 白长生这个痛快,心说老天爷帮忙,这下不用担心了,站起来攀爬上去,来到了地穴上面。 站在这煤矿里,看到附近有无数的煤坑栈道,数了数,极目远眺这矿里足可堪比地府之城。 每一个阴影转角处都堆放着一些死去的苦力,任意扔在那里就像是一堆杂料。 上面蛆虫苍蝇乱爬乱飞,也不知道这九子一脉到底害死了多少人命。 数不尽的小型煤窑在这矿洞里分散开,下面有的只剩下一个活人,有的还活余七八个。 还有一些牢笼就开凿在墙壁里面,当中有无数人在搬动石料。 这是矿井,也是煤窑,更是祭坛,却像地狱。 每一个苦工脸上都没有眼泪,因为已经流干了,只剩下空洞的眼珠子,那里面映着石块和煤球。 这群人把自己当成了工具,不说沉沦,也已经崩溃。 嘶吼的声音,无尽的不甘,愤怒的悲鸣,惨无人道的呻吟。 白长生此时只有一个念头,把这些人都就出来,不能落下一个! 这时候他没心情慢慢逛,三两步跑回了刚才那处小窑子,里面吴老三正是气若游丝。 “老三我回来了。” 吴老三现抬眼皮才转眼珠子,看得出整个人是有出气没进气了,平日里嚣张的样子现在只能说苟延残喘。 点点头,把手里的石块放下了,虚弱道: “我以为你回不来了,要是他们发现了,我就把自己砸死算了。” “说这丧气话干什么,赶紧起来,我把他们困住了,咱们想办法逃出去,带着这群人逃出生天。” 白长生心中不忍,跳下来把吴老三给扶起来。 跟吴老三三言两语说了自己这几日的遭遇和刚才听到的一切,俩人才费劲从那坑里出来,琢磨接下来该怎么办。 吴老三听白长生说着,又看他那坚毅的神情,心说这小子算是兄弟,没白认识,比自己有出息。 “怎么办?” 吴老三被白长生搀扶着才能勉强行走,那脊骨还是无法伸直,行路艰难。 这些苦力都是如此,要是这样一个一个送出去,那得送到海枯石烂猴年马月。 白长生也发愁,手里捏着那把蚀骨刀,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看了看那些碎尸块,上面有灰色和黄色的痕迹,蔓延在碎裂的边缘,这是炸出来的大石。 刚才在那石屋里也没发现灰瞎子和九子佛,白长生不太确定这俩人是否在附近,要是都在屋子里那就好了,一网打尽。 “这里是不是有火药?” 白长生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主意,吴老三一听再一想,就道在旁边确实有个屋子,里面好像堆着这些东西。 白长生大喜过望,有就好说。 让吴老三在这里等着,带着他实在不近便,白长生衣袍卷风快布向前去找。 果然在一个转角看到一个锁住的小房间,白长生拿着棍子把那锁给别开,推门而入。 一进去就闻到有股子火硝石的味道,白长生掩住口鼻发现这里果然堆放着许多黑火药。 这是用来炸碎那些大石,好让苦工搬运的火药,白长生走到近前,还看到了许多的引信。 点点头,白长生第一次有了杀人的念头。 今年腊月节你们这伙人就在广寒宫待着吧! 白长生是打算用这些火药把整个地穴都给炸掉,干净利落! 这些火药堆放在关键的那几处承重的地方,用火引信做牵,等把人都救出去就点燃引信。 就这么办,稍微思考了一下,白长生开始上前搬运那些火药,但刚拿出来一桶,就发现还不行。 每一个煤窑子上面还都坐守着这伙人饲养的恶犬,足足有几十只,这可怎么解决? 看那群恶犬不断嘶吼咆哮着,万一不小心一定会被它们给撕碎。 白长生看到一条恶犬正在撕扯一个苦力的小腿,那腿肚子上的肉都给扯下来了。 那苦工拼命挣扎着,哭号着,于事无补。 恶犬的眼睛都是红色的,一身恶臭,上面还飞舞着苍蝇。 看一眼就知道这些恶犬长期都是用这等残虐的方式来饲养,这才是真正的畜生,而且还是害人的畜生。 而对畜生,白长生并不打算留情,尤其是那人已经快被这恶犬给咬死了。 旁边看着的几个苦工声嘶力竭又没办法帮忙,哆嗦成了一团。 白长生怒火抖盛,拎着棍子就走了过去,照着那恶犬的脑袋就是一棍子下去。 打狗棍一落下,这恶犬哀嚎阵阵,脑浆子迸流出来,摔在地上无尽的咆哮。 这时候才看得出有一丝恐惧的目光,白长生毫不留情,把那恶犬的嘴扒开,救了那人。 恶犬这么一叫唤,石屋里的人都听到了,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还没来,什么声音?” 黑老大站起身来走到石门前想出去看看,用手一推,再扳活扣,发现这石门打不开了! “坏了!被困住了!” “啊?我就说听他说话怎么那口音不对劲,这小子是内鬼,作了扣啦!” 石屋里的人乱成一团,全都慌了。 石屋外面,白长生也慌了! 他一时怒起,把那恶犬打死在地,还没来得及和这群苦工解释,却看到远处那些恶犬都围了过来··· 看到同伴被打死,这群恶犬嘴喷热气,前爪子挠地,低着脑袋就要扑过来! 这几十条恶犬齐扑上来自己还不得被撕碎? 白长生脸色立变,知道坏了。 忽然间听到地穴外面传来阵阵呼啸的声音,有人来了。 祸不单行,难道说又有九子一脉的人回来了? 白长生惊疑不定,观瞧远处··· 只看到一个身影,卷动风声,呼啸而至,那人在地上不停地翻滚前行,行如猛兽! 鹞子翻身鹞子翻身鹞子翻身! ------------ 第135章:小试牛刀 鹞子李! 天呐!他怎么来了? 白长生好不惊异,却看到那道身影果然就是鹞子李。 此时鹞子李不断翻滚前行,磕头当脚使,一眨眼的功夫,自打远处已经呼啸到了眼前! 站立脚跟,鹞子李一个翻身就起来了,双手抱拳,脸色依旧铁青乌黑,遒劲的臂膀夹杂煞气: “奉先公令!归···哇!” 还没说完,鹞子李突然一下弯腰吐了起来,腥臭脏黑的东西从他口中不断喷出。 恶人,恶臭,恶心,白长生皱了眉头,这是怎么回事? 再一看鹞子李的脑袋,白长生就明白了,这孙子是从北京一路这么滚过来的! 脑袋都被磨秃了! 围着头顶一圈,鹞子李成了契丹人的模样! 就边上还连着一点点黑发,其他地方全都蹭光了,都快起了老茧了! 别说是吐了,还能活着滚到这,这就看得出鹞子李的功夫是有多强横了。 非但如此,白长生还发现鹞子李的面色,不再似之前那般铁青乌黑,看样子是用那特殊的法门排毒有了效果,不再畏惧阳光。 不然的话这么短的时间断不能来到山西。 如此鬼奴,白长生心中敬畏万分。 “好,好,好,好歹有个帮手,鹞子李好样的,辛苦了,回头···给你植发去!” 白长生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好,但看鹞子李眼神依旧浑浊,口齿不清,只能上前拍拍肩膀让他稍微缓和一下。 鹞子李还是没有神志,但对白长生,不,是白长生那块令牌唯命是从。 白长生从怀中取出令牌,一挥手道: “把这群畜生赶走!” 鹞子李得令,抱拳拱手,一个鹞子翻身,转身回去,扫地一脚开始大战那群恶犬。 早前他翻滚过来的时候,那群恶犬就已经被吓傻了,没见过啊! 再看鹞子李出腿,真可谓一腿一条恶狗命。 犬叫嘶鸣,这群恶犬哗啦一声夹着尾巴全四下逃窜了。 鹞子李一身的狗毛,回身过来听听候白长生差遣。 白长生把敷面摘下,和颜悦色冲向那群瑟瑟发抖的苦工。 这些人的状态和早前吴老三一样,先是发愣,后才是哭叫又笑。 可他们身上都锁着铁链,负重前行这些人不能走多远,而且之前那把钥匙并不能把这群人的锁链都给解开。 白长生犯愁了,让他们去互相通知那些苦工,自己先带着鹞子李回到吴老三那里。 吴老三正坐在地上发愣,一看白长生带着鹞子李来了,嘘了一口气道: “我说呢嘛,刚才就看到一个车轱辘一样的东西滚过去了,我还以为是什么法宝!” 白长生刚想解释,却听到身背后那石屋的方向,传来一声巨响! “轰隆隆!” 紧跟着稀里哗啦的碎响,那石屋的门被里面那那群人给震碎了! 这群人好强的功夫! 白长生和吴老三倒吸冷气,这下面对面了,再也不能退缩了。 黑老大从白烟中走出来,呛了一下嗓子,连着几个黑衣人看到了白长生,眼睛一眯,嘴一撇道: “小子,就知道你不对头,天堂有路你不走,今遭无路任尔逃!纳命来吧!” 招手间,一群人,恶道士黑衣人全都冲了过来,操刀问鞭,势要擒杀白长生! 白长生赶紧看向鹞子李,不用他说话,鹞子李护主心切,直扑过去与这九子一脉的恶徒斗了起来。 黑老大首当其冲,操刀护胸,翻身直劈过来,刀卷锋芒。 鹞子翻身! 黑老大吃痛,闪回一旁,身边的帮手拎着大刀弯腰曲背,横扫下盘,左右开弓。 鹞子翻身! 那群帮手摔得七零八落,小道士抡圆了鞭子,哇呀呀冲过来恶狠狠相向,功夫差了点,但可是一股脑儿全来了。 鹞子翻身! 小道士狼狈吃土。 这时候那九子一脉的人都有点诧异,这人是谁,功夫怎能如此了得? 又为何只用这一招? “攻他下盘!” 黑老大眯起眼睛看出了蹊跷,吆喝一声所有人再战鹞子李。 鹞子李功夫确实强横,奈何寡不敌众,九子一脉的恶徒又人多势众,鹞子李情况危急。 只要把鹞子李下身拿住,他就无力抵抗了。 果然,鹞子李赤手空拳,拼杀了三五十招,终于被黑老大一脚踹翻在了地上,一群人一拥而上把他按住了。 “先别杀他,等着问个清楚,这人不对劲,半死不活的怎么这么厉害。” 黑老大心细,看出了鹞子李的问题,叮嘱一声,遂即提刀望向了白长生。 白长生此时的敷面已经摘了下来,黑老大定睛观瞧认出了他: “好小子,正愁找不到你呢,说!金子在哪!” 提着刀黑老大步步而来,每近一步白长生和吴老三都是绝望一份,鹞子李已经被擒拿了,他俩手无寸铁如何抵挡? 白长生挡在吴老三前面,没有丝毫的退缩: “什么金子!” “好小子,死到临头了你还敢最近,等我把你交给老大,到时候任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看你招也不招!” 黑老大以为白长生是在隐瞒,根本不听他解释,提着刀就冲了过来。 白长生眯起了眼睛,自念心经不乱阵脚。 自打刚才观战的时候,他就一直留神黑老大出招的套路,发现他喜欢夹刀踢脚。 现在又看到了黑老大腰间的那块玉佩! 七彩玲珑宝心佩! 白长生牙关要紧,突然动了! 弯腰向前扑去,直面黑老大。 黑老大很惊异,想不到这小子居然敢猖狂出手,看他那样子并没有功夫在身呀? 招呼不及,白长生已经冲到了自己怀里,拦腰一抱,脚下用力在地上过猛,踏出了一个小坑。 黑老大看他入怀,把刀立起来就要扎下去! 不料白长生忽然松了手,往右边就地一滚,衡量了一下位置,将蚀骨刀掏出来摆在自己胸口前面。 黑老大看他把刀掏了出来,以为要扎向自己,刀陈下盘去挡。 这么一横刀,正好把那七彩玲珑宝心佩的绳子给割断了! 玉佩掉在地上,重新碎为两块。 白长生自始至终都在盯着那块玉佩。 此时武老大也没发觉玉佩掉落,看到白长生并没有扎向自己,刀分左右,夹着一脚就踢了过去,正好踢在那半截玉佩上! 玉佩受力,飞到了白长生的胸前,不偏不倚正弹在蚀骨刀上面! “啪!” 玉佩磕碰刀身,回弹过来砸中了黑老大的膝盖。 膝盖软肋,受力即弯,黑老大重心不稳向后仰了一下,正踩在身后刚才那小坑里面! 身子一歪就摔了下去,往地上这么一磕碰··· 一股子鲜血顺着后脑勺滚滚流出! 黑老大抽搐几下,登时气绝身亡! 他那脑袋下面正好枕着另外那半块七窍玲珑宝心佩! 巧是那沁血的半块! 看来自己还是没能洞悉全部,当初无心而成的玉佩,居然还会有这等用处。 但没用,白长生还是要死。 后面那群九子一脉的恶徒,此时目瞪口呆,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子居然杀了黑老大! “他···他杀了黑老大?” “报仇啊!” 那几名黑衣人一拥而上,嘴角都咬出血了,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白长生闭目等死,心说为时过晚。 可是并不晚! 因为他身后传来了一声豪迈的大笑! “哈哈哈,施主躺在地上睡午觉吗?我来也!” 白长生猛睁眼,回头瞧,惊喜大喊: “鬼和尚!” ------------ 第136章:象凤之争 鬼和尚不问站立地府门前,普度众生! 身后随着十八罗汉,降妖除魔! 这时候欣喜的是白长生和吴老三,可那九子一脉的人马却都变了颜色,每个人都看得出有慌张神色。 黑老大已经死了,躺在地上血还一汩汩从后脑勺往外冒着,这伙人没了主心骨,怎叫一个慌乱。 “施主,我可不是鬼,哈哈哈。” 鬼和尚大步迈前,袈裟一甩,袖口处风啸嘶吼,教人一眼就看得出此人是何等强横。 白长生知道他不是鬼,现在来讲,这不问和尚可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有了帮手,心里也不再绝望,白长生咕噜一下坐起来,拉着吴老三闪到鬼和尚的身旁。 那九子一伙人经此扰乱,也没敢冒进,站在不远处打量着不速之客。 “罢了,上,给老大报仇,事到如今难不成还要退让吗!” 站在最前的黑衣人,看来和黑老大关系尤为密切,眼瞅着老主横死身前,早已经恨得牙痒了,哪里肯善罢甘休。 困兽犹斗,丧心病狂的程度可非一般人斗狠打架,九子一脉的人再冲面前。 鬼和尚不问把白长生和吴老三护在身后,口中轻啸一声,眼睛眯起寒意上脸: “结我梻尘十八周天除魔大阵!” 嘿! 十八罗汉各个眉毛挑起,卯劲弓足,自腰背后取下罗汉棍,那棍头上面镶着黑钢漆金。 这罗汉棍可是百年老树的树干雕出来的,泡在冷水里足足七七四十九天,再放在烈日当空之下暴晒百日,拧紧了箍棒,真可谓水火不侵。 十八罗汉摆好了架势,前站三,后堵四,其余人等护在左右,棍头被攥得吱呀呀扭曲作响。 前面的弯腰,后面的弓足,一前一后夹起来这么一送,谁人能挡,拿下这九子一脉的恶徒自然不在话下。 “啪啪啪!” “哎哟!啊!” 先倒下的是小道士那一伙人,无情伏魔棍一出,上面夹脖子下面扫腿,中间推腹。 就这一招已经足够他们吃不消了。 刚才大喊的那名黑衣人看来功夫还算了得,从阵法中挣脱出来,抖了抖身子,拧脖子起筋线,直扑向白长生。 嘴里喷着热气,白长生都闻到他昨晚上吃的是什么汆的面条了! 鬼和尚垫步上前,袈裟一甩,身后那一丈朴刀没有取下来,右脚向左,左肩向右,直接搪了过去。 那黑衣人一刀既出,捅在了鬼和尚的肩膀上,那刀头挂钩何其锋利,可是连鬼和尚的袈裟都没能刺破。 “哼!” 鬼和尚冷声不语,后劲一送,那股子气力直接将那怪刀给崩断了! “咔嚓!” 后劲再来,黑衣人受力不住霎时间横飞出去,哇呀一口血就喷了出来,躺在地上再无还手的力气。 鬼和尚气力周全护身,这一招半式的出手就看得出两人之间的差距,足可叹是天差地别。 斗不过就是斗不过,这人再是忿恨也没办法继续逞能了。 另一边那十八罗汉一套棍法使唤出来,恶徒们各个摔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拎脖子,掐腰,点胸,三下五除二这群人尽数伏法。 到了这会,九子恶徒才开始真正害怕起来,倒在地上不甘心地扭动着。 眼神充满了未知的恐惧,昔日里犯下的种种恶端今遭终于是要偿还报应了。 可鬼和尚并没有喜上眉上,白长生也一样,没来得及去细细发问,两人都盯起了不远处一个黑暗的角落。 是地形八卦中,坎位的方向! 那里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声音越来越大,逐渐变成了轰隆隆的巨响! 有机关暗道?! “轰隆!” 一声震彻地穴的响动打那角落里发出,紧跟着原本是阴暗的角落豁然开朗,白光红光接踵而至。 刺痛人眼过后,那九子一脉的人喜上眉梢。 “有救了!” 几个人忍不住兴奋喘气,白长生手持蚀骨刀,静等蹊跷现身。 “啾啾!” 一生凄厉暴虐的叫吼声传来,白长生目瞪口呆,他看到了一只鸟! 那只鸟足足有两丈大小,红毛黑翎,脖子上的羽毛掺着几片金色,爪牙无比锋利,眼眸痴狂黑红。 奇怪的是它那翼展上挂着两条手腕粗的铁链子,看来是被人用蛮力驯化而来的奇珍异兽。 铁链子栓在了怪鸟的翅膀和两足,脖子上还别着一根粗壮的钢环,鬼和尚看到眼里,倒吸凉气道: “这是···象凤!” 什么?! 白长生跌步不稳,他可知道象凤是什么,传说中上古神话里的四大灵兽之一! 传说象凤有开天辟地斩妖除魔的能耐,翼展开,四方折服,居然被这个邪门的道统给驯化了! 不是说象凤早都灭绝了吗? 这等凶鸟是怎么被寻到的,白长生嘬着牙花子,看着那象凤的锋利爪牙很是头疼。 相传象凤一片刚羽足可撕裂万物,为军中不二的利器,非一般功德大将不能持,一根一片堪比万金。 这等威势十八罗汉该如何抵挡? “请护教仙禽斩尽这群秃驴!” 那群小道士被十八罗汉踩着,此时看到象凤到来,大声喊叫着,好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兴高采烈。 象凤本为仙禽,心性开蒙有灵,不过眼前这只应该是被九子一脉用手段遮蔽了灵气,眼珠没了半点仙气,反而满满的都是戾气。 白长生看着鬼和尚,鬼和尚缓缓抬手,掌拳藏风。 “啾啾!” 象凤不能飞起,像一只地行大鸟扑闪着翅膀奔走而来,幸好那翅膀被栓,让它无法施展全力。 但越是这样丧失心智的东西才最凶狠,象凤扑闪的翅膀刚一挥舞就把旁边的石堆给掀碎了。 “施主小心了。” 鬼和尚现在无暇顾及白长生,拳掌夹风而去,与那象凤大战起来,一招降龙伏虎骑坐在了象凤头上。 象凤不停嘶吼着,煽动着翅膀,爪牙如刀,掉落的钢羽把地上躺着的一名小道士都给刺死了。 凶残程度可见一斑。 十八罗汉正牵制着那一伙人,也不能帮忙,白长生心中急迫,却有些无奈。 念着心经看着痴狂的象凤,心说这东西是怎么来的? 刚想到这里就看到刚才豁然开朗的那处密道白光再现,一个人影抖动了一下。 不好,还有埋伏,这象凤是个幌子! 果然如此,那阴暗处的人好像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不再躲闪,只看到一道金光闪现而出。 “咻!” 那是一支箭,纯钢锻造,箭头霍霍放光,白长生早有察觉,侧身闪躲。 不对,这箭也是幌子,因为白长生看到后面又飞来了一支,更小,更快,更锋利! 瞄准的位置正是自己躲闪之处,预判而来,这等力道功夫不用说白长生也猜到是谁了。 灰瞎子来了! 万念俱灰之际,一个身影挡在了白长生前面,那支箭直插在了那人的后心正中。 白长生虎目含泪,两肩发颤,嘴唇咬地青紫··· 看着面前的吴老三轰然倒地,只能是痛声大叫: “老三!” ------------ 第137章:老三有情 “呀呀呀!” 不远处的鬼和尚也看出来了,这象凤是用来引诱自己出手的,暗处那人就是想用此等方式取白长生的性命。 吴老三刚才一直在旁,也是猜到了这一点,关键时刻奋不顾身替白长生挡下了这致命一击。 怒了! 鬼和尚身形暴起,双掌合十,骑在象凤头顶猛劈下去,直取象凤的要害。 之前有些顾虑,因为象凤在佛门里也有讲究,鬼和尚不忍灵物横死,想要渡化它,可眼下再不能留情了。 一掌劈下,象凤好像知道这和尚的厉害,疯狂扭动着身子,俩翅膀一甩硬生生从地面飞起来半丈高。 这一下重力不稳,加上象凤的扭动,只看鬼和尚那一掌劈在了象凤的脖环上。 “咯嘣!” 钢环崩坏,掉落在地上,这钢环连着象凤翼展上其他的铁链,此环崩,枷锁毁。 象凤失去了束缚,高亢地啸了一声,脖颈儿向上看样子是要飞离地面。 白长生抱着吴老三,如此纷乱的场景,他的内心只剩下苦涩,吴老三为了救自己,以命相抵,这让他情何以堪。 “老三···” 声音有些哽咽了,可吴老三并不能回答,眼神里的光彩本就无多,现在更是看得出越来越混沌了,大限将至。 在这鬼地方受了无尽的屈辱折磨,吴老三能撑到现在全靠着一股子执拗,现如今后心要害被射中,哪里还有活路。 下巴无力的张合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白长生很苦涩,但也只能把他给轻放在地上。 现在绝不能分神,因为他看到前面的鬼和尚逐渐压制不住那只象凤了。 一直没能取下朴刀,鬼和尚看来还是不忍立毙灵物,不过白长生看象凤如此癫狂,却有了主意。 放下吴老三快步上前,鬼和尚一看白长生来了,急忙喝止: “施主小心了,有人在放冷箭,不要靠前!” 白长生不听劝阻,来到象凤面前,张口大喊: “静心观自在心经!” 猛玛米玛!(我到现在没编出来这心经该怎么念) 声嘶力竭,那道道哞音一出,在空旷的地府里来回挤压回荡,震慑着所有人的内心。 “啾啾!” 象凤本来是疯狂抵抗着,但是听了几句心经,那挣扎的力道明显减少了几分! 眼神里透出一股迷茫的神色,这心经它也听得懂! “不好!快去伏下象凤,绝技不能让它逃了!” 阴影处,传来一阵咒骂的声音,紧跟着从各处八卦方位处显出十几道身影来。 果然有埋伏! 白长生之前一直没有发觉,这可如何是好? 灰瞎子打最阴冷的角落缓步现身,手持紫金精弓,背负一篓子钢箭短刀。 神态枭狂桀骜,下巴朝天,发舞飞散一股傲视群雄的姿态让人想不到他是个名弛南北的强盗。 “呔,小贼,还有你们这群秃驴,今天一个也活不了!” 灰瞎子站立面前,手持精弓搭箭,随他一起现身的黑衣好手各个操刀在身,向前扑来。 形势瞬间逆转了,白长生胸口起伏,打量着局势眉头深锁。 “也该到了呀,怎么会这么慢?” 白长生口中默念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那灰瞎子却不给他时间多想,再次弯弓盘马,冷箭又来。 这一次鬼和尚是瞧真了,不敢再疏忽大意,自脖子上把念珠取下,用力一甩! “啪!” 那念珠淬了无尽的力道,一甩过来直接将那钢箭震碎了! 灰瞎子很惊奇,打量起了鬼和尚: “这秃驴还挺厉害,那就先把你弄死吧。” 语气就听得出这人很轻狂,鬼和尚没搭茬,冷哼一声准备招架。 “鬼和尚,再不出刀更待何时?” 白长生很着急,鬼和尚的刀法分明是鬼神之技,一刀既出万夫莫挡,但他好像每每出手都在留力,这是何故? 鬼和尚还在沉吟,洞府的入口,却传来一阵阵车马响动。 又来人了,可真够热闹的,白长生倒是不意外,松了一口气,瞧向远处: 狗来了! 不出意外,狗还真搬来了救兵,可还是有些让白长生接受不了,因为他看到··· 狗!坐!在!一乘轿子!里面! 八抬大轿! 下面八个矫健的脚夫一脸谦卑,畜生坐轿子?这还有王法吗! “我去···” 白长生有些瞠目结舌了,他看到狗坐在轿子里面摇头晃脑,一脸慵散的表情还透着一些指点江山的意味。 随着轿子,熙熙攘攘这洞府里面哗地一下挤进来三百多名好手! 全都是府衙的官兵,吕梁的府尹也到了! “额的小老爷,可算是见到您了,这个环境有点恶劣哟。” 吕梁府尹长得很瘦弱,颧骨很高,可看得出很精明,不像之前太原府尹那么糊涂。 一进地府,打量一圈,第一个就瞧见了白长生,这人有眼力,都没管别人,上来就开始巴结白长生。 一边说着,眼睛捎带着看这洞府之内的苦工和好手,怎么还有和尚? 不过今天要是把他们都拿下了,那可不仅仅是功德无量,这等大案破获了,肯定要封官加爵! “还有功夫在这扯闲白呢!还不救人拿人!” 白长生怒从心起,大声呵斥着,那吕梁府尹也反应了过来,大手一挥,吆喝道: “都给爷锁了!一个也别放跑!” 灰瞎子终于不再戏虐了,他想不到这群人是怎么找来的,更看不透那轿子里的老猫是何方仙种,现在情势对他而言可是火烧眉毛了。 思量片刻,灰瞎子后退少许: “撤!” 这是要逃命了,刚才还是情势大好,后来的帮手让十八罗汉都有些招呼不过来了,不过这半路杀出的几百个程咬金可又是另外一说了。 刚要退走阴影,那阴影外面却熙熙攘攘也挤进来了不少官兵! 看来这地穴已经被朝廷的人马给包围了! 灰瞎子眼睛瞪大,一下子就猜到了是什么情况,咬紧牙关,握紧精弓,低沉的嗓音有些愤怒道: “看来是要老夫鱼死网破了!兄弟们再不拼命还等什么!” 说罢,曲弓搭弦,三道钢箭一个眨眼的功夫已经射了出去,支取最前的三个官兵! “啊!” 那官兵应声而倒,其他人一看这灰瞎子如此技艺精湛又是穷途末路怎能轻饶于他,呼啦一圈就围了上去。 此时鬼和尚也已经将那象凤拿下,象凤心智恢复了几分,没有过多的抵抗,只是躺在地上嘶鸣哀嚎。 十八罗汉放开手脚,结阵夹击九子恶徒! 用四个字来形容九子这一伙人,只能说是节节溃败! 白长生终于放下心来,心说这么多人,一人一口痰也能把他们淹死了,赶紧扶着吴老三来到吕梁府尹面前。 “快快救人!” 吴老三气若游丝,眼看着有出气没进气了,脸颊发紫发黑,那支箭上淬毒了,再不及时医治马上就要气绝身亡了。 白长生怎能不急,但那吕梁府尹一看白长生拖着这么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却有些奇了: “你咋知道我带着大夫来了?” “带着还不让他赶紧来救人!” 白长生恨不得踹死这个府尹,都什么时候了还跟这里磨烦,吕梁府尹也知道厉害,赶紧回身吆喝着。 一边吆喝嘴里还念叨着: “半路遇到这个小大夫还真派上用场了,可真神了。” 白长生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但看到那大夫被一伙人从最后面簇拥进来地穴的时候,自己也懵了: “皮皮虾?” ------------ 第138章:强盗落败 “我叫皮琵夏!皮琵夏!” 那大夫正是小神医皮琵夏,此刻正挥舞着拳头,纠正着白长生的发音。 很不满,更郁闷,他是怎么来的,不是在北京吗? “你不是在北京吗?” 白长生很诧异,那皮琵夏更诧异: 前几天晚上心情不快,掐指一算而立之年的生辰也快到了。 到了那一天就是自己诅咒加身的日子,死到临头怎么也睡不好了,诚惶诚恐,一个人就这么溜达到了东直门。 正好是晚上,正好看见有个小摊贩出摊卖酒,想起种种难过,只想来个一醉解千愁。 往那一坐,叫了一壶烧酒,自酌自饮起来。 喝着喝着就醉了,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乘轿子里面! 很纳闷,皮琵夏把轿帘挑开,一瞧外面,嚯! 吕梁人民欢迎您! 这情况当初白长生和吴老三都经历过,任谁也冷静不下来,皮琵夏也一样,顿时就慌了,从轿子里跳出来。 左右去看,这可不是做梦,自己真的来了山西! 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不远处又有一乘轿子,一伙官兵簇拥着那轿子急行渐近。 三两步跑过去,问这是怎么回事,又说了自己的遭遇,这伙官兵正是老猫搬来的救兵。 吕梁府尹一听,鼻子都歪了,心说这熊孩子撒谎也没个谱,一夜到了山西,怎么不上天呢? 皮琵夏看到轿子里坐着那只猫更加纳闷了,这都哪跟哪呀,吕梁府尹没功夫搭理他,让他一边玩去。 皮琵夏不甘心一直跟在官兵后面,心说官府的人好歹靠谱些,又说自己是大夫。 府尹一听,心说一会要是有人受伤没准用得上,就带他一起来了。 结果就碰到白长生了。 白长生听完,眉头凝成一团肉疙瘩,这事情越来越蹊跷了,看来是有人故意让他们见面的。 难道是提前猜出了吴老三濒死,就可以安排了这么一出好戏? 这等手笔,除了娄冥还能有谁? 不过也不应该啊,他们两伙人是死对头,怎能安排人来救命? “算了,你先快给吴老三救命,我去帮忙。” 白长生扔下一句话就调头回来了,此时再看那鬼和尚,早都和灰瞎子大战了起来。 灰瞎子面色铁青,一扫看周围就知道情况有多危急了,本来携着护教仙禽而来稳操胜券,但没想到会有这么多意外。 先是那小子不知道用什么手段让仙禽失去了掌控,现在又冒出这么多官兵,手下也一个个被擒住了。 死的死伤的伤,自己这更不好过。 眼前这个和尚背着一丈长的兵器都没取下来使唤,就已经让自己疲于应付了,这人的功夫如此了得怎么从没听过? 一招一式间足可见睥睨万物的气势,神态却刻意隐藏了那种癫狂,他到底是谁? “噗!” 灰瞎子到底还是小瞧了这个吃素的和尚,被鬼和尚一掌推搡到了地上。 口吐血沫,灰瞎子没了半点猖狂,自那紫金精弓的两端取下了两把小匕首! 那弓弦成了链接匕首的绳索,看来这张弓还有其他用途,灰瞎子吃痛爬起来,一把甩出了匕首,封锁咽喉! 紧跟着趁间隙的功夫从口中又射出一把小短剑! 正是之前白长生遭遇过的情景,只不过更加危机。 可这是鬼和尚不问呀! 哪里像白长生那般不小心,早都瞧出了端倪,鬼和尚两手一送,念珠抱怀成了护身之器,左右一拧挥舞起来! 三把利刃刺入怀中被念珠这么一扭,咔嚓几声成了一堆废铁! 鬼和尚一点没客气,兜怀那么一送,几团废铁夹杂着煞气卷动着风声,回击在了灰瞎子胸口! “噗!” 又是一口热血,灰瞎子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睥睨的和尚,栽倒了下去,任他想破头也无法猜到这个结局。 “你···你到底是谁!” 灰瞎子躺在地上,胸口流下森森血迹,怨愤难平。 只见鬼和尚合掌轻诵佛号: “弥陀佛···佛光不问什么事,施主你太狂傲了。” 此时周围的战斗也已经落下帷幕,十八罗汉在几百个官兵的帮衬下,不费吹灰之力,尽数擒拿下了九子一脉的恶徒。 尘埃落地之时,灰瞎子哀嚎叹息,无力回天。 这时候那吕梁府尹才悄悄来到了战场里面,凑到了白长生的耳边,阿谀道: “小老爷威武。” 关白长生什么事,推波助澜而已,哪有那么大的功德,白长生摇头一点都不受用。 没搭理府尹,来到不问和尚面前,白长生深施一礼道: “活佛,您又救了我一命。” 鬼和尚点点头,拍了拍白长生的肩膀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指了指身后的吴老三,让白长生先去看看他。 自己则来到了那象凤面前,沉思前事。 白长生走到皮琵夏和吴老三面前,舒缓了一口气,发现吴老三面色的黑气逐渐消退了。 皮琵夏一直用秘药擦拭着吴老三的腰背患处,幸好有他,不然吴老三必然已经死绝了。 “怎么样?” 白长生关切问着,皮琵夏却是摇摇头: “暂时保住了性命,还不好说,这脊椎之伤,极难治愈,况且还耽搁了这么多时日,加上这箭伤,唉···” 白长生更多的是愧疚,自己算是欠吴老三一条命了。 “小老爷您看现在该怎么办?” 吕梁府尹很合时宜地屁颠屁颠跑来请示,白长生环顾四周,发现刚才灰瞎子现身的那些暗处,是沿着八卦方位来的。 可是却少了一个洞口,八卦本来应该是八个方位,但这里却只有七个。 白长生琢磨了一会,走到了八卦中的坤方位,发现这里是一堵墙。 伸手摸了一下,这堵墙凹凸不平,却又不像天然形成的感觉。 按方位来算,这里应该也有一处密道,往下一看,正好有个小豁口。 白长生伸手下去一扳,发现是可以移动的。 果然这里还有一处密道。 吱呀呀!嘭! 石墙挪开,显出后面的秘道,再回过头去看那灰瞎子,此时灰瞎子也正看着这里,面如死水。 虽无波澜,但也再无侥幸。 白长生使了个眼色,太原府尹赶紧安排官兵前来帮白长生进密道探寻。 鬼和尚也过来了,点燃火把,白长生带领众人,步入密道当中。 这密道通向地下,曲折离奇,台阶布满了地下的渗水,每隔十步就有一盏油灯。 油灯的光芒有些泛白,照映在墙壁上的水珠当中,折射出斗斗闪闪的奇异光芒。 幽深,诡秘,令人对着未知的前路充满了恐惧。 鬼和尚站在最前,护住白长生,一行人打着嘀咕缓慢向下面走去。 转弯抹角,沿着曲折的道路走了一会的功夫,台阶陡然消失了,地下一片漆黑,但感觉应该是到底了。 白长生取出火折子,火光一现,照出了地底的场景。 “弥陀佛!这娄冥是要下地狱的!” 鬼和尚青筋暴起,胸口起伏。 白长生定睛观瞧四周,心下惊悚。 原来在这 ------------ 第139章:小洞天里 这是一片不怎么空旷的小台子,在地穴最深的处开凿的一处小洞天。 白长生把火折子放在油灯里面,火光闪烁过后,彻底照亮了这小洞天里的一切。 这小洞天的墙壁打磨得很光滑,没有过多的湿气,只有一盏油灯,在锃亮的墙壁上来回折射,黑夜如白昼般通明。 此处建造的工艺很高超,但要是看到里面陈列的事物,却让人提不起半点赞叹的兴致来。 唯有愤怒和不安可以用来表达情绪。 这是白长生最直观的感受,因为他看见了孩子。 不是几个,而是成群的,密密麻麻的,那些失踪的孩子,原来全都在这里。 没有被关押,而是被绑缚了两脚,倒挂在这里的洞顶,足足有数百人之多。 找到了,终于知道他们被关在了,可白长生宁愿自己找不到他们,不想也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一个个幼童倒挂在这里,下面接着一口一口的大缸。 头顶上刺出一个血窟窿,汩汩浓血就这么顺着头顶流下来。 那些大缸的边上,却有三只蟾蜍一样的动物,被一条细微的铜线锁在缸边。 幼童滴落的血液浇盖在这三只动物的背上,再顺势流淌进缸内。 那三只蟾蜍,好像很有灵性,不甘心被如此拘役,正不断扭曲挣扎着,后背上的毒腺汩出浓浓的毒液。 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但看得出很怪异,很危险。 大部分的孩子已经气绝了,被放干了血,浑身冰凉青紫,长时间的倒挂,每个孩子无论生死,那脸上都是紫黑色的。 就像是一群活人蝙蝠,孩子们的身上裹着一层金箔,表情扭曲痛苦,还有活气的也无力反抗。 这洞天里的孩子们,发不出半点声响,只有滴滴答答坠落的声音,敲击着所有人的心头。 原来那些幼童都是这样被制成了干尸,季礼家的那一个应该也出自这里。 可这群人为什么要如此丧尽天良? 白长生一努鼻子,闻到了空气中有些诡异的香气,仔细去闻,发现正是那迷魂的药香。 “快捂住口鼻,不要多闻。” 白长生见识过这药香的厉害,赶紧让众人敷面,稳住心神。 看到那一口一口的大缸边上,还有一些药草,原来这迷魂药香就是如此提炼而来,实乃极毒的手段。 白长生皱褶眉头,不愿多看,吩咐道: “快去看看还有多少活着的,全都救下来,哪怕是死了的,也不要放在这里,一定要入土为安。” 一伙官兵这就上前招呼了,可刚要上手,白长生心头一蹦,慌忙何止住了那人。 “等等!” 那人不知道怎么回事,站在了那里也没敢妄动,白长生拿着蚀骨刀,轻轻拨弄了一个孩子的身体。 蚀骨刀刚一触碰到金箔,白长生就看到刀身窜出来一股子黑气。 这些孩子全身都被涂了剧毒,日夜浸泡当中! 怪不得他们不叫嚷,怕是这毒液已经渗透了骨髓,让人再无气力挣扎抵抗了。 更加奇怪的是,那蚀骨刀一碰孩子的身体,黑气缠绕刀身过后,只看孩子的身体,只剩下乌黑发紫,却是没了煞气。 看来这毒性是可以转移的。 白长生猛然想到了季礼!兴许这小子就是这么中毒的!可又是谁把这死孩子放到了季府的祠堂? 现在也没功夫想这些,白长生叮嘱了一群官兵,切莫触碰这群孩子的身体,想起他办法营救下来,全都带回去再想办法解决此事。 吩咐完,白长生就随着鬼和尚往回走了,鬼和尚尽管愤恨,但也没别的办法。 其余的官兵手脚并用,诚惶诚恐忙了起来。 白长生和鬼和尚快步折返,从坤方位的小洞天出来,直接来到灰瞎子面前,抡圆了巴掌左右开弓! “啪啪啪啪!” 直打到自己手都快抽筋了,白长生也没觉得解气,这伙人的心肠根本就不是人心了,而是恶魔。 “你们到底为什么要害这么多人!” 白长生愤怒地问着灰瞎子,灰瞎子脸颊红肿,口角溢血,表情又是扭曲又是不甘: “小子,有种放开手脚咱俩斗上几回合!奶奶的!” 灰瞎子为人过于猖狂,即便是死到临头也不愿低头。 白长生心头冷意抖盛,把蚀骨刀掏了出来,比划了几下,那灰瞎子面不改色,很是不屑。 “哼!” 居然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表情,看来是想一刀来个痛快,可白长生哪能让他如意。 “噗嗤!” 一刀插进了灰瞎子的肩胛骨里面!骨断筋折,这肩胛骨锁着奇经八脉交会,此处受挫,一身武功尽废! “唔!” 灰瞎子瞪大了眼珠子,死死咬紧牙关,闷哼了一下,痛地不停流汗,瞬间就湿透了背脊。 全身剧烈颤抖,这份痛苦常人难以体会,他想不到白长生看起来人畜无害可下手如此果决。 “你个小畜生···” 灰瞎子气力散尽,面色如纸,这一刀下去他是再也没有翻天的可能性了。 日后,若他还有日后,怕是连筷子都拿不稳了。 倒在地上,不停哆嗦着,灰瞎子此生头一次感觉到恐惧和怨恨。 白长生并没有打算放过他,取来一盏油灯,又用脚踩住了灰瞎子的脑袋,让他动弹不得。 把油灯斜搭在灰瞎子肩胛骨,油灯一歪,里面的煤油缓缓滴落下来。 一滴一滴,正好点进灰瞎子伤口里。 这可是滚烫的煤油,一滴下去,灰瞎子嗷唠一声开始惨叫: “嗷!!!” 牙齿都快崩碎了,灰瞎子挣扎翻滚,可越是反抗那煤油越是让他感受那钻心的痛苦。 “我要杀了你啊!” 喊是这么喊,可灰瞎子没有半点气力。 白长生死死踩住他的脑袋,虽然心中发狠,但自己毕竟是头一次这么招呼对手,难免也有些心慌。 “说!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还跟这嘴硬我把你阉了再滴煤油!” 灰瞎子听到这句话,哆嗦的嘴唇没了半点血色,看着白长生恶狠狠地回道: “杀了我!有种你就杀了我!” 白长生一点没客气,把蚀骨刀再次握在手里,比划了一下灰瞎子的裆部,灰瞎子癫狂欲疯! 想当初这可是驰名大江南北的强盗,绿林好汉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灰瞎子的名号那也是道上兄弟赏脸认可。 本来是春风得意,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不成想今天居然沦落到了如此境地。 一身武功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子给废了,他居然还要阉掉自己! 怎能不恨? 可惜现在灰瞎子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把眼睛瞪地淌血,任凭白长生的刀子在自己胯下滑动。 “呀呀呀!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灰瞎子终于忍不住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再怎么高傲的内心也要屈服,他终于怕了。 怕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长生。 旁边的鬼和尚看着眼前一幕,没有阻拦,其实要他出手,真的会直接绝杀这歹人。 而吕梁的府尹看白长生手段如此不留人情,也是心中畏惧,不敢有一丁点的阻拦,诚惶诚恐道: “小老爷,要不咱先回衙门再审,我那里有一百多种方法要他招供,不怕您玩不尽兴。” 这是把白长生当成喜好折磨人犯的凶神恶煞了。 白长生不敢带灰瞎子回去,因为他看见灰瞎子眼中渴求生还的光芒越来越淡,要是路上稍微一个不注意,此人定会自绝。 “不行,不能耽搁,就在这说!” 白长生恶狠狠说着,没一点含糊,这也是给吴老三报仇雪恨。 府尹不敢搭茬了,退到一边听候差遣。 “咳···事到如今,枉我灰瞎子纵横半生,居然栽在了你这小畜生的手里···” 灰瞎子还在嘴硬,白长生听到他形容自己的那三个字,照着伤口又是一脚下去。 灰瞎子惨叫连天,再不敢有一丝一毫的不尊。 “甭这废话,痛快点!” 白长生没打算跟他客气,灰瞎子目露凶光面如菜色: “我说···我说还不行吗!你不是都知道吗,为什么还要折磨我,金子你都拿到了,还想怎么着!” 白长生有点纳闷了,到底是什么金子? “什么金子不金子的!” “就是北京季府门上的金身啊!你都拿到了为什么不走?就算你今天把我折磨死了,教主也不会放过你的!” 白长生眯起眼睛,语气平缓,因为他猜到了和季礼肯定有关联,这就道: “从头,一个字也别错过,全都跟我说一遍,我不管你们教主是谁,落在我手里了,你最好识相!” 灰瞎子盯着白长生,深呼了几口气: “这一切,是教主安排好的。” 灰瞎子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 ------------ 第140章:前因后果(壹) 灰瞎子早年叱咤山西,时年大江南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即便是官府来拿,这灰瞎子且战且退都表现出从容不迫的气势。 所以一提起他的名字,在山西一带可真是令人闻风丧胆。 本来这一辈子,灰瞎子也算活够本了,直到有一天他带着一班兄弟抢完钱财回自己的山头,遇到了这么一个人。 那人独立山门之前,青衣白面,发缕随风摆动,虽是两手空无一物,却给人一种醒掌天下权的感觉。 灰瞎子血战半生,艺高人胆大,但在这人面前,却生出了一种无力的感觉。 直觉所致,眼前这个青衣男子绝对不能小觑。 灰瞎子一招手,一班兄弟就将此人给围了起来,搭弓在弦,连声喝问来者何人。 青衣男子语笑嫣然,仿佛春风拂面,一个男子竟然生得如女子般标致动人,一笑一语间说不尽的风姿绰约。 那人手指捻花,说自己乃是九子传人,下凡普度众生,特来邀请灰瞎子共谋天下大业。 灰瞎子觉得很可笑,这人居然说自己是神仙的传人,就算他再怎么厉害这说法也未免过于浮夸。 大笑过后,灰瞎子觉得他是在嘲讽自己。 冷笑挂脸,灰瞎子不以为然,那人却好像猜到了他的意思,说你射出一箭,我自当天下归心。 居然自比周公,灰瞎子怒从心起,恶向胆边,执意射杀此人,毫不含糊。 可当那一箭射出,忽而间只看是天地变色,电闪雷鸣。 那一支黑翎铁箭刚刚要触碰到青衣男子的眉心,居然被一道乍现的惊雷给击散了。 不仅如此,惊雷过后,灰瞎子的人马随着雷声消散,全都摔倒在了地上,口吐白沫,抽搐不止。 灰瞎子大惊失色,急忙退避三舍。 青衣男子不急不慌,闲庭信步仰望天际,而灰瞎子每挪一步,地面上都会刺出一朵铁锥莲花! 步步封死,再无逃生的出路,灰瞎子回身,仿佛惊弓之鸟。 青衣男子上前再次劝说,说话间手弄莲花,那指尖掠过的地方,道道封住了灰瞎子的命门。 这是一种威慑。 事到如今灰瞎子有点犯浑了,又猜不透青衣男子到底是什么来历。 受制于人,又不知道来历,灰瞎子只能佯装臣服。 青衣男子轻轻点头,挽手一摆,只见那群抽搐的手下全都恢复了过来。 诡异的是,青衣男子手中的莲花坠地过后,顿时有香气扑鼻。 这群人起身以后,两眼无神,对青衣男子俯首称臣,极其谦卑。 这一幕让灰瞎子彻底服了,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手段,但他知道此人必有惊天的能耐。 人在面对未知的事物和绝对的压制力面前,是不可能有任何反抗的念头的。 一牙咬一跺脚,灰瞎子弯腰了,放下了姿态,说自己愿效犬马之劳。 毕竟是老江湖,这是一招拖延之策,因为他想弄清楚此人来历。 跟着青衣男子进了山头,灰瞎子一路上卑躬屈膝。 可来到山头里,灰瞎子才发现自己的宝地已经被人鸠占鹊巢了,里面丫丫叉叉有一伙人。 那一伙人,正是九子道的人马。 听青衣男子解释,九子道也是被他收入麾下的,不知道是用的什么手段。 灰瞎子虽然有些不服气,但并没有发作出来。 接连几日下来,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主意,互相磨合认识过后,那青衣男子绝口不提自己的来历。 可他的行为却让灰瞎子和九子道都愈发相信这人确实就是神仙了。 平地生佛算什么? 口灿莲花算什么? 这些化腐朽为神奇的手段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的能耐了,简直是可以令人起死回生,枯木再生! 九子传人教二人打家劫舍,如何佯攻,如何对敌,如何劫掠钱财,如何分赃有术、俘虏收买··· 每一道指示都仿佛洞穿了天机一样毫无破绽,莫说是官府,就连朝廷派下的军队也无法奈何他们这一伙人马! 名号响彻南北,山头的人马越来越多,财物也是如此。 灰瞎子已经放弃了另立山头的打算,只是偶尔心中会有点不服气。 毕竟那九子道是后来居上,听说出道没多久,全靠是这青衣男子的栽培,之前只是个村户。 这让灰瞎子如何服气? 更重要的是分赃的时候,九子道为人狡诈,处处都会占尽便宜,可那青衣男子也没任何表示,只是坐山观虎斗,不支一招。 这是一种手段,灰瞎子猜得出来。 可关于这个年轻人的来历,九子道和灰瞎子都不敢妄加揣测。 平时言语不多,青衣男子只说等时候到了,自会有他们的一片金山。 贪心,每个人都有,就是因为贪心,才会有内讧。 一座金山? 这开出来的代价足可以令二人为之发狂了。 自那以后,表面上九子道和灰瞎子是一起的,但私底下却都有自己的计较。 想要争功,所以做什么事情,都更加卖力了。 青衣男子也没少传授二人拳脚功夫和口舌争辩的能耐,那口藏密剑的手段就是其中之一。 但对于彼此的底细,俩人互相却都不怎么清楚,这多多少少增加他俩相互之间的忌惮。 而所谓合适的机会,他们足足等了半年,这半年里,一伙人可谓风生水起,如日中天。 直到那天,九子传人传唤二人,说自己夜观天象,有灾星横生,自己要开始普度众生了。 这只是一个说辞,大家心里清楚,就像你做勾当都要有个幌子一样。 灰瞎子心领神会,问九子传人要怎么办。 九子传人拈花一笑: “开我道统,教号九子,三教归一,我欲开天。” 这口气有点大了,想这大清朝,佛道儒三大家不说彼此隔阂但也是三教分鼎。 而九子传人居然要三教归一,这是有多大的野心? 更重要的是灰瞎子由此知道了九子道名字的由来,就是按着教主的意思改换得来。 听说还有一个叫九子佛的家伙和一个叫九子儒的高手,三人分管教派事宜。 以佛开宗,以道立派,以儒治教,这娄冥好大的手笔! 九子道主宣扬,九子佛主刑杀,九子儒却没人知道是谁,也没人见过。 而九子佛,更听说乃是九子道的胞兄! 除了九子道,其余两人并不会现身在山头,所以重心都在九子道身上。 这让灰瞎子好一阵子睡不踏实,直到后来九子道死了他才稍作心安。 而灰瞎子在教派中的角色,则类似于教头和黑手,专门负责掠夺和人马的分配。 同样这也令九子道一伙人牙痒。 等二人心思恢复过来之后,问教主具体要做些什么,教主却给了他俩一人一把刀! 轻描淡写吩咐二人,杀掉一些彼此的手下! 但俩人互相之间却不能动手,只可屠杀对方的人马。 这是要他们自相残杀吗? 两人有些闹不清楚了,但教主的意思很明确,要想接下来成就大业,就必须要除去“杂草”。 这也是实话,随着人马越来越多,山头里良莠不齐也是在所难免,这是一个隐患,只不过今天提出来了。 只不过提出来的方式令人胆寒! 俩人一沉心,一琢磨,把刀就接了过来··· 本来互相就不对付,要是能借这个机会把对方的羽翼拔除,那以后自己就可以一方独大了! 灰瞎子首当其冲,把九子道的两个得力手下给砍死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九子道眼睛都红了,恨不得和他拼命,却不敢违背教主的意思,只能报复一样去砍杀灰瞎子的人马。 俩人眼睛都杀红了,拼命砍杀着对方的手下,那些个手下不明就里,被两人虐杀在了山头。 而教主就坐在俩人上面,看这俩人手起刀落,尸山血海,面无表情。 等俩人杀红了眼,杀乏了一身的力气,这才发现,他二人的手下,都快要死绝了! 九子道这一边,只活了一两个人,而灰瞎子那一边,只留下一个叫黑老大的人··· 俩人这也才反应过来,教主这一招是借两人自己的手,把自己的羽翼全都拔出了。 这样一来,无异于虎口无牙! 俩人恍然大悟,追悔莫及,都在想是不是接下来就要杀自己了。 可教主并没有这么干,而是告诉他俩,大功告成,开天辟地指日可待,随即面露笑意。 俩人惶恐不安,看着教主从高座上一步步走下来,来到两具尸体面前,伸手一掏! 自那俩尸体的胸腔里面,掏出了两颗滚烫的心脏! 鲜血淋漓,坠地有声,九子传人把两颗心送到俩人的手里。 “吃了它,必成无上功德。” 那声音好像有魔力,有蛊惑人心的感觉,俩人本来就彼此杀红了眼,眸子里充斥着无尽的血腥暴虐。 到了这会,心智都快丧失了,又有这么魔幻的声音在呼喊,那心中只剩下了无比的虔诚和顺从。 俩人对视一眼,露出了邪恶的笑面。 ------------ 第141章:前因后果(贰) 自打这以后,九子一脉在大清帝国深扎根基了。 九子传人坐山观虎斗,用手段彻底斩除了俩人的羽翼,让他俩不得不继续臣服于他。 此人城府何其高深。 而灰瞎子一直想除掉九子道,但是一直忌讳于九子道的胞兄九子佛,还有那么未曾蒙面的九子儒,所以未能如愿。 直到后来九子道阴差阳错,死在了那药铺掌柜的手里,这才令天平的一边彻底倾斜在自己这边。 而在那之前,九子道也一样,无法对灰瞎子构成什么实质性的威胁。 两人按着教主叮嘱的,开始在山西地界生根发芽,按部就班不断对外宣扬着九子一脉的传承。 重新收买了一批人马,毫无衷心,皆以利趋。 俩人也都明白,这是教主故意而为,此人不显山不露水,但极其攻于心计,也是害怕他俩功高震主所以才会这样做。 不仅如此,九子教派的行事风格也越来越趋于诡异,所有人马首先必须是教徒,入教之人又必须得口中藏剑。 入教的仪式,第一道门槛,便是要人生食人心,刨腹取子。 这对于人心的掌控很必要。 如果一开始就令一个人对生命失去了所有的尊重和敬畏,那接下来就没有他们做不出来的事了。 日常起居,生活作息,都是昼伏夜出。久而久之,这伙人早都把自己当成了魔鬼。 这也是为什么白长生看他们吃个烧鸡都是那般疯狗的德行,这等手段何其残忍。 后来有一天,教主召唤俩人,说要建立祭坛,开采煤矿来借此维系教派的开支。 毕竟总靠打家劫舍来维系的话,迟早会有断流的一天。 有了持久的来源,就好比是秋天割麦,细水长流,对于一个庞大的组织来讲,这一点尤为重要。 俩人心领神会,让手下开始广罗天下力士金主。 但师出无名,如此大手笔的开采必定会引起朝廷的注意。 所以后来九子道买通了朝廷中人,灰瞎子里应外合,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就交给九子道的胞兄去处理。 更是安排手下在太原附近开办了一个寺庙,搜罗金银财物和苦工幼童,冠以为主佛镀造金身的名义。 这个寺庙,就是之前的金身寺。 但是因为手下办事不力,最后还是被人发现了端倪给拔除了,那群手下的下场自然不消多说。 此时教主传授俩人一些手段,让他俩凭此来俘虏一些青壮开凿煤矿,这样有利于更快的建造和运营教派。 还令二人务必掳来一些阴时出生的幼童,来为九子鬼母献祭! 隔三差五,还要擒获一些女人,来犒劳这伙强盗,姿色绝佳的女子,则可以选为祭女,永供鬼母! 传授二人的手段就是那药耗子和平地生佛等等雕虫小技,以及提炼幼童干尸的阴毒法门。 这提炼幼童精血,本可以是延年益寿并无其他用处,死去的幼童贴上金箔可以保持尸身不腐,可尸臭甚浓。 九子道和灰瞎子也不知道从哪自行学来的手段,弄了三只蟾蜍一样的妖孽玩意,幼童的精血一经触碰便会形成绝世蛊毒。 沾在人身上的任何地方,都会令人黑气逆散四周,把死孩子的怨气转嫁到自己身上,七窍流血而亡。 祸害幼童,本已是丧尽天良,做这一切,也只是因为教派以鬼母为名,让这些孩子如此怨毒身亡成为一种蛊毒,更是加深了教徒的畏惧心理。 而教主知道了这事情,也没有阻拦,好像对那几只蟾蜍颇有些兴趣,这让灰瞎子和九子道很是得意。 这可是教主赏识,现如今,俩人的内心,早已成了走狗般毫无人性可言了。 而那群药耗子,在浸泡过后,会按照人的旨意和物种天性去迷惑生人,尤其是青壮年。 更可以更改一些药方来令被迷惑的对象有选择性,比如只会迷惑男人或者女人,亦或者是时间和方式,都可以选择。 后来因为教派的需要,才开始不分男女老少,都将之迷惑。 就像白长生知道的,后来的情况自然是九子一脉发扬壮大,不但开凿煤矿,更是利用俘虏的青壮来建造祭坛。 等祭坛大功告成,更是蛊惑拉拢了一批老人来这里朝圣祭拜,形成了一股连朝廷也不能小觑的势力。 这群苦工被拐带到一处又一处的祭坛,毫无尊严的劳作,却又见不到自己的妻儿。 因为被抓来的女人孩子和老人,都是分别从不同的时间和方位来到祭坛,按着八卦的洞穴出入,彼此间谁也不得见。 每完工一处祭坛,才会让老人到这里朝拜,女人会在开窑之前供这群禽兽糟蹋,孩子则会关押在地穴最深处的小洞天。 这群苦工甚至临死前都无法得见亲人。 可九子传人为什么要创立这丧心病狂的教派,却没有人知道。 那些俘虏来的孩子,就是提炼药材和活祭给鬼母所用,虽然歹毒,但灰瞎子和九子道早都丧失人性,也就不管不顾了。 尤其是最近,有传教主执意要建造一处最宏伟最显耀的大型祭坛,再把山西各地的教徒和资源都收拢过来。 灰瞎子明白,这是要把山西的教派资源统合在一起,然后进军其它地方! 俩人摩拳擦掌开始准备了起来,就是在这时候,九子一脉的人惊奇的发现,太原地方的但凡是上好成色的黄金,早都被人收走了! 按着教主的意思,本来是要建造一处最宏伟的金身祭坛,之前太方村山上的金身寺就是一个雏形。 算是个试验品,为了之后建造鬼母金身提前预备好的模具。 后来金身寺被焚毁,那里面的金身也被打碎拆散重新收归教派,再次建造金身,需要的金子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凑齐的。 本来加上之前的金身,再去城中收购来一些,凑一凑这数量还是够的。 可城中的金铺,所余下的上好黄金,却说是被北京一户人家定期给收走了。 这户人家,就是季府门上! 而且那些黄金,听说也已经被季一水打造成了关二爷的金身! 这可令灰瞎子和九子道大为光火,但是细一打听,这季一水其人,乃是山西人士! 这就好办了,寻根问底,俩人找到了季一水在山西的故旧,使了些手段令那人屈服。 告知了二人关于季一水的全部过往,俩人一琢磨,想到了让此人勾结季一水府上的家奴园工,打算把那金子给偷回来! 原本想是去北京明抢,可毕竟是天子脚下,这风险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所以才会出此下策。 等山西方面和北京季府的家奴商定好了何时动手,却有人从中动起了歪心思。 这人是谁,灰瞎子和九子道到今天也不知道,他们一直以为这人就是白长生和吴老三。 显然是因为他们不了解情况。 那人很细心,在一群人快要动手盗窃之前,把蒙汗药下在了大伙的饭菜水碗里面。 等老爷子睡稳,夜色朦胧的时候,这些人悄悄抬起了关二爷的金身出了府门,这么一发汗,那药效就上来了。 干活的人都晕了过去,那人就把这些晕倒的扔回了府上,而后在金身上面盖了一块大布。 让人看不清里面是些什么。 在此之前,他早都安排了另外一群干活的工人,那些工人按着约定好的就来了,随着此人把金身抬走。 可是抬到了哪里,没人知道。 这人的心思很缜密,等他把金身藏好,遣散了工人之后,自己也服了一把蒙汗药,回到府上躺在地上和大伙一起晕倒。 等所有人醒来,全都傻眼了,知道这准是内鬼里面出了内鬼,黑吃黑! 可谁也不敢声张,互相看着都有嫌疑。 站在院子里面面相觑,这伙人并不知道对方是谁,也是为了保密需要。 也正因为如此,才会让灰瞎子和九子道误以为白长生和吴老三掺合了进来。 所行动之前,商定好的一切,都是秘纸相商,到了动手也都是敷面遮脸,哪里清楚彼此的底细。 但毕竟是这么大的事情,每个人心里都有些慌乱,眼瞅着出了状况,所有人就各自退散了回去。 等把事情告诉灰瞎子的时候,那灰瞎子差点没气死。 但这事情也不能张扬,万一捅出去了,山西这边的教派还只是雏形,受不住此等打击。 万般无奈之下,灰瞎子只能暗中探查,但是一无所获。 保密做的太好,也是一种弊端。 这时候九子道找上门来,商量道不如放出消息,说有人想收购黄金,价格比行情再高上一些。 这人到手了这么一尊金身,肯定是要急于出手的,如此钓鱼,不怕他不上钩。 这可是个好主意,灰瞎子马上着手令人安排此事,把消息放了出去,说有晋商急于购得上好黄金。 消息刚一放出去没几天,果然就有人书信到了“幌子”那里,说有金身欲卖。 灰瞎子冷笑连连,心说到时候不怕抓不到你。 约定好了地点,就在东直门城门之外商讨价钱,一乘黑轿为记。 灰瞎子坐等那人欣然赴约。 甚至打算亲身去北京收拾此人。 可当他要来出发的时候,教主却找上来了,好像是知道了这件事,灰瞎子诚惶诚恐,不知道教主是否是要责备自己办事不力。 但看教主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交给了灰瞎子一枚令牌,说到时候见到了那人,挥舞此令,自有其用。 而对于那人,灰瞎子不可造次。 灰瞎子不知道教主是什么主意,但只能照办。 到了北京东直门,在约定好的地方等着那人上钩,可等了半晚也没见有谁来。 难道说是被发现了? 灰瞎子气急败坏,怒从心起,此时正好是北京的宵禁时分,一个巡视城门的官员看到了他们。 一乘黑轿子也太怪了,城门官不识抬举前去询问,自然是被那灰瞎子一怒之下给杀了! 正是之前吴老三所遇到的那个城门官! 灰瞎子思量片刻,打算进城去找,就到了季府的门上,却发现有很多人围在这里,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也不敢贸然,只能作罢返身出城。 就这么一个交错的功夫,等他再回东直门,正好碰到了白长生和吴老三坐在轿子里面。 顿时认出了他俩,因为在北京,这俩人的名声,随着九命案早都妇孺皆知了,灰瞎子颇为棘手。 以为事主就是他俩,居然还如此大摇大摆,喝得伶仃大醉躺在着睡觉,灰瞎子恨不能立毙此二人。 但转念想到了教主的安排和那金身的下落。 把令牌掏出来一挥舞,只看到本为平静的黑夜里,现身了四个纸扎人! 抬起轿子,那四个纸扎人飞奔如夜行厮徒,朝着远处快速遁走了。 灰瞎子大惊失色,却不敢阻拦! 因为他看出了那四个纸扎人有极其强横的功夫在身,必是绝顶高手,自己相拼,怕是有死无生! ------------ 第142章:前因后果(叁) 灰瞎子马踏扬鞭,带着手下去追赶,但奈何那四个纸扎人功夫了得,根本无法追上。 没走多远就踪影全无,灰瞎子气急败坏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如果说是教主安排的,为什么没提前告诉自己呢? 只能暂时退回山西,灰瞎子在路上还叮嘱了手下,飞鸽传信到山西,务必要留心此二人,沿途各地探访,若有所获,定要拿下。 将白长生身上的一应器物都取了下来,安排探访之人,正式那黑老大。 灰瞎子与此人过从甚密,也是昔日里祸福共度的得力手下,便将这蚀骨刀和宝佩赏赐给了他。 可不曾想这看似无关紧要的东西,最终会要了黑老大的性命。 后来的事情,白长生差不多也都知道了,听到这会,只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这娄冥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纸扎人不是全都被一场大火给烧了吗,怎么又现身了,难怪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他俩就到了山西,原来是他们。 说到这会,皮琵夏也知道自己并不是一夜之间来到了山西,自然有些感慨,连拍胸口,大呼还以为是遇见鬼了。 “你可曾见过一个白衣男子,手段凌厉狠毒。” 白长生喝问道,因为他想到了当初救下自己和吴老三的那个人,灰瞎子听白长生这么问,那眼中怒火抖盛: “老子还想问你呢!把我四个得力手下全给杀了,小子你好下得了手!” 白长生咦了一声,灰瞎子也不认得那人,那他到底是谁? 到了现在也终于知道为什么九子道和灰瞎子第一眼看到自己的时候为什么会说“算了“了。 俘虏壮年,那药耗子每每出手从未有差错,但自己却没有被其影响到,可不就是会令他二人很诧异嘛。 后来单独有一双绣花鞋出现,也是为了蛊惑自己而来,但是被狗给破解了,实乃幸哉。 这也是因为二人得了教主的授意,不可立取白长生的性命,这才想着先行将他缉拿回来,再严加审讯。 但白长生总是在机缘巧合之间躲过了无数性命之祸,灰瞎子和九子道的人几次三番来寻他却是一无所获。 后来二人因为在别处有要紧的事情,便将此事耽搁了下来。 那要紧的事情,便是要去一处绝地俘获这象凤仙禽! “施主,那教主的身份自不用多想,定是那娄冥无疑了。” 鬼和尚双掌合十,眉头深锁,认定了所谓的九子传人和那教主,必定就是娄冥。 白长生也点头,心说除了他旁人断不会如此心狠手辣又攻于心计。 鬼和尚也和白长生说出了自己为何到此,他早都打听到了这一切,只差一个证实。 按着很多细碎的线索,终于带着十八罗汉追寻到了这里。 看到此处暗藏玄机,又遥望到了白长生正逢劫难,鬼和尚这才出手相救。 也幸好是他找到了这里,不然白长生必定有死无生。 不仅如此,鬼和尚多方查探,还知道了一些关于这娄冥的去向,只是不甚明确。 听说是在山西一处偏僻的小地界曾有现身。 “说,那娄冥现在何处!” 白长生上前一步,咄咄逼问,灰瞎子眼神中掺杂着恐惧和怒火,交汇出来的悔意更显复杂。 “我···” 灰瞎子刚说到这里,眼睛却倏尔间瞪地溜圆,下巴颏猛然咬紧,从嘴角溢出了汩汩白沫。 更惊奇的是,这一伙被拿下的歹人,全都如此! 各个手脚抽搐了起来,冰凉发紫。 “不好!有奇香,大家掩住口鼻!” 白长生掩口惊呼,他看到这一幕还没来得及惊讶就闻到了似曾相识的香味,正是当初那胭脂膏当中的诡异味道。 所有人惊异不定,赶紧掩面惊呼,皮琵夏站了起来来到那群人身边,发现他们已经气绝了。 包括灰瞎子。 临死之前,灰瞎子怒目圆瞪,说不尽的不甘和怒火,枉此穷凶极恶的歹人辉煌半生,不料就此横死。 虽是解气,但更令人诧异。 皮琵夏试探了一下他的口鼻,发现那中毒身亡的迹象,和季礼的症状一样,但是毒性明显更强。 皮琵夏一鼓气,放开鼻息去闻,这就知道了原委,定是这群人之前就已经被人暗中下了蛊,只是他们自己不知道罢了。 而这个奇异的香味,相当于药引,只要经过特殊的处理,香气一经散发,就会引出药效令人中毒身亡。 摇摇头,皮琵夏站起来跟白长生说出了自己发现的,白长生却没搭茬。 因为他环顾四周的时候,发现乾地穴的方位,有一道人影一闪而过。 “呔!贼人莫逃!” 白长生大喝一声,迈开步子就要去追,那鬼和尚首当其冲,也发现了这隐秘的身影,垫步急闪而出。 俩人一前一后刚到乾地穴的前面,鬼和尚却站住了,不仅如此还一把拦住了白长生。 前面那人只有一道背影,青衣华发,步履悠扬如闲庭信步,正朝着远处慢慢行走。 不急不慌,给人一种君临天下的感觉,白长生很着急,又不知道鬼和尚为什么拦下自己。 但看鬼和尚额头冒汗,眉毛都拧成了一团,就知道此当中必有蹊跷,拿眼一打周围,倒吸凉气。 幸好是被拦下了,要是冲过去追,必定蹊跷惨死,白长生后脊梁都凉了,因为他看到了地面上··· 有一朵莲花。 那朵莲花就放在乾地穴的前面,它的周围,冒出了朵朵莲花藕尖,深扎地底。 每一朵都是精致华美,宛如活物,但细看就知道是精钢铁淬,暗藏机锋。 这是暗器,幸好没有贸然踩在上面,这地底密密麻麻不知道埋了多少铁锥莲花,好一手伏笔。 “追啊!” 身后便一个立功心切的官兵跑了过来,看到那青衣男子就在眼前,一点没犹豫就冲了过去。 “不要!” 白长生伸手去拦却晚了一步,只见那人已经踩在了深埋的莲花上,刚一踏足··· 咻咻咻! 那朵莲花破土而出,发出嗡嗡的摩擦声,紧跟着无数的莲花叶片横飞出来,直刺在那人脸面全身! 噗通! 那官兵到底之时,眼底还透出一股子兴高采烈的样子,临死都没料到是这样的结局。 白长生摇头叹息,却也无可奈何。 “额的天爷,小老爷怎么办?刚才从这进来的时候没发现这些东西呀。” 这时候吕梁府尹也到了近前,身后丫丫叉叉围着一伙人,可谁也不敢冒进。 白长生摇摇头: “他既然敢来,一定留有后手肯定可以全身而退,没办法,追不得,你们快去出口绕行围堵此人。” 府尹却踌躇了: “不瞒你说,乾地穴有好几个出口,每一个都不知道具体通到哪里,我们来的时候还是误打误撞才找到的。” 看来真是准备好了,不然娄冥也不能如此自信。 白长生越看越气,那娄冥近在咫尺,背对着自己,好像不愿更像是不屑于回头直面自己。 “有种回来!” 白长生捏着拳头,像个幼童在耍赖,娄冥就站在不远的地方,听到这一声,却是站住了。 “噗嗤,这孩子,真闹。” 好像完全不在意的样子,那语气透出来的已经不是戏虐了,而是像哄孩子一样的柔声细语。 白长生脸都涨红了,有点后悔自己这句话。 旁边的鬼和尚这时候开口了: “我会找到你的,师弟,到了那一天,必要找你讨个公道!” “远日无怨近日无仇,找我做什么呢?” “呔!欺师灭祖还不算苦海深仇吗!” 鬼和尚听到这一句,青筋暴起,周身散发出无尽的煞气。 前面的娄冥也没说话,轻声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任何理睬就踏步远去了。 越走越远,这不仅仅是追拿他的距离,更是白长生和他实力之间的差距。 一直等到娄冥走远,彻底消失了踪影,白长生才松懈了下来,而此时一旁的鬼和尚却笑了: “幸好没有让他觉察到。” “什么意思?” 白长生看鬼和尚如此说来,很诧异,难道说还有什么情况自己不知道吗? 鬼和尚笑意渐浓,拍了一下白长生的肩膀: “你当我大老远跑来这里,为的是什么?” ------------ 第143章:人之将死 鬼和尚没有多说,回身走向那只象凤,此时象凤已然恢复了灵智,也并没有像灰瞎子那般气绝身亡。 但是受伤颇重,刚才强行迎战是被蛊惑了心智,现在是再难起身了,趴在地上偶尔煽动下翅膀,哀鸣连连。 “啾啾···” 象凤看到鬼和尚走到自己身边来,发出几声颤音,它知道是被这群人所救,所以并没有什么抵触的情绪。 到底还是开化仙禽,不比寻常猛兽,白长生心下戚戚。 鬼和尚抚摸着象凤的头颅,柔声细语道: “苦了你了,待得此事了结,你就随我而去吧,入我梻尘,再塑因果伽罗。” 象凤像是听懂了,鸟喙一张一合,好似在答应着,然后就把眼睛闭了起来,努力恢复着。 鬼和尚站起来一招手,让十八罗汉随着他把象凤扶起,放在一个木架子上,打算把它带回去疗伤。 “我来这里之前,就探查到了那娄冥广罗天下金银财宝的秘地,就在一个叫忻州的地方,施主你随我而去那,共铲邪教异端如何?” 原来鬼和尚早都打听到了地方,虽然不知道是从哪里知道的,但白长生真是愿意效劳。 之前没说出来,也是因为忌惮这伙人藏有后手,也幸亏是如此准备了一番。 这次前行忻州,定要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可吴老三该怎么办呢? 刚才无暇顾他,现在回过头来,只看那吴老三依旧气若游丝,幸好是有皮琵夏的灵丹妙药,不然早都死了。 “这样吧,我带着吴老三回北京,你们去抓你们的妖怪,我对这个没兴趣。” 皮琵夏拍了拍手,表示不愿意掺合,但他可以带着吴老三回去,到了北京毕竟有良好的环境可以医治吴老三。 虽然已经不可能让他痊愈了,但好歹能保住性命。 白长生点点头,只能如此了,此时那吕梁府尹已经凑了过来,听到白长生和鬼和尚如此交谈,也知道这个小老爷是不打算再吕梁多加逗留。 之前一只猫找上门来,带着朝廷公文,吕梁府尹一看便知道是那传说中的“杰出青年”来了。 托“猫”传信,这手段着实让吕梁府尹有些惊奇,可又不知道前因后果,更不敢怠慢。 想都没想就安排了手下,弄了一台轿子,让狗落座,贻笑大方也好战战兢兢也罢,反正是人还没见到,心意就已经足了。 “小老爷需要我做些什么?” 白长生倒是想起自己在吕梁城内救下的那名老太太,这就安排吕梁府尹速回城内,安顿皮琵夏和吴老三返京事宜。 随后去那老太太家把那两个小道士给带回府衙,现在这祭坛里面的恶徒全都死了,可就剩下两个活口了。 务必严加审讯,从他们口中探明其它有用的线索,然后遍传山西省治,清除异端! 随后又交代了皮琵夏,回北京之后,马上去季一水家里,把情况说明,然后将季府上的内鬼给缉拿归案。 等一切事情准备完毕,白长生和鬼和尚先从地**出来了,让其他人按部就班去料理这里的一切。 等府衙的人,将这里的幼童孤老给救出来,留下来的,也就是那堆炸药了。 此处祭坛一毁,九子一脉可是大伤元气,虽然幼童活余不多,可谁都知道必是要全力以赴。 此时祭坛内所有的苦工都在放声痛哭,知道自己被救了,这可是有多大的功德。 皮琵夏临走前还不忘医者初心,留下一个方子,交待给了吕梁府尹,让他将此药剂配比出来,分发下去。 日后若再有异香,也不会蛊惑到生人了。 此时已经天色近黑,忙乎了这几天白长生一个安稳觉都没睡好,灰瞎子死得如此突兀又有很多谜团没有解开。 一路聊着,白长生随着鬼和尚马不停蹄,开拔忻州,一路上星辰兼夜清风徐徐。 想起了那片混沌当中的事情,还有自己对于混沌一知半解的一些疑惑,白长生诚心请教鬼和尚。 听到白长生如此问自己,鬼和尚不稳,勒马驻足,盯着白长生,良久不语。 “佛爷,有何不妥?” 白长生虚心请教着,鬼和尚长叹一口气,这就道: “看来我想多了,去了那忻州,要是见到那娄冥,同为断命,你若手无寸铁心无缜密,必有劫难,罢了,也是时候跟你说说这断命师的过往了,施主,且听我慢慢道来!” 白长生听着鬼和尚悠悠开口,表情随着那平缓低沉的语气越来越惊奇,眼睛也越来越明亮。 白长生是觉得内心空明且亮,可吴老三却截然相反。 他此时也陷入了一片混沌当中,却不是白长生那种境界修为的造化,而是濒死的绝境挣扎。 他仅有的意识,停留在帮白长生挡下那致命一击上,然后整个人眼睛一黑,就软倒了下去。 脑袋磕碰到地面的时候,只觉得自己一身都轻松了。 这多半辈子,活得不算惬意,倒也充实平淡,自打认识白长生之后,经历了这么多诡异的经历,让他好一阵子怀疑人生。 躺在地上后脑勺传来的冰凉触感,倒让他觉得很安逸,终于不用提心吊胆了。 终于可以放下一切了,除了那么一个人之外,他觉得这世上其实没有特别多需要自己留恋的东西。 也不知道她在北京怎么样了,那身段可真让自己怀念。 想着想着脑子也越来越沉,在地穴后来发生的一切,吴老三兵不知道,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辆马车上面。 前面坐着的正是那只海鲜。 不知道自己怎么来的这里,但也问不出什么来,嗓子里呛着一口浓痰,让老三说不出话,也咳不出来。 嘴唇发干发青,手脚冰凉,吴老三很痛苦,他发烧了。 皮琵夏告别众人的时候,并没有让吕梁府尹相送,他也对这官家不甚好感。 从府尹那里抽调来一辆马车,连夜赶奔北京方向,按着这个速度,再走七八日,要是时间来得及,应该可以在吴老三撑不下去之前回返故土。 皮琵夏也不敢打保票,他只能尽力而为。 听到身后有虚弱的声响,皮琵夏一回头,看到了吴老三把眼睛睁开了一个缝隙,知道他是醒了。 赶紧来到后面,把吴老三鼻息前的灵药取下来,这是他们家祖传的宝贝,虽说不能完全起死回生,但胜过百年老参,有吊命延续的奇效。 带着吴老三他俩已经赶了一天一夜的路了,这一路不怎么艰辛,偶尔颠沛在所难免。 可还是有些心里发慌,毕竟山西地势南北高走,坦途大道也会有怪石嶙峋。 转弯抹角走了这么久,路也逐渐没了笔直,看着更是荒草丛生。 这怕别是迷路了? 皮琵夏心头一凛,这要命的关头可不能有什么差错。 “按着地图应该没错呀,这路怎么修的?” 皮琵夏拿着地图,小声念叨着,夜色催更他也没注意到,那地图上暗淡的笔画里,有一个小分叉。 再看吴老三,好在是吸收了部分药效,此时虽然动弹不得,但尚能保持一些活人的生息。 这会,早已经是晚上了,皮琵夏看吴老三醒过来,点点头安慰道: “再坚持一下,等到了北京我那些上好的药草兴许能救下你的性命。” 皮琵夏只说了一半,带吴老三回北京其实并不全是为了治病救人,而是因为万一无法治愈,也好让吴老三落叶归根。 吴老三所中之毒,已然病入膏肓毒入骨髓了,就算是勉强续命让他活下来,也是时日无多。 生于斯死于斯,在那个年头,最讲究的就是故里之情,若是人死不归家,无异于荒野抛尸。 吴老三虚弱地点点头,额头发烫,手脚逐渐没了知觉,皮琵夏看他这个样子也不舒服。 毕竟知道了老三的经历,虽说没有过深的交情,但此人也算忠肝义胆之人。 安抚了一下吴老三,让他继续休息,皮琵夏调转身子继续催赶车马,可刚一回头,却看到面前好像有个人! 那人背对着自己这里,一动不动,车马行之将近,怪事果然就发生了! 只听见套着缰绳的马匹一声嘶鸣,两足翘起,好不惊恐。 马儿受惊,惊慌喊叫,皮琵夏惊慌之余,和吴老三一同从马车上摔落下来。 “哎哟,缺德的!” 皮琵夏一声啐骂,倒在地上疼痛不已,回头再瞧吴老三,那吴老三脑壳磕碰在了一块石头上,汩汩流血。 吴老三的眼珠子都翻开了,手脚抽了几下,就一动不动了! 嘴角也溢出了鲜血,眼看着那胸口一瘪,咽气了! 坏了! ------------ 第144章:半路遇妖 皮琵夏骨碌一下坐起来,没去管前面到底是什么,急忙扑到吴老三的面前。 只看到吴老三面无人色,手脚都软了,胸口也凹陷了下去,这是要吐出最后一口活人气。 要是这口气吐出来,吴老三便是要命丧于此了! 皮琵夏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吴老三的口鼻,死死按住不让那口气送出来,然后从怀里把那灵药给掏了出来。 捏在手上,用力一攥,灵药粉碎成了细碎的药末,散发出清奇的药香,沁人心脾。 手里就这么攥着这堆药末子,皮琵夏却是却迟疑了下来。 皮氏祖传的灵药,虽有奇效,但却不能口服生吞,因为此药药性刚烈,活人无法驾驭。 若是贸然生吞,虽有延命续阳的奇效,但却只能保持三日,三日过后,药效散尽,服药之人必死无疑。 这可是透支活人所有的阳气来强行延续生命的方子,一般只用于王公贵族猝死之前,交代后事所用。 且此药价值何止千金,皮氏世代行医,也不过传下来三五颗,要是给吴老三服下了,虽然能回转生气,但这三日过后··· “罢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你就算回去了,能不能保住命还是两说,来吧。” 皮琵夏左右思量,但看那吴老三脸色越来越僵,手脚越来越冰,心说若是再耽搁片刻,大罗金仙下凡也是无用功了。 用手一抬,皮琵夏把吴老三的下巴扒开,另一只手马上把药末往里面一送,再按住吴老三的口鼻。 上下一拍胸口,自腰间取下葫芦,从里面倒出一口水,送到吴老三嘴里,静观其变。 皮琵夏行医二十九载,到了今天,也算对生死离别司空见惯了,但眼下情况可是让他万分急迫。 过了一会,又等了一会,吴老三的脸颊逐渐温红起来,胸腔一紧一松,开始有了起伏。 活下来了。 皮琵夏松了一口气,又吊起一口气,这也说明了三日之后,吴老三必死无疑了。 “咳···奶奶的,老子好渴啊···” 吴老三幽幽转醒,第一句话就是骂街,这几天把他折腾的人不人鬼不鬼,骂两句闲街,不算错。 皮琵夏不言一语,把葫芦送到了吴老三的手中,吴老三接过葫芦,咕噜咕噜吞咽不止。 等他喝完,一擦嘴,这才反应了过来: “哎?我怎么好了?” 虽然还是很无力很虚弱,但是吴老三发现自己可以勉强活动了,背脊无法伸直,他却可以站起来了。 明明刚才觉得自己都已经死了,这是怎么回事? 吴老三很惊奇,看着面前不言一语的皮琵夏,想要搞清楚原因。 皮琵夏并没有告知吴老三情由,让他好生度过这三日,比什么都好。 毕竟这个打击,对于他来讲太过于沉重。 等死,永远都是最可怕的。 吴老三也闹不清楚,反正都已经这样了,也就不在乎了。 看自己的背脊还是无法伸直,也知道自己“后半生”可能就这样了。 “怎么回事,马车呢?” 吴老三颤颤巍巍站起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皮琵夏这也反应了过来,刚才自己是遇到了什么? 跟吴老三说遇到有个人挡道,车马受惊,马儿脱缰跑了。 俩人一步一瘸朝前面走着,看到了那个“人”,就站在眼前。 仔细一看,俩人这才发现这乃是一尊石人! 站在俩人面前,背冲着他们。 也幸好是有这尊石人,皮琵夏冷汗都下来了,因为他看到那石人前面,可是一处悬崖绝壁! 如此突兀,本是夜路凄冷的地方,居然突兀显出了这么一处悬崖绝壁,要是刚才没有被惊扰,此刻他俩必然已经坠入崖底了。 这悬崖不知道有多深,但那下面看得见有青烟飘荡,朦胧不见底,如此惊悚,定是万劫不复之地。 峭壁生梅,绝处逢生,让人感觉到了无力和畏惧。 “我的天呐,我都没注意,这路谁修的?” 皮琵夏跳起来骂街,又气又恨。 这悬崖很窄,但是看得出很深,和对岸只有两三丈的距离,要是夜行至此不仔细看确实无法发现。 不过眼下马儿已经逃窜了,他二人该怎么走呢? 又是什么东西让马儿如此惊恐? “这石人是什么意思?” 吴老三眯着眼睛看着石人,看不到它的面貌,因为它的脸冲着悬崖一端,要是想看,那得跳下悬崖才行。 石人修的很魁梧,但不粗糙,衣衫卷动英姿,从背后看过去就知道是个伟岸的大人物。 星光点点,照耀在石人的肩上,古朴,高远,苍暮。 吴老三忽然觉得自己十分渺小,在这天地坦途之下,自己只是蝼蚁尘齑般的存在。 最重要的是石人伸出了一只手,那只手指着山崖之下,颇有指点江山的意味。 越看越怪,居然给人一种苍凉悲壮、穷途末路的感觉,这石人的原型到底是谁? “谁知道它是谁,可能是好心修在这里指路的?” 皮琵夏猜测着,吴老三虽然气力不济可听了这话还是忍不住了: “你脑子有猪啊?指路?它那指头可指着悬崖下面呢,要不你跳下去看看?” 皮琵夏无言以对,摇摇头和吴老三退步回来了,眼下车马不在,俩人的行李也都扔在了上面。 这该往哪里走呢? 皮琵夏有点犯难了,要是如此搀扶着吴老三前进肯定是不现实的,但在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哪里有人能帮得上忙? “罢了,在这休息一晚上吧,等到天亮,也许能碰到赶路的,到时候再找人帮忙。” 皮琵夏说完,扶着吴老三,靠在了石人的边上。 天色愈发漆黑,遮蔽了星辰,现在虽然还没到隆冬季节,但却有寒意横生的凄冷感。 如此一晚难免着凉,皮琵夏这就要去旁边弄点枯草,盖在俩人身上也好过活。 吴老三动弹不得,只能眼巴巴看着周围的荒凉景致,慢慢就觉得眼皮发沉,昏昏欲睡了。 可还没睡着,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一样,把眼睛一睁看,只见一双冰冷的眸子正在前面两三丈远的地方,盯着自己。 难道是狼? 吴老三强行挣扎着要坐起来,可躺得时间久了,手脚发麻,提不起半点力气。 那双眸子越来越近了,吴老三越来越不安,他发现自己无法动弹了! 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自己动不了了? 那眸子来到近前,吴老三这才认清,这是一只狐狸。 一只大狐狸,通体发白,毛色都有些泛黄了,看得出这老狐狸有一定岁数了。 不仅如此,这老狐狸的眼睛,给人一种似曾相识却又陌生的感觉,像是人的眼睛! 尖细的下巴居然扬起了一个弧度,这狐狸通晓人情,好像一只妖怪! 吴老三冷汗盖身,老狐狸有古怪,难道是要吃了自己? 狐狸靠近了吴老三的身边,冷冷地盯着他,不言一语,上下打量了一会,好像看出了吴老三命不久矣,居然露出了爪牙! 这时候皮琵夏抱着一堆枯树枝正往回走,快走到石人悬崖那里的时候,人却呆住了。 他看到一只狐狸,正咬着吴老三的腿,向前面拖拽着,而吴老三没有半点反抗的样子,只能不甘地望着它。 狐狸卯足了力气,好像很怨毒的样子,把吴老三连拉带扯拽到了悬崖边上,用力用脑袋一顶! “不!” 皮琵夏张口大喊,把枯树枝扔在了地上大步向前跑了过去,还是慢了一步,吴老三已经坠入了悬崖! ------------ 第145章:悬崖之下 “吴老三!哎哟,你个缺德的狐狸!” 皮琵夏跌步而至,却还是没能阻挡下那只老狐狸,它已经被吴老三给推下了悬崖。 皮琵夏恨地牙痒,却又搞不懂为什么吴老三不反抗,明明吞下了灵丹妙药,可以暂时恢复筋骨之能呀! 不过他随后就知道为什么了,因为那只狐狸一回头,皮琵夏也摔倒在了地上。 手脚无力,脑袋发沉,没了半点反抗的力气。 皮琵夏心中骇然,这狐狸难道成精了有妖术? 再一看,趁着星光点点,皮琵夏发现这狐狸的嘴边,挂着一些撕碎的皮肉。 并不像是吴老三的,而是···像老鼠的皮肉,他看到了半截老鼠的尾巴! 再一闻,空气中散发出诡异的香气,原来如此,这只老狐狸,看来没少吞食那些药耗子,不过它居然无恙? 也不知道这老狐狸半路截杀了多少药耗子,才修得如此邪术。 皮琵夏全身发冷,惊疑不定看着那只老狐狸慢慢靠近了自己,难道他要把自己也给推入山崖吗? 老狐狸阴冷的眸子,给皮琵夏一种绝望的感觉,它伸出爪子抓挠了一下自己的脸颊: “嗷嗷···” 低沉刺耳,那声音已经超出了禽兽的范畴,皮琵夏恍然大悟,这是一只真正的妖精,修炼成精的妖狐! 而此时,山崖之下。 吴老三坠落下来的同时,感觉那烈风如刀般撕扯着自己的面庞,精神为之一振,又为之恍惚。 头脑中闪过了各种旧日的景象,一生中最珍藏的回忆接踵而至,随着坠落的感觉,万劫不复。 这辈子,死都死地不痛快,这下终于踏实了。 随着噗通一声,吴老三感觉自己的身子挨到了底端,可并没有那种支离破碎的冰凉和痛苦不堪的挣扎。 这是一种针扎般的刺痛感,还有一阵咔嚓咔嚓的破裂声。 难道是自己的骨头碎了吗? 显然并不是,吴老三摔倒了一个树杈上面,并没有死去,也没有活过来,因为他接受不了这一幕。 自己摔在了一棵树上面,可是这棵树太大了。 大到无法接受,这树长在悬崖绝壁的一侧,延绵生长,树干扎实,足足有数十个人怀抱的粗壮。 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老树,更猜不到它生长了多少年才会如此雄伟壮丽。 树叶繁茂密盛,丫丫叉叉层层叠叠,交缠在了一起好像搭成了一处巢穴般的窝棚。 吴老三就是摔落在这上面,弹了几下,胸口发闷,五脏六腑都翻了一圈,眼睛一黑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半死不活,实在是可笑,这都没死,看来老天爷存心不让自己去死,吴老三自嘲的笑面挂上眉梢。 那只老狐狸也不知道有什么手段,等自己上去了非得把它剥皮抽筋不可。 吴老三并不知道自己的情况,他只知道自己恢复了一些,可以活动手脚了。 也不知道皮琵夏怎么样了,刚才他掉下来的时候,并没有瞧见皮琵夏在哪里。 更没有留心那石人的另一面··· 吴老三在这窝棚一样的树杈上足足躺了半个时辰,也没等到皮琵夏掉下来,心说估计是被吃了? 挣扎着坐起来,不能直腰,只能弯着身子打量周围。 还没有到悬崖的尽底端,但这老树肯定是在山崖底生长起来的,简直是遮天蔽日。 看了一圈,吴老三惊奇发现,前面有一些零碎树杈分开到了两旁,看这样子好像是隔出了一条小径。 难道是是被人拨开的,这悬崖地有人居住? 吴老三很诧异,那拨开的树杈延绵到深处好像一个通道,直通树心深处。 这要是有人居住,会是什么样的人? 带着疑问,吴老三颤颤巍巍向里面走去,一头扎进那通道里面,腿脚不稳,脚下又很滑腻,就滚落了下去。 这个通道是向下延伸的,吴老三磕磕碰碰滚下来,直到中心最底端方才停下。 整个人呲牙咧嘴,就没这么痛苦过。 把眼睛一睁,吴老三却是猛然一下忘了叫疼。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人! 坐在一个蒲团上面背对着自己。 这是一个女人的背影,看那秀发如瀑的样子就知道,身形虽然孱弱,但却给人一种睥睨人间傲雪寒梅的感觉。 吴老三打心底里冒出了一股子凉气。 “打扰仙姑圣地了,我叫吴老三,掉下来的···这个···哪能出去啊?” 吴老三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只觉得眼前这女子肯定是个仙人,这也不怪他,凡人的背影哪会有如此气韵? 可那道背影并没有回答,也没有任何反应,气氛很尴尬,吴老三腰酸背痛也没办法。 壮着胆子强行直起了一点点的腰背,向前摸索着来到了那人的右边。 站右望左,吴老三哇呀一声就跌在了地上,心脏都快到嗓子眼了。 这是一具骷髅! 只剩下头发,全身皮肉尽消,盘腿坐在这里,面壁索居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岁月。 她是谁? 要不是那头发和一身女性的装扮,吴老三绝不敢相信这是个女子,那气韵太吓人了。 外说一名女子,就道是一个阵前悍将在她面前,怕也要俯首帖耳噤若寒蝉。 光是一具枯骨就有如此威压,若是此女尚在人间,那会是怎样的一方巾帼女杰? 吴老三心中无比的震撼,缓了半天才定住心神。 再看周围,发现这是一个树洞,就建造在这树心正中,里面摆着一把桌椅,一个蒲团,再无其他可表。 桌子上放着一尊玉壶,也不知道是装的是什么。 很古朴,不像是新近造就而成。 这女子在这里坐了多久,当初又是如何生还下来的? 看这里的情况,她应该是在这里住了一些时日,不然断不会有一种生活过的气息。 吴老三确信了这是一具尸骸,惊讶过后也就没什么其他的想法了。 “唉,阴差阳错我吴老三要和一具骷髅共度余生,这叫个什么事啊,哎,你嫌弃不嫌弃我驼背?” 吴老三自嘲着,到了这会,人也不知道害怕了,只是绝望之余的调侃罢了。 伸出一只手,搭在那具尸骸的肩膀上打趣着,可就这么一搭,那尸骸的胸口处却掉下来了什么。 看来是这女子生前放至贴身的物件,吴老三一琢磨这女子生前,肯定是疆色无边,她贴身的东西会是什么? 临死还不忘猥琐的心性,要是这女子泉下有知,气也要气活了。 吴老三可不管那些,把东西拿在手上一看,发现是一个卷轴。 “这是啥玩意?” 吴老三很不满,还以为是什么肚兜一类的女子闺物,念叨着随手就把那卷轴给打开了。 古卷一展,吴老三第一个感觉就是古卷当中喷薄出无尽的狂傲气息,令他心头发颤。 古旧,斑驳,磅礴,种种雄伟瑰丽的感觉自那卷中不断散发出来。 吴老三守稳心神,知道这肯定是不得了的宝贝,再不敢戏虐,屏气凝神送眼去看。 这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很多文字,看来是叙事之用,那字体看得出是女人所著,但并不娟秀,反而给人一种遒劲的意味。 “好笔法,有二王的底子。” 吴老三忍不住赞叹一声,开始看起了那卷轴上的文字。 初从剑,十年不赘,草木皆可为兵,一招一式平荡群雄,何谓大夫仙侠,徒增笑耳。 仲秋,对君对于火口绝地。 剑折而败,不敌半式,感慨女儿襟肘,愤而弃剑从刀,誓与君平分秋色。 吴老三念到这里,啧啧称奇: 这女子居然把剑用得如此犀利,一人之下万雄不挡,真是个狂傲不驯的武痴,那比她还厉害的人又是谁? 打不过也就算了,弃剑从刀?好魄力! 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 “后习刀,二十载,岁月悠悠,晨暮痴狂,不争不喜却得奇异心境,刀法成,试比君,然不知君已殇。 心境崩,怒刀成,天下无敌,操刀问鼎群雄,愿替君雪恨绝杀仇敌,洞悉真相后方觉无力,人间无路,坠此崖,命不该绝偶入此地,故萧索独居,了却残生。” 真是个可泣可叹的女杰,练成盖世武学却无法成就夙愿,最终在这里了此残生。 吴老三念到最后那了却残生四个字,不知为何眼眶湿润了,一种悲凉的感觉萦绕心头。 这女子的一生何其魁伟壮丽,宛如傲雪寒梅独芳人间。 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让她觉得“人间无路”? 她又是谁? 这等人杰自己应该是听说过呀,该不会是自夸自擂吧? 吴老三想不通,但看到这卷轴下面的日期却了然了,也难怪自己没听过此人。 “明,万历八年,仇女绝笔。” ------------ 第146章:仇女绝笔 吴老三挖着鼻孔在古卷上翻阅着,靠在了那具尸骸的背上,也真是胆子够瞧。 古卷上密密麻麻还写了这女子生前的经历,吴老三越看越奇,才发现这女子的一生堪称绝艳。 她叫仇女,却不知道本名是什么。 昔年剑法平荡中原,当世剑意无双。 旧日刀法纵横南北,前朝天下无敌。 一招碎乾坤剑诀,半掌崩伏虎罗汉,于西湖畔边绝杀十八绿林好汉,于泰山之巅问鼎刀剑双绝。 可她总是打不过一个人,那人是谁这古卷上并没有记录,吴老三只知道那人比她更加传奇,但未曾留名于世。 俩人约定好十年一期,共赏天下武学巅峰,可到了女子刀法堪绝的时候,那男子却意外身亡了。 仇女为了报仇遍寻各地,最后洞悉了事情的真相,觉得自己无力去为挚友雪恨,最终郁郁寡欢。 本想着跳山崖自绝,但却意外到了这么一处地方,心灰意冷,在此地了却残生。 ··· 看完这女子的生平,吴老三难免想到自己,一生半世如此浮屠,没有什么可圈可点的地方。 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哎。 竟有些心生倦意,不如在此和这具尸骸一道了却残生。 吴老三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到了,这树洞里面间隙处偶然透入几寸日光,教人恍如隔世。 空气中的细粉让吴老三琢磨不透,心境却开始随着这古卷翻阅过后愈发沉闷。 不对劲! 居然可以让自己越看越心塞,整个人都变得心灰意冷,这地方不能大意。 吴老三咬破舌尖,让自己迅速冷静下来,随即放下了古卷,环顾四周。 那桌子上放着一尊玉壶。 吴老三忽而觉得口干舌燥,在这树洞中虽然潮湿,但还是觉得干燥困乏。 走向前去,吴老三把玉壶摇晃了一下,听到里面发出了泼溅壶壁的声音。 明朝的人,明朝的水,放了这么多年,还能喝吗? 吴老三疑惑不解,但闻到那玉壶里面散发出阵阵沁人肺腑的香气,把盖子一打开,酒气扑鼻更浓。 这是一壶好酒,放了这么多年,肯定是绝世佳酿。 那就也不怕浑浊不清了,既然是酒,吴老三自然嘴馋,把玉壶兜头盖脸往嘴里去灌。 咕噜咕噜!一饮而尽。 “好酒!” 吴老三忍不住惊叹一声,这酒的滋味教人恍惚是那龙涎琼津,人间不二。 可刚喝下去没多久,吴老三就开始觉得脑袋发沉了,意识也慢慢开始模糊起来,脑中轰鸣不断,道法纵横。 一幕幕似曾相识的景象接踵而至,好像还有个女人的背影,独立悬崖一侧,傲视群雄。 那衣衫飘动,绝艳了人间烟火最盛的繁华。 吴老三想要张口问询,却发现自己一个音儿都发不出来,女子绝尘而去。 心中偶生一种刺痛的感觉,教吴老三好不悲苦。 不禁是心烦意乱,一挥手一抬头,吴老三整个人都恍惚了。 “这酒的劲儿也太大了···” 吴老三嘟嘟囔囔,摇头晃脑想让自己清醒过来。 这么一摇头的功夫,却看到这树洞的顶端,有一幅幅画卷般的岩刻,那上面林林总总密密麻麻有圈有点。 没有刀砍斧凿的痕迹,吴老三恍惚间惊异发觉,这一幅幅的岩刻乃是用气力凝结极柔之物所造就。 堪称鬼斧神工。 惊讶之余,吴老三头脑越来越胀痛,那一幅幅画像也越来越模糊,直觉所致,这是武功绝学的临摹。 很可能是丑女一生武炼巅峰后的真意。 这是盖世的绝学,可吴老三却觉得很悲哀,自己已经落得残破肢体,佝偻罗锅,要这武学又有何用? 可还是忍不住去看,树洞顶端是用一大块青石板镶嵌在树干中而成的,也不知道有多重,但一眼便知此等手笔势如开天。 果不其然,如吴老三所猜测的,这岩刻所雕,皆为刀法心诀。 “一刀贪天狼,大简为繁万夫不挡,是为贪刀。” “二刀欲火池,左右互搏焚城掠地,是为欲刀。” “三刀怒苍山,霸绝不二天下无敌,是为怒刀。” “半刀···” 最后还有一招半刀之技,吴老三却看不清了,因为那岩刻模糊不清,暗藏混沌当中。 越是想看,越觉得头脑发胀,让人无法思考,深陷其中却又头痛欲裂。 他不知道这是一种手段,还是一种自己无法理解的境界。 每一幅岩刻都惟妙惟肖,刻画了仇女无敌人间的盖世风姿,一招一式匹敌万物让人看一眼便觉肝胆欲裂。 趁着晨光熹微,透露在树洞当中,摇曳生姿,那岩刻随之舞动,宛如活物跃然于青石之上。 吴老三越看越迷茫,脑袋越来越迷糊,逐渐地分不清了现实与虚幻的分别。 等他把眼睛一闭,索性放弃的时候,却浮现了这半生数不尽的糊涂和不甘。 “不行,我不能死在这,怎么能在这守着一具骷髅。” 吴老三挣扎着向前一翻滚,从树洞当中滚爬了出来。 生息繁衍的气味扑鼻而来,吴老三虽然浓醺却也觉得头脑为之一振,也有了一丝精神。 这树洞当中果然有古怪,吴老三碎碎念着,朝着那悬崖边上佝偻而近。 枯槁的两手往崖壁上一按,很滑腻,这老树的枝液泥泞在了上面。 山崖之下,虽偶有晨光,却不能普照各处间隙,终年潮湿滑腻,生出了许多青苔和树菇。 青烟飘荡,望不清来时去路,这山崖下的迷雾,也不知道多少年朦胧了多少人的希望。 吴来三看到崖壁上有很多坑洼,里面汁液和藤蔓横生,交错向上蔓延。 要是顺着这个向上爬,兴许能爬上去。 吴老三尝试着想上去爬,可刚一挨上去,那后脊梁就开始冒出冷汗了。 巨痛不止,腰背被那九子一脉的歹人弄得残废,强行直起来一点点,那疼痛的感觉已经让吴老三生不如死。 “嗷!” 一声大喊,吴老三刚刚爬起一脚的身子就直直摔落了下去。 躺在地上,崖壁上蔓延的汁液和藤蔓砸在身上,吴老三顿时觉得一股子邪火压心。 想当初他也是戎马半生,拳脚功夫虽然不算是绝世无双,但也称得上矫健威武,怎么眼下如此残废。 “老子不信邪了!” 吴老三越想越气,青筋暴起,挣扎着再次爬起来,把身上的藤蔓扔到一边,深呼一口气,再次把手搭在悬崖边上。 “呀嘿!” 骨节已经发颤发白,吴老三牙齿也都快咬碎了,后背剧痛的感觉,脑中轰鸣的声音,心中不甘的杂念,交织成了无尽的求生欲望。 “老子一定要上去!” 吴老三低吼一声,口角溢血,全身因为剧烈的疼痛而颤抖不已,可他还是不愿意放弃,向上玩命的攀爬着。 宛如濒死的壁虎,寻求最后一丝希翼。 吴老三再次掉了下来,这一次他爬了五步远的距离,再次掉落在那窝棚上的时候,胸口的骨头都要断了。 “再来!” 吴老三叫骂不休,又一次爬了起来,这一次腿都快站不稳了,好像是天地间傲骨不休的奴仆,与大道讨要光明。 “吼!” 吴老三红了眼睛,不顾一切,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有这么强烈的执念,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如此拼命。 最重要的是,他没有发现,他的背后,那仇女的尸骸,不知道什么时候··· 出现在了树洞的门口,正无言地盯着自己。 ------------ 第147章:半把宝刀 英雄的摇篮在铁铸的荆棘中坠落 父辈的旗帜在大漠中孤寂 我的兄弟挽起我的手 与我高歌吧 不要哭泣 我的钢刀是人间最饥渴的铁马 我的信仰是你的人头 当落日余晖与你安眠 那美人的涟漪又绽放在哪一块骨骼 风吹干了她的血液 干涸了她的灵魂 执拗又脆弱的骨架 颤抖吧哭泣吧 人间无路也是天涯海角 ··· 吴老三又一次坠落下来··· 当他摔在树杈上的时候,已经数不清自己碎了多少根骨头。 他恨,他怒了,他有不甘,他快崩溃了。 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定要爬上去。 内心深处,好像有一个声音在召唤他,留下来,留下来··· 那声音好像一根针,一点一点崩坏了他所有的信仰。 他人生中第一次感觉到了绝望,但他不敢放弃。 因为他知道,留在这里,必死无疑。 脑袋昏昏沉沉,逐渐地被恐惧给支配了,到了顶端沸腾成了愤怒。 绝对,不能放弃。 吴老三哆嗦着手向前去爬,他的全身已经被细碎的藤蔓碎枝和那碧绿发黑的汁水给沁透了。 全身已经没有了疼痛的感觉,只有一种求生的本能在支配着他。 握紧了崖壁上半截碎烂的藤蔓,吴老三竭尽全力把身体贴合上去。 一步,左脚。 右脚抬高一点,再高一点。 继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的时间,吴老三没有再掉落下来,随着离山崖口越来越近,心绪也越来越清明。 不再有那种惶恐不安的沉沦。 吴老三这才发现,这山崖之下的树洞,确实有异样的氛围萦绕其间,可以封堵人心深处所有的欲望。 教人放弃自己生还的所有可能,对人间失去所有的欲念。 幸好他坚持下来了,当他把手再次颤巍着伸出去的时候,摸到了一块光滑的石头。 此时稳住心神抬头去张望,吴老三发现自己已经穿越了山崖下层层叠叠的迷雾。 山崖中终年终年不散的青雾在身后好似是那无言的咆哮。 此时已经到了日出之时,一隅晨光在山谷和天际处慢慢攀爬起来,像自己一样,终有不甘。 日冕星君驾着鸾车,带给了这人间希望,也给了吴老三继续活下去的坚强。 吴老三认出自己伸手抓住的那块石头,正来自于那尊石人。 这说明他已经到了山崖的顶端。 这也让他第一次看清了这尊石人的全貌。 这居然是一尊没有雕刻脸面的石人,身形魁梧,却没有脸面,这是什么缘故? 吴来三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武则天的无字碑,难道说这石人的原型,就是仇女口中的那个比她还要强横的男人? 无颜以对仇女情,特立此无面石人,万古垂吊于此? 可他不是比仇女先死了吗? 吴老三有点琢磨不透,但他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尊石人的胸前,挂着半把刀。 这把刀,并不是雕刻而成,而是半把真正的宝刀。 七彩琉璃,万道霞彩,刀柄镶嵌着许多说不出名字的宝石,上面还缠绕着蛟蛇皮拧成的护手。 下面接着一个金环,上面挂着半排银钩。 刀身淬钢锻造,映日而成一道刺痛人眼的漆白光线,直射人心。 刀口折断一分为二,才得以看出这半把宝刀是玄铁而成,以玄铁二炼淬钢,那是何等的锋利? 血槽留钩,刀头舔血,煞气冲天镇神魔,魔刀既出宰天狗。 这是半把宝刀,盖世的凶器,吴老三一眼就看出了这是宝贝。 马上想到了仇女,难道说这是她生前所用的宝兵刃? 刀宽一掌,断刀半丈,这要是完整的一把,那得是多么凶煞的神兵利器? 吴老三有点脑子不够用了,可现在他也没时间去耽搁,再这么支撑一会,自己就要挨不住了。 大手一伸,吴老三自那石人的胸前,把这半把宝刀给取了下来,入手颇为沉重,吴老三早已猜到。 握在手中掂量了一下,吴老三随手一挥,只觉得这把刀的破损处席卷而出铺天盖地的凶气。 就这么简简单单一挥舞,自己的心智好像都快丧失了,吴老三大惊失色。 果然犀利。 “嘿!给我收!” 吴老三膀子一用力,骨节一拧紧,把这半把宝刀给攥地更紧了。 晨光夹风拂过,一阵噌啷啷的声音自刀身轻啸而出。 这给了吴老三一种错觉,难道这刀也有灵性,怎么凭地好似是那宝马名驹一般还需要驯服? 半把宝刀发出了挣扎般的颤音,最终屈服收声。 吴老三忽然感觉好像有人按住了自己的手,随着自己的一起握住了这把刀。 一股子苍劲豪迈的感觉油然而生,随之而来的却是悲壮孤苦的心境。 人间无路人间无路人间无路··· 吴老三仿佛看到了一个女人独站群雄,傲立人间最顶端的位置,却无奈屈服于这天地大道,最终消沉的景象。 再无疑了,这就是仇女的昔日宝兵刃,不然怎能给自己这种感觉。 吴老三确信无疑,也不愿再耽搁,一个弯腰,两足卯劲点在崖壁,用力那么一蹬踹。 接着两手使劲把住了石人的两只脚,向前用力去收腰,想让自己翻身上去。 “咔嚓!” 坏了,吴老三脸都绿了,自己用力过猛,两手抱着的石人两脚活动了! “呀呀呀呀!” 吴老三嘴都咧开了,呲牙大喊,赶紧放手石人,将那宝刀插进了悬崖边上厚实的泥土里面。 石人松动,受力不住就这么直直的朝着吴老三摔落下来,吴老三眼睛瞪地溜圆,往右边一闪,躲了过去。 石人掉落,轰隆隆一阵划破青烟白雾的声音,消失在了悬崖里。 过了没一会,就听见噗通一声闷响,看来石人是掉落在了底端。 也不知它在这里矗立了多少岁月,吴老三阴差阳错,让这石人掉下了悬崖。 两只手往悬崖边上一搭,吴老三一用力,终于是翻身上来了。 一骨碌,就趴在了地上,这时候才感觉全身心的力气都消散了,这是他平生最惊险的一次经历。 “呼,王八羔子。” 吴老三喘了半口气,骂了一句街。 一回头,目瞪口呆。 ------------ 第148章:三更话鬼(肆) ··· 皮琵夏倒在地上,看着那只邪门的老狐狸,在这凄冷的黑夜里倍感无助。 从小就听说狐狸成精的故事,可那都是漂亮的大姐姐啊,怎么到了自己这就碰到这么一位? 刚才吴老三被这老狐狸给抛下了悬崖,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也来不及去阻止。 跑了过来还没时间反应就被这个老狐狸给迷倒了,这可真让他后悔不迭。 再者说了,这老狐狸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它又为什么要害吴老三? 皮琵夏无法动弹,却可以思考,猜想这狐狸迷惑人的能力肯定不是凭空自来。 应该是吃了不少药耗子,日精月华对月吐丹练气逐渐地吸收了药性以至于有了这种能力。 可惜白长生不在,他要是在就好了,现在怎么办? 那只老狐狸盯了自己一会,却没走过来还自己,而是转身过去,冲向了那尊石人。 后脚踮起,前足抬高,腰一弯,拜了下去! 狐狸拜石人?! 这是个什么情况? 不仅如此,皮琵夏惊异地发现这只老狐狸的表情很虔诚,对这个石人充满了恭敬和畏惧。 不住地点头磕碰着石人,这老狐狸好像一个虔诚的教徒。 皮琵夏梦然惊醒,这是在讨赏,老狐狸果然要成精了! ··· 在早年间,有这么一类说法。 相传器物丹药,飞禽走兽皆可成精,只要勤能补拙得到天地的认可,这类灵物便可以渡劫为人。 渡劫要渡三道,这三道可谓九死一生。 一道开灵智,是要这些准备修炼为人的灵物在偶然的情况下得到精华的滋润。 比如大善之人,大德之辈的精血,亦或者天生地养的精华,有传九鼎便是如此开化的灵智。 由此开发灵智之后,便是要渡雷劫了。 这一关可不好过,传说九世轮回方为人,在此之前,要经过八世的修炼,但是若有灵物想走捷径偷渡为人,自然得不到认可,天地就会降下惩罚。 万事万物都有其代价,就是这个道理。 当这些灵物有了神智,开蒙成人,通晓人情冷暖的时候,雷部正神便会天降雷劫发难。 要是熬过去了,那就算天地认可,要是熬不过去,便是烟消云散! 但也有捷径可走,比如躲在人皇极位的龙椅上,相传吕后的一根金簪就是如此渡劫的。 人皇为人界至尊,九五紫气加持,自然不会被雷部正神发难,过了那时辰也就算安然无恙了。 还可以躲在圣人的牌位故居之内,比如说李耳和那孔圣人,但这类地方哪里是一般人寻得到的。 所以大多数的灵物在度雷劫的时候,就已经烟消云散,永不超生了。 要是天赋异禀,这两道劫都躲了过去,剩下的就没有那么凶险了,但这一劫却是万分困难。 因为这时候的灵物还不足以幻化为人,依旧保持着灵物的姿态和言语,不能与人沟通。 这第三劫,考的就是讨赏。 前两劫,都是要得到天地的认可,得到了就说明天地大道不会再横加阻挠。 第三劫却是要这些灵物得到人的认可。 得到了人的认可,才可以融入其中,成为他们的一员。 什么方式呢,就是要这些灵物去假扮成人的模样,然后来到人世当中,让人指着它们说: 你是个人。 得到这一句话,便是天地认可,人间有情,这些灵物自当可以逍遥快活于三界之内,可以不再泥溷于禽兽器物的姿态了。 可惜是人心叵测,说的简单,实际上哪有那么容易。 要是黄鼠狼和人熊还算简单,披上人的衣服混迹当中,可能还有一些机会。 成人之后,再图报恩便是了。 但想想当年吕后那根簪子,亦或者天地缝隙的一块石头,这得经历多少的曲折? 要是得不到认可,亦或者有了严重的偏差,那这灵物千百年来的道行造化便会崩溃决堤。 甚至落得蹊跷横死的下场。 皮琵夏眼前的这只老狐狸,看来是已经用手段渡了那两重劫难,现如今只差一个讨赏了! 当然也有传闻,毕竟讨赏的风险太大,一不小心便会万劫不复,所以要是能借得千古豪杰,万世英才的傍身遗物,也可暂时驱使法道幻化人形。 这样对于它们来说就简单得多了,看来老狐狸是发现了这石人不凡,想要恳请石人的英灵开恩。 赏赐宝物给自己渡过难关,但又不敢冒失自己去拿,所以终日在此虔诚朝拜。 皮琵夏现在并不知道,那石人身上的宝物,正是那半把宝刀,至于它为什么不敢自己去拿,也是有原因的。 讨赏讨赏,这劫考的是虔诚,要懂知遇之恩,凭贪心去拿,就不算“讨”了,即便是蒙蔽天机渡过此劫,成人之后也必定会有残缺。 老狐狸正是明白这一点,才不敢那样去做。 估计刚才吴老三就是没搞明白这只狐狸的意思,也不吭声,就被狐狸一怒之下扔进了悬崖。 到了天亮的时候,狐狸虔诚膜拜完石人,估计就要皮琵夏做出抉择了。 皮琵夏本想着一不做二不休成全这只狐狸,唤它为人。 但毕竟是医者仁心,想到了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 都言人心似鬼,这老狐狸也不知道修炼了多少岁月,通体发白泛黄,眼珠子已经有了人性的狡诈之色。 还未成人,便是如此狡诈,若失贸然成全了它,让它转世为人,那必定也是会为祸一方。 这等妖物幻化为人,可是能借得天地方术来加持己身,哪里是一般人抵挡得了的。 它又想得到石人庇护,又想得到生人口赏,这狐狸不仅贪得无厌,更是狡诈恶邪。 绝对不能如此便宜了它! 这石人有什么秘密,皮琵夏并不知道,但看老狐狸的模样,肯定是有隐情的。 自己虽然不知道这些民间荒诞不经的传说到底是真是假,但这类事情数不胜数,不胜枚举。 什么东西都不是空穴来风,他也不敢妄加揣测,更不敢冒险。 所以皮琵夏很谨慎,但老狐狸不给他这个时间,因为它已经祭拜完了石人,转过来了身子! 老狐狸垫着脚一步一步走了过来,阴冷的眸子让皮琵夏心中发慌。 “你不要想害我,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也知道你是想讨赏,你得容我想想,要是把我也给害死,那你可就彻底没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碰到别人呢!” “再说了,你还没成人就如此害人,天地不认可,到时候万一再给你来一道责罚,你又当如何?” 皮琵夏壮着胆子大声呵斥着,想起了吴老三更是来气,虽然是必死之人,但就这么枉死在眼前还是让他愤恨不已。 老狐狸好像听懂了,站在了那里,等皮琵夏一说完,老狐狸一低头,好像也在琢磨。 过了一会,老狐狸好像十分恼怒,尾巴一卷,腰背弓了起来原地跳了一圈,落在地上,呲牙咧嘴。 口水顺着尖锐的下巴流淌下来,这老狐狸看样子很愤怒,眼里透出凶光。 向前一扑,直奔皮琵夏的咽喉要害! 皮琵夏把眼睛都给闭上了,气都忘了喘,扑面而来的是那老狐狸口中的腥臊热气。 一滴口水打在了皮琵夏的身上,惊得一身冷汗。 但那老狐狸并没有把皮琵夏封喉咬死,看来也是被他说得心里有点犯嘀咕了。 停了下来,老狐狸掉头回去,蹲坐在皮琵夏面前不远的地方。 低着脑袋,眼珠子烁烁放光就这么看着他。 皮琵夏把眼睛一睁,看老狐狸这样子心下骇然,果然是通晓人情,这老狐狸好狡诈,是要自己在抓紧考虑。 给自己一点时间,可他要是拖延久了,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但是要是贸然给他过了讨赏的一劫,等他幻化为人,皮琵夏没了依仗,定然也是有死无生。 气氛就这么僵持了下去,皮琵夏心头好想有千万只蚂蚁在爬。 一直到了天光大亮,日冕星官驾鸾车铺洒晨光熹微,这悬崖边上已经有了一丝清晨景象。 老狐狸还没有幻化为人的能耐,到了白天灵气渐弱,随着日光愈发浓烈,老狐狸明显开始变得焦躁不安了。 坐了一晚上看皮琵夏也没有吭声,老狐狸终于是忍不住了,嘶吼着爪牙,向前弓腰前进。 这是要咬死皮琵夏了。 皮琵夏怎能不知,看老狐狸步步紧逼,越来越绝望。 罢了,再试试能不能拖延一阵,皮琵夏张口大喊: “好了,我给你,我马上说,你别过来,你是···” 皮琵夏刚说一半,那老狐狸刚把利齿扬唇,却听见身背后不远的悬崖边上,那石人的方向,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皮琵夏很惊奇,难道这石人真得有奇异? 老狐狸更是惊奇,一回头,兽眼瞳孔收缩,抑制不住那兴奋的神采。 等了多少岁月,等了多少年,终于感动了这尊石人,要赏赐开化它了。 再加上皮琵夏的口赏,老狐狸无尽岁月的蹉跎磨练,终于是有了报偿。 这份欣喜,谁人能知。 老狐狸前足挠地,匍伏跪倒,却惊异地发现那石人晃动过后,掉落下了山崖! 还没等它有所反应,那山崖口,又爬上来一个人! 不是吴老三还能是谁? 吴老三连嘘带喘,从悬崖边上爬了上来,一骨碌就翻身躺在了地上,紧跟着朝着这里骂了一句: “呼···王八羔子···!” 一抬头,皮琵夏目瞪口呆,吴老三目瞪口呆,那只老狐狸目瞪口呆。 “嗷!” 一声凄厉惨绝的叫嚷,打破了悬崖深处的平静,老狐狸悲鸣一声,一股精血喷射而出。 软倒在地上,抖动了几下,老狐狸就此气绝身亡! 这可真是“气”绝身亡! ------------ 第149章:再浪一波 “这什么情况?” 吴老三和皮琵夏异口同声,谁也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 吴老三纳闷的是皮琵夏和老狐狸。 皮琵夏纳闷的是吴老三怎么活下来的。 最重要的是,吴老三怎么能站起来了?! 不仅仅是站起来了,那腰杆子还是笔直的! 就像拿尺子衡量出来的一样,眼前的吴老三两眼有神虎目蕴雷! 身高马大,燕颔虎须,这吴老三本来是将死之相,眼下怎能如此雄武结实? 怕是比之张飞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双眼的光芒趁着晨光万丈,似是那巨人自打地狱重返人间! “你···你···” 皮琵夏掩口惊呼,话都说不利索了,也忘了那只老狐狸,伸出指头哆嗦着,一脸震惊。 吴老三也想不通他为什么这个表情,但一向前迈步,也才反应了过来,自己怎么能这样!? 能直腰了! 不仅是这样,双臂下盘说不出的扎实感觉,比之从前更加有力,也不知道高了多少境界。 吴老三惊喜发现,自己痊愈了。 “呀哈?老子没事了?哈哈哈!老天爷都收不了我!” 吴老三连蹦带跳,就地翻了一个跟头,疲惫感全无,哪里像是将死之人,活脱一大王下山的德行! 大步迈前,吴老三一拍皮琵夏的肩膀,震地皮琵夏一阵恍惚,紧接着发现自己也可以活动四肢了。 看来老狐狸死了,那妖异的迷香也就失去了作用。 “到底怎么回事?” 皮琵夏诧异地看着吴老三,这才发现吴老三全身都涂满了绿油油的汁液和说不出是什么树的树胶。 拿鼻子一闻,皮琵夏倒吸一口气道: “万物母树的汁液,吴老三你可撞了大运了!” 相传盘古开天以来,四方贫瘠,众灵许愿,结愿而成四颗万物母时,滋润万物,济养苍生。 这本是个传说,谁也不知道真假,但相传皮氏祖上曾有先人亲眼见过,将此树特征刻画下来传阅子孙。 皮琵夏脑海中这么一对比,霎时间就确信了,对吴老三也开始刮目相看,此人真可谓洪福齐天。 吴老三挥舞着那半把宝刀给皮琵夏看,皮琵夏啧啧称奇,这宝刀足可以与日月争辉,可惜少了半截。 听吴老三絮絮叨叨把山崖下面的情况说了一遍,皮琵夏也很震惊,不知道当年有这么一段过往的岁月和英雄人物。 “你这又是什么情况?” 吴老三吹胡子瞪眼睛,一股子力气在全身来回激荡,好像都快憋不住了。 皮琵夏唉声叹气把老狐狸的事情说了出来,吴老三听完,当即吐了一口痰在地上: “奶奶的,我就说嘛,当初看那老狐狸逼近我的时候,眼珠子放光好像在期待什么,老子又不懂就让它给扔下去了。” 嘴里咒骂不断,吴老三很不忿,皮琵夏却笑了: “如此阴差阳错,说来实在有趣,更何况现在你也算是那个仇女的传人了,打万历八年来的师父,你够瞧的,够瞧的。” 吴老三打着哈哈,却猛然间停住了··· 万历八年? 杨茹! 当初白长生跟自己说杨茹的事情,也提到了万历八年,那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刚才还是恍惚心神发愁于生还的可能性有多少,压根没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现在一回想,才觉有恙。 吴老三皱眉思索着,皮琵夏不知道他为何如此,刚要去问,俩人却发现那山崖之下,发出一阵阵轰鸣之音。 令人胆寒,令人畏惧惶恐,俩人惊回头送二目: 只见那山崖之下,升起两道缠绕不清的白光,冲天而上! 紧跟着一阵崩塌的声音自山崖两侧不断传出,刺破无穷的青烟白雾,震颤着俩人的心头。 皮琵夏竟然忍不住两腿发软! 那两道白光一眼就看得出像是两道身影,缠绕交错,冲天破空。 吴老三瞳孔放大,因为他发现那白光中有一道身影,仿佛是一个女子的样貌! 仇女! 难道自己刚才把石人不小心弄到了山崖之下,才引发的如此巨变吗? 他想不通,但他很震撼,看那两道身影自山崖之下一闪而上,冲破云霄过后就要消散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心头响起了莫名的悸动和一道悠扬的声音: “这一世的选择,在你手里了···” 那好像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吴老三确信无疑是仇女发出来的,她不是死了吗? 难道这世间真有神明? 随着两道缠绵悱恻的白光消散在天际,吴老三头脑还在翻腾,难道说,另外那一道身影就是仇女朝思暮想的那个男人吗? 他是谁? 吴老三现在体魄强健,还能思考,而一旁的皮琵夏早已被这巨变惊地跌倒在了身后,全身发颤。 等一切烟消云散,吴老三也知道这处山崖自此之后是再也下不去了,因为就在刚才,自己看到了崖壁上无数的巨石坠落下去。 坠地有声,盖地生颤,谁再痴心妄想下去找造化,定是有死无生。 而他手里的宝刀,却忽而间让他觉得异常沉重,好像一份压迫的重担,让他喘息。 仔细回想了一下,吴老三用力挥舞那把宝刀,凭着记忆舞动仇女刀法的真意。 稍微一卷残破的刀刃,就给人一种天地变色的威压感,贪刀一路劈了下去,前面平地破裂了两丈远的沟壑! 吴老三沉默无言。 自己现在居然有盖世传承在身了,很突兀,更令他手足无措。 仇女的传人? 也不知道她生前有没有什么仇人,听这名字就不吉利,得小心点,现在仅仅是初窥武道巅峰,还不过一知半解。 伸手把皮琵夏扶起来,吴老三春分得意: “瞧好吧,老子迟早天下无敌!” 这是句大话,他自己怎能不知道,可皮琵夏却信了,因为他觉得一个人经历这么多绝境,还能保持不死之身,说是当世不二绝对不亏心。 随着吴老三站起来,吴老三是不觉得累,皮琵夏可是腹内无食又渴又累。 吴老三在那万物母树的滋润下,重新淬炼的筋骨,虽说不能算是水火不侵,但也够瞧了。 日后只要勤加习武练习,不赘此盖世刀法,自能成一方尊主。 吴老三吊着眉毛一扫,把那老狐狸给捡了起来: “饿了吗?” “这···不好吧?” 皮琵夏眼睛都放光了,不停咽口水,这老狐狸天晓得修炼了多少年,就被吴老三这么给气死了。 这等灵物的皮肉要是拿来吃,那可比百年老参都要补身子。 吴老三一点没客气,手起刀落。 这就开始给老狐狸剥皮了,想不到盖世宝兵刃首次登场的作用就是当菜刀使唤。 也不知道吴老三的“师父”,那仇女看到这一幕会作何感想。 “你说你怎么那么笨,不早点骂它,这样省了多少事?” 吴来三一边忙乎着,一边调侃着皮琵夏。 皮琵夏堆着柴火,听吴老三这么说,气不打一出来: “你当谁都和你一样那么糙?寻常这样骂它,只能让它丧心病狂损失道行,然后再把我给撕成肉馅,你是因为把它那日思夜想的石人给弄没了,还抢了人家宝贝,又爬上来骂街,这才让它崩溃的。” “再说了,天晓得它眼馋了这宝刀多少年,只是一直不敢上手,忌惮那石人。你呢?脸皮厚地跟城墙似的,上去就摘下来了。” 吴老三打着哈哈,毫不在意。 心说自己得到的是仇女的传承,那石人看样子就是仇女的相好的,算是“师夫”,哪会为难自己。 这脸皮,也怪不得皮琵夏骂他。 俩人把老狐狸剥皮抽筋,看到那筋骨皮肉一股子精气喷发出来,这可不是一般人消受得了的。 往柴火上一放,火一点,霹雳吧啦过后,油脂喷香滴落,虽然没有佐料,光这肉香就足以令人口馋了。 拿这等妖物当烧烤,也是够奢侈,不远处初开灵智的一些野兽看到了这一幕,各个奔走逃窜。 这老狐狸应该是这一带的“老资历”,就让俩人这么给烤了,谁能不怕。 皮琵夏撕下一块肉放在嘴里,吃进去以后嗷嗷喊叫,不仅仅是烫口,还因为是当中精华过盛。 这一餐盛宴,不说可以令人白日飞仙也足够延年益寿了。 俩人一边吃着一边嗷嗷喊叫着,把周围所有的活物都给惊走了,好不肆意快活。 等他俩吃完,皮琵夏打了个饱嗝儿,擦了擦嘴,脸色涨红,眼睛都快放光了。 再来一只估计雷部正神就要找他聊聊了。 吴老三也差不多,全身青筋暴起,打骨缝里面就撑起了一片小周天,令他平白无故上了一层境界。 这倒是白来的便宜。 “嗝!现在···嗝,走吧,该回北京了吧?” 皮琵夏拿着小木刺剔牙,看样子是无福消受,一直在打嗝,都快撑吐了。 吴老三站起来在柴火上撒了一泡尿,把裤子一系一提,宝刀提握,映日招摇。 “回去个屁?老子要去找那什么娄冥玩玩,还有我兄弟白长生可还在水火中呢,走你,跟三爷我在山西再浪上一波!” 语气狂傲,此刻的吴老三,毫无畏惧。 ------------ 第150章:初临忻州 此时,白长生和鬼和尚不问已经快临近忻州了。 忻州离着太原并没有太远,所以说两人相当于走了一道回头路。 为什么娄冥会在这样一个小地方设立据点,俩人都有点不清楚,但是白长生和鬼和尚一路走一路聊,倒是收获颇丰。 “施主可曾有想过自我那一刀过后,你有何变化?” 鬼和尚骑坐高马,和颜悦色,白长生琢磨了一下道: “那确实有时会觉得轻松许多,但也给我带来了不少困扰,这几日都未曾遁入混沌,夜半时分虽说是睡的踏实,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鬼和尚闻听此言,仰天长啸: “哈哈哈,施主看来还是有些拘泥了,拘泥于梦中推演的混沌,却忘了自身的能力。” 白长生很惊奇,不知道鬼和尚指的是什么,鬼和尚这次并没有隐瞒,娓娓道来。 这断命师的传承,最远并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演化而来,但是鬼和尚知道最远的,乃是前朝万历年间。 关于万历年间,白长生浮想联翩,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个女鬼一般的女子,杨茹。 关于她的来历,现在的白长生无法琢磨。 听老和尚说,断命师在明朝曾掀起不小的波澜,但是被朝廷所镇压,所有的传人基本被斩杀干净了。 少数活下来的,也是蛰伏不出,所以这一脉逐渐地也就人丁稀落了。 听说是有意刺王杀驾,有人联合其他高人想要谋权篡位,被人告发后给一窝端了。 由于时代遥远,鬼和尚并不甚了解,尤其是当今朝廷对前朝的一切讳莫如深。 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在断命一脉的传承里,曾出了个了不起的大人物,只是不知道他的结局。 种种手段白长生也猜得出来,掌握此术的人,绝对都是当世人杰,可自己并不敢当。 鬼和尚听到这里很感慨,劝说白长生,这断命的手段,最要紧的其实不是开天辟地的异能,而是自信。 对万事万物,要有自己的理解,要有自己的造化,保持着绝对的自信去施展手段才是正解。 现在白长生就陷入了泥潭当中,只觉得自己晚上睡觉才能入那混沌,这其实是一种先入为主的误解。 因为第一次去那混沌当中,就是在夜间,所以白长生觉得就当如此。 “那我应当怎么做呢?” 白长生虚心请教,鬼和尚却是摇头: “一切自当施主你自行感悟,我那日帮你,也不过时帮你斩除一些心绪杂草,时间久了,还是要靠你自己。” “你为什么对这些如此了解?” 白长生始终很好奇这一点,但鬼和尚却不肯作答,也许还不到时候吧。 “那个白衣人呢?你说他到底是谁?” 白长生撇开了话题,鬼和尚沉吟片刻: “此人敌友不知,还是要多加小心,不可轻敌。” “那娄冥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做的很多事情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益处呀。” 鬼和尚每次听到这个名字都是眉头锁紧,那欺师灭祖的恶行实在让他无法释怀: “此子做事,非常理可揣度,施主从他身上就能看得出断命师的手段有多逆天,别忘了他也有那手段,而且比你更加厉害,由此而言,断命的好坏,在于人,而非术。” 白长生沉思不语,回想起了种种因果,确实如此,道法没有本质上的区别,不过是人性对于天道的理解。 而施展手段的人的好坏,才能掌控这些因果。 之前自己一直过于自卑,也难怪,毕竟是一个棺材铺的掌柜的,对于这些江湖路数,神乎其神的东西充满了未知。 未知,也是恐惧的萌芽。 到了今天,白长生也经历了不少,已经有这么多事情摆在了他面前,可是还是要更进一步,因为那娄冥是不会留给自己什么时间的。 那天那道背影悠哉离去,完全不把自己放眼里的背影,还有那混沌中出现的白衣男子,都是在蔑视自己。 一定要更强,白长生暗暗捏紧了拳头。 想起了鹞子李,自打从祭坛大战灰瞎子,鹞子李身受重伤,白长生并没有带着他前行,而是吩咐他自行找个去处疗伤。 幸好鹞子李尚还懂得人言,不过那灰瞎子所说,四个纸扎人抬着轿子走了,该不会真是那十七个纸扎人当中的吧? 白长生问着鬼和尚,鬼和尚表示自己也不清楚,这些手段,都是断命驭魂的不二法门,是不可能外泄的。 虽然不知道前路还有什么等着自己,不过白长生打定主意要解开所有的秘辛。 和鬼和尚一路聊,肩膀上的狗睡醒了,打了个哈欠,抖了抖身子一脸慵懒的样子。 之前白长生也问了鬼和尚关于灵物轮回的事情,鬼和尚也不太清楚,更不敢妄言这老猫的来历。 不过看它慵懒的样子鬼和尚还是动了慈悲心,伸手摸了过去: “这小家伙倒也机灵,帮了不少忙,你呀···啊!放开,放开我的手,孽畜!” 鬼和尚呲牙咧嘴,狗看他把手伸过来,一点没客气,吭哧就是一口死死咬住。 白长生好说歹说才给拦了下来,鬼和尚气地不轻: “怪不得你叫它狗,畜生就是畜生,痛死我了。” 手背已经印上了不浅的牙印,狗还在放肆叫嚷,好像很不屑鬼和尚的身份,看它这样子是除了白长生之外,不让任何人触碰。 俩人一狗就这么吵闹着,继续前行,走了没多远的距离,就看到有村落显现。 白长生环顾四周,和鬼和尚对视一眼: “这就到忻州了,咱们可要小心一些。” 鬼和尚点头,和白长生一同下马,拍了一下马儿让它们自行回去,俩人遮掩了面目,从小路慢慢靠近忻州城外围。 忻州是个小州县,并不辽阔,人口也不算稠密,距离太原不太远,什么都很中庸。 但是占了山西地界山清水秀人杰地灵的优势,大清朝的宫女侧室,可有不少是自打忻州选秀女而来。 因为不是大城,所以城门也就不怎么严密,四处都可以出入,白长生和鬼和尚挑了一处不怎么起眼的小径穿越进来。 一进城内正巧已经快到了傍晚的饭伙时分,俩人找了个小馆子叫了两碗面。 自打来了山西,白长生除了面条就是醋,人都快肿了,鬼和尚也一样,就是因为无法忌口才做了个酒肉和尚,不成想却让这山西栽培了佛心。 “弥陀佛,再这么吃下去,老衲我头发都快长出来了。” 鬼和尚有些抑郁,却也只是说说,俩人风卷残云草草了事,从馆子一出来,正巧见到一伙人,急匆匆往着远处而去。 俩人都留心了,知道这娄冥很可能藏身此地,所以处处谨慎,躲闪到了暗处看那一伙人的去向。 “快点吧,老牛家的闺女也疯了,那孩子让她给刨出来了!” “额的天爷,这都第几个了?” “得有六七个了吧,最早那个连人都不见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喂狼了。” 看来并不是九子一脉的人,应该是忻州也出了邪门的事情,赶过去凑热闹的。 白长生和鬼和尚从暗处出来,俩人听那些人的对话就知道,此事肯定和娄冥有关。 “走吧,去看看怎么回事。” 鬼和尚面色铁青,催促着白长生跟上。 俩人刚一走,身后那面馆里也走出来一人,看来是刚刚吃完面,把嘴一擦,神情静默。 这人看着白长生和鬼和尚远去的方向若有所思,好像他之前就一直在观察着两人,此时正是阴鸷冷笑: “奶奶的,教主没诓我,你俩还真来了,那就给我那不争气的我弟弟报仇得了。” ------------ 第151章:跨越长河 白长生随着鬼和尚不问,马不停蹄跟在那一伙人后面来到了一处家院前面。 这户人家还算富裕,门庭不灰,一进二出。 几个人唧唧咋咋在一旁说着什么,只看到那户人家的门打开了,从里面抬出来了一套发送。 盖着块白布,上面透着点点血迹,顺着白布的边缘滴在地上,看来此人是刚刚死去。 “哎,到底还是死了,这叫什么事啊。” “是啊,大好的闺女就这么没了,再这么下去忻州哪里还有人家敢生产呀?” “还不怪那几个畜生!” “嘘,小声点,可别瞎说了,还嫌事情不够大?” 几个人唏嘘不已,在那摇头叹息。 从语气就听得出来,这白布之下,盖着的应该是一个女人。 白长生和鬼和尚对视一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点点头,白长生闪身出来走到一人旁边,小声询问发生了什么。 “怎么了这是?” 那人一回头,看到了白长生,听谈吐看打扮,知道他应该不是此间人氏。 “你不是这的人吧,怪不得不知道。” “哦,我是北京来的,贩点通货,途经贵宝地看到这里这么多人,不知道这怎么了。” 白长生客气回着,那人听白长生如此问,只是一声叹息: “唉,你也别多问了,这阵子我们忻州也是逢了大灾大难,隔三差五就有怀孕的女子发癫发狂,会把自己的孩子从腹中给活生生掏出来,现在忻州真是人心惶惶。” 白长生有点发冷,这九子一脉的人无恶不作,现如今连腹中胎儿都不肯放过了。 又询问了几声,那人倒是也不怎么清楚经过,只是不住的摇头叹息,白长生回身到鬼和尚面前把情况跟他说明。 鬼和尚自然很气愤,但眼下初入忻州,情况还不怎么明了,不宜打草惊蛇,俩人选择暂时退避。 “走吧,先找个地方住下,我觉得这忻州的事情不是一半天搞得清楚的。” 鬼和尚提议,白长生这就找了一家不起眼的客店,俩人入住进去。 进了客店,鬼和尚打坐在一旁小憩片刻,白长生却没有睡意,而是盘腿坐了起来开始回想这几日来的经历。 关于断命师的传承,过于宏伟瑰奇,他还有很多东西不明白。 按鬼和尚所说,自己其实白天也能够遁入混沌当中习法问道,只是自己之前一直拘泥于梦境了。 把整个心神都沉稳下来,白长生口诵真经,让自己头脑放空,身心平寂。 脑中不断回响着断命传承的篇章,白长生很努力想进入那片混沌当中,但是一无所获。 尝试了足足一个时辰,只有身心疲惫的感觉,白长生不胜其烦。 这样不是个办法,也许是自己太过于刻意了,有些东西是强求不到的,索性不去想这些。 脑袋一摇,白长生放弃了遁入混沌的想法,而是重新梳理起了这山西的点点滴滴。 那白衣人是谁?娄冥到底要做些什么,开天辟地这目标对于谁来讲都无异于痴人说梦。 老猫的来历呢? 那四个纸扎人又是怎么冒出来的? 随着白长生心绪逐渐沉稳,各种的猜想和念头连番上映于脑海,渐入佳境。 自己又该怎么推演这一切呢? 白长生一挥手,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到了混沌当中! 原来如此,不刻意不强求,乃得原始真解,这可真是无心插柳。 白长生已经来到了混沌当中,可这次不同以往,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肉身凝聚不散,而且并没有睡着的感觉。 不仅如此,他有现实中的五感,这让他觉得像是灵魂出窍,于是尝试着用意念趋势肉身站起来,虽然没有从混沌中惊醒,但是他明显发现在现实中的自己,也站起来了。 这忒有趣了,白长生欣喜地发现自己进步很多,还不算愚笨。 既然如此,日后很多事情也好办了,不然难免有捉襟见肘之时。 之前一直热衷于道法手段上的便利,而忘了断命的根本,那就是推演,虽然那宝心佩也算一段因缘,但自那之后,自己并没有在这一道上用心体会。 想到这里,白长生在这奇异的混沌里开始把所有的经历和细节梳理成景象。 太奇妙了,在这片混沌当中,白长生可以将一切事物具象化,他把自己经历的一切改换成了影响,映照在天际。 而且在这里思索前因后果,白长生总能发现之前没有留心的细节和蹊跷。 当所有的一切串联开来,白长生憬然发觉,这一切的源头,好似都是那娄冥刻意而为。 念及至此,白长生赶紧屏气凝神,推算前因,在那胭脂膏蒸骨案当中发现了蹊跷。 药铺掌柜的说自己这方子是一奇特的年轻人赠予的,白长生拨开云雾重现混沌因果。 景象由青烟构成,在那还不算清晰的旧日里,白长生分明看到了一个年轻人,气定神闲交给那掌柜的一纸药方。 那人举手投足间给人一种盖世英姿的气韵,直觉所致,这就是那娄冥。 可怕的是当白长生想要仔细看清此人面貌的时候,那人在混沌中的景象里,好像是撇了自己一眼。 望不清那面庞,却觉那人有一丝狡诈的笑意! 这可是旧日重现的景象,娄冥居然在因果时间的长河里与自己遥遥相对,好似觉察到了未来的自己正在这么做。 透过因果,白长生回首往事。 穿越长河,娄冥洞悉了一角未来。 白长生不禁冷汗森森流下,此人可真是得到了天机造化,如此强行干预,手段何其可怕。 白长生攥紧了拳头,心说那又如何,必定要将你打下地狱永不超生,祸害如此多的人命,还要留你不成? 念及至此,白长生轻啸一声,捏拳掐指崩碎了那一角旧日的因果。 就在此时,不知名处。 二人一盏,男女分坐左右,男子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仿佛清风拂面: “哟,脾气还不小。” 那女子听到他这么说,笑面嫣然如春,葱指拨弄杯沿: “他的未来,你其实也看不清,对吧?” 那佳人音如黄莺,悠扬似泉水叮咚。 ··· 白长生此时还在混沌中排练推演,可心头不知为何有一丝怪异的感觉。 迅速掐指拿算,白长生惊醒于现实之中,下意识头向门口的方向去看,只见一道身影一闪而过。 此时鬼和尚已经站了起来,拦下了即将要追出去的白长生,面露忧色。 白长生看到了鬼和尚手中,有一朵铁椎莲花。 那莲花花瓣上,刻着一行字: 子夜三更,你我二人,忻州铜狗叙旧。 ------------ 第152章:调虎离山 看来娄冥已经知道白长生和鬼和尚来到忻州了。 这铁椎莲花,就是他刻意送来的,这是邀战的意思吗? 鬼和尚攥着那朵莲花,脑中纷乱不止,白长生问道: “咱们要不要去会会他,看他有什么能耐。” 鬼和尚手弄莲花,沉吟片刻道: “施主你先在这里等着,我自己去会会他,此子心性歹毒,刚才不知道用的什么手段送来的这一朵莲花,那上面的意思是要我独身前往,既然如此,那我就去瞧瞧。” “刚才为什么不追?” “那娄冥手段通天,不知道打着什么埋伏,姑且按着他的意思来,探清楚情况再说。” 说完,鬼和尚站起身来,背负一丈朴刀,表情凝重。 “要不我也去吧,好歹多个帮手。” 鬼和尚果断拒绝: “不,施主在此等候,万一有埋伏也不至于全军覆没,天明之时,施主火速前往当地府衙搬救兵。” 说完,鬼和尚双掌合十,衣袍卷起,大步上前推开房门一闪而出。 走在路上的时候鬼和尚还在想这铜狗是什么意思,可当他刚走出客店想要询问的时候,却已经明了。 那铜狗就在不远的地方,乃是一尊铜雕。 忻州之前也说过不怎么宽阔,来此地之前就看到不远处有个雕像一样的东西,矗立在城中最繁华之处。 现在仔细去瞧才发现是一尊纯铜浇筑而成的铜狗,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但那样子看起来很威武。 鬼和尚想起了天狗食月的故事,难道说忻州人有崇拜天狗的习俗? 朝着天狗那里走着,鬼和尚环顾四周小心戒备。 但并没有什么让他不放心的地方,走了一会的功夫来到天狗这里,鬼和尚的周围除了此尊雕像,再无其他。 而这个天狗的形貌,还真就是对月咆哮的样子,圆目怒瞪孔武有力。 工艺倒是不错,但要他来这里到底意欲何为? “娄冥!我来了,你在哪!” 鬼和尚嘹亮的嗓音喝问四周,漆夜如团。 此时已经到了夜半时分,老百姓也都各自安歇了,除了一尊铜狗邀月咆哮之外,并无甚特别。 “嗖!” 一道身影一闪而过,正从远处快速离去。 鬼和尚眯眼去看,那身影快如闪电,看得他登时怒从心起,自己来了难道娄冥还想要逃了不成? “呔,贼人莫逃!” 鬼和尚迈步去追,大步流星如奔走猛兽,足尖点地如蜻蜓掠水而过,尘土不扬那身影已经急闪出去三五丈远。 而他面前那逃窜的身影却是更快,又好似熟知地形,忽高忽低翻墙跨门,好似逃命的鼠辈。 鬼和尚越追越急,直到周围再无人烟,星光朦胧之时方才停下脚步。 而那道身影却不知道遁走到了何处,消失不见了。 鬼和尚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城外密林之处,风声鹤唳周围夜风吹动,一阵不合时宜的窸窸窣窣。 难道有埋伏? 惊异查看四周,此地空无一物,鬼和尚心头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一闪而过,掐指捏算,脸色骤变: “坏了,调虎离山!小施主有危险!” 暴起而返,鬼和尚化身一道金光,愤而折回,心中痛恨不已。 ··· 而此时,客店之内。 白长生正在地上打坐,刚才鬼和尚走得急,自己还有很多疑惑没有对他说出来。 这莲花来的太蹊跷了,白长生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放空身心,白长生再入混沌,掐算推演。 将一切杂乱去除,白长生却在那纸扎人的节点发现了蹊跷的地方。 当初他的师父,也就是那个鬼哭坟的老头,动用手段一把大火将那些个纸扎人焚烧殆尽。 好像是要掩盖一些什么,但是那十几个纸扎人,在白长生的记忆里,并不像之前那般活灵活现。 金蝉脱壳! 这可能是老头连环计中的另一种手段,借这把大火,将十七个纸扎人给掩藏起来。 毕竟这十八个纸扎人里面的真身,按白长生的推测,都是一群盖世英豪的大人物,如此一把火给烧没了,未免让人无法信服。 这还是其次的,最重要的是白长生再回忆重现的场景中,发现那些纸扎人在老早之前就一直交替出现。 真身假身轮番上阵,让自己和吴老三在那个时候无法分辨出真假,甚至真以为是神鬼莫测。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白长生叹息一声,猜到了老人的用意: 很可能是因为自己尚还年幼,并且实力不济,如此十七个好手交给自己,难免日后福祸难当。 老人预料到了这些,便用手段将它们雪藏了,等到合适的机会,再要自己去追寻。 但是提前却被人给寻觅到了,由此还可以猜得出,这些纸扎人应该不是放在一处的。 不然不会只出现四个抬轿子的纸扎人,按它们的功夫来讲,那灰瞎子和九子三人,哪是对手? 这娄冥可能是出于其他考虑,没有让这些鬼奴现身,他在怕什么? 白长生睁开眼睛,稍微一思量,有了主意,把那枚令牌给掏了出来。 放在手上掂量了一下,心说不如试试这个。 这群鬼奴不比常人,能力异乎寻常,拳脚更甚,现在这忻州风起云涌也不知道即将面临什么,要是管用肯定不能错过。 白长生挥舞令牌,咬破指尖,滴了四滴精血在上面。 回想了一下,按老人的手笔来看,应该是在临死前,把剩下十七个纸扎人的驱使之令给解除了。 相当于复位他们的头脑。 而自己手上这枚令牌,应该是具有唤醒召唤的功效。 也不知道比那娄冥的控制,哪个更能令这些鬼奴臣服。 “先公有令,归山!” 刚说出来这话,却让他有些好奇了。 这先公到底是谁? 为什么这群鬼奴如此折服于此人? 一边胡思乱想,白长生一边推演因果轮回,发现自己总能在偶然间洞悉一角混沌不解的真相,刚要看清它们,却又崩塌于迷乱。 这很让他纠结,但他知道不能急迫,只有循环渐进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可当他推演到忻州的一切,和那鬼和尚不问的时候,却觉得整片混沌中好像被盖了一层黑幕,让人窒息。 反复尝试几次之后,白长生觉得这应该是一种手段,反其道而行之,为了不让他人推演到自己的一切而进行的准备。 这倒是个好手段,白长生想要得到。 刚准备琢磨一下,这遮蔽天机的手段该如何使唤的时候,一阵心悸偶生。 好像有危险,快速掐指,那感觉来自于门外! 白长生猛然睁开眼睛,果然发现模模糊糊的有一道身影贴在门前! “咣当!” 客房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九子佛拎着一把钢刀,迈步进来。 “小子,没想到吧?” 九子佛阴鸷冷笑,把刀头抬起,好像是不愿废话,直要取白长生的性命。 可那把刀刚刚举起,却在半空中停住了,九子佛看到白长生一脸意味深长,望着自己。 “是没想到。” 白长生自言自语,完全没把九子佛放在眼里,好像事不关己一般转过身子,云淡风轻。 ------------ 第153章:鬼奴战佛 “小子,死到临头还有这心气,不错。” 九子佛不知道白长生为什么如此自信背对自己,但他明显感觉到了危险的氛围。 有些诧异,打量起了这间客房,发现里面除了白长生之外,并没有其他可疑的东西。 这些他都知道,因为那鬼和尚就是被他给引走的。 毕竟两个人不好下手,九子佛也猜不到这鬼和尚的来历,但看那举手投足间就知道,这和尚有高强的功夫傍身。 这就施展了计策把鬼和尚调离此处,然后再来袭杀白长生。 九子佛不像他的弟弟九子道那般吊儿郎当,在教派中虽不常现身,但每次出手势在必得。 心思缜密手段狠毒,九子佛可是算到了一切的可能性才会出手的主,可他也栽了。 栽在了自己这聪明的劲头上,为人生性多疑,看白长生如此气定神闲,难免有些踌躇不定。 左右看了半天,也没发现蹊跷的地方,九子佛觉得这是白长生的拖延之策,这就大骂: “小子,不用蒙我了,上路吧你!” 可就在此时,白长生背对着自己却说话了: “能不能不动手?” 九子佛嘎嘎怪笑,这小子到底还是怕了: “做梦!” “那就留俩胳膊,半拉身子?” “痴心妄想。” “总不至于一口气都不能留吧?” “有完没完!” 九子佛怒从心起,刚要劈刀,却见白长生猛然回头,一脸玩味冲着自己身背后道: “那就给他留一口气吧,别真给打死了,还有用呢。” 九子佛本以为是兵不厌诈,可当他刚要大骂之时,却感觉到自己的脖颈儿处,被人吹了一口气! 寒毛嘎嘣一下就炸开了,这要命的关头居然有人出现在了身后! 悄无声息,来者不善,来者更是强横! 九子佛猛回头,惊二目,嗷唠一声惨叫: “啊!!!” 他的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四个纸扎人! 黑咕隆咚的眼眶喷着无尽的怨气,猩红朱砂点成的一张嘴不断吐着热气,却没半点活人的生气! 九子佛就第一滚,闪到了一旁,惊恐望着四个纸扎人,这是怎么回事? 当初就是它们抬着白长生走的,怎么又出现了? 直觉所致这是白长生的救兵。 愤怒! 九子佛慌恐之后的感觉只有愤怒,已经到了极致,事到如今不如鱼死网破! 把刀横在腕子前,咬住后脖的辫子,下盘用力一扎,九子佛大喝一声,随即扑向四个纸扎人,大战起来。 “呔,小子算你狠,今天老子也不能让你得意,全都得死!” 九子佛一刀砍了过去,朝着四个纸扎人最瘦弱的一个,那人却是原地一跳,踩在了九子佛的刀尖上! 一垫脚一抬腿,咔嚓一声九子佛从嘴里就吐出了一颗牙! 这人的轻功何其了得! “啊!” 九子佛气得不轻,转战旁人,不由他分神,令一个纸扎人却从腰间解下一双子母双刀,稀里哗啦阵阵磨刀碎响! 当今世上还有人使唤这子母双刀? 为什么自己没听过? 对了,是鬼啊! 九子佛没那功夫多想,只见右边另一个纸扎人也动了。 虎掌含风,此人看来善使双臂,轮圆了巴掌看似轻飘,可那一招一式却能将掌风压在掌心一寸之内! 只听得咔嚓一声,九子佛胸腔爆裂,肋骨断了不知道多少根。 踉跄后退不过一步,最后那纸扎人也动了,却是一名使唤大锤的壮汉身形。 那大锤鎏金黑钢,操起来虎虎生风,足有百八十斤,一锤子就敲击在了九子佛的后心! 一退步,后面又送一锤子,九子佛一口心血喷了出来: “噗!” ··· 此时鬼和尚风驰电掣,如惊雷过海般火速向着客店的方向冲来。 心里面又气又恨,这娄冥实在狡猾,看样子是打算除掉白长生,又嫌自己碍事就使了这么一招调虎离山。 只恨自己未能提前觉察,鬼和尚不敢耽搁片刻功夫,直奔客店之前。 一到客店,鬼和尚就觉察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客店之内,早已经空无一人,好像除了自己和白长生之外,根本没人入住。 看来一切都是提前安排好的。 鬼和尚越来越不安,直奔楼上,刚一到上层,就听见自己那客房之内传来阵阵哀嚎之音。 好似挣扎濒死的野兽,不甘将死的命运,一耳朵听进去,便教人心中不忍。 难道施主··· 想到这里,鬼和尚不问一脚猛踹开房门,大喝一声: “住手!不···弥陀我的佛···可以继续···这···” 鬼和尚傻了,眼前的场景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他本以为是白长生被折磨得半死不活,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但眼前却是九子佛躺在地上,身边压着四个···纸扎人! 这四个纸扎人全身的纸都碎了,露出了里面的真身,只看是四个光屁股汉子压着一个歹徒,让他动弹不得。 白长生骑坐九子佛的胸前,操着一把锤子,正砸着那九子佛的牙齿! 这是在干什么? “施主,这···?” “咳···佛爷回来了?” 白长生暂时停下了手脚,从九子佛身上下来,鬼和尚这才看到九子佛整个人都被打得脱了相,肿了一圈,怕是亲娘都认不出了。 他哪里斗得过这些鬼奴? 被擒下之后,自知后果如何,本想是将牙齿缝隙处藏好的毒药吞入腹中,自绝毙命。 可白长生早都看出了他的想法,一把钳住了九子佛的下巴,往他嘴里塞了一块木头压方。 可这样九子佛还是挣扎不休,迟早要服毒自尽,白长生一狠心就取来了一杆小铁锤。 原本那操大锤的壮汉把自己这把大锤递了过去,那份量一看,白长生心说那还不如让他自己死呢。 百十来斤的鎏金大锤一锤子下去,还用想? 拿着取来的小锤子,白长生可把这几日来的气都撒在了他身上,一锤子不留情,将九子佛所有的牙都给砸掉了! 九子佛整个人都懵了,错愕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的感觉,他想不到白长生居然如此怪招出手。 这样子也让他无法咬碎那包裹着毒药的药皮了。 只能瞪着喷发着怒火的眼睛,看着白长生却发不出一个字来。 牙碎了,可以往肚子里咽,这恨,怕是做鬼也忘不了。 这时候白长生看他也不能逞能了,就下来跟鬼和尚说出了刚才的一切。 鬼和尚连连点头,看着白长生心中欢喜: 这施主可真像他父亲一般是个鬼机灵。 俩人随即把九子佛捆绑了起来,让四个鬼奴暂时退避一旁,这不能耽搁,必须要即刻审讯。 “说吧,你都知道什么?” 白长生和鬼和尚坐在那高椅之上,茶盏飘香。 下面跪着九子佛,不断挣扎着想要反抗。 “别折腾了,再不听话,我可拿锤子砸你子孙带了。” 白长生漫不经心,把锤子扔在了地上,九子佛脸都白了。 想了一下锤子接触那部位的感受,一身的冷汗都快开锅了! “呜呜呜!” 牙也没了,九子佛只能嘟嘟囔囔含糊不清叫嚷着。 不料白长生一巴掌扇了过来,随即抄起铁锤。 九子佛这一生不说多么伟岸,但什么时候受到过如此折辱? 可那人畜无害却暗藏机锋的笑面,终于是让他屈服了。 呜呜呀呀,嘟嘟囔囔,九子佛一点没瞒着,全都说了出来··· ------------ 第154章:前因后果(肆) 九子道叫铁柱子,是九子佛的弟弟。 九子佛叫狗剩子,是九子道的哥哥。 这俩人原本穷困潦倒,父母双亡,自幼可谓是孤苦伶仃。 哥哥有些城府,原本就是深沉的兄长,可弟弟却很贪婪,任性又狡猾的性格。 俩人就住在那个村子里面,白长生也去过。 本是穷苦一生的命运,俩人也都认了。 可命运本就多舛有变,有那么一天,云淡风轻夹杂着烈日当空,村子里来了一个人。 那人青衣白面,宛如女子般姣好无暇的面庞,令许多人都为之倾倒。 到了晚上,这青衣男子找到了九子道兄弟俩的住处,开门见山,让他俩随自己出门闯荡。 俩人很疑惑,为什么要找自己呢,无才无德,身上也没有一技之长。 那人不以为然,只说是蝼蚁尚有其用,不必自贬。 不仅如此,那人还掏出一秤黄金为诱,让俩人为之震撼。 要知道在村子里,一两银子都是不寻常的巨款,这金子,可是俩人做梦都不知道什么样的存在。 毫不犹豫,兄弟俩就答应了下来。 可那青衣男子却另有交代,要先带走九子道,传他高谈阔论的游说之术,乔装之技。 可九子佛就不同了,青衣男子给俩人排好名字之后,让九子佛在村内继续生活,佯装不知一切。 到了时机来临之后,才可让他出山。 兄弟俩不知道原因,但在金子的面前,这些都无所谓。 青衣男子连夜将两兄弟带入了一处荒山密林,自一处非常奇异的山泉旁,让二人脱衣沐浴。 这山泉很奇特,有紫气东来,暗生白鱼的怪异形状。 但两兄弟看青衣男子并没有恶意,山泉内又有怪鱼巡游,也就觉得并没有什么危险。 两人脱衣下泉,刚刚沉浸其中,就觉得筋骨剧痛不已,而此时那青衣男子独立岸边,传道解惑。 大声诵念九子箴言,令二人头脑轰鸣声阵阵,一道道功法篇章自脑海中显化。 当二人拖着疲惫的身子爬上岸边的时候,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都要碎了,不仅如此,连那脑子都不清楚了。 可神奇的是俩人开始发生了转变,本是手无缚鸡粥里的九子道居然可以平底举起三五十斤的巨石,宛如游物。 九子佛就更不消说,凌空一脚足以让大树寸折。 青衣男子点头示意,告知二人务必每日浸泡此处山泉,直到这里山泉转浊为清,方可成就道果。 到了那一天,他自会上门来寻。 兄弟俩大喜过望,有了钱财还有了功夫,怎能不欢呼雀跃,自此之后每日不赘,勤加练武问法。 不仅如此,那青衣男子还传九子道游说之术,令他口灿莲花如鱼得水。 这难免让哥哥有些嫉妒,可毕竟是自家兄弟,也没有过多的表达什么。 俩人没有声张,更没有大肆挥霍钱财,这也是青衣男子的意思。 直到过了一两个月,俩人吸收了全部的山泉,感觉自己再也没进步的那天,回到家中,又一次见到了青衣男子。 青衣男子口中生香,天灵盖气,好似神佛下凡。 俩人恍然大悟,这可是神仙下凡来传二人功德无量了。 急忙跪倒在地,高呼神仙天恩,可青衣男子却没有什么情绪表露出来。 缓步上前,让俩人站起来,随即说要九子道随他同道而行,九子佛尚还需要勤加练习。 等他得到自己认可那天,才会来接他。 九子道欢呼雀跃,兴高采烈,那九子佛却良久不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青衣男子就这样带走了九子道,留下了九子佛,让他继续以狗剩自居,磨练心性。 自那之后,青衣男子隔三差五就会来到村里,不聊什么别的,只是告诉九子佛他的弟弟在外面扬名立万,说不尽的逍遥快活。 有多少美人投怀送抱,有多少黄金足他挥霍,九子佛每每听完,心中苦涩。 自己在这村子里,有什么值得他快活的? 凭什么弟弟就能如此逍遥? 青衣男子传达了这些之后,便会离去,告知他时机未到,还需勤加练习武艺。 而每一次青衣男子离去,都伴随着九子佛丧心病狂般的发怒,那段时间,经常有破解不了的悬案在村子周围发生,常有过路人被摘头碎尸。 没人知道这是谁干的。 九子佛越是这样愤怒,越是不赘日夜练武,甚至到了后来,他开始想自己几招可以把弟弟给活活打死。 那时候的九子佛,并不知道这是那青衣男子的心计。 令兄弟隔阂,九子和灰瞎子两方人马对立却又唇齿相依,这青衣男子实在是太厉害了。 时常的,青衣男子也会来到村子交给九子佛一些任务,比如去暗杀某人,比如去平荡山头。 九子佛把这一切当成了对自己的试炼,无论是什么事,无论是要他做什么,都是全力以赴。 到了这时,他已经猜到这青衣男子绝非神仙,只是个神通广大的凡人了。 但凡人又当如何? 凡人照样能够开天辟地睥睨天下,自己一定要得到他的认可,然后,亲手杀了他! 我是不能被任何人给小觑的,九子佛每一晚都枕着这句话方能安眠。 就这样又过了一些日子,青衣男子又一次找上门来。 说自己成立了教派,现在到了用他的时候,可以考验他的衷心了。 九子佛对这青衣男子没了半点好感,声音冷漠语气低沉问他要自己做些什么。 青衣男子却笑了,说早已经猜到了他的打算,就问九子佛是不是想杀了自己。 九子佛大惊失色,想不到他会这样问自己,难道是自己暴露了什么吗? 青衣男子不以为然,只说是有术成他,自然有道让他臣服。 说完,自怀中掏出一朵铁椎莲花,那莲花赘地之时,九子佛哭嚎倒地。 全身剧痛不止,这也才反应过来,这些都是这青衣男子的手段,怕是早在那山泉水中,就已经下好了隐藏的毒药。 只要莲花坠地放香,自己便是剧痛不止无力反抗,不仅如此,每当心中有歹念之时,那痛感尤为更盛。 九子佛挣扎着爬起来,青衣男子收起莲花,语笑嫣然。 直到这时候,九子佛才看出他的可怕,这一切都在其掌握之中。 臣服了,不,九子佛是屈服了,屈服于这人的手段。 再不敢抱有任何一点侥幸,只是问道要自己去做什么。 青衣男子拨弄莲花瓣,语气慵懒: “你去给我杀一个人吧,太原城内,有家药铺。” “你要我杀那掌柜的?” “不,我要你把他店里那个小伙计给宰了,越碎越好。” ------------ 第155章:前因后果(伍) 白长生听到这里,叹了一口气。 对于这个意料之外的情况,他其实早有猜想。 因为在他反复的推演之中,不经意间发现很多的细枝末节,总是能在胭脂膏蒸骨案中出现交错点。 他猜到了这当中必有自己不清楚的隐情。 可他没猜到是娄冥故意安排好的。 原来是自己想错了,按这九子佛所说,那小伙计是被他砍死的,又藏在了药铺里面。 药铺掌柜的事先并不知情,只是后来才发现了此事,以为是妻子联合九子道把小伙计给杀了。 看到了碎尸被藏在药匣子里面,掌柜的心中有恨,更觉惊恐,才引发了后来一系列的人命凶案。 这个小伙计的尸体,才是勾引他杀人的源头恨水。 不然他肯定会在堂上就将此事和盘托出了,看来当初自己还是少算了一步。 继续听那九子佛念叨往事。 自九子佛把小伙计碎尸杀掉,回了村中,也就算是彻底拜入九子门下了。 自那以后,所有人都尊称这青衣男子是为教主。 教主还是让他四处奔走,暗杀一些关键人物,却又不让他现身教派,这对于灰瞎子那一边而言,是一种无形的威慑力。 直到后来九子道被人所杀,教主告知九子佛接盘九子道的人马,这才令他有出头之日。 对于弟弟的死,九子佛并没有怀恨在心,长时间的积压,那情感早已变质,弟弟也成了绊脚石,不过是碍于名份罢了。 何止如此,当教主安排好了这一切,告知九子佛要进军其他地界的时候,九子佛也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杀人,练武,成了九子佛唯一的驱动力,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做这一切。 接到命令就去做,甚至不需要去问情由,九子佛已经成了一件杀人的凶器。 那娄冥为什么要做这一切呢? 没人知道,后来他去北京追拿金身,教主还给了他一枚令牌,那枚令牌一挥舞召唤来了四名鬼奴,这一度让九子佛觉得是教主刻意为之。 让他见识这四名好手,这对于他而言,可不是激励,而是威胁。 不仅如此,他还知道教派中尚有一个九子儒。 这九子儒又是谁呢? 他自己也在想,要不是忌惮此人,怕是九子佛早都在半路就大开杀戒了。 什么黑老大,不过是一堆人肉,单打独斗惯了,一切活人在九子佛眼中都是障碍。 灰瞎子也好,弟弟也好,都是刀下肉! 为什么要杀他们? 因为他们过得比自己风光! 九子佛的内心早已经扭曲了。 后来听说教派中搜罗来的祭女出现了叛徒,逃蹿到了外地,九子佛本想去将她击杀,可却被教主拦下了。 教主说,回忻州,因为鬼和尚和白长生来了。 这俩人,促使了九子道的死,要是能把他俩拿下,必要他执掌大业。 因为灰瞎子和九子道都死了,现在只剩下九子儒和九子佛。 九子儒一直未曾现身过,但听教主所言,此人乃是军师一般的人物,不需要事事出面,所以掌教之人,一定要是九子佛。 九子佛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感觉到了欣喜若狂,终于是熬出头了,终于不用在暗处挣扎了。 他必须要让白长生和鬼和尚死在忻州! 可他想不到这个结局,更不知道这四个纸扎人是怎么冒出来的,他败了,一败涂地。 早在之前,就曾在牙龈处藏裹了毒药,早前他是想若被教主要挟折磨,就自绝了结,也省得作孽。 可没想到白长生居然把他所有的牙都打碎了,让他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甚至连自杀都不行。 白长生听到这里,和那鬼和尚不问都沉默了。 这娄冥到底想干什么? “越来越扑朔迷离了,施主你推演而来,可曾有这一幕?” 鬼和尚问着白长生,虽然他也懂推算,但那是佛门圣手,不比断命师承的博大精深。 白长生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怎么清楚。 “罢了,把他捆在这里,决计不能放走,我且问你,这忻州治下,可有贪赃枉法的官员?” 白长生喝问着九子佛,因为他稍微一推研究发现在混沌中,这忻州一地的府衙,好像有些门道。 因为他看到了九子佛的身影曾和那府衙官吏重叠在了一起。 九子佛听白长生这么问,嘎嘎怪声笑着: “小子,算你问着了,忻州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告诉你说,来了忻州,有进无出有死无生!” 鬼和尚眉头一下子就拧紧了,他也猜到了这个结局,可白长生却不怎么惊恐,因为他走到了那四个纸扎人的身边! 刚才光顾着听故事,还没来得及细细观察这四人,此时趁着星光点缀,也算是认清了四人面目,白长生冷笑挂脸: “你确定?” 九子佛愣住了,不知道白长生为什么这么问自己,可当他也随着目光看那四个纸扎人的时候,脸色阴阳立变。 刚才打架也好,被俘虏也罢,注意力全在白长生身上,恨不得去咬死他,根本无暇顾及此四人容貌。 况且之前这四人都是纸扎裹身,一度让他以为是邪魔外道,现在看清了真身,怎能不惊奇万分。 这四个人,光凭武器,可认不出来是何许人也,但配合着那惨败的面貌和体型,屋内三人都知道了他们的身世。 轻功盖绝的,乃是身材娇小的燕子王三,有传他死于雍正晚年,于王宫大院被人刺死。 此人有燕子掠水而过之技,实乃轻功不二人。 那抡大锤的,乃是乾隆早年的阵前悍将古鲁族奇才古力扎,昔日里御驾亲征,被乾隆爷收服于大小和卓一战。 圣上惜才,将此人收入麾下,但都传言此人后来战死边疆。 使唤子母双刀的,乃是旧日叱咤南北的青城派传人二刀无常,传说当年此人一把子母双刀横击大江南北。 时年使唤此器械者,若有不服,必用二刀夹头取其性命。 久而久之,江湖上再无人敢使唤此刀,以至于后来此人失踪都无人再敢试此双刀。 而那双臂力士,乃是十八万禁军教头,陈赫年! 此人暮年习武,不喜兵械,双臂孔武有力,足堪绝世利器,更是在阵前凭借一己之力,力挽狂澜绝杀八大将,御封擒龙力士,卒于六年前,无人知晓其葬身之所。 原来这群叱咤江湖的好汉,全都在这里,那些旧日里的传说,也都是真的。 他们并没有死,只是被人制成了鬼奴,驱使如徒,到底是谁才有这等手笔,白长生猜想不到。 当看清这一切,那九子佛不得不服,自己输在这群好汉手里,哪怕是其中一人自己都毫无胜算,同对四人,他这辈子也够本了。 正是九子佛叹息之时,只见客店之外,有火光冲天,看样子是来了夜行官兵,火把燎燃映亮了夜幕。 “大胆凶犯,还不速速出来缴械投降!” 窗户外传来一声爆喝,人马嘶鸣,气势汹汹。 如此危急时刻,白长生却轻拍了一下那令牌,冲着四个鬼奴柔声道: “下手记得留情。” ------------ 第156章:忻州有祸 四个鬼奴好手直接从二楼的窗户里翻身出去。 鬼和尚不问紧随其后,白长生站立窗前,观战于二楼之上。 此时外面那群手持火把的人正是当地府衙的官兵,为首的乃是忻州的知府,正坐于高马之上,拂须长眉。 岁数看得出很大了,这忻州知府老目浑浊人不醒,穿着书生公子敞,腰间别着个青白的丝绦以示青名。 脑袋上顶着官帽,脖子上系着一条熊皮织成的围脖,把那本就不怎么细长的脖颈儿弄得像是短了半截一样。 本来接到耳目的通禀说此处有贼人来犯,忻州知府带着一班人马特来擒敌,却不料从窗户里面翻身下来如此四人。 这四个好汉一见便知道是武林好手,忻州知府大惊失色,一招手喝令官兵准备迎敌。 “赶紧的,快点快点,把这几个驴球球都给抓起来。” 那嗓音像是一只坏了嗓音的土狗,让人对此人无甚好感。 更有些奇怪,居然不问是谁,也不问原因,这知府上来就要擒拿白长生等人,这还用客气? 一群官兵听到老爷如此交代哪里敢怠慢,官刀噌啷啷就全都抽拔出鞘。 “哇呀呀!” 一伙人好似土匪打架,冲了上去。 他们哪知道自己面临的是谁,只见陈赫年两掌藏风,蕴含着无法匹敌的煞气迎敌而上。 正面一推还没用上三分的力道,那头排的几名官兵就已经被扫倒在了地上。 燕子王三紧随其后,垫步弯腰一招行云流水般的燕子掠水跳了起来,踩在一个官兵的脑袋上一顿力那人顿时歪了下去。 咚咚咚! 燕子王三好似燕子附体的妖灵,在官兵的头颅之上不断迸窜,让人防不胜防。 二刀无常子母双刀不敢客气,一打眼的功夫早都撂翻了三四名好手,可却被那抡大锤的古力扎险些误伤。 白长生暗自心惊,到底还是异族的传人,这古力扎一把鎏金黑钢的大锤所到之处无人能挡,真教人错以为是那黑旋风李逵驾临此地。 这倒让鬼和尚不问省心了,本想着下来帮来,可根本轮不到他出手,这一伙人就已经三下五除二尽数栽到地上。 忻州知府眼睛浑浊不清,只看到面前黑压压一片人脑袋乱晃,具体发生了什么也不甚明了。 把眼睛眯起来去看,却见到自己带来的这一伙人全都不敌,倒卧地面,各个面容扭曲。 这是哪来的四个盖世高手? 忻州知府脸都白了,差点没从马上摔下来,一看这情况就知道自己这边是落败了,只想着赶紧撤退,回去搬救兵。 鬼和尚哪里会给他这机会,看这老头要逃命,鬼和尚自脚下踢起一块石头,再一横扫,那石头就飞了出去。 只听见啪地一声,紧接着稀溜溜马儿嘶鸣,忻州知府的马儿就已经摔在了地上。 忻州知府跌落地面,这一下可让他那本就不怎么结实的骨头差点散架。 “哎哟!” 忻州知府躺在地上揉着屁股,一脸的惊恐,望着步步紧逼的大和尚,就差哭出来了。 此时白长生也已经出来了,随着鬼和尚来到忻州知府的面前,将这老儿一把从地上揪了起来,细细打量。 白长生细看此人才觉不对,这人面相虽是不怎么讨喜,但却让人厌恶不起来,并不像什么大是大非之人。 他是怎么勾搭上九子一脉的人马的? 白长生揪着脖领,喝问为什么要问难自己,到了这会忻州知府人都懵了,哪敢隐瞒,这就哆嗦着说了: “你们这群好汉莫要害人性命,不然被抓的那一天可是罪加一等,莫要如此心狠手辣!” 鬼和尚抡圆了巴掌就要抽过去,却被白长生给拦了下来,这要是一巴掌实在了,这老头非死即残。 非但如此,这忻州知府的口吻怎么听起来如此义正严辞,好像是真把自己当成歹人了。 难道又是被人蛊惑了? 白长生不怎么确信,掐指去算此人前因后果,却发现这人脑后有白雾飘出,看来确有隐情。 一回头,白长生示意燕子王三将那九子佛从二楼带下来,燕子王三一个跳脚飞身楼上。 紧接着就听见噗通一声,哀嚎惨叫不绝于耳,那九子佛被燕子王三从二楼踹了下来。 摔在地上虽不致死但也够受的,九子佛那点心血都快吐干净了。 等他被燕子王三连拉带拽扔了过来,这才看到四个好手居然已经不费吹灰之力将一众官兵拿下了。 这可让九子佛好一阵恍惚,自己终日习武也没见有多大的起色,这四人可真比自己高出不是一丁半点。 虽然早都猜到可能是这样但还是不愿意承认,九子佛一瞧忻州知府被鬼和尚倒拎起来,眼中寒芒顿起: “小老头你可要识相点,这些大奸大恶之人要是拿不下来,忻州可就完了,你也得···” 白长生没等他说完,照着胯下就是一脚,险些让九子佛活活痛死当场。 这一句话就叫人明白了,看来忻州确实是被九子一脉给掌握了,但并不是同流合污,而是利用了一些手段。 恐吓,威胁,又或者是欺骗,总之是让这忻州知府臣服于耳不得不屈服于这伙歹人。 既然是如此,那就并非是什么贪官恶吏,鬼和尚放下那忻州知府,让他从实招来。 忻州知府是个好官吗,显然不是,但也不坏,他只是被人利用了。 听手下说,这里有流窜而来的穷凶恶徒,只以为是寻常案件,拿下便可,但事情好像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 可还是不怎么相信白长生是好人,毕竟和自己对上了,印象也是先入为主。 白长生看着糊涂老头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知道他也在猜测,这就道: “我就是白长生,你应该听说过吧,这里离太原不算太远,难道你们不知道吗?” 忻州知府下巴都合不拢了,他可想不到眼前这个人畜无害的年轻人居然就是那口口相传的活菩萨,神通广大的少年郎白长生! “你···” 忻州知府不可置信望着白长生,白长生从怀中掏出一卷公文抄,递了过去,忻州知府看后再不怀疑。 怀疑是不怀疑了,可是万分的追悔,怎能如此怠慢钦差大臣,这要是传上去自己还不得被拉出去砍了? 这官算是做瞎了眼了。 都快哭了,白长生看老头如此模样,于心不忍,说自己并没有责怪的意思,让他不必多心。 忻州知府诚惶诚恐,那一众官兵也是后悔不迭,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吗? “你们为什么要抓我们?这里又发生了什么?” 白长生迫不及待,这时候忻州知府不敢隐瞒,摇头一谈,老泪纵横道: “山神显灵,我们忻州怕是要大祸临头了,您要是真的神通广大,就把那山神给赶走,救救我们吧!” 白长生骇然失色,什么山神,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什么山神?速速说来。” 一边问着,白长生还在猜想是不是那娄冥捣鬼,只听忻州知府低缓哀怨的语气,说出了山神的名字: “哎,事到如今也不怕你们知道了,我们这的山神,叫顶天立地英明神武四大天王!” ------------ 第157章:四大天王 要说这顶天立地英明神武四大天王到底是何方神圣,那可是让白长生无言了好久。 一只癞蛤蟆,一只蟾蜍,一只牛蛙,一只田鸡,这就是四大天王的真身。 四个蛙类能有多大能耐,白长生是想不出来的,但是要问怎么吃,那他还是颇有心得。 红焖油炸都不错,可没听说过这东西还能成精的。 尤其是这名字,鬼和尚听后都哑然失笑了。 这天底下到底还是古灵精怪居多,什么小动物都有颗努力想向上的心。 按忻州知府所说,这四个玩意确实没什么特别大的能耐,不过是日精月华有了些灵智罢了。 今天去窗户前叫几声让人睡不踏实,明天凑一起吓吓隔壁的小寡妇,后天到人家厨房里偷吃点东西让人恶心,也就算他们不怎么光明正大的本事了。 很讨厌,却又没什么大出息,这四个小英雄终日里在忻州城为非作歹,让老百姓不胜其扰。 但不敢去捉,因为这哥四个一身的毒液腺体,也不知道是从那进化而来,每每被人捉住,一弓腰就它们后背上便会喷射出一道毒液,可以侵蚀万物沾身则皮肉腐烂。 锅碗瓢盆,簸箕笊篱什么都试过了,全都没用。 久而久之,这哥四个都快成了忻州一害了,任谁也无可奈何。 直到有一天,忻州来了个云游的算命仙人,说自己是仙人下凡搭救人间疾苦。 忻州的百姓各个憨厚,民风淳朴,听说此人如此手段通天,赶紧是招待了起来。 仙人到了忻州还没开始搭救别人,倒是开始搭救自己了,胡吃海喝了好几天。 仗着三寸不烂之舌,那叫一个口灿莲花煞有介事,谁都有点犯嘀咕不敢招惹。 正好来了这么一尊活神仙,大家想着干脆让他把那四个祸害给拿下,也算弥补此人这几日来的白吃白喝了。 算命仙人一听,是要让自己拿下四只不同品种的蛤蟆,大笑连连说道那都不叫事。 可当他碰到了这四个妖孽的时候,却是犯难了,他哪有什么能耐,不过是招摇撞骗罢了。 但是也算有个好眼力,一眼就瞧出了这四个妖孽确实是开化了灵智,并且一身是毒。 可身边围着一伙百姓和官兵,这算命仙人不敢表露自己的无知无能,只说是到了晚上再见分晓。 一群人也就信了,四个妖孽继续在城中招摇过市,算命先生却有了自己的打算。 这里人如此憨厚老实,干嘛不狠狠敲上一笔? 偷偷地找了四个当地身材矮小的地痞无赖,给了他们一些钱财,让他们配合自己。 又拿出四个笊篱,把四个人盖在当中,趁着夜色朦胧不清,把官兵和大伙都招呼了过来。 说自己抓到了四个妖精,都在里面,但它们很可能大有来历,让大家随着他躲在暗处,听这四个妖孽说些什么。 大家半信半疑,躲在了角落楼等候着。 正是夜半三更,妖月正浓的时候,一群人听到笊篱里面传来这么一段对话: “大哥,等着咱们把南天门给占了,我当西王,你去花果山!” “得嘞二弟,到时候让老三去当皇帝。” “别啊,我要去贾府呢,咱哥四个修炼了八万多年,好不容易打迷山熬出来了,却被人给罩住了,说那么多有什么用。” “没事,到时候要是不放咱们出去,大哥我有神通,把这地方给掀翻了,抓谁吃谁。” ··· 所有人大惊失色,又从那笊篱里面听到了一声声呱呱的叫声,各个惊恐不安。 原来这都是神仙,就是那忻州城外迷山里的山神,居然被他们给抓起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慌乱时刻那仙人挺身而出,说一切因他而起,山神很可能不懂人间疾苦,只是和大家开个玩笑不成想有了误会。 他这就给它们放出来,和四大山神商量一下怎么弥补。 大家万分庆幸,幸好有着神仙帮忙,赶紧忙不迭招呼,可仙人却让大家把眼睛都闭上,山神真身哪容凡人窥视。 这可是山神和神仙的旨意,谁敢不从,大家赶紧照办了,双目闭紧,神情谦卑。 趁着大家闭眼睛的时候,那仙人赶紧把笊篱掀开让四个地痞无赖撤走,就在这时候,还真巧了,那四个真正的祸害出现了。 正巧蹦到此处,想着去祸害哪一户人家,呱呱怪叫着,那算命仙人一看可真是老天帮忙。 让大家把眼睛睁开,跪拜山神。 这时候大家一睁眼,正好看到四个蛤蟆蹲坐在笊篱旁边,各个天不怕地不怕,气宇轩昂的样子! “山神慈悲哟!” 大家都跪在了地上,那四个妖孽一瞧,吓了一跳,是真跳了。 怎么今天全都转了态了,这么规矩,平时哥四个一现身,那真叫一个过街蛤蟆人人喊打,今天怎么会如此懂事? 它们可没那脑子琢磨明白。 算命仙人自鸣得意,这下大功告成了,靠这一招足够他吃半年的,骗够了再跑路。 四只蛤蟆随便它们在这折腾,反正也掀不出什么浪花来。 随后安抚大家,说山神和自己沟通过了,不会为难大家,以后大家只要多加小心不要得罪山神就好了。 这顶天立地英明神武的名号,也是那仙人帮它们起的。 自打这以后,忻州的所有百姓都对这四只蛤蟆毕恭毕敬,知府岁数大了,很多事情也都糊涂,那晚又亲身经历了这的一切,自然信以为真。 都听到了山神开口说话了,这还能有假? 无奈之下,只能好生招待这仙人和四大天王了。 可随着时间越来越久,大家发现不对劲了,不仅所谓的算命仙人算命都算不准,就连他所谓的神通广大也没见施展出来过。 四个妖孽可是没人敢去追打,时间久了也越来越恣意妄为,都快骑在人脑袋上叫嚣了,这叫什么事? 有人发出了怀疑的声音,那算命仙人也觉得时候差不多了,油水也捞够了,可以走了,不然继续下去肯定会被发现。 连夜收拾好了行囊,正当他打算离开的时候,这忻州城却来了另一伙人。 正是当初的九子道和那灰瞎子! ------------ 第158章:狼狈作奸 灰瞎子和九子道是打太原来的。 他们刚刚用那连环的套路坑骗完太原周围十里八乡,打算沿途发展。 这一站,正是忻州。 可刚到忻州,还没等他们施展什么骗术,却闻听此处已经有了神仙下凡。 饭碗被抢了,现如今可真是神仙多到数不胜数,天底下的老百姓都不够他们普渡的了。 稍微一扫听,灰瞎子和九子道就知道了这仙人乃是个算命的仙人,传说可以和当地山神沟通。 只是技术不怎么成熟,时常还掉链子。 比较能吃,酷爱休息,这便是算命仙人的能耐,别的也没就没见他施展出来过,忻州的百姓对这神仙颇有微词。 九子道和灰瞎子虽然不对付,但此时有教务在身,还是很默契的,一商量就想到了这肯定是被人捷足先登招摇撞骗了。 打听了一下仙人的住处,灰瞎子和九子道就找寻了过来。 刚一到门前,正巧看到收拾好包裹行囊打算溜走的算命仙人,俩人阴鸷冷笑,把他推进了屋子里面。 关紧房门,三个人无言相对。 算命的那可是人精,什么人一眼就看得出来,知道这是被发现了,刚打算求饶,却听那九子道开口了。 九子道那意思是邀请他共谋大业,本来是用不着他的,可他捷足先登,天时地利人和都占尽了,他们后来的自然不凑巧。 不如一起,把这故事编圆满了,他们还有些手段,能让忻州城的人更加信服这说辞。 不仅如此,这样还省事了,不需要再重复一遍那快演到吐的绣花鞋成精的故事。 灰瞎子也想换换,毕竟每次从马上掉下来打滚也很伤身体。 算命的本就想走,不想再掺合了,也不知道这俩人什么来历,看着凶神恶煞就不像好人,于是小声问道不答应行不行。 灰瞎子把刀往桌子上一扔,半句话都不多说。 算命的点头如捣蒜,你俩就是爸爸,说什么都行! 三人一拍即合。 这件事也就这么定下来了,三个人商量了一晚上,把计划都准备出来,真可谓天衣无缝。 自打那天,这算命仙人虽然受制于人,但也有了帮手。 此时忻州百姓对他有些怀疑,自然开始有些不信服了。 可就当大家刚要搞清楚的时候,却听说城里有女人发癫了,是个怀孕的女子。 这女子把自己腹中的孩子给掏出来了! 谁也管不了,这女子势如癫狂,见谁咬谁,腑脏流了一地,血水五步而亡。 邪门的是在她那屋子里面,蹦出来了那四只蛤蟆! 所有人都以为是山神动怒,这时候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算命仙人,求他帮助。 其实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就是那灰瞎子和九子道动的手脚,把四只蛤蟆捉住,全身涂满膏药。 俩人艺高人胆大,哪里怕什么蛤蟆作祟,三下五除二,捉拿在手自不在话下。 那药膏是当初教主交给二人的,说是忻州寻来的方子,也就是因为这一点,俩人早都对忻州有些好奇,才来了此处。 只不过后来在忻州发生的事情,让他们后怕一生罢了。 至于发生了什么,白长生却怎么也问不出来,因为那九子佛打从眼睛里就看出了惊恐的神色,宁死不说。 而当初那药膏和这四个妖孽身上的毒腺融在一起的时候,却也不知为何就有了那等效果。 这一点连灰瞎子和九子道都没有想到。 尤其是算命仙人,本不想掺合,乃是被要挟才这样,一看出了人命,顿时慌了,可又不敢违背俩人的意思。 只能硬着头皮去随着两人解决此事,对外宣称是山神需要献祭。 三人一来到女子家中,看到地上的死孩子,九子道却发现这可以作为一种手段,那死孩子面色铁青,埋在地里入土不宁,方圆数丈都是污秽恶气。 更是能令周围寸草不生,再挖出来,这孩子又死而不僵,僵而不腐。 这也是后来死孩子提炼成干尸的方法的由来。 打这之后,所谓山神便开始不断害人性命,只要碰到孕妇,便会令那孕妇癫狂,到了后来,甚至开始有活人发癫。 而三人对外宣称,这乃是山神的祭品,只能从命绝不可以抵抗。 要想解决这一切,他们道行不足,唯有九子传人方能镇压山神。 这可是完美的转换,只要九子传人在这里“大显神通”,自然不怕这里的人不诚心祭拜鬼母。 这个九子传人,九子道和灰瞎子却是让给了九子佛。 这是教主的意思,他二人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但只能从命。 教主知道了他们在忻州的过往,不知为何居然特意来到了忻州,看了看那新开发出来的手段,一笑过后,令二人先行退避。 九子道和灰瞎子离开忻州的时候,也带走了那四大天王的其中三王··· 这也让他们进化了手段,更加丧心病狂,也更诡秘。 留下来的那只,自然是为了继续震慑人心所用,由九子一脉的恶徒把控,在忻州继续为祸百姓。 等着过段时间直接让九子佛来料理此地事宜。 算命仙人早都不想再继续下去,这厢得了活路哪还敢多问,急急撤走了,灰瞎子也和九子道去料理其他地区的教务。 忻州的百姓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主心骨,好在他二人临走前安排了一些手下,就是那些小道士和黑衣人。 这些人总在夜半时分做法,说是这样维持百日自会将九子传人也就是那九子佛给请来。 这其实就是给九子佛时间,让他把其他事情料理完毕再来此处。 此时忻州的百姓早都对这伙人俯首帖耳,虽然很奇怪这四大天王怎么只剩下一只,可这一只也够瞧了。 这剩下的这一只蛤蟆,更加暴虐,时常寻得怀孕在身的妇女,用毒液喷溅,使孕妇癫狂,刨腹取子,所有人都对其万分胆寒。 这也是九子道为供奉鬼母所为的恶行,不仅如此,就连城中稍有姿色的女人,都会被他们暗中掳走糟蹋,只是这一切归拢下来,都让百姓以为是那山神取纳贡品。 这伙人在忻州为非作歹,就连那忻州知府都无可奈何,对他们言听计从,因为按他们所说,若不诚心,忻州必有大患。 本来这一切是按部就班,可九子佛并没想到自己初来乍到,就已经被白长生和鬼和尚给擒拿到手了。 第一次现身,居然就是被人给擒拿的姿态。 说到这里,其实并不全是忻州知府告知的白长生,每每说到关键和奇异的地方,白长生都会让那九子佛补充。 俩人把消息这么一掺合对比,才让这四大天王的真相水落石出。 随着越来越清楚,忻州知府恨地牙痒,他不敢相信这一切居然都是假的。 自己居然被一伙江湖上的歹人,一个邪门歪道给坑骗到如此境地。 怎能不气,只恨不得将这群人都给抓起来凌迟处死才解气。 “那娄冥,也就是你们口中的教主,到底在哪里,是不是在忻州。” 鬼和尚对什么蛤蟆成精没兴趣,他只在乎娄冥,而这故事里面并没有娄冥踪迹的线索,这不免令他有些急切。 九子佛被白长生折磨地死去活来,想要隐瞒也是有气无力,只能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听到鬼和尚这么问,九子佛气力不济道: “教主可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你们找不到的。” 这分明有些作死的嫌疑,鬼和尚一把扣紧了九子佛的腕子,令他吃痛不已: “还不说实话!” “啊!我说,我说,教主自打来过这里以后,总是望着那后山出神,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兴许他在那里,我也时常听到他自言自语什么迷山之类的话,放开我吧,我只知道这么多,放开啊!” 九子道手腕青紫,就快要碎掉了,鬼和尚这才松手,细细思索起来。 白长生也觉察到了要害,这所谓的四大天王,虽然不知来历,但很可能是从迷山下来的。 因为在忻州城内外,并无蛙类的踪迹,这类生灵一般栖息的地方都是潮湿所在,那山中有山涧清泉,自然很有可能。 何况这山上还有令生灵开蒙灵智的神奇缘故,不得不去探查一番。 现如今娄冥的窝点在山西已经快被根除了,而距离他最后一次现身,也在这几日前,所以他很可能尚在山西。 并且就藏身在这迷山之中。 白长生说出了自己的猜测,鬼和尚也是点头,他也想到了这些。 按着自己知道的消息来看,娄冥早在之前就曾来过忻州,来这里的目的,看来就是那迷山了。 既然如此,俩人不能耽搁,这就要去迷山探寻一番,以期找到一些线索。 听到俩人要去迷山抓人,那忻州的官兵和知府都是大惊失色,面露畏惧的表情。 “那里去不得去不得呀!” 忻州知府慌忙劝阻着,神色慌张。 ------------ 第159章:初问迷山 他已经办错了许多事情,如今要是错上加错,再让这钦差大臣去送死,还搭上一个大和尚,这份罪过可让他如何承受? 白长生一听,这是什么缘故,那个什么迷山,为什么不能去? 好奇去问,那忻州知府摇头叹息: “这迷山可不是个好地方,我们这些当地人都不敢进去,那座山可是能吃人的!” 白长生越听越奇,这是一座什么山,居然能够吃人? 但看知府的表情,和那群官兵畏惧的神色,白长生知道这不是在说谎,很可能当中有一些自己不知道的缘故。 “迷山之迷,在于无路,我们忻州世代百姓都不敢进去,曾经进去过的,全都出不来了,连尸体都找不到,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要说是进去迷路,那倒也还简单了,可怕的是山里经常传来不知名的野兽嘶鸣,那声响好像是地狱爬出来的恶犬,让人无比畏惧。 山中也没见有过什么动物出现,偶尔得见的飞禽走兽,皆是巨大无比,一只苍蝇都能致人性命。而且秉性暴虐,每每遇到这些迷途的怪物都会有人被它们生吃活剥! 也就是因为这样,迷山在我们这一带,堪称是禁地,大人你去不得呀!” 忻州知府念念叨叨,极力劝阻着白长生和鬼和尚,俩人听他这么说,也确实有点犯嘀咕。 而那九子佛,一听俩人要进迷山,却是冷笑连连,大呼不知死活。 白长生知道他肯定还有所隐瞒,可九子佛却是不言一语了,眼神中露出和那日被擒的灰瞎子一样的神色,他们都对对迷山充满了畏惧。 这份恐惧,甚至超越了生死,九子佛只是哆嗦着说,九子一脉的传承,都来自自于迷山当中,这也是教主昔日里不经意间透露的秘密。 后来的他们,也曾随教主步入迷山,进去的时候,足有数百人,可活着出来的,只有不到三十人! 而且自那之后,每一个去过迷山的人,都对那里三缄其口,万分畏惧。 “哈哈,这算什么,我自当伏妖降魔,眼看着娄冥就在此山当中,他去得,难道我就去不得?再说了,这不有三十人活下来了吗?难道我比他们弱?” 鬼和尚稍微一思量,压根没有半点畏惧,豪迈大小不以为然。 白长生也是不怎么害怕,不仅是因为有鬼和尚通行,而是压根不信这些怪力乱神。 很多东西经过一定岁月得积累和传播,都会被人刻意夸大,蒙上一层神秘的色彩来突出其惊奇的部分,掩盖那些平凡的事实。 这迷山可能就是如此,根本没有那么恐怖,不过是人言可畏传的神乎其神罢了。 更何况现如今娄冥很可能知道大势不在,便逃抵迷山藏匿在那,如此而言,不得不去探查一番。 俩人执意要去,忻州知府拦不住只能是叹息一声。 白长生琢磨了一下,俩人去已经是有备无患了,鬼和尚不问的功夫他可是猜得出。 所以这四个鬼奴去不去他并不在意,毕竟刚刚“归山”,还没有搞清楚具体情况。 何况忻州还有一些杂鱼需要清理,白长生有了计较,这就交代四名鬼奴随忻州知府回衙门。 探查到城中所有九子一脉的人马,将之一网打尽,然后把九子佛看押好,绝不能让他逃窜。 同时飞鸽传书到北京,把一切的经历上告九门提督,做好准备,在山西周围部下天罗地网,这样任那娄冥多大的能耐也不能翻天了。 等一切料理完毕,白长生嘱咐好鬼奴就要离去了。 四个鬼奴一脸迷茫,好似夜行厮徒又像是从地府回归的僵尸,眼神浑浊有煞气暗藏。 虽然不能与人沟通,但却对白长生言听计从,得了指令,抱拳拱手退到了知县身旁听候发落。 知县是不情愿的,他岁数大了,看这些邪门的东西怎能不怕,但他更怕白长生有不悦,只能照办。 一旁鬼和尚一直在看着四个鬼奴和白长生手里的令牌,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那脸上唏嘘之色渐浓。 俩人安顿好一切,取来两匹快马,加鞭直奔忻州城外迷山正道! 一路星辰,白长生感慨万千。 自打九命案,自己这段时间以来可是有日子没有正经晒太阳了,遇到什么事情都是在晚上,都快成夜行者了。 蹊跷之音偶生,夜风入怀,二人快马胯下,哒哒急行了几里路,只看到周围逐渐人烟稀少,寒意愈浓,迷烟四散。 连人家都没有了,除了星光,大道坦途铺盖着杂草和乱石,看样子是快到迷山近前了。 按着方位应该就是这里了,白长生环顾四周,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山口山门一类的去处。 “佛爷,咱们这是到哪了?那迷山在哪里?” 拨开云雾,白长生只觉得周围越来越荒凉,偶尔会有几棵老树半残,青烟飘荡挂枝,哪里有什么迷山? 鬼和尚不言一语,神情有恙,听白长生这么问,鬼和尚勒马而停,沉吟道: “如果没猜错的话,我们怕是已经进了迷山了,施主,回头一看便知!” 白长生很惊讶,这就到了? 这哪里是什么山? 这时候那鬼和尚已经回头凝望远处了,白长生随着那方向去瞧,险些跌落马下! 身背后,道路曲折离奇,向下蔓延,这么一看才闹清楚,自己站着的地方,可是半山腰! 这是怎么上来的? 怎能没有一点察觉? 白长生惊奇发现自己果然已经到了半山,没有一点察觉,也没有一点防备,就已经闯进了迷山! 爬山不是应该有坡度吗?再着说着山门道路又在哪里,怎么能一路无言就到了这里? 眯起眼睛再看周围,白长生猜瞧出了蹊跷的地方。 这半山之上,生长的万物草木,都是倾斜着生长的,向着坡度高的地方逐渐茂盛。 倾斜的角度也越来越多,草木在山下生长的很茂盛浓密高大区直,可随着他们越走越高,这些树木却越来越矮小。 这就给人一种自己并没有爬升高度的错觉,其实已经闯进了迷山。 而山门之处并不像寻常荒山有陡峭的崖壁乱世,这迷山的山口,碎石林立,阳关大道,教人分辨不出。 果然是迷山,山如其名,白长生不禁惊奇,更有了防备之心。 怪不得刚才一直觉得有迷雾在周围越来越浓,原来如此。 “施主,小心了,此山古怪,定要提防周围。” 鬼和尚叮嘱着,白长生点点头,把蚀骨刀捏在了手里,紧紧握住。 俩人继续沿着道路前行,想要找出马匹或者生人走过的痕迹。 既然此山没人进来过,那娄冥若在山中必定会留下足迹,沿着路去找,肯定会有所查获。 一直这么低头走着,山路漫漫,虽无崎岖不平却让白长生感觉遁离了人世,渐行渐远。 此山当真奇异,白长生赞叹不已,却没有发觉到,他俩越走越远,越走越偏,这浓雾逐渐遮蔽了俩人的身形。 那地上刚刚踏出的马蹄坑洼,也重归了泥泞。 迷山,从没有人来过··· ------------ 第160章:没人来过 “停!” 白长生和鬼和尚异口同声,俩人发现这路不能再走下去了。 因为俩人逐渐地发现虽然是彼此同道而行,但也已经快看不清对方的身影了。 山中迷雾越来越浓,几乎将周围的景象全都给遮蔽掉了。 这样下去别说是找到什么娄冥,怕是连自己都要走丢。 白长生一回头,想着换个方向回去,找一条清晰点的道路,却陡然间发现来时去路,消失不见了! 那地上马儿所踩出的足迹也不见了,这路可以隐匿踪迹,实在是太怪了。 “佛爷,咱不能走了,回去吧,这山怪了,佛爷?” 白长生光顾着看身后的来时去路,也没留心旁边的鬼和尚,这么一晃神的功夫,却发现身边根本没人搭茬! 鬼和尚不见了! 白长生倒吸一口凉气,惊疑间环顾四周,发现除了迷雾重重,这里一片空白。 哪里还有什么人影,哪里还有什么山林道路,好像是茫茫天地间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孤独感陡盛。 “佛爷你在哪?!” 白长生放声大喊,周围寂静无声,安静的令人害怕。 “咻!” 座下的马儿猛然间大叫起来,前足抬起,这是受惊了,把白长生也给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 没等他有反应,马儿已经将他摔在了地上掉头向回冲去了。 对了,老马识途! 跟着它一定能找到回去的路,白长生赶紧大喊,想让那马儿停下。 可马儿不管不顾,发疯一样逃窜,一闪身就消失在了浓厚的迷雾当中。 白长生再想去找,却已经来不及了。 正是叫苦不迭之际,却听到马儿消失的方向传来一阵悲鸣: “稀溜溜!” 那是马儿临死前的叫嚷,这咆哮的声音让白长生很是惊恐,它遇到了什么? 一声过后,周围重归死寂当中,白长生牙花子都快磨碎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试探着向前挪了一步,脚下很润的感觉,低头去看,白长生发现自己踩到了一滩血。 难道是刚才那匹马的血? 嘶··· 白长生收回步子朝着相反的方向掉头就跑,那匹马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不过他一点知道的兴趣也没有。 跑了不知道多远,在这片迷雾当中,白长生甚至连时辰都忘了,这里好像没有白天黑夜的分别。 最奇怪的是他觉得自己跑不快,怎么跑好像都是慢悠悠的感觉。 天上一直是灰蒙蒙的感觉,不算漆黑,但绝对不明亮。 方向感就更不用说了,自打从马上下来,白长生连左右都快分不清了。 鬼和尚去了哪,难道被娄冥用手段给抓走了? 不不不,应该不会是这样,白长生忍不住胡思乱想,但也搞不清楚这迷山的秘密。 走着走着,幸好自己手里还有一把蚀骨刀可以防身,白长生多少有了一份依仗,慢慢也就不慌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既然来都来了索性查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长生逐渐放缓了脚步,也放缓了心虚,这也才发现自己走到了一滩泉水的前面。 他不知道这是山泉还是山涧的溪流,但是那水给人一种异常冰冷的感觉。 最重要的是这水没有半点的波澜,好像一面镜子,把人心都给映照地无比清澈透底。 泉水不像是寻常那般透亮,散发着一种青色,有点偏蓝,里面还藏着一丁点的绿色。 走了这么远的路,白长生难免口舌干燥,看到了这山泉自然想要喝上一些解渴。 把身子玩下来,两手叠在一起想要去捧出来一些泉水送口,可这么一弯腰的功夫,白长生看到了泉水中自己的倒影。 很狼狈,衣衫褴褛,眉梢眼角藏着说不尽的焦虑不安。 对未来的恐惧和迷茫,对古老传承沉重的背负,这些都不是一个年轻人该承担的情绪。 但白长生都体会到了,他看到这镜面一般的泉水中,自己一脸的疲惫。 他好像在和另外一个人对视,那个时代有那么一个自己,那样傲骨铮铮那样孤苦伶仃那样风华绝代··· 自己这是怎么了? 一滴眼泪滑落脸庞,在池水中溅起波澜阵阵。 随着那波澜,漫漫侵蚀着白长生所有的心绪,让他愈发悲苦起来。 这人间,还有自己的出路吗? 那些情绪荡漾了白长生的全身,让他汗毛都立了起来。 自己怎么成了林妹妹?看一池子水都能哭,这也忒做作了吧。 白长生难免自嘲,摇摇头让自己屏气凝神,捧起了泉水送入口中。 刚一入口,就觉得彻骨冰凉,这泉水很甜,但给人一种苦涩的甜腻感,比寻常的山泉更加厚重,在唇齿间激荡过后入腹如冰。 击喉如刀,好像一条冰虫在五脏六腑游走,好水,好奇怪的水。 白长生感受着,不知不觉有了奇异的心境,细细品尝着个中滋味。 一睁眼,却看到波澜阵阵的水面上,倒映着自己的身后,有一道身影,一闪而过。 有人! 白长生猛然回头,却什么也没看到,只有朦胧的迷雾依旧徘徊不散,什么都没发现。 可自己清清楚楚看到了一个人影,穿着一席白衣,一闪而过,他是谁? 不是鬼和尚,那衣服就不对,难道是娄冥? 白长生警觉起来,赶紧站起来,回头环顾四周。 可以站起来,腿脚不稳,山泉边泥泞湿滑,白长生没有站住身子一歪就栽进了山泉当中! “啊!好冷!” 白长生慌了,掉落水中不断扑腾着。 这可是临近寒冬的时节,如此时候掉落在一处山泉当中,那冰冷彻骨的感觉可想而知。 白长生全身毛都炸开了一样被泉水浸泡当中,手脚逐渐失去了感觉。 急忙想要挣扎爬上岸边,但他惊恐地发现自己无法动弹,这山泉有一股说不出的力量,好想在不断拖拽着他向下沉沦。 难道是水鬼拿替身,这是看上自己了? 白长生悲哀的发现自己无法游到岸边,那无力的感觉袭满全身,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冰冷,绝望,悲苦无助,这是白长生彻底淹没在山泉里最后的意识。 一点一点向下,白长生消失在了山泉里。 这泉水重归平寂,没了半点波澜,河边那些纷乱的脚步痕迹,也渐渐恢复了平整。 迷山,从没有人来过··· ------------ 第161章:小世界里 脑中纷乱不止的,只有绝望和无助,白长生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也就这样了。 死亡也许不是终结,而是另一种开始。 他忽然感觉到了一丝温暖,好像是回归了母亲的怀抱中,很是惬意,慵懒地只想打哈欠。 不,绝不能沉沦,要是这样非死不可! 白长生猛然惊醒,感觉到了致命的威胁,这可能是回光返照的感觉,自己一定要活下去。 当他有了这种求生的欲望,心中浮起了一声苍迈的叹息,透出无尽的迟暮感和看破红尘的禅意。 那一声叹息过后,只感觉周围云开雾散,自己分明是在水中,又何来的这种感觉呢? 可那声音好像是有一种无形的压迫和威严,打散了周身所有的邪魅,让自己安然无恙。 并没有恐惧感,这声音有一丝亲切熟悉的感觉。 父亲! 白长生觉得这声音一定是父亲,不然断不会如此熟悉。 随之而来的,便是本已消失掉的意识。 白长生睁开眼,发现自己并没有在那冰冷彻骨的泉水中,而是来到了一处车马喧嚣的城邦。 这是一种奇异的感觉,自那以后多少年,白长生都没能忘记这里给他的感觉。 恍惚,难道是自己已经遁入地府了吗? 显然不是,看那肥肉乱晃的店老板,看那搔首弄姿的小妇人,还有那斜倚门前站的俏寡妇。 赶大车的马踏扬鞭,精明的商贾锱铢必较还在那砍价。 这是一片繁华的所在,像是梦境,却又给人一种旧日辉煌过的景象。 这到底是是什么地方? 白长生不知道自己什么来的,他的记忆只停留在那泉水中无助的挣扎里。 身上被太阳晒的暖洋洋的,很舒服,让人昏昏欲睡,这是一个午后的骄阳。 白长生迈开步子向前面走去,想着和人打声招呼,问问这是什么仙境。 或者陷阱。 他来到了那店老板的面前,伸出一只手,可当那手即将要触碰到老板肩膀的时候,白长生惊悚的发现,自己的手穿过了那人的身子。 透体而过,没有一点触觉。 这是怎么了? 白长生一阵恶寒,赶紧收手而还,趁着骄阳似火,白长生发现自己的手掌,有一种晶莹剔透的感觉。 不仅是手掌,他的全身都是如此,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像是空气中细碎的光粒凝结而成。 太奇异了,难道自己只是这处小世界里的一抹投影吗? 不能亲身经历,却可以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俯视众生。 白长生洞悉了这怪异又让人惊悚的事实。 反复又试了几次,确实如此,白长生无法和这个世界的人有任何交集。 任凭他怎么努力,也不能产生什么效果。 放弃了,白长生坐在了路边,可刚一坐下却又站起来了,他想到了推演。 自己怎么这么笨,推演一下这里是什么地方不就好了? 白长生赶紧掐算之间,咬破舌尖凝聚身心气力。 可一无所获,白长生好像从来没有这种能力一般,他发现自己无法进行任何有效的推演。 不仅如此,连昔日里种种堪破天机的手段,在这小世界里都毫无用处。 自己完全只剩下意识,和一具躯壳。 这下可是有点慌神了,这算怎么回事,难道自己要永世沉沦在这鬼地方吗? 白长生不甘心,开始在这小世界里来回摸索,想着找出什么间隙可以逃出去。 随着走的越远,内心的绝望也开始越来越浓。 白长生没有任何办法逃离这小世界,更没有任何手段可以让自己传达出什么意图给这世界里的人。 直到晚上,白长生才放弃了挣扎,靠坐在路边心中惴惴。 这一天晃悠下来,他对于出路一无所获,却发现了这小世界的一些怪异地方。 这里的时间,和自己经历的时间,并不对等,好像时而有些靠前,时而有些后退。 仿佛是可以操控的时空,到底是何人的手笔,亦或者这乃是天地间一处鸿蒙间隙? 白长生不知道,但他只能安心在这里呆着了。 这一晚就这么过去了,他也才发现自己没有任何饥渴劳顿的感觉,这也难怪,连身体都没有了。 身体? 难道说这里也是一种混沌,只是比自己那片混沌更加宏伟,更加精细,更加真实吗? 这个大胆的想法让白长生下了一道冷汗,因为要是这样,那必定是人力操控着这里,这人忒也可怕了。 该不会是娄冥吧? 要是这样那还找他送死干什么,一脑壳把自己撞死算了,白长生心中不免有了退避的感觉。 不行,这样下去别人没找上来自己先把自己吓死了,自乱阵脚可不想,这断命的手段,最重要的乃是心境。 必须打起精神,白长生抖了抖身子,继续在城中漫步。 他来到了一处人家,因为这里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这处城邦不是北京,却有种种相似的地方。 口音,服饰,都给人似曾相识的感觉,尤其是这户人家,让白长生路过的时候,心中莫名的悸动了一下。 根本不用推门而入,白长生穿墙进去,发现这是个大宅院。 车马高悬,春凳有客,流水潺潺,假山傍鸟,这院子足有七进七出,看得出是富贵人家。 朗朗的读书声从院子里面传来,白长生发现这是一个女子的声音,爽朗又不失娇媚,让人向往。 是大小姐在这里读书? 带着好奇白长生顺着那道声音走了过去,那声音来自于后院。 刚一进去,白长生就有些脸红了。 这确实是个女子,看穿着打扮也确实应该是这里的大小姐。 高盘发髻,流云玉带,眉梢眼角说不尽的柔情似水,淡扫蛾眉好似那蜻蜓戏水般毫无扭捏。 她依靠在一个男子的怀抱里。 这男子更是让白长生自愧弗如,只看是衣袍倦怠公子意,褐步兰鞋人高修。 这男子生得何其潇洒俊美,与那徐公之美堪有一比! 白长生心中赞叹不已,这可真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看样子就知道是郎才女貌,青梅竹马。 俩人怀抱在一起,女儿朗素手捧着一本书卷,朗声轻诵。 那公子只是抱着他,眼角里无边的溺爱和怜惜,看来两人的感情已经是巫山云雨不足比了。 白长生可不想继续在这大煞风景,刚才那感觉兴许是错觉,在这里实在是害臊。 转身退步,白长生就要离开,可还没抬脚,那后院的月亮门里却闯进来一个人。 那对璧人一瞧来者,霎时慌乱起身。 ------------ 第162章:一字杀士 “父亲大人!” 那女子娇羞满面,站起身来整理衣衫,把书卷也藏在了背后。 男子也是愧色低头,抓着裤脚好不尴尬。 闯进来的人,是个老者,老态龙钟却给白长生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 听语气,这是那女子的父亲,白长生停下脚步,想看看怎么回事。 老人闯进来正看到俩人郎情妾意,脸上却没有半点愠色。 那嘴角扬起,好像很是赞许,伸出老迈的手掌轻捋了一下胡须,老人打趣道: “看来老夫来得不是时候呀。” 看来这老人家对女儿这个情郎并不厌烦,甚至可以说很欣赏,真是天作之合,白长生有了一些羡慕的感觉。 “伯父,您···说笑了。” 那公子很害臊,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小,头也越来越低。 老人看男子如此扭捏,还是忍不住调侃道: “你都占了我女儿如此便宜,还敢叫我伯父?!” 那声音好像有点责备,公子顿时慌乱了,眼睛四处乱瞧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候小娘子却是绯色上脸,用力掐了一下公子的大腿,小声道: “该换称呼啦,呆瓜!” 恍然大悟,男子先是错愕,然后那脸上抑制不住浮现了惊喜的表情,赶紧张口道: “对对对,岳···岳父!” 很欢喜的一幕,三人都笑了,看来是门当户对的一家子。 老人不想这乘龙快婿还没进门就这么尴尬,也没有继续调侃了,走了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让他不必拘礼: “哈哈,好小子,以后可要对我的宝贝闺女好一点。她自幼丧母,我处处依她,你以后可也要如此。” “岳父大人,此生此世,对素娥小生必倾尽···哎呀反正好就是了。” 男子着急许下承诺,以至于说话都不利索了。 惹的女儿一阵害臊,又掐了一下他,公子惊呼过后嘿嘿傻笑着。 老人看到俩人如此恩爱,怎能不心中欢喜,那胡子都快飞起来了。 “左不虞,你在我门下念书习礼也这么多年了,早都看出你小子打我闺女主意了,便宜你了哟。” 老人看来是好诙谐,总是说着笑话,让白长生都对他很有好感。 看来这是个大户人家,这男子拜入门下学习,后来看上了老师的女儿,俩人郎情妾意在了一起。 老人也是考验了这左不虞,看他品行端正,愿他二人结秦晋之好。 这女子叫素娥,好名字,好人家。 “爹爹,莫要总逗人家了,真是人老话多。” 素娥看自己的父亲总是逗心上人,生了些埋怨,老人一听这话,登时把胡子翘起来了: “怎么,还没过门呢,就这么护着他了,那以后老头子还不要被你俩给赶出去哦。” “爹!” 那女子脸红的不行,银牙咬嘴却又说不出什么。 “好了好了,不逗你们了,我还是希望你呀,以后多多相夫教子,书嘛,就交给左不虞去读,你个女儿家家,无才便是德,看这么多书也没用。” “我才不要呢,我要好好念书,这样才配得上夫君呀,不虞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 左不虞脑袋点得像磕头,老人很高兴,自己这掌上明珠看来是找到了属于她的归宿。 这一辈子可算是能让他放心了。 三人就在这聊了一会,老人想是让他俩进屋去,随自己煮茶读书,二人应和就要出来了。 可刚走到门口,却听到院门前传来一阵阵杂乱的叫嚣声,还有铁器摩擦腰间的刺耳之音。 这是有人带刀前来,怎么回事,怕不是来者不善吧。 白长生有些诧异,向外面看着,不仅是他,那三个人也是这种感觉。 有些不安望着府门之外,却看到一伙官兵冲了进来。 铁锁钢链哗啦啦碎响,垂在地上幽幽放光。 这是朝廷的官兵,他们来者干什么,看着样子,是要拿人? 只看为首的官兵从马上跳下来,走上前来,狂傲开口道: “刘大官人,你的案子犯了!” “啊?” 三个人都发出了惊疑的叫喊,什么案子? “官爷,是不是什么地方有误会,老朽我一个念书人能犯什么案子?” “你们可不要血口喷人,我岳父的名声,十里八乡哪个不知?名镇江左的刘思才刘大才子怎么成了案犯?” 左不虞很气愤,觉得这鞋官兵是在无理取闹。 那官兵一听他这么说,那语气可有点不恭的意思,从腰间解下一根鞭子照着那左不虞的就抽了过去! “啊!” 左不虞一个念书人哪里有什么功夫,眼看着鞭子抽过来也没办法躲避,登时被抽倒在了地上。 吃痛不已,胸前印出来汩汩血迹,这一鞭子可够瞧的,一旁的素娥看到情郎受伤,怎能不慌。 又急又慌,素娥一下就哭了出来,扑在左不虞的身上哀嚎: “不虞,你没事吧!” 左不虞说不出话,疼地咬牙切齿,那老人原来叫刘思才,看到这群官兵如此蛮不讲理,也是惶恐。 “让你这小子嘴不干净!这小娘们倒是挺标致哦?” 那官兵上下打量着素娥,眼神里透出贪婪的颜色,刘思才一看这人德行,赶紧挡在了中间: “官爷,小老儿我到底翻了什么案子?” 那人一听,嘎嘎笑着,从胸前掏出了一张纸,那上面写着一句诗: “杞人忧转切,翘首待重明,刘大才子,这诗是什么意思?你可真是作死啊,看来你就是那前朝余孽啊!” 官兵恶狠狠说着,不留一点余地,这话一说出来,所有人傻了,一个“明”字就定了谋乱的罪名,这罪过也太大了! 连白长生都想不到会是因为这首诗。 “官爷,您没读过书吧,这可是《虬峰文集》里的诗文啊,怎么成复辟前朝的罪诗了?那时候还没这些呢吧!” 刘思才赶紧解释着,那官兵一听这话,说自己没念过书? 虽然是实话,但这么说出来可真是刺耳,决计不能饶他,寒声道: “老不死的,要不是看你年岁大了,我一鞭子教你做人,来人啊,给我锁了!带走!” 说完,那群衙役官兵哪由三人分说,铁链子钢索稀里哗啦就给刘思才锁了起来,押出院门。 任凭身后的素娥哭天喊地,这伙人铁石心肠将她踹倒在地就离开了。 左不虞重伤倒地,脸色煞白却又说不出话,看得出那一鞭子让他站都站不起来了。 俩人抱做一团,哭地声嘶力竭,白长生一直看着,想是帮忙却力不从心。 这群官兵实在心狠手辣,凭一个“明”字就把人给抓起来了,这还有王法吗? 虽然当今朝廷严查前朝余孽,但这也过分了吧,白长生纵使有气却也发做不得。 他没有离开,而是站在院子里,想看看这对苦命的鸳鸯接下来怎么办。 直到晚上,素娥才稍微缓过心神,让家里的奴仆把左不虞抬到床上,俩人悲天喊地好不伤感。 已经派人去牢狱查探消息看有什么办法,素娥和左不虞只能在这里焦急等待。 那一鞭子,碎了七八根骨头,让左不虞卧床不起,这等重伤可要休养足月才行。 素娥虽没受伤,但是也没好到哪里去,垂泪连连无可奈何。 二人唏嘘的时候,房门被人一脚踹开了,白长生也在屋里子,看到了一个人冲进来,脸色立变。 正是那白天为首的官兵! 看来是早都欲行不轨,这人夜间来了刘府,眼神透出痴狂贪婪的神色。 打量着素娥,摩拳擦掌而来。 “你要干什么!” “小娘子,我来看看你呀!” 那官兵简直是禽兽,直接扑了过来,一把抱住素娥上下索吻。 素娥拼命挣扎着,却哪里斗的过他,一下子就被撕开了衣襟,露出了里面的肚兜。 白皙光滑的肌肤让那人无比的疯狂,床上的左不虞大声咆哮着,从床上跌落下来抱住那人的腿发狠癫狂。 官兵一脚把他踹到了一旁,继续对素娥上下其手。 奇耻大辱,这简直让白长生都看不下去了,可他没有办法改变这个既定的事实,只能眼睁睁看着禽兽发疯。 素娥惨叫连天,挣扎不得,眼看着就要被这恶人玷污,倾计之下,从旁边的桌子上操起了一把剪刀! 一把扎进了恶人的大腿,教那官兵吃痛大喊: “你这小蹄子不知死活!” 眼睛都红了,大腿流下汩汩脓血,这官兵从腰间猛然掏出了官刀! “噗嗤!” 红刀子进白刀子出,官兵操刀捅进了素娥的胸腔,毫不留情! “素娥!!!” 地上躺着的左不虞,牙齿都崩碎了,恨欲癫狂! ------------ 第163章:月中仙人 白长生别过头,不忍看这人间大恸。 耳边萦绕着是那左不虞的疯狂大喊,还有那恶官差的狡诈喘息。 一刀过后,恶官差毫不犹豫,把素娥踹倒在地上,捂着大腿的伤口,眼珠子来回乱转。 这时候他是拎着刀的,看了一眼左不虞,寒意挂脸,这是想一不做二不休把左不虞也给杀了。 打定主意,这人向前迈了一步,可没等他动手,却听到院子外面传来一阵阵呼喊的声音。 毕竟是贼人胆虚,顿时慌了,恶官差本打算杀人灭口,可要是一不留神让左不虞喊出来那绝对会被人发现。 左思右想,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近,这恶官差却笑了出来,有了主意一样,看向那左不虞。 把官刀解下来,恶官差大步迈前来到左不虞的身边: “想不想报仇?” 恶官差把刀递了过去,放在了左不虞的手上! 这是什么意思? 白长生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左不虞现在大恨在心,都快要疯了,哪里知道这是歹人计策,看到手中有刀,只想着报仇雪恨。 一把拿过官刀左不虞咆哮大喊: “我杀了你!” 举起来就要砍杀恶官差,那恶官差却露出了狡黠的笑面,看来是早有准备,一脚就把左不虞给踢翻了! 紧跟着脸色一垮,拧出万分痛苦的模样,冲着外面大声叫喊着: “救命啊!有人袭击朝廷官差了!” 白长生眼睛喷火,这恶官差好狠的心思,这是想栽赃嫁祸! 这时候左不虞手里可是捏着刀呢,一身鲜血淋漓,官差腿上的伤口,屋子的尸体。 加上刚才左不虞的大声叫喊和官差的呼救,这还用想吗? 自然不用,白长生急急闪到院子当中,看到了满地全都是尸体! 这恶官差是杀了多少人! 怪不得刚才闯进来别人没有呼喊的声音,看来是早打算杀人灭口了。 血水顺着院子流淌到了街道之上,被过路的人看到了。 知道里面出事了,街坊百姓全都冲了进来,只看到满园的尸体还有那屋子里传来的阵阵呼喊。 大家冲进去的时候,只看到左不虞手里拿着刀,拼命想要袭杀朝廷的官差。 那官差还中了一刀,大腿不断流血,看到有人来了,赶紧是躲闪着求救。 “左不虞你还是人吗!刘思才对你那么好,你居然如此歹毒!” “畜生啊!快把他按住!” “快点救我,我就觉得这小子不对劲,晚上一过来就看到他对刘家小姐欲行不轨,被我发现了却想要杀人灭口!” 那官差一脸的慌张,这场景任谁看了都不会怀疑。 左不虞此时已经癫狂了,什么都不想,只是拿着刀在地上扭曲着要砍杀那官差。 三下五除二,大家就把他按住了,扭送着出离了刘府,直奔衙门口。 白长生看在眼里痛在心中,这左不虞是死定了。 跟着那一伙人到了衙门,白长生凑在最前想要看清楚,左不虞此时也恢复了一些心智。 可是他万念俱灰,也猜到了恶官差的手段,根本不想辩解,只求速死。 衙门老爷手持惊堂木,根本都没多审,更是不去问一个书生是如何把身经百战的押差给砍伤的。 惊堂木一拍,左不虞压入死囚牢,衙门外的老百姓大声呼喊老爷英明。 “大快人心!” 白长生只恨自己不能去帮这人伸冤,这也太惨了,这衙门口的老爷怎能如此糊涂? 闪到了死囚牢里面,白长生想是看看左不虞如何了,可刚一进去就看到左不虞正抱着一个人放声痛哭。 那是个老者,正是刘思才。 刘思才倒在左不虞的怀里,一席白色囚衣,脸上没有任何光彩,眼珠子凹陷了下去,他已经死了。 看来是年迈体弱,受不住囚牢的折磨,早都气绝。 左不虞进得囚牢才知道这悲惨的事实。 恩师对自己不薄,更是将掌上明珠许配给了自己,本以为是天造地设的一家子,羡煞旁人。 不成却被一个“明”字给毁了,白长生攥紧了拳头,胸口起伏不定。 左不虞满身伤痕,血迹横流,这时候刑房走了过来,来到左不虞的身边,一脸玩味的表情: “小子,别嚎了,来吧。” 来什么? 左不虞不知道,也没心情,只是不住地哭泣,死死抱住老岳父的残躯不肯撒手。 刑房一看,这小子是不上道呀,立马变了颜色: “得嘞,看来你也没钱,大堂不种黑豆二堂不种高粱,你这案子上上下下也没点表示,伤了我们兄弟不说还这吵得别人睡不安生,那就别怪咱不客气了。” 说完,一招呼,令几个手下走过来把左不虞拎起来,推搡着拉到了隔壁大号的囚房。 往里面一扔,把左不虞的手脚捆绑在尿桶边上,不上不下,这尿桶半人多高,把人锁在这里真是躺不得坐不下,只能半蹲着。 “好好招呼这小子。” 刑房说完,把门一锁就走了。 这大号的囚牢里面装着的可都是穷凶极恶的犯人,这里面谁能耐大谁说了算。 “谁狠谁是头”在这体现的淋漓尽致。 在那牢房里头,老大叫大板,因为他还有一层板子能睡。 排第二的叫草席,是说还有一层稻草能盖在身上取暖。 其他就是什么地赖青苔之类的了,越排越向下,这尿桶边上,是最没有尊严的。 一般只有是一分钱不花,进了囚牢还得罪刑房的案犯才会锁在这里。 大号里的人一看,新来了这么细皮嫩肉的小伙子,还锁在这尿桶边上,又让他们“招呼”,那还客气什么。 几个人走过来就开始撒尿,那气味让左不虞直欲作呕。 把头一别过去,老大走过来了,直接照着左不虞的脑袋上开始撒尿。 “干什么!” 左不虞羞愤大喊,都到了这等地步了,还被人如此折辱,怎能不恨。 老大一看这小子这么有脾气,话都没多说,旁边的草席和青苔就凑了上来一阵拳打脚踢。 一直到左不虞差点被打死,气都快散了,那老大才开口道: “留他一口气慢慢玩,这么快弄死了多没意思。” ··· 到了晚上的时候,左不虞再无任何思绪,只想着被快快提堂,押赴菜市口砍头也好五马也罢,都好过在这被人折磨。 鼻青脸肿口中溢血,想到自己经历的一切,左不虞和一旁虚无当中的白长生都有些恍惚。 “这是为什么啊,老天爷···” 死囚牢的窗户只是一块破烂掉的碎砖口,外面透出一轮明月,照得到青天白日,却看不清人心似铁。 左不虞心中苦涩,肩膀生颤。 可白长生没有去管他,因为他看到在那月光的缝隙里,好像伸展拉扯出来了一道身影! 居然从月光中显化而出,这难道是神仙吗? 白长生很诧异,更惊奇,看着那道身影在月光的笼罩下逐渐有了实体,越来越浓,越来越清晰。 那是一个人,白长生分明清楚,可就是看不清那人的容貌。 他是谁? 不仅仅是白长生,连左不虞都发现了这个邪异的身影。 “你···你是谁?” 那月中人凝聚了实体,居然开口了! 可他说出来的话,让白长生冷汗淋漓: “我乃天道。” “天道?你来干什么···” “我来问你,想不想要报仇?” 那声音有一种蛊惑的魔力,拉扯着左不虞所有的幻想,勾起了他内心最深处的波澜··· 他感受到了虔诚和希望。 ------------ 第164章:未来已来 白长生并没有觉得眼前这个人是神仙。 相反的他感觉这个人很恐怖,全身虽然散发着圣洁的光辉,却又被月光笼罩着。 但是太神圣了,这种感觉反而会让人生出一种错觉,这都是虚无的,都是假象。 白长生屏气凝神,想要搞清楚怎么回事。 那月中人抚摸着左不虞的头顶,让左不虞匍伏跪倒在地上,小声抽泣着。 “来吧,来吧,随着我,报仇,随着我,开启一片天地。” 那魔幻的声音在左不虞耳边不断缠绕着,像是在勾魂摄魄。 左不虞的眼光逐渐涣散了,好像是看到了什么充满了希望的场景,在那场景中有他憧憬的一切。 他看到了素娥。 素娥在冲他招手,好像是在召唤他过去。 可当左不虞刚要触碰到面前的素娥的时候,那场景却溃崩了,消失不见。 “素娥!” 左不虞惊声呼喊着,眼神慌乱,那月中人此时又一次开口了: “想不想她活过来?” 这对于左不虞来讲,具有无比的诱惑力,他无法想象眼前这人到底有什么神通,但只要他能做到··· “求求你了,让素娥活过来,让我做什么都行!” 左不虞失声痛哭,他只想简简单单和素娥在一起生活,只想着阖家幸福的欢喜,而现在这一切对他而言,势如登天。 “好,我答应你,我会让素娥醒过来,可是···” 那月中人说出了一个代价,白长生却没听清他说些什么,当他凑过去想努力听清楚的时候,那人却已经说完了。 “这···” 左不虞有些震惊,不知道那月中人到底开出了怎样的代价,但是看得出很沉重。 “不虞···” 似一场梦幻。 左不虞在这声音的召唤下,再没有任何的犹豫! “素娥,素娥你等我,我一定要让你活过来,素娥!” 左不虞好像得了失心疯,哆嗦着口中不断重复着这句话,眼神愈发坚定,他投掷了一场豪赌。 这一晚的月光,照亮了左不虞的前路,却浑浊了人间是非。 白长生不知道那月中人到底开出的代价是什么,可现在左不虞的念叨却已经吵醒了大号中所有的犯人。 “睡不睡觉!作死啊你!” 老大低声呵斥着,发出埋怨的声音,这大号里所有人都睡着了,没人注意到左不虞做了些什么。 更没有人看到那月中人。 大号的恶老大说完这话,耷拉着眼皮瞄了一眼尿桶边上的左不虞。 就这么看了一眼,恶老大蹭地一下坐了起来,大喊道: “怎么回事!你···” 恶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左不虞,只看到左不虞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尿桶边上站了起来! 那锁链已经被人打开了! 最可怕的是,他的手中,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尖刀! 左不虞哆嗦着站起来,向着牢房中的恶徒们走了过去,眼神迷离,却充满了未知的光芒和憧憬。 这一刻的他,是无解的。 白长生张大了嘴巴,他也没看到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难道是月中人施展的手段? “原来是你。” 身后突然间有人说话了,惊得白长生赶紧回头,这么一回头,白长生又是倒退三步! 他看到一片朦胧中,在月光之下,有个人正对着自己! 他看得到自己! 不仅仅是看得到,而且那月中人还可以触碰自己! 明显笑了出来,月中人仿佛春风拂面,伸出一只手,推了过来,正中白长生胸口! 白长生无力反抗,他在这人面前毫无招架的余地,那一掌推来不急不缓,却叫人退无可退! 力道不重,并没有杀气四散的感觉,但掌心入怀之时,白长生感觉头脑一声爆裂的轰鸣。 看不清此人面貌,白长生已经摔倒了下去,身子好像塌陷到了地底,让他无法挣扎反抗。 沉沦地下之前,白长生想着再看一眼那左不虞,回过头,却只看到牢房之内··· 满地的鲜血,一把滴血的刀头,嗡嗡作响。 这片小世界,轰然倒塌了。 ··· 等白长生再次恢复意识,睁开双眼时候,发现自己来到了一片鸟语花香的地方。 这又是哪? 有完没完? 白长生失声叫嚷着,环顾四周,空无一物。 他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但直觉所致,那左不虞肯定还有故事,只是自己看不到了。 那月中的仙人又是谁?他怎么能看到自己? 难道这一切都是他故意做给自己看的,刚才那城中发生的一切都是一种旧日的映像? 好像是皮影,白长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可不容他多想,这鸟语花香的世界有时什么地方,难道这里也有他需要去目睹的事件吗? 在这芬芳的天地间,白长生漫步着,想要找出些什么。 可除了溪流潺潺,这里并没有任何可疑的事物。 叮咚泉响,一处悬崖绝壁,青烟陡陡,草木不盛。 丁丁狢狢滴水瀑,弯弯曲曲绝壁枝。 看山前有青石千块玉,看山下有碧纱笼万烟。黑雾前红梅翠竹,绿柏青松,白云里涧深霾浅,走兽躬匍。 这好像是人间仙境般令人陶醉,白长生逐渐放缓了心绪,想要嗅一嗅这花香,实在难得。 “不!” 打远处传来这么一声凄厉的吼叫声,白长生被惊扰到了,赶紧张望四周。 只看到那悬崖的另一端,好像有人正在争斗! 果然! 白长生收回心神,知道这肯定有故事,极目远眺想要看个清楚。 悬崖对面距离他并不怎么远,所以看得清对面发生了什么,可等他看清了,整个人也都被震撼住了: 只听断地一声悲吼,白长生看到了一个汉子,胸腔插进一折断钢戟,洞穿其身,血涌如注。 那汉子的神情何其悲凉,兀自喘息着,而那一身秀袍,衣角处,正迎凄风摇摆。 再细看,那破损衣衫之间,透出血迹森森,看得此人之前经历了持久的鏖战。 而眼下,钢戟穿胸怕是再难熬过此劫了。 “带着他走···快走···” 汉子虚弱无比,艰难道出这一句。 却又见那唇齿间血沫凝珠,两眼光华黯淡,怕是再不过稍时,便是要身死道消了。 他在同谁说? 只见那汉子前面一丈之距,现身二人: 一男一女,胸抱一个婴童。 看那男儿堂武潇洒,那女儿柔情隽艳。 “不啊!!!” 道是英雄不过一美髯。 彼时堂武好儿郎,眼下却是悲愤交加。男子一声不甘怒吼,注意到了那汉子身受如此重伤,艰难留活却气息紊乱。 已然知其再难挺过今日凶险。 “快走啊!!!” 那汉子一口血沫再喷,竭力而挡,将那二人护在身后。 何故如此? 却见那汉子转身,暗藏负伤处,悲戚之色骤然而逝,正气凌然又发。 直面而立,傲然看着前方不远处。 白长生眯起眼睛,骇然试色,那是一阵凶伐而至的军士: 惶惶然白光森刃,茫茫间铁甲钢盔。 这一伙急行军袭杀而来。 马蹄嘶啸,震得天地臣服,兵将狰狞,看得人心胆寒。 倏尔间,有雨落,正是暮色暗沉。 亘古青苍,白日不现,好似同为不甘,如匍伏巨兽嘶吼般,怒啸这天地间无情不仁的一幕。 “轰隆隆隆!” 一声凌厉雷闪劈向大地,裂焦土寸生,惊百兽奔走。 那惊雷震彻过后,大军终是杀抵眼前: “杀,他不行了,断不能留这三人。” 那凶暴行军正前,有一名悍然大将,端的是银铠亮甲,阴鸷枭杰。手持断戟半柄,沉声冷言一句。 看来那汉子所受之伤定是此人所为了。 “我们不逃了,不逃了,再也不逃了···” 那女子说话间,悲凉语气。 看汉子独挡万马,看怀中婴童啼哭,只能恨这苍茫人世的无情。 而环顾四野,只有断崖绝壁,青烟飘荡,绝望人心。 “不行!走啊!活着,活着给我们看到!不要让我等五步之血,白流于此。” 那汉子并未回头,踉跄间,再发一语。 而那威武男子,此时豹眼怒瞪,目眦淌血。 看到汉子如此捍卫,终是下了决择,拉扯了一下那女子衣襟。 “走吧···” 苍凉,痛苦,悲情··· 再难有何言辞可以形容眼下男子的心境,而他却无路可退。 那女子被这轻轻一拉,也是妙身剧震,脸色凄白。 凄风苦雨痛彻大地,当二人仓皇逃去时,那女子回头看到最后的一幕: 是汉子决然跃身,独战万马,拼杀了三五招不过,却是力有不逮,被那钢戟钉杀在了地上。 至死前,三爷都未曾弯了腰身。 无畏者,当无敌于天地。 ------------ 第165章:凄风苦雨 而当那对璧人逃抵悬崖绝壁处的时候,才发现这里也是绝路。 女子怆然,男儿苍髯。 难道这天地之间,真就再无活路了吗? “人生到北,终是难逃一劫。” 男子悠然开口,看悬崖处苍石枯林,山险水恶,这就是最后葬身之所在了吗? “天地不仁,看来这一条路,也不过是同样的结局。我累了,放手吧。” 那女子一席白衣,染血流襟。 伸手逗了逗怀中的婴童,柔薏轻点面颊,童儿破涕为笑。 红扑的小脸蛋儿上,两眼若梧子,小口如蜜潭。 男子未言一语,伸手揽过佳人腰,三人怀抱一起,婴童笑,人儿醉。 如此阖好一幕,却又能再经得多少遽倏枯槁? “你看他多可爱?” 女子看着那笑面婴童,酥心柔起。 “怎么长得有点像你?” 男子也是笑了,用力揽了一下美人腰身。 而这一刻的坚强有力,已经值得女子用一生的温柔去依偎。 纵使江山不念娇,指天残月换酒钱。 如此绝望,又当如何?笑骂红尘也不过一纸心酸,二人相依,此刻静谧安好,再无旁人来扰。 黑云压城城欲摧,眼下无城有绝崖,远处大军,已然封堵裂四方,那大将挟风快马,那兵士刀刃淌光。 旗幡招展之际正步步逼近此处,如此仓皇亡命,今日终得是要清算因果轮回了。 “他们快到了。” 男子轻语,未见惊慌,去繁就简,二字坦然。 “嗯。” 那女子好似并不关心,只是怜爱着怀中婴童。 轰隆隆! 大军人未至,马蹄声先行。 “我要让他活下去!” 却见那女子忽而起身,坚决神色,抱着那婴童不肯放手。 又能如何? 男子看良人坚毅表,婴儿浑不知,可眼下这悬崖无处躲,终是一叹泯前路,神色坚决道: “对,活下去,你们要活下去!活给这天地看,活给他们看!人间不留我,自有公道处!等他长大,再为我等报此大恨!偿此大愿!” 又当如何? 咻咻咻! 一阵箭矢掠过,伤了膝肘,擦了眉梢,却不见男子有一丝畏惧。只看他冲那女子点了点头,看了那婴童最后一眼。 绝然回身,单掌成爪,凭气凝成一把刀,护于胸前,大步踏起,冲向那袭杀而至的大军: “活下去!” 这是男子最后一句话。 一行浊泪清两旁,万般不舍又奈何? 那女子抱着婴儿,看昔日许诺一生的男儿慷慨赴死,媚眼生哀。 而这一眼,别了百年··· 那婴童不能言,大眼忽闪,半是好奇,半是依赖。 白衣女子转身,再不留恋这红尘人间,纵身跃下! 烟云累浮名,悬崖渡俪人。 这一跳,自也是绝别了一生。 将婴童护在胸中,香袖裹挟。任那绝命寒风袭面,万丈成寸,却依旧一脸柔情。 “我会在这世间最美处,等着你···” “不!!!” 白长生凄厉大喊,整个人都好像被击垮了一样摔在了地上,无法置信看着眼前一幕。 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因为直到那两人跑到山崖边的时候,白长生才看清楚两人的容貌。 那战死的汉子,正是吴老三。 那个女人,却是杨茹! 而那男人,竟然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跪倒在悬崖一侧,白长生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那人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 杨茹又为什么会抱着一个婴儿跳崖,难道···难道! 跌坐在这里,没有了半点支撑,白长生百思不得其解,直觉的心头越来越不安稳,难道这是一角未来? 难道自己要面对如此惨烈的未来? 吴老三战死疆场,自己也要独断万马千军,杨茹抱着孩子跳崖自尽? 这结局让白长生如何能够坦然面对,他用拳头不断捶打着地面,心头滴血。 还在恍惚之际,却觉得脑中又是一声叹息,白长生想到了什么。 他缓慢地站起来,惊疑不定望着悬崖之下,若有所思。 沉吟了片刻,白长生深吸一口气,纵身跃下! 任凭烈风如刀撕扯着面庞,白长生随着那失重的感觉越陷越深,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果然如此。 等他把眼睛睁开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出现在了鬼哭坟! 这是起点,更是终点吗? 白长生不敢确定,也没有想那么多,他看到面前也有人在大战。 那是一个老者,和一个白衣的男子。 俩人不断交手,一拳一脚间可见纵横万物的睥睨感。 那老头逐渐落了下风,白长生清晰地看到,那老人正是自己的师父,那个纸腿老人! 而那个白衣人,也正是在混沌中自己曾经遇见到的那位! 白长生把眼睛瞪大,看到老头即将落败,却依旧癫狂出击,想起来刚才那一幕幕场景,不禁是泪染双襟。 绝不能让一切发生,白长生心境不稳,也猜到了这奇异的世界到底是什么地方。 随即也有了主意,一沉心,白长生从怀中掏出了蚀骨刀! 攥紧刀身,白长生将指尖刺破,精血滴落在刀身上,转手向外,操着蚀骨刀猛劈下去! 干预因果! 那蚀骨刀沾染着精血,再无尽的虚空里面划出一刀金光般的裂痕,白长生看到这小世界无形的壁垒被自己划破了! 轰隆隆一阵巨响,这小世界出现了一种天塌地陷的感觉,撕裂了虚空,一道缝隙凭空显现。 白长生赶紧把身子凑了过去想要顺着那道缝隙爬出去。 可当他刚要触碰到缝隙边缘的时候,身子却有一种抽离的感觉,白长生被一股怪力向后拉扯着。 他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更不知道自己玩意踏出这一步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但此刻他只想着逆转这惨烈的未来。 “吼!” 白长生卯足了气力反抗身后的力量,却还是无法抵抗,慢慢生出了一种被吞噬的感觉。 向后急速抽离着,白长生最后一眼,看到的是那老者和白衣男子面露惊奇看向自己。 “哇呀呀!” 叫嚷着,白长生以一种错觉般的急速感,穿梭在了一片隧道当中,那隧道里面光怪陆离,无数的景象在崩塌扭转。 再次睁开眼睛,白长生发现自己正蹲坐在一汪泉水前面。 手中还捧着一些泉水,正是准备喝下去的姿态,半蹲在泉水的边上,周围迷雾重重。 自己并没有掉落在泉水里,一切都恍惚是惊世大梦,看着泉中的倒影,白长生心中无休止的纷乱。 站起来,深呼一口气,他看到泉底最深处,有一些残破的白骨,也不知道这下面埋了多少冤魂。 这泉水可以令人丧失心智,痴呆注目,筋疲力尽过后,便会坠落当中淹死在泉水里。 “这三生泉,可真是厉害,幸好熬过来了。” 白长生侥幸万分,也猜出了这泉水的来历。 ------------ 第166章:三生泉水 三生泉,顾名思义,可映照三生轮回因果。 白长生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会遇到这种离奇的境遇。 更想不到自己会被三生泉所蛊惑。 在他的印象中,三生泉只存在于光怪陆离的传说里,更存在于老父亲白三石的故事里。 传说这泉水可以让人沉思前世因果,注定现实道果,明澈后世沉浮。 可自己在三生泉中预见的一角未来,是何等的凄惨悲切,简直让他退无可退。 于悬崖绝壁前独战万马,这等离奇的境遇教他如何接受的了。 幸好在传说中,若想破尽这等迷茫的心境,只需要以精血击散虚无的鸿蒙。 断前路,横击因果轮回的现状,就可以从当中脱离。 可那些不明就里的人,一旦坠入此间异象,哪里想得出逃离的法门,是以这三生泉也不知道困住了多少迷茫的生灵。 白长生在泉底看见的那些枯萎的白骨,可能就是如此而来。 怪不得叫迷山,这座大山里到底隐藏着多少秘密,而这里又会有什么危险在等着自己? 等等,不对劲,如果按照三生泉的传说,这当中的景象可不简简单单是与自己相关联的一切轮番显化。 更是会把所有曾经沉浸当中的生灵的重大经历都刻画留存起来,留待后人凭吊。 好像是存贮记忆的皮影,让彼此之间的记忆相互串联勾结。 换句话说,在这三生泉的秘境中逃离的人,他们的经历互相都会有串联。 也就是说,方为因果异端般的存在,手段逆天之人,才能从当中逃离,并且在日后都会有勾结的经历。 可能逃离这三生泉的人太少了,就连白长生也是当年在极其偶然的情况下听老父亲白三石提及过。 要是没有这一段经历,自己怕是早都被困死于此处了。 “我居然成了洞悉惊天造化的异端,这可是有趣的很。” 白长生站起身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想着抓紧离开此地,这三生泉他可不想再进去了。 回过头那浓雾依旧,也不知道刚刚那道身影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泉水的仙灵在勾引自己吗? 显然不是,因为白长生从无尽的迷雾当中再次看到了那道身影。 一闪而过,仿若是那惊鸿一瞥。 “站住!” 断不能让他逃了,白长生急急追了过去,也不管那人是谁,在这鬼地方只要能遇见活人总比困死迷局要强上一些。 三两步就跨走过去,白长生想要抓住那道身影,可除了迷雾还是迷雾,那诡异的身影又一次遁走了。 “该死的这叫什么事?到底是谁?” 白长生有些气馁,可眼瞅着一无所获也只能作罢。 当他打算坐在地上休息一下的时候,却陡然间发现身边有一丈朴刀劈了过来! “呼!” 那朴刀卷动风声,教人胆寒,看着便是像要绝杀世间万物般凌厉无双。 白长生急忙闪避,却发现操刀的人,乃是鬼和尚! “佛爷是我!刀下留情!” 白长生着急大喊,不知道那鬼和尚为什么要袭击自己。 可他觉察到了异样,鬼和尚不问视若无睹,癫狂出手,并不是在砍杀自己,而是在胡乱出招。 他这是怎么了? 白长生很震惊,看到鬼和尚向四周不断挥舞着一丈朴刀,那周围简直是寸草无生。 平地间,一跃二转三纵四横五上六下七浅八深的九道沟壑,十分惊悚。 这人看着明显就是丧失了心智,眼神中透出痴狂愤恨的模样,口中不断嘶吼道: “先公!!!” 那声音里有无尽的哀怨和怒火,白长生心惊肉跳,他到底是怎么了,难道被人给迷失了心智吗? 鬼和尚不问挥舞朴刀,任凭白长生喊破了喉咙也无法唤醒他,更别提近身了。 就他周围的迷雾,也都被卷成了四散的游魂,分离溃散。 幸好现在他出手的方式很杂乱,毫无章法可言,更无路数可表,也幸亏于此,不然这一方天地怕是都要被他给搅碎了。 白长生看着那一丈朴刀的刀头凝结了光点,每逢触地都激起了浪花般的尘齑,这也让他多少领教了鬼和尚的真正实力。 就这么足足耍了一个多时辰的朴刀,鬼和尚不问方才收手而回,站立半圆的残土面前,一脸悲怆。 神色茫然,袈裟上全是破洞,灰头土脸却改不住那英雄悲苦的眸子,白长生走上前去,拍了拍他。 没有反应,更没有刺激到他,这鬼和尚进入了一片离奇的心境。 “不好。” 白长生发现鬼和尚的面庞逐渐发黑,印堂上面透着一股子煞气,虽是令人畏惧但那眼里的光华可是慢慢消散了。 白长生急忙扯开鬼和尚的袈裟,倒吸一口凉气,发现那心脉处的血管已经变成了黑色。 不仅是这样,那乌黑的血管逐渐蔓延,扩散全身,要是等这心血回炉,鬼和尚必死无疑。 这像是中毒了,更像是中邪了。 白长生生怕有什么闪失,赶紧把鬼和尚抗了起来,心里面左思右想之后,痛下主意。 这三生泉,可还听说有起死还阳的功效。 可一入得此泉,就必定要遁入那奇异的世界里。 要是无法从中脱离,必定要永世沉沦,坠入泉中做那三生泉的奴仆,永不超生。 这都是传说,白长生确信的是那泉水确实有奇效,但是必定会加重迷局中的那种丧失感,最后突破出来的困难程度也会更盛。 可现在哪容他多想,白长生抱起鬼和尚三两步回了三生泉边,沉吟了片刻,在鬼和尚手中画了一道符咒。 点点头,一沉心,白长生就把和尚扔到了泉水当中。 “咕咚!咕噜噜···” 鬼和尚随着那泉水的泡沫碎裂,逐渐沉浸了下去,泉水无波,回复平静之后,好像从没人有人来过的样子。 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你的造化了,自求多福吧。 白长生心有戚戚,自顾自念叨了这么一句。 一回身,这就准备离开,可还没动,就发现地上有两个亮点在不远处闪烁隐约,那光点在迷雾当中很是刺眼。 活物! 白长生直觉所致有了警觉。 果然如此,只见那光点穿越了迷雾,一上一下蹦跳着出现在了眼前。 这是只癞蛤蟆,白长生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这四大天王少了的那只,自己可算是遇到了! ------------ 第167章:擒王报恩 白长生第一次看到这只落单的天王,心里面除了恶心,还是恶心。 蟾蜍、牛蛙、田鸡、癞蛤蟆,任谁看到了也不会有什么好感。 尤其是这小天王的后背上,鼓起来了许多脓疱,里面好像有很多汁液。 那是毒腺孕育出来的毒汁,白长生一看便知。 也猜到了鬼和尚不问癫狂的缘由,看来是不经意间被这毒汁给祸害了才会导致癫狂。 怪不得症状和忻州城中发狂的妇人一般无二。 要不是仗着鬼和尚一身武艺高强,估计早都横死当场了。 但是也不该呀,鬼和尚的功夫比九子一脉的人只强不弱,怎能如此轻易中招呢? 想不通,白长生也没有那等高强的功夫,他可怎么办。 这剩下的一只小天王,看来是逃回了迷山,按这么说的话,山下的情况应该很明朗,九子一脉的人该是被拿下了。 小天王的身上不仅有恶心人的脓疱,还散发着一股一股作呕的气味。 这让白长生觉得很棘手。 看它的神情,是的,癞蛤蟆也有神情,到底还是开化了灵智,不比寻常。 整个身子都好像跃跃欲跳,弓起来一点点,嘴巴张合的样子像是要口吐人言。 也不知道它们经历了何等奇异,才会在这迷山当中日精月华成就了如此遭遇。 最可怕的是它身上也被涂了那迷魂的膏药,看来也是之前被抓来做了实验。 可是它却留在了忻州,毕竟后来还需要它身上的毒腺来制成毒药,令妇人发狂,刨腹自绝。 凭借这个手段,才能镇压忻州百姓的人心,越是这么想白长生越是气愤难平。 剩下的那三只,自己已经在那地穴里见到了,也给打死了,眼前这只看来是对发生的事情有所感应,所以对所有生人都抱有一种恨意。 癞蛤蟆在地上叫嚷不休,呱呱的声音让白长生有些烦躁。 但却不敢大意,他知道这东西的厉害,果然只见蛤蟆在地上坐不住了: 把嘴巴一张,两个爪子搭在地上,一口毒液就喷射了出来。 白长生早有准备,一个侧身就闪躲了过去,那毒汁溅射在地上,一股子白烟和刺鼻的腥臭味道散发出来。 那地面被烫出了一个坑,白长生心下骇然,这要是被碰到了还能有好? 癞蛤蟆吐痰,不咬人也能把人恶心死,老话说得没错。 癞蛤蟆一口痰不成功,好像是恼羞成怒了,呱呱怪叫着向前扑了过来。 “呱呱!” 蛤蟆背上的毒腺分泌了更多的毒汁,顺着那些脓疱一点一点沁透出来,留在地上形成一道灼烧般的痕迹。 这要被碰到了肯定完蛋,白长生情急之下把蚀骨刀给掏了出来,想着去刺杀这蛤蟆。 蛤蟆好像知道厉害,一边吐着毒液一边左右乱跳,白长生躲闪不及,被那毒汁溅碰到了鞋子。 “嘶啦!” 白长生感到钻心的疼,这毒腺触碰到了鞋子还没有浸透,就已经让他抓心挠肝了。 赶紧一踢腿把鞋子甩了出去,白长生急忙观瞧自己的脚掌,发现安然无恙,幸好是及时甩脱了。 更生出了一种炸毛的感觉,自己站在泉水之侧,进退两难,癞蛤蟆看来是瞧准了这一点,把自己所有出路都给封死了。 “你这蛤蟆,真是···” 白长生又气又恨,却奈何不得。 那癞蛤蟆的声音听在耳中分明就是叫嚣。 想起之前忻州百姓对这些妖孽的厌恶,白长生心说自己也算体会到了。 可那癞蛤蟆叫嚣的声音戛然而止了! 白长生惊喜的发现,在癞蛤蟆的身后,一双阴冷的眸子正直勾勾望着它。 潜足蹑踪,那道迷雾中如黑光乍现的身影嗷呜一生蹿了出来,爪牙如刀,快如闪电。 “嗷呜!” 一声凶残的咆哮,狗来了! 对啊,狗可是跟着自己一起来的,它一直趴在白长生的肩头睡觉,自己都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消失不见的。 这时候更是不知道从哪里寻来的,看来是一直在等待机会,趁那小天王不注意,从背后突袭而至。 白长生很惊喜,狗的能耐可非一般,确实也是如此,没有让白长生失望,狗一出现就扑在了小天王身上,坑吃一口咬在了蛤蟆的脖颈儿处。 不停撕扯着,蛤蟆连连怪叫,蛙脚伸出来抖动了几下,背上的毒汁明显减少了。 翻咬过后,小天王脖颈儿被撕扯断裂,眼珠子都被掏出开了,被狗甩在一边,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 “好狗,哈哈!” 白长生拍着巴掌很欣慰,上前抚弄狗的身子,可没等他上手,却见那狗冲着自己咆哮起来: “嗷呜!!!” 那一声叫嚷过后白长生才发现狗全身的毛都炸开了,之前撕咬癞蛤蟆的时候,毒腺的毒液已经遍布狗的全身。 毛发纠缠,拧成一团,皮开肉绽。 狗中毒了! 白长生很惋惜,心中有痛,想着安抚一下狗,却发现那狗不断后退着,眸子里显出一些痛苦。 这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身上沾染此等剧毒,不想白长生触碰到它,狗心可谓忠肝义胆。 白长生一下子就猜到了它的用意,更觉难受。 寻常家畜,见到这等放毒妖孽,唯恐避之不及哪里还愿与其搏斗,狗护主心切,看到白长生迫在眉睫,这才奋不顾身扑杀上来。 虽然相识不过数日,白长生还是很痛心,哎,这怪猫看着凶恶,心肠可比一般人心还要善良。 “狗···” 也不知道说些什么,那狗好想知道白长生的心意,嗷嗷回应着,站在不远处遥望自己。 身子一抖,狗明显站不稳了,躺在了地上,眼睛逐渐放大,伸出的爪子形成诡异的四道直线。 猫类在临死前,都会如此屈伸肢体,白长生知道它要死了。 胸口一瘪,狗最后看了一眼白长生,嘴巴都没来得及闭拢,就此中毒身亡。 “哎!” 白长生攥拳在胸,却又无法救它性命,站在这里足足沉默了半响。 摇头再叹,白长生把蚀骨刀掏了出来,在地上挖了一个坑,就在三生泉的边上。 把袖子的布扯下来一截,白长生裹住手腕和蚀骨刀的刀身,走到狗的遗骸边上。 把狗抱起来,送到了那草草挖出的小坟坑里面,恭恭敬敬拜了三拜,白长生动手将这个潦草的坟墓掩盖起来。 “愿你在三生泉边,了却三生因果,后世投胎,去个好人家。” 白长生心中有苦,把狗埋在了这里,又刻了一个小木牌,插在坟包上面。 因果往生,驾返瑶池。 这用在活人上的法门,现在用在了狗的身上,也是白长生的一片心意。 站起来收拢心绪,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小天王的尸体就扔在那里白长生管都没管,此等妖孽曝尸荒野才是归宿。 刚要离开,却发现三生泉的另一边,传来又一阵呱呱的叫声。 难道还有妖孽? 白长生惊疑不定,望向那里,只看到三五只癞蛤蟆趴在一个小坑洼前面,小心翼翼把脑袋送到当中,吸泉吐纳。 这个小坑洼就在三生泉的旁边,看来是偶然间被什么石头砸出来的,因为距离泉水不远,一小汩的泉水透过缝隙润土坑洼,在里面清醒了一小道泉水。 隔绝了三生泉的大池子,在这坑洼里形成了另一片小池,虽然不多,精气也不浓重,可还是看得出有灵性勃发。 原来如此,这群癞蛤蟆就是这么成精的,看来是万物有灵也知道泉水的厉害,不敢贸然进去。 突然有一天来了这么一小汩泉水,灵气不浓,这群妖孽算是找到了好去处,贪婪地在这里汲取,时间久了,便借由此等天机造化开化了灵智。 白长生怒从心起,要是任它们继续下去,指不定哪一天又出现什么祸害。 决计不能让他们便宜,白长生迈开步子走了过去,一看那小坑洼的周围,三五只蛤蟆一脸的贪婪,好不如饥似渴。 幸好自己遇见了,都生了心性,要不了多久它们必定就可以为祸一方了。 白长生毫不客气,上去就一扫腿,把这群蛤蟆扫到了那三生泉最深的地方。 “要你们喝个够!” 那群蛤蟆虽然有了心性,却称不上神通广大,身上的毒腺也没四大天王那般厉害,被白长生扫到了泉水中,这才反应过来是大事不妙。 “呱呱!” 几只蛤蟆在泉水中挣扎着,不断怪叫却又不能蹦回来,没过一会就沉沦当中了。 白长生又把那坑洼里的石头放倒,堆了好些泥土在里面,彻底毁了这造化的好地方,才稍微心安。 也算是不枉狗的一片心意。 白长生拍着巴掌,唏嘘了几声看这里也没什么值得再关注的了,就朝着远处走了。 走着走着,三生泉在身后消失不见,白长生身形影遁,并没有在这里等着鬼和尚浮出水面。 他觉得有必要先找到下山的出路再找人来帮忙,这么等下去不是个事,何况那地方过于邪门,白长生唯恐自己再次遁入那幻境当中。 进去一次侥幸出来他可不想再光临第二次了。 走着走着,只感觉迷雾渐浓,愈发让人失去了方向感,前后左右除了泥泞的地面,什么都看不到了。 迷雾中,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白长生皱起眉头想要辨别方向,却在极远处,听到一阵巨响。 “轰隆隆!” 巨响过后,周围的迷雾好像有了灵性,将白长生团团围住,让他感觉自己置身于仙境当中。 很诧异,却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白长生快步寻着声音去找,却没注意到身后的地面,被什么东西给拱开了。 打地底,爬出了一个死孩子! 那孩子狰狞面目,嘎嘎怪笑着,脓血满身,朝着白长生的方向爬了过去··· ------------ 第168章:恶鬼缠身 白长生缓慢地跑着跑着,却发现那声音消失了,自己也彻底迷失在了这篇浓雾当中。 “这迷山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放眼环顾四周,除了白皑皑似雪的苍茫,这里什么都没有。 白长生嘬着牙花子,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倏尔间好像有什么在拉扯着自己的裤腿,白长生低头去看,嗷唠一声惨叫险些摔倒。 “啊!” 他看到了一个死孩子,全身贴满了金箔,一脸的狰狞怨毒,正用那惨白的小手拉扯着自己。 关键是那孩子在笑,是活的! 这孩子和九子一脉的幼童干尸一模一样,又如此活灵活现,怎能不令白长生万般胆寒。 想都没想白长生一脚踢了过去,将那孩子踹飞出去,死孩子嘎嘎怪叫着,消失在了迷雾当中。 那孩子明显是死的,可却活着,白长生胸口起伏不定,看不穿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死孩子那狰狞的面目在心中不断浮现,这迷山当真待不得! 甩开步子白长生继续向前面跑去,可跑了没几步,却发现面前又出了死孩子! 这次是两个! 嘎嘎怪笑着,在地上一边爬,一边张牙舞爪,白长生脸都白了,也像是要死了一般可怖。 “我的天爷!” 掩口惊呼,白长生再难保持平稳的心境,也不愿和这群半死不活的邪门玩意争斗,换了个方向去跑。 跑了没两步,那迷雾当中,鬼和尚出现了! 浑身带血,一丈朴刀碎了半截,脸色茫然可悲,鬼和尚望着白长生,痴痴念着: “你为什么要害我···” 语气透着无尽的悲凉,白长生头皮都快裂开了,他不是把鬼和尚扔在了三生泉里了吗? 之前还怕他淹死,可···可还不如淹死了,这半死不活的样子是闹哪样? “我···” 白长生怔怔说不出话来,看着鬼和尚颤抖的双手,把那半截朴刀给举了起来。 照着白长生脑壳就劈了下来!白长生躲都没躲,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看到鬼和尚的胸口,穿出来一只手,那只手透穿了鬼和尚的胸膛,把他的心脏给掏了出来。 那道身影模糊不清,站在鬼和尚身后,掏出那人心过后,放在了自己的嘴里,嘎吱嘎吱咀嚼起来! “啊!” 白长生惊叫连连,心中剧痛脑中纷乱。 那人的影子看不真切,但直觉所致,定是那娄冥无疑! “你这个畜生!” 白长生看到鬼和尚举着刀被突兀地袭击,而后轰然倒地。 那人掉头就走,一边吃着人心,任那鲜血淋漓却云淡风轻。 拉扯着鬼和尚的一只腿,慢慢向着迷雾当中退去了,白长生着急去追,拨开云雾却一无所获。 “你怎么能如此歹毒!娄冥你给我出来!” 白长生攥着拳头挥舞着,眼眶都快崩开了,那身影消失之前,传来了一声声怪笑: “哈哈哈,我不是帮你了吗,难道你要他砍死你?” 那声音在四周飘散着,让人分别不出方位,却听得出无尽的戏虐,还有阴冷。 声音融入了迷雾当中,随后彻底消失不见了。 白长生再想去找,也没了办法。 只能迈着沉重的步伐,在这迷雾当中寻找出路,寻找光明。 彻底乱了心智,这迷山太可怕了,白长生全身都在发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自己逃离此处。 竟生出了绝望的感觉。 白长生站在迷雾当中,把眼睛一闭,不断口诵观自在心境,努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却是出现了几个人,站在很远的地方,磨刀霍霍。 灰瞎子,九子佛,还有药铺掌柜的。 他们怎么出现在这的?不是死了吗! 白长生没时间细想,他看到这三个人手中,都拎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 “小子,还是我们教主神通广大吧,你纳命来吧!” 灰瞎子大笑连天,说不尽的癫狂,举起尖刀和其他两人就冲着白长生跑来。 白长生掉头就走,连滚带爬没有点半犹豫,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自己绝对不能落在他们手里! 一边跑一边喊着救命,白长生就没这么慌乱过,身后传来阵阵怪笑声,还有磨刀的刺耳之音。 夹杂在迷雾当中,让白长生更加慌不择路,只能选择狂奔。 可无论他再怎么卖力,都感觉自己很迟缓,越是这样,越是心慌。 跑了足足有半个多时辰,腿肚子都发颤了,白长生马上要摔倒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间小木屋。 好不犹豫,白长生推开木屋的门就冲了进去,随即锁紧了门窗,把桌椅抵在了门前。 靠在墙边,白长生软倒下去,大声喘息着,一脸惊恐。 刚一坐下,就听外门外传来阵阵咆哮。 “咚!咚!咚!”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撞击着木屋的门,四处传来,不断回响在木屋当中。 白长生靠在墙边把脑袋埋在了膝盖里面,又用双手盖住了自己耳朵,全身都在发抖。 这时候的他,是最脆弱的,因为他失去了所有的依靠,所有的信念。 门外传来不断的撞击声,白长生头痛欲裂。 可那声音也只是撞击着门窗,并没有闯进来的意思,可能是这木屋有奇异,能阻隔一切邪魔? 白长生可没这心思去想那些,只是靠在墙边如惊弓之鸟。 又过了痕迹,那撞击门窗的声音才逐渐消散,白长生也稍微缓和了一些。 全身疲惫不堪,心绪紊乱,经历了这么多,白长生处于高度的精神紧张,那心弦都快断掉了。 外面没了声音,这屋子里静地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好似山崩地裂,白长生眼皮子发沉,脑袋也发沉,就这么睡着了。 等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看到窗户外面,迷雾依旧,四周静谧。 在迷山当中,好像没有白昼与黑夜的分别,一切都叫人恍如噩梦当中,不能自拔。 拖着疲惫的身躯,白长生挣扎着站起来,全身酸痛,稍微一活动关节就是一阵嘎嘣的声响。 自己实在是太累了,白长生不想再有一点惊扰,坐在了那桌子前面,看到了什么。 脸色如古井无波,白长生拿起了桌子上的金钗,又看了看那面铜镜当中的自己。 一脸倦容,人事不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又一次来到了这间鬼屋当中,这一次,白长生无路可退。 ------------ 第169章:鬼屋秘密 这是一间鬼屋,这点白长生确信无疑。 这间鬼屋可以平地消失,又凭空出现,这点让他觉得很可怕。 想起之前这根金钗曾刺死过自己的马,自己还是被狗给救下来的。 现如今狗已经死了,自己再次直面鬼屋,又会发生什么呢? 白长生不知道,但他也不敢推开门逃出去,因为外面可还有一群索命的恶鬼在等着自己呢。 心里越来越烦,越来越怕,也越来越累,在迷山中经历的这一切都让他无法理解,更无法猜透。 “难道我就注定要死在这里?” 白长生苦涩地说着,把弄的那根金钗在屋内烛光的照耀下,绚丽多彩。 金光锃亮的钗头,好像滴着一滴仙人的眼泪,绽放出说不出的情绪,让他心烦意乱。 摆弄了一会,白长生放下了金钗,开始在屋子里踱步,想着接下来怎么办。 休息了好一阵子,慢慢的心情也开始平稳下来,不像之前在迷雾当中那般无助。 虽然不知道这木屋到底是什么来历,可他又不能出去,只能在这里面找找看了。 来回翻动着屋内所有的器物,发现这里面除了那金钗和铜镜之外并没什么特殊的。 这是女人索居的闺房,也可能是女鬼独处的鬼屋,白长生只有这么一个猜想。 坐在了床上,此时外面寂静无声,屋内烛光冷火,白长生发现了奇怪的地方。 门外那些东西,九子道他们刚才为什么没冲进来杀自己呢? 难道说这屋子有什么门道,可以阻挡他们? 难道是这些人的冤魂被娄冥掌控,而后抽离躯壳化作厉鬼,这间屋子可以抵挡他们? 不对,这本来就是鬼屋,怎么会帮着生人呢,白长生摇摇头否定了这个猜想。 这么一摇头的功夫,白长生朝左边一看,注意到了美人塌上面的小枕头。 这个枕头不像寻常人家的枕头,没有描龙画凤,更没有雕琢什么名贵的珠宝。 在那个年代的枕头,都是方方正正,短小精致,并不会很柔软。 可白长生面前这个枕头,何止是不柔软,简直就是一块石头。 白长生触手之际,只觉得这枕头像是一块玉石,很冰冷,很坚硬,要是在这上面睡觉那可真是“磨反骨”了。 早年间有这个说法,后脑生有反骨,必定是逆乱之人。 当年诸葛亮就说魏延“顶生反骨,迟早必反”。 也因为这个,诸葛亮才对魏延痛下杀手,而后世之人也都很忌讳自己的孩子有此等特征。 所以当发现谁家的孩子出生的时候,后脑勺要是不怎么平整就会弄这样一块方石头压在脑袋后面,让孩子夜夜枕眠,借此把头骨磨平。 这有点违背人伦,所有人都知道,但谁也不敢冒这个风险,久而久之就有了“磨反骨”这么一个说法了。 白长生自然不信这些,但也是知道个中典故。 看到了这块石头样的枕头,自然就想到了这一点,可那枕着石头睡觉的都是从小孩子开始,没听说过给女眷也这么用的呀。 想到这里有点费解了,白长生想要把那枕头拿起来看看,可上手之时,只觉得这枕头颇为沉重。 自己居然无法把它挪动半分。 不对,这枕头有古怪,白长生发现了蹊跷,来回拨动都无法撼动一个枕头。 这枕头好像是镶嵌在了床上,不能硬生生挪动,白长生尝试着左右扳扭,就这么一扳动,枕头动了。 “嘎吱!” 一声清脆的声响,在枕头下面传来,这是一个机关活扣,白长生猛然觉察到了石枕头的用处。 还没等他有所观察,只听到屁股下面,床榻中间,传来一阵阵机关枢纽转动的声响。 紧跟着整张床一分为二,这床榻的边缘分开了一个暗道,下面有个隔层! 白长生正坐在隔层之上,暗道一开,身子立时歪倒了,整个人都掉了下去。 “哎哟!” 白长生栽进了美人踏下面的隔层里,屁股生疼,心中也是凛然,果然这木屋蹊跷之处被自己发现了。 “咔嚓!” 随着他跌坐在隔层,这里面还传来一阵碎响,什么东西被白长生压断了。 一低头看,白长生冷汗就下来了,他看到了一具白骨! 也不知道在隔层里放了多久,这具白骨已经发黄了,皮肉消散只剩下裹上面的一身衣服。 也因为这身衣服,白长生才得以发现这是一具女人的尸骸。 看来这个隔层与世隔绝,终日不见阳光,时间久了并没有让衣衫碎烂。 上面的颜色也是鲜艳跃动,秀着团花似锦,百鸟簇凤,兰布纺织看得出很名贵。 一双绣花鞋,美轮美奂,上面还安着几颗闪亮的宝珠。 三寸金莲白长生看得并没有想入非非,因为他发现这绣花鞋和那装载药耗子的绣花鞋,如出一辙。 但是这一双更加精致,更加华丽。 白长生端起这双鞋子,点了点头,心说估计这一双乃是之前那些绣花鞋的原型。 这女子又是谁? 想起之前自己还曾在这美人塌上和一具白骨安眠,白长生一股子凉气就冒出来了。 看来那些邪门的手段并不是无的放矢,难道这女人也和娄冥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白长生不敢确信,却也不想在隔层里与一具白骨对坐相拥,拿着那双绣花鞋就爬了出来。 出来的时候回头张望,这具白骨很意外的没有让白长生觉得有多恐怖,而是生出一种悲凉感。 兴许是见得多了,区区一具白骨让自己很难有所惊吓的体现吧,白长生也不知道为什么。 但他才想着女子生前一定宛若天仙,不然也不会被人施以手段放在这里不肯让其入土为安。 难道是因为不舍? 想到了这里,白长生打心底里发慌,这女子是谁,又是谁把她放在这里的呢? 拿着绣花鞋坐在椅子上,白长生沉思前事,深呼了几口气,想着不如推演一番,让一切云开雾散。 之前试过,在迷山当中是没办法施展任何手段的,白长生就一直没再去试了。 这一次屏气凝神,再次让自己沉寂下来,努力了一刻钟,发现还是徒劳。 “真邪了门了!” 白长生叹息又是无奈,看来一切只能凭借自己了,外力不可破,这迷山当真神鬼莫测。 自己已经睡了一觉,手上的绣花鞋也没什么发现,白长生不知道在木屋中待了多久。 外面的天一直是灰蒙蒙的,根本无法分辨白天黑夜,时间和方向感在迷山里好像就是个笑话。 白长生心烦意乱来到木屋的窗前,透着窗户向外面瞧着。 除了雾还是雾,自己难道就困死在这木屋当中了吗? 就在这时候,极远处的方向,白长生又听到一声轰隆隆的巨响,和早前那声音一样。 白长生心里面咯噔一下,刚才可就是听到这一声之后才遇到这些索命恶鬼的。 还不容他多想,只听到门外又一次传来咚咚咚的声音! “咚!” 一下比一下重,敲击着木屋的门窗,白长生壮着胆子去看,却发现外面什么都没有。 一声高过一声,这恶鬼索命般的鼓点让白长生愈发恐惧,可他更觉得很怪。 经历了一次之后也就不那么怕了,白长生听着那鼓点一样的声音,脑中浮现了一种可能。 眼睛闭起来白长生想了片刻功夫,一咬牙一跺脚,来到了木屋门前,把手伸了过去。 又收了回来,这么反复了两三次,这才眼中精光一现,咬牙切齿道: “是死是活一眼便知!” 说罢,白长生两掌伸出,猛然将木屋的门推开了! 咣当一声! 打那木屋之外,一股子迷雾呼啸而来,白长生消失在了当中。 紧接着那迷雾里,传来了一声惨叫! ------------ 第170章:迷雾重重 白长生望着眼前一幕,全身的血液都倒灌进了脑子里。 他看到了一头鹿,那头鹿不顾一切冲向自己,把自己撞倒在了地上。 一声痛喊,白长生五脏六腑都转了一圈,被那鹿角顶地七荤八素。 而那头鹿这么一撞过后,就倒在了地上,口鼻溢血而亡。 抽搐了几下,再也不动了。 这头鹿无比的巨大,比寻常的山鹿要足足大了两圈。 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更不知道它经历了什么,白长生只看到它死了,临死前挣扎不休。 而这山鹿不远的地方,几乎不可见的迷雾里,白长生又看到了许多闪烁隐约的动物! 赶紧退回木屋之内,白长生脑子发蒙,意识都有些紊乱了。 果然就如自己猜想的,这迷雾有古怪。 之前白长生一直没有注意到,打进了这迷山之后,雾气渐浓,自己也越来越不安了。 疑神疑鬼,心惊肉跳,一惊一乍间方寸全无。 但是迷雾是慢慢变浓的,所以这感觉不是很突兀,也就让他没有注意到。 刚才那轰鸣的声音,如一道惊雷般让他震撼,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声响,但却是让他想到了这一种可能。 迷雾可以使人丧失心智。 不仅如此,还会勾起人心底里最深处的恐惧,并将之具象化,这就是迷山的秘密! 看来之前自己遇到的,所谓的死孩子,所谓的灰瞎子,全都是假的,只是自己心底的恐惧。 也可能是迷失了心智过后,恐惧缠绕在山中的飞禽走兽之上,让自己把它们当成了鬼怪。 可在外面的时候,自己并没有发现这些。 在木屋当中休息了一段时间,把心绪收拢才发现了这一切。 为什么木屋可以让自己看破虚无呢? 白长生关紧了木屋的门,回头张望四周,看向了木屋的桌子上那个蜡台。 蜡台上面,点着一根蜡烛。 白长生眯起眼睛,认出了这是梻尘烛! 之前两次来到木屋当中,都没有注意到,这一次可瞧真着了。 梻尘老祖渡化苍生,以盖世佛法淬炼此烛,铸造之时更以香罗木的树心做引,剪裁成了细线,再浸泡于罗汉池中数百日。 这过程当中又有罗汉口诵箴言,等梻尘烛成形之时,自可看破世间虚无,预兆祸福。 后来此烛传遍天下,时人莫不惊叹,但自打梻尘老祖被娄冥所害以后,这制造的手段也随之失传了,所以存世数量极少。 白长生两次三番遇到这等宝贝,可谓造化使然。 不仅如此,他也知道了那群动物为什么会冲撞这木屋,看来万物有灵,迷山当中的灵物也都知道有这么一处造化福地。 可以让他们渡过难关,所以就都对此处趋之若鹜。 而那山里最深处的巨响,则可以令迷雾的致幻效果更烈,每逢到了这时候,飞禽走兽都会来到这里避难。 可这一间小木屋能有多大,所以大多数动物都没能挺过来,丧失了心智被迷雾收走了。 收去了哪里,白长生暂时还想不到,但他知道很可能就是那轰鸣之音发出的地方。 难道是娄冥吗,是他做的这一切? 可这件木屋又是谁搭建的,这梻尘烛又是谁放在这里的? 白长生琢磨不透,但是他有了主意。 必须要趁着迷雾不浓之时遁出此迷山,不然再次遇见轰鸣之音,这小木屋很可能抵挡不住了。 他看到木屋的外面,房门窗户上已经有了裂痕,这件木屋再经历几次怕是要彻底崩塌了。 也猜得到那轰鸣的声音应该是近日来才开始出现的,不然这迷山早都成了荒山,哪还会有什么生灵。 一直等轰鸣之音彻底消失,白长生打定主意要离开木屋,这就把门打开。 迷雾依旧,却不似之前那般浓烈,白长生点点头,这就出去了。 把门一关的时候,他没注意到,身背后的金钗和铜镜,正对着自己的后心! 门一关,那铜镜和金钗静悄悄地又落回了桌子上,一切重归死寂。 白长生果然感觉到木屋之外,心绪会有些不宁,咬破了舌尖,口诵观自在真经让自己稍微平复。 用处不大,了胜于无。 此时声音已经消退了,白长生在迷雾之中漫步着,努力辨别着方向,却听到不远的地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弯腰就把蚀骨刀掏出来了,白长生屏气凝神,心说又是什么怪物。 他的面前出现了一只地行大鸟,正在蒲扇着翅膀,眼神涣散朝着一个方向走着。 再去细看白长生才发现,这是一只山鸡! 长得足有普通家禽三倍之巨,这迷山的生灵可真够瞧的。 不仅如此,随着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多,白长生发现四周出现了很多动物。 有蜈蚣,有兔子,有麋鹿,还有山狼羔羊。 这些动物彼此间相生相克,本应该见到对方就开始厮杀,但此刻却没有任何反应。 痴狂,迷惘,所有的动物好像都被刚才的迷雾笼罩了心智,一道朝着那方向慢慢走着。 白长生看在眼里奇在心头,这些动物是怎么了? 看它们好像是要去什么地方,怔怔发愣,只知道向前行走。 白长生跟在最后面,心说在这里漫无目的不如去瞧个明白,万一那里有出路自己还能逃命。 跟着这群动物,白长生站在最后向那迷雾最深处走着。 随行的动物也越来越多,这个多却只是相对来讲,在这么一座大山里,要是所有的生灵都一起朝着那方向去,指不定有多少。 但是眼前数量却不怎么庞大,白长生猜想,这定是之前迷雾中的轰鸣声已经勾引走了大部分生灵。 这侥幸活下来的动物是越来越少了,看来之前时是躲在了什么地方没被勾走,这一次没能幸免于难。 也怪不得他和鬼和尚初入迷山的时候,感觉这里很荒凉。 很谨慎,白长生没有冒进,随着越走越远,意识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不断咬着舌尖,让自己不乱方寸,观自在心经遍传全身心所有的角落,白长生方才勉强不被迷雾笼罩心智。 上山下坡,转弯抹角,死水火口,这群动物的行列越走越远,直到一处火山口样的地方,才停住了脚步。 白长生一看所有动物停下来,自己也赶紧找了一处隐蔽的大石头,把自己藏匿起来。 就在这时,所有的动物好像得到了什么旨意一般,张口咆哮! 所有的动物都疯了一样,抬头问天,大声吼叫着。 那声音在山谷中不断挤回响,掠过白长生的心头,教他肝胆欲裂。 “吼!!!” 这是在干什么? ------------ 第171章:百兽朝圣 透过重重迷雾,白长生看到了令他万分骇然的一幕: 只见一棵松柏,足足有几十人怀抱大小,青松入云,赫然挺立在一处山涧火口之内! 层峦叠嶂,这一棵松柏也不知道在这迷山中生长了多久,怕是有千年之龄。 古树参天,那寻常松柏的长青之态在这巨大无匹的松柏身上荡然无存。 这棵松柏给人一种苍老的感觉,这也不奇怪,在这里成百上千年的生长,它看尽了人间百态,凡尘烟火。 松柏的顶端已经穿越了迷雾的最上层,使人看不清到底有多么高耸。 扎根于苍茫之中,浮动的枝叶垂饰着迷山的神秘。 这棵树,令白长生心生悸动。 不仅如此,他还看到所有的动物都对这棵松柏树很是谦卑,它们所咆哮的,也正朝着松柏的方向。 这是一株迷山柏,它有自己的名字,因为在天地之间,只有这等造化之地方能生出。 这里也是一处山涧,围绕着迷山柏流水潺潺如万佛朝拜,叮叮咚咚有鹿痴,孽孽障障山猿伏。 山涧的外围,隔绝着所有的飞禽走兽,有一处火口悬崖,这地方看来在无尽的岁月前,曾是一处火山。 只是到了如今,已然熄灭扑扇了所有的生息,只剩下那干涸浓烈的黑色巨石,向着后来人诉说着昔日里斑驳的众生景象。 原来这就是迷山的来历,曾在无尽岁月前是一处火山口,也不知道是机缘巧合还是天机造化,在那火口绝地填埋的地下生出了如此迷雾。 经过岁月沉浮,千年浸染,这些生出的迷雾在环境里又与其他物质融合才有了使人丧失心智的效果。 无尽岁月之前,那火口喷发出的地脉精华,重新汹涌在大地之上,让这里灵气氤氲,久而久之这些飞禽走兽吸收这天地精华,才会变得如此巨大。 怪不得。 而这迷山柏在千年的生长中,长时间浸染着此等迷雾,怕是也都早已经有了奇异。 甚至可能开化了灵智! 白长生心中惊醒,可这无尽岁月成长起来的松柏,要是真有异能可以令百兽为之臣服,那又为何到了时至今日方才开始作祟呢? 他想不明白,也没时间多想,因为他看到所有的飞禽走兽都停止了咆哮。 痴痴呆呆,这些动物迷妄见仿若不知,向前匍匐前进,来到了那参天的迷山柏前面。 一只兔子把脑袋撞在了树干之上,头破血淋,哀嚎一声过后,就栽倒在了地上,气绝身亡。 这是在干什么? 白长生很震惊,他看到所有的动物都走了过去,用脑袋不停撞击着那棵老树的树干! “嗷!” 好像不知道疼痛一般,这些动物一个一个好像敢死的行军,不断用自己的头颅去撞击着。 一只狼的脑浆崩碎在了狐狸的脚下,那只狐狸愈发痴狂,也如此这般将自己给撞死了。 一个接一个,拦都不用拦,这迷山柏前的生灵,全都疯了。 白长生嘴巴张大了,两手抓着自己的头发,只觉得头皮都发麻了。 这些动物到底怎么了? 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白长生口中不断诵念的观自在心境也停了下来。 刚一停,就闻到一股令人如痴如醉的气息,令白长生心神恍惚。 迷惘间只觉得眼前的迷山柏好像有一种摄魂掠魄的能耐,让白长生为之倾倒。 他想走过去,想去祭拜这真正的山神。 要是能磕一个头,那就更好了。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白长生冷汗就下来了,赶紧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用拳头使劲锤击着自己的胸膛。 必须要自己马上恢复过来,这样下去可不行! 再次口中喝诵起了心经,白长生不敢有一丝分神。 看来迷山柏确实有令人迷失的功效,他闻到这火口绝地的周围,散发着一股奇异清爽的香气。 这香气和当初胭脂膏蒸骨案里药方的味道,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是此处更胜一筹还夹杂着草木清香。 更加醇厚,却也更加危险。 看来当初那药方也是借由此提炼而来,这地方娄冥必定也是来过,他早都知道迷山当中有如此神树。 再一联想,白长生恍然大悟,知道了城中孕妇刨腹癫狂的秘密。 娄冥一定是早前就曾来到过这里,这里也是他一身手段的来源处。 后来传于九子一脉,也就是那灰瞎子等人说有重要事情的地方,正是这里。 九子一脉知晓山中有神树,便趋势密法从迷山柏的枝叶当中提炼了各种毒杀迷魂之药。 而松香的性味当中:根、节、叶味苦性温。 花粉、松香味甘性温。 有通络、益胃安神、止血生肌的功用。 这都是药典中的记载。 看着虽然是有药效,但松香当中唯有一忌,那便是老弱孕病之人不可近。 其松香有可令此类人致幻的效果,若是孕妇长期在松香的环境下生活,便会心烦意乱,轻则伤神,重则流产癫狂。 这还仅仅限于小棵的松柏,眼下如此巨大无匹的迷山柏,从松香中提炼的药方,如何能不令人痴狂发癫。 看来九子一脉为了所谓的震慑人心,才使得如此手段,可真是名副其实的邪魔歪道! 白长生想到这里,叹息一声,自袖口又扯下来一块方布,裹在了面上让自己不被这迷山柏的松香所蛊惑。 而此时,那迷山柏前面的所有飞禽走兽,也差不多死干净了。 真是尸横遍野,这群动物生出了朝拜的癫狂心境,无法抵抗这奇香,命丧于此令人感慨。 白长生走到近前,看满地的尸体,那群动物临死前眼中不仅仅全是迷茫,还有一种虔诚的感觉。 这感觉和当初祭坛之下的那群老人一样,都是没有掺杂半点的杂质,诠释着所谓真意。 动物的脑浆和那鲜血,在地脉中不断流淌四散,把这一方土地都给沁透了! 久而久之,鲜血入地又在迷山柏的根基处扩散,这群动物的精血被迷山柏所吸收。 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地迷山柏裸露在地表之外的根基,都成了殷红的颜色。 这迷山柏在精血的浸染之下愈发茂盛,愈发妖异了。 空气中散发着血腥的气息,白长生皱着眉头细细观察着迷山柏的树干。 “不对劲,这神树是被移植而来!” 白长生惊讶地发现,迷山柏的根基之下,那泥土虽然没有松动,但是却不怎么瓷实。 用脚用力跺了一下,松软泥泞,而且树干之下露出曾经被泥土掩盖过的痕迹。 这迷山柏是被人以蛮力移植而来! 日精月华耗尽了无数的灵气才没有让自己枯死于此地,这得是多大的手笔,多狠的心。 白长生知道了为何是从最近才开始有动物朝拜神树,为之癫狂的情由。 看来是九子一脉发现了这神树的药效,贪得无厌想利用驱使,便号召教徒将此树移植到此。 在这火口绝地本就寸草无生,老树扎根只能是汲取那些脏秽d迷雾,久而久之才演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又有如此动物的精血沁透,这棵老树苦苦支撑,没有枯萎,尚还勃发着生机怎能不令人惊叹。 “哎,可真是苦了你了。” 白长生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觉,用手拍打着迷山柏的树干。 树叶婆娑,随风轻颤,好像感受着面前这个年轻人的思绪,一种悲凉感油然而生。 “啾啾!” 白长生还在感慨着,却听到苍穹之下,传来一声高亢的啼叫之音,风声卷动着洪荒的气息,白长生抬头去瞧: 那是一只象凤! ------------ 第172章:再遇象凤 遨游在苍穹之上,翅膀上五彩斑斓的羽毛仿佛天公作画。 喙尖如玉,一声轻啸划破天际,爪牙如勾,提起一篮山河气韵。 这象凤如昔日古卷里天仙下凡,俘虏人间。 白长生第一次看到健全的象凤,不比之前那地穴中的相逢那般颓废,这象凤方才展示了真正上古仙禽兽的姿态。 睥睨天下,凌然于众生之上,让白长生好不赞叹。 象凤打天际而来,琉璃般的翅膀扑闪着落在了迷山柏的树梢上,左右巡视。 眼珠像是镶嵌的宝石,灵性透体而出,这象凤早已开化了灵智,为先天教化所养,不比凡物。 左右扭动了一下脖颈儿,时而低头,时而藏尾,时而摆动翼展上那一撮亮丽的青羽。 真是漂亮。 好像在打量着什么,象凤巡视了一圈,飞身降落凡尘大地,自那迷山柏的后面,开始用喙嘴磕碰着迷山柏的树干。 难道象凤也被蛊惑了? 白长生很惊讶,可又觉得不是这回事,象凤的眼睛很清澈,很明亮,看着并不像是被迷惑了心智。 更有意思的是那声音和力道,它并不是在朝拜古树。 白长生带着好奇转了过去,来到了迷山柏的另一侧,隔着不远就是那象凤,正侧对着自己。 鸟喙不断敲击着古树的躯干,好像一只啄木鸟! “这···在找虫儿吗?” 白长生很纳闷,随着象凤去瞧,这么一瞧,恍然大悟。 他刚才一直在正面神树,没有来看神树的后面,这神树的后面,那躯干的正中,雕刻着一尊鬼母画像! 这只象凤正不断摆动着头颅,用锋利的爪牙和鸟喙啄着这鬼母树刻的画像。 而鬼母的画像,真可谓是栩栩如生,发舞飞散间在木头上都看得出有一种邪气。 更重要的是那雕刻的钩勒和印痕当中有些许药草粉末一样的东西,涂抹当中,已经渗透了古树的表皮。 渗透了进去,这药香白长生一闻就知道,是那九子一脉的邪门玩意。 看来就是用这个药粉蘸着树枝再沁透在迷山柏的树心当中,才令此树有此等异样。 这是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手段,强行干预万物生长的轨迹,来满足自己的贪欲,真该遭那天谴。 而象凤有灵,看来是不忍千年神树就此沦丧,便时常来到此地帮古树褪去秽物。 可它怎么找到这的呢?难道也是寻着声音来的吗? 白长生抬头一看,就知道了原因,这迷山柏的树梢之间,在靠近最顶端的位置上,有一处枯枝败叶搭建的窝棚。 这是个巨大的鸟窝,看来是象凤的家,这也难怪,灵禽栖神树,这两尊天生地养的生命本就是一对。 象凤不孤,一般都是雌雄在一起,从出生的时候便相互依偎,直到生死离别。 这是一种美好的生灵。 白长生一直很向往,但从没想到自己会碰到,他一直以为这只是一个传说。 看来也就是因为这样,被九子一脉发现了这神树栖息着象凤,就施以手段,擒拿了其中一只。 强行拆散了这对鸳鸯般的生灵,这伙人也不觉得惭愧。 白长生正是唏嘘着,看到那象凤停止了啄木,眼神逐渐有些迷离的样子。 由此可见这药效果的强烈,象凤也没有继续下去,而是摆动了一下脑袋,退到了一旁。 每日如此啄木,为迷山柏祛除秽物,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但是那鬼母的木雕画像已经毁掉了一半。 真是万物有灵,白长生忍不住点头,正巧那象凤在摆头,一转过来就看到了白长生。 眼神瞬间有些发冷,象凤把脑袋一沉,翅膀一收! “啾!” 又是一声高亢,却听的当中有一些愤怒的情绪,白长生心说坏了,那只象凤正式被人抓走的。 看来这只把自己误以为是那娄冥一伙的人马,并且对人类生出了痛恨的情绪,这是要擒杀自己! 果不其然,象凤翅膀一收一展过后,一股激荡入怀的气息扑面而来。 仙禽未至,声先到。 白长生直接被那股气力掀倒在了地上,象凤扑扇着奔走过来,爪牙似是钢锥,一爪就按在了白长生的胸前。 剧痛的感觉袭满全身,白长生呲牙咧嘴被象凤按到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象凤的爪尖已经刺破了衣衫,扎进了白长生的皮肉当中。 这等灵物可不是一般人对抗的了的,尤其是白长生手无缚鸡之力,又能如何抵挡。 “啊!” 随着那爪子逐渐刺进皮肉,白长生痛急大喊,又看到象凤的眼睛里喷发出无穷的怒火。 它对人类失望到了极点,白长生算是触了霉头。 挣扎着白长生无可奈何,这象凤力大无穷,不仅仅是这样,他分明看到象凤的翅膀伸展开来。 那翅膀的边缘,羽毛似是钢刀利器,这要是收拢回来刮擦到自己的身上,绝对是要横死当场。 白长生不甘心,卯足了力气从间隙间把蚀骨刀给掏了出来。 一扬起手,白长生想是用蚀骨刀刺那象凤,可还没等他有所动作,却见象凤一声尖叫,把爪子收了回去。 “啾!” 象凤收了爪牙,向后跳了一步,那风声一卷,直接把白长生掀地原地转了一圈。 白长生猛然抬头,惊讶的看着象凤,不知道它为什么这样。 象凤的样子看起来很纳闷,更有一些吃惊的表情,宝石般地眼珠不停地转着。 盯着白长生手中的蚀骨刀,象凤好像是认识这个物件。 难道它很畏惧这把刀? 白长生赶紧把刀横在胸前,想着玩意它再发难自己也不能客气。 可他想多了。 象凤打量着白长生,翅膀在手,原地一抬脚,如钢似铁的羽毛横扫过来,一把将白长生手中的蚀骨刀给打在了地上。 象凤弯腰,用鸟喙把蚀骨刀叼起来,好像是想近距离去观瞧。 不知道它打的什么主意,但这样子不像是畏惧此物,更像是在辨认,白长生心中浮想联翩。 难道当初鬼哭坟的老人,也来到过这里,也遇见过象凤? 不待他想明白,象凤将那蚀骨刀又扔到了自己的面前,然后开始观察起了白长生。 白长生后退一步,象凤紧随一步,这是怎么了。 刚要张口去问,却见象凤把脖颈儿弯了下来,垂头在地上,用鸟嘴摩擦着白长生的小腿。 这是一种很亲昵的动作,象凤对白长生表露出臣服的姿态。 果然是认识这蚀骨刀,这蚀骨刀是当初那老人腿骨所雕,看来他们互相也认识! “你···” 白长生想不通,不知道这当中又什么缘故,但他确定了象凤对自己没有了任何歹意。 伸手抚弄了一下象凤头上的羽毛,象凤很受用,眯起眼睛,小声啾啾叫着。 眼眶湿润了,象凤好像是遇到了亲人,很亲密的样子,不断叫着,又是抬头看着那鸟巢又是低头扫着白长生的小腿。 这是在撒娇,更是在诉苦,自己的伴侣被那伙人给抓走了,象凤把白长生当成了什么? 态度转变得如此突兀,即便知道是灵禽,白长生无多有少还是觉得有些无法接受,但也终于可以放心了。 “哎,我知道,我知道,幸好有这把刀,不然我估计难道逃此劫。” 白长生唏嘘着,抚摸起了象凤的羽毛。 简直成了宠物一样,象凤此刻何其乖巧。 哭笑不得,白长生发现象凤好像要追随自己,只要走上一步,象凤必定紧随其后。 “也不知道你和那老头什么关系,可真是缘分。” 白长生很唏嘘,平白无故多了这么一个宠物般的家伙,还是自己曾经朝思暮想的上古神话中的仙禽。 这下好玩了。 象凤通晓人事,白长生就想着和它沟通一下,反正在这里除了它也就没有其他动物能和自己交流了。 可还没张口,在那火口之下,一阵阵轰鸣的巨响突然响彻天地。 那奇怪的声音又出现了! 近在眼前! ------------ 第173章:绝地领主 这一声轰鸣就在眼前,白长生震耳欲聋,迫在眉睫。 这到底是什么声音? 旁边的象凤本来是乖巧的模样,听到这一声轰鸣,蹭地一下转了过来,望着那火口的深处。 火口就在山涧的边上,还有一些流水会顺着边缘滴落下去,滴滴答答在火口之下击起回声阵阵。 难道这火口之下也有奇异? 白长生惊疑不定,却发现那火口之内的迷雾越来越浓,逐渐透了出来。 这里是迷雾的源头! 直觉所致白长生发现了这个真相,看来迷山所有的迷雾,都是在这火口之下散发出来的。 只要轰鸣声一响起来,迷雾就会在火口下面开始喷薄而出,浓如焚天烈焰过后的余烬。 这下面藏着些什么? 白长生没功夫想这么多,这声音一响,迷雾愈发浓厚,白长生唯恐丧失心智,赶紧掩住口鼻。 象凤此时好想看出了白长生的窘迫,翅膀一挥舞自打眼眶里挤出了一滴清澈的眼泪。 象凤之泪,可破人间邪魅,白长生怎能不知道这滴眼泪的珍贵,赶紧用手捧起来,滴在口鼻处的碎布上。 往上面一撒,就感觉清香的感觉扑鼻而来,白长生为之一振。 这才是真正的奇异之香,不比寻常药物那般刻意的氤氲,却另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淡淡香气。 脑中好像是通风了一般,甚为醒脑,白长生心气沉浮过后再无半点迷惘神色。 怎么如此突然,这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不是会间隔许久吗? 白长生不知道为什么却发现象凤有所动作。 只见那象凤翅膀挥动,在地面上把那些飞禽走兽的尸骸用叼起来,然后推进了火口之下。 “咕咚!” 坠地有声,这群动物的尸骸,三下五除二被象凤接连抛向了火口,原来如此。 怪不得自己没有看到之前动物的遗骸,看来全被象凤扔到了火口里面。 可它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随着那尸骸坠落在火口之下,那轰鸣的声音逐渐消失了,慢慢的这地方重归寂静。 白长生一琢磨,冷汗就下来了,难道说这火口之下藏着什么怪兽,这是在朝着上面索要吃食? 象凤刚才光顾着和自己亲昵,没有及时把这些尸骸送入那怪兽口中,这才令它不满咆哮? 象凤看起来很忌惮这东西,一直盯着火口,好像是害怕这东西作恶爬出来。 这才出此下策,用百兽的尸骸抚平怪兽的怒火? “这是怎么回事,下面有什么?” 白长生不知道火口的秘密,但却有了好奇,直觉所致这事情与九子一脉的人有关联。 象凤一听白长生这么问,把脑袋一转,看了一眼白长生,匍伏趴在了地上,用脖子一顶白长生,居然就让白长生骑坐在了身上。 随之翼展伸开,象凤高昂清脆的一声嘶鸣,带着白长生飞身下了那火口! 白长生欲哭无泪,想死的心都有了,死死抓着象凤的羽毛不让自己掉下去,惨然道: “我就问问啊,你怎么这么愣,这就么带我下来了?” 他是好奇这火口下面有什么,但他不想直面这东西,天晓得是什么在等着自己。 可不容他有多么追悔莫及,那象凤已经带着白长生降落在了火口的底端。 翅膀扑闪了几下,象凤低头,白长生从它身上翻身下来,环顾四周。 这火口果然是之前的火山遗迹,不过现如今已经成了废墟焦土,除了漆黑的地脉和杂乱的碎石,没什么特别的。 因为白长生看不清,在无穷无尽的迷雾当中哪里看得清这底下有什么,只看到一处狭长的隧道深处,那汹涌的迷雾不断向外挤压扩散着。 这是迷雾产生的源头。 浓烈的迷雾让白长生看不穿这里的秘密,转过头来看着象凤,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这火口当中? 对了,刚才丢下的那一群动物的尸骸都去了哪? 白长生急急四下寻找,却一无所获,真是邪门了,这群动物的尸体都去哪了? 此时身旁的象凤抖了抖身子,把脖子一伸,翅膀收缩腔腹用力! “啾啾!” 嘹亮的嗓音在迷雾中穿梭,象凤不断叫嚷着,白长生惊喜发现随着那声音的扩散,这火口之下的迷雾,暂时停止了扩散。 这也使得白长生看清了火口之下的情景: 这一看不要紧,白长生眼睛瞪得溜圆,他看到了一尊鬼母的雕像! 这处火口绝地,生于天地缝隙,这里不怎么宽阔,而且毫无生机,给人一种绝望的感觉。 除了焦黑的泥土,没人任何的色彩可眼。 一尊九子鬼母的佛像,就是如此突兀,扎根于绝地之内,令人心生畏惧。 这可是真正的鬼母石雕,比白长生之前见过的所有雕像都要宏伟,都要可怕。 整尊鬼母石雕的身子,在迷雾中长期的浸染,已经成了乌黑的样子,更突出了鬼母的邪魅气息。 不仅如此,那石雕之下,居然还镇压着一只千足八翅的蜈蚣! 也正是这只蜈蚣,让白长生知道了那群动物的尸骸去哪了,原来都丢在了它的身旁,供他汲取掠食! 围绕着这只蜈蚣,满地狼藉,全都是动物的白骨和尚未腐烂的碎肉皮毛,绕着蜈蚣,也堆在了鬼母石像的周身。 这场景令人不寒而栗,尸骨成山,除了腥臭的气味,没有半点生机。 甚至于苍蝇和驱虫在这里都无法生还,除了这只凶残的蜈蚣,它在这里是名副其实的绝地领主。 此时蜈蚣的脑袋,正咬在一头黑熊的身上,来回蠕动了一下躯体,那尊黑熊的尸骸居然凹瘪了下去! 这是在吸食生灵的骨肉精华,这蜈蚣好大的能耐。 迷雾刚刚散尽,随着象凤的啼叫邪魅暂时不可侵,而也正是这一声啼叫,好似唤醒了这只蜈蚣。 把脑袋一抬,蜈蚣看到了象凤和白长生,它那样子明显让人感觉到了无穷的忿恨和怒火,这蜈蚣把身子一伸,打鬼母石像的身下蹿了出来。 窸窸窸! 蜈蚣的身子一展,才让白长生看清了它到底有多么可怕,幸亏是被那石像镇压,不然这东西放出来,看一眼便能要人命了! 这只大蜈蚣足足有十个季礼那么长! ------------ 第174章:山崩地裂 口里不断吐着腥气,蜈蚣的嘴边还挂着两颗手腕粗细的毒牙!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可白长生面前的这只蜈蚣足有千双虫足! 更是生出了四对翅膀! 那翅膀晶莹剔透,像是蜻蜓的翅膀一样细长。 传说要百年的蜈蚣才能生出一对翅膀,这蜈蚣足足有四对,还如此巨大,它得活了多少年? 最重要的是这事情肯定和九子一脉有关系,他们是怎么将这大蜈蚣拿下的,又是怎么放在这里的? 白长生眯起眼睛细细去看,只见那蜈蚣的腰身上缠绕着一些崩碎的钢链铁环。 看来九子一脉发现了这老蜈蚣,想要将之驯化,却奈何不得,便将它镇压在了这里。 象凤看到蜈蚣的时候,斗志满满,不断挥舞着翅膀,口中不停叫嚣着。 蜈蚣看到了象凤,也是挣扎扭动着,但是因为被石像镇压,逃脱不得,只能这么扭动着,口吐毒气。 白长生看到那蜈蚣的两只毒牙不断向外喷溅着毒汁,象凤躲闪着好像很忌惮。 这两个天地灵物,一正一邪,也不知道在迷山当中争斗了多少年,却是被九子一脉打破了平衡。 擒拿了一只象凤,但奈何不得这蜈蚣,只能用石像先行镇压。 另一只象凤孤身作战,力有不逮,无法凭借一己之力擒杀这只蜈蚣,只能用动物的遗骸投食喂养,牵制于它。 蜈蚣得到了食物便会暂时压制凶性,而一旦无法满足,便会不停挣扎想要逃脱。 看来石像是中空的,被蜈蚣用力撞击之下,便会发出巨响,又在这狭长深邃的火口之下回响,勾引那迷雾喷薄汹涌,传到上面的时候就成了震天巨响。 而这蜈蚣在这里长期浸染迷雾,早都丧失了灵性,已然成了绝世凶兽。 九子一脉也是机缘凑巧发现了这一切,便施以手段,又将神树移植在活口之侧。 利用百兽丧失心智的行为,以精血济养迷山柏,再从这一切邪门的玩意里面提炼出各种迷药。 又从中感悟出许多蛊惑人心的手段,借此作为教派的密法,如此匠心,这娄冥焉能不成大事! 白长生第一次间接地感受到了对手的可怕。 “绝对不能让他们继续称心如意下去!” 白长生嘴里念着,看到那蜈蚣挣扎的力道越来越猛,石像在其身上不停颤动着,再继续下去要不了多久就要被它挣脱出来了。 要是将这东西放出去,那肯定是要为祸人间的。 白长生赶紧一招手,让象凤停止挑衅,背负自己去火口之上再做打算。 可这蜈蚣要怎么办呢? 难道要自己走过去,拿小匕首慢慢划它,直到它被自己给气死? 算了,那样的话还不如给自己一刀来得痛快,白长生嘬着牙花子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但也不能就此离去,天晓得什么时候这蜈蚣就出世了。 在火口里面踱步着也想不出个办法,白长生很摇头叹息,象凤低头,等着他骑上来。 白长生一弯腰刚打算坐上去,一低头就看到地面上那些碎石头了。 刚才没留心,现在不经意一瞧,白长生喜上眉梢! 这可是天然的火硝石,在无尽岁月之前,这里是一个火山口,自然遗留了很多这类物质。 此类火硝石一经点燃,势如爆竹般凶猛,要是能把这东西给点燃,将这火口给炸掉,巨石滚落自然也能将这蜈蚣给炸死! 九子一脉的人之前肯定也知道这点,但他们更想驯服这蜈蚣,而非将之击杀,可白长生没这打算。 这类祸害,除之后快! 想到这里,白长生摸了摸怀里的火折子,发现还带在身上,幸好如此。 赶紧一翻身坐在了象凤的背上: “走你,快上去,咱们来个山崩地裂!” 象凤好像也知道了白长生意图,嘹亮高亢过后,神采奕奕,翅膀一挥舞带着白长生飞身向上。 浮云直上,穿越层层迷雾,白长生和象凤回到了地表。 站在火口一边,白长生没有多想,直接把火折子掏了出来,看了看象凤,象凤也是兴高采烈,不断扑扇着翅膀样子很兴奋。 白长生点点头,点燃火折子,毫不犹豫就扔到了火口之下。 随即转身急急退避三舍,和象凤躲在了迷山柏的一旁静候佳音。 等了一会,什么都没有发生。 “坏了,也许是没扔到火硝石上面?真笨!” 白长生低声咒骂着,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走出来想要去看看。 刚一走出来,只听见火口之下一阵响彻云霄的巨响,比之前所有的咆哮声更甚。 一股激浪打火口之下喷薄而出,直接把白长生给掀飞了出去。 滚在地上白长生五脏六五都快碎了,天地间一片激荡! “轰隆隆!” “砰!” 迷山上传来无尽的爆裂声,整片大地都震动了,无尽的硝烟自打火口下涌现。 白长生耳朵都要聋了,听到无数巨石滚落的声音,这火口一眨眼的功夫就被巨石砸了个透亮。 这爆裂的声音可真堪比是开天辟地,就连迷山柏的躯干都为之颤动,迷山上所有的生灵噤若寒蝉。 悲鸣,高呼,无休止的咆哮声在山谷中激荡回响。 这像是天公愤世,像是云开雾散后,一方天地的崩坏,忻州的百姓全都望向了迷山的方向。 “额的天爷,这是怎么了?” 忻州知府下巴都要掉下来了,看着迷山的方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而迷山火口这里,白长生咳嗽不止,眼泪都快被呛出来了,硝烟散尽虽是混沌,却给人一丝清明的畅快感。 “咳咳!我的天呐。” 白长生自己都忍不住惊叹,这下玩得也太大了,不过还好,看样子那妖魔般的蜈蚣是被砸死了。 刚才那么多的巨石滚落,它就算大罗金仙也够瞧了。 象凤用翅膀护住了白长生,让他没有被崩坏的碎石击伤,等一切硝烟散尽,云开雾散的时候,这火口已经荡然无存了。 白长生忍不住吁了一口气,这可是个大功德。 “哎,大鸟,我这招怎么样?没···” 白长生得瑟着,有点炫耀的语气,跟象凤邀功,可还没等他说完,却听到身背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一回头,白长生悔不当初,差点吐出一斗的血来! 那火口的残土之下,爬出来了半截身子! 正是那凶残暴虐的大蜈蚣,它居然还活着! 此刻好像是癫狂了一般,无比的残暴,这蜈蚣一打火口出来,就盯上了白长生! ------------ 第175章:宿命对决 白长生心里边不说万念俱灰也差不多了。 自己本以为那巨石砸落便可以将这大蜈蚣给活埋,但不成想却成就了它的逃生之路。 对呀,怎么就没想到,当初那石佛何其沉重,那都没能说是完全镇压住这畜生,几个石块就想奈何它? 这可真是玩笑,致命的玩笑。 白长生后退少许,深呼了一口气,他发现这蜈蚣只剩下半截。 老话说得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这不知修炼了多少年的邪性玩意儿。 那半截身子透出一股一股的黑气,在撕裂般的伤口处不断喷涌着。 血水掺杂着无尽的煞气,腥臭扑鼻。 那毒牙好像是猛兽的针刺,又像是那沙漠中七彩斑斓的毒蝎尾钩。 蜈蚣原本不会生出这等利器,但在日精月华的淬炼之下,什么事情都说不准。 何止如此,这只大蜈蚣的眼睛里分明已经有了人性的狠毒,望着白长生,寒意逼人。 它好像是猜到了是白长生造成的这一切,巨石砸落下去,正巧砸在了它的身上。 大蜈蚣吃痛,半截身子被砸的粉碎如肉泥,这也才让它得以脱身。 不过看似凶险,白长生稍微注目几分,却是点了点头,不再那般惶恐。 它可只剩下半截了,凶伐之气锐减,这时候再与象凤争斗,象凤不说轻松碾压,也一定能旗鼓相当略占上风。 “大鸟,靠你了!” 白长生拍了拍象凤的翼展,示意它上前拼杀,时至今日也算是两个生死对头的宿命对决了。 象凤怎能不知个中含义,扑闪着翅膀,仿若奔走的厮徒,又好像那地行悍将般袭杀过去。 大蜈蚣正是痛急,看到宿敌冲向自己,只能是招架上去。 少了半截身子,可谓是少了半身道行,大蜈蚣又气又恨,疯狂出击。 嘴里不断喷涂着毒汁,但是那毒汁却不像之前那般可怖,依旧黑晦却少了几分霸道。 喷溅在地上烫出一处处小坑洼,虽是重伤但也足够要人性命。 可这是象凤呀,天生克制。 又遇这大蜈蚣身体残缺,怎能不处处压制。 只见象凤好似斗志激昂的战士,不断用鸟喙琢击着大蜈蚣的脑袋,爪子如开刃的宝刀,一爪一条蜈蚣腿。 那被撕扯下来的肢体在地上不断扭动着,折断处还漏出森森的黑血,象凤越斗越狠。 大蜈蚣简直快要疯了,刚爬上来就被卸了几十条腿,脑袋上又被象凤啄出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看一眼真叫人心惊胆颤。 大蜈蚣好似困兽之斗,完全发狂了,打口中喷出了一股子黑气,那黑气中还点着些许红色的粘稠物。 这可是大蜈蚣道行所化的精血,一口喷出来不知道要损失多少精气,看来它也是知道死到临头了,再不拼命可就晚了。 象凤知道这黑气的厉害,脖子一转,把要害躲闪了过去,但是翅膀由于过于巨大,没能完全闪避掉这毒液。 只见一口黑气沾在了象凤的左翅,黑气弥漫开来,象凤那左翅像是被灼烧了一样开始腐烂。 “啾啾!” 象凤好像很痛苦,白长生看着也暗自心惊,这蜈蚣可只剩下半截了,要是全力以赴来应战的话,结局哪里说得准。 象凤大叫过后,声音有些悲鸣般的沙哑,好像是被惹怒了,翅膀一甩,把那腐烂发臭的羽毛尽数抖落。 紧接着脖子一锁,眼睛明显看着亮了几分,卯足了全身的气力,嘴巴张开,自打象凤的口中,射出一道匹练! 这匹练七彩斑斓,就像是大雨滂沱后的万道霞彩,折射出耀眼璀璨的光芒。 白长生感觉到了一缕圣洁的光芒,看来这匹练乃是象凤在日精月华的修炼岁月里,淬炼出的内丹法宝。 以己身道果化为法宝,再凝结成七彩匹练,这等招式一使出来,虽是有些消耗精血,但威力可非同一般。 果不其然,大蜈蚣看到这道匹练,顿时惊乍而起,硬生生从地面跃起半丈的距离,极力向后躲闪。 它知道以自己目前的状况绝难与象凤的本命法宝争出胜负,只想着速速逃离。 象凤哪里给它这个机会,口中衔着那道匹练,如阵前饕餮,月下狂徒般迅猛出击。 一嘴下去,大蜈蚣躲闪不及被那匹练击打中了头部,全身剧烈颤抖,就连反抗的力道都明显减少了几分。 紧接着象凤两爪啸天,撕裂万物般的凶猛,齐齐落下,直接按在了大蜈蚣的要害之处。 嘴巴抬起落下,那道匹练化成一道紧箍,锁死在了大蜈蚣的头颅之上,象凤左右出击,用翼展不同拍打着。 没过几下,大蜈蚣的两颗毒牙,就被象凤给彻底拔了下来,大蜈蚣咆哮一声,濒死挣扎。 黑气汹涌不止,但在那匹练面前却无力抵抗,稍微一个触碰便化作黑雾消散。 象凤致命一击,用那匹练在大蜈蚣头上拧了一圈,大蜈蚣脑袋坠地有声,就此气绝身亡! “好!干得漂亮!” 白长生忍不住在后面拍手叫好,可算把这祸害给解决了,象凤果然威武。 只见象凤脖子一抬起,喉咙一紧,便将那道匹练收回体内,脚踏蜈蚣头,傲然立火口。 这生死仇敌的宿命对决,终于落下了帷幕。 侥胜一筹,却也是为着黎民苍生除了一大祸端。 白长生走到象凤身旁,用手抚摸了一象凤的脖颈儿,象凤很受用,小声叫嚷着好像是在撒娇。 “我说,你那宝贝···能不能···” “啾啾!” 白长生眼珠子放光,打着鬼主意,象凤一听这话,好像也猜到了他的用意,抖了抖身子把白长生摔倒在了地上。 不屑一顾,象凤朝着神树的方向去了,那样子好像有点鄙视。 白长生灰头土脸,从地上爬了起来,有些害臊,刚认识就这样张口,好像确实不太好。 “反正我记住了···” 白长生小声嘀咕着,拍打着身上的灰,象凤在前面听到这话,明显那翅膀颤了一下。 正是一人一鸟插科打诨的时候,白长生注意起了地上尚还蠕动不止的大蜈蚣。 这可是千足的蜈蚣,脑袋掉了,可灵智尚存,虽是气绝,可毒性尚在。 白长生低头看着大蜈蚣,发现在那蜈蚣的脑袋上面,爪牙的伤口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抖动不止。 白长生眯起眼睛,弯下腰来,就这么一弯腰的功夫,算是与大蜈蚣近距离接触了。 猛然间! 只看到那大蜈蚣的残损头颅动了一下,好像是最后的挣扎,负隅顽抗着,用尽最后的生命,自那口中喷射出一道毒液! 正对着白长生脸庞! 白长生躲闪不及,那毒汁正好喷溅过来,却见他不慌不忙,看来是早有准备,将那蚀骨刀紧握手中。 看到大蜈蚣一道毒液喷来,白长生蚀骨刀横于面前,那刀身还连着半块黑布。 毒液一滴没差,全都溅在了上面,白长生一挥手,那道沾染着毒液的黑布就掉落在一旁。 整块布都化掉了,白长生心下骇然,幸好自己早有准备,看出这畜生心有不甘,不然自己可要遭劫。 他刚才注意到那大蜈蚣的脑袋里有什么东西在抖动着,也观察到了毒液正在酝酿。 这最后一击使出来,大蜈蚣彻底消失了所有的生息,白长生还是不放心,用蚀骨刀狠扎了几下。 等那脑壳彻底成了支离破碎的肉泥,白长生才安心查看起来,用蚀骨刀一拨弄,只看到一颗黑色珍珠打那颅腔里滚落出来。 白长生一点没含糊,将那黑珍珠拿在手里,恨不能是仰天长啸! ------------ 第176章:雹尘宝丹 白长生捧起了那颗黑珍珠,放在手中激动万分。 任他再怎么做梦也不可能想到自己会得到这珍奇的宝贝。 这是一颗黑珍珠,在旧日口耳相传里,它也叫雹尘丹! 白长生一闻便确信无疑,这雹尘丹近在眼前。 传说雹尘丹可祛万般邪魅,令人百毒不侵。 更重要的是这个东西可遇不可求,乃是千百年修炼的毒物毒虫的内丹所化。 越是毒性强烈的妖物,越有可能诞生这等奇珍异宝。 这大蜈蚣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在日精月华的修炼当中,飞禽走兽若是以毒淬炼全身,难免会自食其果,可天地有灵,这等毒物自然有自己的办法。 毒物在体内往复循环,这些修炼的妖物经过长时间的沉淀,会让毒物集中在自己体内。 也就是丹田之下,那地方正是世间万物生气的根本所在,也正是内丹形成的腹地。 毒物与内丹交缠,在多达上百年的浸染过后,此消彼长,毒物的凝结物便会和内丹融合在一起。 形成的东西,便是这雹尘丹。 时间越久,雹尘丹的大小也会随之变化,在起初形成的状态,这和一滩污泥一般无二。 但是天晓得这大蜈蚣修炼了多少岁月,竟能将这雹尘丹在体内打磨成一颗珍珠样的宝物。 更有氤氲盖世的芬香,与寻常药草内丹有很大的分别。 浑然天成,好像是天生地养的灵丹妙药,通体发黑,清澈的质地虽然暗沉但看得见里面细碎凝结的精华。 这一颗雹尘丹要是吃进去,消化上一段时日,那一辈子可真是百毒不侵了。 白长生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季礼,要是这雹尘丹给他服下,必定是能褪除那一身的阴毒。 只可惜雹尘丹必须要是活力健全的生人服用,不然那药笑过于刚烈霸道,会使人奇经八脉都随之崩裂。 所以说要是季礼在康复的时候服下此丹,必定是如虎添翼,可惜他现在并不适用。 白长生叹了口气,将雹尘丹放在了怀中,小心收好,这类奇珍异宝,就算是进贡皇家那也是绝世珍品,可不能大意露白。 回过神来,只看到象凤正站在不远的地方给自己疗伤。 从眼睛挤出来很多的眼泪,滴落在翅膀受伤的患处,那里虽然黑气弥漫腐烂,但每每触碰到了仙禽的眼泪都会升起一道白烟。 紧接着黑气便会消散一丝,看来只需要一定的时日,象凤必定可以痊愈。 只可惜现在它负伤在身,无法飞动了,白长生走过去,想是安抚一下象凤。 “不太严重吧?能走吗?现在可全靠你了。” 白长生拍着象凤肩膀,很是器重,这也难怪,在迷山之中,白长生初来乍到就已经遇到这么多邪门的事情了。 要是再这么愣头愣脑横冲直撞,谁知道还会遇到什么。 象凤好像已经完全把白长生当成了旧日时光里的好友,又像是昔日的老主,亲切感陡生。 听到白长生这么问,白长生雄赳赳气昂昂把翅膀扑闪了一下,脖子抬的老高,那样子很是威武。 “啾啾!” 好像在炫耀自己的实力。 “得了吧你,抓紧疗伤别得瑟了。” 白长生笑说着,就在此时却听到自己肚子里开始咕噜噜叫了起来。 在迷山中他神经高度紧绷,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根本无心进食。 更何况这地方终日里被迷雾所笼罩,根本看不清日月星光,也自难分辨白昼黑夜。 到了现在,都过去了多少天,白长生饿的都快打滚了,这么一放松下来,可不就是肚子里的五谷轮回官叫嚣抗议。 “呃···哪有吃的?” 白长生瞬间感觉自己很是饥渴,左右来回看着,想是找点什么入口消化的吃食。 象凤一听,明白了白长生的意思,转过身子飞身上树,身受重伤,象凤有些吃力但好在是仙禽,不算费事。 在树上翻找着什么一样,象凤打树杈上抓下来一样东西,扔在了白长生的手中。 那东西很大,很重,落在白长生手中砸的他手掌刺痛,这东西长满了尖刺。 堪比人脑袋大小,白长生捧在手中很惊奇,转了几圈这才认出来: “这···这是松···松塔?我的乖乖。” 白长生嘴巴张大,吃惊地发现这还真是个松塔,只不过比寻常的松塔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再一想这是什么地方结出来的果实,白长生也就不怎么奇怪了。 现在可是饿的不行,白长生蹲坐在地上,手脚并用蚀骨刀都掏出来了,把松子从松塔中挖出来。 往地上一磕,掰开坚硬的外壳,露出了里面嫩白透亮的松子肉。 白长生口水都快流下来了,闻到了沁人心脾的香味,吞咽起来,狼吞虎咽。 此时饥肠辘辘吃什么都是香的,更何况这么一颗饱满巨大又美味可口的松子。 一边吃着白长生还剥开了另一颗给象凤丢了过去。 象凤很高兴,俩人就这么坐在地上各自吃了起来。 风卷残云,吃了足足两三个松塔白长生才觉得肚子发胀。 放个屁都是松香味的,白长生虽然提神醒脑脸却有些红了。 吃太多了,暴饮暴食难免胀气也正常。 白长生站起来想活动一下,把胳膊腿伸展了开来,研究接下来要怎么办。 现在一切都要指望象凤了,它现在可是这迷山的不二的主人,镇山仙禽。 九子一脉俘虏的那只象凤也已经被十八罗汉给带走疗伤了,看来要找个合适的机会送回到迷山来。 又或者眼前这只若是想出离迷山,倒也可以去那里与它同聚。 不过白长生并不打算带走这只象凤,因为它太招摇了,此等灵物要是被朝廷有所察觉,肯定是要带走的。 到时候两只仙禽必定会成那后宫佳丽赏玩的宠物,难免有伤天和。 白长生一边想着,一边活动起了腿脚,一伸腿就把那松塔吃剩下的果壳给踢翻了。 果壳骨碌碌这么一转,飞出去好远。 白长生看着飞出去的果壳,却是愣住了,这么一晃神的功夫,倒吸了一口凉气,觉得手脚都凉了: “怎么这么慢?” ------------ 第177章:愈演愈烈 这是一颗被白长生和象凤吃剩下的松塔,被他一脚踢了出去。 本应该骨碌碌一下,飞出去好远。 但是并没有,松塔受力过后,白长生甚至看到了它果壳弯曲再弹开的样子。 骨,碌,碌··· 这松塔像是在散步一样! 往前面一点一点滚动着,虽然飞出去了,可那速度着实让白长生有些惊奇。 它飞出去的动作也太慢了吧? 难道这松塔也有怪异? 白长生赶紧蹲下身子想要查看,可刚一弯腰,白长生却又站起来了。 自己蹲下去的动作原本很迅捷,可总是让他有一种迟钝的感觉。 一抬头,白长生看向了流水潺潺的山涧。 哗,啦,哗,啦··· 这迷山里的时间,变慢了! 这才是令白长生冷汗如瀑的原因! 难道是吃了这松子,导致自己的感官变得迟钝起来,才使得时间也越来越慢了? 不对! 想起自己朝着木屋逃离时的那感觉,总觉得是怎么跑也跑不快,白长生这才反应过来。 这迷山当真古怪,可令人的所有感官迟缓衰退! 为什么会这样? 白长生左思右想,第一个想法就是那重重的迷雾,很可能是它的原因! 轻嗅了一下,迷雾中芳香依旧,松香环绕,白长生神清气爽但是察觉到了一丝疲惫感。 果然是这样,这迷雾的厉害自己这才全部见识到。 要是等那迷雾逐渐变浓,很可能动作和感官都会随之老化,衰退。 可象凤为什么会没事呢? 白长生回头看向了象凤,发现它依旧如常,神态睥睨,机灵抖动着自己的翼展。 没有一点衰退的样子,象凤和刚才那大蜈蚣都对这迷雾免疫! 对呀,象凤的眼泪都能使自己暂时不被迷雾所蛊惑,虽然不能令症状完全消失,但也大有裨益。 这两种山中大王一样的灵物对迷雾免疫,但是没有开化灵智的动物和误闯进来的生人却不能幸免。 想到这里白长生怎能不后怕万分,这些动物不仅灵动,更见睥睨,要是迟缓衰退了感官的人碰到它们... 能有什么好结果? 白长生唏嘘不已,也知道了迷山的秘辛,此时只想是尽快逃离此地,不可多做逗留。 但是鬼和尚还在三生泉里! 总不能把他一直放在这里吧。 白长生想到了鬼和尚,觉得自己要是走的话有必要带着鬼和尚一起走。 走到象凤边上,白长生开始觉得有些吃力,因为之前他不曾有体会,这种迟钝感很细微,并不容易察觉。 但是一旦察觉到了,便会让人觉得倍感无助。 现在他就是这感觉,象凤不明白白长生为什么这样,因为它不曾有这种感觉。 “啾啾?” 象凤歪着脖子,好像是很好奇白长生怎么突然这个表情,白长生哭笑不得: “说了你也体会不到,快带我去三生泉,我要接引与我同来的一个和尚,一起下山。” 象凤听了一点没含糊,把腰身一弯,让白长生骑坐上来。 翼展挥舞不休,坐在象凤的背上再无那迟钝的感觉,白长生却没有大意,屏气凝神计算着什么。 象凤背负着白长生,向着远处遁走,没有飞起来却也是健步。 转弯抹角如地行大鸟般跑了一段路,眼前迷雾依旧,但是白长生却听到了泉水叮咚的声响。 到三生泉了,从象凤的背上下来,白长生冷汗连连。 从刚才的地方到这里,其实也不过百丈之远,根本就不怎么远,只不过是自己变得迟缓了,这一段路,他当初可走了足足几个时辰! “这鬼地方待不得。” 白长生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赶紧向前走了两步来到了三生泉的边上,向下张望着。 泉水依旧,如无波的面庞,望不穿里面有多少深埋的秘密,白长生并没有发现鬼和尚。 但是他在岸边发现了一串脚印。 迷山的泥泞道路上,是不可能留下脚步痕迹的,走过便消,一切的痕迹都会被掩埋。 但这里却有一串足迹,这是哪来的? “奇怪了,刚才没有呀?难道是鬼和尚?” 白长生很诧异,弯腰检查着那串足迹却一无所获,要是想在这里留下一串足迹,那要是何等的功夫手段? 除了盖世高手之外,寻常人等绝无此能。 白长生发现这串足迹好像是从泉水中走出来的一样,朝着迷雾深处渐行渐远。 但是那痕迹也随之变清,没多远过后便消散了。 看来鬼和尚已经是从三生泉里走出来了,并且已经远离了这里,他去哪了? 步伐的痕迹并不杂乱,左右交替,深浅均衡,给人一种坚定的感觉。 白长生也不知道这感觉是从何而来,只是让他很疑惑。 “鬼和尚!” 白长生放声大喊,声音在三生泉的周围不断击打出回响,但是并没有人回答自己。 可白长生这么一张口去喊,身后的象凤却扑了过来,一把将白长生给按到在了地上。 用翅膀死死压住了白长生脸庞,让他差点窒息,发不出半点的声音。 “呜呜呜!” 白长生挣扎着,废了好半天的劲道才从象凤的翅膀下挣脱出来。 “干什么你!想把我捂死呀!” 白长生大声埋怨着,揉捏着自己的面颊,可象凤一听却又想过来按住白长生。 这是干什么! 难道说是不想自己发出声音? 白长生很诧异,不知道象凤为什么要这么做,可他还是很警惕,从象凤的样子上看出了不对劲。 赶紧回身左右观瞧,这么一扭头,白长生怔住了: 他看到平静无波的泉水开始有了变化! 一点一点,波澜在水面上不停扩散激荡,紧接着有了抖动,这三生泉好像是活了! 叮咚的声音,溅起的泉水,三生泉打泉底开始又一阵阵的气泡沸腾起来。 “泉水成开水了?!” 白长生叫苦连天,也知道为什么象凤要拦着自己了。 这迷山,当真是不太平! 而就在白长生离开那迷山柏的时候,那处火口绝地的下面,又冒出了股股的浓烟! 这迷雾,愈演愈烈! ------------ 第178章:彼岸无路 白长生一点没犹豫,鬼和尚既然不在这里,三生泉的地下也不知道埋藏着什么厉害东西。 他可不想在这里继续耗下去了,一个转身,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利索起来,跳坐在了象凤的背上。 “快走!” 白长身大喝一声,语气都有些不淡然了,象凤也是迫不及待,看得出对三生泉很是忌讳。 早都要离开,是因为白长生在这里它才没有撤走,听到白长生这么说,高昂地一声啼叫,象凤转身扑扇着翅膀向后退走。 穿越层层迷雾,如风驰电掣再无任何拖赘的感觉。 白长生转身离开之际,看了一眼三生泉,只看到那泉水不断沸腾着,好像有热火蒸腾! 气泡不断破裂,又升出无数青烟,全面挤压着涟漪,形成了一处漩涡。 打那漩涡下面,白长生分明看到了一只手臂! 打泉眼处伸出来,那手臂刚刚冒出来就惹得天地变色,这迷山当中,第一次有了别样的景致。 天地混沌一片,三生泉上面的那一块苍穹,好像是被乌云遮蔽了天机,一道惊雷打滚滚乌云的最深处劈了下来! “咔嚓!” 那道惊雷劈在了手臂上,手臂的主人没有半点畏惧,拳掌藏锋,迎了上去! 这是谁?怎敢与雷部正神斗狠! 白长生惊恐万分,想要看个清楚,却已经被象凤背负着离去了。 迷雾遮蔽了一切,身背后传来阵阵的轰鸣声,宛如天崩地裂。 自己唤醒了什么? 白长生可没有回头的打算,随着象凤火速撤离远处,化作一道惊鸿匹练,等他在此看清周围的时候,已经来到了一处悬崖边上。 这又是哪里? 白长生从象凤背上翻身下来,打量着四周。 这是一处悬崖绝壁,青烟袅袅婷婷,疏离间看到几颗不怎么浓密的老树。 长出的新芽,被寒霜打成银色,一两只松鼠和山鹿正在啃食。 碎石铺道,猿啼虎啸又不见踪影,看来是到了安全的地方。 “刚才那是什么?这又是哪?” 白长生搔着脑壳,问道象凤,象凤好像很埋怨自己,呜呜啼叫了几声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它很忌惮那三生泉下面的东西,这是白长生唯一知道的,看象凤还不断张望着背后,好像是怕那东西追来。 迷山何其神秘,自己怕是只窥视到了冰山一角,还没有得见全貌就已经让他对这天地都生出了别样的感觉。 会不会在无数的岁月后,自己的想法和观念,会随着自己所经历的一切而变得疏远破碎? 白长生想的有些多了,也知道这时候并不应该留心这些,赶紧收拢了心神,开始观察起了周围的情况。 毕竟这里是迷山,不能大意。 而眼下,白长生发现是来到了一处悬崖,好像是巨人在大地上用巨斧劈砍出来的一道惊世沟壑。 从山崖下也积攒着很多浓烟迷雾,终日不散,让白长生看不清地下到底有什么。 但是山崖的对面,却是豁然开朗,白长生透过迷雾看到了光明的间隙。 对面就是出路! 可自己该怎么过去呢?这悬崖无边无际,也没有个栈桥一类的存在,这可如何是好。 出路近在眼前,可自己却不能迈出一步,这着实令白长生有些急躁起来。 鬼和尚他不知道还在不在这里,更不知道他有没有觉察到心神和动作的迟缓衰退。 那颗松塔让白长生洞悉了真相,其实并不是时间慢了,而是自己慢了,感官,触觉,思绪都变得飘忽不定起来。 那松塔分明就是滚落出去,只是自己看在眼里,却像是皮影放慢的情形一般,让他可以捕捉所有的动作。 白长生站在悬崖的边上,想着该如何渡过难关,又不想把鬼和尚一个人扔在这里。 有些踌躇不定,但转念再想,鬼和尚一身武艺何其高强,他还需要自己操心吗? 再说了,去找他,去哪找呢? 罢了,不如先回去,兴许鬼和尚早都已经出去了,要是没有的话,自己再带着一些人手来帮忙。 起码也是有备无患,好过在这里孤军奋战。 “大鸟,我该怎么过去,对面就是青天白日了,但是我不能带你走,要是你驾临凡尘,必定会惹得这里鸡犬不宁,最后还要被抓去当什么宠物。” 白长生走过来拍打着象凤的翅膀,他倒是挺喜欢这象凤,可奈何不能将至收为自己的伙伴。 “啾啾。” 象凤明白白长生的心思,很是不舍,其实它对白长生情感并不怎么厚重,只是看到了蚀骨刀,它一定认识那老人,很可能二者之间有过一些过往。 这些白长生不得而知,但他想到了四个字,那就死爱屋及乌,自己成了一只乌鸦? 这可真是有趣,白长生自嘲想着。 先不忙着告别,因为他还没想到该如何过去这悬崖,要是之前象凤没有受伤那还好说。 背负他飞过去就好,但是现在象凤受困于手脚,不能这样,一切还要自己想办法。 白长生带着象凤在悬崖边上漫步着,走了一段距离也没看到悬崖平整的迹象。 看来这道悬崖算是迷山的后门,将迷山给锁住了。 可是前路不再,要是白长生再顺着之前道路回去,从山门下山而回,那必定要经过三生泉。 那地方去不得,白长生打消了这个念头。 娄冥呢,自己可是来找娄冥的,他到底在不在迷山当中。 现在知道的是娄冥一切的手段,都起源在这迷山当中,但是在鬼和尚口中,娄冥也有师父。 他的师父难道也出自这里吗? 白长生想到这里,灵光一现,为什么不问问象凤呢,它长期居住在迷山当中,这些事情它肯定知道。 “你有没有见过一个人,很轻狂,一个男人生的很标致,却有很多邪门的手段。” 白长生不确信象凤知道娄冥的名字,只能这样形容给它听。 象凤一听,登时跳了一下,眼神中的怒火蓬勃而出,有看得出有些许悲伤的神色。 看来之前它的伴侣,那另一只象凤肯定是被娄冥给捉去了。 “他在哪?” 白长生急急发问,但象凤听到这里,却是用脑袋瞧向那山崖的另一端。 这一丝不言而喻,娄冥并不在这里,白长生也猜到了,肯定是退出了迷山。 又问了问象凤,是否知道关于娄冥在这里还有什么手段存留,又或者那所谓的娄冥的师父在不在迷山当中。 虽然是这么问着,白长生确实将那三生泉下的手臂,联想到了一起,这要是和九子一脉也有瓜葛,那可是难办了。 这一伙人的手段岂止通天,简直可以开天,要是那三生泉下面的人也是娄冥一脉的人马,这可··· 不过象凤打消了白长生的顾虑,它听到娄冥的名字的时候,一阵愤恨怨怒。 但是听到三生泉那下面的东西,却变得很畏惧。 连连摆头,好像这两者之间并无关联,那样子让白长生觉得象凤是在说,娄冥可不比那泉中人。 到底是谁呢? 白长生想起了在三生泉下面见到的那个场景,那个月中的仙人,又是何方神圣。 难道他与这一切也有关联吗,不然怎能纠缠在一起显现出来? 白长生越想越觉得脑中纷乱不休,头痛欲裂。 把手一抬,搭在了旁边那石人的肩上,x让自己缓缓心神。 石人?! 哪来的石人! ------------ 第179章:万丈悬崖 白长生蹭地一下跳了起来,向后面躲了过去。 这里怎么出现了一尊石人? 刚才自己一直随着象凤,低头沉思着前因后果,也没注意到身边景色的变换。 反正都是悬崖绝壁,也没什么好瞧的,白长生没留心,更想不到自己会碰到这么一尊石人。 这么一回身,就以为是什么妖魔鬼怪,赶紧躲到了旁边。 象凤露出了鄙夷的神色,白长生在迷山当中,一惊一乍,好像是那惊弓之鸟,被此等迷雾笼罩全身,心绪确实有些不甚宁静。 看了半天,这才发现确实只是一尊石人,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白长生走到近前,细细打量起来。 一种英雄盖世,傲立于天地苍茫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是个英雄的雕像,白长生不得窥视全貌,已经生出了敬畏之心。 谁放在这里的,他的原型又是谁? 白长生摸索着石人全身,感受着那古朴的气韵还有那斑驳的裂痕。 虽然不清楚是谁放在这里的,但白长生看得出石人久经风雨,矗立在这里已经很多年了。 看不到正脸,正脸正朝着悬崖之下,石人伸出一只手臂,指点江山的意味。 也不知是指点迷津还是指点江山,反正是让白长生心中翻腾。 白长生侧过身子,想要从旁边去看清石人的真容,但是那石人就建造在悬崖最边上的位置。 甚至还突出去一点点,白长生站在边上扶着石人一侧身,只看到许多碎石打悬崖边上滚落。 “嘶···” 白长生放弃了这个想法,退了回来,要看清石人真容的代价太大了。 他不知道吴老三也曾经如此背对一尊同样的石人,更不知道,这两尊石人,乃是同一个人。 这曾经是一名盖世英雄,无可睥睨,可与天道争锋,这一点,白长生并不知道。 “大鸟,你知道这是谁吗?” 白长生问着象凤,象凤居住在迷山当中,对一切本应该是了如指掌,但对于这个石人它也不甚清楚。 在它初开灵智之前,这山上就已经有了那只大蜈蚣,还有这石人以及三生泉。 象凤也不过是短短修炼了几十年,对一切的感知,只像个三岁的幼童,充满了好奇和希翼。 对于这个石人它并不了解,但是它也能感受到石人蕴含的气韵和非凡,所以每每经过此地,都很慎重。 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可白长生是第一次来,第一次遇见,肯定有些惊奇。 “这石人的手,指着山崖之下,难道说下面有什么东西吗?” 白长生猜测着,对这仙人指路一样的场景有些费解,但是他觉得石人生前定是英豪,不会被人刻意弄成这样的姿态。 这一切都有原因,只是白长生目前还猜不到。 白长生蹲下来,看到了石人的根基处,已经生处了许多青苔,发紫发绿,让他感受到了时间的古朴。 在青苔下面,好像有些许痕迹,方方正正的像是个底座雕刻的痕迹。 白长生发现了这一点,用蚀骨刀把青苔刮干净,细细打量着。 把青苔挂擦干净,发现果然这石人的底座是一处方方正正的石块,上面雕刻着许多文字。 这些文字写得歪歪扭扭,经历了岁月风霜的磨砺,已经有些看不清了。 白长生还是努力去辨认着,因为这很可能是有关于石人的来历的记载! 在石像下面留一个底座,上面刻写着所雕之人的平生事迹,这在当时也是很盛行的手法。 “明,万历八年···!” 白长生,念了头一句,就已经要跳起来了。 又是明朝的东西! 又是万历八年! 白长生一下子就想起了杨茹,难道这个人是杨茹的父亲? 带着起伏不定的情绪,白长生平复心情,继续去瞧那些斑驳的文字: “明,万历八年,仇女丧···人间无路···特立···悬崖···真身藏于···此为复刻之···感念先人···特立此···” 白长生念着念着,去发现有很多文字在岁月的侵蚀之下,变得模糊不清,根根无法辨别。 余下来能勉强识别的,也不过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倒也让白长生稍微知道了一些眉目。 这尊石人,乃是复刻而来,真正的石像真身被藏在了一处地方,有人曾经亲眼目睹。 知道石人真身的来历,那人心中有了感慨,特地复刻了这样一尊石像,放在了迷山当中以作甄念。 这些是白长生半猜半解得到的线索,可仇女又是谁? 人间无路这四个字怎么如此熟悉,好像自己经历的一切悬疑,都围绕着这四个字。 “万历八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长生口中喋喋,抓挠着脑袋也想不出来有什么关于明朝万历八年的记载。 那石刻最下面,还有一句话: “于绝境中重生,于无路中寻得真解。” 这句话的雕刻痕迹比其他文字深了许多,看得出费了更多的功夫,算是最重要的一条。 可这相当于废话,虽然是个很重要的线索,但不清不楚这么看在眼里,白长生哪里想的出来是什么意思。 “绝境···重生?” 白长生说到绝境,走到悬崖边上做势欲跳,说到重生,又退步回来拍拍脑壳。 “这意思是要我跳下去,然后就升华了?” 自己问着自己,白长生只想骂街,这谁想出来的主意,缺不缺德?也不知道有没有坑害过别人。 一旁的象凤也站在不远处,看着白长生抓耳挠腮,帮不上什么忙,但感觉眼前这人好像一只猴子。 “啾啾。” 象凤走过来用鸟喙敲击着白长生的脑壳,那鸟喙可堪比钢锥,一嘴下去,白长生可是呲牙咧嘴。 “别闹!” 把象凤推到了一旁,白长生心说这甭管是仙禽还是野鸡家兔,都是这么懵懂,开了灵智也不怎么灵光。 心说自己要不是脑壳硬,这一下就得死这了。 埋怨着把头转回来,看着山崖下阳光透进来,绝处逢生,前路光明坦荡,白长生心中感慨。 这象凤一啄,倒是让他有了茅塞顿开的感觉,脑中精光一现,白长生眯起眼睛细细看向了悬崖之下。 光线在迷雾中穿梭,照应了前路,白长生这一眼放去,就已经洞悉了真相。 脸色一暖,白长生醍醐灌顶,露出了微笑。 站起来拍了拍象凤的脑袋,那象凤刚才是刻意提醒自己,让他明白这一切,可惜自己愚钝,并没发觉。 “谢谢啦,大鸟。” “啾啾!” 象凤好像在鼓励着白长生,站起身来,迈开步子,白长生找准了方向,毫不犹豫走向了悬崖。 他面前,可是万丈深渊! ------------ 第180章:绝路逢生 一步迈出去,白长生只觉得清风拂面,有说不尽的明澈之感。 他之所以这么沉着冷静的“自寻死路”,是因为他看到了道路。 在这悬崖之内,绝处逢生可不是一种寓意,而是明示! “哒!” 白长生一脚踩在了迷雾当中,站立悬崖深渊之上,宛若凌空的仙人! “哈哈!” 忍不住仰天长啸,这绝路逢生的感觉可真是畅快。 刚才阳光透彻,照耀进悬崖的迷雾之内,白长生只顾着眼前,没有发现远处有什么蹊跷。 幸亏象凤啄了一下自己,让他回头的时候看了一眼远处。 在迷雾之内,有一处道路,贯穿链接这悬崖绝壁的两端,那道路也是一处桥梁。 鬼斧神工,用青石板严丝合缝契合而成,上面描绘着青烟薄雾,乱石林立。 搭在悬崖两端,成就了如此一处坦途大道。 可就是因为这青石板上画象太过于惟妙惟肖,几乎与这山崖之下的景色融为一体了。 无论是侧面正面,都如出一辙,浑然天成可看得出这工匠的技艺是有多么的高超。 身临其境的感觉,哪怕是近在眼前,也看不到这条奇异的桥梁,它与这山崖中的景致已经完全契合在了一起。 存在着的虚无,任谁也不会想到这一点,更不会以身犯险轻易尝试。 可也就是因为工匠的技艺太过高超,青石板搭成的桥梁被打磨的光滑透体,偶尔偷来阳光,照在上面会有些许的反光。 薄雾笼罩悬崖,这一丁点的间隙并不会让人觉察到什么,可白长生得益于心思缜密,还是观察到了。 这才毫不犹豫迈开步子“自寻死路”。 “于绝境中重生,于无路中寻得真解,原来是这意思。” 白长生一边念叨着,一边向前走着。 前面不远处,便是那阳光大道,迷山之外了,走路的步伐也开始轻快起来。 迷雾慢慢开始消散,白长生一身的轻松,那迟缓的感觉也逐渐开始褪去。 一回头,正看到不远处象凤站在悬崖之侧守望自己。 “谢谢你了大鸟!等着我再回来看你!” 在迷山中经历的一切,都要感谢这只象凤,白长生自然很是欣慰,更觉有些不舍。 象凤也不知道是早都洞悉此间秘密还是巧合使然,反正是帮了白长生大忙。 站在那里,招展的双翅不断挥舞着,好像是在和白长生摆手,它也没有离开这里的意思。 “啾啾!” 象凤嘹亮的嗓音在山谷中响彻回荡,象是一种告别。 白长生知道自己迟早还会回来这里,这种感觉在他心头不断萦绕着。 只是还不到时候,自己还不能窥视迷山全部的真相,等自己有足够的能力那天,一定会再临此处。 既然知道迟早要回来,白长生也没什么留念的打算,转回身子,沿着这奇异的桥梁向着彼岸行进。 希望鬼和尚已经回到了忻州城内,这鬼地方太过于凶险,直到此时白长生才知道为何九子佛他们都对此地万分惧怕。 自己还算机缘凑巧,洞悉了部分真相才能逃出生天,想想当初这一伙人冒冒失失闯进来想要得到造化,那得遭遇了多少凶险? 还有娄冥,他独身前来,又翩然离去,这份自信和能耐确实让白长生望尘莫及,这点即便是不愿承认也不行。 也不知道当初构建这处桥梁的工匠消耗了多少精力,这等手笔可叹是惊为天人。 一边走一边感叹着,白长生步伐轻快,趁着清风拂面不做任何逗留。 可这么走了一段距离,却发现有些不对劲了。 这道路并不笔直,而是蜿蜒曲折,虽然是向着悬崖的另一端,但是方向却是越来越偏。 “这怎么回事?” 白长生逐渐放慢了脚步,向前摸索着,低头再看这青石铺砌的桥梁,却有了别样的感觉。 逐渐的桥梁上的花纹,有了变化。 之前本来是半丈左右的宽细,并不宽阔但足以让行人通行。 可是随着越走越远,这路却开始越来越窄了,以至于到了后面简直是寸步难行。 两掌的宽细,这处道路走到尽头,只剩下这么点宽度。 此时距离着对岸还有足足数丈远,自己又不能飞过去,两边的山风轻拂左右。 虽然轻飘,却让白长生摇摇欲坠,这要是掉下去,不说尸骨无存,也差不多了。 “缺德呀,建都建了,还这么偷工减料,难道是包工的人偷拿了银两,这群工匠也就这么胡乱凑合了?” 白长生忍不住骂街,把身子弯下,慢慢向前摸索,不敢有丝毫大意,这要是掉下去可够瞧的。 只要稍微一不留神就有栽倒的感觉,白长生勉强挪了四五步远,发现是再难前行寸步了。 站在这里,两脚并在一起,白长生猫着步好像是在表演着什么高锁独行的技艺。 这时候一阵吹过来都令他胆颤心惊。 此时迷雾已经淡了许多,逐渐的也能看清周围景象了。 虽然是不浓不淡,可山崖之下的景色却不能一览无遗。 还是很迷濛,白长生猜也猜得到这高度很感人,全身紧绷着不敢大意。 对岸的景色虽然不怎么遥远了,但是这几十丈的距离白长生除非是轻功盖世,不然不可能飞身跃过。 “难道要回去再找别的路?” 白长生有点不甘心,咬着牙左右张望,他实在想不通这修桥的工匠为何要如此。 修了半截,这处桥梁为何如此设计呢? 这么远的距离,两端又没能连接在一起,支撑点在哪呢? 难道就是为了炫耀技艺特意弄了这半截子? 白长生左右看着只能骂街,看来是无路可进了,只能后退。 算了,回去吧,别这冒险了,万一有闪失那可就玩大了。 白长生打定主意,想着转身回去,可一个巴掌宽的距离,转身哪有那么容易。 战战兢兢先扭过去半截身子,白长生想着慢慢来,可就是在这不凑巧的时候,一阵风吹了过来。 白长生身子一歪,向一旁歪倒了过去,心里面万念俱灰,脑中仿佛闪过咔嚓的一道惊雷。 “啊!!!我去你大爷的!” 白长生再也保持不住平衡,彻底倒了下去,他下面,可是万丈深渊! ------------ 第181章:一场争斗 “呼!噗通!” 身子卷风,白长生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就已经摔倒在了地面上,疼的感觉也没来得及发作。 这死得够痛快,起码不遭罪。 白长生心里还在念叨着,可刚一想到这里,却感觉有了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吧,怎么掉下来的感觉这么“快”? 没等他哭爹喊娘,人就已经躺在了地上,按这悬崖的高度来讲,不该如此呀。 躺在薄雾当中,白长生稍作思量,还是觉得周身痛感全无,赶紧是骨碌一下坐了起来。 “咦?” 白长生很惊讶,他发现自己并没有坠落于万丈悬崖之下,而是躺在了地上! 最神奇的是那道“桥”就在自己面前,没一点高低错落的距离。 “我去你奶奶个攥的···” 白长生脑袋发懵片刻的功夫,就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修建这绝崖之桥的工匠,真可谓是有神鬼莫测之技! 一开始确实是在悬崖对面,修起了一段桥梁,可随着迷雾袅袅,自己其实早都来到了山崖的对岸。 只是这悬崖另一端的地面,被当初的那群工匠用以手段,也雕刻临摹出了山崖之下的景致! 随着迷雾渐弱,这景致刻画的却开始十分细致起来。 此消彼长,让人不得有一丝怀疑和突兀的感觉。 平缓过渡,让人确信无疑自己还在那桥梁之上! 更奇的是,这里的地面上,还刻出了两道栈桥边缘的痕迹,让人错以为自己还站立在上面,战战兢兢哪里会有怀疑。 这两道痕迹越来越紧密,朝着里面收紧。 给人的错觉就是桥梁越来越窄,其实不然,自己早都来到了对岸。 而在距离白长生三五丈远的位置上,还有一面石碑! 这石碑之上,雕刻着飘渺无期的彼岸景观,让人身临其境。 白长生想通了这一切,拍了拍腿就站起来了,嘴里碎碎念着不停,揣着糊涂就这么向前面走过去了。 此时这里的迷雾已经愈发清淡的,几近全无,白长生暮然回首,遥望对岸的迷山。 身背后空无一物,只有一条绝路,好像是通向地狱的绝路。 这迷山,从没有人来过。 白长生心中浮想联翩,叹了口气,来到了那面石碑的前面。 这石碑太过于巨大,长宽逾越数十丈,教人疑是那开天巨石。 山崖的这一端很崎岖,周围并无其他出路,本就不平整的道路上还有这么一面石碑挡路,实在是显得很拥挤。 这是悬崖凸出来的一段路,拦腰截断在悬崖边上,看不到石碑后面有些什么。 这块地面很尖锐,好像是突兀多出来的一截,看得出在许久年前,也许这悬崖两端是连接在一起的。 白长生摸了一下石碑,发现上面很湿滑。 常年浸染在雾气弥散的环境里,让石碑的表面光滑如绸,稍微有些细腻的纹路裂痕上,还沁着很多旧日的颜料。 这石碑上的刻画也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与这浑然天成的巨石早都融合在了一起。 白长生很惊叹这手笔,猜不到当年作此石碑的工匠们是怀揣着怎样的心境去完成的。 石碑几乎把道路给堵死了,只留下一个侧身的缝隙供人通过。 白长生不打算在这里膜拜遗迹,紧贴着石碑的侧边,闪身到了后面。 一扭头过来,前面道路坦途! 好似打地狱逛了一圈,重返人间。 这里大道光明,迷雾散尽,几条纵横的泥路交错在地面之上。 蜻蜓点风,蝴蝶追鹿,好一派世外桃源的景象,白长生深呼了一口气,真是恍如隔世。 “可算是回来了。” 白长生自言自语着,随便找了一条道路向前面走着。 既然已经“重返人间”就不必担心什么了,这里有路,说明应该时常会有车马途经。 要是碰到了什么人,得想办法立刻返回忻州,要那知府搬救兵,再探鬼和尚。 也不知道忻州的情况如何了,在这里过了多少天白长生都不知道。 就这么想着,迈开步子走了没几步,就听见天际处传来一声震彻四野的巨响。 “轰隆隆!” 紧接着玉珠落盘,暴雨倾盆而落。 瓢泼,砸落,纷乱··· 这场大雨来的何其突兀,白长生一身的衣衫瞬间湿透了。 紧接着电闪雷鸣,不断有闪电打天穹霹下,四方云动,乌云盖日,黑夜的沉闷感环绕四周。 “怎么突然下雨了,哎呀···哎!” 白长生伸出手遮在脑袋上,刚说了半句话,却看到面前出现了两道身影! 那两道身影好像是随着雷击而陡然出现的! 霎时间犹如那天仙下凡,自远处睥睨现身。 白长生想都没想,赶紧弯腰找了个土坡躲起来,静观其变。 不知是敌是友,又经历了这么多邪门的事情,白长生不打算冒险。 那是两道白色的身影,看不清面貌,自打显化身行之后,便纠缠在了一起。 他们在争斗! 似是那狂舞的怒龙,两道身影手脚运气,一招一式间足可与日月争辉。 都穿着白色的长衫,一个蓬头垢面一个眉清目秀,这是白长生唯一能辨别的。 只见二人出手之际,天地变色,隔着如此距离,白长生恍惚间都有一种被那气浪席卷的感觉。 “喀嚓!” 随着惊雷,二人的腿脚缠在了一起。 一个降龙,一个伏虎,一个抬头,一个挺胸。 不分伯仲,两人在这瓢泼大雨之中,斗了足足有八十招也没分出胜负。 白长生点点头,很震撼两人的拳脚功夫,怕是比之鬼奴还要强,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好手。 随着雨声雷愤,白长生湿透了全身也不敢有所动作,看那二人衣卷袍动,自己只能是有苦难言。 刚想着该怎么退走,却见那二人都停了下来,蓬头垢面的那名白衣高手好像是发现了什么! 急急后退,搪了一招半式,这男子站立丈许开外,不再出招了。 另一人也没有追击的意思,只是对望。 收手的男子摇了摇头,好像是看出了什么蹊跷,那姿态分明有些不屑一顾。 毫不犹豫,说了几句话,这人语罢过后掉头就走,而那站在前面的白衣人也没有什么表示。 两道身影忽倏一下消失了,和出现的时候一样诡异,没有一点征兆,突兀显现,惊乍消散。 白长生却是拧紧了眉头,这俩人说了些什么? 自己躲着地方,距离那俩人大战的战场并没有多远,刚才他们说话本该是字字清楚入耳才对呀。 对了! 刚才俩人对招,拳脚磕碰,也没有半点的声音! 难道这俩人都是鬼吗? 现如今都进化的这么齐全了吗?遮云蔽日呼风唤雨! 白长生从土堆后面站起来,全身湿透,此时暴雨也已经停了下来。 山西晋中,气候多变,如此暴雨来得突然自然停得也快。 雷声滚动消散,匍匐如巨兽喘息安眠,再无声息。 乌云也开始慢慢散去,白长生抖了抖身上的雨滴,琢磨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来到了二人争斗的地方,白长生低头去瞧那地面,发现那地上平整无华! 过了片刻的功夫,表情变得有些复杂了。 一抬头,白长生不经意间瞄了一眼那面石碑,恍然大悟。 ------------ 第182章:驻影石碑 白长生走了过去,再次抚摸起了那面石碑。 依旧古朴寻常,依旧浑然天成。 可他认了出来,这石碑和紫禁城的墙面一般,乃是驻影墙! 在王宫大院里,经常有这样那样的离奇传说。 这驻影墙便是其中一个广为流传的奇异故事。 深宫之内,常有宫女妃子离奇惨死,有的死于迫害,有的死于疾病。 本为寻常,毕竟是后宫晦事不便外传。 久而久之,加上那王宫大院本就是个是非之地,外人不知其内,这些死去的人却是成了很好的故事佐料。 经过艺人神乎其神的故事加工,也成就了后来那些离奇古怪,缠绵悱恻的传唱。 而这些宫女妃子,临死前必定是忧愁满面,找不到什么寄托的地方,这后宫又不能随意外出,哪怕是出门散心,也仅限于宫墙之内。 要是适逢大雨滂沱电闪雷鸣,有人在宫墙漫步的话,机缘巧合他们的身影便会被印刻在墙面之中! 就像是海市蜃楼,这本不可能发生的情况确实普遍存在。 千百年来也不知让多少人百思不得其解,曾有宫内匠人遍寻各处求问原因,仍是不得其解。 时间长了,这类现象便有了名字,因为经常发生在高超技艺造就的宫墙之上,外人就称呼这类奇异为“驻影墙”。 这名字更是给深宫之内的故事蒙上了神秘的色彩,谁都知道是机缘巧合,但谁也无法解释。 尤其是那些刻画在城墙上的身影,都是一些深宫怨女,久而久之,就连皇上都对这类事情讳莫如深。 巧的是这类事情都发生在雨夜之中,那城墙中被刻画的身影在瓢泼之下,更是显得活灵活现邪气逼人。 这种事情,这种场景,这种天气,谁都不会愿意去触霉头,自然也就越传越神了。 以至于到了后来,很多人都说,这驻影墙留下身影的人,必定是要蹊跷惨死的,这话谁听了,心里都会有点犯嘀咕。 这样的情况,也在其他大家院落家中发生过,白长生本就当个离奇的故事,不成想自己也遇见了。 他面前的这面石碑,也是一面驻影石碑,只是刚才自己并没有发现。 看来是许久之前,曾有人争斗于此,机缘巧合之下被刻画了身影,成此奇异。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趟山西可没白来。” 白长生自嘲着,摇了摇头转身就要离开。 知道了也就没兴趣了,白长生不做留念大步迈前,心里还在想着刚才争斗的两人。 他们是谁呢? 那其中一个白衣人白长生认出来了,正是来山西的时候,曾救了自己和吴老三性命的那诡异男子,可他的身份到底是谁? 想着,顺着这条道,白长生走了足足有一个多时辰,一辆马车一个行人都没有遇到。 山风轻拂左右,徘徊兰桂于前后,虽无荒凉但是心中不安。 “这么走下去,到哪算是头呀!” 白长生嘬着牙花子,肚子也开始叫了,左右看了看,左边道路坦途,却是荒无人烟。 右边有一片森林。 这片森林刚刚才冒出来,看得出里面枝叶繁茂,草木繁盛,不时还有果子香飘散过来。 白长生本打算是再走一段,可看那荒凉的一条大道,这么走下去估计还是没人。 林子里不时有香气飘来,白长生打定主意,选择了那片森林的方向,慢慢靠了过去。 心里其实还是有点嘀咕的,万一这里面再有什么毒蛇猛兽,象凤不在身边自己该如何招呼。 可当他走进密林当中,并没有发现任何野兽的痕迹,就连是飞鸟虫豸的踪影都没看到。 这多少也让他放心些了。 当白长生的身影消失在森林入口的时候,他没看到那高耸入云的树干上,散落下来许多的枝柳。 拂动尘土,哗啦啦一阵诡异的响动,这片森林的入口被遮掩住了。 彻底淹没了白长生的踪迹,更让人看不清那森林深处到底有些什么。 此时,白长生已经靠坐在了一棵老树的旁边,两旁散落着不少蘑菇和野果。 他采了很多,放在溪流里面清洗了一遍,准备靠这个果腹。 倒是没急,白长生把蚀骨刀先拿了出来,在这些野果蘑菇上挨个刺了一遍。 蚀骨刀有试毒的功能。 之前他一直不知道,后来遇到这么多事情,几经反复之下就猜到了。 看到蚀骨刀没有什么异常的反应,白长生也就放心了,大快朵颐起来。 直到腹胀如胎的时候才堪堪停下,白长生打着饱嗝,虽然这些东西没什么滋味倒也聊胜于无。 并没有着急前行,而是盘腿坐了起来,想起了推演的手段。 之前在迷山当中,人间绝地里的种种限制让各种手段都失效了。 现在远离了那里,也是时候推演一下前程因果了。 盘腿而卧,气沉丹田身心放松,白长生很怀念有依仗在身的感觉,起码遇事不慌。 顷刻之间遁入混沌当中,开始挥击道法,浑然自在。 把自己在山西经历的种种都影化在混沌当中,白长生排查疏漏,推演因果。 首先是娄冥创立的九子一脉,开宗立派。 然后施加手段驯服了九子三人和灰瞎子。 九子儒还没有现身,其他人都已经伏法了。 而九子一脉的教徒,现在应该也已经被各地的府衙给缉拿到案了。 营救的营救,惩戒的惩戒,一切都有条不紊。 胭脂膏蒸骨案也已经彻底水落石出。 这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但白长生还是在推演之中发现了一些隐秘在最深处的古怪。 首先就是娄冥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开创这个教派的目的是什么? 要说是想开天辟地,这未免有些夸大其词了。 但他绝对有心谋逆,这点白长生确信无疑,可为什么在某些情况下他反而要帮自己呢? 比如皮琵夏,要他来山西做什么呢,又为什么在当初九子佛遇见自己的时候,娄冥要让他把自己带到山西? 白长生想不通,这娄冥果然就如鬼和尚所说,所行之事实难揣测。 吴老三和季礼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一死一伤,白长生对这俩人很愧疚,并不知道他俩现在是何情况。 白长生所做的一切,都是建立在生存的前提之下,为了保护身边人,为了活下来。 可娄冥不同,他做的一切,看似漫无目的,居心叵测,但好像又坚定不移朝着一个方向使劲。 关于这个“方向”,白长生猜想是要逆乱。 可大清朝开国至今已逾百年,虽说时有祸乱,但根基极其稳健,那娄冥区区一个所谓传人,哪里斗得过九五至尊? 白长生放弃了这种想法,开始专攻眼前,要是想凭借自己的推演手段去猜出全部,还是过于逞能了。 再次梳理前因后果,白长生发现自打来到山西,每每遇见的一切,互相之间确实都有联系。 这种联系不像是巧合,而像是有人刻意而为。 这个人肯定是娄冥,山西和他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追根溯源白长生好奇的是这一点,好像那娄冥刻意要自己遇见这些,并且解决这些棘手的案子。 这··· 好像是在磨练自己? 难道他是觉得白长生过于孱弱,想给自己培养一个强大的对手吗? 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白长生脑袋发胀,乱成了一团,他是乱了,可距离他十分遥远的地方,却有人在语笑嫣然。 这是一处密室,不知何处。 密室之中,石桌二椅,面对面坐着两个人。 两个公子,抚琴谈禅: “你让我做的一切我都做了。” “我承诺的,也会做到。” “不要骗我了,其实这么多年过来,关于你的一切我虽然不懂,但对于旧日的种种,我已经想明白了。” “想明白什么了?” “往事之事不可追。” “你想错了,这天道朗朗,你以为只有我一人有如此手段吗?你想不到这世上还有一群什么人,他们无时无刻不在蠢蠢欲动。” “这人间于我而言,早已无路。” “难道苍生大业你都不管了吗?” “我只想当个凡人,可你毁了一切。” “可你也已经不是凡人了。” “···” 站了起来,那公子临走之前,甩下了一句话: “既然无法挽回,那这世道于我而言,不过是一场大梦,而他的生死,对我而言也不再重要了。” 那人说完,飘然离去了,这密室里,只余下一声叹息。 ··· ------------ 第183章:食人怪树 白长生站起来,摇头叹息,他还是想不明白许多事情。 但他明确了方向: 回到忻州,把九子一脉的恶徒一网打尽,然后回北京,给季礼送终。 吴老三要是能熬下来最好,熬不下来自己也要回去看看他。 鬼和尚也一样,必要找到他的下落,如果还在迷山当中,自己也要想办法把他救回来。 想到这里,白长生再不犹豫,起身折返。 可当他按着回头路走的时候,却有些迷失了。 “不对呀,怎么这路找不到了?” 白长生惊奇发现,自己来的时候所走的那条路好像有了变化。 在树林之中方向感全无,遮天蔽日的枝叶和参天大树把所有的阳光都挡住了。 只有不安分的光线,偷跑进来洒在地上,画出俏皮的纹路。 找了一圈,也没发现当初进来的那条路,白长生在这茂密的森林里迷路了! 更令他寒意抖盛的是,他在这森林里,看不到任何的动物。 这里好像是一片死魂林,除了枝叶繁茂之外,再无声息。 一点的声音都没有,好像是万物生养之下的绝境,白长生越琢磨越不对劲,怎能一只动物都找不到呢? 尝试着推演了一番,却一无所获,这里没有任何的危机感,但却给人一种致命感。 于生机盎然之中疏离出来了窒息,白长生脸色有些发白: “我这是到什么鬼地方了?” 环顾四周,除了那枯萎的落叶归根大地之后有些声响之外,这片森林可谓寂静无声。 用脚踩在那些散落在地表之上的枯枝败叶,刺耳的折断声在耳海中徘徊不散,像是根骨断裂的声音。 “我真不该进来,这鬼森林里怎么什么动物都没有,喂!有人吗!” 白长生大喊起来,没有回声。 这些参天的大树,把所有的声音都给收纳走了,寂寞无言。 再怎么郁闷也没辙,白长生只能在这片森林里面漫无目的地寻找出路。 走着走着,只感觉周围的景观愈发昏暗了,遮蔽天日的大树将所有的光线化为沼泽和阴影。 慢慢的好像天都黑了,白长生站稳脚跟,心说不能走了,这么下去不是个事。 靠在一棵巨大无比的古树边上,白长生尝试着辨别一下方向。 刚刚靠在上面,却觉得这棵树很滑腻,很柔软。 没有那种古树特有的坚硬和幽凉,这棵树怎么是什么品种? 白长生想回头瞧瞧,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了,一低头,好多藤蔓把自己的脚给缠起来了! “哎?” 白长生不知道这是怎么发生的,这些藤蔓是什么时候把自己给缠起来的? 不容他多想,只听到身背后传来了窸窣的声响,在这份静谧中,无比的震慑人心。 这树太怪了! 白长生觉察到了不对,赶紧回头,就这么一回头,嗷唠一声惨叫,这是什么东西! 他看到了一张人脸! 这张人脸在古树的树干上,印在了当中,而自己正靠在那张脸上面! 怪不得那么软! “树爷爷啊,我也不知道你都开窍到了这地步了,我也不是有心的,快把我放了吧!” 白长生逃也逃不了,感觉脚下的藤蔓越来越紧,把自己整个人都给绑起来了。 没听说过古树成精幻化人脸的故事呀,这是怎么回事。 白长生壮着胆子再次去瞧那张人脸。 那张脸很模糊,就在树干上,有个小坑洞,像是树洞一样的地方,深深刻在了上面。 不仔细看并不容易发现,这张脸很扭曲,虽然邪门,但看着并不像自然生长出来的。 白长生再一辨认,这才恍然大悟,这棵树有个树洞,在树洞之中,有朵花! 这张人脸是长在那朵花的花瓣上,因为花长在树洞里面,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已经逐渐和树体长成了一体。 这才让人错以为是树干上长出的人脸。 而这树中花,可是一株食人花。 白长生一眼就认出来了,那花瓣上有很多细碎的齿边,好像是动物的爪牙。 花蕊很细长,上面点着嫩芽,跟那毒蛇的芯子好像好像。 透出了阵阵芳香的感觉,花蕊轻轻抖动着,滴落出来一些汁液。 那花蕊之下,花瓣之内,还有个骨朵儿,一张一合有个缺口,里面长满了利齿! 看这食人花扎根在古树的树心当中,天长日久早都和古树浑然天成了。 树生花,花驱树,叫人分不清到底谁才是这具躯壳的主人。 而这棵古树,足足有七八人怀抱大小,左右去看就知道是这片森林中最茂盛繁华的一株。 食人花生长在树心之中,扎根于此甚至可以驱使古树的藤蔓。 这也是另一种开化灵智的出路,不过白长生可没心情管这些。 他看到脚下的藤蔓好似缠身的毒蛇,扭动着枝条把自己绑了起来,藤蔓逐渐向上蔓延,来到了脖颈儿! 很缓慢,但看得出这些藤蔓可以肆意活动,白长生连连挣扎,却无法逃脱。 藤蔓向上,来到了白长生的头顶,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 “我的妈呀···” 白长生欲哭无泪,怎么也挣脱不出来,稍微一扭动就感觉藤蔓又收紧了一分。 他看得出也猜得出,这食人花已经占据了古树的根基,是它驱使古树将自己捆绑起来的。 那藤蔓一收一紧,裹挟着白长生向上提拉。 白长生整个人被吊挂了起来,就像是被蜘蛛擒获的猎物。 身子一歪,白长生垂了下来,他看到那古树的树心里,那株食人花妖异地扭动起来。 花蕊不断喷溅着汁液,四周越来越香,那味道勾引着附近所有生灵,让人无法拒绝更无法自拔。 这可是食人花,它想要干什么白长生拿肾都想得出来。 “花爷爷,你饶了我吧,好几天没洗澡了,要不等我洗个澡再来找你叙旧?” 白长生一副苦瓜脸,被吊挂在树梢上,脸色都成了猪肝模样,充血久了头昏脑胀。 也正是因为被这样倒吊着,白长生才得以发现那树洞之中的情况。 他看到食人花的花骨朵旁边,有无数的尸骸残骨! 那头骨看着像人的! 那块腿骨像是兽类,旁边还散落着一些老鼠飞禽的碎尸。 没有腐烂发臭,因为骨头上所有的皮肉全都被榨干了。 白长生也终于知道了为什么这片森林里没有动物了。 这株食人花真是丧尽天良,仗着这等天精地华,用古树的汁液济养自身开化。 花蕊中分泌的物质会勾引森林中的动物前来觅食,再被它给抓住吞食。 那花蕊中的气味,不仅迷魂,看来还有奇毒。 像是蜘蛛的毒液,能让人筋骨丧失活力,从身体里面开始腐烂成肉泥,再供食人花吸食。 好恶毒的生灵! 其他动物时间久了,也都知道森林里有这么一株妖异的食人花,各自奔散逃窜,只有不明就里的过路人才会来到这里。 最后失踪在此,被它吃掉,吐出来的骨头也仅仅剩下一堆残渣,藏在树洞当中,真是尸骨堆山。 就连飞禽走兽无法抗拒食人花的妖异,何况那些虫豸,这森林里能吃进去的东西,怕是一样也没让它落下。 白长生误打误撞,闯了过来,可真是虎口送羊,都不用食人花蛊惑,自己上门哪说理去? 知道这些有什么用,白长生除了濒死挣扎没任何办法,他不敢想自己面对的是什么结局。 那藤蔓比之钢索也不轻饶,捆缚全身如何挣脱。 而树洞当中的那株食人花,慢慢把花蕊伸了出来,那花蕊缠绵如蛇,自那最顶端,生出了许多尖刺! 尖刺分泌着更多的毒汁,像是食人花的口水,一点没给白长生生还的可能性,毒刺照着他的大腿就刺了过来。 “噗!” 花蕊如针,刺破了白长生的衣衫,毒液注射进了身体,白长生血都凉了! ------------ 第184章:百毒不侵 白长生感受到了彻骨的冰凉和无力。 本来还在挣扎扭曲的身子,随着那花蕊针刺进来,一下子就失去了反抗的力道。 全身都松懈下来,紧跟着就是疲惫和困乏的感觉。 眼皮子都是千斤坠,这感觉让白长生万念俱灰。 花蕊上的尖刺从白长生的大腿上抽离出来,软绵绵又缩了回去,好似漠不关心。 食人花在等待,等待白长生成为一滩肉泥,再供它吸食。 毒效已经慢慢上来了,白长生感觉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身上爬窜。 又痒又痛,夹杂着无力感,肌肉上传来阵阵酸痛发麻的感觉。 融化! 眼泪都快下来了,他不想自己命丧于此,却又无能为力。 身上的藤蔓明显松了几分,既然已经中了这毒,食人花便不需要担心猎物反抗的问题了。 一切都只是时间的问题,白长生的生命在一点一点流逝。 难道自己也要落得如此下场? 白长生心头如冰,看着那树洞中无数的残骨,无法想象自己沉眠在此的情景。 食人花的骨朵儿已经张开了,里面千千万万密密麻麻长着无数的利齿。 等白长生软化为一滩肉泥,等待它的是一餐可口的盛宴。 可随着藤蔓这么一松,白长生的衣服也不再那般紧绷了。 自他的胸口,一个东西骨碌碌朝着下面滚动着。 快要掉出来了! 白长生意识越来越混淆,慢慢的直觉所致那好像是什么要紧的东西。 吊挂在这里,胸口的东西从怀里落出来,白长生此时全身无力,连下巴都闭不拢了。 口水横流,第一次感受到了口水倒挂满脸是什么滋味。 怀中掉落下来的那东西,正好滚落进了他的嘴里,白长生朦胧不清之际,发觉嗓子被堵住了。 卡死了咽喉,喘息不得,但这时候吞咽的动作都要费尽他所有的力气。 白长生不想被吃掉,更不想被卡死。 用力一吞,就把那东西咽了下去,白长生也失去了所有的气力。 好像是气绝的死鱼一般无力。 不过他不亏,因为他吞进去的那东西,是雹尘丹。 ··· 白长生的脑海中,所有的景象开始支离破碎,溃散在虚无当中。 意识也越来越沉沦,好像是掉下了万丈深渊,所有的美好逐渐开始从身体当中抽离。 可没等他心智完全丧失,却发觉在口腹之中,生出了芬芳的感觉。 好似一道清流绽放于泥潭! 白长生头脑轰鸣过后,猛然睁眼! 第一个反应就是抖动了一下手指,白长生发觉自己可以动了! 怎么会这样? 更让他惊喜的是,无力的感觉正慢慢消散转变为孔武有力,骨节嘎嘣嘎嘣脆响。 一股子精气在丹田之内来回撞击,愈演愈烈,白长生忍不住想要大啸出来。 全身从无力当中,生出了磅礴的气韵,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为之一振,醍醐灌顶。 腹中生香,筋骨重锻,就没这么痛快过! 怎么会突然这样? 白长生一琢磨,想到了刚才好像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嘴里,恍然大悟,可能是那雹尘丹掉下来被自己给吃了! 好家伙,这下还怕什么,都把那宝贝给忘了,早知道早吃好了,还顾虑那么多! 白长生心中暗喜,觉得全身都有了气力,脑袋更是醍醐灌顶般酣畅淋漓。 还在暗自窃喜,只看到捆缚着自己的藤蔓开始活动了,如游蛇般晃动,将自己推送向那树洞的方向。 树洞里,食人花流出了潺潺的汁液,渴望着盛筵。 “你大爷个西瓜皮的,老子还能让一朵花给吃了?这还有王法吗?” 白长生鼻子冒烟,气得不清,想起刚才差点“命丧花口”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藤蔓松动了些许,白长生可以暂时活动身心,这食人花虽说死汲取了古树汁液开化灵智,但毕竟不比寻常灵物。 只有一股本能驱使的生存欲望,并没有其它五感,自然也无法觉察到白长生的状态。 白长生一扭动身子,打怀中那蚀骨刀就掉落下来,脖子一伸,瞧准了位置直接咬在了嘴里。 用尽力气把蚀骨刀抛在手中,再活动了一下肩膀,让手臂从藤蔓间隙处伸出来。 这时候他已经快到那食人花的树洞里了,白长生瞄准好了位置,刚一靠近树洞··· 卯足了全身的力气,白长生一把刀扎向了食人花的花骨朵! “吱吱!!!” 仿佛听到了一声凄厉的惨叫,藤蔓一下子就松了,白长生从藤蔓的束缚中解脱出来。 刚掉在地上,就看到那藤蔓在空中不断挥舞着,扭动的样子就像是断头的恶蛇,愤怒狂舞。 白长生爬起来,嘴里骂着街,走到了树洞跟前,毫不留情,不断用蚀骨刀刺扎着食人花的骨朵儿。 这是它的本命精华所在,里面蕴含着无尽的精气,这地方一旦受伤,可是无法挽回的。 吱吱的声音自食人花的全身散发出来,紧跟着整株古树发出了轰隆隆的巨响。 像是那巨人的喘息,不甘的挣扎。 白长生不敢留情,果然这颗树已经被食人花鸠占鹊巢,若是任由它滋生蔓延,天晓得多少年后会成就成什么妖孽。 手起匕落,白长生痛骂不休,把整个花骨朵都给刺成了一滩烂泥才肯作罢。 这时候旁边的藤蔓还在胡乱挥舞着,好像是要找到行凶之人,整棵古树都颤抖不止。 白长生跳到一旁,等这食人花灵气散尽。 寻常的飞禽走兽,过路生人,一旦来到此处都会被这食人花给迷惑,中毒化作肉泥再被吃掉。 根本没人想着来这里找不痛快,久而久之,精华愈盛这妖孽早都成了祸害。 森林里所有的生灵都噤若寒蝉,四下逃窜走了,哪有像白长生这样的异类出现。 成就了一段道果,更是让自己百毒不侵,还铲除了这等祸害,实乃一桩造化弄人。 等整棵大树停止颤抖,藤蔓也再无扭动,四散在周围,垂头丧气。 白长生再看树洞当中的食人花,此时也已经没了精气,从那花骨朵里面不断流出绿色的汁液,浸透了地面。 只剩下抽搐的扭动,食人花再难做怪,那花瓣上的人脸,也慢慢变成了扭曲的模样。 像是愤怒的表情,还有怨毒的神色,望着白长生无可奈何。 白长生缓步上前,用蚀骨刀把整株食人花给裁碎,这才收手道: “这下老实了吧?尘归尘土归土,王八盖蛤蟆,一边歇着吧您。” 打着哈哈,白长生再不担惊受怕,全身都放松了,吞了那雹尘丹,心气儿都自在了起来。 整了整衣服,白长生继续前行,这次更加谨慎了,每逢一处都小心观察。 不过好像确实没什么值得他担心得了。 整片森林里,除了那株食人花,基本没有其他刻意活动的生灵了。 又走了得有两个多时辰,天色渐沉,白长生疲惫不堪,周围的草木也没有那么茂密了。 应该是到这森林的边缘了。 就在此时,在白长生面前不算很远的地方,猛然间传来一声尖叫: “救命啊!” ------------ 第185章:一个美人 这声音如混沌中的惊雷,让白长生为之一振。 更为之惊异。 是谁在呼喊求救? 不过这道声音倒也像是指路明灯,给了白长生方向感。 这可是多少天以来,白长生第一次听到人言,怎能不惊喜。 寻着那道声音的方向,白长生急忙去追,拨开云雾跨越迷踪,白长生翻过了好多矮树杂草,找到了出路! 惊喜之情溢于言表,这森林让人迷失,但那声音却让白长生看到了希望。 跑了没多远,当白长生从一片荆棘中翻身出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从森林中逃出来了。 不算荒郊野岭,道路依旧,只是他发现自己穿越到了森林的另一端。 这是到哪了? 不容他多想,那前方没几步远的一块石头上,只见一名女子卧倒在上面。 神情很是痛苦。 白长生三两步就跨了过去,这女子背对着自己,正朝着四周呼喊求救。 穿着一袭藕色长衣,三寸金莲看得出这女子玉足纤细。 身段也很曼妙,腰间挂着一串叮当作响的玩意儿,环佩叮咛真是妙不可言。 这女子是怎么了? “怎么了姑娘?” 白长生从背后接近这女子,轻声问道。 从背影就看得出这女子肯定是个佳人。 “啊?” 女子好像被吓了一跳,听到身后有人问询,这就转过身子看向白长生。 一回头,二目送,白长生脑袋咣当一声,算是傻了。 这世上怎能有如此美好的人儿? 白长生脑子都不清楚了,想不出任何艳丽的词藻来形容眼前的女子。 眼睛一黑,险些自己也栽歪过去,这女子正着了古人那“一想之美”的说辞。 一念之间,一想之美,想这世间最美的模样,便是这女子的容貌。 这个漂亮哟! 白长生全身的血都沸腾了,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公子···” 温婉的声音好像是缠绵的低吟,白长生鸡皮疙瘩也炸锅了,语言功能基本沦陷。 毫不夸张,这女子的容颜,绝世不二,还没近身,就闻到一股子似曾相识却又捉摸不定的香气。 “公子!” 那女子娇羞满面,看白长生如此怔怔望着自己,语气也是有些责备的意思。 “呃···怎···怎么了?” 白长生吞咽了一下口水,使劲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点,这女子太过于美艳,以至于乱了他的分寸。 “公子,您看到我的父亲了吗?” 女子好像很焦急,眉梢眼角写满了急切,白长生赶紧站近一步。 这么一个美人儿遇到什么困难了? 这还用想? 一定要帮她。 女子娓娓道来,说自己是附近村子的人家,世代居住在这里。 父亲是个挖药的农户,寻常在山野之间寻找草药,了此度日。 近日来附近的村子却不怎么太平,听说朝廷加了赋税,这女子本就家境贫寒,如今更是更是捉襟见肘了。 缴纳不起税赋,在那年头可是重罪。 充军发配不说,遇到没良心的官家,人头落地都是常有的事情。 可这附近的草药挖到天上其实也就那么多,其中上好的也早都被人收干净了。 女子的老父亲一咬牙,看纳税的日子越来越近,也是越来越急。 没办法,只能打起了这森林的主意。 这片森林,在附近的村子里口耳相传,谁都畏惧害怕,传说里面有吃人的猛兽,进去了就不可能再活着出来。 可比起猛兽,朝廷的官差也没好到哪去,老人家挑了个好日子,祭拜天地就进了森林。 本来进森林的时候,女子就万般阻挠,可老人家执意要来,谁也奈何不得。 这一来就完了,彻底没信了。 这都已经十来天了,老父亲也没有回来,女子万分急切,按着父亲的踪迹追寻了过来。 可又不敢贸然进去,不知道老人家走的哪条路,这么一踌躇的功夫,不小心崴了脚,躺在这里动弹不得。 这才呼喊求救。 白长生听到这里,心中不忍,他知道所谓森林中吃人的猛兽,其实就是那食人花。 食人花的树洞里,还真有那么一块头骨,说不准就是这苦命女子的父亲。 可要自己如何开口呢? 对着如此美艳的一个女子说出这等残酷的事实,未免太过于不近人情。 “哎···这···” 白长生有些扭捏,抓着衣服不知道该怎么和女子说,女子却很坚决道: “公子,你扶我起来,我一定要进去找父亲,其实我也知道里面很凶险,我父亲他很可能···但我还是要去!” 说到后来,这女子真是梨花带雨,鼻子都红了,白长生看美人这模样,怎能安心。 也对,是死是活,都要把尸体给带回来安葬,何况森林里那食人花被自己给毁了,也没其他东西做怪了。 “得嘞,我帮你吧。” 白长生点点头,心说自己可不能坐视不理。 “那···麻烦公子了。” 当女子说到让白长生扶自己起来的时候,却有些害臊了。 那年头,沾衣裸袖便为失节,男女授受不亲可不是一句话盖得过去的。 白长生也是脸红,低着脑袋凑了上去,脑中却闪过一丝不确定。 她怎么能这么漂亮,可真是老天心疼我,让我遇到这美人。 两手一搭,柔薏如软脂,白长生的心神都为之荡漾起来,看美人娇羞绯面,心也快酥了。 这一幕,说是他一生中经历的最荡漾的一刻也不足为过。 携着美人,白长生挽臂弯腰,让她靠过来。 三寸金莲真是步步生花,这女子站起来那身子如温香软玉,要不是吞了雹尘丹,白长生怕是早都醉了。 可美人刚一起来,随着白长生走了不到一两步,奈何是腿脚不稳,崴伤的地方又发作了。 “哎哟!” 美人一声娇唤,软倒在了白长生身上,白长生本来就跟那荡漾呢,哪里反应的过来。 脑子跟死猪都没分别,看到美人靠过来,身子都软了,俩人就这么摔倒在地上了。 美人正好压在白长生身上,这边一贴,那边厢这么一靠。 玩儿完。 白长生是干什么的,一个开棺材铺做死人买卖的! 哪遇见过什么女人,更何况这等美人了。 眼前这么一个娇溜溜的大姑娘趴在自己身上,吐气如兰,那软身子贴靠在胸前,白长生脸都不红了。 气也忘了喘,心说老天爷你真疼我! “三天不吃肉三天不吃肉···” 白长生虔诚念叨着,身子僵硬得就像一块棺材板,这辈子第一次有了如此美妙的人生感受。 这片刻,抵得过万金,真想再久一点,再久那么一点点。 嘴里胡乱念叨着,脑袋里面胡思乱想着接下来的情景,白长生心说死不死什么的,其实也就那么回事了。 可女子一贴过来,可能是也有点荡漾,那藕色长衣开了一角,香肩处露出一块肉来。 白长生心说罪过呀罪过!不能看啊不能看!非礼勿视啊非礼勿视! 说是这么说,头还是悄悄扭了过去,气一沉,眼睛一瞄··· 美人还是那个美人,白长生心里却是咯噔一下子。 ------------ 第186章:长生摘头 就说哪不对劲··· 白长生一激灵就赶紧从地上爬起来了,心里那叫一个悔不当初。 这世道清白,哪里有那么便宜可占,想当初大唐西域记里那和尚可没少碰到这样的桥段,大意了! 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白长生整理面容,肃清神色,看着真叫一个正气凛然。 女子也是娇羞,从地上如软虫碟起,慢悠悠坐了起来。 素手一挽,将那香肩半裸的仪容整理端正。 头摆右,手向左,先转身子再挪腰。 脖子一扭,把燕颏再一低,悄悄抬起来一点点,瞟了一眼白长生又赶紧看向了别处。 就这一套动作使下来,要是换成吴老三在这,当即就得死过去。 太温婉了,太媚了,美人还是那般美人,美得有些可怕,白长生心都凉了。 “咳···咱们···去找你父亲吧。” 白长生佯装不知,咳嗽了一下也没再去看这女子,心说幸好有雹尘丹被自己吞服的经历,不然光着一股子媚劲就得让他万劫不复。 “公子···” 那美人好像有些埋怨,语气里听得出有无尽的妖娆,怎么听都那么慵懒,那么多情。 白长生现在可是没心情管这些,心里边左思右想,也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 站起来的时候稍微看了一看这美人,白长生叹息摇头,大步迈前朝着森林的方向走去了。 毫不留情,看着这女子好像是一堆白骨烂肉,那女子一瞧白长生居然如此端正,也是微有错愕。 “哎,等等,公子!” 女子也不做作了,站起来赶紧跟了上去,走的时候还摸了一把腰间。 只看有一点寒芒先到,随后蛰伏于日光间隙。 “你说,这附近会不会有其他人?” 白长生刚走到森林的那一片荆棘处,只要迈过去,那就算进了密林。 手上不断掐指捏算,白长生却是站在了那荆棘之前,手心有汗,看得出有些慌乱。 女子本来紧贴白长生,手也抬起来了一点点,听到白长生这么问,却是怔住了: “什么别人···你···?” 听得出女子心思更乱,抬起来的手臂也放下去了,眼中的寒芒愈发茂盛了。 这是一种试探,两个人心照不宣,都有些打探底细的意味。 可谁也不知道对方打着什么主意,这才表出如此有趣的一幕。 “没什么,走吧,找,你的,父亲!” 白长生抑扬顿挫,刻意加重了后半句的语气,大步一甩,从荆棘之上跨了过去。 女子二话不说,跟了上去,眼睛眯起来像是一道缝,更像一道利刃的锋芒。 白长生这次进来,没有那么冒失,不断扫看着周围,是不是弯腰捡起来一些树杈什么的,扔在不起眼的地方。 留个记号,也好等一会出来的时候找不到出路。 这次很谨慎,也发现了树林秘密,这里有不知名的山风从左右透进来。 阳光间隙挥洒铺盖在周围,让人看不清方向,风尘拂过,那树梢野柳稍微一摆动,就会把前程后路都遮掩掉。 在山中密林,因为这样的情况而迷路的人,时有多见,尤其是晋中地区。 亿万年演化而来的古韵地貌,在山西省治的地界上刻画的淋漓尽致。 山西守旧,说的不仅仅是人情,更是一种风貌。 白长生没心思观赏密林景观,而是回想起了鬼和尚的种种造化手段。 当初那药耗子可是令自己着实震惊不已。 也不知道鬼和尚是从哪里学来的这手段,看着就不像是断命师的传承。 而更像是驭魂术。 难道说他与那杨茹一脉的人马也有什么联系吗? 白长生不敢确信,他曾经无数次试探鬼和尚,想从口风中推算出一些内情。 可鬼和尚对白长生没有半点透露,简直可以说是严防死守。 白长生只知道他是个和尚,除此之外,关于他的一切,自己其实一无所知。 也曾问过各地府衙和身边人,他们也对鬼和尚感到很纳闷。 也许许久之前,与断命一脉确实有些过往吧,白长生是这么猜想的。 遂即想到了断命师的传承,想当初在传承中,自己曾经发现了一些东西,只不过自己从未有所涉及。 眼下倒是个好机会,反正在密林之中漫无目的,白长生是一边走一边琢磨了起来。 一路这么走来,脑中浮想联翩,而身后的那名女子更是不说话,跟在身后数次想要贴近白长生。 只是都让白长生给巧妙地躲闪了过去。 这次也一样,白长生弯腰捡起一段树杈,扔在了旁边,女子几次三番都没能靠近白长生。 可也不敢妄动一样,只是侧着脑袋细细观察白长生。 他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她是不是觉察什么了? “你说你们那里,为什么对这密林如此噤若寒蝉呢?” 白长生快走了几步,和女子拉开了一段距离,把刚才捡起来的一些琐碎东西捏在手里把玩着。 女子站在了后面,语气不再妖娆,而是有些寒意逼人: “什么意思?” “就是你们为什么害怕这里?” 这话其实女子也想问,她明明知道这里有些要命的东西,进来的时候很是小心谨慎。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给她的感觉却不像之前那般诡异邪魅,而是有清风拂彻的感觉。 “传说这里有个妖怪,会把人吃掉,拖到一棵大树里面吃掉,然后尸骨无存。” 女子说话间也很刻意,渲染了一些恐怖的气氛,听在白长生的耳朵里面却有些讽刺。 “吃掉?那它现在怕是没那么多功能了。” 白长生这句话说完,站住了,女子一听,也是惊乍。 一直跟在他后面,几次想要伸手,却都被他躲了过去,现在说话又这么不着边际,不对劲! 怕别是他知道什么了,不能再等了! 女子打定主意,深呼一口气,再次伸手到了腰间,这下是看得真着了,那腰间的香布上,别着一根针! 那根针很细小,头发丝大小的粗细,长短一指,透体冰凉,那尖头上却有一点点污浊。 这不消多想,必是大毒淬炼而来。 女子葱指捏针,急走一两步,悄无声息如刺客出手,奔着白长生就走过来了。 白长生此时正是笑意渐浓,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危险,一弯腰,直接坐在了地上,回头望着这女子。 女子赶紧停了下来,把手藏在身后,盯着白长生不吭一声。 “刚才我看到一个身影从那边闪过去了,是不是你父亲?” 白长生随意指了个方向,表情忽转凝重,女子听完本是发笑,哪来的什么老父亲,不过是说辞罢了。 可再一琢磨,别是真有什么埋伏,眼前这小子吊儿郎当,看似漫不经心可话里处处藏着机锋。 真要是有什么后手可不能让他给算计了! 说到这里,女子急忙回头,四处打量了起来。 密林沼泽,山泉叮咚,这地方除了他俩和这些植物藤蔓,哪还有什么其他活物? “你骗我!” 女子猛回头,口中轻啸,再不迟疑,将那银针操握在手,奔着白长生就走过来了。 “我脑袋疼,你快帮我看看。” 白长生耷拉着脑袋,也没抬头,把所有的要害都暴露在了眼前。 女子闻听此言,恶笑连连,跨走面前一把按住了白长生的脑袋,银针闪烁寒芒,绝情出手! 悄无声息,那银针立时扎进了白长生的天灵盖里,可还没等女子大笑出声··· 白长生的脑袋,倏尔一下从肩膀上掉了下来! 骨碌碌,这颗人头滚到了女子脚边! 昏暗的大树底下,看不清流血如脓,却看得见白长生那颗脑袋张口说话了! “你把我脑袋摘下来干嘛?” ------------ 第187章:金蝉之技 山谷宁静如一潭死水无波。 密林厮徒似万千锥刺入地。 静谧的密林当中,传来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那美人嗷唠一声,肝胆欲裂: “啊!!!” 平生所有的恐惧,都集结在这一刻迸发出来,女子全身的血从脚底板凉到了头顶! 一身功夫傍身又如何? 此刻真教她心神震荡,好像被一道惊雷劈在了心田,不敢做任何反抗。 茫茫如丧家之犬,急急如漏网之鱼,女子仓皇逃窜,不做片刻逗留。 掉头就跑,连滚带爬,本来那温婉柔情似软水的身子此时简直就是快如闪电。 什么都不管了,她想不到自己面对的居然是一只恶鬼,哪还敢问缘由。 化作一道藕色白烟,这女子疯狂逃窜,朝着远处连头都不敢回一下。 地上白长生的“脑袋”还在那张口闭合,趁着浓光不密,真是看一眼年都过不好了。 等女子彻底从眼前消失,那惨叫还回荡萦绕在白长生的畅快里的时候,白长生的“尸体残躯”上··· 那脖颈儿的地方,又长出来了一颗人头! 两颗人头? 白长生可不是什么九头妖魔,刚才那一切不过是些障眼法罢了。 脑袋从衣服里面伸出来,白长生嘎嘎怪笑着,都快要在地上打滚了。 作弄人的感觉真好。 “哎哟,笑死我了。” 白长生摇头大笑,这痛快的感觉来之不易,算是把这几日来的情绪都发泄出来了。 刚才那一切,都是手段,什么手段呢,其实白长生早都学会了,只是没曾使唤出来。 金蝉脱壳! 这是断命传承中的一种密法,曾显化于混沌当中惊鸿间被白长生所撇见。 一直都没有留心,刚才事发突然兼又紧急,他便想起来了。 一直在想着用什么手段来躲过这一劫,又不敢对女子直言动武,因为白长生推演之中,这女子的拳脚功夫可非一般壮汉能抵。 所以一路上,捡起那些树茶的时候,白长生说是在留记号,其实也悄悄捡了许多无关紧要的东西。 泥团,干枯的树叶,老树的汁液,又悄悄从内兜里扯下来半截碎布把这些东西包裹起来。 再从怀中,把那食人花的花瓣拿了出来! 本来整株食人花都被白长生给捣碎了,但花瓣着实有些巧妙,白长生心细就留了一片。 不成想在这里发挥了大用处。 本来还担心密林之中无活物可供趋势,但在他默念金蝉脱壳法门秘诀的时候,确实在地面上看到很多驱虫蚂蚁顺着自己的腿脚攀爬上来。 看来食人花一灭,这些细小的生灵便开始慢慢回归此地了。 也得益于此,这些驱虫蚂蚁爬到那碎布包裹而成的人头上,汲取老树汁液,蠕动在当中,让这颗“人头”活灵活现,好似在张口说话。 由于白长生一直走在前面,手里拎着一些零碎东西,那女子一开始还很警惕,但后来看这些东西并无危险也就没在意了。 等白长生走到一处日光昏暗的大树下面,心说这女子怕是等不及要杀自己了,不能再拖了。 这里昏暗无光,老树遮蔽了很多光线,让人看不清这人头到底是什么样子。 这一切白长生都算计好了,使了计策,让女子回头,待她一回头,这边厢赶紧把脑袋缩进衣服里,靠在树边。 将那假人头照着脖子上一放,歪靠在那里谁能分辨的清。 又逢女子大怒,这手段如此巧妙,叫人防不胜防。 这边一出手,脑袋一落地,白长生从衣服里面说的那句话,已经足以让人肝胆欲裂了。 正好又是那地上的人头当中,有蝼蚁蠕动,真会让人错意是断头恶鬼,开口讲话! 本来还担心被发现,初施此术,难免手段不成熟,但这效果来看还算不错。 至于那女子为什么要害白长生,也真是机缘巧合。 就在俩人在密林之外,摔倒在一起的时候,女子本来是搔首弄姿,露出香肩勾引白长生。 可她忘了,自己的肩膀上,有一团刺青! 正是那鬼母一脉的刺青,她不知道白长生初来山西就已经领教过。 幸好如此,不然白长生不明就里,怕是早都死无葬身之地了。 站起来,抖动了一下身子,把那脖子里掉落的虫子全都弄出来,白长生心头畅快不已。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让你们害人,真遇到邪门玩意自己也害怕吧?” 爽,爽得不行,可光爽还不够,白长生还是要赶路,看来九子一脉还是有漏网之鱼。 必定要抓紧时间折返忻州,一网打尽他们。 刚一迈开步子要走,却在地上看到了一点寒芒,映日招摇十分刺眼。 白长生低头要去瞧,发现是那女子手中的银针,看来是女子慌忙逃命,没留心就从手上掉下来了。 白长生弯腰曲背把这根银针捡了起来,捧在手中细细观察。 这银针依旧细小淬毒,入手更觉寒气逼人,白长生心下骇然,这要是真扎在自己脑袋上。 那还用想? 不对,季礼脑袋上可也掉下来过这样的一根银针! 白长生猛然惊醒,看出了这根银针的来历。 季礼当初触碰死孩子才中毒的,这都是大家所以为的,可这银针的出现又让事情扑朔迷离起来。 怎么回事,难道是两道毒? 九子一脉为什么要如此煞费苦心取季礼的性命?难道他知道什么隐情? 可惜他现在不能张口,不然一问之下,必定是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白长生心有戚戚,把这根银针扎在了一块木头里面,揣在怀里以备不时之需。 这群女人是什么身份呢? 走了几步白长生就站出了,他想起在自己的推演之中,可灰瞎子那群人的口供之中,曾出现过祭女这类人。 听说是被娄冥俘虏成为发泄工具的良家妇女,可这些女人本该是善良之辈啊,怎么会害自己呢? 再想九子一脉的手段,白长生也就懂了,很可能是用什么蛊惑人心的手段,让她们臣服于此的。 不然断不会如此丧尽天良! 想起那女子在丧失意志之前,定是大家闺秀的模样,可如今竟然变得如此丧心病狂,实在是令人唏嘘不已。 就在那女子逃离之际,白长生看到女子面容扭曲,好像是画皮一般的手法。 人世间哪有如此美丽的女人,不过同样是些障眼法罢了。 “看来现在还有人想取我性命,真要小心一些了。” 白长生自顾自念叨着,朝着刚才留好记号的方向走去。 可走到一半,却停了脚步,他想到了一种可能,当初这女子怎么就知道自己刚刚是从这里出来的呢? 少作思量,白长生嘬着牙花子换了一个方向,有些不确定,但他还是想证实一下。 迈步向前,白长生没有走来时的道路,而是选择了另一边,蹑足潜踪,悄悄向前靠近。 走了没多远就看到一片荆棘,看来这密林外围,是被荆棘包围的。 白长生眯起眼睛,躲藏在暗处,透过层层荆棘,向外观瞧。 眼睛一打,瞧见了森林之外的情景,白长生冷汗连连,倒吸一口凉气道: “好家伙!” ------------ 第188章:摘头恶鬼 透过那层荆棘,白长生看到了密林之外,不怎么远的地方,站着一个人。 一个女人,面如桃花身如绸缎,倚靠在地上不断打量着密林之中。 这是在等自己呢吧,白长生赶紧弯腰躲远了,踌躇了起来。 看来九子一脉的人知道自己是从迷山出来了,然后进了这片密林当中。 他们也知道这林子里面有蹊跷古怪的东西,可以吞噬活物,但又不确定是什么东西,所以很忌惮。 不敢进来,又不甘心离去,便安排了这群祭女把手在密林的周围,等自己出来再行袭杀。 幸好都被自己破解了,就说怎么能这么巧就被自己遇见了,白长生眼睛乱转,心烦意乱。 不行,得赶紧原路返回从刚才那地方出去,那娘们被自己吓跑了,应该只有那里现在无人把手,可不能再耽搁了。 白长生打定主意,赶紧起身向前,朝着那个方向快步疾走,沿路顺着荆棘也不至于迷路,走了没多远就果然就有熟悉的场景出现了。 正是刚才那个出口,白长生先藏匿好身形,朝着外面打量,看了半响发现果然没人。 看来那娘们慌不择路跑了,不过照这架势,要不了多久还会有人站岗,估计还会更严重,备不住他们狗急跳墙会闯进来。 白长生不敢耽搁,从荆棘之中翻身出来,四处瞄了几眼,赶紧朝着远处走了。 一路上走的时候真是心惊胆颤,本来是想遇到一些生人的,但刚才的经历让他不敢再作此想。 就这么一路颠簸,白长生漫无目的又不敢停留,渐行渐远··· 就在他刚刚离开密林的时候,身背后的一棵树杈上,飞身下来一个人,正盯着白长生。 那人嘎嘎怪笑,蓬头垢面遮不住那眉清目秀,手腕藏刀,这白衣人的衣衫上点着森森血迹! 刚一触碰到地面,这白衣男子的背后,掉下来一个女人! 正是刚才被白长生吓到的那名祭女! 临死前,这女子看来经历了莫大的恐惧,眼神涣散都看得出血丝蔓延。 骨节肿胀,口鼻的血水肆意流淌,这女子的胸前整个都凹进去了! 凹进去的地方,又见一处刀伤,那道伤才是致命,搅碎了五脏六腑,就这模样,看一眼就觉得钻心的疼。 白衣男子好生下得了手,居然对这等美人如此不留情,可他那桀骜的怪笑,却比九子一脉的人马更让人胆寒。 女子从树梢上掉落在地上,全身都扭曲成了一团,甩在地上藕色长衫也褶皱不堪。 白衣人舔了一下手腕的短刀匕首,直到白长生走远了,这才回头。 好像地上那具尸体与他毫无关系,似是白骨烂肉,白衣人大步迈前,一脚踏在那女子的脑袋上! “咔嚓!” 颅骨破碎,脑浆子四流,掺着血肉模糊成了烂泥,白衣人再一扭步,擦干净鞋底的血迹,转身离去。 祭女的脑袋,连着皮肉筋骨,被这么粗暴地踩碎,身子也拉扯起来,不断扭曲着,好像并未死绝。 这是尸体的正常现象,但看在眼里,却让人心惊肉跳。 白衣人转了方向,朝着刚才白长生遇见的另一名祭女的方向去了,拳掌藏刀,如奔行猛兽! 过了没多一会,就听见远处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天际,惊地人冷汗自流。 那声音里藏着痛苦,掺着愤怒,夹着恐惧,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这大地上多了一具无名的尸体。 仅此而已。 而前面的白长生,正在疾走,可刚等他走了不远的距离,却听到身背后传来阵阵惨叫。 每一声惨叫都间隔一段时间,随着自己越来愈远,那凄厉的声音也渐渐平息了。 他不知道身背后发生了什么,也不想知道。 只是每一声传来,都让他疲惫的身子有迸发出一股气力,想不走都不行。 直到来到一处荒郊野岭的地界,身后才再也没有什么异样的响声传来。 这是杀干净了还是自己走远了,白长生闹不清楚。 不知道自己来到了什么地方,这是一片荒郊野岭,周围全是岔路和杂草。 口舌干燥,疲惫的身子简直让他寸步难行。 更重要的是这么长的时间没有吃东西,白长生实在是没辙了。 环顾荒野,远处北边好像有一道青烟飘荡,白长生再空气中闻到了一股子肉香。 有人在烤肉! 这要命的时候,这么一股子气味可真是要了人命,白长生吞咽口水,强行起身。 继续向前,有人在烤肉,说明这里有活人,甭管是人是鬼,真是忍不住了。 拖着疲惫的身子白长生向着那道青烟飘荡的地方走去,走了没多远,果然就看到一处土坡上坐着四个人。 四个人面前架着一口锅,下面柴火堆成了小山,看得出这四个人野外生火的经验很丰富。 那口锅里面炖着的应该是野兔,因为旁边还散落着一些皮毛,白长生一眼就瞧出来了。 看四个人的穿着打扮,好像是山中农户,途经此地歇脚架锅烤肉。 那味道比药耗子还要勾魂,白长生眼睛都直了。 四个人的模样很憨厚,皮肤也很粗糙,岁数都在四十左右,破破烂烂不像什么体面人。 腰上别着打猎用的挂钩,这四个人吃得不亦乐乎,实在是不像歹人。 白长生也放心了,他实在饿坏了,也累坏了,更重要是的见到正常人对他来说可是奢侈。 赶紧迈步走了过去,白长生一边走一边喊: “老兄,方便借个火暖和一下吗?” 招呼着,就靠了过去,这时候那四个人也听到身背后有人呼喊,掉头过来看。 这年轻人衣衫破烂,神情疲惫,好像是迷失山中的旅人,四个人招呼白长生坐下来: “你这个娃娃怎么了?” “哎,又累又饿,可算让我碰到活人了,这几天过得不叫人了都。” 白长生随着四个人坐在一起,摇头晃脑不断感慨着。 此时锅中的烤肉已经流淌出不少油脂,滴在火堆上烫起了白烟,那味道闻一鼻子就够瞧的。 野兔烤得皮脆,外焦里嫩不断有香气四散,勾搭着白长生的嗅觉。 “咕噜!” 吞咽口水的声音四个人都听见了,看来这小伙子是饿坏了: “快,一起吃点吧,这里野味管够,边吃边说,这娃娃可真有意思。” 四个人吆喝着,搓着手那样子很老实,白长生哪还想着客气,抓起野兔酒撕咬起来。 多少天都没吃肉了,还是烤肉,白长生狼吞虎咽风卷残云。 那兔子都没瞧清楚是什么模样,白长生已经吃得干干净净了。 “哎,我给你们说,这几天呀,我遇到的事说出去都能写书了。” 白长生一边吃着,一边比划说着,野兔的油脂擦在脸上跟花猫有得一拼。 四个老农也没拦着,听白长生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白长生也留心了,没说自己遇到九子的人,只说是去了迷山,然后从里面出来了。 有个女人吓唬自己,把脑袋摘下来了,自己才逃命到这的。 也是闲的,自打在北京白长生就喜欢和这些市井之徒胡吹海侃,添油加醋说地不亦乐乎。 说完了也差不多吃饱了,白长生拍着肚子歪靠在地上,趁着柴火浓烟,身子也暖了几分。 可是不对呀,这群人怎么一点不害怕,摘头恶鬼这段子可是自己想了好久才想出来的。 难道这群人听过此类故事? “老乡,你们胆子够瞧的,一点反应都没有,不怕呀?” 白长生纯属找茬,调侃着四个老农。 这四个人一听,嘎嘎怪笑起来,连连摇头,那样子不屑一顾,好像根本不在意。 “这有什么,不就是摘头,我们也行!” 四个人笑说语罢,脖颈儿一扭,伸手就把自己脑袋摘了下来! 递到白长生面前,那四颗人头还眨着眼睛呢! 恶鬼摘头手中捧,口吐人言语不休: “看到没,都行!” ··· ------------ 第189章:老三进山 ··· 吴老三站在三生泉边上,表示自己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皮皮虾站在吴老三边上,表示咱还是赶紧跑路吧。 天地色变,一只手臂独挡雷劫,在三生泉的漩涡里与日月争锋芒,这场景任谁看了都无法置信。 直到烟消云散,那手臂鲜血横流,攥成了一个拳头,缓慢地缩回了泉水当中。 烟消云散,这天地重归宁静混沌,虚无依旧,好像从没发生过这一切。 “老三,要不咱跑吧,白长生不一定是在这,我估计按那小子的造化,不说死了也是差不多。” 皮皮虾口干舌燥,全身都在哆嗦,拉扯着吴老三的衣服。 “这话倒是没错,不过你能找到路出去吗?” 吴老三眼睛瞪大,还在盯着那三生泉,脸色失常。 他不知道里面还藏着什么,但他确定有人藏在里面,本以为是白长生被困在当中。 赶忙带着皮琵夏跑过来,这才看到了眼前一幕,那手臂迎接雷劫,不断反抗回击,吴老三就知道肯定不是他了。 白长生是那种来一口唾沫都能打晃的主儿,没这么大出息,确切来讲,没听说谁能有这等“出息”。 早些时候,吴老三带着皮琵夏折返山西,一路打听,知道白长生是去了忻州。 这就追寻而来,可是紧赶慢赶还是短了一步,刚到忻州城外,人还没进去就听说一个年轻人和一个和尚进了迷山。 一听那年轻人长什么,吴老三确信无疑,肯定是白长生带着那什么鬼和尚进山了。 而这迷山,在忻州百姓的眼里,简直就是人间地狱,里面什么妖魔鬼怪全都有。 本来是压根不信,再加上吴老三现在艺高人胆大,得到了仇女的传承,怎能畏惧这些。 马不停蹄,带着皮琵夏就进山了,可刚一进来,就发现这里迷雾渐浓,想要换路前行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半山腰了。 这还不要紧,皮琵夏可是神医世家传人,一下子就闻到了不对劲的味道。 这迷雾有古怪,赶紧是在周围采摘了一些草药,又用秘制的灵药浸染碎布盖在脸上。 这才让二人没被迷雾蛊惑心智。 吴老三武炼巅峰造化在握,周遭邪气不近其身,更是凭借气力凝结了一层气罩,把二人护在当中,万难不挡。 一路走一路找,发现迷山当中百兽时而奔走时而蛰伏不出,煞是古怪。 看到了三生泉这里有蹊跷,俩人就奔着来了,不成想就看到这个了。 吴老三不认识三生泉,皮琵夏却是听说过,当即说了出来,吴老三听后自然很震撼。 等一切平静下来的时候,俩人想着退出迷山却是找不到出路了。 这三生泉下面到底藏着什么,吴老三并不知道,但是仗着有高强功夫在身,总是跃跃欲试。 吴老三把裤子解开,琢磨了一下冲着三生泉开始撒尿了! 不仅如此,嘴里还念叨着: “甭管什么妖魔鬼怪,只要敢现身,三爷我绝对给你个痛快。” 皮琵夏在旁边看得心惊肉跳,心说自己怎么碰上这么一位不要命的主儿。 一泡尿溅起了水花,洒在三生泉里面。 哗啦啦稀溜溜,吴老三毫不在意,听皮琵夏所说,只要不触碰这泉水,定然无恙,他自然很嚣张。 主要也是想看看那手臂到底是什么东西。 “哎,我说,差不多得了,你这绺儿也太大了!” 皮琵夏苦着脸,想要劝阻吴老三,吴老三打着哈哈,刚要说话却见三生泉有了异样! 泉水涌动波澜,好似开水煮沸,自中心处不断击打出水花涟漪! 紧接着泉水转动成了漩涡,自打最中间的地方,漩涡直插进了泉眼最深处。 磅礴的气韵压榨着二人的神经,吴老三赶紧把裤子提起来,他发现了泉水中有很多尸骸! 有动物的,有人的,怎么还有一个大和尚被裹挟在当中?! 泉水击成了一道道漩涡,搅乱了宁静,本是万年不变的泉底尸骸,全数被搅动翻腾起来! 自那泉眼深处,形成了一条水龙,舞动乾坤令人万分畏惧,皮琵夏登时跪在了地上,哆嗦成了一条肉虫! “找死!” 两个字,两道声音,异口同声传了出来,一句是吴老三说出来的,可另一句呢? 吴老三没功夫琢磨,直觉所致这泉眼之下必定又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在作祟! 噌啷啷半把宝刀在握,吴老三周身气韵凝聚,滔天如杀神附体! 那半把宝刀刚刚提握在手,又是一道声音自打泉眼深处传来: “咦?是你的人吗?” 那声音透着疑惑,还听得出很迷茫,好像是初开的灵智,又像是被天地压制的神魔。 听不出是男是女,这声音有一种魔力,震慑人心过后血气滔天! 这是一尊魔王,恍惚间自那半把宝刀里,忆起了往昔岁月的沉浮无情。 “什么玩意,出来一战,三爷我···” 吴老三骂骂咧咧,弯腰盘马,可还没等他说完,那泉水中却是射出了一道水花! 如水龙吐晕,那水龙化作一条精光,直取吴老三半身跨下三寸正中间最要害之地! 这一下射中了,吴老三非死即残,就算是侥幸活下来也别想再要孩子了! 吴老三赶紧收了声音,半把宝刀挡在下身,那水龙咆哮也已经到了切近。 “噗!” 水花击打在宝刀之上,吴老三仓皇抵挡,惊异间却发现那力道如有千斤! 吃痛不住,后退少许,水花毫不留情继续喷溅而上,吴老三怒吼一声,横刀转劈! “呀呀呀!给我散!” 贪刀一出,势如火龙席卷,此时三生泉边真让人恍惚是二龙争锋角力! 一水一火,嘶吼咆哮,吴老三竭尽全力去劈,终是堪堪挡下了这跨下一击。 “哗啦啦!” 水花溃散,甭碎成了无数的水雾,弥漫四周,好像是被大火焚烧蒸腾了一般可怖。 吴老三连嘘带喘,单膝跪下,全身青筋暴起,这一招就竭尽了全力,要是再来一次,非得玩完。 “挑的这是什么玩意,哼!赶紧滚!” 那声音冷漠无情,敲击着吴老三的心头,让他不甘又是忿恨。 可他终究是斗不过,这是事实。 吴老三深呼一口气,站起来大呼一声: “有种再···” 还没说完,只见那三生泉里,慢慢勾起了三道水龙! 虎视眈眈冲着吴老三,这要是三道齐发,吴老三必死无疑! “再见!” 吴老三一点害臊的意思都没有,拉起皮琵夏掉头就走,就这德行,想要争天下第一还有得等。 “把这人也带走,日后用得上。” 那声音再来,紧跟着水浪之中,有巨浪咆哮,自当中甩出了一个大和尚! 正是鬼和尚! 看来他一直被困在三生泉里,只是没有被白长生发现,此时被三生泉的主人给抛了出来。 鬼和尚摔落在地上,紧闭双眼,面色铁青苍白,情况极危但看得出并无生命的危险。 皮琵夏一眼便知,赶紧上前扶起鬼和尚,他是见过此人的,赶忙和吴老三告知此人正是鬼和尚。 吴老三之前见到鬼和尚的时候,正逢乱战,也没留心,此刻一细看才觉眼熟。 忽然间想起了白长生,张口就问: “我兄弟白长生,见过没有?” “滚!” “好嘞!” ------------ 第190章:老三识鬼 吴老三扛着鬼和尚,带着皮琵夏撒丫子就跑,似是那无耻的鼠辈,毫无风范可表。 一路毫不做停留,两个人搀扶着鬼和尚,大步流星,跑出去好远这才停下来。 皮琵夏坐在地上,疲于应付,腿肚子都打转了,看着吴老三那层厚厚的脸皮,叫苦不迭。 “你···哎呦,你可丢死人了。” 皮琵夏说着,吴老三挖着鼻孔,身子撑在半把宝刀上,满不在乎的语气道: “那有什么,打不过就是打不过,等着打得过了再来找他,逞那能耐做什么,非得死那才舒服是吧?” “你不会不去惹?” “这叫迎难而上,明知道打不过还是要打,这是英雄!” “明知道打不过还去打?这不叫打,这叫挨打。” 皮琵夏捂着脸哭笑不得,幸好三生泉的主人没有责备的意思,不然八个他也不够死的。 不过这也看得出来,这三生泉下的人,应该是认识仇女的,不然也不会如此轻易放过他二人。 难道是仇女生前的友人? 果然江山多傲娇,无尽的岁月里,到底出了多少峥嵘的英雄奇才,敢与天地讨要光明。 皮琵夏不敢想,眼前这个吴老三要说到底,也算是个奇才,不,是奇葩,天晓得他日后会经历些什么。 “别废话了,给这秃驴弄醒,扛着他忒累了。” 吴老三坐下来休息,让皮琵夏想办法。 这趟迷山之行,要是没有皮琵夏从中帮衬,指不定要遇到多少险难。 幸好他来山西了,不然后果谁也不敢去想,得了嘱托,皮琵夏也没矫情,自背包中掏出了药草。 这都沿路采摘而来,配合着皮氏秘制的方子,破这迷山中的诡异手段还是够用。 皮琵夏准备了一下,把药丸混在药材之中,旁边找了块石头,碾碎成一团泥草,覆在了鬼和尚的脸上。 用力捶打了几下鬼和尚的胸口,皮琵夏一边搭脉一边捋顺他的呼吸。 果然没过多一会,只听见一声咳嗦,鬼和尚的胸口剧烈起伏,人也幽幽转醒了。 “咳!咳!!!师父!” 鬼和尚不问惊蛰起身,把皮琵夏都给冲撞倒了,晃晃悠悠站起来,环顾四周,鬼和尚一脸茫然。 刚起来没过片刻,又栽倒了下去,刚刚恢复,气力还没有回归筋骨,自然很是疲惫。 “我这是在哪?怎么回事?” 鬼和尚望着吴老三和皮琵夏,很是惊愕。 吴老三和皮琵夏知道此人德高望重,不是寻常和尚,这边厢不敢冒失,从头到尾就说了一通。 鬼和尚恍然大悟,点点头拍拍胸口,心说好险好险。 起初他和白长生刚进迷山当中,就看到一道身影一闪而过,白衣裹面,鬼和尚以为是那娄冥,迷惘间就追了过去。 这迷山迷雾有奇毒,可以惑乱心智,越是急迫情况越是禁忌,他又不知道这里的情况,自然中招了。 纵使一身武艺高强,没了头脑也是白搭,鬼和尚跑了三两步就呆滞了心神。 此时正巧在三生泉周围,碰到了那只小天王,一口毒液射在了鬼和尚后心。 鬼和尚中招之后,自知毒液厉害,凭借仅存的心智,封锁了奇经八脉没有被毒素攻心。 可是这样也没用,被两道毒素加身,再强的武艺也是徒劳,鬼和尚疯癫了。 以至于碰到了白长生都难以相认。 在他的意识当中,自己正站在白居寺门前,经历着惨烈的一幕。 后来意识紊乱,头脑昏沉,鬼和尚被白长生扔进了三生泉里,以期救命。 在三生泉里,鬼和尚遁入混沌当中,场景浮现,不断重复着当年惨案发生的一切。 正当他几近崩溃的时候,那场景之中出现了一个人,那人好似救世主一样,渡化了鬼和尚的劫难,让他心神空明。 身上的毒伤也慢慢消散开去,那是白长生再临三生泉,不巧鬼和尚还没有排干净毒素,也就没能浮出水面。 正是白长生在鬼和尚手中留的那道符咒救了他的命,那是断命师的观自在心经和“破溃虚无”四个大字。 鬼和尚凭借此咒此语,强行运力才在秘境当中有了意识。 因为身负重伤,他所经历的一切比白长生更加混乱,要是没有这救命的手段,怕是早都沉沦成那泉中奴仆了。 更重要的是,那救世主一样的存在,拯救了鬼和尚,现在说来,定是三生泉的主人无疑了。 关于他是谁,这一点三个人都不敢妄加揣测,只觉此人手段通天。 但那声音和给人的感觉却有些混乱,难道说也是借此泉水来疗伤的盖世英豪吗? “算了,现别想那么多,咱们从山里出去,我估计白长生已经离开迷山了,咱们也得走。” “嗯,我在泉水中尚有意识,感觉白施主好像来了这里,身边还有个什么东西跟着,他好像是要离开,那时候我困于混沌秘境中无法自拔,也就和他错过了。” “走吧!” 三人一拍即合,站起身来,环顾四周,想要找到出口离开迷山。 “这鬼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咱们怎么走?” 吴老三呲牙咧嘴,对迷山的一切很是反感,这地方让他觉得很不安。 他不知道白长生也曾经历了这些,而且比他们所有人加在一起都邪门。 鬼和尚和吴老三一路走一路聊,也算熟悉了,知道他和白长生关系匪浅。 但看这人很是不修边幅,口舌谩骂不休,实在是不像白长生那般客气儒雅。 最让鬼和尚惊奇的是吴老三手中的那半把宝刀,实在是看一眼心神俱震。 “施主,你这刀···” “杀猪刀,路边捡的,平时也用来宰个狐狸什么的,怎么你有想法?我警告你啊,别打它主意,不然三爷我可不答应。” 鬼和尚哭笑不得,这把刀的来历皮琵夏已经告诉他了,吴老三这说辞确实没撒谎,但也不像话。 摆了摆手,那意思是你开心就好,鬼和尚实在不敢抬举此人。 不过也确实很感慨吴老三的造化,此人必死之局,偶得天机造化,成了前朝无敌手的传人,怎能不令人惊叹。 三个人就这么吵吵闹闹走了一个多时辰,在迷山当中迷雾重重实在难以辨别方向。 时间,方向,心智在这里都会受到影响,要是不皮琵夏的灵药,和二人的功夫加身,怕是早都迷失当中了。 “前面好像有个房子!” 鬼和尚眯起眼睛,朴刀在手,这把朴刀他一直没用过,但时常把在手里也是依仗。 吴老三和皮琵夏也送目去瞧,果然看到前方不远处,迷雾之中好像有栋房屋的屋檐浮现其中。 这迷山怎么可能有人居住? 三个人都很诧异,遂即又有了另外一个可怕的猜想: 是人是鬼? 可附近实在没别的好操心的,要是真有房屋,那说明此处肯定有值得探查的情况,不得不去。 吴老三吐了一口浓痰,半把宝刀扛在肩上,首当其冲迈步向前。 鬼和尚紧随其后,皮琵夏跟在一旁,三个人小心翼翼挪步向前。 三人穿越迷雾,缓慢靠近,发现眼前确有一间房屋,但当他们走到近前,却是各个震惊失色。 眼前那木屋立在迷雾当中,周围站着一伙人! 这伙人如濒死的恶鬼,手臂孔武有力,张弛有度,把着屋檐墙角,像是那无言的纤夫,缓缓送力。 木屋的门板缝隙传来吱呀呀的响动,眼瞅着被这伙人给搬动了! “我认识他们···” 吴老三寒意挂脸,攥紧了杀猪刀骨节发颤! ------------ 第191章:老三埋友 “鬼奴!” 吴老三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 对于这些鬼奴的行事风格,吴老三深恶痛绝,主要是因为被欺负过。 旁边的皮琵夏和鬼和尚一听,恍然大悟,鬼奴这种邪门的手段早在之前吴老三也提及过。 鬼和尚更是深谙这一脉传承的邪魅。 这是驭魂术的手段,只是不知道为何后来到了断命老人的手里。 更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出现在迷山当中。 皮琵夏眯起眼睛细细观察,皮氏世代行医救人,但眼前这鬼奴的行径着实让他猜不透是何种手段。 本以为吴老三夸大其词,不过是迷失心智的生人,但眼前自己也看到了,发现确实很邪气。 “奶奶个攥的,老子劈死他们,京城还不够,怎么跑到山西做怪了?!” 吴老三骂骂咧咧,提着杀猪刀就走了上去,这是要一雪前耻。 旁边的鬼和尚生怕出现什么闪失,赶紧将他拦了下来: “施主,莫要妄动,先看看他们要做些什么,也许他们有出路能逃离这迷山,我们静观其变。” 吴老三有些来气,但也站住了,看鬼奴的样子,好像是奔着什么方向要走,也许还真有出路可寻。 三个人躲在后面不远的地方,看鬼奴渐行渐远,亦步亦趋跟了上去。 皮琵夏数了一下,这里一共出现了十三名鬼奴,各个孔武结实。 其中居然还有两个女子,身形娇弱,但肩膀上灰尘不敢覆,一眼便知也是女中豪杰。 他们是什么来历? 可惜白长生不在,这小子博学多闻,多少能猜得出来一些,何况他还有手段能驱使。 十三名鬼奴覆面盖身,黑衣褂子好像是夜行奔走的恶鬼,令人不敢窥探。 一个人间隔半个转身的距离,鬼奴十三人搬挪木屋慢慢前进。 越看越像无言的纤夫,越看越像受苦的野鬼,吴老三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这木屋里面藏着什么他们三人猜不到,可随着这鬼奴十三人渐行渐远,鬼和尚却发现了蹊跷: “他们确实在奔着什么地方去,咱们可要跟好了,前面好像迷雾渐渐轻飘了一些。” 鬼和尚极目远眺,发现前方隐约间有高耸入云的大树出现,生机盎然却令人生畏。 三人又跟着走了一段距离,这才拨开迷雾见悬崖,这是来到了一处绝地! 正是之前白长生曾经来过的那处火口绝地。 “嘶···这是个什么地方?” 吴老三眼睛乱晃,一打一扫就看见了那棵震慑人心的参天古树。 迷山柏。 在迷山柏的边上,还有无数的尸骸,以及一处火口绝崖。 鬼奴十三人推动着木屋,来到了火口绝崖的边上,站稳脚跟。 只见十三人盘马淬力,各个伸出了结实紧凑的小臂,推在木屋之侧 “喀嚓!” 鬼奴十三人齐心协力,一股子激荡入怀的气韵打四周散发出来,木屋的墙壁霎时间便破裂了。 “吼!” 齐声大吼,似是鲲鹏啸天,再次发力,来回拍打挥舞这木屋,吴老三等人在后面看地是心惊肉跳。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木屋承受不住如此重压,被鬼奴们给击散成了齑粉木屑。 自那废墟残骸当中,鬼奴十三人合力而扫,自当中取出了一具尸骸! 虔诚如仆,十三人高抬尸骸,顶在肩上,煞气满布的脸庞生出了敬重神色。 “吼!” 鬼奴十三人高举尸骸,咆哮叫天,毫不犹豫直接跃下了火口绝崖! “哎呀!” 吴老三当即闪身出来,奔向火口绝崖,可为时过晚那鬼奴十三人已经挟着那具尸骸坠入崖底了。 “这是集体自杀?” 鬼和尚惊疑不定,来到悬崖边上,张望这下面,除了迷雾青烟,黑土焦石,这地方什么都没有。 “是不是下面有出路?” 皮琵夏也凑了过来,小心询问着,吴老三一拍皮琵夏肩膀道: “你下去看看?” “滚蛋!” 这火口绝地青烟飘荡绝望人心,一眼放去便知道下面毫无生机可寻。 要是从下面找出路,万一找不到怎么上来还是两说。 可况还不一定有。 “你们看那!” 皮琵夏拉扯着鬼和尚的衣服,指着地上的半具残害。 正是之前那大蜈蚣的残破躯体。 “我的妈呀,这玩意怎么这么大?” 吴老三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蜈蚣尸体,这让他无法接受。 “白施主的衣服!” 鬼和尚也瞧见了,扫了一眼就看到地上有块碎布,正是之前白长生用以抵挡蜈蚣毒汁喷射的那块。 被白长生给甩在了地上,巧被看到了。 “孙子你死了!” 吴老三大喊一声,急急向前把那块碎布给捡了起来。 上面除了脓血还有毒液,也不知道是人的还是动物的,可看在吴老三眼里却无比的纷乱。 “这···” 手都有些哆嗦了,想不到白长生居然死在了这里。 鬼和尚双手合十,面露悲苦神色: “弥陀佛,白施主竟然···恩公,我有愧于你啊!” 悲哀的气氛在四周不断扩散着,就连皮琵夏都有些唏嘘。 白长生救了鬼和尚,也帮了很多人,更是想方设法追寻吴老三。 想不到死在这里了。 “吼!” 吴老三眼睛都红了,走了两步来到那大蜈蚣的尸骸旁边。 不用想,这上面的毒汁就让人猜测肯定是毒物害人。 吴老三宝刀一提,毫不留情鞭尸蜈蚣,怒刀一出直接将蜈蚣的残破尸体碎成了一滩肉泥。 腥臭扑鼻,蜈蚣黑色的骨肉散落在地上,脓血滚烫,自打那腹中肠胃,掉落出来一些碎骨茬儿。 这还用想? 吴老三跪倒在地上,把白长生的“碎骨头”捧在手中,下巴颏开始发紧。 无言,沉默,火口绝地新添了愁苦之悲。 过了半响,吴老三这才站起来,正了正颜色,看向鬼和尚道: “想不到他被这妖孽给吃了,大仇难报三爷我亏心啊,来吧,咱们给白长生添个坟,这小子生前讲究这些老理。” 鬼和尚点点头,一语不发面色铁青,看得出也很难接受这个结局。 三个人都不知道蜈蚣是怎么死的,但他们宁愿蜈蚣尚存,这才好为白长生报仇雪恨。 吴老三和白长生相识不久,但早已经算是患难与共,知心换命的交情了,说是挚友也不足为过。 如此惨死虫腹,怎能不恨? 把那块碎布整理放好,吴老三刀身入地三尺,和鬼和尚挖出来一个小坑当作衣冠冢。 把白长生的碎布衣衫放在当中,添土新坟,又刻了一块小牌子,上面写着白长生的名字,生卒年月。 三人诚心拜了三拜,这才稍作心安。 谷风轻送,撩拨着三人的思绪,坟头新土滚落,遮掩了无数的真相,乱了思绪。 悲苦还是悲苦,但三人还是要想办法出离迷山。 尤其是鬼和尚,反复推演之下,混沌中确无白长生的生息繁衍之象,但他觉得这事情过于突兀,实难接受。 他哪里猜得到白长生现在在经历些什么,能有生息之象那才怪。 三个人转身回到那棵迷山柏的面前,审视周围。 “这树怎能如此巨大?” “不对,树上有人!?” 鬼和尚赶忙运气凝神,吴老三操刀在握! ------------ 第192章:象凤引路 两个人都很紧张,一惊一乍间手中的兵器都蕴汗了。 皮琵夏倒是不急不躁,眼睛一扫就瞧出了不对劲: “不是人,好像是一幅画,活灵活现。” 这话一说出来,鬼和尚和吴老三再去瞧,都有些纳闷了。 确实是一幅画,画着一个女人,只不过惟妙惟肖,邪气逼人。 鬼和尚细细观瞧这也就认了出来,是鬼母的画像。 被人雕刻在了前面这棵老树的树干之上,很是精妙绝伦。 本来附近救弥漫着些许迷雾,望不真切,这么一瞧可不就是个女人趴在树上。 “鬼娘们又现身了,怎么处处都有九子的事?” 吴老三吐了口痰,也不怎么担心了,走了过去来到那画像之前。 也发现了鬼母雕刻上有很多破损的痕迹,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 三个人一琢磨,围着树走了一圈,再把各自的经历一比对,纷纷恍然大悟。 到底是人多力量大,多出两个人也比白长生一个人琢磨要强上许多。 三个人都知道了鬼母一脉传承的由来,那些鬼魅伎俩都是从迷山当中扒窃而来。 扒窃天地大道,这九子一脉真教一个图谋不轨。 “必须要尽快缉拿娄冥了,再任由他滋生蔓延,这些邪教异端必成祸端。” 鬼和尚愤愤不平,更是感慨这老树生灵涂炭,强行被人为干预了发展的轨迹。 越是绝望无路的地方,越是条件恶劣的荒芜中,必定也会有希望诞生。 相生相克又相辅相成,这天地大道的平衡就是如此妙不可言。 而眼前这棵大树就是一个很好的诠释。 本来任它生长,再过多几年,必定会自行开化灵智,为迷山增添生机,滋润万物褪尽迷雾。 可却偏偏被心存不轨的人所发现,最终一声道果毁于一旦,还成就了九子一脉的邪术。 怎能不令人气愤。 就在三人感慨之际,却听到天际间传来一声高昂嘹亮的啼叫。 正是那只象凤来了,它是来为古树褪去邪祟的,每日来此,虔诚行礼。 现在没了大蜈蚣作祟,迷山万物之灵,以这只象凤为首。 自然也没了被那轰鸣声溃散心智的生灵前来送死了。 这是一桩大造化,福报使然。 象凤啼鸣过后,俯身下冲,它身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能够再次翱翔于天地之间了。 “象凤!” 三人齐声大呼,想不到居然又一次碰到这等灵禽。 “弥陀佛,象凤不孤生,看来是真的,老衲一生蹉跎到了今天才见到真正的伽楼罗!” 鬼和尚惊喜说着,他一心向佛,虔诚无悔,本就对这些佛门灵物心怀感念,如今遇到一整对的象凤怎能不欢喜。 象凤自打天际而来,落在了树干前面,也看到了三人。 脖颈儿一歪,宝石般的眼珠来回乱转,好像在打量着眼前的三个生人。 迷山,从没有人来过,象凤见到的生人不多,这段时间却是接二连三,也是有点好奇。 毕竟是佛门灵鸟,看到了鬼和尚一身慈悲袈裟,象凤天生好感,凑了过来。 脑袋垂在地上,温顺着抖动着羽毛,好像小孩在撒娇。 鬼和尚万分欢喜,抚摸着象凤的羽毛,感受着天生灵鸟的灵气。 “果然是迦楼罗造化,你可知道你还有个伙伴,就在我佛门当中?” 鬼和尚猜到了这象凤与自己遇见的那只被俘虏的,乃是一对。 果然,象凤听了这话,扑扇着翅膀一下子跳了起来,眼睛里倏尔一下泪光涟涟。 “啾啾!” 象凤很是委屈,就快要哭出来了,那样子真是可怜,鬼和尚于心不忍这就道: “等它伤好了,我会送它回来,你大可不必如此伤怀。” 说着,还摸了摸象凤的脖颈儿让它安心,象凤通晓人情事理,闻听此言欢喜展翅。 鬼和尚和当初的白长生一样,也想到了不能带它走,毕竟仙禽过于瑰丽珍奇,要是被歹人发现肯定想是痴心俘获。 “我说,这火鸡怎么这么大,能吃吗?” 吴老三不合时宜,凑了过来吊着眉毛扫看象凤,看这羽毛,要是挨个拔下来肯定要费些功夫。 不过味道应该不错,一鸡二吃,红焖烧烤肯定有滋味。 想到那油脂滴落的味道,吴老三吞咽着口水,眼睛发光发亮。 象凤嗷唠一声尖叫,躲在了鬼和尚身后,小声叫嚷着。 本为仙禽,可使四方折服,但象凤看到吴老三却有了一种畏惧感,让它不安。 鬼和尚叹了一口气,心说吴老三就是自己刚才想的那种歹人,落在他手里象凤没个好。 “够了,回家啃你的鸡爪子去,少在这叨扰佛门灵物。” 鬼和尚皱着眉头何止吴老三的痴心妄想,吴老三打着哈哈讪笑连连。 “等你不注意的···” 小声念叨着还是有些不甘心,鬼和尚一听这话,眉毛跳了三跳: “你敢!” “我什么都没说!” 吴老三转身就走,亏心也不好意思说下去,一旁皮琵夏都在摇头,这货太不靠谱了。 “象凤,你可知道我们该如何出离迷山?” 鬼和尚和颜悦色,问着象凤,象凤听完,摇头晃脑摆了摆翅膀,那意思是随着它来。 幸好有这仙禽引路,不然按这三人的脑子,走到海枯石烂估计也出不去。 象凤引路,穿越了这厚重的迷雾,走了一段路,跨了半条河,来到了当初白长生离开迷山的那处悬崖。 “啾啾!” 象凤站在悬崖的边上,朝着对岸的方向不断啼叫,那意思是对面就是出路。 “这火鸡真会带路,这地方怎么过去?难道你要背着我们飞过去?” 吴老三不怀好意打量着象凤的一身精羽,惹得仙禽鸟皮疙瘩掉了一地。 “前面好像有个人!” 鬼和尚眯起眼睛,看向了悬崖的不远处,他也发现了那尊石人。 吴老三一听,顺着就看了过去,一眼看过去就认了出来。 这石人和当初自己掉下去那处悬崖边上的石人,一模一样!快步走了过去,吴老三来到石人身后。 伸手摸了一下,侧过身子又打量了一圈,吴老三连连摇头: “这气韵也有得,不过比不了当初那尊,看来是复制的,这气韵也厉害,但是是匠气,不是霸气。” 吴老三咂巴着嘴,点评着这尊石人,皮琵夏和鬼和尚也走过来。 鬼和尚一低头,看到了石人下面那块小方块。 上面的字白长生也曾见到过,念出来三人也和白长生当初一样迷茫。 “什么意思?绝路逢生?” 吴老三拖着下巴,不知这话是什么意思,伸手在石人身上来回摸索着,想到了什么: “皮皮虾,你说它胸前是不是也挂着什么?” 这是有些贪心了,吴老三顺着石人的肩膀从后面伸过去,摸索到了石人胸前。 一无所获,看来造化不是路边野菜,想摘也摘不到。 “你还要点脸吗?” 皮琵夏瞪了吴老三一眼,对他很无奈,不过从吴老三的语气里,倒是听出了别样的东西。 “你刚才说什么匠气霸气的,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对器物一类也有见地?” 吴老三闻听此言,仰天长啸,浓痰一口道: “老子今天就给你上一课!” “孙子你说。” “哎哎哎,有事说事,骂人可不行。” 吴老三插科打诨,也和两人说起了这器物三格的典故。 ------------ 第193章:器物三格 所谓的器物三格,说的是器物造就出来以后,所蕴含的三种气韵。 举凡后天器物,不像天生地养的灵物是造化使然,浑然天成捕捉了那些天地精华。 经过人手铸就,用技艺填补了精华的缺失,自然也就沾染了活人生气。 被人为开发制造出来的器物,多多少少都寄托了工匠对时世情怀的感悟。 每一样东西,每一种玩意,都是在感悟天地人间的种种道理。 人玩物,物观人,这便是古人所说的“格物”。 它们承载了当代的风貌和道德准则,还有对人间万物万事的理解。 工匠技艺精湛,所造就的器物也就有了匠气,无时无刻不给那些上手的人一种超凡脱俗的惊艳感。 经过工匠造就的东西,要是流落到了文人手中,日精月华那些文人感悟世间万物的念想便会浸染其中。 使得这物件从里到外透着一股子书卷气,这也就是常人所说的文人气。 一摸在手里就给人修身养性齐家治国的感觉,这是文人物件特有的气韵。 还有一种,便是霸气了,这种气韵非寻常物件所能蕴含。 一定要是卓然天成的宝贝,到了盖世高人手中,几经淬炼,融合高人对于天地大道的感悟而铸就,再经过机缘巧合才能有此气韵。 霸气,让人敬畏,让人臣服,给人一种莫名其妙却又酣畅淋漓的震撼感。 碰都不用碰,远远瞧上一眼,打心底里透出一股子佩服,这哪是一般人所能成就的手笔。 想当初吴老三在悬崖边上所遇见的那尊石人,便是蕴含了霸气。 不怒自威,虽然是一尊石人,却给人以臣服的感觉,而眼前这尊石人,看来是哪个技艺精湛的工匠曾经有缘见到那尊石人之后复刻在此的致敬之作。 换句话讲,这算是山寨来的,吴老三两边一对比就知道,他也是许久之前听白长生说过这些。 早学现卖,跟这显摆显摆。 白长生早都瞧出了这是复刻而来,只是没像吴老三这么刻意去炫耀。 鬼和尚和皮琵夏一听吴老三说完,不说佩服的五体投地也是心下凛然。 看来这货也不是徒有其表,还是有点底子的,他们哪知道吴老三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看他挖着鼻孔吐着痰那德行,虽是诧异倒也服气。 “看来这石人是高人造就,可是毕竟凡胎石身,没有那种霸气的气韵,这也是一路玩意一路命。” 皮琵夏摸着石人,感受着那蓬勃的气韵,无比的艳羡。 当初那山崖边的石人已经被毁了,眼下这尊算是当世不二了。 可赞叹归赞赞叹,三人闲聊了这么久,也该想个办法出去了,可这里也没个路好走呀。 “怎么办?火鸡,来来来,背着我们一个一个过去,这距离也不远,累不死你。” 吴老三冲着象凤喝到,象凤一听这话气地不轻,好歹它也是仙禽,怎么到了吴老三这里跟驮人的驴子一般不堪。 “啾啾!” 象凤飞身过来,捉挠着吴老三,吴老三躲闪不及低着脑袋逃窜,这么一逃窜,正好踩在悬崖边上。 碎石滚落,吴老三腿脚不稳,险些掉下这“万丈深渊”。 好不容易才把身子扶稳,吴老三刚要骂街那象凤又冲了过来,照着吴老三的肚子就是一顶。 本就站在悬崖边上,这一下也没个依仗,吴老三登时后仰了下去,直直摔落! “我去你大爷的!火鸡你等我把你揪干净了下锅···啊!” 吴老三坠落下去的时候脏话不绝于口,怎么也想不到象凤的气性这么大,居然要把自己摔死。 旁边的鬼和尚和皮琵夏也没想到是这情况,本以为打闹一下也就过去了。 “不至于吧,这货嘴损,罪不致死啊!” 皮琵夏和鬼和尚都没来的及阻止,赶紧跑到悬崖边上,向下张望。 只看到吴老三凌空于悬崖之上,摔在了那不可捉摸的桥梁之上,一脸茫然! “瘪三你会飞!” 皮琵夏掩口惊呼,鬼和尚吃惊过后却是发现了这处栈桥的秘密。 大笑连连,拍着手摇头道: “象凤哦,看来你是知道有这么一条路,苦了你啦,这么煞费苦心要吴施主长记性,哈哈哈!” 皮琵夏听鬼和尚这么说,也知道必有缘由,再去看吴老三的情况,这就恍然大悟了。 “这工匠搭桥实在犀利,居然如此巧夺天工,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弄。” 皮琵夏失笑道,吴老三从那栈桥上爬了起来,摇了摇头这才反应过来,遂即大怒道: “火鸡,纳命来!” 象凤闻听此言,翅膀一展,打地上飞了起来,嘹亮的啼叫声划破天际,它要离开了。 帮三人找到了出路,象凤不再逗留,看样子是要回去继续给古树褪邪祟。 “啾啾!” 象凤翼展腾空,如惊鸿匹练,照耀天地,临走前望了一眼鬼和尚,鬼和尚怎能不知道它的意思。 “放心吧,我会把你的同伴送回来。” 点点头,鬼和尚目送着象凤离开,此时吴老三刚从悬崖边上爬起来,叫骂不止: “奶奶个攥的,鸟呢?老子烤了它!” 皮琵夏没客气,又把吴老三踹了下去,自己也翻身“跳崖”,随着鬼和尚,三人站立云端! “好了,这下有路出去了,我看前面迷雾散尽,从这里出去必定就是青天白日了。” 鬼和尚气定神闲,点点头向前走去。 栈桥上三人前后分站,吴老三站在最前面,还在痛骂象凤无德,五行欠烤。 可当三人走到一半的距离,却都停了下来,他们遇到了和白长生当初一样的窘迫情形。 好像这桥断了,只修了半截! “缺德啊!修桥的缺钱了还是缺娘们?” 吴老三叫骂着,转攻那工匠无德,怎么这桥只修了一半? 距离前面那山崖还有数丈,这可怎么过去? 皮琵夏在最后面拽着鬼和尚的袈裟,走得这一路可真是心惊肉跳。 这掉下去绝对万劫不复,一直想着这点,皮琵夏也没发现这栈桥的秘密。 吴老三啐了一嘴,把钢刀操握手中,掂量了一下,沉吟道: “罢了,三爷我现在武功盖世,这等距离还是能过去,你们暂且等我一下,我去寻得一段绳索,扔过来你们顺着爬过去。” 鬼和尚皱着眉头想了一下,也只能如此了,脚下栈桥的宽度只有一张距离,两人再换位置过于危险。 吴老三想的这主意还算中可,那就照办。 吴老三自鸣得意,颇为欣赏自己,怎么这么聪明。 狂傲一笑,擦了一下鼻子,吴老三初展武功绝学,自打手中将宝刀攥紧。 一盘腰,把宝刀瞄准了前方,下身用力,左右脚互踏,吴老三口中轻啸一声! “嘿!看三爷我功夫如何!” 存心炫耀,吴老三再咫尺之宽的桥梁上原地一个翻身,将宝刀甩出,直射前方! 紧跟着空中啪啪两道声响,吴老三先踏左足再迈右脚。 分毫不差,正踩在那半口宝刀之上,这是要借力打力,在半空用钢刀作踏板,飞身扑向前面。 这力道用足了,前爪成勾,似是鹰喙爪牙,区区数丈吴老三志在必得! 可是不对啊! 那宝刀怎么停在半空了?好像是扎在了什么上面! 吴老三来不急多想,已经卯足了劲道向前飞身,这也停不下来啊! “哇呀呀!” 吴老三不顾一切,向前扑去,必须要先抓住悬崖的边缘再做打算。 化作一口浓痰射出的劲道,吴老三把自己痰射向前,身后的鬼和尚正是赞叹其功夫高强之际··· 却在一瞬间随着身后皮琵夏傻眼了,他俩眼睁睁看到那吴老三的大脸撞在了一面墙上! “咣叽!” 吴老三整个人都砸在了墙面上,好像是一张大饼。 在墙面上留了一道血迹,吴老三的身子软倒在了“万丈悬崖”之上! “我···去你奶奶个攥···的” 吴老三虚弱的呻吟,鼻青脸肿。 ------------ 第194章:屠杀祭女 “弥陀佛!这工匠好调皮!” 鬼和尚双掌合十,当他和皮琵夏凌空迈步穿越了迷雾悬崖,来到了另一端的时候,只剩这一句赞叹。 回头望了望来时路,这栈桥真是让人防不胜防,居然假借迷雾弄了这么一手。 雕刻成画,把本是坦途大道的桥梁刻画出绝路逢生的景象,怎能不令人惊奇。 最惨的是吴老三,不明就里,炫耀技艺从那么远的地方飞身过来,却撞在了那面石碑之上。 整个脸都垮了,本来就不俊俏,这一下子简直比夜壶还要提神醒脑。 皮琵夏反应了过来,想笑却是不敢,当吴老三大脸砸在那石碑之上的时候他就猜到了。 迷雾随着吴老三的坠落有了晃动,稍微退散了一些,也让俩人看出了这栈道修建的秘密。 这才毫不犹豫走了过来。 皮琵夏弯腰把吴老三扶起来,刚才劲道太足了,吴老三这一下伤得不轻,脑袋都成了浆糊。 “三爷身先士卒,我等佩服!” 皮琵夏说话明显有点儿憋不住要笑的感觉,吴老三想是给他一拳头却提不起力气。 那石碑之上,一道鼻血浸染在了上面,看来吴老三的壮举足可以令后世千秋万代凭吊了。 拿脸探路,单论这份魄力,三爷当世不二! “别让我遇见修桥这孙子,我非把他打成窝瓜。” “怎么,你嫌自己一只窝瓜很寂寞?” 皮琵夏调笑着吴老三,鬼和尚也是憋不住大笑。 这一段经历也冲淡三人踌躇的心境,穿越迷雾,三人的心神都清明了几分。 打石碑的侧面闪身出来,看山风轻拂,走兽弓伏,三人终是不用再提心吊胆。 “可算出来了,走吧,找条路回忻州,咱们是从另一边进的迷山,要回去还有一段回头路要走呢。” 皮琵夏提议,三人这就踏上了归途。 一路风光不算别致,但是从那鬼地方出来真是看茅厕都仿若仙境自在逍遥。 三个人暂时也忘了白长生死了的“事实”,一路有说有笑,偶尔叹息一声,朝着忻州方向去走。 这是黄土大道,荒无人烟,看来是个偏远的地方,没什么过路人,也没个活人气息。 不过这倒成就了悠然自得的景象,皮琵夏一边走还点评这山西景色: “你看,这多漂亮,这小土坡,跟小媳妇的···咳···抱歉,哎哎哎,你看那好像有森林,我的妈呀地上是谁!” 皮琵夏指点江山一路还算活泼,正是欣赏美景的时候,却发现了面前不远的地方,躺着一具尸体! 要是不仔细看都认不出来,这尸体支离破碎,颅骨都碎了。 脑浆子流淌一地,污血烫地,这人是谁,死的也太惨了吧! 此时吴老三和鬼和尚已经闪身出去了,二人奔至尸体一侧,都有些惊愕: “怎么回事,这是谁?” “不知道啊,这小娘们生前应该挺好看的,这是遇到歹人了吗?” 吴老三气愤难平,平生最受不得美人委屈,何况惨死眼前,这不消多说,遇到那案犯定当替天行道。 鬼和尚并不这么想,他隐约觉得这事情有蹊跷,弯腰下来细细勘验尸身。 支离破碎,透露是被人用蛮力踩碎的,胸口一道可怖的刀伤,这把刀应该很锋利。 骨断筋折,全身奇经八脉都被震碎了,这也从侧面说明这女子有功夫在身。 是谁如此歹毒呢? 衣衫破碎,但并没有被人侵犯的痕迹,鬼和尚小心上手,他看到这尸体的肩膀上有一团乌青的东西。 这么一伸手,旁边吴老三开腔了: “要点脸吗?佛爷你连死了的娘们都不放过?太不挑食了吧!” 鬼和尚听完这话,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心说着吴老三说话简直跟茅厕有得一拼。 “你···” 鬼和尚转头就要斥责,却看到吴老三脸色变了,盯着尸体的肩膀沉默不语。 自己刚刚把肩膀的衣服撩起来一角,还没来得及看,吴老三这表情已经预兆了什么。 鬼和尚再回头,送二目,倒吸一口气道: “这女子是九子一脉的人!” 他俩都看到了,这女子肩膀上,那九子鬼母的刺青! “祭女!” 二人异口同声,猜到了这女子的身份。 是谁要杀九子一脉的人呢? 好像山西除了自己这边和他们作对之外,也就没别人了,要说是官府,那也不该下此狠手啊? “好事,反正这九子一脉的人活该千刀万剐!” 吴老三别过头,毫不在意,他的经历让他对九子一脉的教徒提不起半点同情。 这么一别头,却看到地上有一道足印。 那道足迹踩在地上清晰可见,纹路纵横左右,深浅有度,看得出这人肯定是好手。 肯定是行凶之人杀了她就走了,朝着别处逃走了。 “追不追?看看是谁。” 皮琵夏也走了过来,看这祭女惨死的样子也没惊恐。 要是论三人当中谁见的尸身最多,那必定是皮琵夏了,谁也比不了,只是这么惨的确实不多见。 “追上去看看,反正咱们也没个方向,跟着走碰到人就问问。” 吴老三说着,和鬼和尚对视一眼,三人寻着那道足迹就向前走了。 这尸体前面,有一处森林,正是之前白长生曾进去过的那个森林,阴森恐怖,茂密枝繁。 这女子就死在森林外围处,很是惨烈。 “要不要埋了她?毕竟可能是九子一脉蛊惑而来的女子。” 皮琵夏临走之前问了一嘴,吴老三嗤之以鼻没任何想法和打算。 千刀万剐他都觉得不多,鬼和尚沉吟片刻也是摇头,对九子一脉他深恶痛绝。 难免有失偏颇但种种的经历让他们的同情已然透支。 虽是被人所迫,但心中无德那便是大恶大孽。 一路无书,走了得有不到一里的路,三个人都停了下来。 看着眼前,吴老三眯起眼睛: “有人抢三爷饭碗?” 前面几步远的距离,一具尸体横陈地上。 又是一具尸体! 难道说这里不止有一名祭女? 三个人都有些惊奇,走到那女子旁边,发现这名女子暴死的状态和之前那人一模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吴老三和鬼和尚都有些费解,出手之人看来是有针对性的,这事情发生的并不偶然。 “走,继续找。” 鬼和尚说完,迈步上前,没有多话,他心中浮想联翩,出手之人是敌是友,又为什么要这么干呢? 吴老三不在意,他只恨不得亲自出手,至于是谁杀的,为什么杀,都无所谓。 三个人亦步亦趋,沿着那道足迹追寻下去,沿途再无心观它。 走了一段路,他们再次看到l尸体。 这就有意思了,看来出手之人不但功夫高强,而且无情,这些女人临死之前,都是这等恐怖的姿态。 三个人围着森林,转了一大圈,走了足足有两个多时辰,一共发现了十具尸体。 直到他们转了一圈,回到离刚才第一具尸体不怎么远的地方,这才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 “这位看来刚死,你看,尸体还有余温尚存。” 吴老三仵作出身,一眼就看出了面前这具尸体不同以往。 尸血横流,还兀自从胸腔出滚滚而出,手脚余温尚存,这女子刚刚气绝。 可是谁下的手呢,既然是刚出手,那人必定还没有走远! 吴老三赶紧抬头,环顾四周,只看到不远处的方向,一道白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呔!等会!” 吴老三不确定此人是敌是友,大喝一声就追了上去。 鬼和尚也是心下骇然,他看到那白色身影正是自己在迷山当中所遇到的! “施主小心,这人很强!” 鬼和尚也跟了上去,二人风驰电掣,如游走的巨蟒直奔远处那道身影。 白衣人正要离去,听到身后有人呼喊,脑袋一歪,好像是认出了什么。 并没有回头,迟疑了片刻,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了。 衣角席卷,泠冽了寒风无数,这人的功夫何其高强,简直无可匹敌。 案犯在前,二人缉凶,这三个人朝着远处迅速遁走了,空留皮琵夏站在原地,一脸错愕。 跺了一下脚,皮琵夏忙着骂街,更忙追赶: “慢点哟,哎呀缺德的,疯狗啊你们仨!” ------------ 第195章:再见长生 “奶奶的怎么跑得这么快,哪去了?难道是季礼不成?” 吴老三和鬼和尚站在荒野之中,吐息纳气。 那道白色的身影如天地间惊鸿一瞥,消失在了迷途,俩人都没能追赶上。 “不知道,看来他有意避讳我二人,不知何意。” 鬼和尚眉头深锁,猜不透这白衣人的来历。 “哎,皮琵夏呢?” 吴老三搔着脑袋,忽然想起了还有个一位腿脚不济的。 鬼和尚讶然无语,也是忘了皮琵夏的存在。 俩人赶紧回头去找,按着原路返回,走了片刻功夫,只看到皮琵夏站立在一处土坡上,一动不动。 吴老三很纳闷,这孙子难道生气他俩不等自己,在这吹风吗? 吴老三和鬼和尚走到皮琵夏身后,拍了一下他肩膀,嬉笑道: “咋了,驴球球跟这望风吗?我俩···” 还没等吴老三说完,那皮琵夏被拍了一下肩膀,吓了一跳,激灵转身。 看到鬼和尚和吴老三,赶紧上前把他嘴给捂住了。 紧跟着手舞足蹈,比划着让俩人噤声的手势,吴老三和鬼和尚都很诧异,这是怎么了? 皮琵夏让俩人弯腰,随着他一起趴在那土坡上。 “嘘!” 皮琵夏小声说着,三人趴在土坡上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怎么了?” 鬼和尚小心问道,他猜想必有缘由,只见皮琵夏一指点出,指向远处,那意思你自己看。 吴老三和鬼和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那就只能伸脑袋了。 脖子一抬,俩人瞩目远方,瞳孔瞬间放大,吴老三一个激灵就站起来了,激动大喊: “我的天爷,孙子你没死!” 还没等他喊出多大声响,鬼和尚扑了过来把吴老三给按倒在地,示意他消声。 此时土坡外面,不远处站着的人,正是白长生! 只是情况有些离奇。 白长生站立荒野之中,一脸茫然,神色透出来有些许的惊恐慌张,手脚忍不住颤抖哆嗦。 脸上全是汗,惨无人色,他面前,一口大铜锅,里面胡乱放着一大堆树杈枯叶! 大锅炖树叶还不算邪门,最可怕的是白长生身边,站着四只黄皮子! 黄鼠狼! 这四只黄鼠狼全身的毛发都已经发白了,看得出岁数很深,也不知道修炼了多少年,但绝对是开化了灵智。 因为它们穿着人的衣服! 那衣服是山中打猎人的寻常衣物,可是包裹在四只黄鼠狼身上可就有些怪异了。 腰间还挂着几个钩子,四只黄鼠狼脚底下踏着草鞋,脑袋上顶着皮帽。 居然还直起腰身,两脚站立! 还不止这样,四只黄鼠狼的手中,都捏着一团泥巴,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那团泥巴上面还画着人脸,看着森然可怖,活灵活现。 而这四个妖孽的眼神里,瞧见有些许狡诈的光芒,这哪里还是黄鼠狼,分明就是活人! 听到身后传来响动,四只黄鼠狼纷纷侧目而视,这时候吴老三已经被鬼和尚给扑倒了。 没有被发现,但是引起了黄鼠狼的警觉,只听见旷野之中传来了几声沙哑刺耳的叫声。 “喳喳?” “唧唧唧?” 那声音无比的刺耳,抓挠着三人的耳廓,听一耳朵进去真是头皮发麻。 尤其是那语气里,听得出来有商量的意思。 这可真是够离奇,吴老三一身是胆,看到这一幕也有些犯嘀咕了。 幸亏是被鬼和尚拉下来了,赶紧小声道: “这怎么回事?黄皮子成精了?” “先别现身,看来它们蛊惑了白施主,贸然出手这群畜生祸害生人成性,怕会恼羞成怒将施主给咬死。” “那怎么办?皮琵夏你怎么发现的?” “我就追你俩呀,追着追着我哪知道你们往哪跑了,路过这想着站高点看看,就看到这个了,哎哟我的天,这黄皮子当真邪性,我一直以为它们害人都是传说呢!” 三个人在土坡后面小声商量着,土坡外面那四只黄鼠狼也在商量着。 果然不出鬼和尚所料,四只黄鼠狼眼神凶狠,看得出兽性尚有保留。 三只黄鼠狼好像是活人走路,来到了白长生的身后,用爪子搭在了白长生的脖子上面。 那爪牙何其锋利,只要稍微一扭,白长生必死无疑。 剩下那只,好像是经过商量,要来探探,直着腰,两只爪子搭在胸前,小碎步迈开了就朝着这里的方向过来。 嘴里唧唧叫着,这黄鼠狼手中还捏着那块泥巴,打后窍一道黄烟喷了出来。 黄鼠狼迷人,看来靠的就是后窍这股子迷烟,再加上眼睛里那股子邪气。 这类妖孽的眼睛,殊为珍奇,传说能从当中射出勾魂的伎俩,蛊惑人心,教人防不胜防。 白长生初服雹尘丹,还没有完全消化药效,再加上这勾魂摄魄的伎俩不比寻常毒药,所以才会中招。 黄皮子生性警惕多疑,听到这里传来响动就过来了,土坡后面的三人听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有些慌乱: “这可怎么办?难道说让它发现咱们,那白长生可就完了!” 吴老三有些着急,捏紧宝刀的手心都出汗了,鬼和尚又何尝不是。 “不管了,擒下它,当个要挟,看这四只孽畜关系匪浅,应该是同道开化的,这样也许管用。” 皮琵夏干着急,在这出着主意,三个人大气都不敢喘。 此时那黄皮子已经靠近了突破,前足点地,趴在了土坡之上,向下张望着。 眼神里透出狡诈的神色,也很警惕。 可刚一把脑袋探下来,只见一个鼻青脸肿的糙汉,手里攥着半口宝刀,照着它的天灵盖就劈了下来。 吴老三反手提刀,一直在戒备着,等黄皮子凑过来的时候,果断出手! “啪!” “唧!!!” 一声脆响,一声惨叫闷嚎,在荒野间惊蛰四散,吴老三毫不迟疑,一把揪住了黄皮子脖颈儿的皮毛,向下一拽! 黄皮子已经被砸晕了,直接让吴老三擒拿到手。 “出去找它们谈判!” 吴老三深呼一口气,拎着那只黄皮大喝一声,从土坡后面现身。 仨人一身灰土,站立土坡之上,对望面前,张口无言。 “这···” ------------ 第196章:四人聚首 只看到一个白衣人,手持短刀利刃,飘然而至正站在四只黄鼠狼的身后! 还不待那四只黄鼠狼做出什么反应,那人手机刀落,见血封喉,横取直刺,将四只黄鼠狼立毙当场。 “喳···” 几声哀嚎,荡着山风回响在四野,鲜血如注,几只妖孽连抽搐的力气都没有就已经瘫软在了地上。 眼睛里写满了怨毒懊悔,更有惊奇。 它们猜不到身后会杀出这么一人,更想不到这人出手如此迅疾,好似扑食的猛兽。 鲜血淋漓在地表上画出森然的红色印记,那白衣人出手何其迅猛,收手又彰显果决,转身一垫步,这就离开了。 三两步如斑豹逃逸,这人画作白光一现,渐行渐远了,吴老三痛喊急追也是拦不住了。 “费那事,上来一刀就能解决的事,还想跟畜生谈判吗,哼!” 血腥的空气中,只留下这一声戏虐的嘲笑,那白衣人来去匆匆,消逝在荒野之间。 他到底是谁,三个人都不知道,但唯独吴老三气不打一出来。 要是让他出手,并不是拿不下这四只畜生,只是那白衣人占了地利,从背后突袭才得手。 打了个措手不及,那四只黄鼠狼哪里反应的过来。 正面袭杀就不一样了,人家时时刻刻戒备着呢,稍微一不注意那白长生必死无疑。 不过也好,这人出手也了结了一桩麻烦事,白长生算是得救了。 暂且不论这人好坏,但看得出无心刁难自己这边,鬼和尚暗暗思量。 “老子也行,你给我回来!不就是占了便宜吗,跟三爷我在这叫嚣?膀胱炎犯了跟这作死啊!” 吴老三站在后面破口大骂,他现在功夫加身,时时刻刻都想着该怎么显摆。 鬼和尚和皮琵夏没搭理他,快步上前来到了白长生的身边,只看到白长生一脸茫然神色。 眼珠里毫无生气,看着就像丧失心智的躯壳一般。 手脚冰凉,打脊梁骨就有一股股的凉气窜出来,印堂发黑,全身的骨节都在打架。 这是被黄鼠狼给迷住的症状,明眼人一眼就瞧出来了。 再看地上四只黄鼠狼的尸体,现在已然突兀气绝了,体温尚存,眼睛里只剩下惶恐与畏惧。 那黄鼠狼的眼睛,跟人一模一样,瞳孔眼眸都和常人无异。 传说就是凭借这对招子和那后窍的迷烟,黄鼠狼才能迷惑人心,在传说里,黄鼠狼也是最容易成仙得道的妖物之一。 盛京地区就有不少人祭拜黄大仙,这在北方,乃至整个大清国都有传闻。 不过几个人还是想不到居然被自己给碰到真家伙了,这四个妖孽的皮毛都黄中掺白了,往少说也得活了近百年了。 死在今日也是命也该然,无心修炼有心害人,这群妖孽即便是成就了道果转世为人也必定会为祸一方。 死在这里还真算是死得其所。 鬼和尚没再耽误,让白长生继续痴呆下去,迟早会出大问题,赶紧上前招呼吴老三,给白长生驱邪。 俩人凑到白长生身后,用力拍了几下他的脑袋,捶打胸口,又是抓头发戳眼睛··· 一点用没有,白长生除了被俩人祸害得鼻青脸肿之外,没一点恢复心智的模样。 这时候皮琵夏看不下去了,从后边把俩人挡开,摇头叹息道: “你俩躲开,再这样下去他还没等恢复呢先被你俩给打死了,出门别说是我皮家的朋友听到没?” 鬼和尚老脸一红,心说惭愧惭愧,没多言一声就退回一边了。 皮琵夏掏出一根银针,针身是纯银锻造的,尖头盈盈亮光,看得出很锋利。 又把药丸拿出来,放在手里揉捏了一下,用口水蘸了一下针头,再把针头插在药末里面。 掂量了一下,皮琵夏眼睛眯起,照着白长生的胸口一寸就扎了进去! “嗷!!!” 一声惨叫,除了皮琵夏早有预料,吴老三都一个踉跄被吓到了。 白长生噌地一下站起来,捂住胸口下意识把银针拔出来扔在了地上,大跳大叫,脑门子汩汩地热汗就淌下来了。 脸色一暖,看来还是皮琵夏有能耐,白长生算是恢复了心智。 “你们···” 等白长生又跳又叫了好一会,这才彻底缓了过来,打眼一看四周,认出了吴老三和鬼和尚。 一脸的震惊,还没待他再说点什么,把表情忽而一转,玩起腰来打嗓子眼里咕噜噜开始发紧了。 “呕!!!” 白长生刚恢复过来就开始大吐特吐,五脏六腑翻江倒海,豆大的汗珠子四流。 胃里面好像拧了一团乌七八糟的东西,吐出来一看,却是一堆树杈枯枝! 再看那口锅里,所有人都明白这是黄皮子蛊惑心智,让白长生错以为那是什么美食就给吞下去了。 眼下恢复了心智自然也就要吐出来了,不然按照这架势,白长生非要撑死自己,然后给这群畜生果腹。 看来这群畜生不简简单单是要害人,更有作弄人的歹毒心性,不过也幸亏是这样,要不白长生早都死了。 “孙子,好点了吧!哈哈哈!” 吴老三扛着半把宝刀,走过来拍打着白长生的后背,白长生弯腰摆手,话都说出来。 一堆树叶子树杈,谁吃下去能有好? 等白长生恢复过来,躺在地上把嘴角的酸水擦干净,这才有空顾及吴老三和鬼和尚俩人。 “你们怎么回事?” “施主,这也是我们想问你的。” 三个人这就凑在一起,把各自的经历都说了一通,消息这么一对比,任谁听了都是摇头感慨。 白长生最清醒的意识,只停留在被蛊惑的那一刻,后来就是迷茫和无助的感觉,直到恢复过来也没彻底弄清楚到底怎么就中招了。 皮琵夏在一旁也掺合不上,看地上四只黄鼠狼有了计较,从白长生那里把蚀骨刀借来,手脚麻利开始剥皮抽筋。 这是要开饭了! 柴火一点,水壶一烧,把黄皮子撕成碎肉,正好有那么一口锅,往里面把肉一下,又从边上采来一些野菜药草当佐料。 皮琵夏轻车熟路,等锅中肉坐开了,就这味道,一鼻子下去,旁边有人给一刀都不知道疼! 四个人一边说着各自的经历,一边大快朵颐,这也算是几日来这哥四个千辛万苦的犒劳。 皮琵夏在一旁心里暗自窃喜,心说跟着瘪三吃了一餐狐狸肉,现在又有成精的黄鼠狼,这可真是善哉善哉。 “善哉善哉,普度众生,皮琵夏给老衲再拿一条腿。” 鬼和尚吃得满脸是油,本就是豪爽的性格,又饿了这么多天,可不就是毫不顾忌了。 要不是那身袈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恶鬼投胎来的壮汉。 但关于在三生泉经历的许多事情,鬼和尚三缄其口,并没有和白长生多谈。 等四个人吃完聊完,各自喘息了片刻功夫,这才开始感慨起来。 白长生看着吴老三,吴老三看着白长生,俩人点点头拥抱了一下。 要不是这趟山西之行经历这么多,俩人也不至于说是如此生死之交。 刚才光顾着诧异,眼下这么一抱才有了情绪,皮琵夏在旁看着,打趣道: “要不要我俩腾地方?” “善哉善哉!” “咳!!!” 吴老三和白长生赶紧撒手,尴尬得很。 鬼和尚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衫,说道: “得了,咱们也该走了,回忻州,看看那里的情况如何了。” “嗯,走吧。” 白长生也站起来,四个人朝着忻州的方向摸索着前行,一路走还在聊那白衣人的事情。 那个白衣人,正是白长生和吴老三初到山西时候所遇到的白衣人,几个人一对比才觉此人诡异。 到底是谁,数次三番出手救人杀人,又不知是敌是友,要是再遇到一定要问个清楚。 吴老三那意思是比试比试,打个好歹不怕他不招。 四个人有说有笑,半聊半侃又走了两个多时辰,此时天色已经渐沉,这荒野之间也有了人气。 车马的道路有了很多被碾轧的痕迹,说明此处人迹有现,果然向前又走了半里多路,就看到了忻州城的城墙。 可算是回归人世了,这绕了多大一圈,四个人都加快了脚步。 奔着城门就去,可还没到近前,只看到城门口出来了一伙人,吴老三眼睛吊起,白长生疑道: “这是干嘛呢?” ------------ 第197章:回到忻州 白长生眯起眼睛,看到了不远处一个人,正是忻州知府,站在那伙人面前,正在训话。 那是府衙的官兵,还有当地盐道上的官兵,此时汇拢在了一起,丫丫叉叉有二百来人。 为首的一行官兵骑着高马,翻蹄亮掌刀光森然。 官兵们各个全副武装,弓箭盾牌齐上阵,铁甲钢盔满覆身。 这是要干什么? 四个人都有点不知所谓,商量着朝着那里就走过去了,刚走到一半那伙官兵有眼尖的就看到了。 “我的天爷,是他们!” “妈呀!回来了回来了!额的老爷哟,这还真是神人啊!” 一伙人被这么一吵闹,都朝着这里望过来,看到了白长生和鬼和尚,怎叫一个诧异万分。 忻州知府一瞧,眼睛都直了,下巴就像吊着一筐石头,合也合不拢了。 等到白长生四个人走到近前,这伙人自然分开了一处通道,让四个人挤进来。 所有人都在指指点点,眼神里写满了佩服二字,忻州知府整个人都傻了,胡子都在乱颤。 “额的小老爷,你···你回来了!” 直到白长生到了面前,忻州知府摸了一下白长生才知道自己不是做梦。 到底是北京来的大官人,连迷山都敢闯,最重要的是他们出来了! “嗯,回来了,这是怎么回事?” 白长生吊起一条眉毛,扫看周围询问着忻州知府。 忻州知府就差跪下去了,听白长生这么问才一猛拍自己脑壳,想起了正经事。 这就和白长生汇报了起来: 就在白长生和鬼和尚进了迷山,吴老三紧随其后的时候,没过半天功夫,朝廷就来人了。 来的人,正是九门提督! 原来九子一脉的事迹早都遍传了朝野,只是这档子事还没有水落石出,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威胁,朝廷一开始也就没上心。 等各地相继发生了邪门的事情之后,朝廷才知道事态的严重性。 当机立断派下了九门提督负责此事,案子到了九门提督手里,本来应该立刻前来此处问责。 巧的是白长生的通缉令传到了九门提督手里,九门提督也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就将这事情暂时压了下来。 他认识白长生,白长生却不认识他,只不过上个案子有一面之缘而已。 白长生也猜不透这九门提督到底打着什么埋伏,只是随着他大破祭坛的壮举传到朝廷的耳目之后,九门提督才开始按部就班准备起来。 九门提督没有着急来山西,而是去了一趟山东,听说那里也出现了九子一脉的痕迹。 来回探寻了一番,九门提督发现不仅仅是山西,就连山东和周边地区都出现了九子一脉的传承。 等白长生进了迷山,九门提督这才行动起来,一举将此案所获一切情报上告朝廷。 朝野震动,此案牵涉甚广,更有传说这娄冥其人乃是当年白居寺惨案的始作俑者,这可让人不能淡然了。 朝廷立刻增派人马,缉拿九子的各路人马,相继查获了四十二处祭坛,两千四百名涉案恶贼。 涉案金额达四万两黄金,十二万两白银,金银细软不计其数,俘虏的青壮、老弱、妇孺达六千人之多。 光是山西地区,基本上都快沦陷了,整个太远和吕梁,都数不清有多少隐藏的九子传承。 一路缉拿到了忻州,教主娄冥还是没有任何踪迹显现,九门提督倒是不急,到了忻州直奔府衙问白长生何在。 忻州知府赶紧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如实禀告,本以为要落个充军发配,但九门提督并没有什么责备,只是问白长生是否确在迷山当中。 这是自然,九门提督听后,捋胡长笑,过了片刻又问,可曾在他身上见到一个葫芦! 这就让忻州知府有些茫然了,不仅仅是他,就连白长生听到这会都觉得很迷茫。 这九门提督到底是何许人也,又到底想要干什么,为何要借自己的手如此推波助澜这九子案呢? 谁也不知道,但这其中必有隐情。 白长生等忻州知府絮絮叨叨说完,沉吟了片刻,问道: “那九子佛呢,还有其余重要人犯现在何处?” “哎哟,说到这里谁都犯迷糊,九门提督来了这里,问都没问,把这群人就给推出去砍了,升堂都没升!” 白长生无言沉默,这九门提督行事风格扑朔迷离,这案子也扑朔迷离,实在是令人费解。 还有,到底娄冥为什么要创立九子一脉呢,又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呢?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这娄冥我也是追寻了许多年,要不是近年来的九子传承扎根山西,老衲我也找寻不到,这事情急不得。” 鬼和尚上前一步,倒是很了然,对于娄冥他早都打算作持久战了。 “对了,那四个鬼奴呢?” 白长生忽然想起了那四个鬼奴,怎么也瞧不见了,难道是被九门提督给抓起来了? “那天打完,四个鬼奴就消失了,跑得贼快,也不知道去哪了。” 忻州知府说着,白长生却点点头,心说到底是鬼奴,除了召唤之人,生人不可见,看来是暂退了别处,先不管他们了,反正有令牌在手。 “九门提督现在何处,我想去拜见一下。” 白长生叹了口气,实在想不通,这就问道,谁知忻州知府摇了摇头道: “九门提督老爷早都走了,只说等三日限期,要是你没从迷山当中出来,就要我们进去找你,务必要把你带出来。我们这一看,三天你也没出来,赶紧就派人去了迷山,谁知道进去了几十个人好手都是有进无出,这才调兵盐道帮忙开路,结果到了第五天小老爷您就回来了,神人哟您是!” 难道说九门提督知道自己在迷山当中会遇险,他怎么预料到的? 又为什么一定要带自己出来呢,难道只是因为惜才? “算了,先进城,安排食宿,三爷我又饿了!有娘们上娘们,没娘们赶紧找!” 吴老三大嘴一撇,他毫不在意这些,只想着进城休息,这几天可把他累惨了。 白长生耸了一下肩膀,心说到了住处推演一番便有结果。 关于吴老三的传承,白长生很是惊诧,当他听完,除了惊诧之外更是赞叹仇女其人。 真是生不逢时,不能一睹佳人盖世风姿,吴老三也是造化,现在居然有如此强横的功夫加身。 勤加练习,日后必成大器,这样自己也算有个好帮手了,左右来说都不是坏事。 白长生四人随着忻州知府进了忻州城,一路上老百姓看到了白长生等人,无不动容,跪倒在地高呼小老爷英明。 大破祭坛,铲除九子孽党的事迹现在已经遍传了山西,白长生的名号也已打响。 一路上忙着应付这些百姓官兵的奉承,白长生难免有些心浮气躁。 这还不如让他再来上一回合迷山,实在是疲于应对。 匆匆到了忻州知府安排的客店,就在府衙不远的地方,清空了闲杂人等,只让四人入住。 白长生一入客店就把忻州知府送走了,鬼和尚和皮琵夏已经进去休息了。 这几天过于疲惫,实在吃不消,一切等休息过后再说。 吴老三也开始按部就班调戏起了看店的老板娘,对于美妇人,吴老三是毫无抵抗力的。 白长生关紧房门,盘卧在公子踏上,准备遁入混沌当中推演局势,稍作休息。 刚一闭眼,还没打个盹的功夫,就听见门响了几下,有人来访。 “咚咚咚!” 敲门声先一轻,后两重,听得出来人很客气,知道规矩。 白长生站起来,迎上门前,双手一送,把门打开。 只看到一个弯腰弓背的官差正站在门前,模样谦恭,贼眉鼠眼。 几根胡子上还沾着油渍,眼珠子滴溜溜乱转打量着自己,透出狡诈精明的模样。 一身官服看着像是班头,可那表情却像是市井小民。 白长生对这人没好感,可就这一眼看过去,脑海中浮想起了一个人,这让他冷汗哗然。 “嘶···” 白长生后退一步,戒备抄手,那人却是诧异的看着自己道: “老爷,咋个了?小人是不是太不识抬举打扰您休息了?” 搓着手,那人一脸谄媚,白长生咬牙切齿。 ------------ 第198章:班头赵允 眼前这人长得就像个鼠辈,身高不高,长相也不讨喜,神态表情脸色都让人感觉很刻意,很厌恶。 从那骨缝里就透出一种谄媚权贵的德行。 腰间别着一尊玉虎,也不知道是买来的还是抢来的。 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看样子是刚刚抚平了褶皱,让自己显得端正一些。 脚上蹬着一双罗汉鞋,褐色的上面还沾着不少黄泥,八字撇看得出这人走路肯定是大摇大摆。 可眼下在白长生面前却是捎回去半步,很猥琐的样貌真是让白长生越看越烦。 眉毛边上沾着一块白纸,当间还有一颗黑痣,这叫“狗皮上脸”,当时不正经的人家都这扮相。 嘴里嚼着槟郎麝香,气味刺鼻,只要是吊儿郎当的人,都好这口,季礼就喜欢这样。 看牙口,这人平日里时不时应该还抽口大烟,牙齿都熏黄了,蘸着槟郎渣真是令人作呕。 “你是谁?” 白长生掩住口鼻,皱着眉头努力让自己平复心境,一切还不能证实,暂且不要太刻意表露情绪。 “小老爷,咱叫赵允。” 那班头搓着手,听白长生这么问赶紧回应着,嘴巴里嚼着东西,让人听不清楚那发音。 “赵云?起这名你不怕被压死?” 白长生瞪大了眼睛,心里气得想笑。 班头一听,赶紧点头讪笑道: “听错了听错了,我叫赵允,允许的允,和那长坂坡的不是一回事。” 说话间,口水都喷溅到了白长生的脸上,语气急切想要说明什么,白长生叫苦不迭赶紧挡住那人话头: “行行行,赵云赵允都行,别过来,你找我什么事?” 那人看白长生这么抗拒自己,有些害臊了,搓了搓手,擦了擦嘴道: “小老爷您的事我们都知道了,听说您住这我就来拜访拜访,给您请个安,这里要是有什么招待不周地方,您就告诉我,保证伺候好您,等您有空带您转转,久居北京想必也是看够了那的景色,咱们山西还是有些别致的,尤其是忻州这地方,说大不大,自然比不过北京,但当地的特色还是有的,小老爷要是有兴趣咱就给您预备上···” 那人絮絮叨叨,喋喋不休,听得出很世故,话语间说不尽的客气,让人反感不起来,这必定是久经世故才练就的这等口舌。 白长生再拦话头,让班头闭嘴: “好,别说了,我知道了,赵允是吧,我知道你了,会找你的,你先回去我要休息一下。” 说着,推推搡搡就把他请了出去,门一关,白长生这才想起来喘气,那人身上一股子汗味,让他忒是难受。 “孙子!” “孙子!” 白长生小声骂了一句,门外那班头也这么骂了一句,手还抬起来比划着抽嘴巴的样子。 人前一套人后一套,这班头真是好戏子,嘴里嘟囔着什么不就是北京来的,说了一半把嘴又赶紧捂住了,朝着背后看了一眼,赶紧向外面走了。 就是特意来卖乖的,混个脸熟,这班头好心思。 走路的时候,一瘸一拐,这人不仅八字撇,还是半个瘸腿,也不知道这班头是怎么糊弄到手的。 白长生正是因为认出了他,才对他无甚好感,不仅是没好感,简直可以说是深恶痛绝。 这人的模样,跟白长生在三生泉的小世界里所见到的那人一模一样! 正是迫害了左不虞的那名恶差官! 虽然那时是在幻境当中,但是现实里遇到了,那情绪可还是一股脑全出来了。 不知道那幻境所描绘的一切是否都是真事,但先入为主的偏见还是让白长生对此人德行咬牙切齿。 丧尽天良的官差,怎能让他有半点好感。 此时已经到了晚上,白长生靠在床上翻来覆去,没急着遁入混沌,而是想搞清楚这赵允的来历。 “到底怎么回事?要是三生泉当中能与他有交缠说明现实当中也有过往,难道他与娄冥有关系?” 白长生自顾自说着,手指掐算,半入混沌半是推演,将班头的因果脉络显化于混沌天际。 混沌种树,算是白长生自创的法门,他将自己所遇见的一切都具象成了树枝脉络。 将每个人都化成树叶,将互相之间的过往联系都化成树干,连绵在一起,成就此间混沌之树。 枝繁叶茂,更是能凭借这样直观的感受让他更好理解山西案的种种细节。 这是迷山中的迷山柏给白长生的灵感,这手段看似简单,实则蕴含了无数法则。 树干的最中心,正是娄冥,延绵向上,纠缠着九子一脉的传承,金身,祭坛,胭脂膏蒸骨案和那白衣人。 所有的事情堆在一起,看一眼真教是眼花缭乱。 可班头赵允的脉络往里面一搭,白长生却发现整株混沌树都为之震荡了几分。 这人必是关键,不然断不能有此等异象。 白长生心头凛然,赶紧细细推演了关于班头的一切,但因为对此人了解很少,所以没什么收获。 白长生睁开眼,从床上下来,此时已经休息了一个多时辰,正逢午夜时分。 鼓打三更,白长生从屋子里出来,稍微休息一下也舒服了一些,想起这里的事情不能多耽搁,早了结早回京。 来到了吴老三的门前,白长生推门而入,看到吴老三打呼噜跟地震一样,上前推搡了一下他,让他醒过来。 吴老三骂骂咧咧把眼睛睁开,他刚梦到美人入怀就被白长生吵醒了。 “干嘛!” 吴老三有些发气,白长生没管他,小声道: “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的三生泉里,小世界我遇见的那恶官差,他本人我遇见了,如此这般如此这般。” 跟吴老三快速说完,吴老三骨碌一下就坐起来了,眼睛瞪大了,也很好奇: “还真有这么个人?奇了,那还客气什么抓起来打一顿不就得了。” 说完就要起身去找那班头,白长生把吴老三拦下来,心说这瘪三怎么有了功夫以后天天想找茬打架。 “别急,打草惊蛇不好,你就算把他拿下,咱们也没有真凭实据,总不能说是猜的吧,这罪名要是真的,他是死也不会招供的,多大的罪过!” 白长生道出利弊,吴老三挠着头发嘬着牙花子: “那怎么办?不管他?” 白长生沉吟了一下: “去他家里看看,看这人是什么来历,我觉得他肯定和娄冥之间有瓜葛。” “带着鬼和尚?” “不,就咱俩,人太多也不好藏匿身形,咱们就在暗处观察一下,看他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白长生和吴老三说完,俩人一合计,就从屋子里出来了,没有惊动鬼和尚和皮琵夏,俩人下了客房。 来到正堂,老板娘正靠在椅子上小憩,老板娘是个俏寡妇,这正着了吴老三下怀,看这场景可是让老三好一阵心神荡漾。 “别傻眼了,去问问,老板娘兴许知道那人来历。” 白长生推了一下吴老三,吴老三擦了擦口水,腰杆笔直走了过去,拍了一下老板娘的腿。 “哟,谁呀!” 老板娘正睡觉,被人吵醒很是烦闷,可一打眼发现是吴老三,眼神就变了: “哟~你这死鬼!” 说着,伸手拍了一下吴老三,好不娇羞。 就这一句话,白长生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这吴老三下手也太快了,俩人看来都勾搭上了。 “咳···!” 吴老三咳嗽一声,老脸有点挂不住了,示意旁边还有人,老板娘一瞧,这才发现了白长生。 赶紧坐好,整了整衣服,问怎么回事。 吴老三三言两语,问了一下班头赵允的事情,家在何处,为人如何。 老板娘一听是打听这人,眉头一拧好像对此人没什么好感。 “他呀,就是个地痞无赖,以前就是个押差,要不是后来破了个大案有功,哪有什么班头做!” “什么案子?” 白长生心中闪过一丝不妙的感觉,赶紧问道。 老板娘摇了摇头,散漫道: “不就是刘大官人家里那灭门案,主犯左不虞让他抓了个现行,说到底没这案子他也爬不上来。” ------------ 第199章:赵允家里 赵允的为人和赵云天差地别,除了坑蒙拐骗之外,调戏良家妇女也是家常便饭。 老板娘数次被他调戏都是敢怒不敢言,毕竟是衙门口的班头。 这人早前的名声就不好,在忻州百姓眼中就是个官办的地头蛇,无恶不作,伤天害理算不上但也绝非善茬。 想当初的押差,也是因为他强取豪夺了一些银两,买通了关系才进得衙门口。 而关于刘思才的文字案,市井传言都是他一手鼓捣出来的。 刘思才家境殷实,为人正直,赵允这缺德的自然就打起主意了。 想趁机勒索一笔,这也是当时衙门官差管用的伎俩。 随便找了个由头,上告了府衙,添油加醋说他有复辟的野心,一个文人复辟,这哪说理去? 可那都是几年前的事了,当时的衙门老爷比现在这位更糊涂。 一听有人反清复明,这还哪里肯饶,直接让赵允带人来拿。 结果一来,就像白长生知道的,赵允看上了刘家的小姐素娥。 后来也如白长生在幻境中看到的,赵允也不知怎么,到了晚上的时候眼睛都红了,就想着要行不轨之事。 也就有了这案子,做局害了左不虞,让左不虞入牢,老爷一看赵允还为这案子负伤了,可真是破案有功。 直接提拔了他做班头,这当中自然少不了赵允的上下打点。 后来老爷调任别处,新来的老爷也不了解当地情况,只能借由这些故旧来慢慢熟悉地方。 又不了解赵允为人,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也难怪,赵允为人狡诈,在老爷面前每件事都办得漂漂亮亮。 虽然偶有耳风,忻州知府也没有多加指责,毕竟外放为官看着风光,实际上很多事情都不能一人独大。 尤其是这种地头蛇,最喜欢外放来的官,趁机勒索,上下巴结左右迎合,招招都能治住这些老爷。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谁也不想给自己找不自在,反正是想着息事宁人,现在的忻州知府也就没多去管这些。 赵允自然也就越走越高,现在在忻州治下,他可是山大王一样的存在。 除了老爷,整个忻州地界,以他为尊。 也正是听说了白长生等人的事迹,赵允这才特地前来巴结巴结,要是能勾搭上,以后更是如虎添翼。 那还不得飞起来咬人? 听到这里,白长生心里咯噔一下子,猜到了小世界里的映照果不其然确有发生。 要是真如老板娘猜想的这些,赵允害人,可别是也着了娄冥设计的套! 看来这班头不得不除,山西地界的官员也要切实整顿一番了。 白长生和吴老三都这么想。 白长生想的是惩恶扬善,吴老三想的是老板娘你都敢调戏那还能饶了? 可九门提督为什么没有出手呢?这些事情他眼睛绝对都看得见,不出手这是要留给自己来办吗? 白长生猜到了这点,后背都有些发凉了,实在是想不透这人到底有什么计较。 “他家在哪?” 吴老三挖着鼻孔,问着老板娘。 老板娘脑袋偏向一侧,想了一会的功夫,这就道: “好像离这不远,就在前面,也是不知道从哪骗来的一个媳妇,在忻州成家了,不过呀,你们估计是去也白去,他不常在家的,到处跑。” “跑什么?” “忻州啊,太原呀,周边什么的,大小事情当地老爷都得靠他,毕竟是地头蛇,尤其是你们最近去了迷山,他可没少在周围打探消息,听说他媳妇都有个把月没见过他了。” 白长生和吴老三对视一眼,心照不宣,不如走上一遭,去他家里打探一番。 俩人又和老板娘聊了一会,就从客店出来了,趁着夜色正浓,寻着老板娘指示的方向,俩人直奔赵允家中。 一路上白长生难免心中惴惴,总觉得这人在山西案中好像扮演了什么推波助澜的角色。 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起了什么作用,但这人绝对很重要。 白长生推演了一番,发觉此人背后隐藏着一团混沌,他的因果昭示了很多不确定的因素。 可这人印堂有血气喷涌,不甚详焉但绝非善果。 和吴老三嘱咐了一嘴,让他到了地方不要轻举妄动,多加小心,先看看情况再说。 俩人说话间转弯抹角就到了赵允的家门前,没有急着进去,白长生招呼着吴老三俩人躲在了暗处。 偷听屋内,只听见里面没半点动静,也许是不在家? “咱这听什么呢,冲进去打一通不就得了!” 吴老三嘟嘟囔囔很是不满,白长生却让他稍安勿躁,掐算在胸,心说应该在家呀,推演而来的卦象这时间刚好呀。 正琢磨着,就看到不远处的街角,晃晃悠悠一个人手里提着半只烧鸡,朝着这里来了。 一边走,那人嘴里还念叨着,打着酒嗝,好像刚快活完: “嗝!也该回家看看了,娘们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今晚上痛快痛快,再不回来都快认不清门了。” 说话间,那人到了切近,正是赵允回来了。 久不归家,看来这人平日里确实没有半点好德行,说是到处操办公务,谁知道从当中抽了多少油水。 当地百姓对他敢怒不敢言,很多揣测之言也是口耳相传没个真凭实据。 这也让赵班头越来越胆大了,这不,刚从烧卤铺子抢了半只烧鸡,左右没事才想起回家看看。 媳妇看来一般,也可能是经久生厌,让他没了兴趣,所以才不常回来。 白长生和吴老三赶紧躲好,看赵允回家,其实白长生也不确信能不能发现什么,但直觉所致,今晚必有蹊跷。 只看妖月藏于黑云之中,明朗不现,血色暗生,这一晚不太平,白长生手心捏汗。 赵允没发现俩人,大步走到了自家门前,上前就是一脚,把自己家的门给踹开了。 “咣当!” 一声惊响,周围邻里的狗都叫了起来,伴随着屋内传来的惊呼声,这可真是回了自己家,半点不客气。 “谁啊!” 这是女人的声音。 “老子回来了,起来,陪大爷喝两口。” 这是赵允的声音。 紧接着屋里就传来了埋怨,还有赵允的谩骂。 白长生摇头不语,这赵允的为人,可见一斑。 一招手,让吴老三屏气凝神,俩人悄悄抬头,前面是一面矮墙。 正是赵允家中的后院。 这层窗户纸很薄,手指蘸了点唾沫,白长生小心戳出了一个豁口,俩人送四目,近观瞧。 只看赵允大大咧咧斜靠在床榻上,背对着窗户,把鞋一扔就像个土匪一样大模大样。 “去,把烧鸡热一下,再拿点酒来。” 赵允指使着媳妇,毫不客气,这让吴老三有些来气。 因为他看那赵允的媳妇还算有点姿色,这可有点暴殄天物了。 小媳妇敢怒不敢言,站起来瞪了一眼赵允也没作声,拎着半只烧鸡就去厨房忙乎了。 赵允看来累坏了,靠在床上左右扭动着身子,想要摆出个架势。 折腾了好一会,一扭头,看到旁边的小桌子上放着一篮子干货。 瓜果梨桃,核桃杏仁,自然就是这些玩意,也有点蜜饯,都是小媳妇寻常喜欢吃的零嘴。 赵允胡乱抓了一把,送到嘴里嚼着,可嚼着嚼着,表情却凝固了。 手一伸,打那篮子里面掏出了一堆核桃的碎壳,很细碎,不多不少正好一把。 放在手里掂量了一下,赵允的脸色立变。 白长生和吴老三看到这里,都有些纳闷,这是怎么了? ------------ 第200章:一堆核桃 这就是一堆碎核桃,他怎么会是这样的表情? 赵允盯着手里的那堆核桃壳,良久不语。 过了好一会,赵允笑了,笑的样子很诡异,没有半点温度,那笑面隔着一层窗户纸都让白长生感觉到了彻骨的冰冷。 点点头,赵允嘴角上扬,诡异的弧度好像昭显着什么令人不安的抉择。 把核桃壳放到了床边,赵允坐起身来,脸上酒意全无,连表情都没了。 “媳妇,你过来。” 赵允吆喝着,声音冷漠无情,好像变了一个人。 媳妇这时候正在厨房忙乎着,听到赵允这么吆喝自己,嘟囔道: “干嘛呀,没看人家忙着呢嘛!” “让你过来!” 赵允的嗓门提高了一点,这一点却是变了语气,好像有种威胁的意思。 媳妇擦着手,从厨房出来了,看到赵允一脸阴阳不明的表情坐在床边,语气不善道: “干嘛!” 赵允一招手,让媳妇过来,坐在了自己身边,赵允用手一指床边的碎核桃,一个字没说。 死死盯着媳妇的脸,媳妇一瞧那核桃壳,脸色闪过一丝慌乱,刻意遮掩掉了。 “这···怎么了嘛。” “家里来过男人。” 赵允一字一顿,说了六个字,指着那堆核桃壳,语气不容置疑,没带半点问询的意思,分明就是事实确凿的语气。 小媳妇顿时慌了: “瞎说什么,你天天不在家净操心这些没用的···” 没等媳妇说完,赵允继续道: “家里来过男人,这核桃不是砸碎的,是捏碎的。而且这人会点小功夫,不高强,手指上还有些力道,不然这碎核桃壳不能捏地这么碎,说,他是谁?” 这话一说出来,吴老三和白长生在屋外都是吸了一口凉气,这赵允可不是徒有其表,还真有点门道。 一眼就瞧出了这当中有蹊跷,这么细微的东西,是他俩人压根不会在意的细节。 小媳妇噌地一下站起来,脸上写满了慌张,肩膀都打颤了,还没等她说话,赵云一把刀就抽了出来! 官刀提手,毫不留情赵允一把劈了过去,正好砍在媳妇的头发梢上面! 一截头发掉在了地上,透骨发凉,结发夫妻结发夫妻,这一刀下去,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说,谁来了,实话实说,别瞒着半点,你要说清楚,我们还有的商量,说不清楚,今晚上你别想活着过去。” 赵允的语气好像是在陈述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没有半点情绪,这让白长生都有些头皮发麻了。 小媳妇刚才看那一刀劈过来,就差点晕过去,又听丈夫是这语气,哪还敢隐瞒,赶紧一五一十全都说了出来。 想当初赵允把她霸占的时候,就注定这段婚姻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尤其是后来,赵允终日奔波公务,两三个月不回家都是常事,这深闺独处难免心性飘荡。 这就像种子,种在了小媳妇的心底,等到四大天王和那算命仙人来到忻州之后,算是彻底爆发了出来。 算命仙人毕竟是靠脸靠手艺吃饭的,长得不能太差,不然谁都看不上眼,更别谈信服了。 又有那么一张好嘴,说得口灿莲花,谁都犯嘀咕,小媳妇也是凑热闹,就跟上去了看了几回。 后来算命仙人道出四大天王来历的时候,小媳妇打心底里佩服这人,也就多瞧了几眼。 就这么几眼,坏了事了。 算命仙人也发现了这小媳妇,看她那表情就知道对自己有意思,找了天晚上,悄悄摸到了门口。 一敲门,这边厢一开门,俩人对视一眼,就抱在了一块。 后来的事情不用说大家都知道,俩人勾搭上了,怕有人识破,就总在晚上私通。 算命仙人也是会讨好卖乖,时常买些瓜果梨桃来探望小媳妇,这次也一样,带着一篮子东西来了。 小媳妇拿着核桃,撒娇撒痴说自己捏不开,其实旁边就有根木槌。 算命仙人怎能不知道小媳妇的心意,又是存心炫耀,伸手接过来这么一捏,核桃壳粉碎,小媳妇满心欢喜。 可就是在这等小事上露了怯,让赵允发觉了端倪。 后来忻州事发,算命仙人急于逃命就离开了忻州,小媳妇每天面对着那堆核桃也是不忍心丢弃,这可真是睹物思人。 说这些事情的时候,赵允依旧面无表情,就坐在小媳妇面前,好像无关紧要。 “就这些?他后来都没来过了?” 赵允问着,小媳妇拼命摇头,不敢看自己的丈夫,赵允倒是一歪脑袋,把刀笔划了一下: “还有,继续说。” “真没了!” 小媳妇狡辩着,赵允一把将官刀抵在了小媳妇的脖颈儿上,寒声道: “说不说?” “我说,我说,他说了等风头过了再来看我,说就这几天就来。” 小媳妇哭都忘了哭,一脸惊恐,全身的血都快凉了。 赵允听到这话,笑着点点头,把刀放了下来,柔声道: “别怕,我就是问问,你按我说的办一件事,这事情办的成咱们还是两口子,照常过日子,要是办不成,我就宰了你,听懂了吗?” “什···什么事?” “我明天就走,你在家等那算命先生,等他来了,你俩肯定要快活,你别管我,配合他,但是有一条,你俩快活的时候,你从他嘴里,给我把他的舌头咬下来,能办到吗?” 这算是什么要求? 不仅是小媳妇,就连屋外的白长生和吴老三都有些诧异了,难道说赵允是想泄愤吗? 那干嘛不干脆捉奸在床杀了俩人呢? 白长生笔划了一下,让吴老三噤声,继续听下去。 小媳妇捏着衣角,看丈夫的表情阴晴不定,不敢半点违背,这就连忙点头答应了下来。 “行,我都听你的,求求你别杀了我,求求你了。” 小媳妇跪在了地上,不住的磕头求饶,赵允的脸上没有一丁点的愠色,伸手把小媳妇扶了起来。 “没事,这件事情你照我说的办,相安无事。” 说完,把小媳妇扶在了床上,赵允衣服一甩,就从身上脱了下来,往床上一躺,把身子侧了过去,官刀也扔在了一边: “睡觉!” 说完这话没到片刻功夫,鼾声如雷,赵允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此时小媳妇站在床边,哆嗦着不知所措,可看丈夫熟睡的样子和刚才的指使,真就像没事人一样。 白长生和吴老三又看了一会,等小媳妇颤巍着上了床,俩人就从暗处出来了,离开了赵允家。 “这孙子心也太狠了!” 吴老三一出来就嘬着牙花子说道,白长生又何尝不是这种感觉。 这事情放在谁身上能好过? 赵允居然就这么睡着了,就跟不是他家的事一样,这份心境就不是常人。 “咱们要不要看看他媳妇,救出来也好,我看那小娘们挺标致的。” 吴老三又问道,白长生却是摇摇头道: “别急,我算得这女子目前暂无性命之祸,咱们走着看,赵允牵扯甚大,一定要搞清楚。咱们先回客店,明天再来,盯死他,没准就能找出娄冥的线索。” “他和娄冥有关系?” “不知道么,但推演之中,他在山西案的节骨眼上扮演着很重要的角色,所以不能错过。” 俩人就这么说着,沿途回了客店,想着找鬼和尚商量一下,在忻州再多逗留一阵子。 可刚一迈开步子进了客店,却看到老板娘和皮琵夏正站在门口,一脸慌张。 瞧见白长生和吴老三回来了,皮琵夏整个人都怔住了,张口就问: “你俩还活着?” ------------ 第201章:赵允买枣 “这叫什么话!” 吴老三歪着脑袋,扛着刀走过来,语气有些不善。 白长生也是很诧异,这是怎么回事? “哎哟,你俩什么时候出去的,可吓死我了!” 皮琵夏拍了几下大腿,弯着腰好不侥幸万分的神色,看这模样就知道是出大事了。 白长生赶紧凑过来问发生什么了,皮琵夏这就道刚才有夜行的刺客,正是来找他们的! 适逢半夜三更,皮琵夏和鬼和尚并不知道吴老三盒白长生离开了,还在屋内休息。 就在这时候,鬼和尚猛然惊醒,唤起皮琵夏,告知他有异样,这客店外面传来了响动声。 俩人正是诧异时候,却听见窗户纸被刺破的声音,紧接着撕裂风声的呼啸之音骤起。 鬼和尚一听就知道,这是有人飙暗器,赶紧翻身起来,从屋内急闪而出。 来到白长生的房间,正巧看到三名女子,身着夜行者打扮,发髻盘攥,手持钢针。 就这打扮模样身材,鬼和尚自然一眼就瞧出来是女子。 而白长生的床上,还扎着许多银针,这几名黑衣人一瞧有人来,早都翻身出离了客店。 鬼和尚大惊失色,以为白长生被她们给掳走了,急忙追了出去。 夜色朦胧不清,等皮琵夏赶过来的时候,鬼和尚且战且追已经随着那几名黑衣人远去了。 推开吴老三的房门,这屋子里除了一床的淬毒钢针,什么都没有。 皮琵夏匆忙下楼,唤起老板娘,老板娘也是骇然,这是什么人如此目无王法,胆敢行刺朝廷重人。 俩人正是惶恐不安之际,白长生已经随着吴老三回来了,这才有了刚才那一幕。 “原来如此,这还用想吗,肯定是九子一脉的人,知道这事情是东窗事发了,想要借机报复。” 吴老三骂骂咧咧,嘴里这几天以来都没说出过什么像样的话。 白长生在一旁听着,也是冷汗连连,心说幸好自己带着吴老三走了,不然今晚可就成祭日了。 听皮琵夏所说,那来行刺的乃是女子,看来九子一脉的余孽还未铲除干净。 应该是祭女无疑了,可她们为什么要出手呢,难道说真被逼到迫在眉睫的地步了? 既然是让祭女出手,那就猜得到九子一脉现在元气大伤,寻常里作黑手的那群好手已经被悉数缉拿到案了,现在只剩下一群女子刁妇。 “算了,没事就好,咱们进去吧。” 白长生一边掐算不休,一边安抚众人和老板娘,遂即还告知老板娘不可宣扬此事。 “干嘛不叫府衙的人来?” 皮琵夏纳闷,白长生沉吟道: “这事情不简单,案子太复杂了,里面不知道牵扯着什么人,现在府衙也不能信,只能靠我们自己。” 班头都是这么个德行,其他人自然好不到哪去,剿匪不力都是好听的,怕就怕他们早有勾结。 不过九门提督来过这里,应该是不用担心这一点的,要不然朝廷早都出手了。 “那咱们去哪啊?” “还在这睡。” 白长生收回心神,边说边走,朝着自己的屋子去了,皮琵夏在后面错愕过后叫苦不迭: “你还真是疯了?刚来人刺杀过,还敢住这?” 白长生站立扶手一侧,轻声笑道: “就是因为刚来过一次才不用担心,我断定他们今晚不会再来此地,大可放心,你信我不信?” “我···” “怕个球球,三爷我在这呢,就怕她们不来!” 吴老三打着哈哈,毫不在意,推搡着皮琵夏就上楼了,身背后只剩下惊恐不安的老板娘。 “真是一群虎狼豺豹,反正跟我没关系,来人我就跑···” 老板娘自顾自念叨着,擦了擦汗,把值夜的被子团了个窝,钻进去继续睡觉了。 三个人走到客房之内,都聚在了白长生的屋子里,这是皮琵夏的意思,胆大归胆大,还得有备无患才行。 “鬼和尚追哪去了?” 吴老三问着,白长生倒是不怎么担心鬼和尚,毕竟功夫在那摆着,真和娄冥对上了都不见的落下风。 “我也不知道呀,他那脾气一冲上来就追出去了,可千万别出什么事。” 白长生摆摆手,示意皮琵夏不用担心,随即冲着俩人道: “老三,抓紧睡觉,明早咱俩还要盯梢去,咱俩务必要从他身上找出点什么,我现在确信无疑他和九子一脉有关联。” 吴老三点点头,白长生继续叮嘱皮琵夏: “你就留在这,有什么事有什么消息就多留神,等我俩回来就告诉我俩。” “你俩去干嘛啊?” 皮琵夏是个大夫,胆识一般,不愿横生枝节,只想着早回北京,可不凑巧这里事情一茬接着一茬。 “你别管,按我说的做就好。” 白长生说完,就靠在公子塌上准备休息了,皮琵夏左右看看这俩人,一个比一个气定神闲,这可让他不淡定了。 “我怎么认识你俩这祸害了,哎。” 叹惋一声,自己也摘了个地方休息了。 白长生之所以没告诉皮琵夏这些,是因为他觉得没必要,说得越多反而对皮琵夏不利,毕竟事情还没落实。 这一晚就这么过去了,白长生没有遁入混沌,他已经明确了方向,就从那班头处着手此事。 隔天早上一起来,正是天光大亮,府衙安排人已经准备好了几人的吃食。 看到鬼和尚不在,白长生搪塞说是出去遛弯了不用管他。 俩人吃过早饭,让皮琵夏留守客店,这就出来了,没等那忻州知府来讨好卖乖,俩人都对当地府衙有些信之不过。 乔装打扮,弄了一身不怎么显眼的装扮,吴老三把刀都裹了起来,对眼一瞧,和当地人一样。 这就出来了,直奔那班头赵允的家中。 俩人悄悄来到了赵允家中,对门正是个野茶馆,俩人落座叫了杯高碎,静观其变。 刚坐下喝了不过两口,只看到赵允家里面,出来了一个人,正是本家大爷赵允。 小媳妇站在后面,一脸憔悴,瞧得出这一晚她可是彻夜未眠,脸色透着黑气,悲苦万分。 “媳妇,我走了,你好好在家,记得我昨晚说的话。” 赵允跟没事人一样,打着哈哈,在门口拥抱了一下媳妇,转身提着官刀就出来了。 小媳妇惊慌失措,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说出来,赵云就已经走远了。 怔怔站在门前,小媳妇过了半响这才哭了出来,真是嚎啕痛哭。 嚎了几声又唯恐被人看见,赶紧回了屋子里,紧闭房门,只听见里面传来阵阵啜泣的声音。 “怎么办,跟上去?” 吴老三问着,白长生想了一下,这里也得有人,要是自己留在这,按吴老三这脾气,估计会直接打死赵允,这可不行。 “我去跟他,你继续在这。” 白长生说完,一抹嘴就站了起来,直奔赵允而去,留吴老三盯梢小媳妇。 紧赶了两步,白长生追上了前面的赵云,只看赵允一脸惬意的表情,真是风轻云淡。 白长生暗暗惊叹,可走了没几步,却见到赵允站住了,正停在一处摊贩面前,卖青枣的。 赵允弯下腰,拿了几捧青枣,想了一下,从挎包里拿出一吊钱扔了过去。 地头蛇买东西还给钱,这可是新鲜事,小摊贩诚惶诚恐接了过来。 赵允掂了掂手里的青枣,琢磨了一下,调转了方向,朝着另一边走了。 “嗯?” 白长生有些费解了,大清早不去府衙,这赵允要干什么? ------------ 第202章:互相试探 只看赵允提着青枣,转弯抹角走了一会的功夫,来到了客店的前面。 白长生这才明白,赵允是来讨好卖乖的。 这青枣,看来是给自己预备的。 可真是个阿谀奉承的小人,白长生心中厌恶的想着。 说话的功夫,赵允已经迈步进了客店,白长生却是心里一咯噔: 老板娘和皮琵夏会不会把昨晚的事情说出去呢? 祭女夜半袭杀到客店,客店周围不说重兵把守单也应该零散的有些守卫。 可这事情居然毫无声息就发生了,第二天也没有个人来知会一声,看来忻州地方官对此事并不怎么了解。 赵允是个班头,照这么分析,恐怕他也有所牵连,只不过是上下欺瞒,藏匿的很深。 皮琵夏和老板娘要是乱说话,惹得此歹人产生怀疑,怕是会引火上身。 想到这里,白长生不淡定了,赶紧转过身子,从另一侧的暗处现身出来。 此时赵允已经来到了客店里面,正和皮琵夏聊天询问自己的所在。 “哟,班头来了?” 白长生缓步而出,来到了赵允身后,一声招呼没透露出半点情绪。 赵允一回头,看到白长生很自然就把腰弯下来了,青枣递了过来,话也送到了: “哟,小老爷,咱不是一早起来看有卖枣的嘛,咱这山西不比京城繁华,但产出来的东西倒也干净,您要是不嫌弃就尝尝,也好给您解解心宽,这段日子可辛苦您了。” 这话说得行云流水毫无破绽,要不是白长生早都知晓此人心胸,怕是也会对他刮目相看。 “那就不客气了,谢谢了。” 白长生接过来,皮琵夏一看白长生回来了,张口就问: “你们不是去盯···” 还没说完,白长生拿起一颗青枣就塞进了皮琵夏嘴里,把他的话头给堵住了。 此时赵允的耳朵都竖起来了,侧着脑袋又不敢问,但那样子看得出很好奇。 “走,我们到外面聊聊。” 白长生把青枣递给皮琵夏,使了个眼色,让皮琵夏先行回去。 皮琵夏又不明白这当中发生了什么,不过看白长生这样子倒是心中忐忑,拿过来就上楼了。 赵允随着白长生漫步到了客店之外,走了没几步,就来到了那尊铜狗的前面。 这尊铜狗之前就见过,白长生一直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这就问道: “这尊铜狗怎么来的,好威武的样子,何人所铸?” 赵允一听白长生这么问,赶紧迎合道出了这铜狗的来历。 相传早在前朝的年岁里,就有了这尊铜狗,天长日久其实大家都不知道是何人所造就。 但看样子很威武,工匠气斐然,又是纯铜铸造,大家有心留宝就没有捣毁。 也亏得这几任老爷都对这东西不怎么上心,不然怕是早都被销毁了,毕竟是前朝禁物。 白长生听到这里,心下凛然一动,又是前朝的东西,这就伸手过去了摸着。 铜狗的身子是照着啸天犬的样子造就来的,很灵动,也很威猛。 尾巴竖起来,朝着左边,前爪挠地后足弓腰,眼珠子当啷啷挂在脑袋上像是两颗宝石。 张口咆哮的模样,正对着苍穹之上,虽然久经风霜,但白长生还是从它的眼睛里看出了凶恶的神色。 可摸着摸着,白长生愈发有了震撼的感觉,这等工匠气息,真是染了那器物三格当中的匠气。 难道说这铜狗的匠人,和当初建造迷山栈桥的人,乃是同一人吗? 问也问不出来,毕竟这么多年了,口耳相传的东西难免失真。 白长生点点头没再管这铜狗,而是转过来看着赵允。 一路走一路聊,白长生都在观察着赵允,这人的态度,转变得如此自然,如此和谐,心性可见悍然。 家里逢了这么大的事情,居然还能跟自己在这谈笑风生,可真是够瞧的。 最重要的是,在小世界里,这人做过一些事情,白长生也得到了一些证实。 这个人一定要除,找个合适的由头,不过在这之前,还是要多加小心,如此恶徒,不得不防。 白长生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赵允的肩膀,力道不重,却是让赵允有些纳闷: “得饶人处,且饶人,你说是是吧?” 这话一说出来,赵允变了颜色,眉梢眼角明显乱了几分方寸,小声试探着白长生: “什么意思?” 白长生指了指铜狗: “我说它,你看这呲牙咧嘴的样子,不知道和谁有仇呢,你以为我说的是谁?” “哦···我···我以为你说这的犯人呢。” 俩人互相这么试探着,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又随便聊了几句,白长生压根没问关于九子一脉的事情,这人嘴里说出来的肯定不能信。 不如先把他打发走,回去和吴老三商量。 赵允一看时候,也该去府衙听差了,这就别过白长生走了,临走前面对着白长生,后退三步这才转身。 极尽谦卑之色,白长生心中恶寒。 回了一趟客店,告知皮琵夏再遇此人不可轻言,老板娘也一样,务必多加小心。 “对了,鬼和尚呢,他还没有回来?” 白长生左右看了一下,发现鬼和尚还是没回来,这可奇怪了,他那功夫缉拿几名祭女还在话下吗? 皮琵夏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 就在此时,一处苍山断崖之前,站着一个大和尚。 大和尚手持一丈朴刀,傲然立于悬崖之侧。 风不止,袈裟卷动。 “恩公,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去了迷山,可是一无所获,你要我找的东西,我没有找到,老衲愧对于你,哎。” 过了一会,这和尚又道: “不过也是巧了,我掉入了那三生泉里,看到了那个人,他在疗伤,看来当年一战到现在还没有恢复,他伤得很重。而在那泉水里,我也洞悉了三生沉浮,未来···” 说到这里,大和尚止住了话端,将朴刀横立于胸前,放生大喊道: “有我在,未来何惧?” 鬼和尚说完,一刀甩下天地变色,这也才看得清,他的身边,躺着七八名气绝身亡的祭女! 各个临死前看是经历了莫大的痛苦,断了脖颈儿,穿透了胸膛,碗大的伤口还在流着脓血。 “至于你···等着我,我定要为恩师复仇!” 说完,只见一个人现身出来,拍了拍鬼和尚的肩膀,摇头不语,这人正是九门提督! ··· 白长生离开了,返回了赵允家中找吴老三,之所以没有继续盯梢,也是白长生猜到了赵允必定和寻常一样,假装无事。 看那样子就是心思缜密的人,绝对不会在这关键的时候出岔子,只是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白长生来到赵允家门前,只看那野茶馆里面空无一人,吴老三去哪了? 左右去找,只看到赵允家的后院方向,传来了滴答滴答的声音,白长生拧着眉毛,寻着声音找了过去。 “你还要点脸?” ------------ 第203章:算命仙人 吴老三撅着屁股,脑袋顶着墙上,墙上有个小洞,俩手把在边上,正向里面偷窥着。 弯着腰,不上不下,吴老三刀都扔在了一旁,刚才那滴答声,正是口水滴在刀身上发出的。 这是在偷看什么? 白长生没兴趣,小声斥责一句,吴老三被吓了一跳,赶紧回头,看到是白长生这才松了一口气: “吓死老子了。” 放心了,又道:“快来,小媳妇洗澡呢!这个漂亮哦,那大白腿,哎哟!!!” 吴老三眼睛跟那黄鼠狼有得一拼,大白天就开始放光了。 白长生扶额长叹,这吴老三要是成了什么盖世高手,那真是千古祸害。 “别扯那没用的,怎么样了,算命的来没来?” 白长生把吴老三扯过来,小声问道,吴老三不情愿的回身,又瞧了几眼这才作罢: “没,什么都没有,一整天小媳妇吃了一口菜,哭了七八回,上了两次厕所,洗了一回澡,那大白屁···” 吴老三还在喋喋不休,白长生赶忙打断了他,心说和着吴老三这是偷瞧了一天小媳妇,什么正经事都没干! 看那眼睛,都快长针眼了,真是无耻至极,白长生摇头叹息: “算了,让你在这盯着也没用,咱们找个地方吃饭,顺便探查一下周边,我估计那算命的来也是在晚上。” 说完,拉扯着不情愿的吴老三就离开了赵允家,俩人随便找了个馆子,吃了几口菜。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吴老三还在回想着小媳妇的身段,极尽猥琐之行径。 “哎,对了,大和尚呢?” 吴老三剔牙问着,白长生摇摇头说不清楚: “不知道,我倒是想起来,他在三生泉里遇见了什么场景,还没来得及问他呢。” “等回来再说吧。” 俩人又聊了一会,从馆子出来,一路上都作着扮相,没让人认出来,这也省了不少麻烦。 在外面晃悠了一整天,总看到不少步伐匆忙的人朝着客店的方向走去,俩人都有点不感冒。 这要么是请客吃饭的,要么就是阿谀奉承的,不见也罢。 “也不知道季礼怎么样了。” 白长生怅然道,说到这句,吴老三也是沉默了,毕竟是好友性命,这开不得玩笑。 濒死的感觉,俩人都有经历,实在是痛苦,季礼这小子可能早都气绝了。 要不是眼下山西还有事端,俩人也打算回去见最后一面了。 说话的功夫,已经到了晚上,夜色渐浓,弄月藏云。 “去小媳妇那看看吧,今晚上好像有故事。” 白长生叠指掐算,到了现在,他也越来越注重推演了,刚才那么一掐算,发现今晚上的卦象里,有血气。 看来算命的很可能今晚上会重返忻州。 俩人这就返回了小媳妇的家里,来到了后院,藏在了草垛的后面。 按赵允所说,这几天他都不会回来,是给小媳妇创造机会。 这可真是满清好丈夫。 俩人在草垛后面小声交谈着,聊着聊着就看到远处一道身影,穿着褐色长衫,从一个胡同猫腰出来了。 谨慎小心,这人出来的时候左右去看,生怕被人发现,猫着腰点着步,好像是个窃贼一般。 贼人胆虚,说的不就是他吗。 自然是算命先生了,白长生点点头,示意吴老三不要轻举妄动。 只看到算命的张望了一会,急急就从胡同出来了,三两步直奔小媳妇家中。 来到门前,哒哒哒一敲门,这边厢开门的时候迟疑了一下,小媳妇自然知道是谁。 “吱呀呀咣铛铛!” 门开了,人都没看清楚算命的就冲进去了,一把抱住了门前的小媳妇,这就开始上下索吻了: “哎呀,放开放开!关门,别让人看到了!” 小媳妇惊声呼喊,慌忙将门给关紧了,随着急不可耐的算命先生倒在了床上。 “可想死我了!” 算命的眼睛都红了,抱着小媳妇不撒手,小媳妇现在可没心情,这事情丈夫已经知道了。 “我···我···” 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什么,赵允什么脾气她可知道,算命的又是相好,可如果放了他,自己必定要遭难。 左右都不行,小媳妇心中忐忑愁苦,交织在一起,竟是哭了起来。 “怎么了这是,哎呀呀,别哭了别哭了,来,我给你扒个核桃吃!” “吃什么吃,坏就坏在这上面了!” 小媳妇一看算命的手里还捏着核桃,又气又恨,一把将他推开,失声痛哭。 “怎么了,难道说赵允发现了?” 算命的悻悻收手,看小媳妇这么久没见自己,还如此反常,自然有些惊奇。 小媳妇纠结了半响,捏着裙角的骨节都哆嗦了好一阵子,叹了一口气,还是没敢说出来。 “没,他没发现,只是我害怕。” “那不就得了,这还怕什么,来来来,咱们继续快活,都多少天没见到了,别耽搁了。” 算命的急不可耐,扑了过去。 吴老三急不可耐,扑了过去。 一个扑人,一个扒墙。 吴老三心说这等活春宫要是错过,那可真是天理不容。 白长生好说歹说才让他腾开了一点地方,俩人就这么猥琐地从墙外面瞧着。 小媳妇此刻的内心是挣扎的,想说又不敢,不敢又不能不从,心中怎叫一个慌乱。 丈夫赵允的心性她这个做媳妇的自然了解,要是不从,必然要把自己五马分尸。 别看平日里吊儿郎当,真碰到什么要紧的关头,赵允可是毫不留情的主。 在她嫁过来之前,就听说过赵允好像还和一户灭门惨案有牵连,这更加重了此刻的慌乱心境。 小媳妇一咬牙一跺脚,心说那就咬下来吧,让他发发气,也好过两条人命。 她是这么想的,可算命的不知道,这时候脸都凑过去了,抱着小媳妇正是上下索吻。 舌头自然就伸进去了,小媳妇眼睛紧闭,左思右想,拳头攥紧了,一把抱住了算命的肩膀。 “吭哧!” 一口下去,小媳妇也没个轻重缓急,全身心的力气都使出来了,一口将算命的舌头咬了下来。 “啊!!!” 算命的喊了半句,痛入骨髓,整个人都甩了出去,刚喊出半声就把自己的嘴给捂住了。 鲜血淋漓,舌头整个都被咬掉了,汩汩的鲜血顺着指缝从嘴边滑落。 滴在地上,白长生看着都疼。 这小媳妇太狠了。 算命的惊慌失措,痛地只想大喊,看小媳妇一脸茫然,嘴边挂着半截舌头,面无表情。 她也吓傻了。 算命的不敢再喊,疼得全身的冷汗都下来了,先痛后怒,这可是他的舌头! 就指着这个吃饭呢!现如今被咬了下来,真教他生不如死。 咬牙跺脚,算命的眼泪都流下来了,弯了腰恨欲癫狂。 想要直接动手杀了小媳妇,却是不敢,毕竟是人家里,自己平白无故出现在这里,小媳妇还衣衫不整。 谁来了都瞧得出来是自己没理,被人发现了,还不得被乱棍打死? 算命的流着血淌着泪,转身毫不犹豫推开门就冲了出去。 他其实是有点功夫的,毕竟算是半个走江湖的,可到了这节骨眼,真要让小媳妇喊出来,他可打不过附近那么多街坊。 加之亏心,算命的哪敢逗留,甩开步子,一步一踉跄,朝着远处跑了。 “哎,真是的,这就跑了,好歹把事情办完再来呀。” 吴老三也是骇然失色,想不到小媳妇竟然如此心狠“口”辣,更叹惋自己什么都没瞧见。 一回头,身旁的白长生若有所思,盯着算命的跑远的方向,喃喃自语: “我认识他···” ------------ 第204章:夜半行凶 白长生并不是开玩笑,也不是在胡说八道,他是真的认识这个算命仙人! 正是之前,在太原城内,自己在算命摊子前见到的那人! 当初正是从算命幡子上的黄历,瞧出了自己不是一夜行至太原。 而当初那个先生,看自己带着官兵走过来,一脸的惊慌失措,写满了紧张。 本以为是平日里小偷小摸,手脚不干净,不成想居然和这忻州的事端也有牵连。 怪不得在混沌推演中的预兆里,自己曾经见到了一处算命摊,当初没留心,现在才幡然醒悟。 说的就是这件事,看来这个案子,与山西的种种经历,都早有定数。 和吴老三把事情一说,吴老三自然很惊奇,这可真是邪门了,难道说这么多事情都是按着定数来的? 这不正是当初杨茹和自己所说的“定局”一说吗? 这世间万物,皆有道理可循,如果说是这样,那会不会所有的结局,都有自己的定数,根本无可逆转? 现在可不能管这些,毕竟还太远了,白长生赶紧和吴老三从草垛后面出来。 “怎么办,要不要去追算命先生?” 吴老三问着,白长生一琢磨,这就道: “不用追,知道他在哪,先看好小媳妇。” “他在哪?” 吴老三有些纳闷,白长生难道推演的手段都这么高超了? 白长生摇了摇头,拍了拍吴老三的肩膀道: “总说我脑子养猪,你也不灵光,我问你,你舌头被人咬掉了,第一时间想到去哪?” “肯定去医馆呀···哎!对啊,他肯定去治伤了。” “是啊,忻州巴掌大的地方,医馆也就那么一两家,能治这个的,肯定就是最大那家。” 吴老三点点头,不置可否,接下来就到关键的地方了,看小媳妇怎么办。 俩人正商量着,只看小媳妇从屋里闪身出来了,一脸的恍惚,衣衫上还滴落着点点血迹。 白长生赶紧拉着吴老三躲起来,刚要看小媳妇去哪里,却看到街角处的一个暗角,出来了一个人! 不是赵允还能是谁! 白长生和吴老三对视一眼,俩人打心眼里对赵允佩服。 这人居然一直都在附近,看来是从头到尾都观察到了这些。 幸好俩人现身没走出去,不然肯定也被发现了。 赵允也是心细,不仅恶毒,更有心狠,一直都在附近观察着,生怕有闪失。 看到媳妇手里捏着半截舌头慌张跑出来,赵允也就出现了。 三两步走了过来,从身后一把攥住了媳妇的手,小媳妇没留神,被吓了一跳。 刚要喊出来,赵允的手已经到了,捂在了小媳妇的嘴上,让她发不出声音来,以免外人察觉。 拉着媳妇就回了屋子里面,赵允关紧了房门。 把半截舌头放在了手上,掂量了一下,喜上眉梢: “好,好,好!” 连说了三个好字,赵允好像是有什么欢天喜地的好事发生,看来对媳妇的所作所为很满意。 从胸口掏出了一块油布,摊开来把舌头放在里面,然后包起来收好。 拍了拍媳妇的后背,让她心安一些。 “别怕,你既然已经按照我说的做了,咱们继续过日子,这事情就过去了,谁也别提。” 小媳妇经历了这么一茬,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怔怔看着和颜悦色丈夫,不知道他打着什么主意。 赵允安抚媳妇靠坐在床边,告诉她这篇翻过去了,不用再管,以后还是好夫妻。 说完,让媳妇先行睡觉,自己还要出去有点事情办。 站起来,给媳妇倒了一杯水,放在床头,那样子无微不至,真教人以为是贤良的夫婿。 “你···” 媳妇接过水,缓了好半天才发出这么一个字来,赵允柔声细语,让她先行休息。 难道咬掉了算命的半截舌头,这就算消气了? 小媳妇不知道,赵允也没再多逗留,起身揣好那舌头,推门就离开了,空留一脸错愕的小媳妇。 趁着夜色,赵允左右观瞧,发现没人,这就快步遁走了。 “走,跟上去。” 白长生赶紧和吴老三现身,这是一定要跟上去的,赵允去哪,决定了这案子的走向。 俩人跟在后面不远的地方,吴老三功夫在身,压制了气息,自然没让赵云察觉。 白长生也是潜踪蹑足,没透出半点风声。 随着赵允转弯抹角,走了一段路,只看他刻意避开了所有亮灯的人家。 这是为了避免让人发现,很刻意,很精明,也很狡诈。 寻着小路,赵允走了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居然是来到了府衙的前面! “哎?他是来报案吗?” 吴老三很诧异,不知道赵允是什么意思,怎么来这地方了? 白长生也不知道,但是他叠指掐算了一会的功夫,脸色却是有些茫然了。 卦象之中,血气喷涌,但却不是发生在算命仙人的身上,而是在这里。 看府衙门前的登闻鼓,看青天白日的黑匾额,看石狮环眼怒瞪的样子,都很正常。 但唯独一点,这衙门口上面的一层乌云,显得很厚重,与别处地方的清明夜空截然不同。 今晚上,府衙可不太平,白长生有一种不好的预兆。 只见赵允站立府衙门前,停下了脚步,稍微一琢磨,没有走正门,而是翻墙进去的。 一个翻身,掠过了高墙,赵允消失在了院墙之内。 吴老三和白长生紧随其后,等了一会才进去,避免让他发现。 俩人一进来,正看到赵允的背影,消失在了三堂之后。 府衙的格局,一般都是明暗有隔,错落有致,大堂明座,高堂爽朗,三堂静秘。 过了三堂,一般都有个小花园,地方差点的府衙,也会终点花花草草。 倒不是用来陶冶情操的,而是让审案的老爷观景自省,以免判断有误。 时而可以放松身心,时而可以在紧张繁忙的公务重抽出一点时间自省自察。 而过了这片小花园,再往后走,穿过月亮门,就是老爷和家眷门休憩的地方了。 当年的官老爷,一般都住在府衙之内,当然也有富裕之户住在外面的别院。 可是住在外面,难免惹得旁人口舌,住在府衙之内,虽说不甚繁华,但却能给别人留下一种勤劳公务的印象。 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的,别看这里不显山不露水,真正的暗账,走通的关系,藏匿的官银,可都在这呢。 这些都是吴老三告诉白长生的,之前他并不知道。 当初京直隶衙门的陈师爷,可就是在府衙的居所中落案的。 而京直隶衙门,则是少有的清白官吏,吴老三看了多少年,从未发现有过一丝蹊跷事端。 所以衙门之内,所有人都暗翘大拇哥,这才叫为民做主的好官。 而眼下,班头赵允蹑手蹑脚,来到了老爷家眷的房门前。 沉默不语,赵允侧耳倾听,过了好一阵子这才点点头,好想有了主意。 “哒哒哒!” 叠指轻敲,赵允叩响了房门。 “谁呀?” “小的班头赵允,老爷有令,说给夫人添些御寒的衣物,特地给您送来。” 赵允说着,毕恭毕敬,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屋里的人看来刚刚睡下,语气有些愠意: “就不能白天来吗?大晚上的,没有一点眉眼高低!” 说是这么说,夫人还是起身了,屋内传来穿衣的声音,紧接着走到了门前。 “吱呀呀。” 门开了,夫人站在门前,看着赵允,好不烦躁道: “衣服呢?” “在这呢!” 房门打开,只看赵允狡诈一笑,猛抬头! 紫微微,蓝洼洼,刀宽背儿厚刃飞薄,杀人不见血光豪! 腰间官刀随手而出,照着夫人的胸口就捅了进去! ------------ 第205章:滴水不漏 电光火石之间,夫人都没来得及叫嚷,一脸震惊失色,低头看了看胸口处深没进去的刀身··· 轰然倒地,躺在地上抽搐的身子看得出很是痛苦。 赵允没有一点表情,左右再看,发现没人,大步迈过去,走到夫人的面前。 手一伸,探到了夫人的脸上,两指用力,这么一掐,正好扣在了下巴的缝隙处。 夫人已经气绝,下巴也自然无力张开,赵允手脚麻利从怀里掏出了一块油布! 四四方方,一打开,正是算命的那半截舌头! 把舌头往夫人的嘴里一松,下巴一合,用手掌再这么托住,按了一会这样能让尸身的肌肉僵硬,不至于松开。 紧接着赵允起身,到了夫人的胸口处,一拽一用力,就把衣服给撕开了。 撕开的地方正好露出来贴身肚兜,官刀递过去,用衣服擦干净上面的鲜血。 收刀而回,掉头就走。 一点都不犹豫,赵允弯腰翻身,这就离开了后院,直奔府衙的院墙,垫步就跳了出去。 这时候,白长生和吴老三刚刚来到房门之前,因为怕被赵允发现,俩人跟在不太远的地方。 等俩人来近前,却看到赵允已经翻墙逃走了。 再一看,死尸倒地,这赵允不过片刻功夫,就已经把这案子给做实了。 “哎呀!慢了一步啊!” 吴老三痛心疾首,白长生也是心下骇然,这赵允实在是心狠手辣,竟然想到了这么一出。 这不是要在栽赃陷害吗! 再看夫人的嘴里,还含着半截舌头,衣服又是被人撕开的,任谁来看,第一反应都是有人图谋不轨,被夫人咬断了舌头后,恼羞成怒行凶作案。 这赵允好狠的心思。 俩人一眼看过去,立刻就猜到了赵允是什么打算。 可是太快了,根本来不及阻止,更没想到这些。 “老子去砍死他!” 吴老三怒不可竭,白长生却按住了他,回头道: “快走,被人发现说不清楚,去赵允家看看他那媳妇。” 白长生还是机灵点,没有被冲昏头,带着吴老三急急从院墙翻身出来。 俩人不敢逗留,快步去了赵允家中,到了后院,还没等脑袋凑过去看,就听到屋内传来鼾声大作! 赵允已经回来了,并且已经睡着了! 这得多大的心? 白长生和吴老三毛都要炸开了,都说人心歹毒,可到了这份上的,也不多见。 凑到墙洞那里一瞧,还真是他,正搂着媳妇呼呼大睡! 赵允是睡着了,这小媳妇可遭罪了。 眼睛瞪大了,盯着天花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脑子里纷乱不止,她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干了些什么。 白长生退身回来,靠在草垛上,良久不语,面色铁青。 要不是他拦着,吴老三已经冲进去了,白长生沉声道: “先别,这案子没完,有头无尾,赵允可能还打着别的主意,与他有牵连的人还没现身。” “还等什么,难道要他再害人?” “要是贸然出手,惊动了他背后的人,可能就不是死一两个人了,必定要借由此事把山西案彻底搞清楚。” 白长生再三劝说,他始终坚信不移,在赵允身后,必定有更重要的人从中作梗。 不然他的卦象不会在混沌树中有那样的异象。 俩人都很沉重,知道明天天一亮,忻州肯定要天翻地覆。 回了客店,皮琵夏已经睡下了,鬼和尚还是没回来,白长生和吴老三靠坐在床头就这么匆匆休息了一会。 等到天亮,俩人刚一睁眼,就看到外面职守的官兵交头接耳,一边匆忙向着府衙的方向跑去。 俩人跟着去了,到了府衙门前,只听到三堂之上,传来阵阵嚎啕痛哭。 正是忻州知府,抱着夫人的尸身,神色悲怆。 一早起来,就看到自己钟爱的夫人已经气绝身亡了,还是被歹人欲行不轨所害,这份大恨,让他一瞬间苍老了十几岁。 这夫人是他最钟爱的,昨晚处理功夫,在别屋休息,不成想一早起来就天人永隔了。 “要不要告诉他。” 吴老三咬牙切齿,看到了赵允,正站在老爷身旁,神色悲苦,好像在劝慰着老爷。 这演技,简直让人发指。 白长生摇摇头,想起了当初刘思才的文字案,心说赵允啊赵允,你可要遭天谴。 “等等,这一两天,必定要他偿还罪孽。” 白长生胸口起伏,寒声道。 “班头说的对!给我搜!城中哪个人的舌头不见了,马上给我抓来!” 赵允贴在老爷耳边说了几句,老爷眼睛大了站起来,衣衫带血,大声喝令着。 一伙衙役这就出来了,白长生和吴老三对视一眼,这算命的算是完了。 也怪他咎由自取,窥视他人妻女,丧尽天良迫害百姓,这就是活该。 俩人随着那伙官兵,沿路搜查这医馆,果然没找几家就看到了算命先生,正在治伤。 一伙押差哪里管他受伤,看他少了舌头,又是一脸慌张神色,这就断定是他所为。 三下五除二就锁了起来,直奔府衙。 到了府衙,老爷一瞧,居然是这个所谓的仙人! 此时老百姓也都聚集了过来,看行凶之人居然就是早前的算命仙人,各个都是交头接耳。 “居然是他!哎呀,这个缺德的。” “早都看出来他不正经了,还杀人了,真该千刀万剐。” 官老爷此时恨欲癫狂,算命仙人自知理亏,又不晓得发生了什么,跪在堂上只能是磕头求饶。 舌头没了,话也说不出来,嘟嘟囔囔嘴里全是血沫子。 看在眼里老爷痛在心头,大声喝喊: “拉下去!砍了!给我立刻砍了!” 算命的猛然抬头,眼里满是惊恐,他哪里知道会是这结果,着急大喊,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衙门砍头,那是有规矩的,但老爷现在如此痛恨,哪里还管的了那么多,衙役们也自然向着老爷,得了令,这就上前把算命先生给架了起来。 推送到府衙外面,此时外面人声鼎沸,老百姓全都来了,有白菜的扔白菜,没白菜的扔破鞋,这算命先生,真是如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 “杀了他!千刀万剐!” “给老爷报仇!” 所有人把忻州这段时间以来的怨气,全都发在了算命先生的身上。 算命的都尿裤子了,慌乱哭喊着,可也无法反抗,被押送到了菜市口。 刽子手临时开工,自家中把砍头刀取来,一点没作准备,知道是什么案子,也没打算做法事超度。 举着刀,嘴里痛骂不休,这是让临死之人,堕入阿鼻地狱遭口舌之孽。 “咔嚓!” 马刀朝天,人头落地。 临死前,算命仙人那眼睛里还是迷茫和恐惧,他猜不到自己会是这等结局。 糊涂案告一段落,白长生和吴老三跟在人群后面,摇头不语。 这到底是沉冤得雪,还是歪打正着呢? 琢磨不清,俩人一回头,却是盯向了班头赵允。 此时赵允站在人群最外面,搀扶着老爷,一脸悲怆神色,但那眉梢眼角,却有说不出的笑意渐浓。 “有你哭的一天。” 白长生说着,这就和吴老三出去了,俩人没再掺合,而是来到了赵允家前面的茶馆。 算命的死了,接下来还能有谁? 按赵允的心性,小媳妇必定要有一劫。 不能再让他滥杀无辜了,即使不无辜也不能就此横死。 坐在茶馆里,俩人都没有说话,此时小媳妇出现了。 她刚才听说要杀头,也过去瞧了一眼,发现时算命仙人,怎叫一个慌乱。 一扫听,知道这一切都是丈夫的计策,小媳妇心下忐忑不安,这就回来了。 站在门前,踌躇不定,又是抽泣,又是发愣,她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结局。 直到晚上,白长生和吴老三坐了一天,喝茶合得肺叶子都快飘起来了,也没见赵允回来。 “就这么沉得住气,也不怕媳妇告发?” 白长生有些纳闷,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俩人正是纳闷的时候,却看到街角房梁上,飞身下来了几个黑衣人! 那身段模样,虽然裹挟敷面,白长生还是一眼就瞧出来了: 祭女! ------------ 第206章:再度出手 白长生很诧异,这群祭女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来无影去无踪,到底她们藏匿于何处? 又为什么来到了这里? “得嘞,来都来了,还用得着客气?” 吴老三提着半口宝刀,站起身来就要迎战祭女。 俩人就在赵允家的对面,距离赵允家不算太远,茶铺子还有一道幌子,把俩人遮住了,让外面人看不到里面。 吴老三刚要起身,白长生眯起眼睛看着远处,轻声道: “等等,不对,有人来了。” 刚说完,只看远处有几个火把,正朝着这里慢慢前进。 这些祭女也看到了,却不怎么惊慌,反而是彼此商量了起来,等到火把渐近,几个人飞身下来,跳进了赵允家中。 一脚把门踹开,几个祭女一拥而进,紧接着屋里面传来阵阵惊叫喊声。 小媳妇正在睡觉,刚刚躺下没多久,门外忽然闯进来这么一伙黑衣女人,可把她吓坏了。 一群黑衣人狰狞面目,上前就把她给按住了,一个祭女从怀中掏出了手帕。 那上面可擦着迷药呢,一把捂在了小媳妇脸面之上。 人越是惊慌失措,气息越是紊乱,小媳妇口鼻被捂,连呼了几口,就晕了过去。 几个祭女抬着小媳妇,就从家中出来。 在这之前,小媳妇的叫喊声已经吸引了那些守夜官兵的注意。 这群人当中,最前面站着的,正是赵允! “头,你家好像出事了,快去看看!” “快点快点!” 赵允脸上全都是惊慌的表情,随着一伙人冲了过来,正巧看到一群祭女俘虏着自己的媳妇,打门中出来。 两边人这么一对,都看出了彼此的来历。 祭女没有对敌作战的意思,转过身子抬着小媳妇翻身上房,朝着远处遁走了。 官兵在下面看的目瞪口呆,追也追不上去,这群人早前都是地痞无赖,哪有什么正经的功夫在身。 赵允一瞧自己的媳妇被人抓走了,又是这九子一脉的人,脸色一下就垮了下来: “哎呀,我的妻!” 嗷唠一声惨叫,赵允急跑了过来,站在房下面,看这群祭女毫不留步离开,只能是拍腿痛哭。 那表情何其悲惨,所有官兵都围了过来,怎么头的媳妇被抓走了? 落在这伙人手里还能有好? 这也太巧了吧,白长生和吴老三在茶馆里看着,都觉得这事情不简单。 赵允的身手他俩是见过的,飞身上房算什么,杀人放火都不叫事,怎么现在却眼睁睁看着自己媳妇被人抓走无动于衷? 这里面有诈,白长生一下子就想到了这种可能。 假借九子一脉的手,把妻子给抓走,算是当礼物给送走了,这赵允够绝。 那表情太自然不过了,如此伤痛谁都看不出来他是装的,就连白长生都觉得不可思议。 能伪装成这般模样,赵允看来和九子一脉早有勾结,只不过隐藏的太深了,谁都没能发现。 “这可怎么办啊,我的妻哟!” 赵允哭天喊地,把自己扔在了地上嚎啕痛哭,旁边的官兵都看到了这一幕,都成了见证人! 天时地利人和,让他占尽了! “头,别急,咱们赶紧回去找人帮忙,兴许能找到。” 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反正是好话先出来,管不管用另当别论。 那人说完,赶紧回府衙搬救兵了,留下的几个人干瞪眼,也是没办法。 那群祭女飞身在房,如夜行母豹,飞奔在各家房檐之上,渐行渐远。 小媳妇算是彻底遭劫了,白长生和吴老三都猜得到她的结局。 “走,追回来。” 吴老三提刀在握,刚一起身,却站住了,他看到不远处,好像有一道身影,正极速逼近。 那是一道白色的身影! 正是那个神秘的白衣人! 打一开始他俩来到山西,就无数次见到了这个人,居然眼下又出现了,他想干什么! 白衣人飞身跃前,直扑过去应战那伙祭女。 这群祭女也是错愕,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功夫有如此高强,一招出手就把她们给拦停了! “呔!” 白衣人操起短刀匕首,横握胸前,一脚踹了过去,扫倒了面前的一名祭女。 紧跟着噔噔两声脆响,左脚右踢,直接是踹断了面前另外几名祭女的肋骨! 肋骨隔着心脉,骨茬一断直接在胸腔里面就刺穿了心脏,这几名祭女连招架的力气都没有,就此气绝。 “噗嗤!” 再度出手,白衣人一刀横刺,划破了另一人的脖颈儿,血涌如注间这群祭女大惊失色! “来者何人!” 为首的刚刚喝问出口,回应她的是一招伏虎擒拿,直接断了脊椎,让她暴死当场。 白衣人接连出手,刹那出手就解决了所有人,只留下一名活口。 嗜血发狂,这白衣人出手何其果决,招招不留半点余地。 扛起那小媳妇,擒着那活口,白衣人飞身下来,来到了赵允面前。 把两个人往地上一扔,白衣人驻步不语。 赵允的表情现在很精彩,张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想不到会是这样,这一切都是早前准备好的,刻意安排了值夜,自己随行到了这里。 就是要府衙的人看到自己妻子被掳走这一幕,皆大欢喜,这样也能证明与他无关。 时间拿捏的分毫不差,可赵允无法料到会有这么一个神秘人出现,毁了一切。 他与九子一脉有关系吗? 有,而且很深,打九子一脉深扎山西的时候,他就勾搭上了。 四大天王他也早都知道其中的隐秘,当初躲在笊篱下假冒天王开口的人,也有他。 剩下那三个,早都让他给除掉了,包括私传信件,互通有无,连当初白长生初临忻州,通风报信给老爷说是有歹人来犯的人,全都是他。 “你···” 赵允瞠目结舌,痴呆呆望着眼前的白衣人,舌头都打卷了。 白衣人没搭理他,而是看向了身后,此时去搬救兵的衙役已经带着人来了。 事关九子一脉,就连忻州知府都亲临此地了。 “怎么回事?” 忻州知府看着眼前一幕,有点茫然,本就新近丧偶,脑子还不灵光,哪里分辨的情谁奸谁忠。 白衣人一瞧人都齐了,一脚抬起,直接跺了下去,踩断了面前地上那名祭女的脚踝! “啊!!!” 惨叫连天,这祭女一口血就喷了出来,再无反抗的力气。 紧接着白衣人抬头看向赵允,问道: “我帮你把她们杀了,解气吗?” 赵允半天说不出话,可地上的祭女却要疯了,她一听就以为是赵允安排的这一切,张口痛骂道: “好你个赵允,教主不会放过你的!枉教主对你不薄,你居然如此心狠手辣想要倒戈!” 这一句话说出来,所有人都哗然变色! 赵允居然和九子一脉有牵连! 大伙的目光都瞧向了赵允,赵允脸色骤变,大骂道: “你个贼女,居然反咬一口!我杀了你!” 这是要灭口,只见赵允把刀抽出来就冲了过来,却被白衣人一脚踹倒。 “你到底是什么人!” 忻州知府看此人功夫了得,也不敢轻举妄动,站在远处打量着他,又怀疑地看着赵允。 白衣人不接茬,而是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瓶子。 捧在手里一抖,小瓶子里面掉出来了一小株药草,白长生在远处拿眼一打,惊呼道: “无心草!” ------------ 第207章:赵允归案 这不是唐无心的东西吗!怎么在他手里,这人到底是谁? 难道说唐无心也有牵连? 白长生有点想不通了,可白衣人想得通。 把药草放在手里,拿到了小媳妇的鼻息前,塞了进去,小媳妇一闻。 咳嗽了几下,幽幽转醒了,这无心草的药效,白长生早都有知,可在场的其他人并不知道。 看到小媳妇醒了,第一个慌张的,便是赵允。 白衣人看小媳妇醒了,低头道: “你都干了些什么,他都干了些什么,说吧,全都在这了。” 这话一说出来,赵允面如死灰,小媳妇幽幽转醒之后,看面前所有人都聚齐了。 这就以为是东窗事发了,鼻子一发酸,这就哭了出来。 一五一十,小媳妇连哭带喊,把事情都说了出来。 旁边的忻州知府大惊失色,想不到居然是这样,想不到赵允居然是始作俑者! “赵允!此言当真?” 忻州知府声音都有些发颤了,赵允一听,咬牙切齿道: “栽赃嫁祸!血口喷人,我怎么会那么做!” 白衣人冷哼一声,又伸出来一只脚,轻轻拨动了一下地上那名祭女的伤处。 祭女好一阵惨叫,大声咆哮着: “赵允,我做鬼也不会放归你的!” 她把一切的罪责都归结到了赵允身上,以为都是他从中作梗。 赵允一瞧眼下情景,怕是在劫难逃了。 左右一思量,周围的衙役也慢慢开始朝着自己靠拢过来,各个手中攥紧了铁链钢索。 尤其是忻州知府,眼神中的怀疑,逐渐被愤怒取代,看来是认准了此事与他有关联。 赵允一沉气,观察了一下周围,找准了一个方向,眼睛一瞪,拔腿就跑! 如奔走的鼠辈,全身的力气都使出来了,赵允这是想逃命! 可白衣人并不打算追,而是瞧向了野茶馆的方向! 他早都知道吴老三和白长生在这里! 赵允一跑这才展现出真正的实力,真是扮猪吃老虎,所有人都没想到。 忻州知府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喊道: “给我把这个畜生拿下!” 哗啦啦所有人都追了上去,其实并不用这么费劲,因为吴老三已经站出来了! 早在赵允观察四周的时候,白长生已经敲出了端倪,知道他想逃命,拍了拍吴老三的肩膀,示意他出手。 此时赵允刚刚好跑到野茶馆附近,吴老三提气握刀,往前面一甩! 半把宝刀随手而出! 贪刀一出,势如破竹,哪里是这小班头能抵挡的,只见一道白光射出,直接来到了赵允面前。 “喀嚓!” 宝刀砍在了赵允的双膝之上,直接来了个骨断筋折,赵允嗷唠一声惨叫,跪倒在了地上。 哀嚎痛哭,这膝盖软肋被齐齐砍断的痛楚,哪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啊!!!” 翻滚在地上,赵允眼珠子都红了,牙都碎了。 吴老三对这类人出手,从不讲清,一刀出来就本着要害来的,看赵允倒地大喊,俩人这也就从茶馆出来了。 忻州知府目瞪口呆,想不到今晚上居然是风云际会,全都来了。 只有白衣人,他死死盯着那半口宝刀,沉思不语。 看吴老三和白长生已经现身,白衣人不打算多做逗留,好像对这一切漠不关心,只是指了指地上半死不活的祭女道: “交给你们了!” 说完,飞身向上,趁着皎洁的白月,白衣人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白昼未明的夜色之下。 吴老三追都没打算追,这孙子跑的速度忒快,何况眼下还有别的事情,过后再料理他。 白长生走到赵允面前,看赵允连连哭喊不休,口鼻处被自己折腾的满是鲜血。 那半把宝刀好像是猛虎扑食,死死钳在他的双膝之上,让他痛苦不堪。 弯下腰,白长生拍了拍赵允的脸颊,嘘声道: “早都跟你说了,得饶人处,且饶人!” 赵允正是万分痛苦至极,耳听得面前的白长生如此告诫自己,这才会想起来,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 赵允不甘的眸子里写满了追悔莫及,写满了愤怒与懊悔。 此时忻州知府也到了近前,看到白长生,很震惊: “小老爷,你一直都知道?” 白长生站起来,看着忻州知府,有气,也有不忍: “你身为父母之管,却放任此等歹人行凶作恶,现在尝到恶果了吗?” 这一句话,把忻州知府给问死了。 是啊,要不是他一直保持着息事宁人的态度,哪里会有班头赵允害人性命的事情发生? 要没有自己得过且过的心态,这忻州的事端,至于如此沸沸扬扬吗? 为官一任,当造福一方,这句话早在他考学之时便常念心中,但是随着岁月沉浮,宦海深沉,早都变味了。 无过便为有功,这想法早都成了他们这类官员的心理写照,现如今夫人惨死,也算是偿还了罪孽。 白长生看忻州知府脸上一阵清白,也是唏嘘不已,不过也还好,一切终于沉冤得雪了。 “不仅是这样,想当初那刘思才的文字案,可也是这人从中犯下的恶果,你可知道?” 白长生摇头叹息,忻州知府一听,倒吸了一口凉气,想不到居然赵允真的和那案子也有关联。 “这···” 想当初刘思才的文字案,早都是板上钉钉的铁案,主犯左不虞被押入了死囚牢。 但是不知道怎么,他居然逃了出去,临走之前还杀了一整间囚牢的犯人。 虽然不知道用的什么办法,但这群人本就是穷凶极恶,所以这个案子对外并没有透露出来。 事关朝廷脸面,这类案子只在暗中追查,可过去了很多年,左不虞都没有现身,也没人见过,自然也就慢慢沉入海底了。 今天再次翻出来,更是不能沉冤得雪,因为这里面牵扯了满门命案,还错冤了好人的一世清名。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毕竟左不虞杀了人,而且不是一个。 白长生知道这案子的难处,根本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得清的。 来到了赵允的面前,白长生反而没有那么多的厌恶感,这人已经落案了,而且迟早要扔在菜市口刮决。 “赵允,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吧!” 赵允哀嚎痛哭,他是想不到,更有畏惧的感觉,他见识过处决案犯时的惨烈,他可不想承受。 “求求小老爷,饶了我吧。” 赵允用尽最后的气力,在求饶。 “说吧,你和九子一脉的瓜葛,还有当初你犯下的罪责,要是坦白,兴许能有出路。” 这是话术,在绝望中给濒死之人点亮烛光,这话一说出来,赵允自然抱有幻想。 也只能是幻想了。 “我说,我说,我全都说!” 赵允哭天喊地,身后的祭女一听他要招供,更是气得牙痒,破口大骂道: “你个畜生!胆敢泄漏教派机密,就不怕被教主火祭吗!” 这话说出来,虽然是说火祭,却让赵允有些胆寒了,吴老三瞧出来了,走过去冲着祭女道: “都这时候了,还挣扎不休?哪来的教派,都已经被一窝端了。” 吴老三说的是实话,现如今的九子一脉,早都人丁稀落了,除了没被铲除的一些杂鱼,也就剩下她们这些充数的祭女了。 这群人长期被蛊惑心智,早都丧失了自我,为非作歹无恶不作,天晓得替教主犯下了多少滔天罪孽。 耳听吴老三如此蔑视,祭女心中有恨,再看赵允鼠辈的模样,真是生无可恋。 眼睛一瞪,下巴颏咬紧了,紧跟着肩膀抖动了几下,这祭女看来是服毒自尽了。 拦都拦不下来,这群人的心性早都完全被蛊惑了,就算是留下来押入囚牢,怕也是要碰壁自尽。 “还不说啊?等着带棺材里去?” 白长生摇摇头,没再管那祭女,此时赵允眼瞅着一个接一个的人死在自己面前,真是肝胆欲裂。 小媳妇一直在旁边,看赵云这德行,自己毕竟也不守妇道,落狱遭灾也是迟早的事。 她也猜到了自己被掳走,是赵允安排的,这里除了哭泣,还剩下悔恨。 谁都不说话,除了小媳妇的啜泣声,空气中赵允闻到了绝望的味道。 “我说,我知道他们在哪,我知道啊!” 赵允哀嚎倒地,磕头求饶。 “在哪?” “忻州城内,铜狗之下!” ------------ 第208章:铜狗之下 铜狗在明朝的时候,已经落在了忻州城,除了当地的老百姓之外,官府并没有在意这个东西。 而关于铜狗的来历,许多人都闹不清楚,只知道是高人铸造,特立于此,用于祭祀某人。 至于是谁,早都年久失传了。 除了祭祀之外,铜狗还有另外一个作用,这点只有为数不多的老人知道。 这些老人随着岁月蹉跎,也都入了土,而今知道的,也不过三五人。 可这三五个人,也都被九子一脉给斩杀干净了,只有一个外人还知晓其中秘密,那便是赵允。 赵允勾结九子一脉,也是他最早给九子的人指路,说迷山之中,有瑰宝。 但是格外凶险,务必要谨慎小心,忻州不比太原,地势高走,易守难攻,可以在这里开发一处补给站,留作日后。 这意见提得很好,也因为这么忠心耿耿,甚至连教主都亲自接见了赵允。 赵允就说补给的仓库建在忻州,让他来里应外合,最为合适不过。 在哪里呢? 就在铜狗的下面。 铜狗是一扇门,一处密道,里面勾结交错,深邃无边。 这里在很久之前,很可能是一处藏匿的地点,用以埋藏什么宝藏。 只要拨弄铜狗的眼睛,按次序左右拍打,就可以让机关显露。 铜狗的肚子下面,有一路台阶,供人下去,而在这下面,就是很多条纵横交错的密道。 谁也不知道通向何处,更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岔路和隐秘,这地方赵允曾经下去过,只是当中过于晦暗,他不敢深入。 至于有没有宝藏,估计也是以讹传讹,有也早都被取走了,赵允并不在意。 教主来了这个地方,一见到铜狗,很是诧异,进了密道当中更是面露惊奇。 这事情也就定下来了,在这忻州的铜狗之下,通道之中,建造了一处秘地。 这个地方,可以作为补给,更可以作为藏身之所,里面堆藏着无数金银财宝。 是九子一脉这么多年来得到的一切,都放在了这里,安插看守这里的,都是精锐。 还有那些被俘虏来的祭女,日夜灌输之下,这群祭女的虔诚可谓忠贞不二。 她们不属于灰瞎子,也不听管九子道,都是天姿国色之辈,只属于教主。 供他享乐,供他差遣。 遇到冥顽不灵,又不方便下黑手的地方官吏,便会交由这些祭女打发。 无往而不利,这算是刚中带柔,九子一脉的手段何其高明。 现如今九子一脉的罪恶传承,传遍了大江南北,在山西深扎稳根,要不是白长生让他们浮出水面,假以时日,必定会为祸朝廷。 幸好现在在朝廷的镇压和地方官吏的醒悟之下,九子一脉节节溃败,多路人马都已经被打散了。 尤其是几个管事的,九子道,九子佛,灰瞎子,也都相继丧命。 除了教主和那未曾蒙面的九子儒,这个邪端已经所剩无几了。 这一次,这天狗之下,最重要的枢纽和藏匿之所,只要给拿下来,九子一脉也就成不了气候了。 可也奇怪,自打事情发生,九子一脉的教主就失去了踪影,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也许就藏在这里? 等到过了风声再想着另起山头? 想到这里,白长生心说绝不能让他们如意,就在今晚,必定要铲除殆尽。 “走吧,今晚就调兵,把天狗下面的密道给打下来,彻底铲除九子余孽。” 小老爷现在唯命是从,只想着多做点事情,来弥补昔日自己糊涂犯下的过错。 一招手,让所有人都跟过来,又安排了几个人把赵允给押解带走,尸体收归府衙,其余人等,直奔铜狗密道! “人多也不一定有用,要是鬼和尚在就好了。” 白长生有些犯难,既然是密道,肯定宽窄不过一二人,这么一伙人冲下去,就算是把手的人不过几十个,也能截杀他们。 “不是还有我呢吗,当三爷我吃干饭的哦?” 吴老三威风凛凛,那意思是舍他其谁。 一伙人就这么来到了忻州正中心的铜狗前面,白长生让忻州知府调遣人马,以备不测。 按着从赵允那得来的方法,白长生走到铜狗面前,心说怪不得自己早前猜不到这群人从哪来的。 在最繁盛的地方,设立这么一处地方,进退有路,哪里是一般人想得出来的。 要不是赵允被擒,说出此处,自己还不一定要走多少弯路呢。 白衣人,要是没有他,可能不会这么顺利。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手里会拿着唐无心的无心草呢? 白长生深呼一口气,暂时收拢心神,想起这下面的密道,娄冥很可能藏匿其中。 按赵允所说,这些祭女,是他暗号相邀而来,这几个人已经出来了一些日子,藏匿于城中。 而铜狗之下,已经许久没有打开了,这里的人也是在躲避声息,想要暂避难关。 而关于娄冥的画像和他的传承,也早都传阅了山西各地,处处都有官兵把手要道,他是不可能逃出去的。 这么说来,这铜狗之下,是娄冥唯一可能存在的地方。 想到自己即将和这宿敌面对面,白长生不禁是手心捏汗。 “来吧,别耽误了。” 白长生口诵真经,让自己镇定下来。 来到铜狗面前,环眼怒瞪的样子还真让人瞧不出有什么蹊跷。 更猜不到是一处暗道机关。 这工匠的手艺真可谓鬼斧神工,可惜是前朝旧人,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手艺传人留下来。 白长生想着,身手拍打着铜狗的眼球,左三右二。 “啪啪啪啪!” 来回拍打过后,只听到一阵机关活扣转动的声音,在铜狗的身下传来。 看来没错,这暗道要显现了。 白长生屏气凝神,看着那个底座。 “咔!” 只听得一声脆响,底座分开,打正中间显出了一扇门脸。 很窄,不过一人宽细,也不知道这九子一脉的物资是怎么运送进去的。 白长生有些纳闷,掩住口鼻唯恐有什么迷香传来,凑过去一瞧,却是犯难了。 他面前,是一堵石墙! ------------ 第209章:高台之上 一面墙,封锁了所有通道,这哪有什么密道,暗道打开居然就这么一面墙在这,这可让人如何通过。 “这孙子诓人,来啊,把他带来,三爷我卸了他胳膊!” 吴老三气得不轻,以为赵允有意撒谎。 白长生却不这么想,赵允都那个德行了,撒谎肯定是不可能的,应该是别的原因。 再以细细观瞧这面墙,白长生伸手又推搡了几下,纹丝不动。 起码有几百斤,这面墙不可能是什么活动的机关,而是一处死门! “坏了,这是死门,墓里用的手段,怎么在这瞧见了。” 白长生嘬着牙花子,退了回来,也瞧出了门道。 早年间的墓穴当中,是有这么一种死门,要是贸然进入的话,不懂暗道机关便会触发这扇门。 一砸下来,直接可以封死所有的出口,让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 所以称之为死门。 也是为了杜绝盗墓贼而演化出来的手段,白长生毕竟是做白事的,对这些还算了解。 只是这地方不是个密道嘛,怎么会有这等机关出现? 再一低头,白长生看到那不平整的缝隙处,好像有隐隐的血迹透出来。 这里面难道发生了什么不测?有人抢先一步进去了,让里面的人这才放下死门机关,封死了通道? “是不是那白衣人进去了?” 吴老三问道,白长生摇摇头不置可否,他也不能确定。 “老三,你能破开这门吗?” 白长生问道,只有这么办了,要是让官兵慢慢开凿,那等到打通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吴老三一听,嘴撇得跟夜壶有的一拼,可算是用到他了。 “来来来,区区石门,能耐我何,看三爷我大显神通!” 吴老三吆喝着,让所有人退散开来。 空出了一片地,吴老三气定神闲,盘腰扎马,横刀在前,腰背弓起。 “嘿!” 吴老三暴起身型,豹眼圆瞪,用了七分力道,存心炫耀,在那刀头凭借内里淬出了点点火花! 照前面猛然一劈,正对着石墙的中心就是一刀。 “喀嚓!” 一道深过半掌的刀痕刻印在了石墙之上,除此之外,抖落了一些石灰,这面墙并没有轰然倒塌。 吴老三老脸一红,这可太丢人了。 “再来!” 吴老三举刀再砍,急欲立功,却是被白长生给拦下来了。 刚才那刀痕刻印在上面,入了半掌深浅,让白长生看到了这面墙的材料。 伸手一摸,这才打心眼里佩服工匠的技艺,这是一面三合料修契的石墙。 三种坚不可摧的材料混在一起,成就此墙,怕的就是有人想凭借蛮力闯入。 “拦着我干嘛!” 吴老三瞪着眼睛红着脸,旁边开始有人嗤笑了。 白长生摇头道: “没看出来这是三合墙吗?这样不行,按我说的来。” 吴老三气馁收刀,既然是三合墙,现在自己的功夫还确实有点奈何不得。 三合墙固然坚硬,但是也有缺陷,想要破除,只需要找准位置,在受力点分散这份力道,均匀开来,此墙必溃。 白长生瞧准了方向,用小石子在上下左右四个点画了几个圈,然后正中间又加了一个。 “来,这四个地方,分别来一刀。” 吴老三也不懂,把刀提起来,这下卯了十分力道,横劈过去四刀。 “咔嚓!” 几声清脆的响动,与之前截然不懂,刻在了石墙之上的四个角落。 墙面岿然不动,还是没能崩塌,有人坐不住了: “行不行呀,净弄这没用的。” 吴老三气急,回身破口大骂,白长生不以为意,站立最前,在最中心的那个圈圈里,用手轻轻一推。 “咔嚓···轰隆隆!” 一掌送过去,推在那面墙的中心上,整面石墙轰隆一阵碎成了一地石块! 吴老三目瞪口呆: “孙子,你啥时候有这能耐的?” 所有人都懵了,怎么着轻轻一推就碎了,这小子也太神了吧。 白长生没管他们,石墙溃崩,第一时间送目去瞧里面。 这一看不要紧,脊梁骨都凉了。 只看到两具尸体,躺在了门口! 两个威武雄壮的黑衣人,躺在地上,胸口处碗大的伤口血还没流干。 “看来真有人闯进来了,比咱们早一步,但没有早很多,快进去。” 白长生皱起眉头,快步进了密道,临近去之前,犹豫了片刻,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东西,舞动了一下,心说有备无患。 吴老三紧随其后,这密道宽窄不过一人,只能鱼贯而入连珠而行。 像是排好了队伍,一群人朝着台阶下方走着。 台阶是用青石板造就的,很平整,瞧得出来很古朴,单没有丝毫破损的地方。 走十几步就会有一盏油灯,看来是九子一脉后来加上去的。 再走个百十来步,便会有几具尸体躺在地上,各个是好手好汉,功夫在身。 这群人一看就知道比外面那群人要厉害几分,毕竟是看守宝藏的人,不比寻常。 可他们全都死了,这地道之中,没出现一个活人,只要是现身的,全都是死人。 这倒也算是指路的标记,幸好有他们,不然走不了多远便会有一个岔口,根本无法分辨方向。 曲径通幽,这处地道通向未知的旅程,每一个转角好像都有莫名的恐惧在期待生人闯入。 白长生等人寻着这些死尸,向前摸索着,越走越深,越走越远。 此时出现的死尸,也慢慢转变成了女子样貌,都是祭女。 看来精锐的黑衣人,都已经被绞杀殆尽了,剩下的都是这群阴毒的女子。 可出手之人没有半点留情,断脖子穿胸,每一处伤口看过去都让人心惊胆颤。 已经有几个官兵还是打退堂鼓了,前面到底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他们? 白长生拧着眉毛,步伐越来越沉重,这地道除了油灯之外,全都是死尸。 台阶阴暗潮湿,悠长狭窄,也不知道当初修建这里的人,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这手笔也绝非一朝一夕可以铸就,看得要一定的年月才能修建出来。 正琢磨着,又到了一处岔口,这里的血腥气味扑鼻而来,腥臭浓厚,白长生吩咐所有人掩住口鼻,要多加小心。 转过这个岔口,面前豁然开朗,一道笔直的台阶,陡然出现,向上蔓延,与之前的落差决然不同,给人一种登临天路的感觉。 这s天路,也是地狱。 白长生看到地面上,堆满了死尸! 横七竖八,暴死而亡,没有一个还活着的,所有死尸都是神情惊恐,眼神里透出无尽的恐惧。 挣扎,不甘,咆哮,愤怒,种种不安的氛围让所有人都心生畏惧。 “吗呀,这死了多少人啊!” 有个小官兵扛不住了,眼看着是尿裤子了,俩腿都站不稳了。 白长生又何尝不是,看着这一幕,心肝肺都扭成一团了。 这里最少有一二百人,全都死了,有的被人刨了心肝,有的被人取下头颅。 血水顺着地面流淌开来,让人恍惚是那修罗地狱。 吴老三生怕前面又什么凶险,挡在了白长生前面,俩人默契前行,白长生把蚀骨刀也拿了出来。 实在是挪不开步,一群人慢慢向前走着,踩到了那些尸体上面,心里不断祈祷着罪过罪过。 到了那台阶前面,吴老三毫不畏惧,大步而上,白长生随在后面缜密观察着周围。 向上这么爬着,走着,这台阶比其他的更宽,更长,坡度也越来越陡峭。 最顶端是一处平台,驾临最高境界,让人不得不臣服于此,要是没有这么多死尸,白长生不禁要有由衷赞叹。 又爬了半天,眼看着这平台就在眼前,再走上去几步,便可以看清到底有什么了。 此时这台子上面传来了阵阵歌声,白长生和吴老三打足了精神,快步上前。 三两步,向上攀爬,吴老三飞身凌腰,到了那平台之上,白长生紧随其后,俩人送四目,近观瞧,失声惊呼: “怎么回事!” ------------ 第210章:前因后果(终) 台阶之上,平台之中,站着两个人,坐着一个人。 站着的两个人,分别是九门提督和鬼和尚不问。 坐着的那个人,正是九子一脉的教主,靠在一扇九子鬼母的屏风前,有个美人塌,依靠当中,眼神迷离。 在他的怀抱里,搂抱着一具骷髅··· 正是白长生之前见过的那具骷髅,骷髅的胸口处,还有一道刀痕。 鬼和尚和九门提督站在正前,背对着白长生。 听到身后有声音,俩人回头,看到了白长生和吴老三,还有那些正准备爬上来的随行官兵。 鬼和尚一挥手,朴刀立出,直接横飞而来掠过白长生和吴老三的头顶,深扎在了最后一节台阶之上。 “噌啷啷!” 朴刀颤音袅袅,阻断了那节台阶,让下面的人无法攀爬上来。 此时平台之上,只有五个活人,和一具白骨。 “你们怎么来的?这些人都是你们杀的?” 白长生很惊骇,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鬼和尚,更想不到会遇到九门提督。 而那俩人没有说话,鬼和尚只是指了一下面前的那个男子,说道: “是他杀的。” 啊? 白长生心头猛跳,想不到,想不到居然是他出的手,为什么要把自己的人都给除掉? 难道是穷途末路之后的丧心病狂吗? “管那么多干什么,抓了他,弄死他!” 吴老三叫嚣着,宝刀在握,九门提督深深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宝刀,没有多言。 毕竟是个大官,吴老三还是知道分寸,那眼神是让自己不要轻举妄动。 “到底怎么回事?娄冥你为什么要这么干!” 白长生大声呵斥着,鬼和尚却是摇了摇头,一脸悲苦: “他不是娄冥···” “什么!他不是九子一脉的教主吗,怎么可能不是娄冥?” 白长生想不到,眼前这男子不是娄冥又是谁? “他不是娄冥,但他确实就是教主。” 鬼和尚说完,没再多言,留给白长生自行想象的余地。 白长生送目去瞧,只看那男子倚靠踏前,一脸慵懒倦容。 头脑轻摆,掌心轻轻拍打着怀中白骨,好像是在哄骗婴儿入眠。 那样子极尽了人间柔情,此刻的他,满脸都是意乱情迷,像是无法醒澈的秋梦。 衣衫作画冷作屏,这人绝美的容颜里,看不出半点悲喜,怀中的白骨,又在无言里道出了世间多少心酸。 “他是左不虞···” 白长生叹息一声,猜出了这个所谓教主的来历。 吴老三眼睛都快掉下来了,想不到居然是他,从白长生口中听说的那个苦命人,居然就是九子教派的始作俑者! 哎,原来如此。 这么摆在面前,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看来,那日三生泉的小世界里,那个月中仙人,才是真正的娄冥,才是真正的九子传人。 是他,勾引了左不虞,迈出了罪孽的一步,混淆了人间是非。 那一天的种子,埋下去,生长出了无尽的冤孽。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鬼和尚不让官兵登顶,来了也是无用,这事情传出去对朝廷而言绝非善果。 而这个九门提督,看来早就和鬼和尚相识相知,当初鬼和尚身负师门冤案,应该也是九门提督为他所昭雪。 娄冥看破虚无,洞察到了天机,用邪法蛊惑人心,让左不虞成了九子一脉的教主。 许诺给他的,便是这一幕白骨相拥。 看来早前,是娄冥盗骨,拿走了素娥的尸身,放在了那处木屋当中。 此刻再去想之前的种种,白长生也知道了证实左不虞按照素娥的三寸金莲,才复制了那么多的绣花鞋,这一切,都是病态的寄托。 让左不虞无法追寻,然后蛊惑他,告知他如果把九子一脉发扬光大,便会让素娥复生。 但是随着时间越来越长,经历的一切越来越诡异,左不虞自然也开始怀疑起来。 其实根本无法复生素娥,一切都只是娄冥的手段,让他归心,让他臣服。 而这一切,其实九门提督早都知晓,所以才处处谨慎,没有让此案人尽皆知。 毕竟纸是包不住火的。 而鬼和尚,看来是追寻那几名祭女的时候,俘获了其中几人,施加手段从她们口中知道了这里,这就闯了进来。 九门提督应该是和他一起来的,这事情很隐秘,所以没能携带官兵随行,之前假意离开忻州,也是为了让人放松警惕。 可娄冥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白长生猜想不到,看来一切只能让面前的左不虞告诉自己了。 “左不虞,我知道你一身的冤案,也知道你经历了何等悲惨,可你不该这样做,不该把自己的罪孽转嫁给别人。” 既然知道了这一切,白长生即便是心中有恨,那说出来的话也是苍白无力。 听到白长生这么说,左不虞一直都没在意周围,此刻却是把头抬了起来,看着白长生,声音轻柔: “没关系,素娥已经回到我身边了。” 说完,又看向了怀中紧紧相拥的白骨,他那眸子里,刻画着无法道尽的温柔。 白长生也很苦涩,想不到居然是这样惨烈的真相。 这一切怪谁呢? “那赵允已经伏法了,像个爷们一点站起来,和咱打上几个回合吧。” 吴老三也有点可怜眼前的人,但事在人为,到了如今也不能放任左不虞了。 “要是杀了他,能解决所有的问题,那我早都动手了,为什么还要留他呢?” 左不虞轻声说着,压根没有看吴老三一眼。 是啊,这文字案,是杀一个赵允能翻案的吗? 人都死了,说什么都晚了,眼前只有一个左不虞,可这大清朝呢,还有多少左不虞在悲苦无助?! “你···” 任凭白长生伶牙俐齿,此刻却是说不出半句有力的抗辩。 想必这也是九门提督所忌惮的,娄冥所图谋的,绝不仅仅是一生富贵荣华。 他想要的,是天下。 “可你也不能这样做啊···” 说到后面,白长生的声音都明显小了几分,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情绪。 其实左不虞早都知道娄冥图谋的一切了,但他不在乎,他想的是让素娥复生。 这是支撑他这几年活下来的唯一信念。 当初娄冥俘虏他的手段,也是这个,将他沉浸在迷山的三生泉里,让他洞悉一切。 传授他种种手段,赋予他局势纵横的才能,这一切,都是为了完成自己的大业。 左不虞恨吗? 恨。 他恨的不是一个赵允,他恨的是全天下的“赵允”。 既然这天下负了忠良,那就翻了这片天,踏碎这片地,即便不能让素娥复生,也可以让她的尸骨得以安眠。 这也是当初娄冥找上他的原因,一切都安排得天衣无缝,这娄冥的手段,太可怕了。 可是为什么要找上白长生呢? 为什么要把他算计在当中呢? 白长生问着自己,好像心底的声音让左不虞听到了,只见左不虞抬起了头,看着白长生道: “你其实是要死的,如果你死了,就不会在未来那么痛苦了,可你偏偏不领情。”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长生胸口起伏,他觉察到了什么,吴老三也挡在了白长生身前,桀骜道: “有三爷,保长生。” 左不虞没搭理他,继续道: “栽培一颗种子,颠覆一片江山。” ------------ 第211章:不虞之殇 白长生一听,只觉得全身的冷汗都下来了。 栽培,原来之前一切的“帮助”和“放过”,都是为了让自己平安成长起来,等到最后,再供那娄冥汲取这份“营养”。 颠覆,不言而喻,娄冥所图谋的,怕是不仅仅只有一份传承,而是整片江山。 自己,只不过是一颗棋子,在他的谋篇中可以肆意挪动的工具,仅此而已。 “为什么要选择我呢?” 白长生拨开吴老三的肩膀,站到了前面,并没有丝毫的畏惧,因为他明白,许多事情,是躲不掉的。 “我不懂,我也没兴趣,我想要的,已经得到了。” 左不虞倚靠在那里,意兴阑珊,好像这片天下,对于他来讲,可有可无。 这也是实话,因为在很久以前,左不虞就已经萌生了退意,更萌生了死心。 因为他发现,自己其实也不过是一种工具,而且是一种悲惨的工具,就连“棋子”都不如。 他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和娄冥去谈判,去用唯一的筹码去要挟娄冥。 这个“筹码”,就是白长生。 既然娄冥很看重白长生,那就毁了他,这是最简单也最有效的办法。 这也是为什么后来白长生走的每一步都可谓步步惊心,祭女无休无止的刺杀,数不胜数的陷阱,招招致他于死地。 可白长生到底是命数清奇之人,数次躲了过去,有意外,有因果,更是能力使然。 这也从侧面证实了,娄冥没有看错人。 但这也足够让他心惊不已,想不到自己栽培出来的左不虞,居然会用这等方式反抗自己。 他曾想到了用珍贵的宝物来换取左不虞的衷心,那便是鬼龙王的内丹,但是还没等一切瓜熟蒂落,白长生误打误撞拦下了这一道。 相传那内丹可化腐朽为神奇,左不虞一直想要得到,却无处寻觅。 这是娄冥意料之外,还是他刻意而为? 也是看到了左不虞的必死之心,所以在最后,娄冥才会驱使鬼奴,将素娥的尸身带了回来。 正是吴老三和鬼和尚在迷山看到的那一幕。 随着尸身一同而来的,还有最后一道指令,便是要左不虞善后。 善后,只有这两个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解,而左不虞所理解的善后,便是覆灭自己亲手铸就的九子教派。 其实左不虞也早都有了这种心思,他也猜到了娄冥是想颠覆自己做出的一切,那胭脂膏一案的药方,便是娄冥送到了掌柜的手中。 这是一个引子,为了埋下伏笔,自己也不过是供白长生成长的工具,娄冥想要的,是收获,而不是区区一个教派的传承。 正是猜到了,左不虞这才亲自出手了结一切,他根本不在乎。 因为他已经得到了素娥,素娥就是他的一切。 当他得到一切的这天,也是失去一切的开始。 他明白,但他愿意用尽生命的余烬去换取,因为这是他一生的希翼。 “等等,九子儒,还少一个他,他是谁!” 白长生步步紧逼,他没有对刚才左不虞的话作出反应,因为本能的很抗拒。 想让他做一个栽培道果的工具,供人驱使?做梦去吧! 我是白长生,这世界上只有一个白长生,而我的命运,我自己做主! 说是这么说,但白长生还是有很多事情没有搞明白,看来今日都要做出清算了。 关于这九子儒,便是第一个问题。 左不虞现在对一切都不以为意,听白长生这么问,好像是件漠不关心的小事,这就回应道: “哪有什么九子儒,我便是九子儒,我也是教主,我也是传人,我也是工具,仅此而已。” 这是一种策略。 始终有那么一个没出现过的神秘人物,你见不到,但你知道这人的存在。 最重要的是你知道这是一个异常厉害的角色,所以你不得不忌惮。 这就是人性,愿意把自己放在一个较低的位置,然后向上去攀比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这点在九子两兄弟还有灰瞎子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为了把控这群歹人的心性,左不虞无所不用其极。 “你这么做,难道就不亏心吗?多少人死在了你的手上,多少人忠良被你迫害?你和你痛恨的人,有分别吗!” “无所谓,我心如死水,旗风不止又奈何?” 左不虞已经疯了,在素娥死去的那天,那个心气正直的男人也随之而去了。 这里,只有一潭死水般的教主,他是个恶魔。 而恶魔做出什么事情来,都是合理的。 “这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吗?胭脂膏蒸骨案,赵允,还有那木屋,还有我们在山西的种种经历。” 这个问题不仅仅是白长生在意的,更是所有人都迫切想知道的。 如果一切都是安排好的,那这人的手笔也太可怕了,就连前朝的事情都能算进去。 最重要的是吴老三,要是吴老三的经历和武功,都在算计之内,那吴老三毫无意外也是棋子。 “是,也不是。” 左不虞给出了一个模凌两可的答案。 “什么意思?” 左不虞看了一眼白长生,看了一眼吴老三,歪着脑袋笑了一下,没有过多的言语。 那笑面如清风拂面,如果不知道这人做了些什么,他这一笑嫣然的模样,足可以让无数少女倾心向往。 也是因为这一笑,白长生稍微心安了一些,看来还是有些事情不在他意料之内的。 比如吴老三的经历,应该就是意料之外。 “打一开始我们来山西,还有皮琵夏来山西,都是你安排的吗?” 既然到了这一步,那就索性全都问清楚,也省得日后苦思冥想又百思不得其解。 “是。” “你怎么知道的?” “你以为,推演一术,只有所谓的断命之法吗?” 这一句反问,让白长生有些惊愕,他想到了杨茹。 还有那个白衣人。 对呀,这世间无数的密法,无数的传承,怎么可能只有断命师才可进行推演呢? 鬼和尚和梻尘法师便可以利用佛法推算因果,这归根结底,也是一种手段。 看来娄冥比之自己,懂的更多,也强大更多。 单论他推演因果的能力,白长生与之相比,实乃天壤之别。 即便仅仅是左不虞,实力都比白长生要高明许多,他也懂推演,正是在推演之中,发现了白长生。 一开始他也很纠结,到底杀不杀这个人,犹豫了。 这份犹豫在无数次的失望过后,演变成了杀机。 按着娄冥的指示,他无所不用其极,做了很多丧心病狂的事情,只为了让九子一脉发扬光大,埋下日后的伏笔。 娄冥说过,等教派遍传天下的时候,便是素娥回归之日,这是一种骗术,但左不虞宁愿去相信。 可即便到了如今,娄冥的承诺还是未曾兑现,左不虞放弃了,也绝望了。 “那个白衣人,三生泉里的人···” 白长生还没说完,只见左不虞一挥手,让他嘘声,随即仰面朝天,懒展笑厣: “天机,不可泄。” “那···” “好了,不要那么多话了,好好考虑你自己吧。” 左不虞说完,周身一转,凭气力膨胀起了无数的劲道,把自己和素娥的白骨包裹其中。 屏风转落,隔绝了所有人,只能透过星星点点的光亮,看到那画面背后的左不虞,柔情似水。 “这是嘛意思,背对着咱们,喂!滚过来吃三爷一刀!” 吴老三大大咧咧,毫不在意的样子,白长生却觉得有些端倪。 为什么刚才的鬼和尚和九门提督都不言一语,不挪寸步? 刚要去问,鬼和尚却是袈裟一甩,大喝道: “施主,不要动!” 说完,鬼和尚指了指脚下,白长生和吴老三低头一瞧,脸都绿了。 ------------ 第212章:莲花落幕 自打白长生和吴老三从那台阶爬上来,俩人都没有挪动寸步。 一直在交谈,一直在观察,可唯独没有观察自己的脚下。 眼下这么一瞧,真是令人汗毛耸立。 这个台子上,那平整无华的地面上,种出了无数的铁椎莲花! 看来是建造之时,就已经被埋在了下面,而看那铁椎莲花和周围的景致,白长生明白了一些。 这铁椎莲花的手段,应该是来自于这地道之中。 莲花的花瓣上,雕刻着密密麻麻些许符文,而这些符文,在四周的墙壁上,白长生也曾发现过。 看来是当初的工匠建造此地所遗留下来的手段,偶然间被娄冥发现了。 后来才传授给的左不虞。 许久之前,娄冥就曾经来到过这里,白长生心头发冷。 那花瓣之上,勾连着无数的机关,稍微一活动,便会引发骤变。 白长生尝试着挪动脚掌,可刚刚挪动半掌,只看那莲花之上便刺出来了无数的尖头。 要是再动一丁点,白长生必死无疑。 看来鬼和尚和九门提督,也是打上来之后才发现有此等陷阱。 而吴老三和自己,可是一股脑冲上来的,什么都没想,这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这···” “哎。” 九门提督自始至终没有说话,看白长生这窘迫,只有叹息一声没再多做表示。 正是所有人一筹莫展之际,白长生却是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 幸好自己早有准备! 白长生把耳朵竖起来,侧耳倾听了半刻,笑问道: “老三,想不想出去?” “废话!” “你喊一声,就有人能上来救你。” “没用的,谁上来谁死,哪怕是用什么东西来拖拽也是一样,我们都试过了。” 鬼和尚摇头叹息,看着那左不虞的背影,叹声道: “左不虞,把我们困在这里,对你有什么好处,难道说你也不想走吗?” “不想。” 那屏风后面,传来了这么一声漫不经心的话语,紧接着送来了阵阵悦耳倾听的歌声。 像是哄弄幼童的歌谣,回荡在平台之上,在这诡异的地道当中,让人有种恍惚又诡异的感觉。 看来左不虞早有打算,鬼奴把素娥的尸骨送了过来,他就没打算再活着出去了。 死门一下,截杀了所有的门人,而白长生这边,也不过是额外赠送的陪葬。 “孙子,到底有谱没谱?” 吴老三再问,此时九门提督和鬼和尚都看向了白长生。 白长生点点头: “你喊两声。” 吴老三歪着脑袋,一点不犹豫,大喊道: “救命啊!!!” 台下的忻州知府一听,也不知道上面发生了什么,那把朴刀横在台阶上,让他们上不去也看不到。 “怎么了,小老爷遇险了,快,冲上去救人啊!” 知府叫嚷着,这就要摔人冲上去,可那台子上却传来白长生的一声安抚: “没事,没喊你们,下面待着,别上来。” “孙子,你有病啊!都这时候了还不让人来帮忙?” 吴老三张口就骂,白长生却是耸了一下肩膀。 就算他们上来也没用,这边只要一挪步,抬起来一丁点,铁椎莲花便会刺出来取人性命。 必须得是功夫高强的人,舍一命换一命方能搭救。 这群衙役,哪怕来一大车都是白搭。 而所谓功夫高强的人,在吴老三和白长生这么一插科打诨的功夫,已经悄然而至了! 鹞子李!燕子三!二刀无常!古力扎!陈赫年! 四个贴身鬼奴早都得了白长生指令,火速前来搭救,正是之前白长生在进入地道之前,挥舞的那令牌起了作用。 小心驶得万年船。 五名鬼奴翻的翻,飞的飞,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来到了台阶之下。 忻州知府一回头,看到这五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胡子都快飞起来了。 幸好是早有遇见,不然这就得打起来。 赶紧让手下退让,给五名鬼奴避开一条通道。 此时那台子之上,白长生耳听的下面纷乱惊叫不止,也就猜到是鬼奴到了。 九门提督和鬼和尚更是喜上眉梢,看来真有救兵! “下去了,也是死,我奉劝你一句,在这待着吧,免得未来悲苦无助。” 那屏风后面的左不虞,传来了一声慵懒,并没有打算阻挠他们。 他抱着必死之心做了这一切,现在要是还想让他出手,难如登天。 更何况这里高手如云,真打起来,未必就能占得上风。 白长生听左不虞这么说,心里咯噔一下,想起了三生泉里经历的一切。 未来已来,可他不愿放弃,左不虞应该也在那泉水中遇见过自己,他知道必有这等际会。 沉默不语,白长生晃神的功夫,身后面那五名鬼奴已经飞身上来了。 鬼奴们站在台子的边缘处,还没有迈步,便让白长生给喝止住了。 “我知道你们非人非鬼,忠心不二,但眼下人命关天,我们必须要出去,还有许多人等着我们去搭救,今天要委屈你们一遭了,我也不想,实属无奈,熬得过去算列位的造化,我自当让皮氏神医搭救尔等,要是熬不过去,每岁清明,自有心意。” 事到临头,白长生还是有些不忍,要他们来帮忙,其实是来送死。 替自己这四个人,踩在莲花之上,抵挡重量,可一旦踩上来就别无退路了。 所以才说了这么一番正气凛然的话,也让自己稍作心安。 虽为鬼奴,但也是忠心不二,如此替主而死,也是实属无奈。 说完,白长生交代了他们该如何迈步,如何替自己这边抵挡重量。 还是有些机会的,毕竟是鬼奴,身受重伤,但不比常人,气息悠长,如果能挺住,调养过后肯定能痊愈。 白长生一点头,这边一吆喝,首当其冲便要开始动了。 猛然间一抬脚,朝着前面立定一跳! 燕子三看那边厢腿脚一弯,这边厢便已经飞身扑来。 “嘿!” 白长生闭着眼睛跳到了平台的边缘,那燕子三也已经落踏在了自己刚才的那朵莲花之上! “嗖嗖!” 动作再快,还是慢了一点,两朵莲花飞射出来,直接刺穿了燕子三的脚掌肩肘。 单膝跪下,没有丝毫鲜血淌出,燕子三好似浑然不知疼痛般跪倒于前。 白长生摸了摸自己,幸好没事,鬼奴都扛不住这莲花几下,要是碰到自己,那还得了? 一招手,让其他几名鬼奴动起来,吴老三排在第二,飞身跃起。 陈赫年飞扑而至,毕竟是老江湖,一脚站稳没差了丝毫。 紧跟着鬼和尚和九门提督在鬼奴的帮衬下,都跳到了平台的边上。 而四名鬼奴也已经接替了他们的位置,站立于铁椎莲花之上。 “左不虞,你···” 白长生看着屏风后面的左不虞,又看了一眼旁边的鹞子李,没有多说什么。 “你们走吧。” 那一声道出,左不虞继续唱起那悠扬的歌谣,再没有了回应。 让他下来,也是为了让一切水落石出,大白于天下,白长生是这么打算的。 总得有个交代。 可九门提督却伸出了一只手,搭在了白长生的肩膀上,摇了摇头。 其实很多事情,不一定要真相大白,有时候很多东西说出来,于大是大非面前,并非最好的结果。 至于娄冥为什么要让左不虞亲手毁掉自己煞费苦心创立的教派,白长生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这很可能是一种试探,不仅仅是对于他的试探,而且还是在试探朝廷的动作和反应! 九门提督现在在这里就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既然要争取一片江山,那必定要在最开始就要进行无数次的小心试探,毕竟牵扯了无数人的性命,这就不单单是靠推演就能做到万无一失的了。 就这一点来看,娄冥的包藏祸心已经超越了所有断命师,甚至可以说图谋甚大。 用一个教派来试探一片江山的主人,然后对不完善的地方进行更改和填补疏漏,这娄冥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不得不除! 天晓得他还准备了多少丧尽天良的戏码,等到他真正作好这场惊天大局的时候... 白长生打了个冷噤,他不敢想象到了那一天会是怎样的可怕。 “好了,先下去吧,等着再想办法。” 鬼和尚说完这句,翻身跃起,把朴刀取下之后,便下了台阶。 几个人就这么跟着下来了,可刚一下来,耳听得平台之上,嘎嘣脆响之声骤然而起! 天崩地裂,这处地道开始崩塌了。 而那扇屏风后面,未曾传来一丝惶恐,只有一曲离歌,随着无数坠落的莲花,填埋了这场人间闹剧。 纷乱落幕。 ------------ 第213章:石门之内 “坏了!快走,左不虞是想毁了这处地道!” 白长生脸色急变,一声大喝,带着所有人飞奔下了台阶。 来之前哪里想得到,这左不虞一直打算的,其实不过是玉石俱焚。 此时忻州知府也慌乱了,听白长生这么一喊,胳膊大腿都拧在了一起,慌乱招呼道: “跑啊!” 就这一刻,知府年迈体弱,可那迅捷程度,不亚于也野狗他爹。 白长生随着乌乌泱泱的一群人下台阶的时候,确实在心中听到了一声哀叹: “我命已绝,道法长存,这一世的抗争就交给你了,我想杀你,可你命不由我,终将独面人间孤寂。” 这声音何其悲壮,听在白长生的耳朵里,好像一杆大锤挥击心头。 这是左不虞的声音,不知道是什么手段,但传达来的话语却让白长生心悸不已。 那台面上不时传来嘎嘣嘎嘣的声音,谁都知道是唤醒机关的响动。 看来建造此处的工匠,早都预备好了绝路,让人退无可退。 随着那悦耳的歌谣,随着那悠长的声调,机关转动的声音却是一把利刃,让所有人失去了镇定的理由。 “救命啊!” “我不想死啊!” 最前面的官兵慌不择路,向前奔跑着,可跑了没几步,却看到地道上的墙壁,天顶之上掉下来了无数铁椎花瓣! 这可真是天上下刀子了。 白长生牙花子都快磨碎了,吴老三更是骇然,宝刀挡在头顶,竭力还击着。 花瓣轻飘坠下,如雨落,勾魂摄魄。 可是每每触碰到了一个人,便会让那人身死道消。 花瓣如刀,隔碎了无数人的臂膀,崩坏了所有人的思绪,简直是生灵涂炭。 “太狠了,这手段简直不给人一丁点活路,小心!” 鬼和尚大骂不止,用朴刀挡在了九门提督的头顶,另一端遮住了自己。 即便是这样,花刀雨落,还是把他的袈裟撕碎成了烂布,每动一下,肩膀处都会流下森森血迹。 吴老三又何尝不是,贪刀如狼,席卷着周身一丈,让花瓣不近其身,还捎带着保护了白长生免遭横祸。 铁椎莲花的花瓣,每每触碰到那半口宝刀,都会迸射出火花四射,看得出有何等的锋利。 白长生心头如刀,看着面前无数的官兵横死当场,更是慌乱。 “啊!!!” “呃···救我···” 白长生迈开步子,却被人扯住了裤脚,一低头,看到一个官兵,满脸的血水横流,凄惨狰狞。 三两朵花瓣,已经割碎了他的咽喉,教他无法出生,更再无活路。 仅存的一群人,奔着来时的方向不断奔跑逃窜着,可跑着跑着白长生却发现不对劲了。 来时的道路,已经被封死了! “完蛋,这成绞肉锅了!” 吴老三暴吼不停,宝刀挥舞,那眉梢眼角已经沾染了不少血迹,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哪个冤死的旁人。 白长生来到封死的道路前,看周围暴死凄绝,心性大乱。 可努力沉心去看,却发现这里的地道有些熟悉。 每走一步,好像都有种方位感,再一看,这就知道了。 看来之前吕梁的地穴,以及山西各处的祭坛建造,都是依照这里的地道所来。 许久之前,娄冥曾经来到过这里,对这里的一切了如指掌,这也让他学习了这等手段,后来才传授给的左不虞。 这么一琢磨,白长生就有了主意,赶紧回身大喊道: “这里是按照八卦方位搭建的,快找生门!” 所有人一听,都好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来回去辨别着方位,朝着生门的方向狂奔。 这时候人心惶惶,谁出个主意都能让人不假思索去照办。 白长生指引着吴老三和鬼和尚,朝着生门的方向奔跑过去。 换了个方向,这是另外一条地道,花瓣依旧,也不知道在构造此处的时候,埋藏了多少杀机。 不经意间,白长生左右去瞧,却在远处的尽头,看到了一个东西。 慌乱间方寸全无,也瞧不真切,但那东西看在眼里分明就是一块灵牌! 那令牌的周围,影影绰绰好像还立着其他的灵位,也不知道是何人的故旧。 这是一处灵堂,距离甚远,白长生也看不清上面的名字。 情况紧急,也没时间去细琢磨,白长生看了一眼就继续向前狂奔了。 又走了一段路,前面生门的方位,好像有隐隐约约的白光闪现,所有人心头大喜,有出路了。 “快点!前面就是出路!” 一伙人大喊着,仅存下来的人,也不过只剩下二三十人,向前不顾一切的奔走着。 白长生留神,环顾四周,发现莲花的花瓣越来越浓密了,简直不留一点间隙。 而道路的左边,好像有着许多门,每一扇门上都锁着一个大铜环,上面黑漆鎏金,也不知道当中留着什么秘密。 有的还从那门缝当中透进丝丝迷烟,和迷山悬崖处的那绝地如出一辙! 这地道不简单,在很久之前看来就是一处要道。 越跑越急,等一群人跑到生门面前的时候,却是都停住了脚步。 这面前,又是一堵墙。 看来也是被死门锁死了,这可怎么办? 所有人都急了,有人在大声咆哮着怎么会这样,白长生掐指一算,不对啊,分明应该就是这里。 怎么能这样呢? 现在要去找准方向顿力破门也不现实,只要一不留神莲花就会袭杀所有人,根本没那功夫。 “老白!快说怎么办!” 吴老三挥舞着宝刀,如癫狂的猛兽,身上的血迹也越来越多了。 白长生知道现在不能着急,不能慌乱,口诵真经弯下腰来细细勘查。 在那门上,有一道铁钩,很细微,不仔细看根本无法找到。 白长生把手伸过去,放在铁钩上一扳! “嘎嘣!呲啦啦!” 门开了! “快进去!” 所有人大喜过望,一拥而上,全都顺着门开的缝隙挤了进去。 白长生却有些纳闷,不对啊,怎么能这么容易就把门开了。 可也没想那么多,花瓣的浓密程度已然让吴老三无可抵挡了,一群人跟着就侧身闪了进去。 这屋子里面,没有花刀雨落,可保性命! 等所有人进来的时候,那门好像有感应一般,嘎嘣一声就开始慢慢合拢了。 “咔嚓!” 石门闭死,表面上光滑无痕,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从里面根本无法打开。 这算是救命了,还是把自己困死了? “这是个什么地方?” 鬼和尚嘘声问着,擦了一下脸庞的血迹,不敢有一丝懈怠。 “哎呀!什么东西啊,绊死老子了!” 一个侥幸活下来的官兵好像被什么东西绊倒了,摔在地上骂骂咧咧。 白长生取出火折子,点起了光亮。 森然间,白光骤现,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并不是因为火折上的光芒,而是这屋子里的东西,让人疯狂! 这屋子里面,堆着一座金山! ------------ 第214章:地窖藏宝 这里原来是九子一脉的藏宝地,算是个地窖。 里面堆藏着九子一脉这些年来搜刮来的所有财物,金银财宝,斑驳琉璃。 映照着森然的火光,照耀在光滑如绸的边角上,折射出了人心最深处的贪欲。 旁边有个灯盏,白长生点亮了整个地窖。 这火光燃起,平地间地窖里又亮了三分,来回折射闪耀的光芒,溅起了最令人痴狂的颜色。 所有的金银财宝都堆放在这里,以至于地面上都铺不开了,层层叠叠向上堆积着。 两人多高的金山上,有金杯,碰玉碗,象牙筷子镶银头! 见翡翠,现宝玉,珍珠琉璃不算宝! 太多了,看在眼睛里,那瞳孔都放大了,让人不敢直视这份耀眼的光芒。 “我的天爷啊,这够我吃多少年的?” 一个官兵痴呆呆发愣,忘了刚刚经历的一切恐怖,怔怔走了过去,用手捧起了一块金砖,咬了一下。 牙齿都崩碎了好像浑然不觉,这人傻了。 满身带血,所有人都走了过去,贴靠在金山上面,没有半点人性。 贪婪的目光里,满是狡诈。 白长生觉察到了不对劲,不仅仅是他,鬼和尚,九门提督,吴老三,都发现不对劲了。 只有一个人浑然不知,站在白长生一侧,这人视金钱如粪土,自然是鹞子李了。 全身的衣服都撕烂了,鹞子李脸上挂伤,侥幸熬过来了,但面无表情,看着面前的宝贝事不关己一般无言冷对。 “后退,别去碰。” 白长生嗅了一下鼻子,闻到空气中有点点蛊惑的香味。 正是那离魂的迷香。 涂抹在了这片金山银山之上,让人痴狂。 再看周围的墙壁上,画满了各种各样的场景,有高头骏马,有良田美宅,有妻妾成群,有奢靡酒醉。 一幅幅雕刻在墙壁上的场景,连绵成了一片纸醉金迷的奢华卷轴。 描绘了人间富贵荣华的所有景象,这是欲孽图,传与宋,流于世,这么多年早都被遗忘了,居然在这里瞧见了。 这幅画卷,光是瞧上一眼,就让人心里面咯噔一下子,艳羡之情溢于言表,心智不坚的人稍微不注意,便会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再加上这等迷香,这座金山,那群官兵哪还有丝毫的心智可以保留? “我的!” 一群人疯了一样扑过去,抓挠着彼此,靠在金山上面手脚互缠。 “不要碰,那是我的!” 一个官兵红了眼睛,把刀抽了出来,照着旁边那人的脖子就砍了下去。 “噗嗤!” 脑浆子四流,皮开肉绽筋骨不保,这人毫无反抗就被砍死在了当场。 临死前,那手上还死死攥着一串珍珠。 挥刀拿人夺了过来,揣在怀里,继续向上攀爬着。 金山越靠近顶端,那宝贝越是稀奇,越是珍贵。 所有人不顾一切向上爬着,不断有人哀嚎着被拉扯下来,眼珠子都红了! “啊!!!” 忻州的知府,两条腿都让人用金砖给砸折了,摔落下来,滚到了白长生身边。 “我的!” 老人咆哮者,向前爬着,蠕动着,不甘的眼睛里不仅仅是愤怒,还有疯狂。 “老三!” 白长生叫了一声,吴老三心领神会,用刀背砸在知府的后脑之上,使他昏迷。 根本没人注意到身后,所有的官兵都在金山里挣扎着,迷失了自我。 “不行,这么下去迟早要坏菜。” 白长生着急万分,大声喝喊着观自在心境,却毫无用处,这里迷魂的手段太多了,根本让人无法抵抗。 心性坚定者,方能不被其蛊惑,吴老三和鬼和尚高强武艺在身,白长生又彻底消化了雹尘丹。 鹞子李自不用多说,眼皮都没眨一下,可是九门提督怎么熬过来的? 白长生偷眼去瞧,只看到九门提督气定神闲,看着这一切,没有半点表示。 这人城府太深了,自始至终不言一语,好像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此时已经有人攀爬到了金山的顶端,取了无上至宝,刚刚捧在手里,兴奋大喊: “我的,都是我的!啊!!!” 放在手里,还没捧热乎,这人的后心,就已经刺进去了一把钢刀! 有人取代了他,夺取了至宝。 根本拦不住,也没有任何办法,白长生等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这群人自相残杀。 这是九子一脉最重要的地方,使尽了浑身解数,在这里布下了最让人无法抵挡的机关,就是为了不让人夺去这些宝贝。 这地方除了左不虞之外,没人能进来,只是把宝贝搬运进来,看都不会让人多看一眼。 而左不虞的心里,除了素娥,一无所有,他对这些宝贝毫无兴趣。 “哎···” 白长生把眼睛闭上了,再不言一语,他无力阻止这群人扑向必死的结局。 在足够的诱惑力面前,谁都无法反抗自己的贪欲,这就是人,这就是人性的阴暗。 不过一会的功夫,所有迷失心智的人都快要死绝了,躺在地上兀自挣扎。 临死前那眼睛都在盯着瑰丽的珍宝,没有一点怀疑。 断胳膊的断腿的,腰斩的掉头的,还有一丁点活人气的也在向前匍匐。 最终只留下一个人,站在金山的最顶端,肠子都流了出来,淌在那五彩斑斓的宝贝上,更显凶残。 这人眼睛已经浑浊了,瞳孔都放大了,眼看着要不了多久便要气绝身亡了。 可那手里,还死死抱着那尊宝贝。 头发已经被血水沾粘在了一起,半个眼睛掉了出来,耷拉在脸颊上,黑窟窿一样的眼眶里,污血如泥。 “我的···” 舌头都嚼烂了,这人说完这句,剩下的一颗眼珠子也黯淡下去,脖子一歪这才看到后心还扎着一把宝刀。 “骨碌碌!” 这人滚落下来,打金山上面好像一滩烂泥,跌落到了眼前。 沿着金山和地面,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的红色。 手中的宝贝也掉落在了脚下,正对着白长生,这也让他看清了到底是什么。 “咦?” 白长生吊起眉毛,很是好奇,把宝贝捡了起来放在手。 这是一个葫芦,很普通。 就像是街边寻常买来的玩意,不过三五吊钱,没什么特别的。 可它为什么要放在金山最顶端呢? 白长生看到葫芦的嘴上,有开凿的痕迹,这个葫芦可以打开,里面藏着什么宝贝? 怎能让人如此珍视? 刚把手伸过去要打开,旁边久久未曾开口的九门提督却是先声夺人: “不要动!” 说完,手就伸了过来,自白长生手中把葫芦给夺走了,想都没想就收在了怀里。 “记得我和你说的那句话吗?” 葫里糊涂,乃得逍遥,若问前程,万劫不复! ------------ 第215章:河边茶馆 白长生都快把这事情给忘了,听九门提督这么提醒,才想起来有这么一段。 “到底什么意思?这里面藏着什么?” 白长生很好奇,是什么东西值得让堂堂九门提督都如此谨慎小心。 看来他来到山西,就是为了这个东西,其他什么案子,也不过是一个由头。 在九子一脉如此罪大恶极的凶案面前,这葫芦还能显得如此珍贵,看来里面藏着东西,非同一般。 可九门提督没有告诉白长生打算,只是把头别过去,看向了四周。 整个地窖下面,除了这四个人一只鬼,再没有半个活人。 灯光幽幽照耀在金山之上,除了精彩,还剩下血肉模糊。 “咱们怎么出去,三爷我对这些没兴趣,你说这群人也是,怎么不放俩娘们在这助兴?” 吴老三确实对这些宝贝没兴趣,他也不知道值多少钱,更是因为久在衙门,这些宝贝司空见惯了。 久而久之也就提不起兴趣来了,又没能被迷香蛊惑,不过这里要是真有个什么小媳妇俏寡妇,那就另当别论了。 吴老三必定独战群雄一览众山小! 白长生没搭茬,看九门提督这样子就有点发怵,转过身子来到了金山面前。 越靠前,心底里越有一种欲望浮现出来。 我的,我的,都是我的。 白长生赶紧摆摆头,让自己沉静下来,不敢有丝毫大意。 “果然厉害。” 唏嘘着,观察起了四周,这地窖里面,除了这金山,还有墙面上的欲孽图,什么都没了。 再看地上,鲜血横流,肢体四散,真是让人触目惊心。 可在一名官兵的尸体下面,白长生好像看到了什么。 走过去一拨弄,那尸体下面果然显出了一条几乎细微到不可见的缝隙。 看来这座金山之下,有一条通道,应该是通往外面的,那缝隙之间传来丝丝风动,白长生喜上眉梢。 “来,搬金山吧,下面就是通道了,应该可以出去。” 白长生说着,就开始手脚齐用搬动起来。 其他几个人走过来一瞧,也注意到了这条缝隙,不敢耽误,生怕再有其他什么邪门的事情发生。 这四个人一只鬼就开始忙乎了,搬金子搬到手脚无力,满身热汗,这也不知道是福气还是造化。 几个人忙了足足一个多时辰,这才从金山堆里分出来了一人大小的孔道。 还真如白长生所预料的,这下面有一层青石板,很厚重但看着像是地窖的一处通口。 白长生和吴老三跳在金山堆里,用力那么一抬: “起!” 俩人齐齐用力,把青石板抬了起来: “咣当!” 一声轰隆巨响,青石板砸到了一边,击散了一大堆的宝贝,一股凉风,打青石板下面的通道送了上来。 有一条小台阶,朝下面延绵到了深处,阵阵清风拂面,白长生知道这里肯定能出去。 “走吧,咱们就从这出去。” 经历这么一遭,实在是太累了,精神如此紧绷,眼下出路近在眼前,哪还有人愿意逗留。 几个人分了前后跳了下去,白长生殿后,临走之际回头看了一眼,白长生觉得这里还有太多太多的秘密,迷山也一样,这些地方自己迟早要来的。 还不到时候,等到那天,一定要再来这里,搞清楚一切。 白长生再不留念,钻了下去。 刚一下去,转身的时候也没注意,那屋子的最深处的角落里,一直有对阴冷的眸子,在盯着他们。 从头到尾,这对眸子都没有半点动作,像是一个无言沉默的旁观者,洞悉着所有真相。 ··· 忻州城外,一处湍急的溪流岸边。 这里有个茶馆,自然是野茶馆。 在那个年月里的茶馆,选址都是有考究的,在城中的茶馆,多走的是闹中取静,让过路匆匆的行人有个歇脚的地方。 一般会找俩说书唱戏的先生戏子,在里面撂挑子做买卖,然后到了散场前,小伙计会拿着一个大簸箕出来。 晃悠一下,大家伙都知道是什么意思,这是要钱了。 等人赏完,小伙计会拿到台前,让先生看看够不够数,先生就拿着扇子插进去试试深浅,也就知道数目了。 够了就完活,不够就再走一趟。 这是城内的茶馆。 城外的茶馆也有许多,一般也就不怎么讲究了,都是在过往行人较多的地方,弄个幌子,露天搭棚。 也没钱请戏子,茶也都是高碎一类的糟茶,给轿夫什么的苦力人歇歇脚。 大人叫,小孩哭,什么人都来,这就是江湖。 也便宜,得了个清闲自在。 而在名山大川,溪流古迹的前面,单有一类茶馆,走的是清净高远的路数。 让人驻步停留的时候也好观赏美景,尝尝佳肴,一般都会有些小菜,还有的会卖点烧酒。 取的是清净高远,雅俗共赏的意思,一般不会请艺人,来这里的人也都有点身份,说话吆喝的声音也小了几分。 坐看枫林晚,共赏夜月浓。 眼下这处小溪流前面,就有这么一处野茶馆,临河而建,有三两个客人,一个小伙计。 “老李,今晚上哪出啊?” 一个老头子喝着茶,跟旁边的老伙计搭茬,清风徐徐,看得出很悠闲,是想晚上去听戏。 “再说吧,多坐一会,天太冷懒得跑。” 俩人把茶杯举起来,放在嘴边尝了一口。 刚喝了一口,就看到水面上起了波澜,咕噜噜直冒泡! 紧接着打水下面现身出来一个大汉,满身伤痕,嘴里正叫骂不止: “奶奶个攥的,要不是三爷我撑住了,全得给淹死,缺德的怎么把出口弄河里来了!” 刚说完,那水面上又出来了五个人,其中一个人是被扛着的,正是忻州知府。 自是吴老三和白长生等人,那金山下面的通道,正通向这处河道。 溪流里面还有一条青石板铺就的道路,让人可以踩踏在上面,走到对岸来。 可在远处看,就像是有人站立在河面之上,凌空行走一般神奇。 几个人跟落汤鸡一样,满是湿漉,从那通道里面爬了出来,一脸的憔悴。 就这么亦步亦趋谁也没再多说话,走到了河对岸,吴老三看前面有个野茶馆,迈步过来。 俩老头都傻了,吴老三也没客气,把茶杯抢了过来一饮而尽。 把杯又塞了回去,吴老三掉头就走。 “走吧,先回去。” 白长生嘱咐着,几个人也没怎么停留,这就从岸边走远了。 两个老头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你瞧我我瞧你,谁也不知道说什么合适。 “老李···” 那个叫老李的老头很茫然,低头看了看手中空杯,回头冲着茶馆里的小伙计大喊: “孙子!你给我们茶里加什么了!” ------------ 第216章:帝王权谋 几个人回到了忻州城内,打河里一出来,忻州知府被河水一冲洗就回过神来了。 一睁眼,疼地呲牙咧嘴,好半天才知道说话。 知道了事情是怎么回事,真是悔不当初,又看了看周围,这才发现离忻州城不怎么远。 赶紧指路,让鹞子李背负着他,带着一伙人就这么回到了忻州城里。 来到了城门处,几个城门官正在赌钱,一抬头,看到了老爷走过来,腿也断了,脸也垮了。 再看那几个人,有认识的又不认识的,哪敢怠慢,急忙过来招呼。 “哎哟,老爷你这是怎么了?” “别废话,快带我门回府衙!” 忻州知府大骂着,眼都快下来了,这一路给他疼地简直是哭爹喊娘。 守城门的赶紧过去招呼帮忙,一边吆喝着其他人,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下去那铜狗地道的时候,可是有足足数百人,如今活着回来的,怎么只剩下了这么几个? 那下面是有多凶险?幸好自己机灵没跟着去逞能。 几个官兵侥幸万分,带着老爷等人回了府衙。 一到府衙,首先安排的就是医馆的大夫来帮忙,这时候皮琵夏也在府衙当中。 当初下地道,他并不知情,事发突然也没来得及跟过去,等知道这事情的时候白长生已经进去了。 后来增援的一部分官兵下去以后,也没能传信上来,这就让人发慌了,谁都猜到了下面肯定很凶险。 没办法只能回了府衙向上级衙门请示此事,皮琵夏也是干着急。 等了一晚上,白长生等人也没出来,正是打算亲身下去的时候,这几位却是回来了。 一打听,白长生跟皮琵夏说出了下面的情况,皮琵夏脸都白了。 赶紧帮忙照顾着疗伤,给几个人敷药换衣,忙得满头大汗。 上来的几个人也就趁着这功夫休息了一下,旁边有人上药都没反应。 太累了,太疼了,也不知道这算是昏迷还是休息。 更让人惊奇的是,居然堂堂的九门提督也在当中,大家伙极力巴结,就快给捏脚了。 可关于左不虞的一切,白长生只是悄悄告诉了皮琵夏,这事情并没有传遍众人。 这个案子的真相不能水落石出,也不能大白于天下,这是九门提督的意思。 白长生想想也确实是这道理,不然人心惶惶这事情迟早要酿成隐患。 看来只能等九门提督上报给朝廷,这才能让刘思才沉冤昭雪以慰亡魂了。 而关于左不虞,必定是要继续等待“缉拿到案”了。 这一天,遥遥无期。 等几个人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整整沉睡了一天,胳膊腿酸疼不止,白长生生怕鹞子李被人发现,早都让他退避了。 毕竟是鬼奴,寻常的医疗手段对他无用,还是要自己疗伤才行。 几个人吃了晚饭,凑在了一起,九门提督那脸色也不再铁青,看来是缓和了态度: “白长生,在山西的一切,不要谈,不要问,你明白吗?” 白长生不明白,可也没办法,只能点点头。 九门提督虽然没到心系天下地步,但他考虑的一切肯定是比自己要多的,到目前为止,还是要听他的。 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发生的一切就让它过去吧。 “北京那边,季府门上的情况如何了?” 白长生现在很关心季礼,只有他没着落了,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九门提督摇了摇头,说自己打北京来,并没有中途回去,不过已经派人去传信了,让他不要多担心。 生死有命,福祸难测,看造化吧。 到了夜色正浓的时候,鬼和尚等人已经去休息了,吴老三也打起了呼噜,白长生却是辗转反侧。 心乱,推演也是乱七八糟,根本没心思。 这就算完了? 这算是结局吗? 正想着,门外有人叩声,穿好衣服把门打开,正是九门提督,站在门前。 白长生没有意外,他有很多事情想不通,也猜到了九门提督会来找自己。 “走吧,我们散散步,聊一聊这山西的种种。” 九门提督和颜悦色,没有了人前的那股子威严,白长生忽然觉得这个人很陌生,这感觉很奇怪。 想当初九命案的时候也没有给白长生如此亲疏的感觉,怎么眼下转变的如此突兀? 但也没表露出来,只是点点头,把衣服收紧,跟着他出去了。 俩人来到了府衙的后花园,漫步亭台,并没有着急说话。 走了一会,现在已经快到隆冬时节了,寒意渐浓,晚风习习白长生紧了紧衣裳,很是感慨这连日来的遭遇。 “为什么我会扮演如此重要的角色呢?” 白长生始终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被娄冥选中。 九门提督也猜到他会这么问了,深邃的目光望着白长生,轻声道: “因为你父亲,白三石。” 白长生猜到了这个原因,自己的父亲看来不想自己之前认识的那么简单。 他是个英雄,只是他的一切,被深埋在了历史的尘埃之下,他做了些什么,白长生不得而知。 “不能说,对吗?” 白长生想起了鬼和尚对自己说的话,告诉过自己,关于他的父亲,有一些人知道,但他们都不会告诉自己发生了什么。 九门提督不出意外地点了点头,没有多言。 “那葫芦里到底藏着什么?” “天机,有一天你会遇见,但我不想你遇见,你见到它的那天,便是天下兴亡的开始。” 九门提督站稳脚跟,看着白长生那眼角闪过一丝悲怆神色。 白长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天机是什么?难道是个物件,还是另一种传承呢? 九门提督没有回答,而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慈爱: “你很好,很像你的父亲,执拗,倔强,不肯服输,但是你要记住,你经历的一切,关乎着无数人的兴亡。” 白长生感觉那手掌很沉重,压迫着自己的神经,让他无法喘息。 “我到底是谁?” “你是白长生。” 这不废话吗?白长生翻了个白眼,但看九门提督对自己和颜悦色样子,知道他肯定跟自己父亲交好。 只是在人前,不能表露太多。 “吴老三呢,他那经历算怎么回事?” 九门提督闻听此言,眉头深锁道: “我也猜不到仇女的传承会是在这里,我并不知道太多,但我知道仇女其人一生惊艳绝决,吴老三既然得了那传承,就注定此生不凡,你们要多加小心了,不止一个人在窥视着你们,我也猜不到是谁,但我料到你们日后必定不会很太平。” “山西这一切,算是终结吗,难道就让左不虞背负一生骂名吗,刘思才呢?素娥呢?朝廷这么做不会寒了人心吗?” 白长生这句话问出来,直指人心,甚至有点大胆,九门提督看着白长生,过了良久才道出两个字: “天下。” 白长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九门提督望向远处,又道: “我且问你,一个人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但是有一天,他看到了一个老人跌倒,上前搀扶起来,对老人而言,他算不算好人?” “那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肯定很有钱。” 白长生漫不经心回答着,九门提督眼睛都瞪圆了,心说这小子说话跟他爹一样没谱。 不过这也点醒了白长生,确实是这样,在那跌倒老人的眼中,这恶人就是善人,而在他伤害的那些人眼里,他只是歹徒。 “再问你,一个人穷尽一生为民,劳苦功高,拯救了无数人的命运,但是在临死前,却不小心害了人性命,他算是善人吗?” “这···” 白长生站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世道清白,哪里是一两句话说得清的? 九门提督站在白长生面前,背朝着他,皎洁的月光映照在背脊之上,衬托出了一份伟岸。 “你以为,我坐在这位置上,就没有舍去什么吗?” 这话说得轻飘,却字字诛心,白长生猜不到他经历了什么。 明月皎洁,诗人赞其皎洁,盗贼恶其明亮,春雨如油,农人喜其润泽,路人恶其泥泞。 站在了不同的位置上,就注定会对同样的事情产生不同的感触,白长生今晚的心境,上了一层高台。 也让他想起了老父亲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小善于大义面前谓之恶, 大义于小恶面前谓之仁。 ------------ 第217章:坑里待着 那晚,白长生回到自己房间以后,睡地不怎么踏实,他反复思索着山西经历的一切。 辗转反侧,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一直到了天明,也没琢磨出个结果来。 等他醒过来,只是叹了一口气,心说迟早还要回来,这忻州还有太多的秘密等着自己揭开。 起身出来,到了内堂,看到了吴老三等人正在那里吃早饭,旁边的官兵们都成了服务人员,招呼地不亦乐乎。 看到白长生来了,吴老三大手一挥: “来,烧鸡味道不错,快尝尝吧。” 白长生坐过来随着一群人吃饭,却发现九门提督和鬼和尚都不在了。 “鬼和尚和九门提督呢?” 白长生撕扯着烧鸡,问着吴老三,吴老三咂巴着嘴告诉白长生,他们俩已经走了。 离开了忻州,现在正赶往别的地方,还有其他事情等待处理。 白长生猜也知道会是这样,鬼和尚除了要紧关头,是不会轻易现身的。 看来他的身份来历,也很诡秘,等着合适的机会一定要打探清楚。 “对了,给你留了一封信,看看吧。” 吴老三擦了擦手,打怀中掏出了一封信件递给白长生。 白长生接过来打开信封,细细观瞧。 这上面无非写了一些告别的话语,说让白长生珍重,不要过于沉迷前路后果,到了合适的机会,一切自当水落石出。 而九门提督也在下面附言说:有需要帮衬的地方就书信到他那里,自会相帮。 白长生心有戚戚,现在倒是有这么一层关系了,日后很多事情倒也方便了。 一群人吃着饭,就听到衙门外面熙熙攘攘传来了老百姓的叫嚷声。 几个人凑了过去,拿眼一瞧,正是之前那些地穴祭坛中救出来的老百姓。 看来各地俘虏来的人已经被送回了各自家中,看到有几个尚还存活的幼童,白长生心头一紧。 找了个官兵打听了一下,还活着的孩子不多,十有一成,还多半都落下了终生的残疾。 有的瞎眼,有的缺胳膊少腿,这娄冥一脉真是做尽了恶孽。 再想左不虞,并没有从地道当中逃生出来,而是选择了自我埋没,与素娥的白骨相拥在万古废墟之下。 当白长生他们出来的时候,河水倒灌进了地道当中,已经把那地方给淹没了。 整个天狗下面秘地,已经带着无数的秘密被大水填埋成了无言的坟墓。 在那刀山火海一样的铁椎莲花之下,无数人丧命黄泉,这件事情传出去以后,朝野震惊。 左不虞得到了素娥,临死前,自然无悔。 可是他犯下的罪孽又该谁来承担呢? 来势汹汹的九子一脉,已经不复存在了,残余的部署也都被朝廷饭收押待审了。 几个人听完消息,各自感叹一声,也开始思量起了自己的前路: “该回北京了,看看季礼他那怎么样了。” 白长生说着,吴老三和皮琵夏点点头,心说确实要回去了。 在山西待了这么久,吃不好睡不消,什么都不顺心。 白长生挥舞了一下令牌,唤来了鹞子李,现在的鬼奴只剩下他一个,剩下那四名看来也丧命在了地道之中。 “哎···就剩你一个了。” 白长生拍着鹞子李的肩膀,有些叹惋,好好的四大高手,就这么被填埋在了地底。 还没等他感慨完,就看到不远处,四道风驰电掣的身影,裹挟着无尽的煞气,正朝着这里扑袭而来! 那四名鬼奴还活着! 白长生三个人差点没叫出来,只看那四个鬼奴满身伤痕,要害处还刺满了莲花的花瓣。 伤痕累累,燕子三连耳朵都扯断了,瘸着腿也飞不快了,可还是活着。 全身都湿透了,看来也是在从那泉水中奔出来的。 他们可不知道,就在几个鬼奴冲出来的时候,河岸边的野茶馆,老李俩人还跟小伙计撒泼呢。 非说是茶里下了迷魂药,让人生了错觉,正是胡搅蛮缠的时候,打河面上又出现了四个人。 小伙计直接晕了过去,老李也懵了。 白长生欣喜的看着四名鬼奴,心说到底是鬼奴,不比寻常部下,不会被伤痛羁绊手脚。 可看他们伤得如此严重,一路颠婆赶回北京也是勉强,白长生遂即安排,让几人在山西疗伤,等康复之日,再回北京。 几个鬼奴得了令,虽然脑子还不清白,浑浑噩噩,但对白长生很是谦恭,跪倒一拜,这就撤走了。 “老白,你可是有手下了。” 吴老三说着,也很惊讶这群鬼奴的能耐,居然能顶住如此伤痛还不灭绝,实乃神鬼莫测的手段。 当初有十八名鬼奴,现在找到了五个人,剩下那十三个又是什么人呢? 白长生很期待,但眼下还不是时候,还是先回北京再说吧。 几个人这就开始收拾了行囊,山西案告一段落,刚要离开府衙,那忻州知府撑着拐棍前来送行了。 伤地不轻,老知府经历了这么一遭真是心境都变了,只想着好生为民,给自己留点好名声。 颤巍着跟白长生等人道别的时候,朝廷的公文也已经到了。 赏罚并施,山西的各部官员都有了着落,太原吕梁的府尹都被下了斥责。 办案不力,拖泥带水,有辱朝廷委托之人,罚银一千两,责令整改,安排上部衙门巡查此地,若察有失,另案处理。 被俘虏的青壮也已经回到了家中,老百姓欢呼雀跃,高呼朝廷英明。 九子一脉的传承也被铲除了,犯首乃为异域人士,现已经自绝身亡。 这案子大快人心,老百姓更感念的是白长生,要是没有这个北京来的杰出青年,天知道会是什么结局。 当白长生三人离开忻州的时候,老百姓夹道相送,足足排出去二里地。 这让他多少有些脸红,一个开棺材铺的哪经历过这些。 忙着应付,只想着火速离开别再纠缠,白长生带着俩人这就离开了忻州。 并没有让山西知府车马相送,三个人一路有说有笑也好边走边瞧瞧山西的景致。 这连日来都没有闲下来过,现在一切终了,也终于可以是留心观赏了。 “真够漂亮的,到底是晋地,有些个江山姿色。” 吴老三这么个糙人都忍不住赞叹起来,只想着是赋诗一首,奈何识字不多,想想也就算了。 三个人离开了忻州,走了几里路,来到了一处风景绝佳的地方。 这次没让皮琵夏带路,白长生自己拿着地图指明方向。 早点回去吧,可别再碰到什么了。 三个人有说有笑,插科打诨,忽然间吴老三却停下来了,问到白长生: “老白,你说那小木屋的事情,我总琢磨不透,你说那是个什么屋子,为什么弄那么个玩意?还有那害人的金钗铜镜又是个什么玩意?” “对啊,白衣人是谁啊,到现在都没搞清楚,也再没见过了。” 皮琵夏也问着,白长生耸了耸肩膀: “你们问我我问谁去?” “来,咱们仨就你脑子机灵,你分析下我听听。” “不知道。” “这么的,假设你是个写书的,这全是你写出来的,你觉得写书这孙子想表达什么?” 白长生勒马而停,翻了个白眼道: “骂谁呢?我全知道那不成神了?不过你这么说的话,我倒觉得吧,很可能是写书这孙子,挖了个坑,现如今他填不上了!” “那咋办?” “坑里待着呗。” ------------ 第218章:篝火夜话 三个人就这么边走边聊,观赏着沿路的风光秀丽,直到天色渐沉,面前出现了一处村庄。 看来这村庄的人不怎么多,也不甚富裕,零零散散的十几户人家,破败的门脸昭显出日子过得很窘迫。 “走吧,进去歇歇,找个地方暂住一晚,明天再赶路。” 白长生快马加鞭,带着吴老三和皮琵夏来到了村庄里面。 三人走了一天,也是有些疲惫了。 一进村庄里面,看到村庄的中心,一群村民正围坐在篝火边上。 有老人有小孩,男人女人分列左右,正当中的篝火驾得很高,上面搭着两根铁棍。 铁棍上面烤着一些青菜,还有一头猪。 这是在篝火晚宴吗?全村人都参与其中,看得出这地方虽然穷困,但也很和谐。 三个人吞咽着口水,有些饿了,闻到空气中油脂飘香,这么一头乳猪摆在前面可是按耐不住了。 “老乡们,能不能借个火,我们是赶路的!” 隔着老远白长生就开始吆喝了,村民们纷纷回头,也看到了他们三人。 招手让他们过来,却没人多说话,白长生和吴老三有些纳闷了,这是干嘛呢? 三个人下了马,找了个木桩栓好,这就凑了过来。 一靠近,那烤肉的香气越来越浓,让三人好不口馋,也看到了人群正中,有个老人唾沫横飞,在说着什么。 看来是在讲故事,篝火晚会啊这是,来的真巧。 三个人来到人群里面,这里的人也很好客,让三人落座当中。 有个人递过来几碗酒,让他们解解渴。 “你们打哪来?” “我们是京城的,来山西看看风景,这就要回去了,途经贵宝地,多多包涵。” 白长生很客气,也没有说出他们的来历,省了不必要的麻烦。 那村民点点头,很热情招呼他们三人坐好,一起听故事,参加这篝火夜话。 聊了一会,村民们都很热情,讲故事的老头看到有生人来了,说地更是手舞足蹈了。 三个人聊了几句就知道了,这村庄的人都姓高,而这篝火夜话的传统,在他们村盛行很多年了。 每逢月圆,男女老少都会凑在一起,听村中有身份的老者讲讲旧日的故事。 有酒有肉有故事,篝火暖身,白长生好不惬意,吴老三更是甩开了腮帮子撩起了后槽牙,大吃二喝。 皮琵夏都难得一见的斟了几碗酒。 村民也都同意三人在这搭伙过夜,听着老人家讲故事,白长生起了兴致。 听老人唾沫横飞,可说的也无非是那些荒野怪诞,哪来的什么妖精,被何方的高人如何擒获的离奇段子。 虽然都是惩恶扬善的老套路,故事也一般,方言夹杂着唾沫好几句听不懂,可三人还是津津有味。 连着讲了几个,老人家换了个方向,可能是看有外人到来,就讲起了村子里的故事。 这村庄的人都姓高,也不知道从哪一辈传下来的,反正是民风淳朴憨厚老实。 早年间有一天吧,村子里来了个高人,说他们和当年南天门的天蓬元帅有些亲戚。 村子里的人一听都很惊奇,一直就觉得自己这地方的人各个筋骨清奇,想不到还真有点来历。 怀揣着美好的愿望,高家庄的人赶紧好吃好喝招待起了这高人,想要打听清楚。 高人也不含糊,说他们和天蓬元帅还是本家的亲戚,是什么七大姨八大姑家的孩子。 串门下了凡间,才来到了这里,留下了这么一支血脉。 后来可能是被天上的媳妇发现了,这孙···老人差点说顺嘴了,赶紧改口。 这仙人被媳妇打了一顿,就给带回去了,临走前仙人不忍心后人孤苦无助,毕竟是自己的血脉嘛,就传下了许多神奇的手段。 可以让人长生不老,容颜永驻,白日飞仙,泼土成金,仙人也是想等哪天媳妇看管不严的时候,偷下凡间也好见见他们这些故旧。 可唯独有一条,必须是诚心祭拜,每逢满月,都要弄上一头猪来祭拜天蓬,方能得到这些传承。 也不知道这天蓬元帅的亲戚是怎么想的,但也没人敢问呀,于是就这么糊涂继承下来了。 到后来有人坐不住了,祭拜天蓬,说是这么说,可平白无故宰一头上好的黑白花猪,也没说有什么注意事项啊。 总不能照着脖子来一刀,然后就等神迹显现吧? 村民们一商量,干脆呀,也别浪费,宰的祭品烤了吃乳猪,这样两头都不耽误。 这也才有了这么一个篝火夜话的传统,当然后来那些喝酒吃肉讲故事的传统,都是后添上去的。 所有人听完,啪啪拍起了巴掌,喝彩连连。 白长生都忍不住赞叹这老头的口才了,吃个烤乳猪能编出这么一套故事来,也真是不容易。 “你们后来有人长生不老吗?” 皮琵夏信以为真了,张口问着,那老人挠着头,心说这孙子存心找茬吧? “可能吧,可能我们这个烹···这个操作手法有待提高,目前还没能实现长生不老。” 吴老三在一旁撕咬着猪腿,打岔道: “嗯嗯,我觉得也是,应该再来点孜然,尤其是猪腰子,得用碳火烧,不能这样大火烹。” 白长生没搭理他们在这胡说八道,酒足饭饱打量起了周围的景致,越看越奇。 还真别说,这高老庄弄的真是像模像样,有点意思。 不远处的地方,白长生发现了一柄九齿钉耙! 上面还挂着一身蓝黑色的长衫,特别宽大,真不像寻常人穿得进的。 这村子别真有什么来历,有趣的紧,白长生越看越好玩,和老人家就聊了起来。 “那九齿钉耙哪来的?” 白长生敬了一杯酒,问着那个信口开河的老人,老人捋着胡子,摇头晃脑道: “这个是从坟里出来的东西,有一年发大水,冲出来了。” 白长生走过去,把钉耙拿起来看了看,是纯铜的,都生锈了,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玩意。 又摸了摸那衣裳,哑然失笑了。 走回来又坐下,凑过去小声问着老人: “先有的钉耙,还是先有的这故事?” 老人一听这话,脸上变颜变色,刚要回答白长生,头侧过来的时候,却露出了惊奇的表情。 白长生顺着目光向后去瞧,只看到那九齿钉耙不远的地方,一股子黑风席卷而来。 哗啦啦! 钉耙颤声倒地,白长生头发都立起来了: “坏了!猪八戒来了!” ------------ 第219章:有心向善 没等白长生有什么反应,那股子黑风就已经冲了过来。 此时村民们,还有吴老三都站了起来。 村庄里面所有人都来参加了这场篝火晚宴,为了省油也都把家里的灯给吹灭了。 所以除了这处篝火,整座村庄里面毫无光亮,那东西冲过来,也真是看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直到那黑风裹挟的东西冲到了眼前,吴老三才把提着的刀给放下来: “吓老子一跳,我还以为要跟猪八戒打一架呢!我说,咱们要是再遇到什么邪门的事情,干脆呀,也就别回北京了,直接改道雷音寺。” 白长生也松了一口气,适才喝了点酒,眼睛也没瞧清楚,其实这黑风,是一头黑猪。 嘶鸣吼叫着,那声音很刺耳,黑猪打远处冲撞到了这里,直奔篝火而来。 “吼吼吼!” 那黑猪一点没有停步的样子,奔着篝火就来了,好像不害怕火焰灼烧一般。 整个身子撞在了篝火之上,把那上面挂着的半扇烤猪给顶了下来。 篝火原本就很高,下面炉火旺盛,被黑猪这么一撞,全都散落下来。 煤炭炉渣掉落在黑猪身上,烫起了阵阵白烟。 黑猪哀嚎倒地,全身颤抖挣扎着,却还向前拱着,那表情很痛苦,但好像对地上的半扇烤猪有些情绪。 所有人哗然大惊,被黑猪这么一闹,全都退散开来躲到了一旁。 看黑猪在地上冒出一股一股的白烟,挣扎了片刻功夫,就把自己给烧死了。 “这···是怕咱们吃不饱吗?” 吴老三酒都醒了,不知道为何眼前出现这么一幕。 白长生也很错愕,怎么回事,转过头看那老人,老人摇头叹息道: “哎,没捆住这畜生。” 原来这黑猪,和篝火上被捆缚烹烤的乳猪,是一对。 烤的这只是头母猪,捆着的是公猪,两头猪都已经快活了十年,打出生就腻在一起。 到了祭祀的日子,母猪也是闹了点毛病,要死了,村里人一商量干脆就拿它烤肉吧。 之前一直看这两头猪长的肥膘很厚实,打算留下来配种的,这么多年相安无事也习惯了。 可一看母猪被捆上了,公猪就慌了,知道是要被宰了,拼命帮忙反抗着。 村里人知道是因为这俩猪在一块久了才这样,万物有灵,把什么东西养过十年,都会自行开化,何况还是一公一母。 就把公猪也绑上了,宰了母猪,公猪一直在摩擦着绳子,挣脱出来以后这才奔向此处。 也算是慷慨赴死,两头猪都这么有情,白长生听完心中感慨万千。 想到了左不虞,哎,这胃口也就没了。 大家也知道了怎么回事,草草收拾了一下,都没了兴致就各自回家了。 白长生三个人就来到了老人家里面休息,皮琵夏已经喝多了,刚才黑猪顶撞他都没反应。 吴老三也累了,俩人就睡下了,白长生却是和老人聊了起来。 刚才他一眼就瞧出来了,那把钉耙就是干活用的普通农具,也不知道埋了多少年被偶然冲了出来。 衣服却是崭新的,应该没过几年,根本不可能是一对。 再加上老人说话,前言不搭后语,漏洞百出,就猜想肯定都是他编出来的。 老人听罢,感叹白长生的聪明劲,也就说了实话。 确实那故事时他自己编出来的,可是也有苦衷,这苦衷就是村里的孩子。 这高家庄地贫人穷,没什么大出息,这里的孩子也都没见过世面,更别提念书了。 村里唯一念过书的,也就是这名老人。 老人不忍心,想让村子里的孩子们开拓眼界,更不想他们认为自己一生注定如此贫瘠,也就变着法给他们“画饼”。 神仙的后裔,这噱头说出来可不得了,孩子们一听,也都开心起来了。 有了积极向上的念头自然是好事,村里的成年人自然知道原因,更知道这是心意,也就没戳破这个美好的谎言。 可是总有孩子问他们是什么神仙的后裔,老人犯难了,他是念过书,可就念过一本,就是那本。 故事里一头猪,一只猴子,一个和尚,一个杀和尚的,老人只记住这么几个。 猴子他也没见过啊,和尚这附近也没个庙宇,杀和尚那位更不用说了。 只剩下猪,这个正好,为什么呢,老人之前就是杀猪的,这村子又都姓高,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自己对于猪那实在是太了解了,就弄了这么一个哄骗的伎俩,那个钉耙,其实也是早年间哪个苦力干活的工具。 白长生听完,对着老人很有好感,为了村里的孩子编造了这样的谎言也是不容易。 遂即把包里的钱都留了下来,让老人置办些念书的笔墨书本。 老人感激涕零,接过来的时候老泪纵横。 又和白长生聊了很久,怎么杀猪,杀猪的典故,猪肉怎么做,猪有什么故事,这一通讲下来,白长生回北京都能干养殖了。 等困倦上眼,白长生这才上床休息,一觉到了天亮。 三人起来的时候,老人把饭也准备好了,三个人吃完饭也就出离了高家庄。 村民们也没见过世面,上午的时候还拉着白长生三个人聊天,白长生讲了很多外面的故事。 告诉他们要一心向善,用心攻读,等到日出出人头地自然能见识这片天地的广阔。 孩子的眼睛里烁烁放光,满是希望的光芒。 白长生离开的时候好不叹息,直到走远了才和吴老三以及皮琵夏说出老人说谎的情由。 俩人听完也是赞许这老人德行,三个人边走边聊,朝着北京的方向继续赶路。 他们是走了,一路上风光无限好,走走停停看附近鸟语花香,看凉风轻拂左右,也缓解了这连日来的愁苦心境。 可眼下的山西,他们刚离开的那些地方,却是乱了套了。 就在白长生曾经去过的太方村里,来了几名巡视的官员。 途经此地,进去瞧瞧,可刚到了村口,却闻到了血腥的气味。 几个官兵很好奇,那鼻子一闻,眼睛一瞧村里面,惊地差点没从马上掉下来。 整座太方村里,尸横遍野! 所有人都死了!各个冤目难合,凄惨无助。 有老人,有小孩,有男人,有女人,但没有一个是活着的。 全都死了,哪怕是年不过载的幼童,也没能幸免。 鲜血烫地,灼烧在烈日当空的下面,散发出腥臭的气息,拉扯着那几名官兵的心绪,教他们恍惚这是人间炼狱! 每个死了的人,后心处,都有一道贯穿肺腑的伤口,有的还没停止流血,兀自滚滚。 “我的妈呀!快叫人!” 几名官兵慌忙回身,回省城搬救兵。 而此时的高家村,白长生三人刚刚离开,有个人从村子里面出来采摘山药。 那人背着药篓子,一边走一边找,却发现远处有个东西急闪过来。 不待他有什么反应,只看到那个亮点近了,竟然是一枚金钗! “噗!” 金钗划破虚空,直接洞穿了这人的胸膛,让他茫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就这么软倒了下去。 那枚金钗毫不逗留,奔着高家村的方向就飞了过去。 ··· ------------ 第220章:季府门前 这一路走来,再无惶恐不安的感觉,白长生三人方才感受到了大清江山如画般的壮丽景色。 走了足足十日,路过了无数的村庄,繁华的城邦,神奇的手艺人,娇媚的小娘子。 跨越了长河,翻越了高山,小溪潺潺,流水自在。 一路向北,三个人终于是回到了北京城,看着那巍峨的城楼,白长生都快要哭了。 “可算是回来了!” “是啊,活着回来了。” 吴老三在一旁帮腔,皮琵夏却是沉默不语。 “走吧,进城,简单收拾一下,把行李归拢归拢,咱们在季礼家集合。” 吴老三和白长生采办了许多山西的特产,皮琵夏倒是一身轻松什么没都没带。 先得把东西都放回去,拖着这么几口大箱子,去人家家里奔丧也不吉利。 路上的时候俩人都问过皮琵夏,季礼生还的可能性有多少。 皮琵夏也很实在,说要是赶得回来,兴许能碰上“头七”,再不济也能在十日坟头土那天去帮帮忙。 俩人这么一听,就都沉默了。 实在是不愿意面对这个结局,所以一路上刻意放缓了脚步,想着该如何面对苦命的季老爷子。 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份痛苦谁人能知。 马不停蹄就进了城,路过城门楼的时候那几名官兵看着白长生和吴老三好一阵惊奇,口里还念叨着: “怎么这么像?” 也没管他们,三个人就过去了,到了城里面三人分别,皮琵夏没地方去,跟着白长生回来了。 白长生看着熟悉的京城,熟悉的繁华景象,再回想山西的经历,可真让他以为自己是转世为人。 活着回来了就是好事。 俩人互相劝慰着,奔着十八胡同去了。 转弯抹角,走了一段路的功夫,来到了棺材铺的面前,白长生抬头一瞧。 招牌匾额依旧,只是上面写的“白家棺材铺”几个大字变了模样。 “白”字用一块黑布给遮起来了,黑布上面加了一个字: “吕!” 白长生此刻的表情很狰狞,有点咬牙切齿,这还用想吗? 吕不辰鸠占鹊巢,这是把自己的买卖给占了! “走,进去我弄死丫的!” 白长生少见的骂街了,这也难怪,本来就是做买卖的,最看重的就是老本。 看来吕不辰听得那些风言风语,就以为自己已经命丧山西了,才接管了棺材铺的买卖。 这能轻饶他吗? 白长生带着皮琵夏就进来了,本想着一脚把门踹开,可以琢磨这都是自家买卖,就算了。 推门而入,里面一应摆设依旧,看来吕不辰也疏于打扫,只是有些地方挪动了位置。 白长生越看越气,心说这孙子真是把这买卖当自己的了,怎么舒服怎么摆。 墙上还挂着许多吕不辰新晋描绘的卷轴,白长生上去就全给撕扯下来: “就这点笔墨,前门大街一吊钱七串还送裱,挂这里是毁我买卖呢!臭不要脸的···” 嘴里喋喋不休叫骂着,其实也是气话,就这一段日子,吕不辰画笔的造诣已经炉火纯青了。 不说超凡脱俗,但放在同辈人当中,绝对算是翘楚,看来还是很有天赋的。 皮琵夏没说话,坐在了椅子上,静等好戏。 白长生大步迈前,来到了内屋,刚一进去,就听到内屋里面传来了一阵低语。 “老白哟,你死得惨哟,哎哟,命苦的人哟,我这天天烧香,你呀在那边好好过吧,买卖别操心,有我呢。” 是吕不辰的声音! 看来是真听到了什么风声,以为白长生死了,正在这烧香祭拜呢。 白长生鼻子都歪了,深呼了几口气,操起一根棍子,熟悉的感觉。 这下不客气了,一脚把门踹开,白长生破口大骂: “孙子,回头看看是谁!” 吕不辰正在对着自己临摹出来的白长生的遗像念叨呢,后面传来这么一声巨响,可是吓了一跳。 猛一回头,呆若木鸡: “你···” 说不出什么来,吕不辰心说托梦都是晚上啊,怎么大白天就闹起来了? “啪!” “哎呀!” 白长生一棍子过去,吕不辰嗷唠一声惨叫,这也才反应过来不是在做梦。 “哎呀,你没死啊!!” “我是没死啊,你今天可活不了!” 白长生挽起袖子这通好打,吕不辰哭天喊地也没处躲。 其实白长生是留了三分力,嘴上说的凶,根本没那么用力,老友重逢,那点怨气早就给冲淡了。 只是气不过吕不辰偏听偏信以为自己死了,才这么发泄一下。 俩人闹了半响这才停手,白长生连嘘带喘,吕不辰也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怎么回事,不都说你死了吗?” “放屁!” 白长生瞪了一眼吕不辰,倒也没藏着,靠在门框上把这一段时间来的遭遇有粗有浅说了出来。 这时候皮琵夏也过来了,听到内屋这么热闹,膏药都拿出来了。 白长生引荐了俩人,算是认识了,吕不辰听完白长生的经历,震惊失色。 “你可真会造化,这都行,吴老三更能耐,这下不成北京的一大祸害了吗?” 白长生一琢磨这话,是这道理,这瘪三一回来肯定要卷得风生水起,日后有得热闹瞧了。 “得了,先不说了,我去看看季老爷子,也不知道他们家怎么样了,你帮我归拢归拢,还有啊,招牌上那块黑布你给我痛快拿下来。” 吕不辰其实根本不惦记白长生这买卖,只是顺手接盘,眼下正主回来了,不用说也知道怎么做。 听白长生说要去季府,嘴就张开了,却又没说出来,摆了摆手,那意思你去吧。 白长生也不是事事都那么细致,站起来带着皮琵夏就走了,俩人马不停蹄人不休,直奔季府门上。 刚到门口,那吴老三也正巧到了,三个人一碰面,都没说话。 知道进了门,就要面对季老爷子了,指不定是哭天喊地,想想就觉得太沉重。 白长生点点头,吴老三伸手推门,可手刚刚碰到门把手上面,那门却自己开了。 “吱呀呀!” 吴老三按空了,差点没摔倒,这是谁啊,这么巧? 一抬头,门外的三个人都傻了,门里面的那个人,也傻了。 白长生出来的时候,带了点贡品,想是给季礼烧点,聊表心意。 而门里面那人,手里也提着一篮子祭品。 上面写着白长生和吴老三的名字,还挺工整。 看来也是要去祭拜。 原本呢,吴老三和白长生看到这篮子东西,肯定是要骂街的,但眼下却没有。 一个晃神的功夫,原本的诧异慢慢就变成了惊喜,白长生大喊道: “孙子!你没死!” ------------ 第221章:好戏连台 “季礼!” “老白老三!” 门内那人,正是季礼。 不是死了吗,怎么又活了,这叫哪门子事啊? 白长生和吴老三都有点反应不过来了,看眼前的季礼模样,何止是活着,简直就是红光满面! 头顶宝蓝缎子文生公子帽,下穿宝蓝段子文生公子敞,腰里系着一条黄稠丝绦,脚下一双粉底的缎靴。 玉虎叮当作响,头发上别着公子金簪,脖子后面还插着半截文扇,两眼有神,炯炯放光。 脸色红扑看得出血气方刚,后脑青天高照,白长生掐指一算,眼前这季礼的命相,正着了洪福齐天之象! “你这···” 季礼撇着嘴,看眼前俩人,也有点吃惊,市井都传言这俩人死在山西了,还说那边满大街都是妖精。 看来是以讹传讹,两边都懵了。 早前九门提督差人送信,也是说白长生进了迷山,再也没出来,谣言四起,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死了,真是人言可畏。 而白长生所说季府门上有内鬼的事情,传到了老爷子耳中,也是压根没在意,也不确信,那时候正好季礼醒了,这茬也就给忘了。 “走走走,进去说,小礼子你够神的。” 吴老三也是满心欢喜,想不到会碰到活着的季礼。 三个人拥抱了一下这就进来,一路走一路聊。 路上白长生按耐不住问了几次,季礼也说不清楚,就说那天突然间就醒了。 谁也闹不清楚怎么回事,老爷子更是喜出望外,儿子活过来了,这可让他好几天都没吃肉。 跪在祠堂里给关二爷磕了好几天的头,就没这么诚心过。 千恩万谢,季府门上大排酒席,连吃了好些天。 搭台唱戏,四方贺喜,整条街都被这喜庆劲弄糊涂了。 可谁也不知道原因,不过都到这份上了,原因其实也就无所谓了,活过来就是好事。 季老爷子正在画院,这段日子以来每天都操心于季礼的病情,实在是无暇顾及其他。 等事情都料理的差不多了这也就开始整顿课业了。 府上的丫头端上来几杯茶,几个人坐在内堂之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天都没人说话。 这段日子的奇异经历,放在许多年后去回味,都让这几个人很是回味。 而眼下几个人当中,最吃惊的人莫过于皮琵夏,数次站起来给季礼把脉,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自己怎么能诊断失误的。 “不应该啊,你肯定是要死绝的,怎么能活下来呢?” 皮琵夏百思不得其解,季礼好一阵骂街: “有病啊你,谁啊你是?” 白长生引荐了俩人,季礼这才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之前也听老父亲提及过有个海鲜曾给自己诊断过。 听说这海鲜还是个什么神医之后。 “差不多得了,放开放开!为了成就你这医术高明,就把我给糟践了?” 甩开皮琵夏的手,季礼靠坐在边上没好气的说着。 白长生接过话茬道: “行了,说点别的吧,你到底怎么中毒的,可曾看到下毒之人,跟我们讲讲。” 季礼这就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其实关于那天的记忆,他是也不怎么清楚的,因为他吓傻了。 晚上在院子里闲逛,看明月清风正是心情大好的时候。 想起自己好歹也是名门望族,这就打算赋诗一首以证家风。 刚啊出一个悠长的感叹词,季礼就看到墙外有个东西飞了进来。 大晚上的也瞧不真着,只感觉那东西半大不小的,也没有个样子。 走过去捡起来,模模糊糊放在在手里有硬有软。 根本都没留心,拿着就朝着祠堂里面走,想是借里面的烛光看个清楚。 刚一进祠堂,烛光一送,季礼眼睛一瞧,嗷唠一声惨叫就给扔了出去! 正是那死孩子! 在祭台上面咕噜噜一转,死孩子就掉在了台子的后面,而季礼扔的时候,用力一送就感觉后面有什么东西正朝着自己。 猛然间一回头,只见一个阴毒的女人,朝着自己这素手半挥,遂即额头有了刺痛的感觉,人也跟着不省人事了。 临晕过去之前,季礼只看到那女人衣角的处还有丝丝血迹,除了这个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过来,便是后来发生的事情了。 几个人听完,还是一脑袋浆糊,根本搞不清楚为什么会是这样。 只有皮琵夏若有所思的样子,夹杂着不可置信的神情。 看季礼翘着二郎腿的模样,大大咧咧没事还剔几下牙,那德行真不像是刚从死亡边缘回来的人。 白长生又问了几声,这季礼是什么时候恢复的,季礼摇头晃脑道就这几天。 “别光说我了,说说你们的事情吧,这都怎么回事。” 白长生三人这就和季礼说了一遍在山西的遭遇。 说到那些关键的时候,还有所谓祭女的片段,季礼的眼睛里都有些放光了。 就这么一打岔的功夫,白长生好像想到了什么,可还没等说出什么来,只看门外进来一个人。 正是季老爷子回来了。 “在哪呢在哪呢?快让我看看这几个臭小子。” 老爷子跌步而入,他刚刚处理完课业,回到府中听下人说白长生他们回来了。 这可让老爷子着实欣喜万分,赶忙过来会见。 进了屋内一把抱住了白长生,老泪纵横不胜唏嘘。 几个人热络了一番,老爷子胡子都发颤了,这可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那白头发都少了几分。 白长生却是想起了要紧的事情,这季府门上的内鬼,看来老爷子还不知情。 吴老三使了个眼色,白长生心领神会,让老爷子把下人都退下去,这才开口: “老爷子,你府上有内鬼!” 白长生凑到老爷子耳边,小声说了一句。 老爷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回事? “什么内鬼?” 白长生沉吟片刻,这就把自己在山西的见闻和知晓的内情全都说了出来。 老爷子听完,差点坐在地上,好半天缓不过神来。 “这···这···” 说不出话来,老爷子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是这样的情况。 但看白长生言之凿凿,连九门提督都牵连其中,这事情不像自己想的那么简单,原来一切都是有人从中作梗。 “那怎么办?” 没了主心骨,老爷子看向白长生,就连季礼都一脸茫然,根本搞不清楚状况。 “无妨,一会咱们把你府上所有的人都聚在一起,等···” 白长生正跟老爷子说着什么,就听外院子外面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传来了阵阵破碎的声响。 几个人赶忙站起身来,此时吴老三已经冲将出去,等白长生走到门口的时候,只看到一个人被吴老三擒拿在手。 那人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求饶,被吴老三提溜着脖领子,贼眉鼠眼。 吴老三冲着老爷子道: “逮到一个!” ------------ 第222章:两味药引 那人跪在地上,膝盖上全都是泥土,身旁有个碎掉的花盆,看来是被他不小心撞倒的。 花盆离这内堂不远,看来这人是在偷听,听到了关键的时刻,知道难逃此劫,就想要逃命。 一回身,正好碰到了花盆,吴老三追出来,这人一瞧,毕竟是贼人胆虚,露了怯了,撒腿就跑。 吴老三是干什么的? 那是官办的流氓啊!能让他给跑了? 更何况现在一身高强武艺,眼瞧这人撒腿就跑,垫步拧腰追了上去,三下五除二,擒拿在手。 “老爷,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那人跪在地上,不住的哀嚎求饶,那表情说不尽的猥琐可憎。 这不是府上的花匠吗,还真有古怪! 老爷子一瞧,再不怀疑,看来白长生说的都是真的,自己府上可真是出了内鬼了。 “你都知道些什么?” 白长生寒声喝问,走到近前扣紧了此人的手腕,这人吃痛,大呼求饶。 也没耽误,就地审讯了一番,可这人并不知道什么内情。 他确实参与其中,曾帮衬着偷盗金身,但是因为在行窃的时候,几个歹人互相之间都蒙面以对,所以猜不到具体都是哪一个人。 白长生听这人说完,再看府内众人,有很多都凑了过来,指指点点一脸唏嘘。 有的神色慌张,有的暗藏杀机,这群人眼睛里全都是不知名的情绪。 事到临头的时候,才是考验一个人内心是否强大的关键。 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真逢了关键要害,要是还能保持镇定自若,那定为不凡。 可这群人都是家奴院工啊! 真要有那能耐,还至于在这领那杯水车薪的几两银子过活吗? 白长生一眼放过去就瞧出了几个鼠辈夹杂在当中,跟吴老三小声道: “狗急了都得跳墙,跑了倒还事小,真要是做出点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那可就晚了!” 吴老三点点头,一脚踢晕了这个人,正要前去锁门,严加审讯得时候,却被白长生给拦下来了。 “等等,不要这样,你如此这般如此这般!” 白长生交代了一番,吴老三听完,喜上眉梢,大嘴一撇: “小子,还是你招多,够瞧的,今晚必定要这一切水落石出!” 几个人都不知道白长生准备怎么办,但看白长生掐指捏算的样子,真看是气定神闲。 就这一趟山西走下来,白长生不说异于常人的敏捷,倒也锻炼了胆识,推演掐算的手段,也愈发娴熟了。 这不值得有什么欣喜的,因为他知道自己进步的空间还很大,等什么时候能正面以对娄冥,那才算是能上得台面见人。 可那一天,还有多远? 眼下一语带过,白长生带着大家伙回了内堂,临走前,看了一眼院子内的家奴们,自言自语道: “差不多了,应该就是这几个人。” 这话一说出来,好些个人的脸上变颜变色,都有些惶恐不安。 可又不知道白长生说的具体是哪一个,这可真是磨人。 地上躺着那花匠已经吓晕了,也没人去管,谁都不知道白长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而白长生没管那些,和几个人这就进了内堂,吴老三按着嘱咐写了封信,飞鸽传了出去。 老爷子诚惶诚恐,一切都按着白长生的嘱咐来,没有过多的言语表达,几个人就跟没事一样进来了。 坐在高椅上,白长生气定神闲,这案子最关键的开始,就在今晚便要水落石出了。 “老爷子,季礼是怎么活过来的?” 老爷子其实也闹不清楚,本来看季礼在床上的样子越来越悲惨,早都无力回天了。 连日来口吐白沫鲜血,脸色乌青铁黑,没半点活人的样子,老爷子心头一紧,惨然一叹。 看来终究是熬不过去了,自己家这一门血脉,注定是不能逆天改命。 没办法,老爷子悲苦了几日,也认命了,这就安排人去准备一下白事。 顺便取来一应器物,超度季礼,顺道要再行祭拜一下关二爷。 毕竟是送子福报在前,这些年来也得亏关二爷照顾提携,不能怠慢了礼数。 真要是过不去这一劫,到了阴曹地府,也还有个照应。 祭拜季礼,朝拜天地,礼拜关公,一切都按部就班准备了起来。 季府门上的人各个悲情苦楚,有那心思不轨的也没露怯。 按照礼制,一套发送都预备齐整了,季老爷子哀嚎痛哭,看一眼这些东西,这半条老命就快没了。 却又不敢耽误,选良辰择吉日,开坛祭拜。 到了这天,龙凤银烛,黄道降香,杀猪片肉,好酒泼台,还请了个戏班子来唱白戏。 这也是老时候的传统,算是给亡人壮胆,黄泉路有个照应,那些个孤魂冤鬼看到这么多钟馗伏魔,天君伏虎,自然不会来找麻烦。 给的赏钱也比平时要多上些许,但到了这会,谁还会在乎什么钱。 季老爷子帮着忙了半响,看那一桌子菜弄齐了,也是没胃口。 叹了几口气,从桌子上挑了几样旧日里季礼喜欢的吃食,拿到了房中。 这些按理说都是二爷的供食,是不能乱动的,可老爷子也没管那么多了。 端着几样菜来到儿子旁边,看季礼气若游丝的样子,老爷子悲声道: “我的儿啊,你快尝尝吧,去了那阴曹地府,有没有这一口还不知道呢,你怎么这么苦啊。” 老爷子一边哭一边哆嗦着手,把季礼最喜欢吃的菜,在季礼的嘴上抹了几下,算是意思意思。 可过了没到片刻的功夫,那季礼眼睛却是睁开了! 神情恍惚,面似铁青但看得出有了点点红润! “水···” 季礼睁开眼,居然说话了! ··· 听到这里,白长生和皮琵夏对视一眼,俩人都隐约猜到了什么。 “你给他喂的什么?” 白长生眯着眼睛问季老爷子,季老爷子一听,想了一会道: “就是寻常他喜欢吃的那些,火爆猪腰什么的。” 这话说完,皮琵夏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惊疑不定地说了句: “那两味药材,找到了?!” “灵珠戏灵猪?” 白长生默默念叨了几句,也猜到了那两味稀罕的药引到底是什么。 ------------ 第223章:灵珠灵猪 “怪不得。” 白长生摇了摇头,终于是搞清楚季礼是如何复生的了。 几个人看眼前俩人一惊一乍的样子,很是惊奇,赶忙凑了过来,听二人详解。 白长生娓娓道出因果,几个人的表情,着实精彩万分。 其实这也不是白长生一脑袋猜出来的,而是出了忻州,在高老庄偶然的一段经历,给了他启发。 正是高老庄的老高给他讲的那些与猪有关的典故,才让他知道了这些。 想当初九十九条鬼龙王的干尸,被白长生一把火给焚烧殆尽了。 而在左不虞口中,龙王内丹其实还没瓜熟蒂落,应该差了一道工序,其实说的就是焚烧。 只不过机缘凑下之下,被白长生给做了出来。 看来也是造化弄人,也可能是娄冥刻意而为,但目前还不得而知。 白长生一把火,焚烧了九十九条鬼龙王,龙王内丹凝聚而成的灵珠,可是稀世珍宝。 但怪物出怪宝,这稀世的内胆,一定要借助天生地养的灵物方能开发出药效。 看似瑕疵无光,实则是内敛了所有的精华,让自己不被凡物窥视,这灵珠,本身就是一种灵智,无需开化。 而这等灵物,必定要机缘凑巧之下,才能遇见。 季老爷子家的那头老花猪,看来也是不凡,应该是之前吞服了什么宝贝,这才有了灵智,算是后天开发。 综合老爷子所说,之前季府门上曾丢了一只玉如意。 这玉如意,正是刚才那个花匠给偷走的。 老爷子一看宝贝丢了,审讯家奴,这人心慌乱错,便把玉如意给扔在了猪圈里面。 那玩意不大,半个巴掌大小,正巧落在了饲料当中,被老猪给吞食进去。 也成就了灵猪的造化。 后来白长生又把鬼龙王的稀世内丹扔进了猪圈,也是被这老猪给吞进去了。 可真是好福气,老猪一股脑吞食了两种宝物,正着了灵猪戏灵珠的庄严法相。 这就算彻底开化了,这老猪每日里勤加吞吐纳丹,对月采华,逐渐地有了灵气。 看样子是想要修炼为人。 可它毕竟是头猪,不好好吃饭,也不好好打盹,整天在那对着月亮咆哮嘶鸣,谁能不嘀咕。 又没能开发出什么稀罕的手段,只是让人一眼瞧过去以为发病了。 正巧季老爷子准备祭拜关二爷,这畜生终日嘶吼让家奴们不胜其扰,不宰它宰谁? 也是倒霉催的,刚开始修炼就给捆上了,老猪放肆的哀嚎也没用,被人一刀结果了一生的造化。 也不知是成就了季礼,还是糟蹋了宝贝。 反正是借由此让季礼挽回了性命。 猪肉做菜,老爷子心塞给季礼为了几口,让季礼这才有了生的转机。 说到这,所有人都明白了过来,这灵猪戏灵珠的典故,除了白长生,只有皮琵夏知道,听白长生分析完,皮琵夏不得不服。 老爷子更是摇头感慨,心说到底是万物有灵,要是没有白长生,怕是季礼早都死了。 差点没给白长生跪下,白长生赶紧扶好了老爷子,几个人感慨一阵子也就过去了。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这时候也已经到了天色擦黑的时节。 午夜风高摇杨柳,中天明月照轻松。 白长生一听门外有响动,这就笔划了一个手势,让大家安静下来,不要发出响动。 瞧瞧走到了内堂的门槛边上,白长生偷眼去瞧,只看到几个人,神色慌张,正从府门中逃离。 正是那些个内鬼! 这些人到了眼下才彻底露出马脚,白天的时候听白长生说了那句话,这一整天都没过好。 到了晚上是再也坐不住了,心说不能在这等死呀,干脆逃命算了。 这也是白长生预料到的,看一伙人从府门中快速逃离出去,白长生掐指捏算,点头问道身后的吴老三: “都到齐了吗?” 吴老三点点头,白长生看了看再没有人从府中逃离,这才露出了微笑,点头道: “就是现在了!” 刚说完,只看到季府的院子以外,街道之中,在昭昭夜幕之下,灯火通明! 一片刺眼的光芒,照耀了苍穹,紧接着一阵阵不安的叫嚷,自打街道之中传来。 内堂之中的白长生和吴老三,带着茫然的老爷子等人,穿越府门,来到了街道之中。 只看到一群官兵,亮子油松,灯球火把,正站在府门周围,严阵以待。 面前跪倒在地上的,正是那群内鬼! 各个惶恐不安,哆嗦着哀嚎着,畏惧的神情里,透露出无尽的悔意。 原来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白长生早都料到了一切,知道这群人即便是强行屈打成招,也未必能招供一切。 不如让他们自投罗网,自乱阵脚。 这时候再去审问,什么就都清白了。 所以才安排吴老三不要关锁府门,几个人佯装无事,来到了内堂之中商谈它事。 给这群歹人自行想象的空间。 越是这样放任不管,越是让人心慌,毕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这时候吴老三又飞鸽传信京直隶衙门,要一群好手围守在季府周围。 只要看到有人偷出府门,便将之拿下。 到了这时候,谁都是慌的,没有半点侥幸的心理,但凡是与本案有关联的人,必定都会想要逃离。 哪怕一开始不想,但看有人逃离,这份不安的因素也会互相传染,谁都不敢心存侥幸。 而眼前跪倒的这一排人,正是这山西死孩子换金身案当中,季府的所有内鬼! 老的老,少的少,足足有十来余人,一眼放去,季老爷子目瞪口呆。 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一手栽培出来的众多家丁,居然会联手起来坑害自己! 要不是季礼在一旁扶着,老爷子非得摔倒不可。 “走,府衙听审,决计不能让他们互相串供!” 白长生眯眼一瞧,看到有人严重寒芒四起,知道这群人心有不甘,可不能让他们如意。 吴老三也是瞧出来了,大手一挥,喝令押差将这伙歹人带至衙门。 这么一闹,季府门上那些清白的家丁也都凑了过来,不胜唏嘘的瞧着这群昔日里平易近人,今朝里是非不分的家贼。 家贼难防,谁都想不到会是他们。 老爷子,白长生,季礼,皮琵夏,吴老三,带着一群相关人等,直奔府衙,夜审家贼。 一到了京直隶衙门,老爷正要睡觉,一听是县衙之光回来了,哪敢怠慢,赶紧穿好了衣服出门相迎。 “嚯,大爷回来了,你这刚回来就弄这么一出,着实壮哉呀。” 老爷都开始巴结吴老三了,心说这人果然非同一般,刚回北京就闹出这么一屉,日后可要小心此人了。 吴老三撇着大嘴,不可一世。 快壮皂三班衙役齐喝堂威,季府门上的家贼系数跪倒面前,季老爷子旁边待问,白长生随着吴老三参听此案。 “啪!” 官老爷一瞧人也齐了,知道不能多等,这边厢一拍惊堂木,那边厢一伙人痛哭流涕。 这金身案,终于是真相大白了。 ------------ 第224章:关帝庙里 这案子的开始,要从九子异端开始铸造金身说起。 那时候九子道和灰瞎子,打听到了山西的上好黄金都被人一扫而空了。 这收买金子的人,正来自于季府门上。 一打听,就知道了季府门上乃是山西人士,在北京是个大户人家。 九子道和灰瞎子就商量说收买人心,把那金身偷盗回来。 这伙人作了扮相,夜半时分就准备行窃,可就在这时,出了岔子。 出意外的地方,正来自于九子一脉的祭女身上。 这点是白长生推演而来,再加上之前,听得祭女之中出了叛徒,白长生就猜想到了因果。 在忻州的时候,曾遇见无数的女人,刨腹取子,这等丧心病狂的手段正是九子一脉用以笼络人心的邪术。 看来是祭女之中,正好有个孕妇,被蛊惑了心智,成为了祭女。 产子之后,在不经意之间,这女人知道自己的孩子被教派弄成了供奉鬼母的祭品,痛不欲生。 毕竟是个妇人,又是娘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被害了性命,再怎么丧失心智也会恨欲癫狂。 这女人便由此背叛了教门而出。 也把自己的惨死的孩子给带出来了,此时心境大崩,只想着复仇。 可一个弱女子,即便是功夫在身,又如何能斗得过九子一脉的众多人马呢? 这女子便想到了进京告状! 此时她叛离教门而出的事迹,也已经被人所发现,追杀至此。 一路跑,这女子带着自己惨死的孩子赶奔北京城,身背后,昔日里同门教友毫不留情。 到了北京,看来也是穷途末路,这女子是从东直门进来的。 为什么是东直门呢,想当年大清朝,但凡有点不干净的买卖,都跟这地方有关联,也真是邪门了,说不清道不明。 而打东直门一进来,第一加入眼的高墙院落,正是季府门上! 这女人情况急迫,哪里想的了那么多,就想着进来躲藏。 先将孩子包裹于黑布当中,抛进府园,这女子疲于应付身后追杀之人,也跳了进去。 正巧遇见了季礼,眼睛都杀红了,哪里顾得上其他,这便出手击杀季礼。 刚把银针射出,季礼的尖叫声也吸引了墙外人的注意,跟了进来,将这背离教派的祭女拿下,也带离了此处。 这伙人和迎接金身的灰瞎子不是同路而来,她们都是祭女,也不了解这边的情况。 草草拖着人离去了,而就在此时,季府的内鬼们登场了。 来到祠堂当中,看到少爷晕倒在这里,一伙人虽然是诧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说要的事情近在眼前,不得不办,也就没管了,反正季礼是晕倒了也不耽误事。 这伙人一琢磨,只能照搬不误。 而祭女那边的事情,也是在教派之中口耳相传,有些人知道了,传来传去,就传到老爷子在山西的故旧耳朵里。 赶紧回传给了北京,要他们小心,务必不能露出马脚,这案子复杂起来了。 所以这群人才开始不安。 而九子道和灰瞎子其实都知道这些事情,但是根本没留心,区区一条人命,一个祭女,在他们眼睛里视若蝼蚁。 但毕竟是教主贴身的祭女,听说还有些来历,所以也就没有到处胡说,更没想到被祭女害死这人,乃是白长生的挚友,就是这人,牵扯出了后来这么多的事端。 而这些内鬼之中,其实也有人想过自己把金身弄走,可一琢磨,这么一尊金身,卖给谁呀,谁又敢接手呢?更是不认得做这门金器营生的人。 也就作罢了,干脆赚个“辛苦钱”,好歹有得捞。 人穷志短,这伙人即便是做贼都没志气,吴老三摇头不屑。 把金身抬出来,便有人起了鬼心思,移花接木把金身给挪走了,而这个内鬼之中的内鬼,谁也不知道是谁。 白长生听到这里,扫看周围之人,在他们的口吻之中,并没有发现什么隐瞒。 看来说的都是实话,但那个出手之人是谁呢? 一问之下,所有人面面相觑,都表示说自己不知道。 老爷操起惊堂木就要开打,白长生却摇摇头道: “你们算一算,人数够不够。” 这伙内鬼才想起来清点人数,一算之下,果然发现缺了一个人。 “怎么办,还少一个,肯定给他跑了!” 吴老三有些恼怒,眼瞅着清白昭雪的案子,又陷入了低谷,这可如何是好。 白长生却不着急,因为他知道肯定还有故事。 这个金身看来并没有离开北京,而按老爷子所说,金身已成,就差点睛之笔了。 这么大一尊金身,贸然搬出城,必定会引人耳目,肯定是被暂时存在了什么地方。 在哪里呢? “老三,你说藏着么一尊金身,放在哪才最合适呢?” 白长生思索着,问道吴老三,吴老三摇了摇头却是猜不出来。 这时候皮琵夏一拍大腿,一语点醒梦中人: “大隐隐于市啊,去各处的关公庙宇看看不就得了!” 这话一说出来,白长生醍醐灌顶,对啊,要说藏一个关二爷金身,最好的地方不就是二爷的庙宇吗! “走,搜查城中各处二爷庙宇!” 白长生一挥手,逮着吴老三这就出来了,高堂之上的官老爷一瞧,根本没功夫矫情: “跟上去跟上去!” 整场案子审下来,官老爷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全场都是白长生在问询,简直连个跑堂的都不如。 到了这会一群官兵就随着白长生出离了府衙。 左找右找这样也没个着落,北京城内大小庙宇祠堂不计其数,其中关二爷的更是不胜枚举。 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这案子越早水落石出越好办,省得节外生枝。 白长生一琢磨,出手之人要是差人搬运二爷金身,虽是在夜幕之下有所掩护,但肯定不会太远。 毕竟也得考虑是否会被人发觉,大半夜抬着这么一个大家伙到处跑,肯定惹人耳目。 就在季府周围,应该是有一处关二爷庙宇。 白长生一问季礼,季礼想都没想就说确实有处庙宇,里面供着关二爷,也是老父亲曾多次去过的那家。 就是在那里日日朝拜,才有的后来的季礼,所以季府门上对那地方都很熟悉。 白长生一听,心中一喜,肯定差不离了,掐算之下,果然有隐隐白烟显现于混沌当中,看来那庙宇不简单。 带着一伙人火速赶奔关二爷庙宇,转弯抹角也就到了。 一进去,就闻到空气中有一股腐烂的味道,这处庙宇年久失修,不算辉煌。 老爷子也曾打算出钱重修,但来的工匠都说这里年岁太久了,经不起刀开斧凿。 又不敢贸然把整座庙宇推倒重建,这事情也就耽误了。 所以寻常的,这么破旧的一间关二爷庙宇,除了季府的季老爷子时常到往之外,也没多少人来。 这可是个藏东西的好地方! 白长生一进来就觉得肯定是这里了,可来回扫看,除了腐败的味道,陈旧的气息,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关二爷的法身,还立在堂中,威武雄壮,气势汹汹,真乃亘古不二的英雄气概。 白长生走到近前,诚心拜了一拜,就这么一低头的功夫,看到那法身后面,有一道污秽干涸了的血迹! 心头一凛,白长生觉得不妙,赶忙转到了法身的后面,拿眼睛一瞧,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法身的后背,靠着一尊点睛金身! 这金身的面前,躺着半具断头死尸! ------------ 第225章:关公惩奸 白长生大喝一声:“找到了!” 所有人都围了过来,从二爷的祭台后面看到那金身近在眼前,正是被人藏在了此处! 而那地上,还有半具尸体,脑袋都掉了,一地的污血四流,干涸印在了地砖上,腥臊恶臭! 这人是谁? 季礼拿眼一打,张口就喊: “这不是五夫人的老奴阿福吗?” 就这一句,白长生听进去就猜出来了,这人便是自己苦苦追寻那内鬼中的内鬼。 看来是五夫人的贴身老奴,陪着夫人一起来的季府,果不其然是个老奸巨猾之人。 老爷子在一旁捶胸顿足,想不到居然是他,看着人平日里憨厚老实,却如此狡诈不堪。 五夫人曾经丢了的玉如意,有人传言便是他和花匠共谋给偷了去,可当时老爷子压根不信。 这老奴虽然说不上忠心耿耿,但好歹也是五夫人陪嫁而来,怎么会如此不念恩情呢。 老爷子忽略了人心,这阿福旧日里可没少帮着五夫人采办金器,认识不少的匠人,也正是因为这个,才让他动了歪心思! 可他怎么死在这了? 被人砍断的脑袋,就落在一旁,临死前那眼睛里都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这人应该死了些日子,尸体都发臭发黑了,满身的灰尘,几近寒冬腊月,所以没有生出蛆虫。 但整个身子都萎缩凹瘪了下去,成了半具干尸。 枯槁的爪子还抓挠在地上,骨节前面却有一支笔! 再看关二爷的金身,被此人背靠背放在了法身的后面,在前面根本看出来。 一把关刀,正劈砍在在地上,矗立在正中,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印痕,半截刀刃都没入了地表。 那关刀的刀刃上,还留着些许血色,白长生来回扫看,一下子就猜到了正是这把关刀,要了阿福的性命! 可这是怎么回事呢? 白长生抬眼去瞧,只看到关刀是从关二爷金身的手臂上掉落下来的。 而关二爷那空白的眼眶上,还点出了两颗黑点。 左看右看,白长生提心吊胆,想到了一种可能,掐算了片刻功夫,把目光挪向了金身的膝盖。 这金身一人来高,比寻常的人要高上半截,一般人是够不到顶端的。 那金身的膝盖上,有一道印记,上面擦着一些泥土,而阿福的脚上,则少了一只鞋子。 白长生走过去,把那掉落在一旁的鞋子捡起来,一对比,冷汗汩汩。 拿着鞋子在二爷的身上比划了一阵子,白长生摇了摇头: “我知道怎么回事了。” 白长生那语气里,都听得出一丝凉气。 看来阿福把金身偷盗在这里,正是为了掩人耳目。 放在这里的时候,看金身何其威武壮观,再想自己即将发的横财,怎能不窃喜连连。 先回府安排一切,等大家的注意力转移到季礼身上的时候,阿福才又回到这里。 发现这金身上面可就差了一对招子,左右闲来无事,何不点上去试试? 这么高大威武的金身,少了眼睛像什么话。 阿福年老体弱自然够不到金身的顶端,只能踩着关二爷的膝盖往上去爬。 这不仅是作死,更是亵渎了二爷。 就当他点睛二笔下去的时候,腿脚不稳,摔落了下去,正躺在地上。 而这金身手上的关刀,并不是寻常的木质刀身,也是季老爷子诚心,一切都要显得庄严,所以关刀乃是淬金而成。 何其沉重,这么一番抖动,金身没能立稳,关刀顺势劈落下来。 这么往下一劈砍,正好砍在了阿福的脖子上! 天作孽有可活,自作孽不可留! 阿福做梦都想不到,自己千辛万苦偷来的金身,居然会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也是天道昭昭,关二爷一生公明,亘古不二忠义冠绝天下,哪容得此等鼠辈亵渎。 这一刀,也是劈出了世道清白,阿福死的不冤,交代在二爷手上,实至名归。 白长生说完自己的推断,所有人都沉默了,这样的结局,谁能猜得到? 始作俑者居然一开始就死了,这可让旁边目瞪口呆的老爷子好一阵恍惚。 “那接下来?” 实在是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白长生思量了片刻,回身到了二爷面前,深施一礼。 “走吧,回府衙,此案已经水落石出,是阿福贪心作祟,老爷子你也可以安心了。” 一伙人带着这么一个离奇的真相,回了府衙。 跟老爷一汇报,老爷也是犯难,旁边的刑名师爷更是无奈。 左思右想之下,才在案中人等上面添了一笔: 千秋功臣,万古豪杰,关公云长,惩诫狡诈。 ··· 转过天来,有夜无眠,白长生懒扫倦容,来到了季府门上。 带着老爷子,还有季礼等人,吴老三正站在门口等候。 几个人风尘仆仆各怀心思,就来在了京直隶衙门。 老爷升堂,万民齐至,惊堂木那么一甩,台下案犯俯首。 季府门上的内鬼门,各个落了案,唯独五夫人的老奴阿福,已经先行授首了。 这伙人按着律例,也都入牢收监,大快人心之余,老百姓拍手叫好白长生等人破案有功。 此时节山西那边的公文也已经送达,九子一脉也全都收监待审了,老爷子在山西的故旧,也早都死在了刀枪之下,体无完肤。 朝廷下达文书,褒奖白长生和吴老三等人破案有功,又赏赐了黄马褂以慰忠良。 除了忻州发生的一切有些含糊其辞之外,山西案的种种事迹也都传遍了大江南北。 无人不叹无人不惊,唯独白长生有些感慨。 左不虞说冤不冤,说癫不癫,只是那些迷茫在梦中的冤魂难得安宁。 可这天下种种因果,谁又能说得清呢? 尤其是那罪魁祸首娄冥,到了如今,还是置身于事外没能伏法,这也是让他唯一感到遗憾的事情。 鬼和尚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九门提督又去了哪里? 那个白衣人是谁? 白长生摇了摇头,实在是理不清这纷乱的头绪,只得是随着众人离开了府衙。 这一天,所有人都来了,唯独没有皮琵夏。 白长生起初还很诧异,但是遂即一想,算到了皮琵夏的生辰,也知道了他所烦心的事情。 皮氏一族,传承千百年来,虽未盛名于世,但也做尽了好事,可没有一人能活过三十岁。 背负着命中因果报应,这一门尝尽了人间疾苦。 好不容易到了皮琵夏这一世,眼瞅着也近临三十岁,换做是谁,心里都要嘀咕。 来到了季府,几个人好好吃了一顿,好酒好肉,季礼和吴老三在席间插科打诨好不痛快。 老爷子也是感慨万千,看儿子熬了过来,心里那叫一个高兴,也就随他胡闹了。 等几个人吃完,老爷子看天色近晚也要睡了,这就回屋休息了。 白长生拍了拍吴老三的肩膀道: “走吧,去看看皮琵夏,我估计他又找地方喝闷酒去了。” 季礼也凑了过来,虽然为人吊儿郎当,但还是对皮琵夏心存感激。 这就跟着白长生和吴老三一起去找皮琵夏。 可几个人左找右找都没有找到,来到了之前皮琵夏居住的地方,都没能发现他。 “这大半夜的,去哪了?” 吴老三嘟嘟囔囔,打着酒嗝,白长生眯起眼睛一琢磨,这就道: “我猜到他在哪了。” 说完,带着吴老三和季礼,三个人直奔东直门! 那里,可还有个酒铺子呢! ------------ 第226章:皮氏诅咒 三个人一路走一路聊,哼哼着山西学来的小调,白长生取了根稻草叼在嘴上,心情不错。 虽然皮琵夏快死了,这时候高兴好像有点不太妥当,但白长生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紧急。 好像冥冥之中,一切都还有缓和的余地。 虽然不太清楚原因,但眼下喝了不少酒,也推演不出来什么因果了。 索性见面再说。 三个人说话间,就来到了东直门,一出城门,酒铺子依旧,门帘破烂,幌子随风轻摆。 下面有一张桌子,上面摆着四副碗筷,旁边拉着几个凳子,有个人坐在上面,一脸愁苦。 正是皮琵夏。 大晚上的,北京城可没那么多逍遥快活的地方,毕竟不是吴老三和季礼,皮琵夏没有去烟花柳巷。 “这孙子真会找地方,你说他也是,要换成我,肯定八大胡同快活到死,温柔乡里死也死得畅快些。” 吴老三嘀嘀咕咕含糊不清,白长生瞪了他一眼,告诉他一会见到了皮琵夏注意点言辞。 三个人吆喝着从远处走过来了,皮琵夏坐在那里摇头叹息,脸上写满了悲苦神色。 越是近看,越是让人感受到了莫名的悲壮。 皮琵夏一听有人吆喝,回头就看到三个人晃晃悠悠过来了,难得的笑了一下。 临死前见到这几个祸害,倒也是能解闷。 皮琵夏自嘲着,没有说话,让三个人落座。 “孙子,至于吗,有那么邪乎?” 吴老三一屁股坐下来,拍了拍皮琵夏的肩膀,嘴里的恶臭倒是让皮琵夏生不如死了。 把头掉过来,正对着季礼,季礼摇头晃脑道: “要不今晚上给你来俩小娘子,保你鞭长莫及!”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皮琵夏心说有这俩人,自己死也死得不痛快,再看白长生,唯独他不言一语,看着自己有些惋惜的神色。 “哎。” 白长生没说什么,也伸手拍了拍皮琵夏的肩膀,停了半响,又道: “其实季礼说的也不是···” “够了!” 皮琵夏打住了白长生的话头,这小子久跟这俩人厮混,也没学到什么好。 白长生悻悻不语,耸了耸肩膀,朝着酒铺的小老板吆喝: “再来点酒,我们又来了。” 小老板吆喝着就过来了,看到是白长生,这可算是回头客,怎能不满脸堆笑: “又来了您,好嘞,稍等片刻。” 说完就去忙乎了,不过一会的功夫,卤肉烧酒一起端了上来。 白长生没有点菜,小老板说这是送的,老顾客都有这待遇。 这一次,小老板也没祭拜天官,可能是看到吴老三也在,明智之举。 “你什么时候三十岁···寿辰?” 白长生想起了要紧的,问着皮琵夏,皮琵夏闻听此言,仰天长叹道: “就在今晚。” 这话一说出来,几个人都不接茬了。 就在今晚?那意思不就是皮琵夏即将命丧黄泉了吗? “不对,我还是觉得吧,这事太邪乎,怎么可能就一到三十岁嘎嘣死翘翘。” 吴老三撇着大嘴,酒也醒了,看着皮琵夏难得认真了一回。 毕竟人命关天,皮琵夏苦笑道: “错不了,我们家世代行医,这事情也早都看开了,确实没人活得过三十,一到寿辰,立毙当场,七孔流血而亡。” 语气里有不容置疑的悲哀,吴老三也没话说了。 季礼想了一下道: “就没什么办法了吗?” “有啊,八百条人命。” 这不废话吗,白长生也很无奈,但看皮琵夏一身轻松的样子,好像是看开了。 这生龙活虎的模样,一会夜至子时,便要立毙当场,教人如何能够接受。 气氛陷入了尴尬。 皮琵夏自知难逃一劫,也是医者仁心,不愿让自己的颠沛流离的心境惹得旁人心忧,这就自嘲着端起酒杯: “来吧,喝点好上路,做鬼我也忘不了你们。” 这话是句玩笑话,可这玩笑有些沉重。 确实,在山西的经历,让皮琵夏终生难忘,和这几个人认识,也让他对生命有了新的认识。 也许一切都是未知,尤其是季礼和吴老三,两个濒死之人都能渡过难关,自己没准也能。 可八百条人命哪里去救呢? 索性放宽了身心,好生度过这最后的片刻美好吧。 其余三个人无言的把杯聚起来,一饮而尽。 “到了子时,你就死了?” 吴老三还是不信,怎么都觉得这事情太邪性,皮琵夏点点头不置可否。 他的父亲,他的祖父,他的祖上,全都是在三十岁的寿辰当日,立毙当场。 除了终日以泪洗面的母亲,陪伴皮琵夏童年的,只有药罐子和一本本医典。 正是因为目睹了母亲悲苦的一生,皮琵夏才不愿意妄寻妻妾,这也是善心使然。 “那得了,一会你要是死不了,我补一刀。” 吴老三大口喝着酒,有些玩笑,有些惋惜。 这其中,唯独白长生一直没有说话,他在思索着什么,可因为酒席宴间喝了不少酒,脑子现在不怎么灵活。 总觉得漏掉了一些什么。 随着子时越来越近,桌上的话题也越来越少,气氛也愈发凝固起来。 “知道要死了,怎么也不换个地方准备准备?” 季礼哪壶不开提哪壶,白长生照着他脑袋就是一拳头,这孙子是忘了自己经历的事了。 “哎,临事方知一死难,难道要我弄套发送,躺在上面,数着日子过?” 那样还不如给他一刀来的痛快,天底下最痛苦,最难熬的事情,其实就是等死。 越是到了那个时候,人也越接近于崩溃的边缘。 一刀把脑袋砍下来,像阿福那样,反而不痛苦,但要是告诉一个人,后天下午日落时分,有人来取你性命。 就这两天,这人能给活活吓死。 皮琵夏面对的情况,就是后者,能做到他这样坦然面对,也实属不易。 这是因为这么多年来,目睹了无数的生死离别而练出来的冷漠。 在场的除了白长生深有体会之外,吴老三和季礼都不能感同身受。 毕竟老白也是做死人营生的,生死离别对他来说也是家常便饭。 呼呼··· 一阵风吹过来,让几个人都有些了几分寒意,不自觉地收拢了衣服,谁都没说话,打心底里发凉。 大家伙心里都在数着时间,眼看着子时就要到了,皮琵夏,也要死了。 “铛铛!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耳听得谯楼之上,鼓打夜半子时,皮琵夏一个踉跄,脸色煞白,坐都坐不稳了。 几个人都说不出话来了,死死盯着皮琵夏,看他有什么变化。 可等了一会,又过了一会,除了寒风凄冷,心境无助之外,什么都没有发生。 皮琵夏的表情从惨白逐渐地转变成了惊奇,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诅咒失效了?” 几个人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只有白长生嘘了一口气,拍了拍皮琵夏的肩膀,轻声道: “过去了,你死不了。” “啊?” 剩下三个人都有点懵了,难道白长生用了什么手段遮蔽天机? “老白,别胡说八道。” 皮琵夏说话的语气都有些发颤了,但明显听得出有一丝颤抖,白长生所说的话,无疑是濒死前的救命稻草。 “刚才我还不敢确定,现在我确定了,你死不了了!” ------------ 第227章:开始结束 白长生缓了半句,慎重道: “正是因为你在山西的遭遇,你可曾还记得,你留下了一纸药方!” 白长生一语道破天机,倏尔间只听得苍穹之上,滚滚雷动! “咔嚓!” 一道惊雷劈下,风打四野里,无风无雨! 电光照射天地,也劈醒了所有人。 对啊,还有这么一茬呢! 皮琵夏全身剧烈颤抖,他压根没想到会是这样,会因为自己一时的善心,居然就破解了千古的诅咒! “父亲!” 皮琵夏颤抖着站起来,跪倒在苍穹之下,向着远处的天际,嚎啕痛哭! 这延续了无尽岁月的皮氏诅咒,终于在今天,在皮琵夏的手上,戛然而止了! 正是因为皮琵夏在山西留下了一纸药方,那药方所成之药,拯救了迷离心智的百姓。 被九子一脉所蛊惑的生人,单单是在山西境内,就何止千千万万,区区八百人命算什么? 要是没有皮琵夏的药方,这群人不说会尽数而亡,但十有八九会消沉毙命。 正是这药方,救了这群苦命的人,正是这药方,救了苦命的皮氏一脉。 白长生之前一直没有确信,也没想到这么多,因为他在这关键的时候喝多了! 这可不是缺德了吗? 其实早在之前他就想到了这些。 但很多事情事发突然,又机缘凑巧,都没有记起来,白长生更不敢确信那药方能不能救这么多人。 眼下得到了证实,真是让他也有点错愕。 但看皮琵夏安然无恙度过了子时,几个人等了这么久也没见发生什么异样,看来真是性命无忧了。 把皮琵夏扶起来,这海鲜痛哭流涕,内心激动万分,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哈哈哈,好事好事,老白你可真会吊胃口!” 吴老三大呼过瘾,把这当成白长生刻意弄出来的戏码了。 白长生赶紧说自己也是无心猜到的,可别胡说。 “逛窑子逛窑子,庆祝一下。” 季礼忙不迭在一旁起哄,四个人连呼带叫,惹得小老板凑了过来: “怎么了这是,什么喜庆的事啊,说出来咱也沾沾喜气?” “我救了八百条人命!哈哈哈!我做到了,我做到了!” 皮琵夏跟疯了一样,冲着小老板挥舞着拳头,表情如痴如醉。 小老板愣了一下,叹了口气: “这是喝了多少?” 回身继续忙乎去了,白长生脑中闪过一丝惊异,却没有觉察到关键。 四个人又叫了几壶酒,喝了个昏天到底,皮琵夏更是难得,接连干了两大壶,吐了一地。 人生四大喜事,在皮琵夏这里,多了一件,自然要喝个痛快。 几个人又唱又跳,把连日来所有的苦闷全都发泄了出去。 在山西,在北京,在生死关头,在千钧一发,这么多的事情压在身上,今天可终于是得到了宣泄。 等几个人从小酒铺出来的时候,皮琵夏吐得都不行了,真把自己喝成了“醉仙虾”的德行。 四个人你搀着我,我搀着你,晃晃悠悠走到了东直门的城楼下面。 路都走不稳了,可走着走着,白长生却想起一件事来: “嗝!” 先打了酒嗝,眼神迷离,缓了半响白长生才又说道: “给钱···了吗?” “没给,管他呢,开心就好。” 季礼在旁胡乱接着,白长生“哦”了一声,继续向前走,可走了一会,却站住了。 “等会。” 让几个人晃悠着站好了,白长生细琢磨了一下,全身毛都炸起来了,不好! “怎么了老白?” 吴老三看着白长生一脸惊恐的模样,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皮琵夏,你可曾跟酒铺小老板说我们会来?” 白长生酒都醒了,连忙问道皮琵夏,皮琵夏现在吐成了皮皮虾,脑子迷迷糊糊也不清楚。 连晃了几下肩膀白长生才让他稍微有了点意识,皮琵夏摇摇头,说自己就是自己来的,什么也没说。 白长生猛然回头,拉着吴老三就朝着酒铺方向跑去。 吴老三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白长生这表情,就知道有事情,赶忙问怎么了。 白长生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小酒铺,恍惚了心神,寒声道: “那小老板,可能是娄冥。” 这话一说出来,吴老三一下子也醒酒了,看着白长生,目瞪口呆: “孙子你喝了多少酒?” 白长生低头不语,瞧着地面上那一张脸皮,脸似铁青! 吴老三顺着目光去瞧,也是汗毛顿起。 这怎么有一张人的脸皮? 白长生弯腰把那脸皮捡起来,捧在手里,手心捏汗。 这是一张假面,乔装用的假面,很精致,摸一摸尚有余温。 这质地,和真皮一般无二! 世上有何人能将乔装打扮的手段使得如此高明? 又是谁会说那么一句听着简单,实则洞悉因果的话语? 想当初第一次来这里,小老板可是指着那桌子上的碗筷说了一句: “早晚用得上!” 他又怎么能知道今晚,会有三个人后来到这里,而提前预备好了碗筷? 如此存心戏弄,除了娄冥,还能是谁? 白长生冷汗连连,望着手中的脸皮,攥紧了全身心的力气,这娄冥到底是何意思? 看来山西一行,他早有预料,这一切的命数,也都在他掌握之中。 存心戏弄吗? 白长生并不知道,但看这脸皮仍在这里,也就猜得到娄冥预料到了自己会反应过来。 这张脸皮,是刻意放在这里的,留待自己品味。 “迟早,我要抓到你!” 白长生恶狠狠说着,胸口起伏不定,被人如此戏耍,案犯近在眼前却看不出来,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亏得自己自认聪明,不成想栽了这样可笑的跟头。 难道他是在观察自己的进步吗? 白长生想到了这样一种可怕的原因,但却没办法证实。 足足沉默了半天,这才叹息一声转过身来,那吴老三还自纳闷,白长生知道这里不会有什么了,还是回去吧。 带着吴老三,白长生一路上沉默不语,几个人继续朝着东直门那里走。 走着走着,面前不远的地方,好像出现了一个什么东西,吴老三眯着醉醺醺的眼睛去瞧,嘀咕道: “老白,是我喝多了吗?那里怎么有一乘花轿子?” 白长生看了过去,想都没想就接了一句: “什么花轿,那是黑轿子!” 这话说完,俩人都怔住了。 一眨眼的功夫,吴老三满身的热汗,蒸腾着全身的热血,噌啷啷,宝刀在握,如临大敌! 又见黑轿! ··· ------------ 第228章:旧日之战 一片混沌当中,朦胧不清。 一个大和尚手持朴刀,站立山崖,看四周混沌须弥,沉默无言。 似曾相识的场景,物是人非的迷惘。 他是鬼和尚,他也叫不问。 他到底原名是什么,这世界上除了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知道以外,无人知晓。 手中的朴刀,更是很少人见识过它的峥嵘。 除了白长生,他曾经见过,也领教过。 朴刀很陈旧,刀长一丈,下面接着罗汉木,刀头金光灿灿。 上面凝萃了很多珍宝,让人目不暇接。 稍微一运力,真气直上云霄,刀头也会烁烁放光,早在很多年以前,这是鬼和尚炫耀武艺的小心思。 那时候他还很年轻,还很猖狂,而且无知。 但是这么多年,没人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没人知道他内心坚守着怎样的信念和执拗。 他追随过一个人,那个人的名字,叫白三石。 此时白三石正站在鬼和尚的面前,背对着他,衣角卷风。 那是一身青灰色的长衫,披在白三石的身上几经风雨飘摇,破烂不堪但未曾丢弃。 白三石的双手很粗糙,指尖看得见有很多老茧,摩擦地很厚重。 头发是银灰色的,此时的白三石已经很老了。 白三石没有回头,好像看不到身后有人,他的注意力全在前面,他前面有个年轻人。 眼角带笑,那人很狂傲,桀骜不驯的模样让人不禁生出许多畏惧感。 这人很强,有很强的功夫,一眼就看得出来。 白三石正对他说些什么,年轻人显得不屑一顾。 手里攥着一把刀,这人比比画画,好像要和白三石斗上一番。 白三石笑了,从背后就看得出来。 那年轻人明显被激怒了,操着刀冲了过来,可刚刚迈开步子,却看见天地都变了颜色。 一道道精光闪耀,一阵阵风云色变,这年轻人还没出手,就已经跪倒了下去。 谁也不知道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发生了什么,只看到年轻人一脸震惊失色,看着眼前的地面。 慢慢地,年轻人咬紧了嘴唇,好像很不甘,但他无可奈何。 把头撇向一边,年轻人认输了。 这时候白三石点点头,挥了挥手,只看到年轻人才能勉强站起来。 他的脚下,缠着许多藤蔓,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是如何生长出来的。 那个时候的鬼和尚,是无敌的。 那个时候的白三石,是无解的。 鬼和尚看着眼前一幕,把朴刀攥紧了,发出了丝丝响动,身前的白三石好像觉察到了。 回头一笑,却看不清面庞。 鬼和尚老泪纵横,隔着时间的长河,遥望着老主,潸然泪下。 场景崩碎,溃散于虚无当中。 鬼和尚再一瞧,却发现自己站立在一片青山之前,这里,正进行着一场持久的鏖战。 无数的尸骨堆埋在脚下,不甘的双目迸射出人心底最深处的绝望。 他们全都死了,无一例外。 只有一个人,站立在天地苍茫之处,正是白三石。 他与另外一个人对视无言。 那个人很强,强到不可直视。 不断出手着,那人的刀头凝结出了无数的火花,一刀劈下,嘴里却不吭半句。 白三石侧过身来,好像预料到了这人出手的套路,没有慌乱,但很吃力。 这人侧过刀来,一把砍向了白三石的肩膀,白三石却没有任何的闪躲,直直迎了上去。 噗嗤。 这片虚无当中,是没有声音的,鬼和尚听不到,但感觉得到那种悲凉与血腥。 白三石踉跄了几步,没能站稳,但还是很坚强,望着眼前出手的人,悲苦无言。 “先公!!!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场景崩碎之前,鬼和尚大吼叫天,却阻止不了这个结局,因果崩坏,重归虚无。 一滴泪打脸庞滑落,滴在了地上,这是一处绝地。 鬼和尚根本没有办法反抗发生的一切,因为这都是注定的因果。 他又一次看到了白三石,也看到了自己。 此时的自己,正站立在白三石的一侧,用尽全身的力气与面前的敌人血拼。 刀头舔血,神魔不挡,鬼和尚每一次出刀,都会葬送一条人命。 白三石站在他的身旁,指点江山,背负双手。 只是看着远处,那里有无穷无尽的敌人,而那些敌人最中间,有他熟悉的人。 为什么要背叛,因为天下。 白三石在这片虚无当中说了一句话,可没有声音。 鬼和尚知道他说了些什么,在这里自言自语。 那一年的血战,那一天的惨烈,是多少年后的今天,都无法让他释怀的。 鬼和尚摔倒在地上,转过脸来满身带血。 他戴着面具,不想让人看出真面目,这是当年白三石的意思。 要不是这个面具,他已经死了,而且会连累很多人。 鬼和尚全身都是血,躺在地上兀自挣扎,面目狰狞却没有半点怯懦。 可敌人太多了,简直是无穷无尽,根本是人力无法抵挡的凶残。 就在这时候,有个人飞了过来,那人不言一语,抱起了自己,向后快速遁走。 刀光剑影,流矢入地,却没有伤到鬼和尚一丝一毫。 鬼和尚怒吼着,不愿退走,可那人不管不顾,裹着他向远处遁走了。 那人,正是梻尘老祖。 临走前,梻尘老祖深深看了一眼白三石,叹息过后,了尘而去。 白三石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着眼前的敌人,他没有乱,也没有怯。 自那之后,鬼和尚再没有见过白三石,可他知道他死了,在那样的情况下,白三石必死无疑。 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的意外,也没有那么多的侥幸,那一天,是白三石的祭日。 “为什么要让我看这些。” 鬼和尚把头低下来,泪水不止,顺着脸庞砸在了脚镣之上,叮咚有声。 他在一处囚牢当中,手脚都被锁住了,捆缚在一个十字形的木架上面。 全身的要害和关节都被锁住了,碗口粗细的缠腰钢链捆在身上,任他一身武艺高强,也无法挣脱。 他面前,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叫娄冥。 “因为我想知道那一战,到底有没有人活下来。” 娄冥的语气里,难得地出现了慎重,他站在阴影里,他抓住了鬼和尚。 “没有,全死了,全死了,你满意了?” 鬼和尚好像在和自己说着话,没有愤怒与慌张。 “那万历八年呢,到底发生了什么?” 娄冥逼问着,差点从阴影中走出来,但他还是忍住了。 鬼和尚抬起头,不言一语。 那阴影里,传来了一声叹息: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他的一切吗?现如今他的儿子还在人间,难道他做的一切,你都置若罔闻吗?这天下大业,你也要弃之不顾?” 娄冥低声吼叫着,语气越来越急促,可鬼和尚还是一句话都不肯多说。 “为何你如此执拗?” 这是莲花的叹息。 “因为我生而倔强。” 这是朴刀的锋利。 ··· ------------ 第229章:胡搅蛮缠 “为何你如此执拗?” “因为我想知道那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段对话,两道声音,一男一女,男人苍迈,女儿隽秀。 九门提督转过身子,看着面前的女子,可叹是月里嫦娥,偷下广寒。 摇了摇头,看面前的女子还是不肯放弃,九门提督再怎么劝说,都是无用。 那女子迈前一步,咄咄逼人道: “你不要想着再隐瞒了,你可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天也是会塌的,地也是会陷的,人,是绝不屈服于天地的!” 这女子的声音很动听,但此刻却有了火硝的气味。 九门提督听完,真的是无可奈何: “你自己是万历八年来的,你反过来问我,难道说我要给你这个姑奶奶上课吗?” “你终于承认我比你辈分大了。” 那女子小声嘟囔着,让九门提督一阵汗颜: “你···” 她这么说没错,论起来辈分岁数,她是“痴长”了几岁。 可九门提督还是没打算说出来什么要害,因为他知道这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不能说的。 尤其是关于前朝,这是一个忌讳,让人绝口不提的忌讳。 曾经有个叫刘思才的人,因为一个字,死了一门亲人。 也引出了后来的左不虞,被那娄冥利用,成立了这么一个九子教派。 这给九门提督添了很多麻烦,他顾忌太多,这里面牵扯的更多。 幸好有个白长生,自己一只在暗中观察的白长生,他很好,很像他父亲。 机灵,话不多,想的多,最重要的是他还没有娶亲。 “你对那白长生,感觉如何?” “废物。” 杨茹不假思索,九门提督哑口无言,他本以为这样问会让这女子害臊些。 自己也好扯开话题,但看情况好像不是这样。 尤其是这个评价,有点让人吃不消。 “不至于吧,这孩子其实不错的,你看他才得了传承不过几个月,就很开化了,人也精神,你呀,岁数不小了,小说也上百岁的人了,总这样下去···” 九门提督看来和众人以为的那般严肃不同,是个很啰嗦,也很平易近人的性格。 但这份操心用在眼前女子身上却是让她很烦躁: “能别提这个吗?我的答案呢!万历八年!万历八年!” 一直在反复强调着她想知道的一切,太迫切了,以至于说话都开始急促了。 九门提督摇头苦笑,她实在拿这女子没有办法,要是早知道这样,就不把她“挖”出来了。 “你说我怎么这么多余,把你这个祸害给弄出来了。” “不管,反正我出世了,那就要闹个天翻地覆,凭什么就把我给埋了,说不说,你说不说!” 那女子张牙舞爪,扑了过来不停掐捏着九门提督。 这可是朝廷一等一的命官,兼着吏部,眼下居然被一个女子这般胡闹,这可让他好一阵头疼。 “好了好了,别闹了,你是不是见到娄冥了?” 九门提督躲闪着,听他这么问,这女子停下了手脚,银牙咬地咯吱吱: “他城府太深了,断命的传承更是功参造化,想必也是得了其他手段,不得不提防。” “你可知道有人一直在找他?” “我知道,那个大和尚嘛,他俩不能见面,见面就要你死我活,一个犟,一个坏。” “那你为什么不来告诉我,为什么不让我抓住他?” 九门提督嗓门提高了八度,很是愤慨这女子的行径,实在是没谱。 追寻了这么多年的娄冥,居然被她碰到了,居然又被她给放走了! “拿万历八年的真相来换。” 那女子摊开手心,做出了交易的姿态。 九门提督再次无言,这女子忒也难缠,简直就是混世魔王。 这么多年来,不知道给他添了多少麻烦,早知这样,根本就不该让她出来! “你想什么呢?” 女子从他那眼神里看出了悔意,有些戒备。 九门提督慌忙摇着头,心里边叫苦不迭,这个祸害赶紧走,赶紧走吧。 女子不依不饶,这就要上前继续抓挠他,就在此时,耳听得房门之外,有人说话: “禀告老爷,那宅子里面,有动静了。” 人没有进来,贴在窗户之上小声禀告着,九门提督一听,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不用他说,女子知道利害,赶紧躲闪到了一旁。 九门提督把门打开,让门外的人进来。 这是一名黑衣人,是九门提督亲手栽培出来的细作,平日里替他打探消息。 这人黑衣黑面,教人看不清面容,但拳脚之间孔武有力,是名好手。 “说,怎么样了。” 九门提督低声询问着,眉宇间尽是慎重的姿态。 那习作单膝跪地,抱拳拱手: “成了,他···” 刚说一半,九门提督却止住了他的话头,眼睛朝着旁边瞟了一下。 这屋里,可还有别人呢。 “附耳上来。” 九门提督很是小心,看来不愿那女子知晓过多秘密,也露出了高深的城府。 习作凑了过来,贴耳汇报,九门提督听完,眉头一拧,细细思量了片刻,传授了一道指令给那习作。 习作听完,施礼告退,出了房门之外,倒退五步之远这厢才转身过去,极尽谦卑。 等习作消失在夜幕当中,那女子才从暗处出来,一下子就从后面给了九门提督一拳头: “说,又发生什么了?干嘛瞒着我?” “哎呀,胡闹!” 九门提督吃痛,回身叫苦不迭,这姑奶奶给他添的麻烦可是越来越多了。 “我告诉你干嘛,你都不帮忙,供着你吃喝玩乐,一天到晚抓贼都抓不到,净跟这胡搅蛮缠!” 九门提督拉开了一段距离,很是不胜其扰,女子却不以为意,他怎么退她就怎么近。 而口中所提及的“贼”,不消说,必定就是那娄冥了。 看来是娄冥和这女子说了些什么,以至于让她没有出手将其拿下。 九门提督认为是她根本打不过,这点他深信不疑。 “今晚上,你必须给我个交代,万历八年,还有刚才,到底怎么回事!” 女子张牙舞爪又一次扑了过来,像个无赖,像一只没有断奶的母豹。 九门提督要不是一把年纪了,真想在这哭上一场,眼看着女子在自己身上又抓又挠,简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同样的场景也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每一次九门提督都是好说歹说,用尽了办法才能搪塞过去。 可她从未死心,一直想从自己这知道些什么,他不是不愿意说,而是不能说。 虽然她活了许久,但心性尚不成熟,有些真相对于她而言,过于残酷。 那女子一抓手,撕扯在了九门提督的脸上,九门提督躲闪不及,被那女子把“脸皮”给扯下来了一块! “胡闹!” 九门提督赶紧躲过去,小心把“脸皮”敷上,妥帖整齐。 那女子笑嘻嘻不以为然: “你这手段快赶上娄冥了,不错嘛。” “九门提督”吹胡子瞪眼,无可奈何。 ··· ------------ 第230章:起承转折 与此同时,东直门外,荒草寸生。 现在已经临近隆冬,京城的风也愈发凄凉起来,让人不自觉地想要暖暖身子。 可眼下的白长生和吴老三,打全身都开始蒸腾发热,心里边却是发凉发冰。 因为他们瞧见了一乘轿子。 一乘黑轿子。 之前正是因为这样的黑轿子,才让他和吴老三迷迷糊糊从北京来到了山西。 眼下居然又出现了,这想都不用想绝非善茬。 难道说是九子一脉的余孽挟怨报复? 还是说另有蹊跷? 俩人都闹不清楚,但也没功夫多想。 吴老三操刀在握,将白长生等人护在身后,此时季礼和皮琵夏都醉成了一团。 他俩是彻底没脑子的那种类型,打骨子里就透出一股子废柴的味道。 真碰上什么事,除了当个累赘之外,毫无用处,只有事后,皮琵夏还算有点能耐。 季礼自不用多说,就算是清醒的,看到这轿子也会立刻装死,单论这份造诣,当世不二。 俩人被推在身后,斜靠在在一起就躺在了地上,白长生和吴老三彻底醒了酒,如临大敌。 那轿子就停在眼前,通体发黑,一如初见般诡秘。 “来者何人!” 吴老三大喝一声,白长生也把蚀骨刀给掏了出来,不敢有一丝懈怠。 那轿子无言,风无语。 片刻的功夫,打里面伸出来一只手,吴老三刀都横起来了,静等那人现身。 先是一只手,再是一条腿,那人从轿子里面出来了。 撩开轿帘,这人迈步出来,一身白衣袭风,神情阴鸷。 头发有些凌乱,在夜风的衬托下更显邪魅。 手脚细长,但骨节肿大,这人的功夫很强。 吴老三心头一凛,瞧出了这人的功夫不一定在自己之下。 而这白衣人,他们也都见过。 正是在山西,曾救了他们性命,又曾数次出手绝杀九子祭女的那名白衣人! “原来是你!你到底是谁?” 白长生寒声喝问,却始终琢磨不通此人来历,掐指捏算之下,却发现此人笼罩在一片混沌当中。 前不见因,后不见果,这人的命相也太怪了,好像是凭空捏造出来的一般离奇。 “还真是仇女那娘们的人,也不知道手段如何,今天就领教一下吧。” 那人打从轿子里一出来,就死死盯上了吴老三。 吴老三一听,心里边咯噔一下子,我的个乖乖,听这语气好像和仇女有瓜葛,早都觉得她这名字不吉利,不成想还真有仇敌。 但看眼前的白衣人,在不经意间有点熟悉的感觉,却又很陌生,这让吴老三很不安。 “我和仇女可没什么太多关系,就是学了点东西,拿了把刀,充其量算是小偷小摸,警告你啊,冤有头债有主。” 吴老三正气凛然,这话说出来,白长生都脸红了。 怯战都能如此堂而皇之,吴老三的脸皮比城墙都厚实些。 那白衣人不以为然,嘎嘎怪笑着,把腰一弓起,像是一只濒死挣扎的老猫般可怖。 倏尔间打袖筒里钻出了一把短刀利刃,这白衣人二话不说,操刀问敌。 吴老三早都瞧出来这人有动手的意思,事到临头好话一车也无用,这边厢也是操刀迎敌。 俩人互见睥睨,一个弯腰,一个直背,一个踢脚,一个踹腿。 吴老三左右互缠,贪刀一出势如破竹,这是想要先发制人,取得优势。 那白衣人的动作却很诡异,武功路数不同于任何当世教派,好像是自成一派,又见底蕴。 腰盘如蛇,一拧就躲了过去,紧跟着刺刀出手,直问吴老三的下盘。 “呔!出手下作,想要阉了三爷我?” 吴老三怒声大喊,把刀转横批,向后一收腰,整个背都弓起来了,躲过了这致命一击。 谁知这招不过是个幌子,白衣人刺刀虚晃,刀分右手,直接向着吴老三的右肋刺去。 每一招都不过二手,招招克敌死穴,阴险毒辣,这白衣人的出手让白长生心惊不已。 他到底是什么来历? 吴老三也很惊诧,看此人出手阴毒,再不愿多留情,腋下一收,再次扭了过去。 吴老三处处受了牵制,心中发气,怒火中烧,把刀一举起,欲刀立劈向下。 “嘿!!!” 这一式大开大阂,卯足了劲道,白衣人眼睛一瞪,知道利害赶紧躲了过去。 谁知吴老三料到了他出招的套路,把腹腔一紧,喉咙一骨碌,打嘴里直接射出了一道脓痰! “呸!” 就这一口,白长生和那白衣人都傻了,想不到吴老三竟然使得如此下三滥的手段。 那一口痰淬了力道,预判了位置,直奔白衣人的脸面,白衣人仓惶躲闪。 这比一刀劈中要害都严重,太难堪了,白衣人不愿受此折辱,就地一滚,方才躲闪过去。 那一袭白衣,也惹了灰土扬尘,褶皱间方寸全无。 “你···” 白衣人脸色微愠,起身跳回了远处,俩人这也算是停了手,互相站在一个安全的距离。 “奶奶个攥的,早一点点就好了。” 吴老三心有不甘,对自己的出手留情很是懊恼。 白衣人摇摇头,叹道: “仇女要是知道,她的传人竟是如此货色,必定要气得难以转世投胎。” “你认识仇女?” 白长生赶紧问道,听这语气,白衣人知道很多。 白衣人闻听此言,看向了白长生,点点头道: “你这小子还算不错,除了有点笨,脑子不机灵,糊涂一点,胆小一些,功夫全无,胆识略差之外,勉强可以。” 白长生听完,脸都绿了: “你这夸人跟谁学的?” 说着,心里还想要不是打不过,早都扑上去了。 吴老三大嘴咧开,这一刻他是乐得瞧热闹的。 “仇女我不认得,但我听说过,要是没有我,你们这堆人早都死了八百次了。” 这白衣人说地不屑一顾,言语间也有嗤之以鼻的意味,但他确实没说错。 早前在初到山西的时候,就曾经救了俩人性命,后来在迷山中也有踪迹。 最后更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袭杀了那九子一脉的祭女,此人出手狠毒果决,功夫何其高强。 白长生更是在“驻影石”上看到他和左不虞大战,俩人旗鼓相当,甚至可以说稍胜一筹。 不然怎可以从容不迫? 可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看他每次出现的地方和时机,都是关键的节点。 白长生曾经尝试着推演过,这人命相却是根本无法显现。 但直觉所致,他是在追寻什么,追寻一段旅程,也可能是在追寻什么人或者事物。 可那功夫和手段,却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阴狠毒辣,深沉心境。 这人不过三十岁上下,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拳脚,真是令人生畏。 话语之间,不只是白长生,就连吴老三都感觉对此人颇为熟悉,好像是有些过往。 这份异样的熟悉感,让俩人都是毛骨悚然。 吴老三扛着刀,打量着眼前的白衣人,白衣人看着俩人一脸玩味。 “说吧,你到底是谁。” 白长生深呼一口气,眼神藏疑。 白衣人嘎嘎一声怪笑,似曾相识的口吻,此曾相识的可怖,轻声道出一语,只听是响彻云雷,天地变色! “吾乃唐门弃子!唐!无!心!” (山西案完结,稍晚时候更新下一卷:唐门大案!) ------------ 第231章:无心疑云 白长生和吴老三听眼前的白衣人道出了自己的来历,怎叫一个茫然变色。 他是唐无心? 那唐家大院的那个老人又是谁,不应该啊,吴老三惊疑不定,这唐无心自己多少年前就认得了,眼前这白衣人为何要冒充呢? “呔,大胆恶贼,冒充那糟老头子你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 吴老三大声喝问,拔刀握怀,一脸的谨慎。 那白衣人却没有多少的表情,只是盯着俩人,好像也在审视着什么。 “难道说我是吃饱了撑的,早知道是这样,我何必要救你俩的性命,不知死活的东西。” 面前的白衣人嗤之以鼻,好像对二人很是不屑,可就是这语气,让白长生心头发颤。 太像了,简直和唐无心一模一样! 想当初俩人为了拯救季礼,来到了唐门之上求助于唐无心,唐无心所说的话语和语气,都和面前的白衣人,一般无二。 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白长生伸出手把吴老三的刀挡了下来,点指掐算了一番,却发现面前此人的命相实难揣测。 前不见因,后不现果,如凭空捏造出来一般让人生出了莫名的感受。 “你到底是谁?” 白长生不敢确信,随着吴老三打量着眼前的白衣人,那白衣人随着晚风拂动发梢,道出了许多让白长生意料之中却又出乎意料的因果。 他是唐无心,从那自信的口吻当中听得出不容置疑。 他也是白衣人,在白长生和吴老三初临山西的时候,曾出手相助俩人。 可他为什么要来山西呢? 白衣人没有多谈,说自己在追寻一段过往前事,他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只是在准寻的路上和白长生有了交叉。 也曾到临迷山,而迷山当中,那三生泉旁边的一条足迹,便是此人留下来的。 让白长生误以为是鬼和尚出离了泉水,这也让他好一阵恶寒,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功夫不可思量。 居然可以在迷山当初顿足留迹,就这份造诣,就已经让白长生很诧异了。 吴老三又何尝不是,他可是仇女的传人,现如今得了造化,不说武功盖世,但也足可以睥睨天下了。 可面前人和他旗鼓相当! 白衣人又说出了一件事,那便是他们唐门的很多过往,都和这个娄冥有着些许的关联,他更是想弄清楚很多要害之事,这才要寻找娄冥。 但是在山西所面对的那个左不虞,他遇见之后与其比试了一番,便知道此人定然不会是真正的娄冥。 正是白长生在驻影石碑上看到的那一场决战,也正是这场决战让白衣人了解到了一些娄冥教派的隐秘。 可他为什么要救白长生和吴老三呢? 白衣人那话语之间,透出了些许迷茫,一闪而过,并没有过多的展露。 “什么话都让你一人说尽了,我们哪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走,去唐门当面对质,说个清楚,要是你这人冒充唐无心,可是天大的罪过,不能轻饶。” 白长生听到一半就听不下去了,迈前一步,这就要让眼前人随着自己去对峙。 吴老三却是不言一语,好像在苦思冥想着什么,看一眼唐无心,又是摇摇头。 眼前这人给自己的感觉太怪了,总感觉好像是认识。 白衣人一听这话,当即嗤笑出了声,对二人的话语很是嘲弄,只听他一语道出,四野风打: “那冒充我的老人,已经被我给杀了,刨心挖肝!” “什么!” 俩人一听,哗然变色,唐无心让他给杀了? 吴老三当机立断,抽刀欲战,这人暂且不论什么来历,但犯下了人命案,那就决计不能轻饶了。 “呔,好你个恶贼,如此胆大妄为,竟敢谋害朝廷故旧,该当何罪!” 唐门虽然罪责在先,但毕竟就如吴老三所言,乃是朝廷故旧,如此轻言杀头那可不行。 想当初九命案和鬼龙王的事情,朝廷都是睁眼闭眼网开一面,可眼前这人居然把唐无心给杀了! 不仅如此,这也从侧面证实了这人的武艺造化何其巅峰,吴老三不敢有丝毫大意。 手心藏汗,酒气也都散发了出来,再无醺醉之感。 可那白衣人一听,这俩人总是不相信自己,也是不耐烦了,只看是袖袍一甩但也没有作战的意思: “我说了我才是唐无心!你俩有完没完!” “如何证明?” 白长生眯起眼睛,道出关键,他是不可能作为唐无心出现的,这人不过二十来岁,怎么可能是当初唐门的管家,单问年龄就说不过去。 白衣人不以为然,但那眉眼之前却满是迷茫,看来他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他在一片黑雾中苏醒,迷茫间打内心深处就有一道声音传来: “我是唐无心。” 那声音好像是唤魔之音,让他震耳欲聋,让他毋庸置疑,遂即脑海也浮想起了旧日的记忆。 他确实是唐无心,被人施加手段,藏在了一处秘地躲过了唐家的灭门惨案。 精神恍惚之际,已经来到了市井之间,稍微一打听,知道了当年的故人已经不复存在了。 可唐府却听说还有一人存活,正是唐无心。 这就蹊跷了,有人冒充自己,白衣人怒从心起,恶向胆边,马不停蹄就冲去了唐府。 一进来正看到唐无心站在院落之中,好像在等着自己。 当他冲去那一刻,唐无心的脸上浮起了异样的光彩,俩人好像都知道必有一战,二话不说就打了起来。 穷尽所有的手段,俩人打地天崩地裂,白衣人大声喝问为何要冒充自己,那老人却毫不作答。 天地变色,足足过了一百多手,俩人这才分出了胜负,白衣人挑了个唐无心不留神的间隙,绝杀出手。 一把掏进了唐无心的腹腔,将他的心脏给抓了出来,胜负落幕。 鲜血滚烫入地之时,唐无心濒死毙命之前,那脸上却露出了点点欣慰,毫无悔恨。 白衣人也没留情,杀了此人,也没有在府内逗留,看故人不在这地方实在难受。 出离了唐府,一路走一路打听,了解到了当年的很多隐秘,听说这老人曾经和无数人有过勾结。 更有人说这老人和断命师有过往,眼前的白衣人一听,遂即有了方向,要找到那个断命师问清楚一切。 那所谓的断命师,便是白长生的师父,鬼哭坟的老人! 找来找去,那老头自然不可能找到,但他打听到了冒充自己的唐无心,曾经和断命师有过一笔交易,便是要保护白长生的周全! 正好那线索之中,很多事情都与山西的迷山有关,这便出发了,一路不停赶奔太原。 巧遇到了白长生,这才出手相救,那个时候的他,并不知道白长生的身份,只是在暗中观察到了发生的事情,算是仗义出手。 可临走之前,看了白长生和吴老三一眼,白衣人也是内心茫然,这俩人给他的感觉很是奇特。 尤其是吴老三! 四处寻觅之下,他这才了解到了俩人和那冒充自己的老人之间,有很多过往。 也是想知道为什么要保护白长生,这也就跟着进了迷山,可在迷山当中,白衣人发现了惊天的秘密。 说到这里,吴老三伸手一挥,打断了白衣人的诉说,一字一顿,死盯着面前的“唐无心”,寒声道: “我知道你是谁了,怪不得觉得那么熟悉。” 白长生很诧异,怎么吴老三能知道呢? 白衣人更是不言一语,二人对视,吴老三确信无疑: “你是狗宝!” ------------ 唐门大案 ------------ 第232章:斩获秘辛 白长生听完,后退少许,脸色藏惊。 狗宝? 不就是曾经让唐无心给抓到的那两个年轻人,要栽赃嫁祸给他的年轻人不都死了吗?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就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吴老三也是,看着眼前的白衣人,虽然神情样貌都和唐无心的姿态惟妙惟肖,但那张脸皮是不可能错的,他就是狗宝! “什么狗宝?” “唐无心”迈前几步,咄咄逼人,好像这个名字让他很介意,刚才那三个字一出来,就让他肩膀颤动了几下。 刻意掩饰掉了,他那表情很迷茫,好像并不知情。 要说是装出来的,那未免过于太天衣无缝,就连白长生都瞧不出来他有什么目的。 “快说!” 白衣人再度上前,语气有些刻不容缓的急迫。 吴老三却又摇摇头: “你肯定是狗宝,但不应该啊,你不是被唐无心给吃了吗?” 白长生也很纳闷,是啊,那俩人不都死了吗,怎么突然要冒出来冒出唐无心呢? 吴老三摇头晃脑把狗宝俩人偷钓鬼龙王的事情说了出来,白衣人脸上变颜变色,却没说话。 拳头都攥紧了,好像在听一个故事,那故事当中的主角,和自己无关,没有任何掩饰的痕迹,白长生越看越奇。 等吴老三说完,白衣人还是不发一语,白长生走上前来道: “走吧,唐家大院看看去,我觉得那里能发现什么,你不像是撒谎,但你不简单,必须搞清楚,听你所说,与我家门师承都有关系,你都是听谁说的?” 白长生表达出了自己的疑问,唐无心缓回心神,这就道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九门提督。” 又是他,九门提督怎么掺合进来了,不仅是白长生,吴老三也是晕头转向了。 难道说朝廷刻意而为?不应该啊。 三个人都沉默了,不知道该怎么去理解眼前的突如其来的事端。 按白衣人所说,他是杀了唐无心,后来九门提督就找上门来,跟他说了很多事情。 又有很多见证的事物和人物,这让白衣人确信无疑,是那老人冒充了自己。 可关于自己为何被人隐藏在秘地,他却始终会想不起来,九门提督也没有确凿的说法。 只是告诉他,白家一门,还有那断命的师承,都和唐无心有些过往,要想一切水落石出,那就要找到这些人。 还听说了,这些人之间有一场交易,正是很多年前,在迷山当中进行的一场交易。 而迷山当中还有惊天的存在,白衣人这才赶奔迷山,到了迷山,也曾经遇见那莫名其妙的鬼屋,以及三生泉。 在旧日的记忆里,三生泉的来历他一清二楚,想是遁入其中洞察因果,可当他跳入泉中的时候,却被一股子浪花击打了上来。 正是那三生泉的主人,白衣人惊异发现这泉水中有人藏匿其中。 看到了自己,那人并不打算让他进来,而是送出了一句话: 因果往复,长生自在。 这句话里,透出了一个人的名字,正是白长生,白衣人信以为真,知道这事情肯定和白长生脱离不了干系。 很多人都很在留心他,就连冒充自己的那老人,和九门提督,以及面对的三生泉主人,都很在意他。 眼前三生泉的主人白衣人虽然不知道是谁,可恍惚之间,却是想到了旧日之中的禁忌。 那无上的存在,禁忌的邪魔,被人所伤,不知所终。 如果是他,那绝对不能招惹,白衣人退避三舍出离了三生泉,也踏上了寻找白长生的路途。 数次直面白长生,但并没有开口相问,也是想再观察一下白长生,看他到底有什么能耐和故事。 可这么一来二去的,白长生给他的感觉除了惹事生非也真没什么特殊的,当山西案告一段落,白长生回到京城的时候,白衣人也就回来了。 这也才现身说法,想弄清楚一切,但他失望了,白长生比他还晕,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置身其中还这么一脑袋浆糊,真是让白衣人着急。 那黑轿子,也是在山西寻来的,算是个战利品,一路坐着回来的,轿夫也早都打发走了,他在这里等,知道白长生会来。 看来此人也掌握推演的手段,不过比断命师的传承稍差了几分。 三个人互通有无,也知道了一些前因后果,白长生想知道那三生泉主人的身份,但白衣人没有告知。 他是唐无心,也是狗宝,却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居然会变成这样。 谁都猜不透,看来必须要去一趟唐家大院了,白长生心说居然和师父有关,又和父亲有牵扯,不得不掺合进去。 说话间已经过了三更,白长生回头看了看躺在地上睡觉的皮琵夏和季礼,这俩人实在是多余。 跟吴老三使了个眼色,俩人把他们扛起来,告知白衣人说要一道去唐府追查清楚。 白衣人欣然赴约,他也想弄清楚这一切。 三个人拖着两个人到了东直门的谯楼,把俩人扔给了城门官,让他们送回季府。 城门官一瞧这几个人,登时站立起来,随着几个戍夜的官兵磕头跪倒。 白长生和吴老三的名声,随着山西案还有之前的九命案,已经遍传了天下,就连皇上都赏了马褂,他们这些虾兵蟹将哪敢怠慢礼数? 可这白衣人是谁?几个官兵有些诧异又不敢问。 这也是白长生和吴老三想搞清楚的,三个人安顿好季礼和皮琵夏,赶奔唐家大院。 一路上都没说话,各自揣摩着彼此的心思,这场景很是诡异。 转弯抹角的功夫,走了挺远,几个人就来到了唐家大院。 白长生偷回头,送观瞧,只看到白衣人一脸悲怆神色,唏嘘摇头。 那神色何其悲凉,真不像是装出来的,绝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死了的狗宝居然变成了唐无心? 白长生琢磨不透,但直觉所致这人背后隐藏着很多事情,就连九门提督都出马了,绝非小事。 那面前的唐家大院古朴依旧,门前冷落的春凳上灰尘铺洒,映衬着月光的凄冷,看人心慌慌,叹夜风凉凉。 诉说着满门抄斩的怨恨,枯枝败叶里透出让人心寒的脆响。 白衣人叹气半声,推门而入。 吴老三和白长生紧随其后,三个人就这么进来了。 “杀了那老头之后,我也就没来过这里了,看一眼心惊肉跳,实在不胜其扰,你们找吧,看有什么线索。” 白衣人没有多说什么,他在期待白长生有所发现,因为眼前这个人给自己的感觉很奇妙。 这么多人都如此关注他,到底是为什么? “唐无心的尸体呢,不是被你杀了吗?” 吴老三挖着鼻孔,扫看周围,却没有发现那白衣人口中被掏了心肝的唐无心。 “哎?对啊?” 白衣人光顾着观察白长生,被吴老三这么一提醒,也是惊讶发现唐无心的尸体不见了。 去哪了? 三个人在院子里找了一圈也没有发现,地面上除了一滩干涸乌黑的血迹之外,什么都没有。 “该不会是作扣诓我们吧?” 吴老三挥舞着半口宝刀,语态存疑。 可白长生不这么觉得,他看到白衣人脸上也很惊异,不像是装出来的。 “难道是被九门提督给收走了吗?” 白衣人自言自语,旁边的长生听了,这就问九门提督怎么找上门来的。 白衣人说是杀了唐无心,那人便出现了,就站在府门之外,好像在等着自己。 那应该就是他动的手脚了,看来九门提督知道唐无心被杀了,但是没有出手阻挠。 难道是朝廷的意思吗?铲除余孽? 白长生不禁是冷汗连连,猜想不出这个中的情由。 三个人没有发现唐无心,也没在院子当中发现什么蹊跷。 对了,这可是十三进的大宅子,月亮门的后院可都没进去过呢。 白长生想了起来,这就带着三个人去后院寻找,这唐门的后院不是一般人能进来的,要是老唐无心在这里,随意出入必定有死无生。 这宅子里隐藏着太多的邪门玩意了,天晓得有些什么。 三个人穿越过月亮门,来到了后院,刚一进来,抬头观瞧,只看到后院正当中,摆放着一口黑棺! 更可怕的是,那黑棺的边上,站着三个黑衣人! 一瞧有人到访,三个黑衣人转身扑来,势如恶鬼! ------------ 第233章:色鬼老三 白长生和吴老三眼睛一瞧就认出了,这是三名鬼奴! 又来了三名,可白长生却是叫苦不迭,那杨茹送给自己的三枚令牌,他没带在身上! 这不要了命了吗? 以后就算是上茅厕都不能离手这宝贝,白长生苦笑连连,幸好眼前有两大高手保驾护航,不然可难办了。 “什么时候来的?” 白衣人也是一惊,早前并没有发现后院有什么动静,更想不到这里埋伏着三名鬼奴。 现在可不是聊天打岔的时候,二人战三鬼,那边厢已经到了切近,再不应战可就要吃亏了。 吴老三横刀立马,早都飞身过去了,他早前被鬼奴欺负过,现在可算有了“报仇雪恨”的机会。 “嘿!哇呀呀!” 那三名鬼奴到了切近,吴老三一弯腰,躲了过去,接着地龙躺身,拔刀向上。 白衣人也跃身过来,平地升烟,自打地面上溅起无数灰尘,那出招动如脱兔,教人应接不暇。 白衣人的手段不同于任何教派,自成一统,也是不知道从哪学来的,腿脚之间夹杂了无尽的煞气。 总是能在不经意间勾勒出诡异的弧度来让人措不及防。 三名鬼奴又何尝不是,打一扑过来,身上就席卷着滚滚黑气,爪牙如钩,直接掏向了二人的胸膛处。 有个鬼奴是使唤短棍的,打腰背后拿出来就挥力向下,吴老三横刀而挡避了开来。 “嘿!” 三爷刀分左右,一刀贪天狼,万夫莫开气吞山河! 使出了七八分的力道,鬼奴居然迎战不得,被那刀气席卷出去,直直摔倒在了地上。 就在此时另一名鬼奴出手了,是个使唤狼牙大棒的壮汉,在间隙之间出手,让吴老三没处躲闪。 此时白衣人瞧准了劲道,一个踢腿刺刀,化解了吴老三的凶险。 最后那鬼奴却是裂天大斧,照着白衣人的门脸一斧头下来,让白衣人脸色骤变。 吴老三得了功夫,自然知道如何应对,眼看着裂天大斧那煞气就知其不能力挡。 把半口宝刀化作锋芒一甩,扔了过去直接搪开。 二人三鬼这就斗了起来,白长生帮不上忙在一旁坐山观虎斗。 俩人越斗越狠,毫不留情,和三名鬼奴足足打了五六十招,这才瞧出了哪一边更胜一筹。 吴老三一脚踹翻了鬼奴,锁了他关节,白衣人用短刀定住了另一名鬼奴的襟肘,让他动弹不得。 二人再度合力,将剩下那鬼奴擒拿脚下,胜负已分。 白长生这时候从跑了过来,打远处找了几段绳子,赶紧过来帮忙,捆上了三个鬼奴。 鬼奴敌友不分,只认主令,但还是不能轻易击杀,白长生观战的时候连连大喊,这才让二人稍微收了几分力道。 把三个鬼奴捆缚在地上,白长生伸手向前,摘下了三人的黑面,三人观瞧,一人喜上眉梢。 自然是白长生了,他认出了三个鬼奴的身份,这可真是开天辟地的英雄好汉,居然被自己碰上了。 这等到拿了令牌驱使在握,加上之前那几名,何愁不能平荡敌人。 “你小子好运气。” 吴老三最了解白长生,砸巴着嘴点点头,旁边白衣人却没搭茬,而是到了那口棺材的前面。 这是一口黑棺材,通体发黑,但并不是用于收殓死尸的。 看样子像是个容易一样,有活扣,能轻易扳动。 把棺材盖一打开,白长生走了过来,他对这类东西最是了解,但面前这口黑棺材,一瞧进去却是茫然了。 这是干什么用的? 怎么里面有如此多的黑泥? 棺材里面有很多黑色的东西,湿滑泥泞,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闻起来腥臭无比,但看得出是人为制造出来的。 掩住口鼻,只有白衣人低头不语,看来他是知道来历的,只是没有告诉白长生的打算。 棺材盖了上去,白衣人不说话,把棺材拖到了后院边上,自腰间取出了一个火折子,投在了里面。 “噗!” 遇火而燃,这棺材的质地看起来是怕走水的,稍微一点点火星都会让整口棺材焚烧起来。 “你干嘛?” 吴老三没想到,更不知道为什么白衣人要烧了这棺材,但眼下火势滔天,想拦也拦不住了。 “不要问这是干什么用的,你们管不着,回去歇着吧。” 白衣人说完,沉思了片刻,直接飞身从后院当中撤走了,吴老三也没去追,九门提督牵扯其中,这人看来很有来历,不能轻举妄动。 别看老三人活得粗糙,可脑子很灵光,这都是久在市井中锻炼出来的。 “老白,瞧出什么来了吗?” 吴老三扛着宝刀来到了白长生身边,白长生一直在看着那人,直到离去,被吴老三一喊,这才恍惚过来: “他看来时知道了什么,咱们也别追,这事情到了时候必定会水落石出。” 说完,回头看着地上挣扎不休的三个鬼奴,喜悦之色溢于言表。 这可是意外的收获。 “走吧,天都快亮了,咱们先回去休息,等白天再说。” 吴老三点点头,走上前来一把扛起了三个鬼奴,俩人互相帮衬着,在夜色的掩盖下出离了唐门大院。 就在俩人刚刚离去的时候,只看到一双眸子,在阴冷的角落里显现出来,那眸子何其冰冷,像是无言的恶魔,目睹着所有的真相。 一道寒芒掠过,这眸子消匿在了凄冷的月夜里,这唐门大院依旧孤苦,但无人敢来问津。 而那昭昭青天白日下的人心,也随着唐门曾经发生过的一切,慢慢浮起了波澜。 这一天,这一案,终是要昭告天下了。 ··· 白长生带着吴老三回到了自己家里,把鬼奴扔在了后院,声音嘶吼不断,那三个鬼奴的嗓子里喷出了滚滚黑气。 看一眼,狰狞面目,寻常人怕是要吓死了,可白长生和吴老三却早都习惯了。 鬼奴头脑浑噩,时而清楚时而迷茫,开口说话更是难得遇见一次,若没有那令牌白长生还真不敢轻易招惹。 但这宅子里可还有个吕不辰呢,而这个吕不辰,便是个寻常人。 听到院子里吵闹不停,吕不辰把门打开,骂骂咧咧向外瞧了一眼。 正好就看到自己屋子前面,那三个鬼奴张牙舞爪的样子。 嗷唠一声惨叫响彻了夜空,吕不辰咣当一声把门锁死了,紧接着屋子里面传来阵阵桌椅挪动的声音。 过了很久,那屋子里面的人才慢慢消停下来,看来也稍微缓回了心神,这才传出一声大喊: “从我门前弄走!别让我看到他们!好不容易送走一个,这一下又来了仨,你是要把宅子弄成鬼屋吗?!” 白长生和吴老三对视一眼,耸了耸肩膀都没接茬儿。 “老白,明天去哪查这事情?” 吴老三问着白长生,白长生拍了拍手,一身热汗,这就道: “去找你朝思暮想的人,她肯定知道些什么。” 夜色里,传来阵阵吼叫,吴老三兴奋异常,他回来的时候可还没来得及去见那人呢。 三个鬼奴听那吴老三的叫天大吼,把自己的声音都盖过去了,一个顶仨!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怔住了: 到底谁是鬼? 当然是吴老三,色鬼嘛。 ------------ 第234章:到处打听 转过天来,一晚上白长生很是疲惫,也没去那混沌当中,睡地很是安逸。 吴老三可是一晚上没睡,想到了要见自己朝思暮想的娘们,可真教他兴奋异常。 这段日子来的经历,要是跟包打听说出来,那肯定是能让她佩服地五体投地。 俩人吃过饭,三个鬼奴已经在白长生的令牌之下臣服了,藏在了日光不进的房间里等候驱使。 鬼奴都不能轻易言语,心智全无,只有一股子本能,像是僵尸般可怕。 所以也不能在他们口中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白长生更猜想不到是谁安排的这出好戏。 现在娄冥已经藏匿了起来,这鬼奴几经易手怎么又换了主人,白长生有些闹不清楚。 可回归了就是好事,等着将十八名鬼奴收归在手,那可是莫大的帮助,遇到什么困难都好说了。 俩人吃饭的时候吕不辰也在旁边,好说歹说,苦口婆心也没能打动白长生。 毕竟就是个拿笔杆子的,写写画画,对这种邪门的玩意打心眼里就喜欢不起来。 俩人把吕不辰留在家中就出来了,临走的时候吕不辰都快哭了,心说这“鬼奴奶爸”的工作算是坐实了。 一路上吴老三可是拉着白长生走的,转弯抹角就到了包家胡同。 “我的小宝贝~” 吴老三搓着老手,眼睛都放光了,看得白长生摇头苦笑。 包家胡同依旧往常模样,可包打听的院子前面却是新添了不少锦旗牌坊。 看来这段日子她没少帮闲忙,应该日子也过得不错,门脸都装点了一番。 九命案的时候朝廷封赏,自然少不了她,名声在北京城妇孺皆知,现在更是蜚声海内了。 吴老三迈步进去,白长生紧随其后。 “我的包包~” 白长生都快吐了,看吴老三时不待我直接进了屋子,紧接着里面传来阵阵惊呼。 然后就是一阵子埋怨的话语,白长生进得堂来就看到俩人抱在了一起,包打听软卧三爷怀,较羞满面。 “咳···” 白长生觉得自己来的有些不是时候,包打听一瞧,赶紧坐起来整了整衣服。 等俩人浓情蜜意腻味了好半天,这才开始让白长生插嘴说正事。 “最近京城有什么动静吗?尤其是唐门大院里面,可曾有何风言风语?” 白长生喝着茶,开口问询。 白打听一听是要来问唐家事的,眉头皱了三皱,好像对这个很是忌讳。 “你们这群人,怎么每次来我这打听的人不是禁忌便是避讳,别人都怕招惹,就你们不知死活。” 吴老三又好言相劝,这才让包打听开了口,只听那埋怨的语气里,诉出了京城近段时间来多少的蹊跷: “唉,不是我不说,只是这官家的事情,哪里是我们这寻常老百姓能招惹的,不过最近呀,确实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快快说来。” 吴老三和白长生凑了过来,茶香纷扰,听包打听道出事端: 就在白长生和吴老三被鬼抬轿子送往山西的时候,这北京城里面,可真是暗流涌动。 一到了晚上,也不知怎么的,总是能看到很多黑衣人锦衣夜行,在各家大院的房梁上垫脚飞檐。 他们出现的地方都是京城的八旗贵胄的宅院,也不知是何目的,但隔三差五就会出现。 有的王爷不高兴了,跟朝廷言语这事,但也没有下文,谁都闹不清楚怎么回事。 相当今大清朝,早都没了前朝锦衣卫的编制,这也是乾隆爷唯恐旧日东西厂祸乱朝廷而做出的决断。 但这群黑衣人明显就是城中细作,又看得出是朝廷的人马,时间长了老百姓也都开始琢磨了。 难道是有什么大动作,要铲除哪一方坐大的势力? 毕竟是皇家的事情,传归传,谁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可包打听留心了,不知死活问了好些人,有些官家子弟曾找她帮忙,迫于情面就说了一些。 好像是跟之前的一些大案要案有牵连,还牵扯到了如今的很多王亲贵族。 包打听一下子就想到了唐家大院,和王爷府有关的案子,闹得最是沸沸扬扬的只有唐门! 再问也就不知道了,包打听闲着急也没用。 闲来无事,就把自己知道的,与唐门有关的一切都回想了几遍,包打听发现了不对劲。 想当初唐家满门抄斩,只留下一个官家,也就是唐无心。 案子传出来风言风语也都不少,这都无所谓,但唯独一点,唐门被抄斩的那些个尸体,都去哪了? 宣武门一扫听,包打听在那刽子手的口中,听说唐家的尸首都被人给收走了,并没有送出宣武门。 这类大案,一般都不会让案犯的尸体送归故里,全都是头首分离两处,要他们永不超生。 在那个年头人死留全尸可是最大的讲究,所以一般不是穷凶极恶的歹徒,都不会被这样对待。 可唐门触怒龙颜,按着惯例肯定不能轻饶的,分尸两地很正常。 但尸身居然被收走了,是谁有这么大权利又为什么这么做呢? 包打听多方打听,也没有答案,所有知晓当年内情的人都说不清楚。 再问那些官家子弟,各个沉默,闭口不答,事关乎朝廷脸面,绝对不能散播出去。 包打听心痒痒也没办法,这就放弃了。 可随着最近越来越多的细作开始在附近动作,包打听就觉得这当中肯定有故事。 可她一个闲人,又是妇道人家,哪能知晓个中隐秘,所以也就不了了之了。 直到白长生和吴老三到临此处,才勾起她那点好奇和烦躁。 “哎,越是不知道越想知道,这几天我睡觉都不踏实,可把我愁坏了。” 包打听可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净操心那没用的。 但白长生也有所收获,细作,唐门旧事,把这两个打听来的情况牢牢记在心里,白长生思量片刻,有了主意。 看老三和包打听正是海誓山盟郎情妾意,压根都不关自己了,吴老三唾沫横飞跟包打听说起了山西的经历,包打听拍案叫绝。 “得了,你俩聊着,我走了。” 白长生心说自己在这碍事,不如先走,他心里有了计较。 吴老三头都没回,好像没听见,白长生翻了个白眼,这可真是见色忘义。 从宅子出来了,白长生稍作思量,赶奔季府门上。 一路走,白长生心下惴惴,看来想弄清楚就必须要见他们,这几个人一想起来,真是让人不敢恭维。 ------------ 第235章:团伙扩张 白长生想起的正是季礼的那个团伙,北京才情十绝。 这是一群祸害,一群吊儿郎当的公子哥,让人不敢直视。 尤其是这群人的脸皮和行径,简直是突破了道德的极限。 可这群公子哥里,每一个拎出来都是富家子弟,尤其是那宇文无双,乃是堂堂礼部侍郎的三舍人! 排行老三,家里也是富裕,放任不管才让他和季礼走到了一起。 后来又加入了其他人,才组团成立了后来这么个“北京才情十绝”的曲艺团。 这些都是季礼告诉白长生的,当初听完还说这辈子誓死不见才情十绝,不成想怕什么来什么,现在居然要主动上门去找了。 白长生摇摇头,也来到了季礼的门前,用手轻叩府门三下,静等人来开。 门子把脑袋探出来,一瞧是白长生,赶紧把门打开,脸上满是奉承。 白长生可是季府的好朋友,老爷子没少跟府中之人交代,尤其是破了金身案之后,更是喝令门人以礼相待。 “季礼呢?”WWW . TXT80 . COM 白长生问道,没进去,门子一听就说少爷出去了,昨天喝多了被人送回来,睡到中午才醒。 起来也没事做就出去吟诗作对了。 说到吟诗作对的时候,那门子有点脸红,看来也是知道少爷是什么德行的人。 白长生问了句在哪,门子说就是之前的“烁古今”酒楼。 那是他们团伙的集散地,白长生知道在哪,之前曾经去过。 回身出来,直奔酒楼,走了没多远就到了,可刚一近前就看到酒楼前面丫丫叉叉全都是人脑袋。 这群人在干什么? 所有人手里都拿着一张纸,排着队在门口急不可耐。 隔着老远,白长生就看到季礼站在人堆得最前面,旁边还围着才情十绝的其他成员。 “小子,排队去,就你这德行还想进才情十绝?连首诗都没带过来!” 嚯! 这群人是在排队要加入才情十绝? 白长生嘴巴张大,不可置信看着面前如此多的公子,想不到怎么会是这样。 才情十绝的名声早前可是烂大街的,没人不嫌弃,怎么现在都转变了态度? “你们···是要加入这个团伙?” 白长生诧异问着,刚才搭话那人一听,团伙?这叫什么词! “会说话吗,胆敢玷污这等文人墨客的圣地,不怕被打死啊?” 白长生彻底无言了,看着这人踌躇满志的样子,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这都成圣地了? 再一瞧这人手里拿着一张纸,上面还真写了文章,而季礼等人,正是在面试他们! 白长生把眼睛送过去偷瞄了几眼,都快笑出声了。 “我本大神仙,奈何下人间,人间娘们多,神仙也白搭。” 这就是眼前这年轻人参加面试要提交的试卷,也不知道被季老爷子看到会是什么表情。 估计会气血身亡吧。 白长生可不想跟着凑热闹,朝着上面一吆喝,让季礼看这边。 季礼正忙着在那面试呢,听到有人喊自己,发现是白长生,赶紧跳下来分开众人,把白长生接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想通了也要参加我们这个曲艺团?” 季礼好不招摇,白长生无言以对。 旁边的人一看这俩人如此热络,都闹不清楚白长生的身份,季礼这就跟大伙说他就是九命案破案的大官人,北京城十大杰出青年白长生。 一群人哗然大惊,自动退散开来空出了一片地,然后又挤成了一团要跟白长生握手。 “哇,这就是白长生,不说俩脑袋吗?” “我的天哪,这就是小神仙啊,他也要进团吗?” 所有人都疯了,白长生哑然失笑,原来是这样,上两个案子闹得太大,人尽皆知,这才让大家伙知道了自己。 也成就了才情十绝,看来这里面少不了季礼等人的推波助澜。 现如今才情十绝的口碑地位已经今非昔比了,所有人都想来沾沾名气,听说这地方是他们常来的酒楼,就时常在这等候。 季礼每次和团伙成员来到这里喝酒打岔,都会顺便面试,挑选几个好苗子以观后效,合适了才能转正。 现如今北京城的青年才俊,十有八九都被吸引了过来,几个团伙成员更是每天忙得不亦乐乎,在酒楼前面弄了这摊子当考场。 老板更是高兴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巴不得他们在这瞎胡闹。 白长生听季礼说完,只能是哭笑不得,赶紧一摆手说自己有要事相谈。 季礼这就带着白长生进了茶楼,门外所有人瞩目相送,交头接耳,也算是让所有人都认识了白长生。 进了酒楼,白长生回头一瞧,刚才在自己旁边那小子恨得直跺脚,叫苦连天大喊自己有眼无珠。 白长生一进来,就问宇文无双何在,季礼指了指,白长生顺着去看,只见那宇文无双圆目怒瞪,神情肃然。 他成了考官,正在这面试学子呢。 也学不明白,就胡乱作了先生的扮相,捋着空无一物的下巴沉面诗文。 那纸上正写着刚才白长生看过的那打油诗。 “嗯,不错,有东坡气韵。” 说完,抬头观瞧眼前,大喊一声: “四十六号入围!” 人群里传来阵阵惊呼,那人先是差异再是惊喜,嚎叫着就跑过来了。 本以为得罪了白长生自己肯定没戏了,但没想到凭借着骨子里透出来的才情,还是入围了。 白长生想死的心都有了,这个团伙简直是吧北京城所有的盲流都凑过来了,就这德行还能入选。 那没能入选的得是多么下三滥? 也看出来了宇文无双和季礼算是重修旧好了,俩人不再计较前事,同一个梦想同一片蓝天。 “无双,老白来了,找你。” 季礼一吆喝,宇文无双一回头就看到白长生了,脸有些红了,也是想到了之前自己办的错事。 走过来唯唯诺诺,白长生倒是不怎么在意,这就问能不能见见他的父亲,有事相询。 “啥事要见我爹?” 宇文无双闹不清楚,白长生也没瞒着就说了出来。 既然老百姓无从知晓这段时间来京城暗流涌动的原因,那肯定就要借助官家了。 而宇文无双是朝廷礼部侍郎家的三舍人,肯定有什么口风,从他嘴里兴许能知晓一些情况。 礼部侍郎是个热心肠,人尽皆知,又有这么一层关系,最重要的时候白长生曾在包打听的院子里看到过礼部侍郎送来的礼物,应该是早前有过交集。 想必看在这面子上也会帮帮忙,白长生想的是这点。 不料那宇文无双听白长生说出原因后,脸色急变,连连摆手,脑袋跟拨浪鼓一样: “我奉劝你一句,别给自己找不自在。” 这是什么缘故?白长生很诧异,看宇文无双如此表情更是料到了,他父亲对京城的动向肯定了如指掌。 “为什么啊,怎么这事情问都不能问?” 白长生问着,那宇文无双叹了口气,说了一句话。 白长生听完,心里面咯噔一下子! ------------ 第236章:反噬恶果 “我爹说了,唐门的事情,谁问谁死,哪怕是皇亲国戚!” 宇文无双摇头说着,好像颇为无奈,早前他对唐门大案也有所耳闻,曾经也不识趣问了几嘴,结果被一顿好打。 老父亲那脾气向来不错,但是一沾这些事情,就像是变了一个人,脾气比谁都打,自那以后宇文无双也不敢多嘴了。 白长生听完,有些犯难了,果然唐门大案另有牵连,不然怎能如此忌讳,可再不甘心也没办法,这案子确实不寻常。 正是一筹莫展之际,耳听得身背后嘈杂一阵,骂街的声音不绝于耳,这是怎么了。 白长生一回头,就看到吴老三拿着刀拨开众人,嘴里叫骂不休,朝着这里挤过来。 这地方围了不少“青年才俊”,吴老三这么一个糙人硬挤进来更显拥堵,可谁也不敢多说话,他手上可提着刀呢。 “奶奶的,你这卖肉送娘们啊,怎么这么多人,什么玩意!” 吴老三瞪着眼睛,啐了一口痰,来到了白长生的身旁,宇文无双脸都绿了,赶紧后退了几步。 本来就对吴老三没好感,又被抓住过把柄,再加之后来听闻这人的事迹更是唯恐避之不及,结果就这么碰上了怎能不怕。 季礼好言相劝,说了半天吴老三才听明白,原来是季礼搞的名堂,这就气不打一出来了: “你小子借腕养腕啊,够瞧的,得了也没功夫跟你矫情,老白过来,有事情和你说。” 白长生一听,就和吴老三打了个眼色,俩人退到了一旁小声交谈了起来。 “我去狗宝的家里了。” 吴老三说道,白长生闻听此言,立刻来了兴趣,赶紧问到怎么回事,只听吴老三小声道出了自己的见闻。 一直觉得这事情不简单,吴老三左思右想也睡不踏实,连夜就去了府衙,查阅了当年的唐门鬼龙王案件的卷宗。 结果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好像少了些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 吴老三细细思索这才发现,关于案件中那狗宝的家世并没有提及,这就猜想何不去探查一番。 赶紧从府衙出来,三爷马不停蹄人不休,打听了一番直奔狗宝的家中。 其实也没多远,跨了半个京城就到了,狗宝家中也不富裕,算是个小门小户。 大半夜的两个老人也闹不清楚来者何人,看吴老三一脸戾气就以为是歹人,再借着烛光才发现是大名鼎鼎的县衙之光。 赶紧请进了屋子里,吴老三直问主题,说狗宝当年死在了唐门大院里,可曾有人去殓尸。 两个老人对视一眼,摇头泪流,这个儿子确实是个祸害,无恶不作无事生非,但毕竟是自己的骨肉,曾经去找过府衙,想把儿子的尸身带回来入土为安。 但府衙的人说狗宝尸骨无存,并没有留下完整的尸身,现如今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人掩埋了。 两个老人老泪纵横,又问又求,府衙也没个准确的答复,这也就只能作罢了。 吴老三听完,就猜想那狗宝肯定没死,那个白衣人正是狗宝本人! 并没有和老人说出这个猜想,因为事情还没落实,免得两个老人到后来空欢喜一场。 猜到了这个情况,吴老三连夜不休,到了天亮想是去找白长生聊聊,到了十八胡同的棺材铺,吕不辰却说白长生走了。 一路问一路找才到了这里,白长生听完,陷入了沉思,他也才想到了这个情况,但却是不能证明。 除非白衣人站在两个老人面前,让他们指认,但这明显不切实际,因为他已经不知所踪了。 何况还不知道为什么狗宝要冒充唐无心,那么一个废柴又是哪来的一身高强武艺呢? 俩人都不说话了,白长生抬头看吴老三一脸疲惫,心说这事情不是一时半刻能解决的,不如慢慢再看。 “走吧,先回去休息一下,各回各家,等这有了线索再说。” 吴老三打了个哈欠,摇晃着挥挥手就走了,杀猪刀提握在手,街两旁见刀变色,纷纷退让。 他是县衙之光,也是官办的地痞流氓,谁也不知道以后还会发生些什么在他身上。 白长生告别了季礼,也要回去,季礼还在好言相劝说让白长生加入自己的团伙,青天白日昭名天下指日可待。 白长生表示说要死要活你选一个,这话说出来才得以脱身。 一路上紧赶慢赶,白长生朝着十八胡同的方向去了,在他刚刚离开的地方,那街道上最不起眼的地方,却现身出了一个女人! 那女人怔怔看着白长生,不言一语。 ··· 回到了十八胡同,进了棺材铺里面,吕不辰正战战兢兢对着三个鬼奴好言相劝,让他们哪来哪散。 三个鬼奴不为所动,白长生也懒得掺合,自己进了房间。 现如今白家棺材铺的生意基本上都交给了吕不辰去料理,白长生专职于找茬儿破案。 也不知道算不算是不务正事,摇摇头,白长生自顾自念叨了几句,遂即坐在了床上,摆出了惬意的姿势。 这是要遁入混沌当中,习法问道。 闭目沉思了片刻,白长生放空身心,不过片刻的功夫就已经入了混沌当中。 越想这事情越不对劲,在混沌里也没心思顾及其它,想起了当中可能牵扯到老父亲和自己的师门,白长生心思纷乱。 将混沌树昭显于天际之间,白长生再次尝试着将唐无心和狗宝的因果挂于脉络之上,但是混沌树颤抖过后因果崩坏。 “遮蔽天机?” 白长生小声念叨着,也想起了这个手段,看来很多世外高人都会这一手,为的就是不被人洞悉因果造化。 这倒是个好手段,白菖生一直都想得到,但却没时间去细细体会这个法门。 眼下正是个好时候,白长生静心吐纳,将断命传承的篇幅昭显于天际,开始细细体会。 找了好一会,翻找到了“断道”一篇,白长生在这一部分当中发现了一个手段,名为“陷法”,里面讲的正是遮蔽天机的好手段。 赶紧细细观瞧了起来,白长生越看越奇,喜上眉上。 这“陷法”的手段果然巧妙,不仅可以把自己的因果痕迹隐匿于混沌虚无当中让人无法窥视,而且还可以借此蒙蔽敌人。 如果对方执迷于推演自己的因果,便会陷落在虚无当中,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出来。 引敌入瓮,当敌人陷入了陷阱当中,便无法自拔了,而关于自身的一切过往因果,也会不自觉的被白长生所洞察,更能提前警醒有人要图谋不轨。 掌握了这手段,那以后遇到了什么险难,也算是有了依仗,白长生赶紧开始熟悉起了这陷法的技巧。 刚刚初窥门道,白长生便开始沾沾自喜了,看来世外高人掌握的手段,自己也开始慢慢有所体会了。 正当他按耐不住心中窃喜之际,直觉所致,胸腔那里传来了一阵揪心的刺痛感,整个人都扭曲了脊梁! 那刺痛的感觉好像是烧红的钢针,刺进了心头最敏感的地方,让人痛不欲生。 正片混沌也开始扭曲溃散,白长生弯腰跪在了地上,失声大喊! 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突兀的这般疼痛? 惊恐万状之际,一个不好的猜想跃然于心头,让白长生肝胆欲裂: “反噬恶果!” ------------ 第237章:中堂大人 “啊!怎么会这样!” 白长生弯腰弓背,全身疼地好像是被刀剜斧凿一般,此刻心神大乱,再没半点镇定自若可表。 这难道就是断命师的反噬恶果吗?不曾想居然这么快就出现了。 在这份剧烈的痛楚之下,白长生再不敢有半点侥幸,用仅存的一丁点儿理智讲那黑洞出口显化出来,连滚带爬钻了进去。 “啊!” 白长生一睁眼,发现自己回到了现实当中,可心头那份悸动的感觉还是没能消散。 虽然不疼了,确实让他万分后怕,要是再迟疑片刻,也许自己就出不来了,要是死在了混沌当中,那现实当中的自己会不会一并消散? 白长生不敢去假想。 “这也太可怕了。” 白长生侥幸地拍着胸口,依旧慌乱,想不通这反噬恶果为什么会出现,难道是因为自己了解的越来越多吗? 也许吧,自打习了断命的传承,所掌握的手段也越来越高明,越来越复杂,尤其是现如今连反推演的手段都掌握了。 也曾想过会不会出现反噬,但因为一直没能出现,所以心存侥幸。 看来一切都是注定的,自己也不能幸免,白长生摇了摇头,想到了自己的师父,是不是也曾经历过这些。 对呀,娄冥! 他不是也掌握了断命师的手段吗?那他怎么没事?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难道我比他弱这么多?一点点挫折都扛不住吗?” 白长生小声说着,然后攥紧了拳头,他可不甘心接受这个事实,既然别人能熬过去的,自己一定也能!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绝不,我要做刀俎,鱼香肉丝谁爱做谁做!” 白长生挥舞着拳头,对着周围不存在的敌人叫嚣着。 那无言的沉默里,好像连空气都发出了阵阵嗤笑。 说是这么说,白长生还是没有做好准备,先不要进那混沌当中了,等找到合适的办法再说,贸然进去怕是自讨没趣。 这也就从屋子里出来了,随便吃了点东西,桌上吕不辰还苦口婆心劝说白长生让鬼奴退散。 胆子这东西也是天生的,不是什么人想练就练得出来的。 白长生从棺材铺出来,交代好哭天喊地的吕不辰照顾鬼奴,然后就来到了吴老三的家中。 隔着老远,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鼾声大作,看来老三之前一夜未眠,现在还在酣睡。 白长生进了屋子,只看到吴老三四仰八叉躺在床上,衣服都没有脱。 旁边还散落着一些吃剩的干粮,整个屋子里除了腥臊恶臭再就没别的好味道了。 按理说之前朝廷的赏赐也不少,吴老三不说买座豪宅阔府也能安家落户,可他还是住在这样的破地方。 小胡同里,小宅小院。 看来那些赏赐都让他挥霍在了八大胡同里。 那些地方,没有一个不是销金窟,就算是万贯家产到了那地方也肯定要一穷二白。 吴老三还能有地方住算是不错了,白长生摇摇头,又看到了墙上四面都挂着春宫图,这吴老三好雅兴。 “老三,起来起来,走,忙正经事去了,回来再做你的春秋大梦。” 白长生捅了一下吴老三的腿,把他唤醒。 吴老三咂巴着嘴,嘴里嘟嘟囔囔,在睡梦中好像正是气吞山河一扫仇敌的酣畅时刻。 被人一惊扰就醒了,眼睛睁开才认出来是白长生。 “干嘛!” 刚起来,起床气还没散干净,吴老三没好气的道。 “走,我知道该找谁能打听到那白衣人的真相了。” 白长生也没功夫跟他矫情,这个人也是他再来的路上无意之间想到的。 吴老三一听,骨碌一下就坐了起来,到底还是眼前事重要些,听白长生说完,吴老三伸了个懒腰一扫倦容,这就提着刀出来了。 俩人一路走一路聊,半路上白长生却拉扯着吴老三要再去一趟唐门大院。 “去那鬼地方干嘛,不都去了好几次吗,你还真对鬼屋一类的地方上瘾了是怎么着?” 吴老三吹胡子瞪眼睛,看着白长生一脸的埋怨。 白长生还是执意,俩人这就半路改道去了唐府。 那天来是来了,但是鬼奴现身,白长生也没时间去多做理会,更没有细细勘查现场,今天倒是个好机会。 那院落依旧,尘不扬。 两个人推开古旧斑驳的院门,进了唐府就闻到空气中传来陈旧腐朽的气息。 这地方也不知道多久没来过真正的活人了。 白长生感叹着,也开始扫看起了周围,转了一大圈也没发现什么要紧的东西。 “走吧,差不多得了。” 吴老三天生对这类地方没好感,催促着白长生,白长生却不着急,挥挥手让吴老三跟着自己去后院。 俩人一到了后院,只看到一地的灰烬,正是那晚白衣人焚烧黑棺后留下来的余烬。 白长生点点头,走到那灰烬的边上,从腰间那下来一块方布,小心包裹了一些灰烬,然后揣进了怀里。 “你拿这玩意干嘛?就馒头下饭啊?” 吴老三越来越觉得白长生邪门了,也不知道过几年是不是就跟他那缺腿的师父一般无二了。 白长生没有多做解释,只说是有用,然后在后院里扫看了几眼俩人就出来了,这地方有的是机会来,不急着一时片刻。 俩人从宅子里出来,再没有作停留,直奔目的地。 那个目的地,正是武城兵马司,九门提督所在的地方。 既然唐门大案牵扯甚广,那知晓其中内情着绝非寻常人等,这九门提督掌管着无数朝廷机要,找他肯定没错。 何况曾经白长生曾得到此人授意,如有需要来找他,必定会有所答复。 带着吴老三俩人就到了武城兵马司的前面,可一到了近前,俩人却有些诧异了。 这武城兵马司怎能如此戒备森严? 只看到门前站立三排大奖,赫然威武,白银亮甲,刀光锃亮,各个如临大敌严阵以待。 “难道遇到什么大事了?” 吴老三小声嘀咕着,白长生也是觉得不安,这类直隶机构的门前这么多兵丁把手,肯定是有事或者大人物造访才会如此。 可来都来了,总不能再回去吧,白长生咬咬牙就过去了,抱拳拱手要表明来意: “在下十八胡同···” “来者何人!!!” 白长生话还没说完,刚刚凑了过来,只看到那一伙官兵就围了过来,打俩人一出现就留心了,一凑过来根本不由分手就要拿下。 怎么会有如此敌意? 白长生也很诧异,被吓了一跳,还没待他说完那人就喝令着官兵围堵住俩人。 吴老三一瞧这架势,要打架那他乐意奉陪,一点没含糊就把刀抽了出来,横握在前毫不畏惧: “要打架,找三爷,包你满意!” 吴老三这句话可是火上浇油,一伙官兵听完,眼珠子都喷火了,直要开打: “找死啊这是,给我拿下,押入死囚牢!” 那为首的官兵还未问清楚俩人来意就已经定下了死罪,看来这武城兵马司绝对是逢了大事,不然断不会如此森严。 正是一触即发之际,耳听到武城兵马司的大院里,传来一声不耐烦的训斥: “干什么呢这是!还有没有点眉眼高低了?” 这话一传出来,好似是惊天一笔,所有的官兵脸色急变,赶忙跪倒在了地上,匍伏如臣。 白长生闹不清楚怎么回事,只看到一个人从大门处出来了,穿得何其富贵,还没来得及等他看清那人面貌,就感觉有人玩命拉扯着自己的衣服。 白长生也才看清楚,眼下武城兵马司的门前,站着的人,只有他一个! 拉扯着自己的人,正是吴老三! 看吴老三脸色何其慎重,白长生不敢大意,一下子也猜到了来人必定是有惊天来历,老三是让自己跪下。 那还敢多想,赶紧把头低下跪了下去,白长生也是不敢喘大气。 俩人还没交谈,只听那人已经从门中跨步出来了,而他的身旁,好像还有一个人,俩人正在对话: “我就说嘛,你呀,抽空管管你这附近的阿猫阿狗,什么人都在门前大喊大叫的,成何体统嘛。” “呵呵,中堂大人有心了,我自当提纲挈领日后多加留意。” !! ------------ 第238章:放着我来 白长生冷汗如瀑,心说要是没有吴老三拉扯自己,怕是要惹了大祸了。 这大清朝,称得上中堂大人的,又能和九门提督如此闲聊的人,还能有谁! 那个人的名字,是个禁忌,无人敢提及,就连市井的幼童都不敢肆意叫嚷。 谁家里的孩子夜晚哭闹不止,家中的娘亲便会说再哭下去“那个胖大官”就会来把你抓走。 这个人的名字,是一种象征,权力的象征。 已经超越了任何凡人,时年的北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大清朝的真正的掌权人,除他无二。 大家院落,都会有官家,料理一切事物,而纵观整个朝廷,其实也不过是一处更大的宅院。 这个人,便是大清朝这个“宅院”里的“大管家”。 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甚至在某些时候,连那“一人”所作出的许多抉择,都要被这大管家所左右。 这人是谁,大家都知道,但没人敢提及,想巴结他的人数不胜数,想除之而后快的人更是多如牛毛,但从没有人得手过。 不仅是这样,那些有“想法”的人,最后都失踪了,去了哪里没人敢去猜想。 这人不仅权势熏天,更是腰缠万贯,白长生甚至听说过,这人的家产超越了内务府所有的库银! 这内务府,可是把管着皇家的财产。 但是和这人比起来,就连皇帝都曾经打趣说没他有钱。 这是句玩笑,更是一句警告。 但乾隆爷还是留下了他,因为他衷心,他是这世界上最忠于乾隆爷的人,没有之一。 正是因为他贪,所以他忠。 忠奸之臣,权倾朝野,这人的手上沾满了鲜血,不知道铲除了多少逆党,也不知道拔出了多少心腹仇敌。 他是个贪官,名垂万古,他是个忠臣,忠心耿耿。 他的城府高过了前门大街的城楼,但他的心眼却容不下一杯清酒,这就大管家。 站在白长生面前的大管家。 此时白长生和吴老三大气都不敢喘,俩人都没有说话,吴老三更是面色铁青。 老三为人粗糙,但他平生最恨贪官恶吏,可眼前这人,吴老三力有不逮,他恨不能将这人除之而后快。 俩人都没说话,只看到一双脚站在了白长生面前,正是大管家的脚。 “哎?这就是那个开棺材铺的吧,看着好眼熟。” 大管家站在白长生面前,好像在打量着白长生,白长生冷汗连连,心说自己的名声怎么都传到这人耳朵里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算了算了,逆人之后,留着也就留着吧,反正也没出息,我说你呀,以后少跟这人有交往,他来你这干嘛?” 那另一个人,正是九门提督,听到大管家这么问自己,九门提督也看了一眼白长生,沉吟了一下道: “来我这里,自然是找我有事,中堂大人就不要多操心了吧,那件事可还没闹清楚呢。” 那大管家好像被这句话给激怒了,咬咬牙却又发作不得,这中堂的称呼只是他名下最不起眼的几个官衔之一。 连军机处都是他兼着,可九门提督绝口不提,这是刻意的,无形之间降了自己的阁,可见九门提督也是城府极深之人。 “得了,你呀你,少见见这类人吧,我回去了,我可告诉你,她那事,必须得听我的!” “那就各有天命了。” 俩人不明所以,说完话那大管家就走了,根本都没正眼瞧过白长生,甚至没让他抬头。 这是种轻虐,白长生听也知道,尤其是当他说自己父亲乃是逆人的时候,白长生甚至想站起来和他打上一架。 可白长生忍住了,像吴老三一样,俩人目前的地位,根本无法撼动这个位极人臣的人物。 而关于自己的父亲,看来到了一定身份的人,都有所耳闻,只是为什么他们没有出现在自己生活里呢? 如果自己的父亲真是谋逆之人,为什么他们还要留着自己呢? 白长生呆滞着,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而随着大管家走的,还有武城兵马司门前的那群官兵。 原来他们都是大管家的人马,不过是随着主子暂时驻守在这里。 吴老三一下就明白过来了,那群人刚一离开,吴老三就跳了起来,指着那群人远去的背影好一阵骂街。 “什么玩意!狐假虎威的一群畜生,总有一天三爷我把你们全都弄死!” 吴老三喋喋不休,白长生也站了起来,叹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裤腿上的灰,没有说话。 九门提督看着脸色青红皂白的白长生,语气一松: “你怎么来了,让你看到了这人,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们来是有事找您。” 白长生想起了正事,这就和九门提督说道,九门提督却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头。 朝着附近的地方扫看了几眼,白长生和吴老三在那街边暗角里,看到了不少人影在闪烁! 这是细作,大白天明目张胆在武城兵马司盯梢,还有王法? 吴老三登时就拎着刀过去了,憋了一肚子火正愁没地方发泄呢,可没等他上前九门提督就拦了下来: “老三,别给自己找麻烦,咱们进去说。” 吴老三跺了一下脚,却也只能作罢。 旁边白长生看到这一幕,大概也猜到这群细作应该都是那个大管家的人马,看来关于这人的传闻不是空穴来风。 果然权势熏天,竟敢如此明目张胆,这人实在棘手。 两个人这就随着九门提督进了院子。 抄手游廊亭台楼阁,鸟语花香假山叮咚,这武城兵马司取了城中繁华至极处的宁静,悠然自得。 殿角飞燕,五蝠临门,每一处细节的搭建都彰显了工匠斐然于世的超凡手笔。 十三进十四处,单有一处是留给刑法之人,这也是官家特例,寻常人等不得随意出入,也是朝廷律法。 吴老三眼睛都看直了,这院子闹中取静,要不是那匾额和必要的职在,他都不相信这是官家地界,简直比他想象中的天庭还要豪华。 那皇宫得是什么模样?吴老三不敢多想。 白长生也是一路无言,这武城兵马司本以为是凶神恶煞地府判庭,但是一进来却和他想的截然不同。 俩人都是默默惊叹,随着九门提督进了内院,这内院之中假山流水,高树芳草,俨然一派祥和,连寒冬将至的凛冽都不能透进来一丝一毫。 “说吧,找我什么事。” 九门提督让俩人坐在内院正中的石桌石椅上,茶香自在,悠然开口。 俩人好一阵恍惚,这么一提醒才想起了正经事,白长生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点,这就道: “我想问问关于唐门···” 没等他说完,九门提督就拦下了话语,好像猜到了白长生接下来要说些什么,只听他悠哉道: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关于唐无心对吧?” 他怎么知道的? 白长生和吴老三一下子就来了精神,看来九门提督对这件事情也有察觉,必定比他们了解的多。 “是的,到底怎么回事,有个白衣人你可曾见过?他说这事情牵扯到了我的父亲和我的师门。” 白长生着急发问,九门提督点点头没有着急回答,而是问道: “他怎么样?” 白长生沉吟片刻,这就道: “他很强,很诡异,和唐无心一样邪门,可他到底是谁?” 九门提督盯着白长生,好像在打着什么主意,只看他沉默了半响,喝罢一碗茶,这才道: “关于唐无心的一切,我都会告诉你,但是在这之前,你要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帮我照看一个人。” “谁啊?” “一个女人。” 九门提督说完这话,端茶不语,吴老三一直在旁边听着,这时候却分开俩人,添了一嘴: “放着我来!” 九门提督一口好茶淬了吴老三满脸! ------------ 第239章:三方云动 “嚯,怎么了这是,火气这么大!” 吴老三伸出黑手擦了一下脸上的茶水,吊着眉毛一脸的茶水。 九门提督脸都黑了,白长生也是害臊,这吴老三他太了解了,肯定听说是女人就动了心思。 “来,你坐这,要点脸。” 白长生把按耐不住的吴老三给按耐在石椅上,让他别多嘴。 九门提督擦了擦嘴,把窘态一扫而过,瞪了一眼吴老三,继续跟白长生道: “帮我照看好她,等得过了这一阵风声,一切自会相告。” 白长生有些想不通了: “为什么要我照顾一个女人?她是谁?” “你不要多问,也不要和她有任何过节,吃什么用什么你都随她,但切记要有规矩,绝不能含糊。” “这到底怎么回事?” “现如今这女人是个要命的关键,有三路人马都盯上了她,放在我这里我怕难以保她周全,要是走露了风声更难办,所以找一个不相干的人来做这件事最好不过。” 这人到底是谁呢? 刚才那“大管家”来到这里,与九门提督之间的交谈,也涉及了一个人,会不会正是九门提督口中的这个女人呢? “刚才他···” “是的,你很聪明,猜到了,既然猜到了就不要再多问,她是什么身份的女人,值得我们如此大动干戈想必你也清楚。” 这话说完,一阵寒风白长生后脊梁都颤了起来,能让这些位极人臣的朝廷重员都动心思的女人,还能和谁有关? “她怕不是和后宫有关吧?” 白长生小心试探着,九门提督没有多作表示,只是点点头又摇摇头: “现在不是,以后可就说不准了。” 吴老三和白长生对视一眼,讶然无语。 寒风陡峭泉水叮咚假山长青,这武城兵马司的后院里,出现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存在所看上的女人? 怪不得要三方人马都牵扯当中,从九门提督的语气里就知道这女子现在还不是后宫之人,这就更可怕了。 后宫是个什么地方? 白长生想都不敢想,要是这女子入主后宫,必定会引起滔天巨浪,到时候谁沾边都不得好死。 “这,算了吧?” 白长生很是为难,他一念之间就猜到了许多,也想到了很多可怕的后果,他可不想和这后宫之事有所粘连。 皇家事,不沾则免,一沾边无论好坏均不得善果,这是人所共知的。 可九门提督此刻却伸出一只手搭在了白长生肩膀上: “必须是你。” “为什么?” “你都知道了,难道还想置身事外吗?” 九门提督露出了狡黠的笑面,看来这是他打好的算盘! 白长生脸色一变,站起来拉着吴老三就要走,之前对九门提督所有的好感荡然无存。 这人心思何其缜密,城府何其高深,居然把自己算进去了,这事情可不能玩笑,白长生显然不想参与。 老狐狸! 说明哲保身也好,说故弄玄虚也罢,总之九门提督在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是什么都不会说的,而且还会百般算计,这就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吗? 白长生不禁有些抵触。 可刚站起来,那九门提督却好像料到了,不急不缓开口道: “你就不想知道关于你父亲的事情吗?还有你那丧命的师父,唐无心,杨茹?” 九门提督太精明了,四个名字一说出来,每个字都敲击着白长生的心窝,像是锁命的钩子。 这些人的过往都是白长生迫切想要知道的,怎能不让他动容? 果不其然,这话一说出来,白长生就站稳了脚跟。 回头看了一眼九门提督,只见那苍暮的面容下,藏着些许狡诈精光,白长生咬牙道: “你是不是早都把我算进来了?” “是,也不是,你不是自己找上门来的吗?” 九门提督喝着茶,摇摇头不以为然。 “干嘛非得找我?” 听到这话,九门提督放下茶盏,直面低声道: “我想要知道他的后人,是不是能和他一样,化腐朽为神奇,平乱世于沧海。” 白长生攥紧了拳头,好像被这句话给打动了,左思右想,猛然点了点头,眼中精光一现,这就道: “你确定到时候能告诉我一切?” “我保证。” 这时候吴老三也听出来了白长生的意思了,赶紧拉扯着他,让他再多想想,这后宫之事可不能轻易掺合进去。 白长生打定了主意,要弄清楚一切,这就道: “我答应你帮忙照看那女人,放马来吧,到时候必须要解决我所有的疑惑。” 九门提督好像胜利号角下的旗手,微微一笑没有什么表示,只是给吴老三和白长生倒了两杯茶,让二人坐下慢慢聊。 这是个人精,沾上了毛怕是比猴子都精,白长生开始审视起了这人,绝非自己之前所想的那般简单。 “那人现在何处?” 白长生平息了纷扰的心绪,问着九门提督。 “那人不在我这里,而是被我安排在了一处别院,等到今晚我就会安排人将她送抵到你府上,你要好自为之。” 看来九门提督一切早有准备,知道这武城兵马司虽然看起来平静无波,但实际上暗流涌动,天晓得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里。 在门外的时候白长生和吴老三就有了深刻的体会,九门提督怕也是早知如此,这才提前准备好了一切,这人果然高明手段。 “那我们先回去准备一下了,等到时候你把人送来也不至于慌手慌脚。” 白长生点点头,这就和吴老三一道站了起来,这个女子的来历肯定很惊人,从九门提督的话语之中就猜测的出来,必要的准备还是充足一些,不然到时候得罪了可就难办了。 九门提督也没多留二人,看白长生如此心细自然高兴,拍了拍俩人肩膀这就道: “交给你了,到时候用这女子的平安来换你要的答案。” 三个人又交谈了一会,白长生问了问鬼和尚现在何处,九门提督闪烁其词给遮了过去,没有多说。 没打算跟白长生透底,这也是情理之中。 “打山西回来,你是越来越聪明了,希望你以后的路能走得长远一些,走得轻松一些。” 九门提督把白长生和吴老三送到了门口,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好像是劝慰,也好像是感慨。 “对了,你不说三方人马吗?另一方人马是谁?” 白长生猜到了其中一方乃是九门提督,刚才那“大管家”怕就是第二方人马,可第三方又是谁呢? 临走之前,白长生回头问了一句,只看九门提督正立门前,仰天长叹: 四度济南不入城,恐防一入百悲生。 春三月莫分偏剧,十七年过恨未平。 排遣闲情历村野,殷勤政务祝宁盈。 明朝便近芳山驻,秀色宁看云表横。 ··· 白长生闻听此诗,全身剧颤。 ------------ 第240章:恭候大驾 这首诗,是乾隆三十年悼怀孝贤皇后所作。 九首济南诗,句句诛心,字里行间透出了乾隆爷无尽的悲伤愁苦。 也是因为这首诗,乾隆爷情念佳人,才情亘古的形象才广为人知,时人莫不惊叹其帝王情怀。 也是因为孝贤皇后在济南染病,所以乾隆爷终生不驾济南城,正如那诗文中所表: 四度济南不入城,恐防一入百悲生。 要论才情,要论帝王胸襟,这乾隆爷真可谓是千古一帝。 可现如今孝贤皇后已经死了,眼下九门提督把这首诗念出来,白长生立时三刻想起了一个人。 能与孝贤皇后有关的人,而且还尚在人间的,没有被那大管家给铲除的,只有他! 要说江山如家宅,有了管家,肯定也有其他人,那个人的身份,便像是家宅之中夫人的贴身老奴。 正是那孝贤皇后的贴身太监,杜寒! 当年杜寒便是孝贤皇后的贴身奴仆,深得皇后宠幸,这人也很精明,知道当今朝廷不比从前的明朝重中太监,所以处处谨慎小心。 也正因为如此,平日里装疯卖傻糊里糊涂,看似老好人一个不问世事,所以得了乾隆爷的赏识。 清朝打入关以来,事事以稳定江山为契,尤其恐后世阿哥着了前朝宦官当道的祸端,所有取消了秉笔执事的太监职位,这也使得当今朝廷的太监地位一落千丈。 可看似这宦官的地位一落千丈,但事在人为,伺候好了主子,一切都有余地。 这杜寒便是其中的佼佼者,事无巨细把孝贤皇后服侍地妥帖稳当,自然深得欢心。 尤其是孝贤皇后死后,乾隆爷观后宫心伤,一切事务都交给了杜寒料理,此后此人更是伺候起了老佛爷。 这就算是得到升天了,杜寒一个太监虽不执笔参事,但后宫事无巨细样样都要他点头才能操办。 更何况还照顾着老太后,乾隆爷又是极忠孝道之人,所以此人在后宫的身份,真可叹是说一不二之红人。 哪怕是新来的宫女妃子,要没有此人点头,哪怕是王公贵族的子女也必定要在冷宫里了却残生。 所以后宫之人对他极其畏惧,全都极力巴结此人。 白长生稍微一琢磨就猜到了,居然是他,倒也不奇怪。 因为眼下这女子要是真被乾隆爷给看中了,那肯定是要入后宫的。 可自打孝贤皇后仙逝,乾隆爷的眼睛里也就再容不得半个女人了,眼下突然出现这么一位,怎能不令杜寒心寒? 正是因为乾隆爷眼里没有了美色,所以才让他得意忘形肆意妄为,可要真是皇上也动了凡心,那一切可就不容他多想了。 不过是个宦官太监,真到了要紧的关头,真是连条狗都不如,杜寒老奸巨猾一下子就想到了后果,看来也是因为这个才急切想把这神秘的女人找出来。 找出来做什么? 白长生不敢多去想,反正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想到这里,后脊梁都有些发寒了,想不到区区一个女子,竟然牵扯出了朝廷三大派系之间纷乱的争斗。 这九门提督,放在刚才那比喻里,就好像江山宅院里的打手,外事都要靠他去料理才能解决。 这三个人,分管了朝廷所有的权利,一个主内,一个主外,一个主调和,也不知是乾隆爷刻意而为还是人心藏鬼。 白长生不想掺合太多,他只负责照顾好这个女人就可以了,别的事情他不想也不愿意去管。 吴老三路上的时候和白长生聊了一会,让他慎重考虑,可白长生心意已决,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吴老三也是没辙,这小子很是执拗,再多说也无用,这就别了白长生回自己家那小破屋做春秋大梦去了。 白长生一个人回到了家中,坐在正厅之上的高椅上,心中浮想联翩。 把吕不辰叫了过来,让他腾出来一间空房,里面收拾干净些,白长生嘱咐道有人要来暂住。 “谁啊,该不会又是鬼奴吧,我的妈呀你杀了我算了。” 吕不辰叫苦不迭,白长生看他那没出息的样子也是无奈: “不是鬼奴,是个女人,应该还是个美人。” 那肯定是美人,不然怎能让龙心荡漾呢? 吕不辰听完这话,转头就走,白长生还很纳闷,怎么一句话都不多问? 只看吕不辰站在铜镜前面,木梳背头,整理衣衫,好嘛松香露都拿出来掸在身上了。 “这···” 白长生哑口无言,想起来这吕不辰也不小了,可还是单身汉呢! “你死心吧,这女人你不能打主意。” 白长生摇摇头,无奈道出了这个悲惨的事实,吕不辰听这话一激灵,转过来连忙问道为什么: “难道有了婆家?” “你别管也别问,反正跟你没关系,你要动心思那就完了。” 白长生没说出具体的原因,还是心存顾虑,可这话停在吕不辰耳朵里可真让他生不如死。 美人同居,居然还不能打主意,这还让人活吗? “杀了我吧。” 吕不辰仰天哀嚎,也没再搭理白长生,乖乖进去收拾房间了。 白长生摇了摇头,心说怎么都这德行。 他可没想过自己碰到杨茹是个什么德行。 靠在椅子上白长生疲惫感陡升,这就打起了盹,等到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正是天色擦黑夜月风高。 约定的时间差不多快到了,白长生摇晃着站起来,整理倦容等那女子的行在驾临。 此时吕不辰也在边上,百无聊赖地玩着画笔,有美人登堂,却不能动心思,这可让他一整个下午都是在抓心挠肝中度过的。 “怎么还不来?” 吕不辰自顾自嘀咕着,白长生也纳闷,不是约定好了就这时候吗?怎么还不出现。 俩人正是纳闷的时候,只听见房门之外,传来阵阵脚步声音,不长不短,这女人来了! 赶紧站起来要迎接,可还没到门前,就听到街道之中传来阵阵刀兵争斗的响声! “噗!” 刀砍入肉的声音都听见了,外面发生什么了? 白长生和吕不辰都很惊异,俩人门前站,伸手推送,那边厢门一开,这边厢俩人送目观瞧,头皮发麻! ------------ 第241章:半路截花 只看到街道正中,一乘轿子里面,伸出了一双素手,紧握轿窗,伴随着阵阵惊声呼喊。 而那轿子原本是由四个轿夫抬着,前站三后堵四,十几名好手护送着以保周全。 就这架势就看得出来轿子里面坐着的人何其重要。 但是那轿子外面的轿夫,此刻却是躺下了一人,那肩膀上挂着一口利刃宝刀! 鲜血四流入地,那轿夫临死之前捂住了伤口怒目圆瞪,看样子很是不甘。 而围着这护送行的,是另外一伙高手,各个四棱子起筋线,盘马扎腰丝绦淬红。 脸上挂着敷面让人看不清面容,身材结实双臂孔武,一眼放去便知道是高手中的高手! 这是行刺之人,在剿杀护送之行! 白长生一下子就想到了肯定是三方人马中的一方,不想这女子活下来,便使出了这样卑劣的手段。 “傻看什么啊,快进去!” 那伙人已经拼杀了起来,围堵之人人马众多,出手狠毒,不过一会的功夫已经毙命了三五人。 而吕不辰整个人都扔在了地上,吓傻了,白长生一瞧这可不行,赶紧让他回去,而且这女子决计不能死在这里。 在自己家门口出了这样的凶案不吉利倒是其次,可这是“那个人”的女人啊,真要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也逃脱不了干系。 何况还曾立下了承诺要保此女周全无恙! 白长生情急之下把吕不辰扔进了屋子里,然后稍微一琢磨,趁着那群人还没注意到自己,赶紧从腰间取下了一枚令牌! “先公有令!来啊,将我白家的威风抖起来!” 白长生嗷唠一声暴喝,在这静谧凶伐的黑夜下尤为刺耳,甚至吓到了那两伙人。 “这谁啊?” “死人!” 那围堵的刺客也发现了白长生,一眼看过去就判定了白长生的生死,把短刀护在胸前,直奔白长生的要害袭杀而来! 可还没等他到切近,却看到白长生的屋子里面,扑棱棱飞出来了另外三个人不人鬼不鬼的黑影! 鬼奴! 正是白长生在唐无心府上所收复的三名鬼奴,本是无心插柳,不成想在这里派上了大用场。 “给我打啊!” 白长生一边叫嚣着,一边抱头逃窜,气势是做足了,可这风范却是荡然无存。 三名鬼奴那可是盖世高手施加手段而来,哪里是寻常人等比得了的。 得了白长生的令牌,这边厢就已经开始大战起来。 还不到一招,只看其中一名鬼奴踢腿作拳,将那黑衣人一脚踹翻,紧跟着旁边跟上了另一名鬼奴,开天大斧转走龙蛇断头毙命。 白长生站在了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观战,而此时那正在酣战的刺客们一瞧半路又杀出了三个高手,不仅诡异而且高强,哪敢怠慢。 “先把这三个弄死!” 看来这群人里面也有指挥的,瞧出了厉害,赶紧喝令帮手大战鬼奴。 可这群人虽不是酒囊饭袋,但在盖世高手化成的鬼奴面前真是不堪一击,不过斗了几十招,这就露出了败相。 “什么鬼!怎么端的这般厉害,不行了,撤!” “撤啊!” 一群刺客死的死伤的伤,本来二十人左右的小队伍,此时仅仅剩下了七八个半残之身。 而那护送轿子的高手们早前也并非势弱,而是对方仗着人多,两边斗一伙哪还有什么顾虑。 看那群黑衣刺客想要逃离,这边也不敢贸然去追,这场争斗来得快去得也快,在那为首的刺客一声呼喊之下,便作了鸟兽散。 街两旁死伤无数,谁也不知道这场突如其来的争斗里隐藏着多少朝廷的黑手! “碍事!这不成了给人做嫁衣吗,哼!” 那阴暗的角落里,传来了一声不男不女,却阴险狠毒的咒骂。 白长生一耳朵听进去就觉得不对劲,送目观瞧之际,只看一道身影飞身上房,消失在了夜色的掩盖之下。 这一晚,暗流之中,风平浪静。 白长生把满地的尸体推到了一边,分开了一人左右的空隙这才能勉强挪步。 那护送轿子的人看白长生到了切近,也没多言,放下了轿子,抱拳拱手答谢了救命之恩便也退去了。 而那轿子里却是没有半点的动静,好像根本没人坐在当中一样。 “姑娘受惊了,在下白长生,恭候大驾,如有不当之处,万望海涵。” 白长生深呼了几口气,手侧过去,让鬼奴暂时退避,他可不想吓到了人家。 紧跟着平息了起伏的胸口,弯腰曲背毕恭毕敬对着轿子施礼,暂且不论这礼数有几分发自内心,但没怠慢就是好事。 毕竟这女子的来历过于惊人。 那轿子过了好半天才传来了回应,只听几声娇喘,似是靡靡之音,掺杂着些许的惊慌: “这···外面···没事了?” “姑娘请放心,有我在一切不劳姑娘操心,还请快快下轿,咱们进屋说话,外面恐是隔墙有耳。” 白长生再三催促着,那轿子里面无言沉默,好像是一种思量和迟疑。 紧跟着只见一只素手再挽轿帘,纤细的三寸金莲缓步迈出,这女子伴着幽香阵阵,现身了。 如果说杨茹似是那月里嫦娥,偷下广寒,那眼前这女子便是烟尘里,西施捧心万千粉黛不算人! 那三寸金莲的锦绣团花,那美人长衫的疆色无边,那腰缠玉珠的环佩叮当,那盘发高髻的如云似暮··· 无一例外不是在刻画着人间最绝艳的笔墨。 鼻梁架起一捧青山斗绿,眼窝承载十里春水如诗,皓齿如白月,吐兰胜熏梅。 这女子刚一现身,便惊艳了京城夜幕的漆黑,好似混沌中惊现的白光,争艳天地。 白长生彻底傻了,这女子怎能如此漂亮,要说那杨茹是仙女驾临凡间夺宠,那眼前这女子便是人世里傲雪寒梅争色瑶池。 看一眼进去,怕是连死都值了。 只看那如画般的美人,飘飘下拜: “多谢公子搭救。” 靡靡之音让白长生整个人都恍惚了,还没等他有所反应,耳听得身背后突兀地传来咣当一声巨响! 难道又出意外? 白长生慌忙回头,只看棺材铺的门前,站着一个人,正是那人把门给踹开了! 不是吕不辰还能有谁! 只见吕不辰一脸肃气,手捧书生公子扇,腰缠金丝玉葫芦。(也不知道从哪翻出来的,灰还没擦干净) 神似江南阔少,面似潘安再世,一动一静写满了刻意的风流倜傥。 三两步,如摘花登徒,吕不辰就来到了这女子的面前,挽手一搭,执起了女子的手臂,软语温存道: “来,姑娘我们进去,慢!慢!说!” 女子娇羞满面,但也没好意思拒绝,这就随着吕不辰朝着棺材铺里面走了,吕不辰临走之前朝着白长生打发了一句: “你自己找地方吧,今晚上别回来了。” ------------ 第242章:悦而先至 白长生后脑勺都快冒烟了,先是错愕,愤怒接踵而至。 “我弄不死你我!” 白长生骂骂咧咧追了上去,也顾不得眼下这满地的尸体了,这吕不辰果然好眼力,一眼就瞧出了女子漂亮,半路装潇洒出来夺美人。 决计不能饶了他! 白长生撸起袖子咬紧腮帮子追了上去,走到门前的时候还心疼地看了一眼被吕不辰踹开的房门。 门框都崩裂了,这就看得出吕不辰为了装模作样下了多“狠”的心。 白长生咬牙切齿,迈步堂中,只看吕不辰已经带着满脸通红的女子朝着后院去了! 那后院可连着厢房呢! “公子!” 女子也瞧出了这小子手脚不利索,羞愤地挣扎着,奈何吕不辰眼睛都直了也不撒手。 “走走走,我们进去瞧瞧去,我家的床可大了!” 这话说出来不仅是女子,连白长生都傻眼了,这得是多厚的脸皮,怎么成他家了? “孙子能忍爹不能忍!小子你真是活腻味了。” 白长生叫骂不休,悄悄在后面操起了一根棍子,摸到了吕不辰的身后,那女子看着白长生一脸愤恨的表情,很是错愕。 “啪!” “哎哟!我的手啊!” 白长生举起棍子照着吕不辰的手腕就砸了下去,这一棍子,吕不辰差不多半个月不能动笔! “你干嘛啊老白!” 吕不辰吃痛大喊,把手也松开了,那女子得了空赶紧藏在了白长生的身后。 “踹我房门,夺我美人,还有,这是谁家?把玉葫芦给我拿过来!好家伙我当初找了俩月没找着,和着被你给藏起来了,孙子你好胆!” 白长生气不打一出来,伸过去把玉葫芦抢过来,紧跟着毫不留情棍棍到肉,丝毫不听吕不辰求饶。 “哎哟,我错了,啊!!!” 这棺材铺里阵阵的哀嚎,就连藏在暗处的鬼奴都有了几分畏惧。 等白长生发泄完,吕不辰躺在地上脑袋肿地就像腊八月的猪头! 气若游丝,身子骨整个都在虚弱地颤抖,吕不辰软在地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白长生喘着粗气,要不是身后的美人拦着他,怕是要给吕不辰活活打死。 “还敢不敢动心思了!” “呜呜呜!” 吕不辰脑袋玩命的摇晃着,话也说不出来,口水顺着嘴角滴落,眼神满满的全都是恐惧。 “门坏了,扣俩月工钱,偷我玉壶,三个月工钱,瞎起哄,三个月工钱,接下来两年就给我白干活。” 白长生取来一支笔,在账册上勾画着,也不知道这账怎么算的。 吕不辰听到耳中想死的心都有了。 “有意见?” “呜呜!” 吕不辰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也见识到了白长生的可怕。 等俩人胡闹完毕,吕不辰也颤巍巍地站起来去拿药敷伤了,白长生这才让女子落座。 女子刚才看着发生的一幕,对白长生也很好奇,这小伙子看着眉清目秀人畜无害,怎么下手如此毒辣。 那公子哥差点被打死,可真是有趣的紧。 “刚才家里人不懂规矩,叨扰姑娘了,敢问姑娘芳名?” 白长生客气请教着,态度也转变了过来。 也正常,面对面如此的美人谁都不会有什么反感。 “我叫悦而。” “《诗经·九辩》?” 白长生一听这两个字,就猜想到了出处,那女子燕颏轻点,满面微笑。 好姑娘,好名字。 白长生不免心中起了波澜,这女子真不愧是让龙心都荡漾的绝美女子,想到这里,摇头苦叹。 “那个人”想什么来什么,自己呢,一把年纪了也没个相好的,多少年前动情过的最后也不了了之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悦而看白长生又是愁苦又是怅然若失,也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才会如此,只能支起脑袋好奇地看着他。 “公子怎么了?” “没事,无妨。” 白长生摆了摆手,就这么一摆手,那令牌自身上掉了下来,还没等白长生伸手,悦而就抢先捡了起来。 “这是什么?” “一个令牌而已。” “干嘛用的?” 白长生也没留心,这就把令牌接过来随手挥了一下,刚一挥手脸色就变了,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悦而还很好奇,可还没等她再问什么,直觉所致身背后好像站着什么人。 还以为是吕不辰,悦而这就回头去瞧,一眼看过去不要紧,花容失色都谈不上,直接晕了过去。 她身后正站着三名鬼奴! 白长生扶额长叹,这可真是没事找事,不过也还好,这悦而也不知道要在这里住多久,迟早要见的。 吓一吓也是好事,省得日后好奇心害死猫。 悦而直接躺在椅子上晕倒着,白长生也没急着搭救,而是来到了屋子里面,让吕不辰出来。 吕不辰本来整在脸上擦药,叫苦连天,看白长生进来吓一跳,以为又要挨打了。 “出来,没出息的玩意,赶紧给姑娘请罪去,你知道她是什么身份吗?” 白长生没好气说着,吕不辰唯唯诺诺也没个表示,可随着白长生进得高堂之时,那眼睛还滴溜溜乱转着。 也怪不着他,看到这样的美人,谁都难免荡漾几分,只是吕不辰可能荡漾大了一些。 他这算是滔天巨浪。 “行了,别看了!” 白长生挥着手让吕不辰眼睛瞧自己,吕不辰还不情愿,这就有些难办了,要是让这小子胡作非为肯定要惹大麻烦。 白长生摇头叹息一阵,也跟吕不辰说出了这女子的来历和背后各种的利害关系。 吕不辰听完,脸上都流汗了! 这女子竟然有如此来历,这可如何是好,幸好刚才自己“克制”住了,不然可是闯了大祸了。 “纠正一下,你这不叫克制,你这叫被克制。” 白长生嘬着茶,旁边纠正着吕不辰。 吕不辰也坐了下来,看一眼这悦而叹一口气,叹一口气又看一眼悦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说老白,你可真是疯了,什么差事都敢往自己身上揽,你就不怕引火上身?” 吕不辰夺过茶碗也喝了起来,白长生却是摇摇头,他又何尝不想远离这趟浑水。 但这里面牵扯着太多与自己相关的秘密,不得不闹清楚。 俩人唉声叹气商量了好一阵子,也暂定了下来让这女子住在棺材铺里,实在不行到时候再说。 此时三个鬼奴也站在了白长生的身后,毕恭毕敬。 悦而昏过去好一阵子才苏醒过来,把眼睛一睁,又看到了三个鬼奴,差点没再次晕倒。 “好了好了,差不多得了,你也都认识了,我这地方好的坏的人的鬼的你也都见过了,你以后就住在这,还是要习惯。” 白长生也没辙,只能和盘托出。 悦而眼珠子瞪大,嘴都合不拢了,看着那三个鬼奴怎叫一个花容失色。 “这都是什么啊?” “你别管,这是保护你的人,记住这个就好了。” “这是人?我以为是鬼!” “半人不鬼的反正,凑合看吧。” 白长生站了起来,让那三个鬼奴暂时退避,然后带着茫然的悦而去了后院,安顿她的住宿。 “你就住这屋吧,白天时候已经收拾好了。” 白长生把门推开,让悦而进去,随后就要转身离去,这一晚实在闹腾,早些休息明天再聊。 可刚一转身,只见素手伸出,拉扯住了白长生的衣袖: “那三个半人半鬼的,我怎么好像眼熟,他们到底是谁?” 悦而小心问着,有好奇,有不安。 白长生看她也没休息的意思,而且自己对这悦而也充满了疑问,不知道她的来历,要是这样那干脆今晚就搞清楚。 “哎,你肯定认识。” 白长生叹了口气,看样子是打算跟女子讲讲这些鬼奴的事情,那女子也很好奇,这就让白长生进屋来说。 白长生把门一关,轻车熟路锁紧了栓子,院子里站着一脸戾气的吕不辰,看到这一幕,不禁是悲呼叫天: “老天爷啊,劈死我算了!” 院子里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三个鬼奴也站在当中,正对月吞吐秽气,吕不辰顺势一歪,把脑袋靠在了鬼奴肩膀上,啜泣哀嚎: “奴奴~呜!我怎么这么惨啊~嗷!凭什么他就能抱得美人归!” 一人哭泣,三鬼嚎叫,这白家棺材铺的夜晚,从未宁静过。 ------------ 第243章:有苦难言 “瞧这孙子哭的那德行!” 白长生透过窗户纸看到院子里哭闹不止的吕不辰,也是无奈。 “那鬼奴到底怎么回事啊,刚才是不是他们救的我?” “是我救的你,是我。” 白长生回过身子,纠正着悦而,然后自顾自坐了下来,审视着眼前的女子。 漂亮,美艳,温婉柔情,但她身上有太多的疑问了,白长生迫切想要知道。 “在我说之前,不妨姑娘先说说你的来历吧。” 白长生把茶壶茶碗摆出来,弄出故事会的架势,看来这是一晚彻夜长谈了。 “我叫悦而。” 那女子坐了下来,心安理得看着白长生,不见悲喜。 “我知道,然后呢?” 茶香纷扰,这女子也说出了自己的来历。 宛如来自江南,江南多美人,物华天宝也不知道积攒了多少年,才造就了如此人间尤物。 乾隆爷下江南人所共知,也正是在路边偶遇的,看悦而正在街头卖画,乾隆爷一眼就瞧上了,一眼也就藏在心里了。 可毕竟贵为九五至尊,皇上也得估计脸面,虽然心喜,但也没有过多地表示。 最重要的是个汉家女子,并非满族。 想如今的大清朝,举凡选秀女,必定要从八旗子弟的家中开始筛选,不仅是皇室,就连一般贵族大户家中都要恪守这条准则。 所以乾隆爷即便是心有欢喜也不能表露出来。 主子是有遗憾,但下面跟着的人却都各自揣摩了起来。 虽然不能入宫,但要是得了皇上宠幸那也足够了,自己没准还能借此爬上去几个台阶。 这便连夜将这女子掳了过来,送到了乾隆爷的行在当中。 龙颜欢喜,见到美人自然高兴,那一夜可是说不尽的软语温存。 悦而本为汉女,也是官家后代,只不过后来家道中落了才在街头卖伞。 乾隆爷虽然贵为天子,但天子也是人,动了凡心那就不叫皇子了,即便他是乾隆爷。 看女子如此美艳,又如此多情温柔,加之身世凄冷,不禁是恻隐之心震动。 为了这女子,乾隆爷居然在江南又多逗留了足足七日,这七天甚至都没有出行宫,整日里与悦而厮混在一起。 也正是因为这七日,乾隆爷彻底没了平日里的理智,执意要将这女子带回京城,入选后宫。 这话一传出来,所有人都懵了! 这可是皇上,更重要的是这可是汉家女子! 随着乾隆爷一起来江南的,正是朝廷两大顶梁柱,一个九门提督,一个“大管家”。 俩人一得到这个消息,真是彻夜难眠,大管家为人贪婪,却衷心不二,但这事情牵扯着后宫呢。 说轻了是儿女情长,说重了那可关乎着国家社稷! 最重要的是,万一这事情传到了老佛爷的耳朵里,他们这帮带着皇上出门的人都不会好下场。 不仅如此,这随行的人当中,也有杜寒的人! 这事情自然也传到了杜寒的耳朵里,杜寒一听皇上要迎娶汉家女子,差点没活活吓死。 后宫所有的人都出自他的麾下,突然杀出这么不知来历的一位,天晓得会发生些什么。 根本没多思量,就将此事耳语告知了老佛爷,以求让乾隆爷归心。 老佛爷不比寻常,凡事都以江山社稷为首当要紧的事情,一听说皇上要迎娶汉家女子,更是气的老佛爷好阵子睡不踏实。 连夜传信,让人带话给皇上,火速折返京城,不得在江南多做逗留。 皇上听说这消息,自然也知道是手底下的人毛手毛脚,嘴巴不干净,但太后懿旨已到,是决然不能忤逆的。 无奈之下,挥师京城,纵使乾隆爷万般不舍也没办法。 所有人都以为这事情过去了,大不了把这女子“消失”掉就好了,可没想到乾隆爷还没到北京,那指令就回传到了江南! 让这女子随后进京,沿途护送不得有误! 所有人都睡不踏实了,看来乾隆爷是真动了凡心,谁也拦不住了。 可毕竟是主子安排的,谁都不敢大意,这就将女子护送到了北京城。 可暂放在何处呢,总不能一进北京城就带到后宫去跟太后清明说接亲吧? 这可是皇上! 哪怕是街边杀猪卖肉的也不能如此随意啊,这悦而暂住的地方,便安排给了九门提督。 而九门提督看着这烫手的山芋,真是叫苦不迭,真要是出了岔子,太后那边可就过不去。 何况还有两方人对自己虎视眈眈呢,这事情哪能那么容易。 正好这时候白长生到临步军统领衙门,九门提督才灵机一动,让白长生接下了这份苦差事。 他在背后指使人保护也好,看守也罢,省得日后真出了差错让人怪在自己头上。 替罪羊? 白长生听着悦而一边说,自己心中一边猜,也才有了这些答案,听的时候拳头都握紧了。 这九门提督装的一脸无辜,实则心思缜密,这要是出了差错,悦而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自己的结果还用多猜? 可转念再一想,怎么就睡了几天就让乾隆爷龙心荡漾了,这悦而有那么大的能耐? 有了这个猜测,白长生也就有了怀疑,看着平淡无奇的美人面庞,眯起眼睛小声道: “你是怎么让皇上动心思的,怕不是你说的那般轻巧吧。” 谁知悦而听完这话,一点都没惊讶,只是把头别了过去,一脸的哀怨,愁苦衷肠: “这天下事,纷纷扰扰,哪里是那么容易说清楚的,且听一笑,当个故事不也挺好的吗?” 果然蹊跷,肯定里面还有别的隐情,只是悦而现在并不相信白长生而没有说出来。 白长生也没有强迫她说出来的意思,毕竟这人要智取绝不能强夺。 “行吧,我知道你的事情了,反正都到了我这,再送回去我估计也是难如登天,索性在我这好生过活吧,日后有的是机会弄清楚。” 宛如没有说话,端起茶盏,浅尝辄止。 ··· 而此时,皇宫大院里,一处阴暗的寝宫当中,传来了阵阵呵斥,那声音虽然听着不响亮,但却给人一种响彻云霄的战栗感。 “什么!此话当真?!” “是的,听说有人动手了,要取那女子性命,现在那女子被九门提督安顿在了一处棺材铺里,好像那棺材铺的掌柜的还有些来历。” “即便是朕要的女人他们都敢动?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爷息怒呀,还有更吓人的呢。” “还有!?” “这事情好像老佛爷都清楚了,这几天看到好些个人往后宫跑了,应该是递话去了。” “大胆!大胆!这是要给朕的好看呐!” 那声音抑制不住地怒气,将整个屋子的人气都逼成了寒冰,一个茶碗被摔在了地上,支离破碎。 愤怒的喘息,不停吞咽在胸口,致命的沉默过后,一道指令传达了下去,毋庸置疑。 “得令!” 那人听完,跪伏而出,极尽谦卑之色。 这无言的沉默里,漆黑的寝宫之内,看不清坐着什么人,但那人手上的扳指,被搓弄出了阵阵尖锐的光亮。 这一夜之后,再无人安眠。 ------------ 第244章:一个包子 十八胡同,白家棺材铺里: 悦而藏半面,怅然若失。 “不说我了,聊了这么久,你都没有告诉我那些鬼奴的事情,说说吧,他们都是什么来历?” 悦而把脑袋侧过来,看着白长生一扫而光脸上那唏嘘神色。 白长生点点头,这就问道: “你可曾听说过太行山上曾有一名武僧,云游至此,劫杀无数绿林好汉?” “听过呀,好像叫什么戒木的和尚,最后不是说他圆寂了吗?” 看来悦而也没少听这些光怪陆离的传言,白长生轻笑了一声: “没死,就在门外站着呢,拿着戒棍的就是他。” “啊!” 悦而大为震惊,就说看着眼熟,但也想不到居然眼前半人半鬼的恶徒居然就是昔日里佛门高手戒木! “你可曾还听说过,在你们苏杭一带,曾出了一名杀富济贫的好汉,使唤的正是开天大斧。” “我们那里的人连三岁幼童都知道,等等,难道说门外站着的,那个抡斧头的就是他?浪里恶蛟龙石三板?” “是的。” 正是石三板,一人一板斧,劫道抢官银,不图财只害命,行侠仗义杀富济贫的石三板! 当年朝廷抓他可是费了不少功夫,都说是动用了无数官兵,将此人逼上了绝路,最后投河自尽了。 居然出现在了这里。 “那最后一个呢?” “铁榔头金不换。” 悦而沉默了,这三个人的名字,各个如雷贯耳,市井传言里真是说不尽的书唱不完的戏,居然全都在这碰见了。 这铁榔头金不换,算是三人当中最如雷贯耳的,乃是金门之后,归于大清,阵前效力抗击仇敌。 传言他一开始用的是榔头,后来觉得不够凶伐才换的狼牙大棒。 而这人早前不过是个铁匠,后来居然屡建奇功,镇前对垒的悍将无一不是完好无损地来,死无全尸地走。 一棒子下去,包你骨断筋折永不超生。 时年的阵前,但凡有人听说铁榔头来了,无不溃散。 这人更是掀起了一阵狼牙大棒的风潮,也算是一代开派宗师,不过不是传言此人被人下毒暗杀了吗? 悦而沉默的看着面前的白长生,这个人畜无害的年轻人手下居然暗藏着如此高手。 真是教人捉摸不透,更是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后手准备,若是把鹞子李等一干人都聚拢过来,怕是要把悦而活活给吓死。 “你到底是什么人呢?” 悦而盯着白长生,想看看出他的来历,白长生却是轻笑摇头: “我就是个开棺材铺的,平时打打酱油算算账。” “好吧,既来之则安之,我要休息了,你也回去吧。” 悦而也知道白长生不会告诉自己一切,这就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准备休息了。 白长生也起身,这一晚够热闹的,他也着实困倦了,别过了悦而,这就把门打开出来了。 刚一出来,只看一个黑影从后面凑了过来: “这么久?” 白长生吓了一跳,一回头才认出来是吕不辰,没好气道: “什么玩意,你皮松了是不是?滚蛋。” 一脚把吕不辰踹翻在地,白长生也伸起了懒腰,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了。 空留一脸茫然的吕不辰在地上,对月继续咆哮,照这么下去他也能吞吐纳丹了。 白长生回到屋子里面,本想着推演一番悦而的因果,但是想到了那反噬的恶果,忍不住就打了个哆嗦: “算了吧,慢慢来,也不急于一时片刻。” 说完摇摇头就这么和衣睡下了。 一晚上就这么过去了,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快中午的时分,白长生懒扫倦容,把门推开天光大亮阳光正暖。 几近隆冬时节,这时候的阳光是最温暖的,让人感觉很惬意,白长生打了个哈欠,看了看院子。 只见悦而的门前站着一个人,拖着一个木盘,上面摆着一大堆瓜果梨桃,正是吕不辰。 看来是趁早去买的,上面的露水还没蒸掉,吕不辰好心思。 此时正歪腰在门前,柔声细语道: “姑娘,吃个桃吧,这有上好的巴旦木。” “不吃。” 屋里那悦而看来很烦躁,一大早还没睡醒就被吕不辰给吵醒了,很是无奈。 这小子迎难而上,居然到了这时候都不死心,皇上的女人都惦记,也不知道长了几个脑袋。 白长生走过去,顺手拿起一颗桃,放在嘴里就开始啃: “小子,差不多得了,开张了开张了,嚯,一大早的哪买的巴旦木?” 吕不辰瞪了一眼白长生,把桃抢了过来: “是给你的吗?自己买去,这是给悦而大小姐准备的。” 白长生耸了下肩膀,心说这单身汉吕不辰算是没救了。 也没搭理他,白长生自己来到了大堂之上,给自己倒了杯茶,刚要喝就看门被推开了。 一个糙汉揉着眼睛吃着油条就进来了,正是吴老三。 “老三来了?” “嗯。” 吴老三含糊不清,把东西往嘴里塞着,走到白长生旁边一点没客气也把茶给倒上了。 “那小娘们呢,请出来看看。” 吴老三打着哈哈,他是来凑热闹的,可白长生觉察到了不对劲。 没说话,三两步走过去,把门一推开,朝外面一瞧! 只看到街两旁人团拥簇,推车的担担的,作买的作卖的,烧饼油条叫卖之音不绝于耳。 好一派繁华景象,今天这门口够热闹的。 可昨晚上那满地的死尸都去哪了? 白长生点点头,心说果然这群人也有所顾忌,看来是派人连夜来收拾干净的。 地面声平整无华,就连那些渗透下去的血迹都给冲洗干净了,让人发现不了一丝端倪。 就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这群人心狠手辣,也不知道后续还有多少是非等着自己,白长生摇头叹息,进了屋子。 “那小娘们呢,叫出来啊。” 吴老三还在吃着包子,正跟白长生说这,就看到后院方向,一个女子飘然而至了。 身后面跟着店小二一样托盘的吕不辰。 “我是悦而,见过大官爷。” 到底还是温婉的江南女子,礼数周到,虽然吴老三撇着腿毫无顾忌,悦而还是飘飘下拜了。 吴老三打量了一圈,把最后一口油条吞进去,点评似地开口了: “不错,挺标致的,就是岁数小点,要是小寡妇那就完美了。” 悦而差点没摔在地上,要不是吕不辰眼疾手快这可就出了洋相了。 真没听说过有人敢这么恬不知耻的,悦而看着白长生,心里面七上八下,这小子认识的都是些什么人! 要么低俗要么猥琐,就没有半点曲高和寡。 白长生怎能不知道吴老三的秉性,他眼里只容得下包打听那样风骚的半老徐娘,小姑娘他是没兴趣的。 “得了吧你,注意着点,忘了这女人身份了?” 吴老三经过这么一提醒,才悻悻收了那副吊儿郎当的嘴脸。 几个人在堂上打着哈哈,正说着话,只看到门外又冲进来一个人,正是季礼! 这下齐了,这小子怎么也来了。 不过看吴老三毫不意外的表情,白长生就猜到肯定是吴老三嘴敞找季礼去了。 只看季礼急匆匆从门外进来,那样子看来还刻意打扮了一下,书生公子衣,头发一丝不乱。 手里面提着很多早饭,包子油条腌菜白粥一应俱全,腾腾冒着热气,好嘛那上面还用红笔画了好多桃心! “哪呢,哪呢!” 季礼一进来招呼都没打就开始跟黄鼠狼一样四处打量,一眼就瞧到了悦而。 三两步就跨过来,把早饭递过去,直勾勾痴呆呆望着眼前的佳人,登徒浪子看来也沦陷了。 “来,我的美人,吃了这早饭,这可是我亲手···” 没等季礼说完,旁边吴老三就插话了: “别说你亲手做的啊,我可亲眼看着你买的,都没给我们准备,没出息的玩意。” 季礼瞪了一眼坏事的吴老三,话锋一转: “是我亲手画的桃心,只愿这京城的紫气,点缀你晨曦的笑颜。” 白长生牙都快倒了,悦而更是哭笑不得,哪里见过这么厚颜无耻表白的伎俩,但东西都递过来了,也不好意思不接。 这边厢手一伸,那边厢手一拉,季礼直接把悦而拉扯在了怀里,悦而惊呼一声,已经躺在了季礼的怀抱当中: “美人,我找你找的好辛苦你可知道?前生投胎,只为了这一世的相遇,奈何我投胎的路上脑子进水,生错地方了,不然我们早在江南,便已相会了。” 这份深情款款的表白,白长生听了都要哭了,旁边吴老三努力克制自己不把刚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 悦而也傻了,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脸都忘了该怎么红,正是季礼把黑手逐渐向上摸索之际··· 吕不辰分开众人,一脸的不高兴走过来: “哎哎哎,排队排队,怎么你俩就天生一对了,有没有点脸了,不知道什么叫没羞没臊吗?” 这话也不知道说给谁听的! 季礼都没搭理他,依旧深情款款看着悦而,面不改色心不跳。 白长生摇头苦叹: “我这棺材铺看来有得热闹瞧了。” 就这么一晃头的功夫,白长生看到了季礼手上提着的早饭,有让他很惊奇的发现。 那包子的褶皱上,用极其精细的手笔,画出了两个字: “十里!” ------------ 第245章:十里飘香 白长生走过来把季礼给搪开,缓和尴尬的气氛。 接过了早饭,也没搭理就把包子拿出来。 “不是给你的!” 季礼一把就要夺过来,白长生瞪了他一眼: “有正事呢,别一天天不着调!” “什么正事,吃个包子就算正事了?” 白长生把包子掰开,放在嘴里直接吃了起来,看得季礼痛心疾首,吕不辰倒是暗自窃喜。 白长生吃完了包子,这才点点头,看着悦而问道: “猜出来怎么回事了吗?” 悦而摇摇头,吴老三也搞不清楚白长生是在干什么。 白长生回过头来问季礼: “早饭哪买的?” “就门口啊,哎呀,差不多得了,别吃了,那是给我心爱的悦而的。” 季礼抢过了早饭,谄媚的递在悦而手里,吕不辰俩人又开始唧唧歪歪吵闹不休,悦而都快烦死他俩了,但她想知道白长生是什么意思。 白长生分开众人,走到门前把门一打开,正看到外面那些丫丫叉叉做买卖的人,有几个还偷瞄着这里。 看到白长生要出来,那几个人赶紧把头低下,佯装不知。 白长生点点头,扫看了一圈周围做买卖的人家,点点头小声道: “好手笔。” 为什么会这样呢? 因为那包子上的“十里”二字,说的不是距离,而是一个铺子。 十里飘香茶饭铺! 这可是北京数一数二的门店,专门卖包子,一天也就卖九十九份,多一份都不卖。 要说好吃吗,打个比方就明白,想当年京城的王爷府和大小贝勒贝爷们,宁可不吃自家厨子做的饭,也要排队去买十里飘香的包子。 就这味道,单论北京算是一绝。 谁来了都得排队,甭管官阶大小,也别管什么王爷贝勒,一视同仁。 每个包子上也都用上好的玫瑰花瓣碾成墨,再描出“十里”二字,就这手笔已经算是制造艺术品的层次了。 肉也只要五花三层,猪没到一岁的不要,过了一岁的不收,一整头只取那么一丁点,不多不少,够十个包子的量。 菜要露珠没滴落的,早了不行,晚了怕蔫,拿露水冲洗了直接下料。 佐料更是西域进贡剩下的,被十里飘香的老板用高价购得,一斤折合下来,不见得比银子差多少。 少说得值一两银子,也只有在前门一带才能买来。 没有分店,满四九城也就这么一家,祖传三辈,也不搞特殊待遇,贵就贵在这精细的手艺上了。 甚至曾经有人传言,说有一家王爷府的子弟吃这十里飘香的包子,硬生生把舌头给咀烂了都不自觉。 这自然有点夸张的成分在里面了,但也从侧面证实了这家铺子做包子的手艺。 可季礼居然说是从门口买来的,白长生就想到了外面这群摊贩肯定是有人刻意安排在这的。 不然按季府的规格,那往上翻三代也不见得吃过,更何况季老爷子勤俭持家,对这类卖弄手艺的东西也没兴趣。 贱卖这等珍馐也就是为了博得美人早晨起来的一分欢喜,这手段能不高明吗? 再说了,平时棺材铺门口的生意人家可不多,毕竟是白事买卖,很多人都忌讳,刻意避开了这里。 结果今早上一开门,满大街都是早餐,就连江南的特色小吃都摆上了,怎能不让白长生惊奇。 等白长生絮絮叨叨跟众人说完,吴老三第一个不乐意了,伸出手就要抢包子尝尝。 十里飘香的包子他惦记了好些年都没得逞,近在眼前怎能错过。 吕不辰也很讶然,看着旁边狼吞虎咽的吴老三,白长生却摇了摇头: “以后这东西少不了,怕是不去买都有人送上门来。” 刚说完,就听到有人敲门。 白长生会心一笑,心说念什么来什么,这群人硬取不得,便开始想要讨好卖乖了。 把门打开,只看到一个小摊贩,一脸的谦恭神色,手里提着一篮子枣花糕。 这是江南的特产,白长生早有耳闻,但是没见过也没吃过。 “老爷,小的新晋开张的门店,就在贵府门前,以后要多多照顾了,您别嫌弃,这枣花糕是小的亲手做的,您高抬,多提意见。” 说完,毕恭毕敬把糕点递给了白长生,眼睛捎带着瞄着身后的悦而,那悦而脸色如常,未见丝毫喜怒。 “好心思啊,糕点也好,行,收着了,挺好的,你也多放心吧,回去吧。” 白长生接过糕点,直接递给了悦而,那人这才稍微有了点笑模样,本就是个幌子,这糕点也是特意给悦而准备的。 这番话,不过是个说辞,白长生看着眼前这人的装扮,光是那手腕上的珠子,估计就能买一座宅院了。 就这身家来做小买卖,可真是不亏心,这群人的手笔也够大的。 白长生把那人送出去,临走前那人都还偷看着屋子里面。 门一关,白长生回头看这几个人,问道: “怎么样,没说错吧,不买都有人送上门,爱屋及乌咱们也算沾了悦而的光,以后是不愁吃了。” 说完,自顾自拿了一块枣花糕尝了起来。 吴老三大嘴一撇,当机立断: “三爷我呢,也没别的意思,最近一个人每天吃早饭也很乏味,就这么着吧,以后每天早上三爷我都驾临你这棺材铺给你添添人气。” 说完,开始争夺起了枣花糕,吕不辰和季礼俩人吹胡子瞪眼睛,谁也没个好颜色。 悦而也懒得和他们计较,把东西放在了桌子上,来到一旁。 白长生和悦而俩人推杯换盏拿茶当酒喝,涮了涮心绪,也开始思量起了今后该怎么办。 “我估计按照这个架势,你是出不去了。” 白长生叠指掐算,好像是算到了什么因果一般,点点头对悦而说着。 悦而不知道这话时什么意思,可她也确实不敢一个人出去这棺材铺。 现如今有多少眼睛盯着这里,稍微一个不注意,必定大祸临头。 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这棺材铺里面可是一片祥和,几头狼抢着吃食,美人忧愁挂脸。 可这四九城眼下却是乱了套了,也不知道多少名作了扮相的奸细穿插在人堆里面。 这是三伙人,都奔着十八胡同来了,每个人的眼神里都藏着机锋,细看还能在身上发现兵械的痕迹。 一个女人牵动了所有人的神经,毕竟上命所差,这女子的性命比这群人全加在一起都要高出去不知道多少。 何况上命所差,那还得是有命去差,要是命都没了,可就什么浪花也翻不出来了。 伴君如伴虎,“那个人”只要微微一点头,天晓得这片江山要翻出怎样的血雨腥风。 一个美人的背后有藏着怎样的冤屈和愁苦,白长生此时并不知道,但他知道现在是骑虎难下了。 正算着,就听到房梁之上,传来了阵阵窸窣的声音,有人跃步于房檐之上,好似白日窃贼。 吴老三一身武艺高强,耳朵竖起来一听就知道有恙,赶紧屏气凝神,操刀在握。 白长生挥了挥手,示意他别紧张,缓缓开口道: “这是保咱们的。” 说完,指了指房檐上面,那意思不要轻举妄动。 刚说完,只听见后院的院墙方向,又传来了阵阵钩索抓墙的声音,应该是利器,没有半点含蓄,很是跋扈。 “这是害咱们的。” 白长生一听就明白,指了指后院,吴老三点点头,大概也猜得出来。 正要动的时候,就看到门前的窗户纸外面,闪过了很多的人影,晃动不止,像是奔走的猛兽。 “这个敌友不知,要留心。” 白长生茶盏飘香,手指房门,过后仰天自语道: “就在今晚,便见分晓。” ------------ 第246章:三方角力 季礼听白长生念叨着,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这就过来问道: “怎么回事老白,你怎么知道是敌是友?” 白长生也没含糊,看了一眼悦而,这就和众人说出了自己所推演而来的。 梁上君子自古以来就不是什么善茬,但有一点,只要是这道上的人,必定是晚上行凶作恶,没听说谁敢大白天就下手的。 而且那脚步声毫不隐瞒,只是刻意不打扰房中之人而销了声息,但又让人隐隐约约能听得到。 所以这房梁上的人马,应该是九门提督的。 “后墙的呢?” 吴老三吊着眉毛问道,白长生想了一下说: “爬墙头的还能是什么好人,利器翻跃进宅,单说这动作就没有任何善意,肯定是他了。” 说的正是大清皇室的大管家! 而门前人影闪烁的痕迹,白长生掐指一算也拿捏的不差分毫,应该正是后宫的杜寒了。 他在观察,想要坐山观虎斗,取那渔翁之利,但是又不敢贸然,这才在门口徘徊,不隐匿也是有示好的意思。 几个人听白长生分析完,都把大拇指翘了起来。 “老白,怎么办你说。” 吴老三操刀在握,等白长生下了决定便要出手了,首当其冲要解决的就是后院的人马。 “不急,让这些虾兵蟹将先僵持着,咱们要是贸然出手,那必定打破僵局,让剩下的两方联手对付咱们。” “不对啊,九门提督不是咱们这边的吗?” 吴老三琢磨不通,只听白长生答疑解惑道: “这九门提督虽然向着咱们,但很多事情他也要顾及,不能表露出来,要是真见真章了怕也要逢场作戏,最重要的是她可在这呢,九门提督自然也不放心,和她来比,咱们不过是个陪衬。” 白长生说完,瞟了一眼旁边低头不语的悦而,没再说话了。 悦而摇了摇头: “你也不用这般旁敲侧击,我是很重要,但我也身不由己,算了你们折腾吧,我乏了,回去歇着了。” 说完,这美人便飘飘起身了,朝着屋子里面走去了,留下一屋子豺狼虎豹在这干瞪眼。 “那接下来?” 季礼试探着,白长生指了指剩下的早饭道: “吃饭!” ··· 等几个人狼吞虎咽把送上门的好东西祸害完,这才打着饱嗝开始闲下来了。 白长生想起了那只海鲜,这就问道: “小礼子,那天把你们送到城门那里,皮琵夏后来去哪了?” 季礼打着饱嗝,刚才一人吃了不少,听白长生这么问,也就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着: “我哪知道,早上一醒我就在家了,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老三,包打听那边还有什么线索吗?” “没有,那娘们固然厉害,但毕竟是个女人家,这些事情还沾着皇家的边,哪是她能打听的到的。” 几个人就这么聊了一会,天也到了晌午,正是无所事事的时候,门前却是有人敲门了。 “这么早就送饭来了?” 吴老三撇着大嘴,以为是那讨好卖乖的一群人。 白长生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走过去把门一打开,门外站着一个男人,并不认识。 “老刘,干嘛啊?” 这是衙门的师爷,白长生不认识但吴老三可是熟悉,一瞧这人来了,有些诧异。 “老爷说了,衙门出事了,有大案子让你回去帮着看看。” 师爷也没进来,就在门口招呼着吴老三,吴老三摇摇头道: “那怕是去不得了,我兄弟老白在这也有事,得先顾着他。” 师爷听完这话有些犯难了,他也认识白长生,更是不敢得罪,看着白长生脸上有些踌躇。 白长生想了一下,这就回头道: “老三你先回去吧,等着晚上再来就好了,在我推演之下白天肯定是相安无事的,他们也需要时间摸索观察。” 吴老三没说话,他也是犯难,毕竟是个班头,不务正业可不行,何况白长生这里也没个确信,总不能说算出来有人要谋害吧。 想了一下,老三道:“小子,你一个人能行吗?” “这不还有···” 白长生说到一半,看了一圈周围,一个吕不辰,手无缚鸡之力,一个季礼,鸡都能把他给缚了。 “这不还有···我嘛。” 季礼和吕不辰一脸的不高兴,吴老三听这话倒是也不太担心了,还有鬼奴呢,白长生顾忌师爷没说出来。 “得嘞,晚上见。” 吴老三告别众人,这就随着师爷走了。 白长生心头掠过一丝不详的预感,但还没等他说出来吴老三脚快,转弯抹角就消失了。 摇摇头正打算把门关上,这时候又蹿出来一个人,隔着不远就开始叫唤: “少爷,少爷!在不在这啊!” 正是季府门上的老管家,这是来找季礼的。 “干嘛啊?” 季礼和白长生有些纳闷,怎么全凑来了。 “少爷,快点走啊,老爷听说您那个团伙召集头目要扩张的消息了,憋着劲要打死你呢,一会就来这找了,快跑吧!” “这叫什么话!什么团伙头目,我们那叫才情十绝!” “是是是,你们怎么玩是您们的事,但老爷可不等人啊,这都出来了!让他抓到你可如何是好啊!” 确实,老爷子对季礼这做派本就没好感,一听说儿子弄这么大阵仗肯定不高兴。 “走吧。” 白长生拍了拍季礼的肩膀,季礼也没客气,一猫腰就跑了出去,一边跑还回头跟吕不辰喊着什么不要下手之类的话。 白长生把门关上,看了看屋里,只剩下吕不辰和自己了。 扫了一圈屋子里,白长生问道: “不辰,你说一会是不是也有人来找你?” “什么意思?” 吕不辰后退一步,看着白长生有点莫名其妙,在北京城自己并没人认识呀。 白长生没说话,就在门口等着,刚站了不到一时片刻,就听到有人敲门。 “咚咚咚!” 果然,吕不辰嘴都张开了,这是什么情况? 白长生把门一打开,只看到一个小年轻站在门口,正是吕不辰常去买作画器物的店铺小伙计。 “不辰大哥,你上回要的泸州墨来货了,刚到,快去买吧,老爷特意派我来告诉您的。” 小伙计热情招呼着,白长生看他一眼就知道这里面有故事,但是小伙计自己都不知情。 吕不辰一听差点没跳起来,这泸州墨他惦记可不是一天两天了,总是缺货,今天可算盼到了。 “老白我去了,你自己呆着吧!哈哈哈。” 吕不辰没心没肺,跟着小伙计就出去了,白长生把门一关,点点头道: “嗯,这屋里现在就剩下我和悦而了,我倒要看看你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刚说完,门又被人叩响了。 “怎么着连我都想弄走?” 白长生一个踉跄,回头猛然把门再拉开,只看到吕不辰冲了进来。 “你···” “老白,借俩钱。” 忘了,吕不辰没钱啊,出去买泸州墨还不得自己花钱,白长生一听脸色就变了。 钱可是他做人的准则。 “滚蛋,我没钱,自己找去。” 吕不辰不依不挠,都快求爷爷告奶奶了,白长生也不为所动,只是把他推了出去。 “去你的吧,到那地方有钱没钱都有人把东西给你,放心吧。” 说完就把门关紧了,白长生稍带着扫看了一眼周围,只看到门前附近两三丈远的地方,好些个人正盯着这里,漫不经心,却眼神藏狠。 白长生来到了悦而的门前,推门而入。 悦而也没睡下,看到白长生来了,也不慌张: “怎么了,外面不吵了好像。” “他们都被三伙人给带走了,这院子里只剩下咱俩了。” 这话说得很暧昧,白长生刻意试探。 “然后呢,那咱俩就在这等着他们回来?不会出什么事吧?” “出事倒是不会,但今晚怕是回不来了。” 这话说完悦而就慌了,站起来看着白长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白长生不急不慌,指了指一个方位,悦而拿眼一瞧,有些茫然。 “这是什么意思?” ------------ 第247章:按兵不动 白家棺材铺的后院里,靠近墙根的方向,有半口棺材。 正是朝廷赏赐白长生的半口金棺! 早前因为一直放在门口太招摇,白长生就给弄到了后院,放在了靠在墙根的位置。 白长生对这个金棺很是心喜,也打算等着金盆洗手那天,把这半口棺材给做好。 到时候也算是完美谢幕,而这棺材里面,白长生打通了一个小孔。 正是“散秽孔!”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悦而听白长生跟自己解释,还是不明白。 她肯定是不明白这“散秽孔”的用处,想当初季礼也不知道,就挨了一顿打。 “你是要打我?” 悦而后退一步,防备地看着白长生,白长生哑口无言,这姑娘怎么把自己想成了那样辣手摧花之辈。 “当然不是,这个孔通着外面,真遇到什么险情,咱们可以从这里逃出去。” “原来如此。” “我估计也用不上,最多今晚上把你给藏起来,但是在这之前,不妨我们聊聊你的事情。” “我的什么事情?” 悦而看着白长生,心里面七上八下,难道让他敲出什么了? “现在这屋子就咱俩,还有三只鬼,不如就敞开心扉,说说你的故事吧。” 白长生坐了下来,等美人诉说衷肠。 悦而呆呆怔了半响,也随着白长生坐下,迟疑了一会,这才开口,那语气里说不尽的婉转幽怨。 “柳絮飘盐仲日寒,门铜春凳人不诨,惨兮嗟乎情悲切,案落城门秋水迟。” 悦而说完,白长生拍案而起,寒毛耸立。 “你还活着!” “我生不如死。” ··· 此时,一个富丽堂皇的大院里。 说不尽的繁花似锦,道不完的翡翠琉璃,能看上这户大院的主人一眼,那可是三生有幸。 良田千顷,树木成林,米面成仓,煤炭成垛,金银成灰,票子成刀,骡马成群,美人如柴。 大清朝里谁家最有钱呢? 乾隆爷也曾经问过这个问题,这答案显而易见,并不是他。 而是这户人家的主人。 这人也正是大清朝名副其实的大管家,坐拥富可敌国的家产,享尽了人间最极致的奢华。 他坏吗? 坏,因为他贪了无数老百姓的血汗钱。 他贪吗? 贪,因为他贪婪成性不顾人间疾苦。 那为什么不除掉他呢? 因为他贪。 要说这大清朝谁对皇上最是忠心耿耿,那除了他再无旁人可比。 他不是贪吗,不是坏吗,怎么会忠心耿耿呢?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一切富贵荣华,都建立在皇上的赏心悦目里,没了乾隆爷,他不过是一堆活肉,供人宰割。 而此时,大管家正坐在前朝的圈椅上,这可是他花了大价钱买下的宝贝,在北京城,单一把椅子就能换座宅院了。 要是成对,那就能换座大宅院。 但是在大管家的府中,就连狗的窝棚都是金丝楠木的,这前朝圈椅,不过是一堆柴火罢了。 此时大管家正对着座下的人喝问着什么: “都带走了?” “是呀,都带走了。” “就剩那小子和那姑娘?” “是啊老爷。” “那还等什么,抓回来啊!” “不行啊老爷,那两边也派人了,虎视眈眈啊。” 高堂之上陷入了沉默,大管家走下来,手中的珠子不断搓着,泛出了白光。 “早知道就不留他了,这小子真害事,现在九门提督也不知道怎么对他那么上心。” “老爷,九门提督那边我还听说一个消息。” “快说!” 一提起死对头,大管家抑制不住的兴奋,赶紧凑了过来。 “听说他那里出现了一个女人,不知道哪来的,而且俩人关系过从甚密。” “谁啊?” “不知道啊!” “算了,不管他,你说这皇上怎么就对这江南的女子这么上心呢?不应该啊,后宫那么多嫔妃,再怎么着也不至于连个江南女子都比不过啊。” “是啊,也不知道皇上怎么想的,中邪了呀这是。” “胡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皇上能中邪吗!” 大管家听出下人语气里有些不恭敬,一脚就把他给踹翻了,脸都涨红了: “再胡说八道把你嘴给撕开!” “老爷我错了,哎哟。” 那人躺在地上,被老爷在脸上印出了一个鞋印。 “这也好,杜寒那边现在估计也不踏实,咱们走着瞧吧,按计划行事。” “好的老爷。” 下人就这么出去了,剩下大管家在屋里连连踱步,脸上写满了纳闷和疑惑。 ··· 后宫里,太监执事房内。 阴暗的角落里,坐着一个阴毒的男人,语气有些阴沉。 “那宅子里的人,都被他给弄走了?” “回爷,弄走了,现在宅子里只剩下白长生和那女人。” 有个小太监跪在地上,语气诚惶诚恐,对着那份阴暗谦卑说着。 “好,这小子坏了我的事,杂家也不怪他,毕竟年轻,他的来历弄清楚了吗?” “回爷,还没弄清楚呢,不过听说确实是当年白三石的后人。” “果然···嘎嘎嘎,就说没看错人。” 那人阴鸷冷笑着,好像在打着什么算盘,过了半响才道: “也不知道九门提督那边怎么想的,就不怕他知道当年的事情?到时候可有戏瞧了,咱们走着看,先按兵不动。” “好的,小的知道了。” ··· 武城兵马司,后堂里,高座之上。 九门提督正坐在这里,旁边沏着一杯好茶,雾气氤氲在脸上,让他感觉到些许放松。 揉了揉脸,九门提督百无聊赖问着下面的人: “白长生没事吧?” “爷,那小子机灵着呢,好像猜到什么了,那人在门外面弄那群讨好的手段都让他瞧出来了。” “好小子,哈哈,不愧是···” 九门提督拍案而起,哈哈大笑,可话没说完就止住了,他还是很谨慎,因为这地方不知道有多少耳目。 “得了,他们是不是晚上都有动作?” “我估计是,咱要不要出手帮忙?” “别,杜寒也是按兵不动,要是咱们出手,他肯定就会帮着那人,然后俩人再联手,可不能让他如意。” “那怎么办?” “别出手,主要是那个人那边,看看他怎么打算的,要是真出手狠毒,估计杜寒也不答应,毕竟是皇上看中的人,出了什么岔子也说不过去。” “老太后那边···” “那边倒是还好,杜寒不是最会吹耳边风吗,让他去吹,这事情不简单,我估计皇上不是看中了悦而这个人,而是她背后的事情。对了,查到了吗?” “没查到,小的无能,她就跟不存在的人一样,根本任何底细呀。” “这丫头,别再是想搞出什么大名堂···” 九门提督自言自语着,好像在揣测着一些事情,但又不敢去证实。 ··· 白家棺材铺的后院。 此时白长生正撅着屁股,费了好半天的劲才把那半口金棺的盖给挪开。 里面有个小孔,半人宽窄,要是身材瘦小的人倒是可以勉强通过。 悦而弯腰看了看里面,有些迟疑: “能行吗?” “行,瞧好吧你,切记,千万千万别发出什么动静。” “行···吧,我试试。” 悦而弯腰钻了进去,本来就是半口棺材,不怎么宽敞,钻进去一个人正正好好。 “好,差不多就是这样,今晚上就委屈你了,你先出来吧,咱们吃完饭,等着晚上再说。” 白长生拍了拍手,把悦而扶出来,看着美人有些哀愁但很果决的表情,白长生心下骇然。 他猜到了这女子的身份,有些不可置信,但一琢磨这事情,白长生才觉得有多可怕。 “先去吃饭吧,我看天也不早了,到了晚上这群人肯定就按耐不住了,墙上那钩子都锁好了。” 白长生透过墙头,隐隐约约看到了几个爪牙般的铁钩钢爪勾牵在墙头,锋利的不仅是钩子,还有人心。 俩人这就进了屋子,稍微吃了点东西,聊了一会,这天也就黑了下来,果然如白长生所料到的,吴老三他们都没有出现。 “你还真是能掐会算。” 悦而摇着头,眼瞅着那几个人回不来了,真是被白长生早都料到了。 白长生点点头没说话,其实心里也有点乱,应该不能出意外吧,吴老三倒是不怕,可季礼和吕不辰呢? “别耽误了,进棺材吧,委屈你了。” 白长生站起来,深呼了几口气,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悦而也没多说话,直接是走到了院子里面。 来到棺材旁边,悦而一弯腰就进去了,白长生等她在里面坐好了,用问询的表情看了一眼悦而。 悦而点点头,白长生双手用力,这么一推,棺材就盖住了,严丝合缝,一点没有破绽。 “里面怎么样?” “还好,有那个孔,不闷,就是···” “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没事,就是太黑了。” 白长生松了一口气,听这棺材里传来的声音有些发闷,要是不出大动静外人肯定是无法察觉的。 “得了,姑奶奶将就一下吧,为了你我这都丢了三个人了。” 白长生拍了拍棺材盖,打趣着,里面也没传出什么回应,正是说笑之际,耳听得院墙之上,哗啦啦一阵钢链碎响! 紧接着前门的方向,房梁的顶上,全都传来了脚步声响,白长生点点头,这三伙人,都来了! ------------ 第248章:空空如也 白长生气定神闲,站立于后院正中,背后的角落深处,是那口棺材。 当中的悦而也听到院子里传来的声音,此刻在棺材里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等了不过一会的功夫,只看到房梁之上,跳下来五个黑衣人,腰间的丝绦是翠绿的,用以区分。 还没等他们站稳脚跟,后墙头上就翻进来了另外五个人,也是一身黑衣,腰间的丝绦猩红染黑,看着凶神恶煞。 两伙人正是对视之际,从屋子的里,门前的方向,也慢悠悠进来了五个人,站在最远的地方,打量其余两伙人以及白长生。 “都来了?” 白长生扫看了一圈,没有一点惊讶的神色,这倒是让三伙人都有些不自在了。 “那女人在哪?” 猩红的黑衣人迈出一步,气势咄咄逼人,白长生心说果然是大管家的人马,如此肆无忌惮。 “什么女人?” 白长生漫不经心说着,那黑衣人好像动怒了,直接要出手。 还没等有所表示,只见九门提督的那伙人却挡在了白长生的面前,这倒是让他有些诧异。 九门提督还是有点人情味的,没有佯装不知,而是选择了保护白长生。 这也不怪,毕竟是白长生,毕竟是九门提督选中的人。 “我警告你,有点分寸!” 那挡在白长生面前的黑衣人,不怒自威,言语之间有些鄙视,更见睥睨。 “哼!不愧是···算了,知道你是谁,把你都派来了,真是好大的手笔呀,那也没用,这人,我必须要带走!” 刚才那咄咄逼人的黑衣人也没见退缩,看来是打算硬抢了。 这时候靠在门口那杜寒的人马也动了,逐步向这里逼近。 “说!到底在哪!” “什么女人啊。” 白长生还在装傻,他是有恃无恐,因为只有他知道悦而在哪,即便是被抓了,这群人肯定也不敢怎么样。 大不了玉石俱焚,何况还有九门提督罩着自己,大可放心。 “你这小子真是不知死活,就不知道我们是谁吗?难道你想公然和我们大爷作对?” “不就是···” 白长生散漫说着,刚要道出大管家的名讳,只见那猩红丝绦的黑衣人大声拦住了话头: “大胆!胆敢直言不讳我们爷的名字,真是不怕死吗!你就没家人?小子你最好识抬举!” “我父母双亡,没有子弟,单身一人,有什么怕的,怎么我光脚的还怕你们这些穿鞋的?” 白长生瞪了一眼那人,没有一丁点退缩的姿态。 “嘻嘻。” 身后门前靠着的那群人,有人发出了嗤笑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气氛很凝固,也很尴尬。 火药的味道一触即发,要是接下来的对话再有一点不和,那必定要开打起来。 但白长生不担心,因为他的手已经伸到了腰间,那腰间别着的,可是一枚令牌! 三个鬼奴手段何其犀利,真要是打起来,再加上九门提督这边的照顾,应该能全身而退,打不了先跑路,找九门提督解这麻烦事。 白长生有恃无恐,那黑衣人却是越看越怒,这北京城哪有人敢如此大胆,这小子真真岂有此理! “好小子,算你有胆,到底说不说那女子在哪!” “不说,你咬我啊!” “我弄死你!” 那黑衣人再也忍不住了,操刀在手就要冲过来,这场面已然失控了。 白长生把令牌攥在手中,那九门提督的人马也挡了过来,正是要开打之际,却听见远处又生事端! 隔壁的院落里,自打墙头,翻身进来了十几名黑衣人,各个身型凶悍,覆面挂脸! 那腰间,别着黄色的丝绦! “嘶···” 挡在白长生面前那人一眼就瞧出了这突如其来的一方人是什么来历,当即倒吸了一口凉气。 其余的黑衣人一瞧,也是震惊失色。 敢在腰间别黄色丝绦的人,还能是谁的人?! 只见那伙后来的人马进得院落,毫不客气,自打一进来就把刀抽了出来,照着刚才那人就劈了过去! “杀!” 这人语气严峻阴寒,没有半点温度,透出一股子让人畏惧的敬意。 身后的好手得了令,再不客气,各个抽刀在手,像是猛兽扑食一般袭杀向了周围的人。 “噗!” 刀光剑影之际,那刚才不可一世的黑衣人现在已经躺在了地上,脸上是看不到表情的。 但肯定很惊恐,他没有死,但受了重伤,刚才那一刀直接砍在了肩膀上,没有半点的留情。 要不是闪得快,再进去一点点怕是要命丧黄泉了。 可他身后的人没那么强的功夫,一眨眼就被撂翻了两名,后发制人的黑衣人果决出手,霎时间逆转了局势。 这群人奉旨而来,没有半点迟疑和留情,刀刀见血不给人生还的余地。 一眨眼的功夫,这白家棺材铺的后院里就已经死了四名好手,就连九门提督这一边都躺下了一个人。 “撤!” 九门提督派来的人,和杜寒的人,异口同声,没有一点作战的意思,仓皇躲闪之际两方人马火速撤离。 大管家那边更不用多说,只剩下了两个人,就像是逃命的鼠辈,翻墙逃逸了。 白长生很是诧异,这他也没料到,这伙人出手真是果决,一点不留余地,让他万万没有料到。 风驰电掣之间这院子里原本四路人马,风云际会,但眼下三方都已经撤走了,只剩下十几名黑衣人,占领了这里。 击退了三伙人,但这群人并没有追击的意思,看来也是奉命行事,没有赶尽杀绝。 白长生快速掐算着,却猜不透这群人的来历,但越是这样,越是让他心头发冷。 果然是九五之尊,有九五紫气加持,只要和“那个人”沾边的一切,都无法用常理去揣测,更不要痴心妄想去推演。 这便是江山之主的王气,不怒自威,虽然没有高明的“术”,但那股子王气就足以破溃万般虚无了。 白长生后退半步,看着十几个人把自己给围了起来,不知道该不该把令牌拿出来。 这令牌只要一拿出来,就收不回去了,也代表着自己和天下之主作对,他可不敢贸然出手。 “小子,放心吧,我们不害你,她人呢?” 刚才出手砍杀的黑衣人,黑布之下依旧语气严峻,但没有那么多戾气了,白长生也稍微安心了一些。 “你们找她干什么?” “她的来历应该你猜到了一些吧,她还有亲人,正在城中,我们是来接她的,交给我们吧。” 白长生脑袋嗡地一下,他想不到悦而居然还有亲人尚在人间,不是都死绝了吗? “这怎么回事?” “你不要管,人呢?” 那人没有透露过多,但这话的意思刻不容缓,白长生有些犯难了。 到底给不给? 迟疑了半响,白长生叹了一口气,算了,就算不给最后也要被翻出来,而且意义就不同了。 甚至可以说是致命的。 白长生深呼了一口气,不敢再作抵抗,只能把手伸出来,指了指那半口金棺。 为首的黑衣人顺着一瞧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三两步就走了过去,单手一送,就把金棺的盖子给掀开了。 棺材盖坠地有声,可见此人高强武艺,那人送目去瞧,可这棺材里,空空如也! ------------ 第249章:风起云涌 “哎?哪去了?” 白长生也走了过来,看那人很是疑惑的样子,也跟着瞧向里面,可棺材里哪有什么人。 空的! “小子你别不识好歹!到底在哪!” 那人以为白长生在撒谎,语气陡然严峻起来,死盯着白长生,让白长生脊梁骨都窜凉气了。 “别看我,她就在这啊···刚才我把她藏在这里的,可怎么···坏了!” 白长生慌忙说着,可说着说着却想到了一种可能,拍了一下大腿一脸的悔意。 “怎么回事!” 那人知道这女子来历惊人,更知道这女子有多么重要,眼下平白无故就这么丢了,可真是又惊又怒。 白长生猜想出来,肯定是在刚刚,悦而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这后来的人,说她还尚有亲人在城中,这就顺着散秽孔逃出去了! 肯定是去找那什么所谓的亲人了,按她这情况来看,惊慌之间作出的判断和选择都不足为怪。 可白长生没打算说出来,他刚要张口却又止住了,那女子最后肯定是要被找到的。 只是过程稍微复杂一丁点罢了。 眼下是个好机会,刚才那大管家的人马那般肆无忌惮,何不借此机会戏弄他们一番? “坏了,这棺材有个孔,通向外面,我猜想肯定是打斗的时候悦而受惊逃出去了,那外面刚才这伙人可还有帮手在外面等着呢,肯定是被他们抓走了!” 白长生拍着大腿,一脸悔恨,连连摇头来掩饰自己按耐不住的窃喜。 现如今这女子真实被“那个人”给盯上了,而大管家的人还想着虎口夺食,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真想看看明天他的表情如何。 白长生一念之间想出了这么个解气的办法,可他不知道自己这个抉择,为日后埋下了怎样的祸根。 “走!” 那人听完,毫不怀疑,手一招,那边厢一伙人随之离去,翻墙跃房,肩膀上还扛着刚才死在这里的几个人的尸体。 行事风格不仅严密,而且有序不乱,看得出训练有素的风格。 一伙人没逗留,卷动风声就消失在了夜色的掩盖之下,白长生望着空无一人后院,有些茫然。 风起,云动,人不浑。 白长生深呼吸了几口气,有些如释重负,真不该把这女子招惹过来。 要不是执着想要知道白衣人的事情,还有自己身世之谜,根本就不会招惹来这么多祸端。 现如今连皇家的事情都赶上了,真要是再不注意,日后指不定怎么死呢。 摇了摇头,白长生看着院子里的血迹,没有说话,自顾自回了房间,这就休息了。 他是休息了,可眼下那三个大人物的家中,却是鸡犬不宁了。 “什么?” 不同地院子,不同的人,同一个时间,同一句话,三个大人物都是拍案而起,想不到居然横生了如此枝节。 这一晚的京城,虽然没出多少人命,但却好像有朵夺命的乌云,笼盖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 而此时,一间毫不起眼的客栈里面。 一男一女,端茶对座。 “您不是说我还有家人吗?” “朕不就是吗?” “您···您都猜到了。” “还不清楚,但也不远了,这事情必定要弄个水落石出,我贪恋你的美色不假,但美色背后的事情,我更想知道。” 屋子里陷入了沉默,男人无语,女人无言。 这天下有多少事情是不能一语道破的,女子怎能不知道。 就算是他,就算他掌管着天下的生杀大权,也是无用。 有些东西已经落实了,就不要再想着将波澜再起,那样掀起来的不仅仅是旧事,而是无数的人头。 她是知道这事情的真相,但她不能说,因为说出来就要天翻地覆,就连他也要被牵连。 因为他只要知道了一切,就必定要低头,他这一低头,多少人的身家性命都将毁于一旦? 虽然她恨,但她也怕,她的事情即便是大白于天下,也终究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因为像她这样的人,这样的事,太多太多了,为了一个她而让眼前这人低头,这是多么可笑的悲壮? “算了。” 女子说完这句话,掉了一滴泪。 自打来了京城,见识的东西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感觉无助,她遇见了太多与她同样经历的人。 如果每一个人都如此轻易脱难,那这片江山又该如何保全? 面前的男人依旧沉默,但胸口起伏的怒气却让人有些不安。 “朕···” 刚说出这一个字,就听到有人敲门,男人止住了话语,让门外的人进来。 那是个裹面的男子,贴在了男人的耳边,小声禀告着什么,毕恭毕敬。 男人听完,思索了片刻,哈哈大笑起来,拍了一下腿,看着面前的女子点了点头: “有人帮你,那你就留在那人住处吧,一切自有朕来料理,切记不要随意走动,看来那胖子还是不得人心,让人给算计了,这可热闹了。” 男人说着,好像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刚要再次开口,那旁边执事的下人又说了几句话。 男人听完,眉头深锁,过了好半天才叹了一口气: “哎,又传到那去了,现在是不是乾清宫都有人去了?” “是的。” “罢了罢了,回去吧。” 男人很无奈,是的,即便是他也都无奈的一刻,那自己还多想什么呢? 站起来,男人拍了一下女人的肩膀,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去了。 来无影去无踪,这样的男人对自己心有欢喜,这是天下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遥不可及的。 可又能怎样呢? 宫锁深怨,那一声的衷肠又有谁能听得到呢? 女人叹惋着,也站起来从屋子里走出去了。 ··· 转过天来,晨光熹微,白长生从屋里走出来,坐在椅子上来回挪着屁股。 悦而一走,门外那群做买卖的小伙计也不见了,这院子里面冷冷清清,吕不辰也不在了。 还是等他们回来吧,白长生这么想着,心里还惦记着枣花糕。 “还真是势利眼呀,那包子也好吃,到底还是手艺人,做出来的味道就是不一样,什么时候能再吃着呀?” 白长生百无聊赖,玩着手上的玩意,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打发时间。 就这么闲了片刻功夫,只听见门外有人影晃动,紧跟着叩门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咚咚咚!” “来了来了,可算回来了,自己在家闷死个人了都。” 白长生一遍念叨着一边走到门前,用手一推,吱呀呀这门就开了。 门外站着的人楚楚可怜,门里站着的人一脸错愕。 “你怎么回来了?” 白长生看到了悦而,完好无损,只是脸上挂着的清泪好像是刚刚才擦干净,一眼望过去真是让人心疼怜惜。 “哎哟怎么了这是,快进来快进来。” 白长生也没矫情,把悦而就接了进来,他以为悦而此番离去肯定就是进了宫了,再不济也是安排在了秘密的地方。 谁知道就这么愣愣地又回来了! “怎么回事?” 白长生诧异问着,悦而一努嘴,把情绪一扫而空,坚决地语气说道: “别管了,以后我就住你这里,死也死在这,少废话。” 悦而说完,也没管白长生就朝着自己的厢房去了,留下白长生一个人站在门口干瞪眼。 还在晃神的功夫,身后有个人拍了一下白长生的肩膀,白长生回头一瞧,差点就要破口大骂! ------------ 第250章:哨子百口 白长生面前站着的,正是昨天过来送枣花糕的那个小老板。 前脚悦而回来,后脚这人就上门送礼了,手上还提着热乎乎的枣花糕。 这得动用了多少耳目,多少人马才打听来的消息,这群人背后的那个人,可真是有通天的本事。 也不知道他今天过的怎么样。 白长生本来想着骂街,这人忒也势利眼,但一看那人手上的东西,想想也就算了。 接过来,话都没多说,把门咣当一声给关紧了,白长生转头就走。 门关的力道很重,砸到了那人鼻子,鼻血都流下来了,小老板弯着腰想要骂街,痛的不行但也忍住了。 毕竟是被人差使而来,可不能怠慢。 欲哭无泪就这么走了,白长生一边吃着枣花糕一边来到了悦而的房门前。 “上好的枣花糕吃不吃,刚出炉热乎乎的。” “不吃!” 房间里的悦而好像心情很不美丽,也不知道一晚上经历了什么,白长生也没兴趣。 吃着枣花糕就走了,一边走还在想,这事情看来是粘上自己了。 这也不行啊,现如今越闹越大,初衷也都变味了,要说是简简单单护一人周全那还好说。 可现在连着这事情的,可是自己的脑袋! 这就另当别论了,白长生手里的枣花糕固然好吃,但那也得有脑袋吃才行。 想到这里,白长生就琢磨去找九门提督,干脆把悦而送回去,自己也不像再淌这滩浑水了。 吃着枣花糕,白长生迈步就出了自己家门,刚出来就看到晃晃悠悠有个人过来了。 正是吴老三。 看来他没事。 “老三,尝尝,枣花糕哟。” 白长生说着,吴老三隔着老远招呼一声,这棺材铺门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那群做小买卖的摊贩也都回来了。 这个热闹,要说一个棺材铺门前这么生意兴隆可是少见。 吴老三知道这群人有端倪,也没客气,顺手拿了一个十里飘香的包子就吃了起来。 那卖包子的人气地不轻也不能做声。 俩人碰面,使了个眼色,就从人堆里出来了,一路走一路聊。 “昨晚上怎么样?” “屁大点事,就是不让我走,死活不让,后来我也琢磨明白了,这是有人故意而为,想想你这还有鬼奴,不然我可真杀过来了。” “季礼呢?” “那小子···不好说。” 白长生站住了,难道季礼遭遇了什么不测? “那他确实遭遇了不测,他爹把他抓到了,这顿好打,估计三五天下不了床了,他那个团伙估计也要暂时消停了。” 白长生嘘了一口气,虚惊一场。 “怎么着,去哪啊这是。” “九门提督,找他去,这悦而不能放在我这,不然迟早出事,越闹越大了现在,兜不住了。” “早都跟你说别瞎掺合,你不听劝。” 俩人一路走一路招摇过市,手里拿着十里飘香的包子,人人侧目,这是哪家的公子哥这么糟蹋东西? 转弯抹角的功夫,白长生带着吴老三刚走一半,却听到身边传来了一声声狗吠,吓地吴老三跳起来骂街,俩人回头去看,只看到一个人站在旁边,哪有什么野狗。 那人笑呵呵看着俩人出糗,嘴巴一张一合,那嗓子眼里就好像住着一只猛犬,这是个玩口技的手艺人,可真是妙哉。 旁边跟着一群瞧热闹的,看这人学得如此惟妙惟肖,都是阵阵喝彩。 “闲的你哟!” “哈哈,嗡嗡!” 那人笑哈哈不以为意,继续摇头摆脑学着犬吠,还真不能细听,白长生越听越觉得好玩,这也太像了。 “你叫什么啊?” “哨子百口!” “哟,够厉害的你这口,别的会不会啊?” “能出动静的玩意,就不怕咱学不来,哨子百口这名号咱也使唤了二十来年,决计不亏心!” 白长生想是听听,觉得这人这嘴颇为有趣,可吴老三没那闲心,拉扯着白长生就这么走了。 临回头的时候白长生把这人给记住了,但也没耽搁眼下的事情,俩人继续前行。 走了几条胡同就到了九门提督的武城兵马司,白长生和吴老三也没客气就表明了来意。 门口的官兵一看俩人手里的包子就知道肯定是有来历,不敢怠慢,进去通禀了。 一会的功夫又回来了,看着俩人语气有些迟疑,还有些尴尬。 “怎么回事,还不见我们吗?” 那官兵唯唯诺诺好像很为难。 “说话啊!” 吴老三有些不耐烦了,那官兵好像鼓足了勇气,这就道: “我们老爷说了,让你俩···滚蛋···” “什么!” 吴老三差点蹦起来咬人,这九门提督什么意思? 白长生也很诧异,怎么突然就这态度了? 连番闻讯之下,官兵又说,九门提督要他俩人哪凉快哪呆着去,交给他俩的事情必须照常。 要是不能弄明白这事情,后果自负,这里面牵扯着什么俩人应该也都清楚。 白长生听完,和吴老三对视一眼,就蹲在了地上,这可怎么办。 “这老狐狸太狡猾了,是要把烫手的山芋扔给咱俩,现如今悦而惊动了皇上,是执意保她,估计三个大人物也都不敢动心思了。” “是啊,那怎么办,这小娘们放咱们这里也不行啊,万一哪天后宫知道了,那还能有好?” “我也猜到了是这样才来找九门提督,看来是骑虎难下了,真不该当初那么大意就着了他的道啊!” 白长生和吴老三蹲在地上商量着,又是苦恼又是心烦。 那官兵看俩人赖在这里不走,只能连连催促俩人“滚蛋。” “小子,你等着!” 吴老三站起来的时候瞪了一眼那官兵,但在这里确实也没办法,这就离开了。 又气又恨,悔不当初,白长生现在可是摊上了大事,悦而看来是必定住在他这了。 昨晚那么一折腾,应该也没人敢来冒犯了,但越是这么晾着越让人心慌,哪天后宫的人真忍不住了,肯定是要出手的。 到时候即便是把白长生和吴老三连着悦而都给剁成肉馅,“那个人”也不能表示什么,这可真是自讨苦吃。 俩人唉声叹气就朝着棺材的方向走了,刚离开,只看到一个人的脑袋从门里面挤出来,悄悄朝着俩人走的方向看了几眼。 “呼···可算是送出去了。” 那人的语气很侥幸,正是九门提督,旁边的官兵一瞧,自己的老爷竟然如此猥琐,想笑也不敢做声。 而另一边,白长生和吴老三走了一路也没商量出个什么有用的对策,也只能先这么照办了。 白衣人和自己的身世之谜暂且不顾,也没那精力去管了,这事情弄不安生,白长生也别琢磨什么迷不迷题的了,直接操办后事就好了。 俩人坐在茶馆喝了点茶,实在是不愿意回去,把悦而一个人放在家里也不用怕了,现在可是没人敢来招惹她。 “算了,回去吧,这么耗着也不是个事。” 吴老三站起来,摇摇头实在是没主意,杀人放火都好说,但这里面可是三方势力在角逐,哪容得俩人在其中作梗。 白长生更是无奈,只能随着吴老三回去了,路上的时候俩人都没说话,想着该怎么应对这事情。 走着走着就快到十八胡同了,心也越来越烦,白长生连声叹息了好几次。 “哎,你门口好像有人。” 吴老三一眼看过去,在白长生棺材铺的门前,发现了一个人,好像还是个女人,正站在门前,踌躇不进。 “谁啊?” 白长生没好气的回应着,也稍带着看了一眼,这一眼看过去,整个人却都怔住了。 是她吗? 白长生赶紧快走了两步,来到那女子的后面。 “邀月?” 这边厢话一送,那边厢女子一回头,只看是喜上眉梢泪挂两腮。 “长生···” 吴老三不合时宜地走了过来,扛着杀猪刀一脸费解: “老白你认识她?” 白长生没搭理吴老三,怔怔看着眼前的女子,神情有些慌乱,也有些发愣。 “认识,我们一直都认识。” 那女子拼命点头,一脑袋就栽进了白长生的怀中,梨花带雨哭地怎叫一个悲痛欲绝。 “咣当!” 吴老三张大了嘴巴,杀猪刀都掉在了地上,眼前这女子难道是白长生的女人? ··· ------------ 第251章:举杯邀月(壹) 前因 “见过老丈了,在下白长生,久居东直门。” 那个时候的白长生还很年轻,但却已经练就了一嘴的油皮,说话不漏风,为人热忱客气。 看得出来还很青涩,但是脸上的光彩昭显出年轻人特有的阳光和果敢,眉宇间精神气十足。 他面前站着的,是一个老人家,岁数不大,也就五十来岁,但在那个年头就算是半个小老头了。 老人捋着胡子,笑眯眯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好像很是赞许。 而这个年轻的旁边,站着的是自己这辈子最操心也最值得操心的人,他的孩子。 邀月。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这句诗的字里行间好像都预兆了今天的情景,有月,有人,有情意。 月光下,爱人虽未相拥,但纠缠的羁绊已经拉扯进了骨髓。 那女儿何其妩媚多情,虽然看着没有人间极致之美,但眉梢眼角可真是说不尽的万种柔情。 邀月缓缓抬起手,伸到了白长生的后背,帮他把衣服端正一些,细微的小动作到了老人眼睛里,真是让他又是伤感又是赞许。 那只手没有离开,轻轻拍在了白长生的身后,明显颤抖了一下,但是很倔强地不打算挪开。 白长生脸色涨红,好想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刚才那番话。 “小伙子不错,长的眉清目秀,端的是人中龙凤。” 老人很开心,这话说出来那两个年轻人都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都缓和了一下。 两个人欢天喜地对视一眼,眸子里刻满了柔情似水,隽携风流。 ··· 后果 白长生脑袋嗡了一下,好像藏在心底最柔软的那瓣心头肉被拨动了一下,有些疼,也有些回味。 “邀月,你怎么来了?” 白长生浮起了笑面,但嘴角有一点点的抽搐,这笑颜显得有些尴尬也有些突兀。 邀约正扑在白长生的怀里哭闹着,梨花带雨看着好不我见犹怜。 但听白长生这么问,邀约把头就抬起来了,看着白长生好像猜到了他的窘迫,慌忙起身,整理仪容。 “我···我爹爹死了。” 邀约咬着嘴唇,掐着裙角,努力不让自己大哭出来,但眼泪在眼窝里来回地打转,就快抑制不住情绪了。 白长生大惊失色,这是怎么回事,上次见老丈还不过五年,那时候老人家身子板还很硬朗,怎么就不行了? “怎么回事?” 白长生执起邀月的双手,很是急切,但邀月也说不出什么来,那悲伤早都蔓延开来,堵住了口舌。 这样在门口拉拉扯扯也不像话,白长生看了一眼吴老三,让他把刀拿起来,三个人进去说话。 吴老三自始至终都不敢置信,从没听说白长生还有过什么风月俏佳人,但眼前事实确凿证据清楚,这小子藏私货啦! “小子你厉害,还有没有多出来的,岁数大点的,丧偶的,长得风骚点的。” 吴老三跨进门槛的时候悄悄怼着白长生的腰间,念叨着不停,白长生瞪了他一眼: “回家找你包子去。” 三个人进来了,也没看到悦而,估计又是在屋子里发呆发愣,也是好事,现在可不顾上她。 “来,邀月你坐这,吕不辰,人呢?!回没回来,赶紧倒杯水来。” 白长生朝着里面吆喝着,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看到一个揉捏着眼睛的年轻男子走出来了。 看样子昨晚上忙得不行,手上还拿着一个墨盒,正是泸州墨。 “老白,昨晚上好家伙,你还真神了,算准了人家会免费送我,我在那试了半夜,今天一早回来···” 吕不辰一看到白长生就开始说起了昨晚的经历,看来泸州墨也到手了他很高兴。 自然不知道当中的隐情,可是说着说着,就看到白长生的面前,坐着一个楚楚可怜的女子,吴老三还在那挤眉弄眼。 “姑娘好,在下京城名画家吕不辰,敢问姑娘芳龄。” 吕不辰跨步而来,似是吕布附体,英明神武,仪态大方,说话间就到了女子的边上,深情款款。 邀月愣住了,看着吕不辰如此大胆,也害羞了,知道这是白长生的朋友,赶紧擦干净了眼泪,一扫情绪,怯懦道: “我叫邀月···” 很坦诚,话语也听得出来怯生生的感觉,吕不辰心都酥了。 白长生一点脾气都没了,使了个眼色,吴老三走过来一把将吕不辰扛起来,朝着后院就走。 “我也很寂寞,来,老吕咱俩聊聊。” 一边走吴老三还调侃着,吓得吕不辰肝胆欲裂却又挣脱不得。 等俩人离开,这屋子里也就剩下邀月和白长生了,气氛一度陷入了尴尬的沉默当中。 “到底怎么回事?” 白长生还是很着急,虽然与邀月有缘无份,但还是很惦念。 邀约又被勾起了尘烦,撇着小巧的嘴,这就边哭边说出了缘由: “我爹爹,他被一个叫九子的异端的人给杀了!” 这话说出来,白长生风云变色。 又是九子一脉! “你们后来不是去了山东吗,怎么就被九子一脉···” 白长生说了一半,自己就住嘴了,当初朝廷的通告可也提及了此事,九子一脉已经扩散到了山东,虽然即使绞杀了大股人马,但还是有所伤亡。 这老天爷可真开了个玩笑,邀约一家去了山东,居然丧命在了九子一脉的手里。 那一天夜黑风高,九子一脉的人丧心病狂,穷途末路,正在砍杀无辜百姓的时候,朝廷的人马即使抵达。 也救下了邀月,而邀月的一家子人,全都死了,只有老父亲还在苟延残喘,口鼻溢血。 邀月悲痛欲绝,抱着老父亲哭天喊地,老父亲吐着血沫告诉她,北上京,寻长生,话都说不完就毙命当场了。 想当初邀月一家是作文房四宝的营生,老家也是在山东,坐大了买卖才来的北京,又因后事才折返山东老家的。 结果成了这么一条不归路,邀月几次三番都要自绝于此,但是被官兵给拦下了。 浑浑噩噩过了好些天,邀约才勉强打起了一点精神,但还是终日以泪洗面。 山东的一切都毁于一旦了,邀约触景伤情,又想起了老父亲临终的嘱托,这是不放心自己,让自己寻得出路再回北京。 打定了主意,邀约一路颠沛流离,这才到了北京。 谁知道一打听,才发现白长生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而且名号早都响彻大江南北了。 可大家提及的都是北京小老爷和杰出青年,处于尊敬都直接提及名字,所以邀月才耽误了这么多事。 去了拐子胡同,但那里只剩下一处别院,空无一人,一扫听才听说白长生搬到了十八胡同。 路上的时候邀月心有忐忑,不知道旧日那个情郎还是否依旧重情重义,毕竟他现在已经今非昔比了。 就这么踌躇了好几天,到了一个茶楼附近,正是“烁古今”,看到那里人团拥簇,邀约也是好奇就凑了过去。 也看到了白长生,在暗处看那旧日情郎模样依旧俊俏,人也那般热心,这就再也控制不住了,才鼓起勇气来十八胡同找白长生。 邀月哭哭啼啼说完,脸色又红又羞,白长生看在眼里,叹息一声: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不留情面。” ------------ 第252章:举杯邀月(贰) 邀月闻听此言,怔了一下,站起身来,颤抖着下巴道: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打扰你了。” 说完这话,转身就要离开,拂袖而去之际,泪挂两腮悲痛欲绝。 她不怪白长生这么说,因为一切都是因她父亲绝情而起,半点不饶人。 白长生却是拉扯住了邀月的手臂,沉默了一下,怅然道: “来都来了,你又能去哪呢?一个女子在北京没有片瓦遮身,住在这吧,一切都过去了。” 白长生说完这话,邀月也站住了。 沉默了半响,这才回过身来,咬着嘴唇看着白长生道: “你真的不怪我吗?” “我不怪你。” 邀月听完,喜上眉梢,也不再那般绝望了,刚刚要说些什么,却觉得眼前一黑,就这么软倒在了白长生怀里。 “哎!邀月你怎么了!” 白长生吓了一跳,看邀月躺在自己怀里脸色苍白无光,眉头紧锁四肢无力,这是怎么了? 白长生并不懂医术,望闻问切也不如皮琵夏那般精绝,但眼下情况粗看一眼就知道肯定是体虚乏力而至。 邀月栽倒在白长生的怀里,白长生瞄了一眼邀月的身子,人怔了一下,有些恍惚,摇了摇头才问道: “邀月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白长生摇晃着邀月的肩膀,过了好半天才让她醒过来,邀月虚弱地语气地说着: “我···我···” 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不过白长生已经猜到了,看邀月这般可怜,可能自打她来北京,就没吃过什么像样的饭菜。 这才如此虚弱不堪,想到这里,白长生于心不忍,心头绞痛,赶紧把邀月扶好,让她稍等片刻。 “不用说了,我懂。” 白长生三两步走到门前,把门推开,朝着外面做买卖的那伙人大喊了一句: “里面有人饿了!快点上菜!” 哗啦啦啦! “来了来了,老爷您尝尝我的枣花糕,您最喜欢了。” “老爷,吃包子吧!” “老爷这有上好的玫瑰松露!” ··· 白长生也没客气,一股脑全收了下来,这群人可是打着十二分精神呢,但凡有一点需要就会一拥而上。 自然他们也都是“大管家”安排来的。 虽然想着把悦而抢走,但在这之前,悦而还是住在白长生这里,所以这才好生交代,两头讨好不耽误。 毕竟“满清第一马屁”的名号不是白来的。 白长生收了吃食,把门一关,一句话都不多说就送到了邀月的面前。 邀月虽然虚弱不堪,几欲昏迷,可看到这一幕还是有点茫然了。 “长生他们···” “你别管,吃就好了,先吃饭,过后再聊。” 邀月点点头,也没再说话了,接过白长生递过来的枣花糕,慢慢吃了起来。 白长生看着旧日的佳人,本是殷实富贵的家境,现如今竟然被害得如此凄惨,怎能不令他恻隐之心抖动。 当初也是因为这一段不了了之的懵懂恋情,白长生才下定决心不要结婚生子。 也没有对任何人提及,因为这段过往在他看来有些不光彩,有些耻辱的感觉。 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感觉也慢慢淡化了,但白长生还是受到了深远的影响。 他的第一个心喜的女子,本想着结婚,但却是那样的结局,以至于到现在白长生都不能释怀。 这事情没有对错,只是缘分没到之前就尽了。 叹了一口气,白长生站起来让邀月多吃一点,自己去后面看看,说完就来到了后院。 刚一到后院,还没等他跨出门槛,就看到角落里有三个黑乎乎的人影。 白长生本以为是鬼奴,但转念一想不对劲啊,鬼奴没自己的召唤跑出来干嘛? 一猜就知道怎么回事了,白长生朝着角落里一声呵斥: “三个贼罗汉,出来!” 那三个黑影一听,知道被发现了,也没再隐瞒就出来了,正是吴老三和吕不辰,居然还有悦而! “你说你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现在也变得这么是非了!” 白长生恨铁不成钢,看来长此以往悦而迟早也要给他们带坏。 悦而嘿嘿讪笑着,赶紧撇清关系: “我们是抱着祝福的心态看的。” “嗯嗯嗯!” 吴老三和吕不辰连连点头。 早前吴老三扛着吕不辰出来,也跟他说了邀月可能是白长生相好的,吕不辰吓一跳。 俩人就在院子里面研究起来了,吵吵闹闹的惊动了厢房里的悦而。 悦而本来心情很不好,休息了一下午才稍微缓和了一点,也知道自己这事情不是一朝一日能解决的,这就索性放开了心绪。 听到门外吵闹,这就出来了,一问才知道是那人畜无害的白长生带了个小娘子回来。 三个人都起了鬼心思,这才在阴影里鬼鬼祟祟偷窥着屋内的两人。 白长生没好气也没追究,悦而这时候走过来: “也是好事,她来了我也多了个姐妹,能宽宽心,反正看样子我俩是要住你这了,请出来见见吧。” 白长生听完这话,摇摇头: “她又不是什么宠物,哪能宽心,看到她我也头疼不知道怎么办,现在她身子骨弱,你想见就进去自己招呼吧。” 白长生说完也没再搭理三个人了,回了自己的房间,他现在心思有点乱,不想在这磨烦。 心情有些不好,白长生说话的语气也有些不快,悦而听进去虽然大致猜得到但也不好多表示。 “怎么说话呢这是?” 吕不辰是个老好人,不想美人受委屈,听白长生话的态度有些埋怨,赶紧凑过来给悦而宽心。 悦而摇摇头,自顾自说道: “无妨,是我说话不注意了,可能是他有苦衷,走吧咱们进去拜会一下这个新来的。” 吴老三不知怎么打了冷噤,新来的?你不也是吗?怎么觉得这地方好像有热闹要瞧了。 三个人就这么进了厅堂。 而屋子里,白长生面无表情,但眼神有些哀伤,他在回想从前,在想那段不了了之的恋情。 不停地叹息,白长生把衣服解开,露出了肩膀,回头看了一眼,那肩膀上,还有一道痊愈了的伤疤。 伤痊愈了,可人再也没能饶过那一天。 ··· 前因 “什么?开棺材铺的?” 邀月的父亲突然从椅子上坐了起来,手中的茶碗都掉在了地上,他刚刚和白长生见面,打听他来历的时候,白长生直言不讳说了自己的营生。 本来这说媒一类的事情,肯定要媒婆出面的,但邀月说自己的父亲乃是山东人士,还算开明,那些繁文缛节大可不必,上门提亲也稍微显得有些诚意。 而在这之前,老爷子并不了解,也没见过白长生。 他是开化,但还没到那地步,要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开棺材铺的,老爷子说什么都难以接受。 这事情传出去不仅挂不住脸,更让他觉得很耻辱。 眼前这小子眉清目秀,本想着是个什么举子秀才,不成想竟是个开棺材铺的,这可不行,说什么也不行! “不行!坚决不行,给我滚!” 老爷子有些气急了,手中的茶碗也摔落在了地上,茶水泼洒在了白长生的长衫上,让他倍感尴尬。 “老丈,你听我说。” “滚!不许再近我女儿一步!” 老爷子一把拽过来了自己的女儿,不顾女儿哭喊求情的可怜,脸上的胡子都翘起来了,人也扭曲了。 白长生那时候还不知道,老丈是个多么要强的人,白手起家苦心经营,才有了今天的产业,要他下嫁闺女,那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老人把邀月拉过来的时候,稍带着推搡了一下白长生,白长生摔在了地上,肩膀正撞在碎了的茶碗上面,刺进了皮肉,让白长生痛入骨髓。 “嘶···” 白长生捂着肩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面似铁青一般难看。 老人愤怒不止,女儿啼哭不休,而地上的白长生经历了人生中第一次苦痛的折磨。 ··· 后果 白长生还在发愣,回想着从前,却听到门外那厅堂的方向,传来了阵阵盆碗摔碎的声音。 尖锐的声响打断了他的思绪,这是怎么了? ------------ 第253章:二女有戏 白长生带着疑问和不解还有一脸的烦躁,把门推开,快步走向了厅堂之中。 吴老三正杵着杀猪刀站在远远的位置,看到白长生来了只是摇摇头,一句话都没说。 地上碎了一个碗,正是装着一些精致小菜的碗碟。 旁边吕不辰左手一只包子右手一块枣花糕,叫苦不迭那表情都快哭了。 看到白长生就像是看到了救星,赶紧跑过来把两个吃食放到白长生怀里,丢下一句话就跑了: “交给你了。” “怎么回事?” 白长生拿着包子一脸纳闷,吴老三摇摇头又点点头,安抚着旁边欲哭无泪的吕不辰,那意思是你自己看。 两个女人好像怒气冲冲,直视着对方一句话都不说,但这气氛很火热,估计拿出火折子就能爆炸一样。 看到白长生过来了,俩女人齐回头,好像是抓住了什么关键,都跨步走了过来。 吴老三和吕不辰自觉退后三步。 “长生,这女人谁啊?” 悦而觉得什么事都讲究个先来后到,自己先入为主算是大姊姊,旁边邀月听了,好像有些气不过,刚才吃饱了东西现在也有力气作了。 起伏不停的胸口好像憋着一股子怨气,邀月咬着嘴唇道: “长生,我要吃十里飘香的包子。” “凭什么给你,那是我的,没我谁也吃不着。” “那是长生给我的!” “胡说!” “你才胡说,你这个女人忒也泼辣。” “你才是歹毒,也显得老!” “你说我老!你才比我老!最少···老四个月!” “瞎说,你比我老五个月!” ··· 两个女人喋喋不休,争强斗胜比母豹还要凶狠一些,白长生一句话都插不进去,整个人也懵了。 转过头来望着吴老三道: “你给解释一下吧?” 吴来三把刀提起来,撇着嘴一脸正气: “女人吵架还需要理由?” “到底这怎么回事?” 白长生迷糊着,让那俩女人在自己面前继续争吵,只想闹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吴老三这才道: “来吧,三爷给你回顾一下案情。 悦而进来打招呼,邀月也打招呼,悦而问你是谁,邀月说是白长生的故人,悦而说好一个故人,邀月说你是谁,悦而说她早都住在这了,也是长生的故人,俩人就卯上了。” 白长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自古这女人都是谜题,连帝王都解不开,何况是他,多少王侯将相死在这上头了。 “多大个事啊,想吃什么吃什么呗。” 白长生也是想笑,把包子拿在手上吃了起来,味道还不错。 俩女人这么一听,一同回头看着白长生,咬牙切齿异口同声: “我的!” 两只母豹把手都伸了过来抢夺那半口包子,就为了争一口气。 白长生吓了一跳,包子也掉在了地上,这下好,谁也吃不成了。 谁知道还没等他说话,就看到邀月眼神藏着机锋,眼眶都蕴泪了,一眨眼的功夫“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 “就你会哭?” 悦而看了不屑一顾,鼻子一酸,用力一挤,也跟着哭了起来,那声音缠绵悱恻肝肠寸断。 邀月不逞多让,声音也越来越大,这俩人的哭声都快响彻云霄了。 白长生嘴角都抽搐了,吴老三这时候和吕不辰再也忍不住了,俩人慢悠悠朝着后面退步。 这是要跑,白长生一回头就看出来了,虚弱地说了句: “等等我···” 没等他说完,俩女人都站了起来,扳着白长生的肩膀,梨花带雨神情怨愤道: “你不能走,给我俩主持公道!” “长生,你说啊,你说啊!” 长生心跳都快停了,吞咽着口水道: “我···说什么···” 一打岔的功夫,吴老三带着吕不辰撒鸭子就跑,茫茫如丧家之犬漏网之鱼。 “老白,挺住!我们去搬救兵!” 俩人门都不走,吴老三抬着吕不辰翻墙出了院子,好像比被恶鬼索命还令二人畏惧。 这院子里,只剩下生不如死的白长生和两个女人,而这白家棺材铺,也彻底热闹了起来。 阴影里,三个鬼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死死靠着冰冷的墙面,噤若寒蝉! ··· “你说,白长生家里,多了两个女人,还很,漂亮?!” 季礼趴在床上,屁股上的肿还没消散下去,一字一顿说着,他面前站着的正是吴老三和吕不辰。 俩人是“逃命”来到这里的,而季礼早前被老父亲责罚,现在还没缓过来,躺在那里正养伤。 吴老三点点头,吕不辰唏嘘不已。 季礼骨碌一下就坐了起来,义正言辞道: “棺材铺里走一遭,抱得美人把家还!” 整个人都有精神了,生龙活虎,这几天季礼本来过得不怎么舒坦,但一听到有“美人”他可算是活过来了。 “屁股不疼了?” 吴老三挖着鼻孔,很是鄙视,在他看来这又不是俏寡妇,有什么好激动的。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季礼依旧义正严辞,说话的语气都上升到大义凌然的地步了。 “人话都不会说了。” 吴老三无言以对了,旁边吕不辰可是知道这两个小娘子的厉害,这就跟季礼分析了起来,陈述了一遍案情。 季礼听完,盘着腿坐在床上拖着下巴,好像在研究什么天大的事情,这是他少数不多见的正经时候。 “照这么说,确实很凶险,但也不能放任不管啊,老话说的好。” “老话说什么?” “老话说占着茅坑不拉屎丧尽天良啊,咱们得去主持公道啊。” 季礼急不可耐,旁边吴老三听了点点头道: “你一会敢进去这么打比方,我估计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哎呀不管了,去看看去看看。” 季礼眼睛都放光了,屁股也完全不疼了,蹭地一下站了起来,三下五除二把衣服给穿好了,拉着吴老三和吕不辰就要走。 “算了,回去看看吧,天崩地裂也得有个中场休息不是,她俩应该也歇气了,再不去回去我怕白长生死在那。” 吕不辰到底还是心疼人点,这就打定主意要回去了。 三个人趁着府上没人发觉,像是夜行窃贼一般出了大门,赶奔十八胡同。 这时候已经到了晚上,宁静的夜色下平添了几分清宁,让人怅然若失。 三个人转弯抹角就回到了十八胡同,刚到门前就听到里面传来了一声比一声高的呵斥,还有虚弱的呻吟。 “老白这是怎么了?” 吴老三吓了一跳,难道被两个女子给打了一顿来解气? 赶紧把门推开,只看到厅堂之上,白长生生无可恋的表情,旁边坐着两个女子,桌子上堆着七大盆八大碗的饭菜。 热气腾腾,面对面坐着都快看不到人了,就这一桌子菜,少说够二十个人吃的。 旁边站着个小伙计,正满头大汗拿笔记录着什么,两个女子嘴里喋喋不休,争吵不断。 门开了都没看一眼,眼神都带着火花,唯独白长生,看到门口站着的三人,眼泪都快下来了。 “救命啊···” ------------ 第254章:没完没了 “我要吃素炒三丝!” “好好好,给她们记上。” “我要吃泸州醋鱼。” “也给记上。” “凉拌莴笋!” “冬瓜片肉!” “卤牛肉!” “炸生筋!” ··· 旁边站的小伙计都快哭了,就这报菜名,说前门大街说相声那群人都没这俩姑奶奶来得利索。 白长生生无可恋,眼神中的光彩也越来越暗淡了,眼瞅着再这么折腾下去非得死这不可。 小伙计唉声道: “姑奶奶,慢点说,记不住了,这桌子上也放不下了,够了吧,你们这都能赈济灾民了。” 邀月听了这话,口干舌燥,嗓子都沙哑了却也不停嘴: “我就要吃!你不想做是不是?” “想啊,做不出来这么多啊,腊月初八都不一定弄得出来啊,满汉全席都没这么复杂啊,我们家祖上翻三辈都没见过这么多菜啊。” 小伙计说话带着哭音,一旁邀月听了,眉毛一挑: “不愿意做就说,我还不吃了呢!” 说完站起身来,身子都有些不稳了,吵了一整天这可是力气活,但也没停,就这么拂袖而去了。 悦而也是嗓子冒烟,看对手走了,气不打一处来: “就你能耐是吧,我也不吃了!谁不会啊!” 一拍桌子,把衣服一拉扯,谁也没停留就朝着后屋去了。 路上还在较劲谁先谁后,谁赶谁慢。 不过这也终于是清净了,白长生都要坐到桌子下面去了,脸上全是汗,好歹熬过来了。 小伙计一脸茫然: “爷,还点吗?” “不点了,走···赶紧走···” 白长生虚弱的说着,那小伙计好像得了赦罪的指令,垫步弯腰就跑了出去,这地方他再也不想来了。 吴老三走过来把白长生扶起来,拍了拍肩膀,郑重道: “还行吗?” 白长生就快哭了,脑袋撞着吴老三的肩膀说不出话来。 季礼走了几步,看两个美人绝尘而去,跺脚道: “哎呀,怎么就走了,招呼都没来得及打,我去探探敌情,尔等静候佳音!” 说完,撩起袍子,自带京剧登场的起霸唱腔,朝着后院去了。 白长生也算能缓口气了,早前他挣脱不得,只能陪着两个姑奶奶吵架,后来俩人越闹越凶都快止不住了。 好不容易到了晚饭时候,白长生想着活命,赶紧把门打开,朝外面吆喝让那群做买卖的人进来。 那伙人本来就有隐情,刻意安排在这里,又不敢打草惊蛇,谁心里都明白,只是没有捅破罢了。 一拥而进,白长生索性不管,全交给了俩姑奶奶料理。 好家伙,俩姑奶奶也没客气,一个比一个凶,要求也越来越离谱,不过半个时辰点了差不多一桌子满汉全席。 谁也没吃一口,就跟这怄气较劲来着,不过一个下午就熬走了几乎所有做买卖的商贩,刚才那个小伙计是最后幸免于难的,挣扎着到了最后。 吴老三听完,点着头看着一桌子菜: “那还客气什么,来吧?” 坐在椅子上大吃二喝,吕不辰也不敢再惦记美人,跟着吃了起来,只剩下白长生坐在那里发呆,他想静静,只想静一会。 三个人坐了不到一会的功夫,酒足饭饱,算是开了荤腥,这桌子菜这辈子也没享受过,而今全都补上了。 耳听得后院之中,传来两声清脆的响声,紧跟着季礼就回来了。 往这一坐,只看是衣衫不整,丝绦都断了,脸颊上一左一右印着两个巴掌印。 神情还有些恍惚,喝了一杯酒才缓过来。 白长生看了一眼那巴掌印,点评道: “这个是邀月打的,圆润一点,那边那个是悦而打的,比较深刻。” 季礼点点头,没说话就开始扒饭了。 出师不利! 四个人吃完,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现如今棺材铺来了这么两尊活神仙,真是让人无福消受。 正发呆呢,就听到后院厢房开门的声音,吱呀呀咣当当,平时听来很寻常,但眼下却是那鬼门关大开的响声。 脚步骤起,两个姑奶奶朝着厅堂来了,白长生脸都绿了,心也提到了嗓子眼里。 “快走!” 白长生蹭地一下站起来,听脚步声越来越近,比之那夺命恶鬼也不逞多让。 四个人都知道厉害,赶紧站起身来,这地方待不得,把门一打开,抱头鼠窜! 一溜烟就没了,去哪都比在这强,他们是走了,邀月和悦而却来到了厅堂之上: “哎?人呢?” “跟你有什么关系?” “跟你有什么关系!” ··· 暂且不论白长生四个人逃到了哪,但眼下四个人刚离开,就看到街角处一道白影闪现而至! 正是“冒充”那唐无心的狗宝! 狗宝很迟疑,从腿脚的间隙就看得出来,跳落在地上的时候溅起了些许灰尘。 心事重重,衣衫依旧凌乱,腰间的佩刀也给藏了起来,头发被揉地很凌乱,眼睛猩红发亮。 应该是很久没睡了,血丝密布,也不知道这几日来他经历了一些什么。 稍微一迟疑,狗宝就转了心态,把面色一沉,不怒自威,他不是狗宝,他确信无疑,自己就是唐无心! “我就是唐无心,我是小唐无心,我就是唐无心,小唐无心。” 念叨着,这个“小唐无心”好像在跟自己的影子对话,没有半点迟疑的样子,迈步朝着白长生的棺材铺走了过去。 来到了门前,看到门开着,小唐无心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迈步进去,刚一进来就看到两个女子面对面坐着,一脸凶狠神色对视着彼此,正在狼吞虎咽。 吵架一整天可是够费力气的,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 俩人一看到有人来了,都转过头来看着小唐无心。 “你是谁?” “我是小唐无心,白长生在哪?我来找他。” “他不在!” “他在不在关你什么事?他不在!” 邀月气不打一出来,觉得悦而是在喧宾夺主,赶紧站起来挡在她前面冲着小唐无心说道。 “你让开,凭什么挡在我面前。” “这是白长生的朋友,理当我来招呼!” “什么叫理当?分明是你胡搅蛮缠,你说是不是,白···你谁啊?” 悦而俩人谁也不让谁,站在小唐无心面前吵闹着,小唐无心眉毛都弄成了一团: “他不在?好了我走吧。” 说完转身就要离去,谁知刚要走就被邀月拉住了衣服: “来都来了你干什么要走,是不是被这个婆娘给吓的!” “分明是你!是不是?” 悦而也不愿善罢甘休,拉起了小唐无心的衣服,俩人纠缠不清,小唐无心却是动怒了: “你们这俩缺德娘们干什么玩意!” “闭嘴!” 两个女人正吵闹着,听到小唐无心这么说话,立刻同仇敌忾,小唐无心吓了一跳。 看着两个女子这么胡搅蛮缠,但好像也没什么功夫在身,何来的勇气如此放肆? “放开啊,放开我!” 小唐无心有点慌张,他自打出世以来头一次面对这种情况,却又无法挣脱。 两个女子一人攥住一边,让小唐无心发作不得。 ··· “嘭!” 白家棺材铺的门里面,飞身扑出来一个白衣男子,惊慌失措,衣衫都给撕碎了! 脸上抓挠着四五道渗血的抓痕,神情慌乱,看来是卯足了全部的劲道才跑出来的。 “呼!太可怕了,这是何方妖孽?” 小唐无心摔在地上,顾不得满身伤痕,仪态全无,慌乱起身之际只看到门里面好像两个人也要走出来了。 赶紧起身,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小唐无心第一次感觉到了生命的威胁,朝着远处方向极速逃窜,化作一道白光,消散在了夜幕之下。 “哪去了?” 悦而掐着腰从棺材铺走出来,怒不可遏,邀月在旁边拍了拍手,冲着她道: “你回来,还没说清楚呢,哪里逃?!” “谁要逃了,谁怕谁,说就说!” ··· ------------ 第255章:我来会会 此时,大清朝的大管家府上 一个大腹便便的男子,极尽雍容华贵的扮相,正靠在太师椅上把玩着珍宝,他下面,跪着一个人。 这是大管家的小管家,为人精明,不厚道也不老实,但和老爷一样,都是贪财好色之辈,臭味相投。 “老爷,那棺材铺门前安排的人,都撂挑子不干了!” “怎么回事?” 大管家一听,赶紧放下了宝贝,听小管家汇报来的消息,有些吃惊。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就说是太难伺候了,这都好几天了,最胖的那个刘老板都瘦了三圈了,憔悴的不行,听说是那个女人太霸道。” “怎么好好的就这样了?” “不知道啊,还听说了,他那地方又来了一个女子,俩女人争强好胜,谁也不服软,愣是闹得比三国还热闹。” 大管家一听,脸色一跨,惊讶是没了,但却有了些怒气: “一群什么玩意,没点出息,一丁点挫折都扛不住,那小子也是,敢往我身上泼脏水,别让我逮到什么机会!” 沉吟了一会,大管家在屋里踱步起来,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本来想是讨好卖乖,但好像有些不顺利。 “算了,你去,去看看怎么回事,卧薪尝胆懂不懂?” “得嘞,老爷您瞧好吧,小的这就去了。” 小管家跪着出了厅堂,大管家摇摇头也没再说什么,这都是小事,他不在意,他在意的是上头的人。 听后宫传来的话,这阵子杜寒可没少跟老佛爷吹耳边风,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 “你说什么?这女人被皇上安在了一处别院,还执意要迎娶进来?” 一个怨毒的女子,站起来把碗摔在了地上,怒火喷发肩膀都发颤了。 她面前跪着一个半老的太监,正是杜寒。 “娘娘,咱没说谎,太后那边咱也说了,可太后说应该没事。” “等到有事就晚了!决计不能饶了这个小蹄子!绝不能!” 这女人歇斯底里,语气充满了怨毒,而那跪倒在地上的杜寒,却偷偷笑出了狡黠的神情,一闪而过就迅速遮掩掉了。 过了一会,杜寒从娘娘的寝宫出来,稍微逗留了一下,直奔太后老佛爷那里。 老佛爷正靠在床上,旁边站着几个宫女拿着葡萄瓜果,看着很可人,但老佛爷的表情很是烦躁。 看到杜寒来了,老佛爷赶紧一招手让宫女退下,让杜寒到耳边听话。 “什么?还真想让这汉家女子进宫?” “是的老佛爷,这次皇上是真真的动心了呀,奴才冒死进谏都不行啊,咱也是怕皇上多心,没敢多说了。” “甄妃那怎么说?她最近不是和皇上走的很近乎吗?” 老佛爷想了一下这才问道,杜寒贴到耳边,说了几句话,听完之后老佛爷也是勃然大怒: “什么?她说应该没事?这能等吗?真到了那份上就晚了!不行,绝不能饶了这女子,胆子太大了!” 老佛爷说完,让杜寒再靠过来,吩咐了几句话,杜寒弯腰曲背就出去了,出来的时候,那神情似是三月春风,好不得意。 “我不管你身后有什么,但你不能乱了我的道,小娘子你就自求多福吧。” 杜寒阴鸷一笑,迈着轻快的步伐朝着台阶下面走去了。 ··· 大管家府上 转过天来,大管家心情还不错,新收了几样玩意,正跟这把玩呢,手上是两个杯子。 龙凤斗彩双犀杯,很精致,是前朝钧窑出来的宝贝,放在现在,单单是看上一眼就价值千金了。 两个碗有一个上面留着一道小豁口,是个瑕疵,但这等宝贝大清朝现如今应该算是绝唱了,也就这一对,绝世不出。 此时大管家琢磨了一下,很是心疼这宝贝,但还是没有留手,把完好无暇的那个,直接摔在了地上! “啪!” 七零八碎,大管家看着都心疼,但过后却是笑了,砸碎了一个好的,留下了一个有瑕疵的。 这有瑕疵的自今天开始,价抵万金! 大管家把这有瑕疵的给收好,放在了锦盒里面,好生藏了起来,然后把地上摔碎的那些碎渣用脚狠狠踩了几下。 直到变成一堆碎沫子,这才作罢,然后招招手,让旁边站着伺候的下人给打扫干净。 “行,就这个了。” 大管家不知道打着什么主意,但眼神藏着很多狡诈和欢喜。 正跟这琢磨呢,外面跌跌撞撞冲进来一个人,正是那个小管家! 他怎么回来了? “怎么回事,不是说让你在那卧薪尝胆吗?跑回来干什么?是不是钱不够了?” 大管家有些不悦,看着小管家冲进来跪在自己面前,好像表情很是愁苦哀怨。 “老爷,不行啊,您安排的是小的卧薪尝胆,但小的去了才知道,那地方根本卧不了呀,简直就是刀山火海啊!” “到底怎么回事?” 大管家很诧异,怎么区区两个弱女子这般难对付,连他心腹之人都伺候不了,这是憋着劲要当皇后啊。 赶紧一招手,让小管家附耳上来,细细禀告。 等小管家说完,大管家脸色一阵青红皂白,嘬着牙花子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没出息的玩意,滚蛋。” 大管家一脚把小管家踹翻了,自己坐在了椅子上,细细思索了起来。 又过了一会,拍了一下桌子,撸起了袖子,咬牙切齿道: “罢了,都是为了爷,我去会会她们!” 说完就站起来了,还跟这念叨着: “爷呀,你要知道我为了你都成打杂的了,可得好好赏赐我。” 这大管家是打算亲自出马了,去门口卧薪尝胆,自讨苦吃。 可就他这扮相去了那不说吓死人,也足够让人侧目了,毕竟雍容华贵,看一眼就知道是大富大贵之人。 这也不像话,大管家琢磨了一下,这就让下人拿一套趁手的衣服过来,正是干活的苦力才穿的那种褐色短打。 一套在身上,整个人都变了样,真跟街边卖切糕的一般无二。 这也是有心而为,大管家毕竟是大管家,要是没有这份细腻入微,哪能在宦海的腥风血雨之中站稳脚跟。 “得了,就这么着吧。” 大管家让下人帮自己穿好衣服,这就要出发了,旁边站着唯唯诺诺的小管家,有些不确信道: “老爷,能行吗,你不致于这般屈尊吧,干嘛这么上心呀。” 大管家一脚踢了过去,想大声又不敢,这就小声呵斥着: “你懂个···算了我不骂人,这都是为了爷,为了爷!懂不懂啊你!” 嘴里骂骂咧咧,大管家还不忘对天拱手以示尊重,就这忠心耿耿的姿态,真不愧是大清朝的“顶梁柱”。 大管家收拾好了东西,接过来下人准备好的糕点,捧在手上还摆弄起了姿态: “像不像那么回事?是不是和街上卖切糕的也差不离?” 小管家在旁边阿谀奉承: “像啊,太像了,老爷您祖上是不是有干这个的?” 这话说完小管家差点没被打死,大管家挥舞着拳头气地不轻: “会说话吗?找死啊你,跟着你们这堆人早晚我得不得好死···啊不对,呸呸呸!” 主仆一个德行,也怪不得这么多年相安无事,但凡有一个走心的都到不了如今。 大管家撩开袍子,手里提着糕点,下人把门打开,老爷气定神闲,出了门哼着歌,就直奔十八胡同去了。 而白长生在这之前,可不知道大管家长什么样! ------------ 第256章:和二吃瘪 白长生一个人站在厅堂之上,就觉得自己怎么待着都不舒服,全身的汗毛都炸开了。 他面前的桌子上,围坐着两个女子,一个如狼,一个似虎。 “姐姐,你呀就不该弄这么浓艳的装扮,毕竟不是百合花那般青春了。” 这话里还藏着刀,一不注意可能就是一条人命。 邀月听了怎能高兴,但也没表示,这就道: “哟,这话怎么说的,人是衣服马是鞍,咱虽然痴长了你几个月,但还真是清水芙蓉没半点遮掩。” “姐姐你自贬了。” “那也没你诚恳,知道自己比不过就没化妆,也是有自知之明。” 俩女人在这漫不经心说着,白长生在旁边喘气都有一种窒息感。 已经七天了,就这七天,他生不如死。 逐渐领教了从盛气凌人到暗藏玄机的情景,这俩女人但凡有一丁点的接触,都会让人觉得是针尖麦芒般的对峙。 其实死不死也就那么回事了,这段日子再过后的许多年里,白长生每次想起来都觉得后脊梁打颤。 小唐无心来过这里的消息俩人也都跟他说了,白长生虽然有些惊奇但也没功夫琢磨那么多了。 就现在这情况而言,白长生是一丁点的心思都没了,无暇顾及其他,只想着早死早超生。 这俩祸害倒是狗皮膏药一般,谁也不让谁,也都没有离开的意思,白长生稍微把话头一提起来,俩女人瞬间同仇敌忾。 大抵这绝望的感觉也就如此了吧。 不过也有奇怪的地方,一到了晚上,白长生不经意间总能在夜半时分看到自己房门前有人影晃动,那影子真真切切就是邀月的,可她为何踌躇不进呢? 尤其是路边跑来什么小孩的时候,即便是两个女子在争吵不休,看到这些孩子邀月总会失神片刻,白长生想过去问,但没有任何答案。 白长生摇了摇头,实在是待不下去了,刚要离开,就看到后院里,一个男子猫着腰,鬼鬼祟祟朝着这挪步过来。 正是吕不辰。 身上背着个挎包,小心谨慎,寸步寸移好像唯恐让俩女人发觉。 白长生摸了过去,张口就问: “怎么了,你干嘛去?” 吕不辰玩命的把手比划在嘴上让白长生小声点,然后偷看了几眼美人,这才道: “老白,不是我没出息,这宅子我是真的待不下去了,我想着先去季府待上几天,实在不行露宿街头也好过在这被折磨呀,你看看我这几天过得还叫人吗?” 吕不辰声泪俱下,把袖子一挽起来,青一块紫一块,比那地里的野鸡也好不到哪去。 白长生苦叹,他怎能不知道吕不辰这几天怎么过来的,无奈之下,环顾四周,好像痛下了主意: “走,我也走,咱俩一块走。” 这也是无奈之举,前几天跑了一次,本想着俩姑奶奶吵吵闹闹也就过去了,没成想这是一场持久战。 一天都没消停,门口做买卖的那群人都跑了,后来倒是又来了一个,还没到一天就让俩人给收拾利索了,连滚带爬不知道去哪了。 白长生好似诀别一样看了一眼棺材铺里,东西都没预备,悄悄和吕不辰朝着外面走了。 俩人刚刚摸索到门前,手还没伸过去,就听到身背后传来异口同声的一句话,彻骨冰凉: “你俩干什么去!” 也真奇怪了,每逢这时候,俩女人就异口同声,和谐地不得了。 白长生和吕不辰打了个哆嗦,颤颤巍巍这才回过头来,勉强的讪笑了几下: “出去···买点饭,给二位···” “嗯嗯嗯!” 俩女人一听,一下子就猜到这俩人要跑路,吕不辰还背着行囊呢,这还有假? “出去买饭,还带着包裹行囊?骗谁呢?坐下来!不准走!” 悦而咄咄逼人,走过来一把抢下了吕不辰的背包,扔在了一旁指了指身边的椅子。 这是让俩人坐好了谁也别想着离开。 吕不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嗷嗷痛哭,就连当年宛如惨死他都没这般绝望过。 白长生又何尝不是,挣扎着把吕不辰扶起来,俩人像斗败了的公鸡,萎靡在那椅子上,听候发落。 心里面正是七上八下的时候,门却是响了,有人到访。 不应该啊,吴老三不是说这俩人不走他这辈子都不来吗,谁啊这是? 白长生心里想着,也不知道是谁,走过去把门一开,就看到门前站着个人。 那人大腹便便,一脸的横肉随着真挚的笑脸忽闪忽闪乱晃,俩大耳朵又是招风又能敛财。 表情很诚恳,但给人不真实的感觉,头发一丝不苟背了过去顺着辫子扔在后面。 穿的衣服破破烂烂,就是个寻常的苦力,但看手指就能知道这肯定不对劲。 这人的手指很细软,没有一丁点的老茧,这身衣服肯定是借来的,装个扮相而已。 倒是比之前那群人专业些,好歹有身行头,白长生对这人倒是有了点好感,这就道: “你这伙计,干苦力的还能吃这么胖,挺厉害呀,干嘛来的。” 说话间拍了拍那人的大肚子,白长生存心调侃,但这话听在那人耳朵里却跟针扎一样。 这辈子除了“那个人”敢这么开玩笑,大清朝还没哪个胆子这么大! 但这人也没生气,宰相肚里能撑船嘛,从白长生面前闪了出来,看向了两个女子。 一眼就瞧上了悦而,毕竟之前听过下人的回禀,错是错不了。 “哟,小姐可真俊呀,小的是附近干活的力巴,名叫和二,以后要请小姐多多照顾了,打扰,打扰。” 正是大管家。 他终于是来了,没露怯,还很客气跟每个人逐个打了招呼,点头哈腰还真像那么回事。 “你到底来干嘛的。” 白长生压根没留心,也没怀疑眼前这人,只是看了看他那肚子,觉得这人胆子够大。 要知道早前那群人可是死都不敢再来这地方了,估计是重金出猛士,这才把这人给喊来的? “这不是最近开张了新的买卖嘛,都是附近街里街坊的,有什么需要您别客气,尽管招呼。” 现在大管家叫和二,没有一点高高在上的姿态,全靠着一股子本能装出了谦恭的模样,还真不错,没让白长生瞧出端倪。 “行,你去找她俩,看她俩有什么需要的。” 白长生也没客气,指了指两个姑奶奶,和二早都迫不及待了,跑了过去忙不迭地招呼起来。 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给这个拿一个枣花糕赶紧给那个递过去别的吃食,没有半点含糊。 白长生啧啧称奇,到底是“花钱”够多了,这人比之前那群人聪明些,也机灵些。 这倒省心了,起码不用吕不辰和白长生遭罪。 俩人坐在椅子上乐得观瞧,可算能喘口气了。 “给长生哥也递过去一块,别饿到他。” 邀月到底是和白长生有一段,心里还惦记着,就随口说了一句,旁边悦而听了却不乐意了。 俩人本就较劲,哪能让一寸半步: “把这个端给他!这阵子白相公累坏了,可不能不顾及身体。” 一口一个相公,邀月气得银牙咬地咯吱吱作响。 和二一听这话,脸上闪过一丝怒气,让他给这开棺材铺的小子递吃食?这叫什么话! “这个···” 刚迟疑了片刻,就听到耳边俩女人异口同声大喊:“去啊!” 和二喘了几口气,这才努力让自己别发作,端着一盘子吃食来到白长生的面前,递了过去: “吃吧。” 刚说完,白长生一巴掌就打在了和二的大脑袋上,那力道可是不轻! “啪!” 和二的脑门上瞬间起了一个巴掌印,疼地呲牙咧嘴,眼睛瞪地跟牛一样看着白长生,怒火中烧! 这大清朝敢这么跟他动手的,可从没有过! ------------ 第257章:悦而倾诉 “你···” 和二话都说不利索了,白长生小声训斥道: “你是猪啊你,瞧不出来这俩姑奶奶跟这正怄气呢?这是拿我开涮呢知不知道啊,这么一大盘子你想撑死我?” 和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肥肉在脸上扭曲成了一团浆糊,他气地跳脚却发作不得。 “干什么呢,嘟嘟囔囔的!” 白长生听到身后的美人好像有点怀疑了,赶紧讪笑着把东西接过来,小心捧在手里吃着。 “没事,没事。” 就这几天,他这些珍馐美食都快吃吐了,可眼下也不敢不吃,只是暗暗地又掐了一下和二。 和二的脸就跟年画一样精彩,姹紫嫣红! 而此时门外,小管家到底还是大管家的心腹之人,觉得这事情不靠谱就跟了过来。 此刻正和几个帮手在门外偷听着,顺着门缝看到老爷在里面吃瘪了,真是吓得一身冷汗。 老爷终日里锦衣玉食,什么时候受过这等委屈,但自己这也不能冲进去呀,老爷还没发话呢,万一坏了好事可就麻烦了。 “嘶···再等等。” 小管家跟后面的人嘱咐着,让他们千万别发出什么声音来。 而屋子里面,俩姑奶奶已经回房了,白长生在后面跟着只能干瞪眼。 走是走不成了,毕竟还有个外人在家,出去也不安全。 这叫“和二”的人也真有趣,就是来串个门但看着没有走的意思,好想要铁心在这照顾美人的饮食起居。 白长生知道这人是故意的,但也没阻止,这是好事,有人扛包袱他乐不得。 也没让吕不辰走,俩人就跟着唉声叹气,此时和二已经去了后院,端来了一盆水来到悦而的门前。 旁边的屋子住着的就是邀月,离着近也方便拌嘴。 天已经擦黑了,快到晚上了,和二端着水敲门,是想借着这个由头跟悦而那打探来一些口风。 他想知道她的来历,到底背后还牵扯着什么人。 门开了,悦而一瞧是和二,对这人印象还行,“吃苦耐劳”。 “进来吧。” 悦而侧过身子让和二进来,和二进得门来,左右打量了一眼把门就关上了。 白长生在远处看着,心说这和二真是胆子大,龙潭虎穴都敢闯,可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说话的字里行间好像对悦而那般用心,这是怎么个情况? 和二进的门来,把水放在那里,这就道: “来,水给您放这了。” “好了,你回吧,我乏了。” 悦而靠在椅子上意兴阑珊,这一天她也够累的,不过有了邀月以后心情倒也好些了,没功夫愁苦了,光顾着吵架拌嘴了。 “我听姑娘口音好像是江南人氏吧?” 和二没打算走,而是话起了闲白。 “你怎么知道?” 悦而有些惊奇,和二不急不慌笑道: “巧了,之前我府上的下···老爷,也是江南来的,多少了解一下,今天正好带了些江南的玩意,姑娘要是不介意,就看看?” 差点说漏嘴,但悦而也没留心,看和二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放在了桌子上,肩膀颤抖了一下。 那是江南特有的辑里丝,是江南丝绸的极品,绣地端的是精致小巧,团花似锦一只独凤叫青天。 悦而看了一眼这辑里丝的绣成的手绢,一下子就想起了母亲,当年母亲身上就总揣着这么个手绢。 年幼时伴随着悦耳长大,为她擦拭了多少眼泪,柔软了多少年的温情脉脉。 看到这手帕,悦而一下子就被勾起了尘烦,想到了自己的经历,不禁是怅然若失,人也呆滞住了。 其实和二并不知道这些,他手上方便带着的也就这个手帕,其他玩意太珍贵也不合适。 机缘巧合还真勾起了悦而的情绪,这倒是好事,省的套话了。 “姑娘,看你这么烦,好像遇到什么事了吧,不妨说出来,这样也好宽心,对了,你家老父是做什么的?” 和二小心说着,听着是漫不经心,但却一问就到了要害。 “哎,说了又有何用?不过是给本已多舛的命运再添愁苦罢了。” 悦而摇摇头,越看那手帕越是心烦意乱,可和二不打算这么过去,赶紧接过话来: “藏在心里也不是好事,有些东西说出来,兴许自己也能在偶然间发现另有转机呢,再说了,事在人为,姑娘大可不必过分愁苦。” “有些东西说出来便要翻天覆地,多少人都要被牵扯其中,我便是有心,那又有什么有呢?” “翻天覆地也不过四个字罢了,姑娘不必多心,更何况真到了那一天,翻的天,覆的地,也不过是一群魍魉小鬼罢了,又与姑娘有何相干呢?” 悦而看着眼前的和二,一脸诚恳真挚,胖乎乎的样子给人以安全感,没有任何的掩饰。 “你到底是谁,打听我做什么?” 悦而有些警觉了,可和二不急不慌,摆了摆手道: “嘿,我就是个打杂的,看姑娘心烦找您聊聊,仅此而已,姑娘不愿多说我也不再追问,这手帕姑娘收好了,日后兴许有用得着的地方。” 以退为进,大管家好心思,悦而也沉默了,看着眼前这人确实不像什么歹徒,如此憨厚老实,怕是自己这阵子太不痛快,事事不顺心才如此多疑吧。 毕竟是大管家,字字句句都听得出来多少年的道行,虽然刻意但每个字都不多余。 悦而显然被打动了,把手帕放在了手里,轻轻抚摸着,好像在揉捏着旧日里温存的过往。 “你也不过是个旁人,说出来与你也无甚关系,不如今晚畅快一些聊聊烦心事吧,我那父亲,其实也就是个清官而已,他叫柳···” 话没说完,和二屏气凝神,关键的一步到了,但就在这时候,不合时宜的声音响了起来。 就在院子冲,传来了阵阵刀兵争斗的声响,还有一声声惊呼: “快快现身!” 这声音是白长生的,悦而一听赶紧就站了起来,走到门前慌忙把门打开,和二在一旁气得跳脚。 “气死我了,最关键的时候跟这搅合。” 和二低声咒骂着,虽然不甘但也确实被打断了,没办法只能随着悦而来到门前,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俩人站在门前,悦而一动不动,但从背影就看得出很慌乱,影子都开始抖动了。 和二纳闷,从旁边的间隙把脑袋伸过去,眼睛一瞧院子里,只吓得自己是肝胆欲裂! “妈的妈我的姥姥哎,这是什么!” ------------ 第258章:狠毒心计 只看到院子正中,三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正和一群手持短刀的黑一刺客大战! 而吕不辰的左臂好像是受伤了,正躺在地上流血不止,旁边的白长生一脸凶狠表情,大声叫嚷着。 那三个正是鬼奴,此刻正迎战来犯的刺客,出手狠毒诡异,没有半点留情。 白长生也是诧异,本来在那坐着,但听到房梁之上有些响动,声音很大,很嘈杂。 白长生就知道坏了,肯定是来了歹人,俩人慌忙从厅堂来到后院,刚进来就到一伙黑衣人奔袭下房,出手狠毒。 吕不辰躲闪不及被伤了手笔,白长生情急之下大声喝喊鬼奴现身,而此时和二也已经和悦而站在了房门前。 “就是她,杀!” 黑衣人一瞧,发现悦而已经现身了,原来这就是他们的目标,这还能轻饶? 只看喝令一处,那本也已经出现在房门前的邀月,慢慢把手放了下来,刚才也不知道在腰间摸索着什么。 白长生可没功夫管这么多,眼瞅着再耽搁片刻悦而必死无疑,赶紧一边大喊一片冲了过来: “悦而快躲进去!” 说话的功夫就地一棍闪到了悦而的前面,而此时那和二早都吓得一身冷汗,跌坐在了地上,朝后面闪避着。 白长生眼疾手快,从地上一起来,照着悦而就是一推,正好推在了胸口,要是在平时这可是找死。 但眼下情况急迫,悦而也没来得及脸红,力道这么一松,就像后摔了下去,而那群黑衣人也杀到了切近。 一刀送过来,正好划在了白长生的肩膀上,只听见“呼啦”一声,白长生肩膀的衣衫就撕碎了。 而他也摔倒在了地上,痛急大喊,肩膀上汩汩冒出鲜血,幸好仅仅是擦伤,要再低下去一丁点,那今晚就成了白长生的祭日了。 鬼奴此时看到主公受伤,各个眼神喷发怒火,叫吼着袭杀过来,踢腿轮棍,大板斧狼牙棒,歇斯底里用尽了力道。 黑衣人腹背受敌,只能疲于应付,但也很惊诧,这三个人是什么来历,怎能如此厉害? 白长生没管那么多,看悦而无恙他也稍微安心了一些,爬起来查看了一下肩膀,并无大恙。 正是酣战时分,却听到门前传来阵阵惊恐的叫喊,难道又有波澜? “保护老爷!” 只听到一声含糊不清的话语,紧跟着房门被踹开的声音,正是小管家之前埋伏的地方。 应该是听到里面有动静,着就赶紧现身了,但也没太招摇,小管家只是低声招呼了一句。 这一句,可让白长生听得真真的! 另外三五名好手从厅堂上冲了下来,直奔后院,一进来扫看了一圈,就盯上了那群黑衣人。 “给我宰了!” 黑衣人越战越惊,这是个什么情况,怎能如此二打一? “撤!” 来犯的黑衣人情急之下只想着后撤,但三个鬼奴和护主心切的好手哪能让他们如意,一听这话,更是越战越勇了。 “杀了他们!” 后来的高手急于在老爷面前立功,拼命拿着刀砍杀着黑衣人,鬼奴也是狠毒出手。 再想跑也是没辙,不过片刻的功夫,来犯的黑衣人悉数授首,一个都没放过,全都被砍杀在了后院当中! 白长生刚要去查看,就看到面前那群后来的高手作了鸟兽散,哗啦一声全都朝着各处方向逃窜了。 赶紧回头,只看到和二跌坐在地上,刚刚把手收回去,肯定是他下的指令,让这群人退避,以免自己暴露。 脸上依旧如常,惊恐但有些刻意。 白长生深深看了一眼,没有戳破,又瞄了一眼邀月,她也没事,这就好。 回过头来走向了吕不辰,吕不辰也坐了起来,冷汗湿背但并没有伤及要害,养一段日子就好了。 又来到那群黑衣人面前,白长生把他们的敷面摘下,一眼就看到这伙人乃是高强的后宫侍卫。 手臂上纹着一些团,皇道禁兵,也不知道是得了谁的旨意才来的这里行凶作恶。 但目的肯定只有一个,那便是取悦而的性命。 可之前也是一群皇家的高手来帮忙,怎么突然转了态度?白长生本来很费解,但是细一琢磨就猜到了,这肯定是受了后宫的指令! 这就难办了,即便是皇上知道了也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情势可越来越严峻了。 这么下去肯定没好果子吃,不能坐以待毙。 这时候邀月也和悦而不再争吵,俩人站在一起畏畏缩缩都很害怕,和二也凑了过来。 “这群···歹人怎能如此凶狠,这是要杀人啊。” 和二看了一眼那被摘下敷面的人,一下子就认出了这群人的来历,但没有说出来,他以为白长生并没有发觉。 而此时院墙外面又有了一阵阵响动,白长生吸着凉气,竖起耳朵一听,就听出来这是后撤的声音,越来越浅,越来越远。 这伙人还有后援,但是没有再出手了,应该是也很顾忌。 幸亏如此,不然今晚可就难过去了。 白长生环视了四周,看这院子里的人各个表情都写满了疑问,还有各种隐瞒的神色,谁都没说话。 夜风拂过,草木皆兵。 ··· 而此时后宫之内,杜寒正坐在阴暗的角落里,咬着牙也没说出什么话来。 他面前跪着一个人,穿着一身黑衣,脚底下的泥还很湿润,看得出是匆匆而来,汇报一些要紧的事情。 杜寒沉默了好久,过后突兀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去当苦力?你可真够绝的,不愧是满清第一大马屁!” 笑着站了起来,杜寒好像很开心,而那跪在地上的人却是哆哆嗦嗦很是畏惧惶恐。 出师不利怎么还这般高兴? 他没想明白,也再想不明白了,因为杜寒已经悄悄把刀抽了出来··· ··· 九门提督的府上 九门提督正揉捏着脸上的东西,听着身后的人汇报着什么,好像没有震惊,也没有失色。 这一切仿佛都在他意料之中,等那人汇报完,九门提督一招手就让人下去了。 而此时阴影里现身出来了一个女子,端得上算是美艳无双。 不用说也知道是谁,九门提督头都没抬起来,这就道: “看来是有人按耐不住了。” “他没事吧?” “事倒是没有,不过以后就说不准了,你要不要去他那住着,也好保护一下他,顺道添个彩头?” 女子一听,撇了一下嘴: “别了,我要是再去了,那他估计就自绝了,我瞧那俩姊姊已经够热闹了。” “还好意思叫人家姊姊,比人家多了四大辈都多···” 九门提督小声念叨着,那女子一听,张牙舞爪就扑了过来,凶狠霸道地像一只母豹。 ··· ------------ 第259章:帝王心计 白长生面对面坐着的,正是邀月和悦而。 吕不辰在屋子里躺着,手臂受伤,看来要好生休养一些时日了。 “长生,接下来怎么办?” 两个女子难得没有在争吵,现在也确实没那功夫矫情了。 白长生看着两个女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和二已经走了,昨晚上风平浪静之后,叫喊着就离开了,白长生也没拦着,他大概猜到了那人的身份。 看出手的人就知道,大清朝还能谁动用如此武力,一想便知。 可是想不到他居然会甘心这样做来套出隐情,还真是够下本的了。 不过想想自己对他做的,白长生倒是也解气,看着如此憨厚,想不到居然是清朝最大的蛀虫。 早知道多来几下了,白长生心里想着,没有说出来。 这要是让大管家听到了非得气死。 “这都几次三番了,悦而你第一天来的时候,半路截杀你的人和昨晚的人,看得出都是包藏祸心,应该是后宫的人马了。” 白长生分析着,悦而面无表情,她也猜得出来。 “既然是这样,这么多次出手都没能拿下你的性命,我估计今天晚上那个人肯定要亲自出手,不得不提防一下了,要是再不准备准备,怕是熬不过去今晚了。” “那咱们为什么不逃出去?” 邀月插话道,白长生却没说话,而一旁的悦而却说: “我估计是走不了了,现如今在棺材铺的四周,天晓得围了多少人马,就是在防备咱们逃出去。” 邀月听完,将信将疑,来到门前把门一打开,只看到青天白日的时分,街两旁人团拥簇,并没什么蹊跷。 把身子一探出去,刚走了半步想要找人看看,却见那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却都静了下来。 有几个人偷瞄了几眼自己这里的方向,邀月花容失色,赶紧回身把门关紧,走了回来。 一屁股坐下来半个字都不再乱讲了。 “既然都到了这一步,对你有心思的那个人肯定也知道,但毕竟是后宫的事情,看来他也不打算出手相帮了,按照我的猜想,你能熬过去,他必定会助你一程,你要是熬不过去,他也只能忍痛割爱了。” 这是实话,今晚上肯定风生水起要闹出很大的动静,躲不过去就算完了,躲过去了,也正好能让“那个人”借着这个由头出手。 白长生是这么猜的,但他不应该说出来,因为他已经开始学着揣摩上意了,这绝非好兆头。 隔墙有耳并不是假话,此时墙外门外有多少的耳目正死死盯着这里,有人听见了白长生说的话,沉默不语。 也有人听了以后发出了嗤笑,认为他在痴人说梦。 “如此而言,那便是要娶我性命,给他便是,反正我也早都不恋人世了。” 悦而从容不迫,话语听着虽是轻飘,但却彰显出了决然的风范。 白长生叹一声荡气回肠,这女子心性何其倔强,若是真的逼她,怕是要玉石俱焚。 “你死了也不过是一条人命,没人会在意,可你想过没有,你要办的事情,可就办不成了。” 白长生虽然不情愿,但到了这个关头,还是把自己所猜想的表达了出来,他敢确信,觉得自己没有判断失误。 果然,悦而一听这话,怔了片刻: “你怎么知道我要干什么?” 白长生凑到了悦而的耳边,轻声送出一句话: “陪王伴君,刺王杀驾,柳门惨案,柳女沉冤。” 白长生猜到了,当初悦而跟自己说的那首诗就猜得出来,她是柳门后人,正是柳达开的女儿,柳悦而。 那首诗正是一首藏头诗,每一句的开头一字,连起来就是柳门惨案。 而关于她的来历,一猜就知道,谁还能为了一个帝王亲断的案子大费周章如此这般? 那必定是柳门后人了,而眼前这女子的年龄一比照,肯定就是柳悦而了。 想当初柳达开一案,牵扯了很多势力,更是传说因为他与唐门大案有些关联,传说柳达开与唐秋生交好,后来唐门事发他曾为唐家一门求情,这才触怒了龙颜。 而后朝中狡诈借此机会想要铲除异己,也有人说是为了贪敛钱财,这才联名上书说柳达开有意复辟前朝,这话一说出去,当时就触动了皇上最敏感的底线。 刻不容缓,宁可错杀也不放过,乾隆爷御笔亲判,下令柳氏满门抄斩。 满门抄斩的意思就是一个不留,就连女眷都不会放过,所以当初白长生才会那般惊奇。 “你到底怎么活下来的?” 白长生一语道出,悦而全身剧震,她想不到白长生居然这么轻而易举就猜到了自己的来历。 瞒也瞒不住了,悦而,不,柳悦而这就道: “当初,父亲知道了消息,用最后的时间,安排了一个女仆代替了我的身份,穿我秀裙,执我方巾,习我相貌,替我断头。而我,就像一只逃命的老鼠,从暗道中逃离出了家宅流离失所,终日里以泪洗面,连父母双亲的坟墓都未曾见过。” 柳悦而说着这番话,好像事不关己,她已经哭干了眼泪,用仇恨浇筑了心田,再无恻隐。 她只想着复仇,所以乔装样貌,听说乾隆皇帝要下江南,便埋伏在了必经之道,以卖画做引,想让皇帝上钩。 毕竟是天姿国色沉鱼落雁,皇上哪怕隔着帘子也感受到了外面那璀璨的艳丽,这边厢一撩帘,那边厢送二目,这千古绝唱也就上演了。 皇帝没表示,可手下的人却各揣心思,连夜把悦而送到了皇上的行在当中。 悦而知道自己要成功了,她就要见到自己的杀父仇敌了。 当她见到那个人的时候,正值夜半,灯光朦胧,天子无言。 悦而想看清楚这个仇人的模样,她想知道自己要杀的人到底是有着如何的凶恶面貌。 可借着烛光微醺,她面前却是一名燕颔虎须的伟岸男子,眉宇之间神采奕奕,两膀之上紫气冲天。 而她又何尝不是让皇帝动心,灯下看美人是越看越欢喜,俩人个揣着心思没谁都没有开口。 毕竟是帝王,每日里多少人面对自己的时候都是战战兢兢,但眼前这女子却眼神藏凶,望不穿有多少余恨挂脸。 这女子有着悲苦的过往,所以才会特意前来,图穷匕见也不过是为了袭杀自己,皇帝一下子就猜到了这些。 可他不惶恐,因为这女子根本没有武功,从眼中就看得出来,不仅没有武功,他还看到了不甘,藏在愤怒当中的不甘。 他想知道背后的故事,但也不愿用强,文韬武略的乾隆爷要是想制服区区一个弱女子,何愁无招? 他没有这么做,只是叹了一口气,用迟暮的语气对着眼前的女子说了一段话。 皇帝说了一番话,美人听了一段衷肠,也就是因为这段话,让她手中早已藏好的剑都握不稳了。 利刃坠地,噌啷啷作响,皇帝也看见了,但他没有没有唤来侍卫。 只是轻轻把剑捡起来,悦而闭目等死。 可等待她的并不是愤怒,而是一双温暖的手。 那双手把剑递在了她的手中,紧紧握住。 “你要觉得朕是个昏君,那便动手吧。” 皇帝说完,转身背对着女子,再无赘言。 这其实就是个手段,也是一种帝王特有的不羁,因为即便是柳悦而真动手了,乾隆爷一招半式便可以转身拿下。 他只是想试试,试试这个女子到底会不会出手,如果不会,那他就要搞清楚这背后的故事。 那个时候的悦而根本无从考虑,心中纷乱不休,虽然绝望,但却在皇帝的话语之间听出了希望。 她畏缩了,手中的剑也再拿不稳了。 这个背对着自己的男人,那滔天的气浪与威压已经让她臣服了。 而那一夜,皇帝仅凭着一份无畏的坦诚,便征服了这世间的一隅绝艳。 这是帝王之术,也是乾隆爷多情的一笔累赘,而这一笔,注定要在江山美人的画卷中,描绘出无尽的波澜壮阔和腥风血雨。 ------------ 第260章:着了道了 白长生听到这里,叹了一口气。 他不懂帝王之心,但他懂男人,因为他就是。 即便是帝王,想要一个女子放弃所有戒备,那便给她足够的安全感就好了,男欢女爱亦不过如此。 显然悦而想不到这一层,她动摇了。 和皇帝厮混的几日里,估计也彻底消散了所有复仇的念想。 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会愈发愁苦起来,因为她看不到任何的出路,也知道皇帝不可能为了一个女子会轻易出手。 “他对你说了些什么。” 白长生问道,他有些好奇这个,到底是什么话才让悦而如此轻易丧失斗志。 悦而没有多说,只是忍不住掉了一滴泪。 白长生也没有强求,而是转过头看了一眼邀月。 还早了点。 摇摇头屏气凝神想了一会,这就开口道: “这样吧,今晚上就从那半口棺材里逃出去,估计他们还不知道这个通道,悦而你也不必愁苦,我估计你家的惨案,不会就这么算了,现在多少人都盯上了,局面已经无法掌控,想必皇上也知道。” 这是句宽心的话,实际上哪有那么容易,但这句话听在一个四处无路的弱女子耳中,真是醍醐灌顶。 悦而擦干眼泪,破涕为笑,在没有半点愁苦神色。 一高兴,就拉起了邀月的手,红着脸道: “邀月,这些天也谢谢你了,陪我散了这么多烦心事,要没有你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希望你别介意。” 邀月吓了一跳,但听悦而这么说也是沉默了片刻了就放开了: “没事的,姊姊不要想太多,我们姐妹肯定是要陪你熬过去的,都过去了,之前也是我不懂事,您别见怪。” 俩人在那客气着,和谐地一塌糊涂,也不知道是说出了实情让悦而心情畅快了一些,还是因为邀月与她有着同样的悲痛。 总之俩人是凑一起了,白长生下巴都要掉下来了,怎么也想不通女人竟然能如此神奇。 正惊奇着,只看到俩女人一同转头,看向了白长生,白长生把脖子往后仰了一点,就觉得全身发凉。 俩人现在可是联手了,这绝不是什么好兆头。 白长生想着,汗就这么下来了,看俩女人的眼睛越来越亮,白长生也是越来越怕。 “咳···好了,咱们准备一下吧,天色也不早了,都弄好了咱们也好出去。” 白长生赶忙扯开话题,全身都不自在。 “去哪啊咱们?总不能在大街上晃悠吧,那样不是成了活靶子吗?” 悦而还是有些踌躇,旁边邀月听了倒是想起来一个地方: “长生,去你在拐子胡同那个别院,那里我觉得靠谱些。” 白长生摇了摇头:“我估计不行,这里被围住了,那地方肯定也有人把守,毕竟都是我名下的,咱们不能去那。” “那去哪?” “自有去处。” 白长生说完,狡黠一笑,他想到了一个完美的地方。 正笑着,有人敲门了: “咚咚咚!” 不急不缓,但这声音让俩女人吓了一跳,白长生安抚道: “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但听这敲门的声音还挺客气,肯定不是歹人,放心吧,我看看是谁。” 说着,就走了过去把门一开,那门外面站着的,正是和二爷! “哟,您怎么来了?” 白长生知道了他就是大管家,也不敢再那么造次了,这就很客气的问着。 门外的和二爷一听这话,就知道白长生肯定猜到了自己的身份,再也懒得装模作样,就走了进来。 “来看看,我不来有人也得来。” 两个女子还不知道他的身份,白长生也没有说,和二爷也没表露出来,免得徒增麻烦。 他这话一语双关,确实他不来也得有人来。 今天他是自己来的,没有带着小管家,而是让小管家去了别的地方打探一些消息来。 回去的时候可把他吓坏了,就昨晚那一幕可让他好阵子都不踏实。 又气又恨,但确实发作不得,这要是让外人知道自己来了棺材铺跑腿卖乖,还不得成了那千古笑柄。 但一琢磨这也不是个事,按下人所通报的,宫里面最近可不太平,爷已经摔了不知道多少茶碗了。 看来是想出来又出不来,也不知道这女子到底是什么来历,竟然让爷这么上心。 但这也从侧面证实了,要是这女子出了差错,后宫那群人肯定没事,毕竟有老太后保着呢。 可自己这和九门提督就不同了,这女子的事情他俩是知道的,皇帝也知道俩人对这事情上心了。 要是真出了意外,他俩肯定逃脱不了干系,九门提督也派人去送话了,可就是没个动静。 也不知道那人打着什么鬼主意,但大管家可坐不住了,这事情说大不大,说小可也能要人脑袋。 派手下来就怕他们毛手毛脚,还是得亲自坐阵,真碰到什么要命的关头,亮出身份就不怕了。 他是这么打算的,白长生看着他稍微一琢磨也猜到了这人的心思。 可大管家聪明反被聪明误,他今天可是穿着短打来的! “你来了也没用,多一个脑袋而已。” 白长生摇了摇头,一点都不畏惧,知道大管家刻意隐瞒身份,不想让俩女人都知道。 这就拍着大管家的肩膀,很自在地说着。 大管家瞪了他一眼,要是不看这人身份,单论这身扮相,还真像是邻居和蔼可亲的和大爷。 “小子,有事说事,注意点你的言辞,什么叫多一个脑袋?” 大管家把白长生的手拨弄下去,没好气地说着。 白长生眯起眼睛问道: “带人来了吗?” 大管家不置可否,但也没瞒着: “我来了,还需要什么人?” 这份自信倒是发自肺腑,他确实有这个实力。 俩女人在后面听俩人疑神疑鬼的对话,搞不清楚了: “你俩说什么呢?” 白长生摇摇头示意俩人不要多话,继续跟大管家道: “那你算完了,现在天也快黑了,我估计你也走不了了,你呀你,聪明反被聪明误了知道吗?” 白长生在这等大人物面前没有任何的谦卑,一是因为发自内心的厌恶这类人,二是因为谁都不会对一个穿着短打的胖子有什么尊敬可言。 那胖子一听,登时不高兴了,这会那眼神中才闪过了一丝寒意: “小子,想清楚再说话。” 白长生也没怕,只是指了指门外,让大管家自己去看,大管家带着纳闷把眼睛一送,透过门窗只看到外面人影晃动。 现在又到了晚上,棺材铺周围虽然静谧,但十分凶险,估计早都被包围了。 大管家一点不怕,知道会是这情况,仰天长笑道: “有我在这,悦而你不用怕。” 白长生也笑了,他这一笑却是嘲笑,只听他散漫的语气道: “我不信,你迈出去一只脚试试看。” 大管家气不打一出来,这小子当真对自己一点恭敬都没有,真是活腻味了。 但他这话有挑衅的意思,已经很多年没人敢这样对自己说话了,也是好胜,这就道: “怕你啊?” 说完,俩手一松,门一开,迈开步子就要往外面走,可刚走了一步,就看到一只钢箭射在了地上! 离着脚掌差了不到一寸的距离,再近一点大管家的脚掌就要被钉死了! “呔!你们···” 大管家又惊又怒,冲着周围大声叫喊,可刚一张口,就看到隐约间有寒芒顿起,这可不妙。 赶紧回身把门死死关严,大管家冷汗都下来了,大口喘着气,瞪大了眼睛望着白长生: “怎么回事?” 白长生摇了摇头,答疑解惑: “这里没有什么大人物,这只有四个人,这四个人里,你只是一个穿短打的苦力,对苦力,还用得着客气吗?” 这话一说出来,大管家眉毛一拧,拍着大腿唉声道: “坏了,着了他们的道了!” ------------ 第261章:借机搜刮 白长生太聪明了,一下子就猜出了门外那群歹人的心思。 这大管家穿着短打来的,即便是被射杀在了这里,也不过是一条短打的人命。 这里没有大管家,只有一个苦力,即便是事后被人发现死尸倒地,也可以佯装不知。 不知者无罪,何况还是大管家自己送上门的,这事情又牵扯着后宫是非,哪是一两句话说得清楚的。 更何况“那个人”都不敢随意插手,现如今杜寒派来的人马,可是奉旨而来,太后和甄妃的双重指令,即使是皇上也不能横加阻挠。 皇家事,皇家命,看似金贵,实则命比纸薄,多少人都死在了这份自作聪明上,想不到大管家也中招了。 白长生拍了拍大管家的肩膀没有说话,自己倒了杯茶坐在那里,招呼两个女子坐下慢慢等。 和二爷一个人站在门口,半天都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的动作,整个人都懵了。 在白长生的点拨下,即便是头木头驴也差不多该开窍了,何况是这等聪明绝顶之人。 过了好半天,和二爷才晃悠着脑袋有了反应,三两步就跨在了白长生的边上,寒声道: “小子,你都料到了,肯定有办法对不对,必须把我安全送出去,保你富贵荣华,要是我在这栽了,谁也别想有好果子吃。” 威逼利诱,这是大管家坐镇朝廷的惯用伎俩,可他面对的是白长生啊,一个开棺材铺的北京地道小赖子。 还怕你这个? “哎哎哎,有事说事,甭来这套,把我弄生气了谁也别走了,就跟这睡一晚上。” 白长生震开和二爷的手掌,自顾自吹着茶气,毫不惬意。 和二爷后退两步,嘴角抽搐咬牙切齿:“小子你···就不想想你的家人吗?” 这话说完,都不用白长生回复他,和二爷自己先住嘴了。 白长生哪有什么家人? “接着说,说得越多,我这越是要多待一会。” 白长生惬意说着,大管家半个字都说不上来了,这小子就是个流氓,自己可是大清朝的顶梁柱。 每天多少事要等他决断料理,怎么能如此轻易就丧命在这里? “我出不去你也出不去!” 和二爷寒声说着,白长生倒是早料到他会这样,这就道: “我们三个把你打晕了扔在这,你又能怎么办?” “你这个流氓!无赖!地痞!泼皮!” 和二爷整张大胖脸都扭曲了,想不到这小子竟然这么损,真要是把他放倒了扔在这留给那群人,那还不得给下了滚刀肉? “小子你要什么直说。” 大管家深呼了几口气,转变了颜色,还真有点和颜悦色的模样,这人到底还是城府极深之人,丝毫不露怯。 白长生点点头,心说就等你这句呢! “哎呀,我就是个开棺材铺的,哪有什么奢求,说话平时也云山雾绕的,您呐也别多心,我就是开个玩笑,别介意,千万别介意。” 白长生客气说着,脸上堆满了笑意,不断错弄着自己的手,那手上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 和二爷一眼就瞧出来是什么意思了,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扳指,那可是花了足足两千两银子在南疆打造出来的宝贝。 到了这关头什么东西不东西的,命才要紧啊! 和二爷把扳指取下来,扔给了白长生一句话都不多说,白长生接过了扳指,还装出很惊讶的样子: “这话怎么讲的,给我这个干嘛?” 大管家眼睛都瞪圆了,哆嗦着气不打一出来: “你···行行行,我嫌这扳指碍事,送给你了,宝物有德者居之,这总行了吧?” 生气归生气,这话说的还是滴水不漏。 白长生笑呵呵接过了扳指,套在拇指上把玩起来。 旁边的邀月和悦而都在偷笑,到了这时候她俩也差不多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眼前这胖子肯定有大来历,白长生是想着趁机勒索,也乐意看热闹瞧这人吃瘪。 “行了,快走吧。” 和二爷回头看了看,门前人影晃动,都到了切近了,再耽搁不多一会,肯定要出大事了就。 “别急,别急嘛,哎呀,你瞧瞧你一着急,这衣服上的东西都晃悠起来了,这要是别人听见了那还得了?” 白长生笑呵呵站起来,拍打着和二爷的衣衫,那腰间可挂着一尊宝葫芦呢,就这葫芦,一斗紫金子也不多饶! “小子你不要得寸进尺!” 大管家心都流血了,这葫芦他养了小几年了,结果让这小子给瞧上了,本来没打算带着出来的,毕竟穿着短打,但还是习惯了就顺手套上了。 白长生没说话,依旧满脸堆笑。 和二爷无可奈何,把葫芦给取了下来,扔给了白长生。 白长生接过来讪笑道: “这是什么意思嘛。” 还真是得理不饶人,得了便宜卖乖,硬要大管家说出个由头才肯作罢。 大管家咬牙切齿道:“我···我嫌它多余!你帮我收着,行了吧!” 说到后面,大管家拳头都挥起来了,一身肥肉乱晃。 这滑稽的场景也冲淡了几个人恐怖的心境,白长生拿了葫芦小心揣好,半句话都不多说,又开始打量起了和二爷。 这胖子身上,随便拽下来一根毛拿出去卖,都抵得过一车宝玩意,这等好机会还能错过? 和二爷到了这会也算彻底蔫了,没了半点脾气,左右看了看自己,戒指也取了下来,丝绦挂着的玉虎也交了出去。 怀里的银票,头顶的宝珠,好嘛脚下的缎靴都脱下来了。 白长生嘴都合不拢了,这些东西他可是梦寐以求,想不到一天就都凑齐了。 银票足足五千两,寻常人家谁出门带着这么多钱,也就是大管家拿的出手,也就是白长生开得了口。 大管家现在就跟一只秃尾巴鹌鹑一样难看,脸色铁青,心头滴血。 白长生把宝贝都收好了,还是没动,只看到门外的人影都贴了过来,有人悄悄碰了一下门窗,在小心试探着。 大管家生无可恋,瞧见白长生还在偷瞄着自己,这就哀怨道: “你还要怎么样?” 白长生叹了口气,心说估计他身上也就带了这么点东西,搜刮干净了,但是还不过瘾。 这就取了一支笔,一张纸,递了过去: “事到如今,也不怕你生气,咱们这出去一遭,日后还得相见,我也算得罪你了,你得留个字据,保我们日后平安,你看如何?” 这是摊牌了,大管家冷笑了几声,不过如此,到底是个鼠辈,也有怕的时候。 但现在被这小子要胁,实属无奈,只能招办。 “说吧,写什么。” 白长生低头过去,说了一段话,那边厢和二爷拿耳朵一听,脸色煞白,笔都扔在了地上,破口大骂道: “小子!得饶人处且饶人!” “二位,咱们动手,把这胖子撂翻,赶紧走,时候到了!” 白长生一瞧谈判破裂,站起来就吆喝了一声,摩拳擦掌! ------------ 第262章:危机时刻 俩姑娘也站了起来,帮衬着白长生推波助澜,三个人慢慢靠了过来,和二爷脸色就跟猪肝一样难看。 白长生嘎嘎怪笑着,就像是市井无赖瞧上了靓丽的小娘子,脸上极尽猥琐的姿态。 大管家后退了好几步,贴在了门上,身子刚刚靠上去,就感觉到背后有人凑了上来。 隔着一道门都能感觉到那彻骨的凉气,正是那准备行凶的人马。 和二爷赶紧又走上前来,连声大喊道: “我写,我写!” 到了这会什么字不字据的都无所谓了,命要紧呐! 和二爷慌忙从白长生手上抢过了笔,在纸上慌忙写了起来,白长生喜上眉梢,到底是位高权重,到底是惜命如金。 等和二爷把字据写完,白长生接了过来,嘴巴都快咧到后脑勺去了,赶紧小心揣在了怀里。 旁边邀月想凑过来看看白长生写的是什么,可白长生没让她看到,只是说了一句: “日后必定有大用处,留个彩头吧。” 说完,一招手,让三人火速跟着自己赶往后院。 和二爷并不知道后院半口棺材的秘密,但眼下刻不容缓,赶紧追了上去,白长生带着三人来到棺材边上,准备开馆。 “这能行吗,这就半口棺材啊,藏得了三个人?” 和二爷拖着肚子,比量了一下,按他这型号来讲,能钻进去都是莫大的福气了。 使劲把肚子憋回去一些,和二爷想方设法又是慌张失措。 白长生看他那德行,摇头苦笑,早知今日何必吃得那么好? “胖子,来帮忙!” 说完,上手推棺,和二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不敢怠慢,赶紧帮忙去把棺材推开了。 棺材一开,就看到里面湿气浓厚,而正当中有一个小隔板。 白长生两手一抬,把隔板取下,现出了一个通道,正是散秽孔。 和二爷喜上眉梢,原来如此。 赶紧迈步进去,还没进去却让白长生给拦了下来: “等等,让病号先走。” “哪有什么病号?小子你出尔反尔!” 和二爷有些愠怒,以为白长生是想着使诈,但看白长生摇了摇头,煞有介事的样子又不像。 一招手,白长生让悦而把吕不辰喊出来,悦而赶紧到了吕不辰的房门前,让这小子出来。 吕不辰左臂上打了一层草膏,还贴了很多药草,整个手都肿了一圈,这是帮助他加速恢复的药方,乃是当初皮琵夏留下来的方子。 一出来脑袋还迷糊着,吕不辰问道怎么回事,白长生三两句把话说了清楚,吕不辰脸色骤变。 “怎么办?” 白长生指了指那个散秽孔,吕不辰这才稍微心安了一些,赶紧走了过去想要逃命。 白长生又给他拦下来,小心吩咐了几句,吕不辰听完,吊着眉毛想了一下道: “能行吗?” 白长生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没再多言,吕不辰也没功夫矫情了,赶紧钻进了散秽孔里。 几个人分了先后,按白长生指示的让和二爷紧随其后,等人都进去了,白长生断后,把令牌掏了出来! 一挥舞,就看三个鬼奴霎时现身,站立周围,煞气满满。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赶紧撤!” 白长生吩咐一句,三个鬼奴咆哮作答。 他是不打算让鬼奴跟着自己走,留在这里当秤砣压磅正好,给这群歹人一个惊喜。 就这三人的功夫,要想逃命那是轻而易举的,所以他才会这么干。 而此时地道当中的几个人都听到了院子里传来的阵阵咆哮,邀月后来听白长生讲过这鬼奴的事情,自然没怎么惊讶。 唯独和二爷,听到这声音只觉得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这三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历,怎么突然现身了,平时也不出现,难道是鬼? 想到这里,赶紧快爬了几步,白长生此时也钻进了棺材里,刚把棺材盖从里面反手盖好,便听得谯楼之上,鼓打三更三点! “邦邦邦!” 那边厢鼓声一起,这边厢家宅不宁! 夜黑风高杀人月,只见白家棺材铺的大门,被人一脚踢开,而那房梁之上,蹬蹬蹬蹬蹿下来十几名敷面高手! 首当其冲的,看得出是一个老者,拳脚藏风,武艺高强,可刚一跳下来,只看到院子正中站着三个半人不鬼的敌人! “嗷!” 三个鬼奴早都得了白长生的指令,这时候没有半点留情,出手见真章,厮徒癫狂! ··· 而此时白长生几个人却刚刚从地道的另一端爬了出来,这地道修建地很是狭窄,也很拥挤。 白长生本想着修短一点,但后来一想,自己这些经历日后指不定会招来什么祸端,不如修得长一些。 这还真是一语成谶,爬了半天的功夫,身后传来阵阵争斗叫喊的声音也逐渐沉静了,白长生头上便是出口。 此时邀月和悦而俩人也都出去了,白长生是殿后的,自然慢了一些。 刚一钻出来,只看周围景色入场,夜黑风高。 这地道的尽头,便是白家棺材铺外面不远的一个小胡同,用个木板盖住了出口,外人不得而知。 站起来掸了一下身上的土,白长生看到了和二爷,正一脸玩味看着自己。 他那手上,可是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尖刀! 大管家出身侍卫,是从底层爬起来的,要是不看他今日的事迹,还真算是励志人心的故事。 手脚虽然并无很强的功夫,但区区两个女子和一个半残的人,他还是志在必得的。 要不是这些年荒废了武艺,又练就了一身横肉,真来个三五人还是不在话下的。 大管家手里捏着刀,也不知道从哪个地方掏出来的,看来时平日用以紧急时刻救命的宝贝。 “小子,把我那张纸拿出来吧?” 果然不出白长生所料,大管家一出来肯定就会翻脸,这时候迫在眉睫,操刀要纸,看样子白长生稍有迟疑便会惨遭不测。 两个女子有些慌乱,没有办法,白长生却是气定神闲道: “不给,你这厮出尔反尔,活该遭劫!” 真是大言不惭,和二爷一听这话,半点不留情,操着刀就走了过来,可刚一迈开步子,人就歪倒了下去。 “咚!” 身子一软,直直用脸和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这一倒下去才看到身后站着的吕不辰,正疼地呲牙咧嘴。 正是他用那贴了草膏的手臂把大管家砸晕的。 这草药揉碎而成的药膏,比那石头也不逞多让,砸晕一个人那还是很轻松的。 白长生早料到了这一切,刚才便吩咐了吕不辰出来就砸晕大管家,但吕不辰还是迟疑了一下。 等大管家果不其然要出手,他才将之砸晕,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白长生走过来瞪了一眼吕不辰,心说就差一点。 看了看地上的大管家,白长生摇了摇头道: “走吧,趁着夜黑,别让人发现了。” “他怎么办?” 吕不辰指着地上晕倒的胖子,心说难道就让这人死在这? “没事,力道不重一会就醒了,他自有去处,咱们去咱们的地方,决计不能让他知道了。” 说完一招手,带着三个人就赶奔暗处了,走了不到一会的功夫就来到了目的地。 “老白,能不能通融一下换个地方?” 吕不辰吞着口水,看着面前的大宅子,只觉得周围阴风阵阵,鬼哭狼嚎,说不尽的凄凉景象。 白长生没说话,趁着夜色,也觉得这地方邪门,但事到如今出了此处还真就没有容身之所了。 语罢摇头,耳听得吱呀呀咣当当··· 这门,就开了。 ------------ 第263章:项庄舞剑 白长生选择暂时避难的地方,正是唐家大院。 这宅子已经没人住了,小唐无心也不知道在哪,总之不是这里。 之前白长生也曾想过去九门提督那里避难,但一想九门提督都是把悦而交给自己照顾,那地方凶不凶险也就可见一斑了。 今天晚上熬过去,肯定十八胡同要出大动静,说不好鬼奴还会杀几个人,等到了早上顺天府巡街的时候,自然也就会传出消息了。 到时候“那个人”应该也就可以出手了。 白长生是这么打算的,也只能这样了,现如今京城风声鹤唳,天晓得多少人盯着悦而这块肥肉。 有不怀好心的,也有凶神恶煞的,总之是没一个好人。 而悦而看着这座宅子上的牌匾,也猜得出来这就是唐门大院了。 想当初自己的父亲就是因为替冤请命才落得如此下场,看到这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悦而心中五味陈杂。 后来听说这一门乃是因为勾搭其他王爷府的女眷才落得如此下场,悦而也气过,气不过为这种人伸冤。 但后来一想,都死了两门的人命了,怪不怪罪又有什么用呢? 叹了一口气,随着白长生就进来了。 邀月也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一咬牙也跟着进来了。 旁边的吕不辰虽然胆小,但确实没什么好去处,只能不甘心地闯了进来,跌跌撞撞神色慌张。 “收拾一下找个地方睡吧,这里肯定没人来。” 白长生环顾四周,看着这十三进十三出的大宅子里尘灰满满,破落不堪,难免有些唏嘘。 几个人进了唐家大院的厅堂,穿过了月亮门,后面就是厢房了。 随便找了间宽敞点的屋子,白长生迈步进去,让几个人随便打扫一下,今晚就跟这里就和一下算了。 四个就地把铺盖一展,围在了一起,谁也没说话就这么闭目沉思了起来。 这第一夜,相安无事。 到了转天早上一起来,白长生这边暂且不表,吴老三那边可是牙花子都磨碎了。 大早上一起来就听说十八胡同出事了,吓了一跳赶紧过来瞧瞧,门一推开只看到屋子里面锅碗瓢盆碎了一地。 家具摆设也都被砸烂了,地上歪七扭八躺着也不知道多少死尸。 顺天府的官差接过了这里的案子,毕竟是大事,死了这么多人。 吴老三插不上手,但看满地的死尸,各个冤目难合,伤口污渍还有黑气萦绕,就猜得出是鬼奴出手了。 但院子里也没见到鬼奴,吴老三这就知道肯定是撤走了,白长生他们几个人也都不在,这就奇怪了。 能去哪呢? 吴老三悄悄趁人不注意抹到了那金棺附近,眼睛一扫看,只看到棺材的边缘有些摩擦的痕迹。 “好小子,够绝的你。” 吴老三眉毛挑了起来,好像猜到了什么,打着哈哈闪过众人就从棺材铺里出来了。 看了看周围,街坊也都围在附近指指点点,吴老三推开人群,左右看看没人注意,这就闪身出去了。 一路毫不迟疑,直奔唐门大院。 毕竟是了解白长生的,更了解这案子背后的错综复杂,吴老三首当其冲就想到了白长生肯定躲去了那里。 转弯抹角就到了唐门大院,推门进去,正看到白长生几个人在院子里面插科打诨。 “好小子,这都让你躲过去了!” “老三!” 白长生喜笑颜开,看到吴老三就知道自己这边安全了一大半。 到底是县衙之光,凡事面面俱到,人看着粗糙心思还是足够缜密的。 俩人热络了一番,吴老三跟白长生说起了棺材铺的情况,听说自己家都被拆了,白长生痛心疾首。 但转念一想,从大管家身上可没少捞油水,也就算了。 “接下来怎么办?” 吴老三问着白长生,白长生沉吟了片刻道: “以后每天来这里送点吃食,等朝廷的文书,那边没动静这里绝对不能出去。” “得嘞,那你们这么待着也不是个事啊,万一一直没动静呢?” “不能,我们躲的越久,这事情才会闹得越大。” 吴老三看着白长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到底打得什么鬼主意?” 白长生拍了拍吴老三的肩膀,神色轻松道: “让人丢一会,时机到了那群人自会现出破绽。” ··· 后宫太监执事房里 那黑影当中,端坐着一个人,手上缠着一圈纱布,脸上还有些淤青。 看样子受了点轻伤,虽不严重,但事关脸面,让他还是有些愤怒。 正是杜寒,正是昨夜出手的杜寒。 他是出手了,但没想到那院子里突然冒出了三个高手,各个睥睨盖世,要不是自己技高半筹必定要死在那地方。 而杜寒带过去的几十个好手,都是悉心栽培出来的,不成想只活下来不到十人。 那三个人不人鬼不鬼的高手,让他想起了一个人,一种可能。 杜寒料到了大管家肯定要亲力亲为,因为这人生性多疑,凡事都要瞻前顾后。 也正因为是这样,才想着借这个机会把这人糊里糊涂给铲除掉,结果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要命的几个人都不见了! “这是给我好瞧呢,小子,咱们算结仇了,你无情那就别怪我无义!” 杜寒阴冷的语气里,透出了震慑人心的怒意。 ··· 大管家的府上 大管家脸上贴着膏药,鼻青脸肿,茶壶茶碗摔了一大摞也没能让他怒火消散几分。 “老爷,接下来怎么办啊?” 小管家跪在地上,捂着脸,看样子是被大管家拳打脚踢了一顿,用来发气。 大管家一听这话,鼻子都歪了: “我哪知道怎么办,偷鸡不成现如今老爷我都成了秃尾巴鹌鹑了!你瞧瞧我身上这点玩意,被扒了个干净!还留下一封字据,这要是传出去那还得了?” 气归气,这事情还是要想出个对策,大管家愤怒过后问道: “让你打听的消息打听得怎么样了?” 小管家赶紧回禀,原来他正是去了九门提督那里打探消息,但事那里风平浪静,没有半点波澜。 好像九门提督都料到了这一切,所以才不出手,知道昨晚的事情但乐得坐上观。 他为什么要这样呢?难道是怕了? 不对,大管家想到了一种可能,冷汗都下来了,这事情现在已经兜不住了了,死了这么多人,皇上怎么可能不知道? 一会上朝的时候,皇上肯定要问及此事,九门提督是从头到尾没出手的,自然无事。 但自己呢,可是深陷其中了,真要有个责备下来,那还能有好? 更何况这事情还没办成! 这是最可怕的,你说这悦而要是死了还好,大不了陈尸落案,后宫那边解气了,皇上即便有心也只能作罢。 可问题是人丢了呀! 这不是把要命的火药给弄没了吗,指不定什么时候突然来一下子,到时候不说后宫要翻天,就连皇上也必须要出面翻案了。 那还能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大管家想起了之前自己所做的一切,脸色骤变: “不行,必须要把那女人找到,现在她在谁手上,谁就有了筹码!” 大管家迫不及待,内心忐忑,赶紧一招手让小管家传令下去,北京城内所有的人马,必须倾巢出动把这女子给找出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指令传下去以后,北京城内数不清多少方人马都出动了,就连走江湖卖艺的都开始四散消息了。 谁能找到这女子,要宅子给宅子,要女人给女人,金银财宝富贵荣华! ··· 就在此时,九门提督正跪在地上,他的面前,背对着一个人。 那人好似喘息的巨人,虽在阴影中却看得出气定神闲。 “那个人”手上有一封信,这封信上密密麻麻写满了人名,白的黑的,官的贼的,根本数之不尽。 “那个人”看了一眼这纸上的名字,叹了一口气,良久不语。 而九门提督此时却说话了: “爷,您不是一直苦于搜集不到他结党营私的证据吗?现如今这纸上全都是证据啊,都是他为了寻那女子而发动的人马,光是京畿之地便有二十又八名官员牵扯其中,难道您还要坐视不理吗?” 这一切,原来都是九门提督准备的一出好戏!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九门作局,志在奸贼! ------------ 第264章:四面楚歌 “那个人”听着身背后的九门提督良苦用心的控诉,却是没有什么表达。 好像在想着些什么,过了半响这才道: “水清无鱼,人察无徒,难道你就不明白这个简单的道理吗?” 语气有些苍迈,有些疲惫,这话听在九门提督的耳朵里,却让他很震惊: “难道爷您还要继续纵容他吗?” “那个人”摆了摆手,把头抬了起来,从旁边抓了一把鱼食,扔在了池塘当中。 鱼儿团簇,天子沉声: “你和那老太监想的都是把他铲除,可你们想过之后的事情吗?三足鼎立三足鼎立,真要是少了一只腿那会怎样呢?” 这话说出来,九门提督肩膀一震,全身冰凉。 看来现如今朝廷的一切都是天子刻意维系的局面,要是铲除了大管家,那必定也要铲除他们二人,这样才能让局面维持平衡。 毕竟杜寒牵扯的是后宫,关系重大,眼前人虽贵为天子但也是无奈,可一旦到了要命的关头,必定要将所有人付之一炬。 这就是江山社稷,千秋大业考虑的不是忠贤猛将,而是平稳安宁。 没有一方牵制,真要是让他俩坐大,这江山必定也要为之倾覆了。 “我朝自开国以来为政严苛,想当初皇阿玛更是连隆科多都敢杀,怕的就是有这样的局面。而朕自打登基以来,意欲稳固江山,凡事皆以德服人,勤政亲民,怕的也正是苛政滥刑出逆贼,而你如今居然要铲除他,那固然容易,脑袋掉了碗大的疤而已,可朕呢?必定也要把你们给祸害干净才行啊!” 九门提督颤声道:“这是为什么啊,我们又不贪赃枉法,又不鱼肉百姓,为什么要这样呢?” “水至清则无鱼,你信不信江山全是你这种人,那就要完了?全是你们这种人,那还要朝廷干什么?所谓的纵容,其实不过是为了把控人心,和二他贪心不足,可他结党营私吗?看着这纸上的人好像都是他的人马,但他有一丁点谋逆之心吗?他是朕的朋友啊,你把他祸害死了,朕哪说理去?他要的朕都给他,这样他就不会乱,也更会忠于朕,同样的你们想要的朕也都给你们,这样不是很好吗?难道非要玉石俱焚你们就舒服了?” “那个人”语气有些急促,过了片刻才继续道: “把他困在钱眼里,这就足够了,起码他贪,正是因为他贪,他才怕死,一屋子钱得有命花才行啊!所以朕留他,因为朕喜欢他!不像你们没完没了说这个不行那个不行,和二他听话呀,也懂事呀!靠钱就能把他困地死死的,那朕还需要担心什么呢?这就是朕想要的呀!” 这一番推心置腹,让九门提督彻底无言了,“那个人”却是转过头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轻快道: “朕也是人,天子天子毕竟还不是天,朕也有七情六欲,这些都是帝王权谋,你不懂也罢,也不要去管这些,找到那个女子,想办法弄清楚背后的故事,给朕一个交代,做你该做的,这就够了。” 说完,再不逗留,一挥手远处的小太监就凑过来了,“那个人”也就这么走了,衣卷带风,虽无绝顶高强的武艺在身,但那气势真叫一个气吞山河。 跪在地上的九门提督一直没有站起来,他听了刚刚那一番话,无言以对却心有不甘。 等他站起来的时候,只是叹了一口气,也抓了一把剩下的鱼食扔进了清澈的池水里,看着鱼儿拥簇在一起抢夺吃食,九门提督叹了一口气: “水至清则无鱼?这不就有吗?说到底还是恐这座下江山不稳,哪怕犯错也不怕,要是没有这么强烈的执念,当初的白三石至于那么惨吗?” 摇着头,九门提督也走了。 空留一捧清池,有鱼不见浑,一纸沉浮,透出点点波澜似是那美人悲苦的涟漪。 ··· 后宫之内 甄妃站起来哆嗦着指着面前跪倒不起的杜寒,语气怨愤难平: “好啊你,事干不成就知道添乱!今天皇上一上朝就斥责了,说顺天府办事不力,打了几十下给扔出去了,那胖子也挨了一顿好骂,这是给谁看呢!那顺天府尹可是我的舅舅,这打在他身上,你说是给谁看的!你说啊!” 跪在地上的杜寒不言一语,但猜得到表情肯定很难看,一句话都不说,也是规避了怒气。 “找到她!杀了她!我决计不能饶了这小蹄子!” 甄妃尖叫着,语气里的怒火都快喷发到杜寒脸上了,杜寒只能磕头碰脑,慢慢退了出去。 出来的时候,招收把身边的小太监喊来了: “找人去,必须把她找到!还有那个开棺材铺的!” “明白了,爷您要死的要活的?” 小太监不懂事,多了一句嘴,杜寒把头侧过来盯着他没有说话,小太监赶紧抽了自己两个嘴巴就退下了。 “等等,要活的,我要亲自会会!” 杜寒阴冷说着,小太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要杜爷亲自“会会”?那这女子真是要生不如死了。 ··· 九门提督回到了自己的府上,并没有去料理公务,而是把身边贴身的高手叫了过来。 这人曾经在前几天去过白长生那里,和其余两方人马对峙,正是九门提督的贴身高手,兰一刀。 “一刀,找到白长生,找到悦而,他们也不知道躲哪去了,务必保护他们周全。” 兰一刀点点头,没多说话,只是摸了一下腰间的佩刀,保护几个人的周全,他志在必得。 九门提督猜想得出来,白长生暂时躲避,连自己都没有知会,怕是也有些对他信之不过了。 要想找回信任那就要做点什么,也怪他了,当初没有和白长生讲清楚这个中的厉害关系。 虽然当初想的很简单,只是试探一下白长生的能耐底线,但没想到事情越闹越大,现在都拦不住了。 本以为白长生到了极限自己再出手就好了,结果这小子还真有点能耐,能躲过这么多是非,还真是没看错人。 想到这里,不禁笑了一下,嘴角一上扬,又赶紧把脸沉了下来,伸手扶平了脸上的纹路,没有说话了。 兰一刀看在眼里,闪过一丝疑问但也没表露出来,转身离去了。 现如今京城之内,青天之下,三方人马倾巢出动,势必要找到白长生和悦而,用以要挟。 有要杀的,有要保的,也有要擒的,可每一个人没打算留情,打今天起,白长生面临的只有四面楚歌! 四面楚歌? ------------ 第265章:举杯邀月(叁) 白长生坐在院子里,神情悠哉,叼着一根麦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吴老三已经走了,买回来一些吃食放在这里就离开了。 这是白长生的意思,让他去打探些消息来,要是有什么要紧的这边也要有所动作。 白长生看出了这事情背后的隐情。 悦而想要替父伸冤,但是有人从中作梗。 皇上又看上了悦而,但苦于后宫牵制不能出手相帮,又因为她是汉家女子,这事情殊为难办。 而杜寒那边,肯定是担心悦而破格入宫,得了宠幸便会坏了她的地位,所以他应该是要杀了悦而。 大管家那边,想着的是“那个人”高兴不高兴,只要他欢喜,大管家乐得悦而入宫,但是他为什么也要阻挠不帮忙呢? 只是来探望悦而护其周全,但并没有要力保此女或者收容她的意思,白长生就猜测大管家很可能与旧日的柳门惨案有关。 问悦而,悦而说当年是因为朝中奸臣作梗,又想到这柳老爷子为官清廉,知书达理,家里面虽然不是很富贵,但柳大人还有些个祖传的宝贝,听说是被顺天府给惦记上了! 白长生这就不难想到当初迫害他的人正是大管家。 这顺天府和大管家本就同流合污,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后来肯定是建言献策被大管家给记恨了,这才撮合了顺天府和一众高官上书朝廷,判了个满门抄斩。 一是为了泄私愤,二是贪图这柳门的家产。 这才会让他有如今踌躇不定的作派,毕竟有所牵连。 但现在又担心皇上不悦,所以大管家也很顾虑。 杀人灭口肯定是不能了,大管家一辈子谨小慎微,生怕皇上不高兴,他不会派人来杀悦而的。 白长生摇了摇头,暂时不需要担心大管家出手害人,只是躲着点他就好了,其实他也是怕悦而记恨。 能不记恨吗?悦而听白长生分析完,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大管家剥皮抽筋! 但她只是一个被皇帝心喜的女子,即便有再大的冤屈,也不会让皇帝为她换命。 毕竟不是隋炀帝。 而九门提督呢? 白长生陷入了沉思当中,九门提督肯定不会害自己,但他太狡诈了,粘上毛就跟猴子一样。 太多的东西没有告诉自己,这人背后肯定还藏着更多的惊天秘密,只是现在自己并不知道罢了。 要是这事情成了,肯定要他给自己一个说法,但悦而交不交给他,还要看他怎么表示。 白长生和九门提督隔着如此远的距离揣测着彼此的心意,还真是不谋而合。 站起来一扫脸上倦容,白长生看着院子里的几个人,有一个人还没琢磨明白,这个人他想不通。 也不愿意去想通。 ··· 前因 “你就不能不做这门买卖?难道就不能为了我放弃吗?” 那个时候的白长生很倔强,即便是面对眼前的女子,他心爱的女子。 “我不能抛弃我的父亲,邀月难道你就不能为了我去劝劝你父亲吗?” 白长生坐在床边,后背上的伤还没好,他一辈子都不愿意回想那一晚的经历,这是耻辱的印记。 自己被扫地出门了,看着老丈怒不可遏的表情,白长生顾不得受伤,掩面而逃。 “一个棺材铺到底有什么好的,再说了他又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不过是养父,你入赘我家,这是我父亲最后的底线,怎么也好过你守着这堆破烂玩意吧!” 邀月哭地梨花带雨,说话也没了分寸,站起来把桌子上的东西都扫落在地上,这当中还有白三石给白长生雕刻的小人。 这个玩具过了这么多年白长生都不舍得丢弃,他很喜欢。 听邀月这么说,白长生也气起了,站起来捂着伤处,哆嗦着嘴道: “是!他不是我的生父,但他好过千千万万的父亲,比你父亲要好!我一辈子都不离开,你走吧!我们完了!” 白长生大声叫喊着,说到后来迟疑了片刻但还是语气决绝。 “啪!” 邀月照着白长生的脸就是一巴掌,遂即转身离开,哭泣的面庞是白长生对她最后的留念。 门一开,邀月再也忍不住,大声哭喊着跑远了,而自打那天起,白长生再没有见过她。 他们一家也离开了北京,老爷子害怕女儿心软,再来找这丧门郎,就带着家眷和产业回了山东。 为了女儿他做任何事都不足为过,何况是离开本就不喜欢的京城。 而邀月刚刚离开之后,白长生呆呆坐在了床边,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倔强,但他知道以后再也难见到邀月了。 攥紧了拳头,白长生没有哭出声来,只是发白的骨节上,滴落了点点泪珠。 那门外,传来了一声叹息。 有个老人一直靠在门外,小心偷听着屋里的动静,见到这一幕无可奈何,年迈的经历让他对这懵懂的恋情只有一叹可表。 ··· 后果 白长生看着邀月,邀月正在院子里面发呆,神情好像有些游离,有些悲苦,更奇怪的是看出来她在犹豫什么,不然那手上怎么能一直在不住的拿捏。 悦而在旁边欺负着吕不辰,让他给自己画个遗像,说万一熬不过去也好留个念想,吕不辰不从,这会正挨打呢。 白长生走过去,拍了拍邀月的肩膀道: “想什么呢?” 邀月回过头,脸色如常:“我就随便看看,好像这唐门大院还挺有格局的。” “那肯定,这可是王爷府,十三进十三出,前有亭台楼阁后有假山长青,要不是荒废了这么多年,放在北京可是富丽堂皇的地界。” 白长生不以为然,一边给邀月介绍起了王爷府的规格,一边陪着她在院子里面溜达起来。 在这里他们是不担心的,因为这地方太晦气,没人会来这地方找不痛快,就连追击他们的人马也不会轻易来到这附近。 白长生指着这宅子后院里的一处亭台道: “看到没,这地方本来按着规格要建一个假山,旁边再种些姜,这就叫一统江(姜)山,还得摆上当今圣上的画像,日夜朝拜,这样显得恭敬,传出去也好听。” 白长生一边说着,一边指着那本应该是假山的亭子,说着说着却停住了: “对啊,这可是王爷府,当年唐秋生忠心耿耿,怎么可能会不摆上这些玩意反而弄了个亭子呢?” 果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白长生赶紧走过去,站在亭子里面,左顾右盼。 这是怎么回事? 联想起唐门大案种种邪门的传说,白长生觉得这个亭子肯定有所用意,虽然不摆出那样的“一统江山”也不违规,但毕竟容易落闲话。 要是没什么特别的原因肯定不会如此,白长生想到这里,一下子来了精神,反正在这鬼地方不知道要住多久,何不弄个清楚? 对这地方一直很忌讳,想不到居然住下了,那也就别客气,白长生点点头开始扫看这个亭子。 他本以为亭子下面可能藏着什么暗道机关,更可能有些什么地窖一类的隐蔽场所。 但左看右看,这地表夯实地很平整,用力跺几下也没有中空的回响,严丝合缝间看不出丝毫的端倪。 这底下肯定是没东西的,难道在亭子里面? 白长生细细勘查了起来,一旁的邀月看白长生如此认真,也没敢打扰。 亭子是个八角亭,很寻常,用红木搭建出来的,上飞燕脚下契马蹄,中间是正圆的一圈木料。 围着亭子一圈,里面还搭了八条不板凳,可以供人休息,中间摆放着一张八仙桌,看来可以坐着喝点茶什么的。 整座亭子没有一颗钉子,全都是用榫卯的方式构架起来,看得出很有匠气,手艺超然。 听吴老三所说,唐秋生晚年钻研各种稀奇古怪,这亭子很可能就是他的手笔。 既然如此,肯定有原因。 可是白长生左思右想也不知道当中的隐秘,只是靠在柱子边上苦思冥想。 正琢磨着,一抬头,看到那八角亭的影子照在了地上。 白长生张大了嘴巴,瞧了一圈之后恍然大悟。 “好大的手笔!” ------------ 第266章:举杯邀月(伍) 这个亭子,是个八角亭。 八个角正是按照八卦分位来设计建造的,每一个亭角的弧度和间距都没有半点偏差,正着了八卦游龙的风水方位。 白长生抬起头看了一眼就猜出了蹊跷,这个亭子没什么机关,因为整个亭子本就是一道机关。 这八个角起了一种指示方向的作用,指出了真正埋藏秘密的所在。 白长生顺着那八个亭角被阳光笼罩而盖在地上的影子,看出了这等隐秘。 每一个印在地上的影子都是为了指明方向,但也要找准时机才行,因为这影子随着阳光会有偏移。 一丁点都不能错,不然就找不到真正的机关暗道。 白长生琢磨着,看着地上的影子透出点点斑驳,好想朦朦胧胧有了些形状。 再看看天,快到了日上三竿,如果没猜错的话肯定要正午日上三竿的时候,这影子对照的地方才能见到真章。 白长生就这么抬头望天,一字不发,旁边的邀月看着他这样子,有了好奇: “看什么呢?” “我在看太阳,等它帮我指点迷津。” 白长生故弄玄虚,没有说出实情,而邀月也是好奇越来越重,这白长生离她刚认识的时候,真是变了大模样。 性格更加沉稳了,虽然没有岁月的打磨,但是那沉稳好像是几经磨难才能练就出来的洒脱。 眉眼间英气逼人,虽然看似俊俏柔弱,好比那弄扇作画的少年郎,但细看过去就知道这人内敛了全部的心绪,实则心思缜密,城府深厚。 当初正是因为走在街上,看到一个少年郎吊着稻草抬头望天,邀月才来了好奇,一声轻唤,那边厢送二目,这俩人心里面都是咯噔一下子,也就这么好上了。 这人间的男欢女爱不外乎讲究一个眼缘,其实没那么多缠绵悱恻,海誓山盟也不过是说书人口中的戏码罢了。 一眼望过去还不错,深入浅出聊上那么几句也还凑合,这就能好。 毕竟柴米油盐才能填补海枯石烂的空缺,这是人心,也是人事。 耳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男儿,依旧那般洒脱,半根稻草朝天笑,三生不问后世身。 邀月有些迷乱了,在几近隆冬的暖阳下,心绪有了一丝晃动。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就会变成如今这样自信沉稳的模样?再没有当初那个青涩少年郎特有的莽撞和忿忿。 自己又到底应该怎么做,旧日的情郎,今朝的恶孽,真到了这份上什么理智什么衡量得失都不过是一句玩笑罢了。 看他时常叠指掐算,也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跟他当年那个老父亲一个模样,神神叨叨。 这手段哪寻来的?邀月想不通,但越看越是惊奇,越看越是心慌,这就迟疑了片刻道: “长生···” 语气有些惆怅,白长生听到邀月叫自己,一低头看她那模样,不知道怎么了: “怎么了这是?” “你这每天掐算什么呢,怎么和你父亲当初一样,神神叨叨的。” 白长生一听,想了一下又看了一会,并没有说出自己的经历和手段的来历,因为他也有自己的顾虑。 随便打了个哈哈就过去了,邀月也知道他是在刻意隐瞒,没有再多问。 这么一打岔的功夫,正是日上三竿之时,白长生抬手遮眼,顺着阳光去瞧,只见那地面上八个亭角的影子愈发摇曳起来。 朦胧间清澈了混沌,显现了形状,定睛观瞧之后才发现这是八个箭头一样的影子。 每一个箭头都弯曲了一定的角度,八个相连,分别指向了八个方位,白长生顺着再看,喜上眉梢。 按着这方向去找肯定错不了,应该是机关隐藏的手段,只要找出来,何愁没有办法。 赶紧拿了个小树杈,在地上趁着影子没有消散把那箭头先给画出来,不然一会日光倾泻这就看不到了。 当画完第八个箭头的时候,一阵晃动,那八个箭头便自行消散了,重归一片混沌的暗影,让人分辨不出具体模样。 这手段可真是高明,白长生不禁赞叹起来,要是稍微慢一丁点或者早一点点,这箭头指着的角度就不对了。 秘密也就瞧不见了。 邀月看着白长生在地上乱画着也闹不清楚怎么回事,但她猜想必有原因,这就在旁静心等候。 白长生站起来拍拍灰,看着地上的八个箭头,心里闪过一个猜想。 这等手段不比寻常,非一般匠人能够做得出来,手段不仅是高明,更看得出很诡异。 这么精妙绝伦肯定是为了掩盖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那就不能让外人前来修建。 再加上之前的猜测,这亭子应该是唐无心自己修建的,那这些机关应该也都一样是他亲力亲为。 这就看得出唐无心手段的高明了,虽然不知道他在刻意掩饰什么,但当初忻州的迷山之中,可也有这样高明的手段。 难道说也是唐秋生修建的? 白长生想到这里摇了摇头,不应该,这唐秋生大小也是个王爷,大老远跑到山西挖坑伐木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眼下不需要想那么多,白长生迫切想要知道这机关之下隐藏着什么秘密。 顺着最前面的箭头,白长生上前照着,没多远的距离就看到一个石头摆放在地上,位置和箭头所指方向刚刚好,不大不小,正对着石头。 看这石头很寻常,白长生还是心下忐忑,伸手摸了一下,发现石头不仅光滑,而且异常沉重! “哎?” 白长生发现这区区一个巴掌的石头自己居然无法撼动! 果然是这个。 想起了当初小木屋里那个绣枕,白长生尝试着左右扳动,果然向两边一挪动就看到石头很自然横移了出去。 紧跟着听见地底下面传来了一阵机关活动的脆响: “喀嚓!” 原来如此,白长生笑意渐浓,没再管这管这个石头,而是找准了第二个箭头的方向,上前寻觅。 两丈远的距离,就看到一颗老柳树,再无其他玩意,四面除了乱石林立就是一堵高墙。 白长生左右扫看了一圈,踢了踢这些石头,发现没有古怪的地方。 “不对啊,难道找错了?” 白长生又看了几遍也没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这就靠在树干边上琢磨着。 这么一靠,就觉得后背冰凉,这树干并不像寻常树木那般是结实的感觉,而是彻骨的冰凉感。 “难道说···” 白长生赶紧回身,瞧了瞧眼前的树干,伸手一摸,吸了口凉气: “这是棵假树!” 不仅是假树,而且这树是用一块一块的石头堆砌起来的,上面描绘了各种的图案,惟妙惟肖! 白长生不禁有些惊诧,想不到这一颗假树竟然能如此精妙绝伦。 就连树梢上的叶子都是薄片的石皮雕刻出来的,夹杂了一些标本制作而成,让人根本看不出真假。 树干的正当中,有一个树洞,白长生伸手进去掏了一下,果然发现这棵树里面好像有个可以活动的扳手。 一推送,只感觉这棵树轰隆震动了起来! “喀嚓!” 地底之下再次传来了一声脆响,白长生半天缓不过来,心头的猜想越来越清晰了。 也瞧出了这八个箭头之下的机关是怎么运作的。 就像一把锁,每一个箭头都是一把钥匙,八个钥匙齐声转动过后,才会让这把锁解开,谜题浮现。 白长生点点头,没有多说话,赶紧回去看那八个箭头。 邀月一直在旁看着,越来越惊奇,也看出了这当中的蹊跷,居然是一些可以活动的机关。 帮着白长生寻觅,俩人找了足足半个多时辰,这才将那剩下的六个机关钥匙给寻出来。 有花盆,有木架,有埋在地下的半截石斛,总之是一些看似寻常的玩意,但却暗藏玄机。 等最后一个机关钥匙找到的时候,白长生刚刚一拨弄,就听见四处各个方位传来了阵阵连锁一样的响动,声音巨大,连绵不断! “轰隆隆!” 还没等白长生有所准备,耳听得前院里,一阵惊呼传来,说不完的唉声怨气! “哎哟,我怎么又进坑了!” 是吕不辰的声音! ------------ 第267章:唐门旧事(肆) 白长生吓了一跳,赶紧带着邀月跑了过去,跨过亭子,只看到月亮门里,平地显现了一处巨大的坑洞! 悦而此刻正趴在坑洞的边缘,朝着下面大声叫喊着吕不辰的名字,吕不辰看来是掉下去了! 想不到八个机关一转动,显现出来的机关竟然正巧是在吕不辰坐着的地方,那边厢一转动,这就掉下去了。 看到白长生来了,悦而慌乱起身,让白长生赶紧来看看。 白长生走过去趴在边缘的位置,向下观瞧,只看到一个石头砌成的台阶,向下延伸,古朴悠远的气息传达上来,让人恍如隔世。 而吕不辰,歪七扭八躺在了台阶上,摔得不轻整个人都呲牙咧嘴。 嘴里面叫骂不断,对自己遭遇的这场气地不行,白长生一瞧,还有功夫生气,应该这里没有什么毒气一类的防范手段。 应该是安全的,这就赶紧顺着台阶下去了,邀月和悦而也执意跟过来。 ”怎么回事啊老白!” 吕不辰叫苦不迭,白长生把他扶起来,说出了前因后果,吕不辰更是脸色煞白: “走吧上去吧,我这运气够瞧的了,好端端坐着都能掉下来,谁知道里面有什么。” 吕不辰为人生性懦弱,虽然比季礼强点,但也就一点点,只想着赶紧上去,远离这是非之地。 白长生没管他,侧过身子顺着台阶就下去了,前面已经看到了有一扇门,这里正是自己想要知道的谜底所在。 两个女子也来了好奇,听白长生所说这唐府有很多蹊跷没有被人发觉,也跟了上去,吕不辰无奈之下也只能屈从。 来到门前,白长生没有着急推手,而是检查了一下是不是什么死门一类的玩意。 并无机关,看来这地方可以供人自由出入。 白长生一沉心,手一送,就把门给推开了,刚一推开就闻到空气中一股子陈旧腐败的气息扑面而来。 比之之前更甚,这屋子里面也不知道多久没有通气了。 白长生掩住口鼻,让几个人注意防范,等秽气散尽这才迈步进去。 刚一进去,周围黑咕隆咚什么也瞧不真着,白长生正想着掏出火折子来就看到一阵幽光自打东北角里亮了起来。 白长生一眼就瞧出来了,这幽绿的光芒还能有什么,又是佛尘烛! 遇生气,自燃而亮,照尽邪魅,直指人心的光亮让几个人都有些畏惧。 白长生借着光亮也瞧清了这地方的摆设格局,原是一间屋子。 里面摆放着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几个蜡台上面点放着几根燃烧殆尽的蜡头,还放着一本古旧的卷轴。 旁边的墙上有一个木架子,上面摆放着一大堆瓶瓶罐罐,里面全都是稀世珍宝! 有鬼龙王的干尸!还有无心草! 更有一大堆说不出名字来的邪门玩意,看着像是人体的脏器,浸泡在一些琉璃器皿之中,随着生人的闯入浮动起来,宛如活物。 白骨一具,挂在了另外一个架子上,在骨头上画满了各种符咒和标记,都是要害,看来是医者所用,但却非比寻常。 最可怕的是屋子的最里面,挂着四十八颗白骨头颅!每一个头颅前面都摆着着一块灵牌! 白长生骇然失色,走了过去,看了一眼这些灵牌,怔了一下。 原来都在这。 原来当初失踪的唐家满门抄斩之后的遗身,都是被那唐无心施展手段拿了回来,供奉在这里,以慰先灵! 可就是这么一扫看,白长生却是在其中一块灵牌上,看到了唐无心的名字! “嘶···” 怎么回事? 白长生眼睛来回打量,半天也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但看了一眼身后的几个人,没有表露出来。 这是一处密室,应该是当年的唐秋生所研究蛊毒的密室,后来唐无心肯定也曾经进来过,不然他哪来的这些手段。 这唐无心也是个翘楚,不看他那模样,还真让人佩服,连这等隐秘的地方都找到了。 白长生一边想着,一边在屋子里面查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机关,也让他放心了一些。 伸手摸了一下这些古旧的玩意,岁月的尖刀没有剥离掉这些器物特有的邪门,让人触之生畏。 也不知道唐秋生多少年去了多少地方,找了多少人,用了何种手段才得来的这一切。 说恐怖也恐怖,毕竟都不是什么正经东西,说珍贵倒也珍贵,因为就算再怎么富贵的人家也不一定见过。 但白长生没兴趣,因为这些东西和他的手段不搭调,他的传承注重的是人本身的潜力,而非外力。 而眼前这些东西让他明白了:唐秋生所借助的乃是外力,通过外力浸染一个人的筋骨和思想,然后使之拥有一种诡异的能力。 照这么说唐秋生可算是开派的宗师了,可惜世人不能理解,终使得枭雄落幕。 吕不辰只想着走,躲在了两个女人后面,白长生放下了这些器皿,走到了那桌子的边上,坐在了椅子上面,心头倏尔间一阵激荡。 感受到了古老的气息,蓬勃散发,压榨着他的神经。 脑海中浮现了一个人,那个人也曾经坐在这里,翻阅典籍,用几十年如一日的苦心,来经营自己梦寐以求的道果。 可结局何其苍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人凄惨的结局背后隐藏了无数的惊天大秘。 白长生一阵悸动,也把桌子上的卷轴拿了起来: “这应该是唐秋生一生研究来的成果,也可能是他这辈子的叙述,你们要不要来看看。” “你念出来就好了,我们可不想碰,万一上面有毒呢?” 吕不辰是个没出息的货色,虽然得了两个美人的白眼,但也怪不着他,但凡寻常人等面临如此未知的诡异场景,都会心生畏惧。 巧了,这屋子里也就他一个寻常人。 白长生点点头,把卷轴摊开,发现这是金丝捆绑起来的湘妃竹,有着复古的制造工艺,能保持经久不烂,留待后人。 想必也是唐秋生的良苦用心。 两个女子在一旁扫看着,吕不辰战战兢兢哆哆嗦嗦,白长生轻咳嗓音,缓缓念着卷轴上的文字。 一字一句皆是利刃,刺破了无数人迷茫的心境,道出了一段惊天的过往,一笔勾勒,大是大非近在眼前: “乾隆十五年,惊蛰,余终看破虚无,惊察人间祸端将起,意象横生,以物推演,觉察我唐家一脉将有惊天大祸,特书此卷,留待后人以证我门兴衰成败···” 原来唐秋生的手段使用外物进行推演,就像是道家的玄空数理,用扶乩的方式来进行推演,这也是集百家之所长。 这卷轴是从唐秋生入京为王开始说起的,之前他陪王伴驾征战沙场的经历一笔带过。 当初唐秋生来了北京,便已经有了一些手段,毕竟是异域人士,早前就通晓一些风水相术的手段,虽然与汉土的风俗有着截然不同的价值取向,但却也巧夺天工造化,另有巧妙之处。 选址在了这里,让很多人都感觉惊奇,因为这地方正是京城白虎天官的方位,按汉家风水来讲可是大凶之地。 但唐秋生不顾一切选择了这里,并且在一开始的建造过程当中,亲力亲为,凡事面面俱到。 更实在开工在即的时候,先自行带着手底下心腹之人闭门谢客在这忙乎了足足小半年。 也正是为了造就这些机关密室,唐秋生好心思,果然提前就准备好了一切。 等府宅修建完毕,唐秋生也在众人的羡慕里开始过起了八旗贵胄一样的滋润日子。 平日里遛鸟掐虫,清闲自在。 后来也是感念先人传承,唐秋生想起了幼年时经历的一切,和老人提及关于一些奇异的记载。 左右闲来无事,也就想着干脆光耀他们祖上的传承,就派人去了故土边疆,按着儿时的记忆,找来了些许典籍。 这一看不要紧,竟是从古旧的典籍里了解了一些惊天的隐秘,原来他们那里的先人早就有了惊天造化,惊人谋略。 可随着后世战乱,人丁稀落也就慢慢沉沦了,现如今能掌握那些手段的人不过一掌之数。 唐秋生毕竟是个王爷,想找到那几人还不简单,派下人马前去追寻,果然找到了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这老人都快咽气了,听说这蛮族的后辈竟然入了京,还当了王爷,也是憋着一口气就来了北京。 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和掌握的手段典籍都交给了唐秋生,那老人呜呼哀哉一倒不起过了没多久就去世了。 唐秋生感慨之余更有了光复传承的打算,开始研究起了那些诡秘的手段。 但毕竟过了这么些年,没人刻意保存着这些东西,剩下残缺不全一些记录摘抄也不准确。 唐秋生想到了汉家的玄学,便令人遍访各地名士,将他们的传承融合在了一起,像是要创造出属于自己的道果。 唐秋生也是有野心的人,不然怎能想到这样大费周章。 可当他准寻无数传承想要融合百家之长的时候,确实遇到了难处,因为他遇见了一个人,那个人用手段推演到自己所正在进行的一切,特意前来府上劝阻唐秋生。 唐秋生很是惊诧,这人居然料到了自己想要做的,手段可见一斑。 本想着迎合此人,虚心求教,但这人却说了一段话,让唐秋生震惊失色。 白长生念到这里,却是怔住了,悦而看他脸色苍白,赶紧问道怎么回事。 白长生半天说不出话,看这卷轴上那个名字,累挂两腮! “父亲!” ------------ 第268章:唐门旧事(伍) 原来当年唐秋生遇到的人,正是自己的父亲,白三石。 是老父亲找到了唐秋生,劝阻他不要这么做,如若不然必遭反噬,终尝恶果。 白长生赶紧看了下去,想要知道怎么回事。 当年的白三石料到了这一切,就跟唐秋生说了这么做的后果,唐秋生不以为然。 毕竟是戎马半生,又是边疆子民,生性杀伐,哪怕这些离奇的言论。 白三石无奈之下,劝说不得,留了一句话就离开了。 “若寻百家所长,必遭反噬,你有一路王命,天不降责,但子嗣之殇绝难幸免,日后定有家门不幸,殃及鱼池。” 白三石早都猜到了这么做唐门必有一劫,才会前来劝说,但这话听在一个王爷的耳朵里,那可是大大的不恭不敬。 想要擒杀白三石,但是白三石露出手段,轻松离去,空留下唐秋生一脸错愕奈何不得。 后来越想越气,不甘心就此作罢,唐秋生便悉心钻研起了那些诡异的手段。 也正是因为醉心于此,才引得京畿之地的其他王爷记恨起了此人,本就是边疆子民,沙场得志,来了北京又不来拜会他们,还终日研究这些邪门歪道,怎能让人心安。 最重要的是唐秋生的府上,总是来一些稀奇古怪的人,都是一些玄学人士,更有一大堆毒师造访。 这可是个好说辞,当即有人上报朝廷,说唐秋生憋着坏想要下毒谋害帝王。 这话传到乾隆爷的耳朵里,乾隆爷一听,虽然有些惊讶,但也不以为然,刚刚平定了边陲战乱,心情大畅,哪管的了这么多。 把告状的人斥责了一顿就不管了,可这斥责的话传到王爷们的耳朵里更加重了对唐秋生的怨恨。 此时唐秋生也已经渐入佳境,融合了百家所长,竟然真的钻研出了一条门道。 初窥天道,唐秋生暗自窃喜,从他的手段和聪明劲不难预料,已经是“病入膏肓”不能自拔了。 就连门都不出了,终日里在屋里研究这些手段,他是想借机证道天地,光宗扬祖。 他发现通过一些诡异的手段,再融合一些奇异的药草碾碎成的蛊水,可以淬炼筋骨,让人凭空生出一身武艺。 像是在人身上作画,只要将这人的筋骨浸泡其中足够长的时间,再在一旁耳熏目染教会此人武艺宗旨,便会让人在极短的时间里造就高超武艺。 可也有后果,毕竟是邪门手段,长时间的浸染,会让人精神紊乱,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 也许会发疯,也许会癫狂,但那个时候的唐秋生早都无暇顾及这些了,首当其冲拿自己做起了实验。 本来就是疆场得志,在沙场上能杀人破溃那便是最实际的招数,其他都是花架子,所以唐秋生所研究出来的种种手段,都讲究以最快的速度最果决的方式取人性命。 这点从唐无心的手段就能看出来,虽然出招不像寻常宗派那般光明正大,但一招一式都能切中要害,绝不拖泥带水。 唐无心更是研究出了种种高强的手段可下蛊的方式,可以取人性命,也可以遣物驱使,就像是蛊毒宗师,又像是驭魂术的法门。 白长生猜想这唐秋生肯定是也拜会了驭魂术的高手,不然怎能如此接近。 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唐秋生也成了半个开派宗师,手段愈发高明起来,也愈发邪气逼人。 不知道是自己侵染那些药水过多,还是心思过于沉浸当中,总之这个人变得让人惶恐不安起来。 除了府内的家眷之外,唐秋生再不面见任何生人,他在各门各派的手段和传承当中,了解了无数的惊天隐秘。 想当初在前朝的岁月里,就有了制造火枪的手段,犀利异常,无往而不利,但是后来随着江山易主而沦丧了。 康熙大帝也是唯恐此手段入了民间,毕竟初问江山,社稷不稳,也就严查此火枪之术,后世君王也都如此。 所以到了如今,当今乾隆治下,能制出火枪的匠人早都不复存在了,这原本绝佳的手段也彻底消亡了。 随之消亡的,还有无数的教派传承,有传说是因为康熙大帝,也有说是乾隆爷的意思,总之是有帝王看见这些习武之人,终日里习武问道,无事生非,有了些意见。 毕竟若是人人习武,到了后来万一有些动荡,这就是致命的因素,所以朝廷一纸文书下达,灭绝了不知道多少教派武艺的传承。 也使得当今天下会得真武艺的高人,愈发稀少起来,所有略通谋略的名士更是蛰伏不出。 江山看似平稳了,但也为后世埋下了祸端。 唐秋生不胜唏嘘,又在那只言片语里听说早在明朝就有一股能与朝廷分庭抗礼的存在,似是因为一桩奇冤大案集结在了一起。 按卷轴所说,这群人后来被剿灭了。 可到了如今治下,这股势力好像又死灰复燃了,越来越多的人反抗起了朝廷对待文字案的无情。 所以这些年来也有不少的势力暗流涌动,伺机出手,但都被朝廷铁血镇压。 唐秋生时常与那些门派的后人交流,耳熏目染也染上了不少江湖气,好像对这事情很在意。 着人去调查,还真找到了敢与朝廷斗争的一伙人马。 软磨硬泡让那些人将信将疑来了自己府上,唐秋生想是弄清楚背后的一切,还有明朝那股势力的过往。 不仅是好奇,因为他听说前朝出了盖世高人,推演天机,融合了四门绝世手段,这才使得朝廷狠心出手绞杀殆尽。 唐秋生想要得到那手段! 这是痴心妄想了,因为眼前这群人不过是群杂鱼,借着旧日名号来以振声威罢了,对于之前的一切他们根本不了解。 但是也听到了有用的消息,就是在山西境内,有个叫忻州的地界,听说有座迷山,而那迷山之中,有着无数的瑰宝! 唐秋生马不停蹄赶奔忻州,正是在铜狗之下,找到了一处密道,从那密道之中获取了无数的惊天手段。 白长生看到这里,又是感慨又是惊讶,原来这唐秋生的手段,也有一部分来自于忻州,可是在卷轴之中,这段经历一笔带过没有多表。 唐秋生只道那迷山之中,有着无数的瑰宝,但也确实凶险,后世之人万万不可轻易寻觅。 而就在唐秋生回到京城之际,那些有歹心的人可是找到了好由头,赶紧将这件事情上达天听! 乾隆爷最敏感的神经再次被触动了,听说唐秋生与谋逆之人密谈不知道什么事情,又去了一次山西秘地,真是好一阵子睡不踏实。 就这一段时间,正巧唐门的大少,唐念君又出了事。 也正是因为唐念君,才使得唐门一脉不得安宁! ------------ 第269章:唐门旧事(陆) 唐念君这个孩子,正逢人生得意,年少轻狂,没少和北京的各路王爷府的后人厮混。 王爷们什么心思不得而知,但他们的后人也不过是一群酒肉之徒,唐念君为人大方,仗义疏财自然博得这伙人的欢喜。 一群纨绔子弟还能干出什么好事来? 唐念君得了家里人的宠溺,老父亲每天神神叨叨放任不管,他自然乐得清闲,也正是因为这份清闲,可是坏了大事了。 因为他被一群二世祖劝说,要去勾搭胤缇留在北京的千金! 这胤缇是什么人?那可是十四王爷的女儿! 这十四王爷又是什么人?那可是数不尽的野史当中,真正的江山之主! 有传说这十四王爷胤缇才是当年雍正爷立位的真正皇储,但是诏书被人篡改,才使得后来乾隆爷登基。 这故事不过一句话,但当中藏着多少腥风血雨谁也说不清楚。 尤其是胤缇,真要是这样的话那他决不能够甘心,但毕竟是看着乾隆爷长大的,这口气掺杂着血水亲情,更显无情。 也真是让人琢磨不透,自打乾隆爷登基以来,就放任胤缇去了江南,久居不上,无故不得进京面圣。 这当中的意味多少都给那些说书的艺人添了料,是越传越乱越传越邪性。 但也从侧面证实了,乾隆也确实有心提防胤缇。 早年间胤缇有个私生女,也是江南之女生下来的,自幼丧母,胤缇对这女儿宠溺非常。 自打有了这个女儿,别人不管,乾隆爷好像是有了主意,这就下诏令这女子进京,于京办的学院中修习礼法。 这有点违背常理了,但想想原因,大家也都猜得出来。 这是一种牵制,把十四王爷最宠爱的女儿送到北京,也许是为了挟持要挟? 这可是皇帝下的旨令,十四王爷贵为皇亲国戚也不得违背,只能忍痛将女儿送至北京。 这女儿交由了乾隆爷的亲信看管,就在京城繁华的一间大宅子里,寻常的也没什么事,更无人敢扰。 有人这么提议,也真是无事生非,不知道背后是不是有家大人的意思在里面,可唐念君没想那么多。 再怎么惊天的来历,也不过是个女子罢了,见见又有何妨? 也就去了,趁着夜黑,听到那宅子里的厢房传来阵阵女儿的读书声,唐念君翻墙而入,蹑足潜踪。 把门一推开就进去了,唐念君夜闯王府大院,可真是胆大妄为。 但这人倒也机灵,进了屋子二话不说,跪在地上先抽了自己两嘴巴,磕头道歉。 屋内的女子,正是胤缇的女儿,枯倩。 枯倩一瞧来者,也是吓了一跳,但看这人进来就抽了自己两嘴巴表达歉意,也知道此人并没有歹意。 遂即让他起来说话,夜闯此地意欲何为。 唐念君一抬头,眉眼含笑,这边厢送二目,那边厢芳心动,这一送一接的功夫,俩人心里都是咣当一声。 要说唐念君自幼家境殷实,相由心生自然长得不会太差,浪荡公子要是没个标致模样怎能万花丛中过。 枯倩就更不用说了,环佩叮当眼角有笑,一动一静之间就连那空气中都荡漾起了说不清的万种风情。 俩人的感情就像针尖对麦芒,谁碰到谁都是刺地心头肉直颤。 一声公子请坐,那边接一句姑娘有礼,这俩人眼瞅着都快要起火了。 唐念君说清楚了来意,也是想见见美人跟兄弟们炫耀,但一眼看过来就觉得自己小半辈子白活了,简直不叫人。 怎能如此无礼于佳人,伸出手抽了自己好几巴掌,枯倩看着都疼,赶紧上手拦了下来。 两个人一搭手这么接触下来,姑娘脸就红了,唐念君也差点晕过去。 想当年沾衣裸袖便为失节,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摸摸索索成何体统,俩人又这么暗送秋波··· 后来的事情不用说也清楚,这俩人好上了。 枯倩也是个苦孩子,虽然贵为王爷女眷,但坏也就坏在上面了,被挟制到了京城,见不到生父怎能不苦。 每天唉声叹气,只叹是高墙送不出去那情意绵绵,想着自己这辈子也就如此糊涂过去了。 不成想在晚上碰见了这么一个“久经沙场”的公子哥,哪里把持得住,更何况人在半夜时分的情绪是最容易触动的,这也就自然成事了。 唐念君虽然纨绔,但绝非无情之辈,听美人诉衷肠也是动了情,俩人卿卿我我过了一晚上。 到了白天毕竟是私通,这事情可不能见光,传出去更是要惊破天,俩人恋恋不舍也只能分别。 唐念君把门打开,悄悄退了出去,不巧却被倒水的小丫鬟看到了,唐念君也没留心就翻墙走了。 回到那群坏小子身边,也是一时痛快把自己怎样见到美人,美人怎么多情妩媚都说了出去。 小丫鬟也是心惊肉跳不敢隐瞒,把这事情告诉了老爷,老爷本就奉命看管枯倩,一听这消息吓得从椅子上掉下来了。 而另一边,那群坏小子里有人把这事情告诉了家大人,家大人正愁着找不到办法使坏,赶紧上报天听。 晚上的时候,那王爷府的老爷差人把守,本想着一举拿下这浪荡子,但晚上一瞧来人,居然是唐门的人。 这就难办了,进退不得,这群家丁成了一群望风的帮手,只能眼巴巴瞧着唐念君夜会枯倩。 唐念君日思夜想,真是想佳人温柔都睡不好了,这才第二天又来了这地方,枯倩又何尝不是。 俩人说不尽多少海誓山盟,在感情的冲击之下,就连那昔日里纨绔的子弟都转了心性。 唐念君就想着一个办法,就是要跟枯倩厮守下去。 这在当时可不亚于杀人犯案,又是皇亲国戚,传出去那得是多么丢人的忌讳。 这事情皇上知道了,本来就对唐秋生有了怀疑,又来了这么一道,真是压垮了骡子的最后一根稻草。 龙颜动怒,下令斥责了看管枯倩的老爷,又令人把唐念君抓起来打一顿,押回唐府,以观后效。 唐念君晚上正和枯倩郎情妾意,冲进来一群人不由分说就把他打地死去活来,枯倩也给送进了宫中暂为看管。 唐念君万念俱灰,被打地骨断筋折,这也是皇上的意思,作给唐秋生看的。 送回了唐门,唐秋生一瞧自己的爱子居然被人差点活活打死,真是七窍生烟。 寻问之下又得知了这枯倩的来历,想到之前的事情,气不打一出来,俘虏了无辜的女子不说,居然还把自己的孩子给打成这样,怎能善罢甘休! 皇上他是不敢怪责的,但那王爷府可就两说了,居然没有说句话,也不表态相告,真是气煞了唐秋生,这就找上门了。 那家老爷本来也是王爷,挨了斥责正是心情烦躁至极,唐秋生不问青红皂白就来斥责,也是怒从心起。 俩人吵了起来,这人也是气急败坏,就说唐秋生边疆蛮族,不知教化,放任嗣子又行诡秘之事,真该千刀万剐。 这可真是找死,唐秋生本就气急,其实人家那话也没说错,但到了这会真是控制不住了。 又长期被那蛊毒浸染,心性早已丧失,要不是这些年修身养性,刻意压制,早都要疯了。 今天受了这样的刺激,唐秋生再也管控不住自己,只看是手起刀落,见血封喉! 当那王爷一脸不可置信死尸倒地的时候,唐秋生脑袋嗡地一声,想起了白三石的那句话。 祸从子嗣! ------------ 第270章:唐门旧事(柒) 唐秋生恍然痛彻,一路攥着滴血的刀回到了自己的家中,一众家奴院工看到老爷这等煞气模样,纷纷退让,问都不敢问。 唐秋生看了一眼自己的孩子唐念君,不言一语。 默默回到了这间屋子,将一切记录下来,神情恍惚。 当初白三石没有说错,要不是自己痴心妄想融合百家之长,痴心于此放任不管子嗣教化,怎能落得如此下场。 可是事在人为! 有了这等逆天的手段,融合了百家之长,又以邪法淬炼了筋骨,了解了无数隐秘的唐秋生怎能坐以待毙。 杀了王爷,这结局不用多说,但也不是绝无出路可寻,唐秋生想出了一个对策,逆转乾坤! 这是一步险棋,棋错半招满盘皆输。 但一切迫在眉睫,也没别的办法了,唐秋生摇头叹气过后,把自己的孩子给叫了过来。 他下了一个主意,不管唐念君百般求饶,也是铁石心肠。 当孩子浸入药池之中,那惨叫的声萦绕在耳边,让唐秋生悲痛欲绝但又无可奈何。 这个抉择,也成就了唐门的兴衰。 这就是唐门旧事的过往,白长生念念叨叨跟众人说了起来,可说到唐秋生具体做了什么的时候,却是打住不说了。 看了一眼邀月,白长生没打算说出全部,他有了顾虑。 悦而三个人都在旁边围了过来,想知道接下来发生什么了,可白长生并没有多言,只是翻过了那一页。 这一页翻过去,后面记录的无非是些嗟乎惨兮的感叹语气,刻画了唐秋生最后的凄凉心境。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唐秋生即便贵为王爷,但此事已经惊怒了皇上,不可能再有善终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事情就算是想要逃匿都是不可能的。 何况一大家子人,逃到哪不都一样? 尤其是枯倩,在卷轴的记录上只说是送到了后宫之中让人看管,并没有下文了。 想到后宫是个什么地方,白长生打了个哆嗦。 这件事情后来也传到了十四王爷胤缇的耳中,胤缇闻听过后怒不可遏,直接上书朝廷要问责唐门。 并且打算亲身到往唐门来讨个说法。 乾隆爷大惊失色,这个人绝不能轻易进京,赶紧安抚了十四王爷,又想到了唐秋生所做的那些事情。 虽然曾经陪王伴驾杀伐半生,但动摇了朝廷根基,此人不得不除,遂即一诏令下,赐唐家满门抄斩。 在这过程当中,柳达开作为唐秋生的莫逆挚友,也曾力劝他不要沉迷于邪魔外道,但那个时候的唐秋生根本不以为然,后来皇上下令抄斩,柳达开也曾上书求情。 为此人重犯求情,自然也是要很大的勇气,也正是因为柳达开曾数次请柬,这才让奸人得逞,趁机上书朝廷,说这柳达开也有心谋逆。 这也为后来的柳门惨案埋下了伏笔,悦而猜到了这些,听白长生念到此处的时候已经是泪如雨下。 而那一年秋,唐秋生随着家中人等,赶赴断头台前,神情悲悯,叹气过后,授首当场。 他没有做到他想要的一切,没有证道于天下,只留下这一纸心酸,还有自己一手创立下来的这些传承。 这间屋子里所埋藏的,便是唐秋生一生所得。 在卷轴的最后面,唐秋生说自己没有来得及洞悉天机,但却是知晓了有人要以惊天手段谋逆朝廷。 他本想是找出那幕后之人,但是他已经罪责难逃了,上言朝廷也难免让人以为是濒死挣扎的拖延之策。 根本没人在意,这一切随着唐秋生的死,落下了帷幕。 唐门,只剩下一个管家唐无心,可能连他都不知道当年的唐秋生了解到了怎样的惊天大秘。 而卷轴的后半截则是唐秋生的一生造化手段,各种招式,各种邪门的手段和犀利的言辞。 每一种法门都穷尽了百家之长,白长生越看越奇,越看越惊,这唐门手段真是穷尽了最凶最毒的方式来取人性命。 根本就没有令人致残的手段,随便拿出一招,全都是害人性命,半点不饶人,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就连死后怎么让人不得超生的手段都有记载,白长生看到这里都快忍不住了。 到底还是阵前悍将,做事风格与常人迥异,凡事都想是干净利落斩草除根。 从唐无心身上就看得出来。 可这卷轴上并没有记录唐无心的事情,只是在家奴的名单中一笔带过,唐门四十八名冤魂中的一缕,并无特殊。 可能当年唐秋生都没有想到后来的一切。 那白三石呢?他想没想到? 白长生也想知道,可这一个卷轴已经翻完了,除了一声叹息什么都没有剩下。 不过也是有了收获,了解了一些当年的过往,还有唐门一脉的手段,日后如果有需要应该可以用得上。 白长生想起了那个自称是小唐无心的狗宝,他的手段也和这卷轴上记录的一样,真不像是假扮来的。 要说人能假冒,这手法和心性又该如何冒充呢? 须臾之间,脑中精光一现,白长生从怀中把当初在唐门大院收集来的那棺材中的黑灰掏了出来,照着卷轴上的记载这么一对比,倒吸了一口凉气。 晃神了好半天,白长生先是摇了摇头,把黑灰撒下掌心,又点了点头,他猜到了什么,但还不敢证实这惊人的猜想。 当初九门提督说他知道一切,只要保住了悦而,就会告知自己一切。 看来唐无心却是与父亲有过往,也与自己的师父有过往,如果九门提督都知道,那日后绝对要搞清楚。 正是因为看了这卷轴上的传承手段,才让白长生知道了,当初在唐门袭击他和吴老三还有小唐无心的那三个鬼奴,乃是被人驱使而来。 因为这手段在卷轴上也有记载,难道说是老唐无心早在之前就准备好了的?那他当初为什么不早点出手呢? 效验··· 白长生心底浮起了一个苍老的声音,来回击打着心头,在这诡秘的密室中不断回响,让他颤栗。 算了,现在首档子要紧的事是要保护悦而的周全,这些等着去问九门提督就好。 可还有一个人让他想不通··· 白长生收好卷轴,缓和了一会心绪,刚才接收的一切对他而言有些过于充实了,透了透气这才道: “走吧,咱们上去,差不多也就这些了,看来唐门过往也就是这样了。” “这些东西怎么办,咱们一把火烧了吧。” 吕不辰在旁边忙不迭要走,但想到了把这些邪门的东西烧掉自己也能睡得踏实。 白长生瞪了他一眼,这就道:“现如今可还有个小唐无心呢,他肯定和唐府有瓜葛,你把人家东西烧了就不怕他来找你?” 吕不辰想了一下被小唐无心抓在手里祸害的场景,打了个哆嗦玩命一样摇头,把门一打开顺着台阶就往上跑。 “长生,到底当初唐秋生做了什么决定,难道后来唐无心没死都是他弄的主意?” 白长生听到悦而这么问自己,一旁的邀月也凑了过来,这就沉吟了一会道: “唐无心应该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当初朝廷赐唐家满门抄斩想的是斩草除根,但奈何这唐门一脉本为边疆子民,落草为居,各个命中倔强,怎能就此灭绝,何况天道昭昭,上苍有好生之德,这一切都不是唐秋生能把控的。” “那他做了什么?” 白长生把卷轴穿在怀里道: “算了,到时候让九门提督给咱们一个交代吧,这里面说的含糊不清,看来还是他清楚,咱们上去吧,这里面太闷了。” 白长生一句敷衍就遮过去,带着两个女子从屋中出来,顺着台阶向上走。 这地方终日不见光,也不通气,确实让人头脑发晕,在里面呆了也很久,三个人都有些困乏。 想想吴老三应该要来送饭了,白长生饥肠辘辘快步向上走了几步,可刚刚走到台阶口的地方,却感觉后背有些发凉! 全身的毛都炸开了,白长生脑袋一阵轰鸣,凭着这段时间练就的胆识,一下子就知道肯定大祸临头了。 要不是刀挂在脖子上绝不能有这样不详的预兆,白长生下意识一个激灵,赶紧把身子朝左边挪了半步的距离。 刚一挪开,就看到一点寒芒先到,萦光耀眼之后散发出了煞气无边! 猛回头,心头痛,白长生颤声无言! ------------ 第271章:举杯邀月(伍) “你还是出手了。” 白长生呆滞了半响,哆嗦着下巴看着眼前人,苦楚之情溢于言表。 他身背后站着的,正是昔日里那个让他无数次朝思暮想的女人··· 邀月! 此时邀月手中现出一根银针,左右手互缠把悦而捆缚在自己的怀中,那根银针正抵在她的脖子上。 针头离着要害之处不过一指的距离,稍微一送力,这悦而必定要横死当场。 悦而也懵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邀月出手凌厉直接把自己给擒下来了,半响无言。 “邀月你干什么!” 悦而惊慌失措,用手拉扯着邀月,却不敢乱动身子,生怕那针头刺进去。 “悦而你别动,她功夫了得,你可千万别逞能。” 白长生小心劝说着,语气迟疑,更听得出来很疲惫,悦而闻听此言,真是动都不敢动一下了。 “邀月,有什么话好好说,是我近日来不够体贴还是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白长生苦口婆心,没有了之前的那种凌厉的语气,对于旧日的心上人,他还是留着些许旧情的。 邀月神色苦楚凄凉,两手关节的地方都开始发抖了,苍白的面庞上满满都是慌乱: “把那卷轴给我!” 邀月咬牙切齿,这才说出了她的目的,原来她惦记的就是这个卷轴,这合情理吗? 显然不是,白长生看着邀月手中的针尖,莹白色的光芒刺痛了他的心头,他猜到了一切,只是不愿意去证实。 这邀月是九子一脉的人,她是祭女! 早前黑衣人夜半行凶的时候,白长生慌忙让鬼奴抵挡,就在那个时候白长生就看到邀月藏手于腰间,寒芒隐约更透露出几分凶险。 当时就是心头一震,但情况急迫并没有发出疑问。 更让他怀疑的是他曾经不经意间看到了邀月的脖子裸露出来的部分,那上面有一团刺青! 早前就已经知道,但凡是九子一脉的人马都会在身上留下一片九子鬼母的刺青。 这刺青彰显了一种身份地位,更表达了他们乃是教主的私有财产。 白长生一眼看过去就想到了一切,但是没说出来,他实在是不愿意相信会是这样的结局。 更是因为知道九子一脉的人马早都丧失了心智,哪怕是祭女也都会沉沦当中。 只有一个祭女没有完全丧失心智,便是那个叛徒。 那个叛离了教派的邀月。 白长生看着眼前悲苦愤恨的女子,稍微一琢磨就想出了前因后果,一个他不愿意接受的前因后果。 三个人在台阶上都没有说话,吕不辰也没察觉到这里发生了什么,早都跑进了自己的房间里缓和心神。 这里只剩下三个心神俱荡的人,各自揣摩着彼此的心思。 “我不想这样,但我恨啊!!!” 邀约尖叫着,泪水划过愤怒,勾出了怨恨与无奈。 那么说邀月为什么要出手呢?是不是还图谋着别的什么事情呢? 那是肯定的。 她所图谋的,正是白长生的人头,和刚刚临时起意的唐门密卷。 这一切又要从头开始说起了··· 想当初邀月举家搬迁到了山东,乃是老父授意,邀月万般不舍但也无奈。 搬家固然容易,但搬家产可就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得了的。 尤其是她们这一大家子,浩浩荡荡过了百人,那么远的路途,那么果决地舍弃了北京的产业,自然也会在过程中疏落一部分家产。 邀月的父亲可是个生意人,让他放弃自己的财产,怎能善罢甘休? 牵一发而动全身,把北京的产业搬迁到山东,邀月的父亲损失了部分家业,虽然换取了安宁但也让他气愤不已。 没有一天不骂街的,字里行间说不尽的怨天尤人,更是憎恨起了白长生,要不是他,绝不会有此结局。 这话听到邀月耳朵里,虽然心疼但也无话可说。 按父亲的意思,要不是自己和白长生好上了,父亲为了不让自己被白长生拐走,也不会落得折返山东家产受挫的下场。 邀月有些亏心,也觉得不落忍,只能劝说着老父亲不要过于忧虑,凡事都会出现转机,可老父亲一世精明,哪受得了产业一点点流失殆尽,这让他太不甘心了。 正是这份不甘心,让他在山东想要东山再起的想法越来越浓重,也正是因为这个,以至于到了后来做什么事情都瞻前顾后。 总想要把损失掉的那部分家产给赚回来,但哪有那么容易,钱财这东西朝不保夕,何况还是从北京再回老家。 就说山东那些有钱有势的大户人家也不答应,所以老爷子做什么事情都不顺利,处处被人挖坑下绊。 远离家乡这么多年,早都算是半个外乡人了,外乡人在本地做生意,能顺利那可就见鬼了。 即便是京城来的大商贾。 所以后来过了没几年,邀月一门的家境便一落千丈了。 原本富裕殷实,到后来也变成了入不敷出,邀月一家子只能辞去了很多家奴院工,终日里唉声叹气。 山东离着山西不算太远,那被辞去的一个家丁正好就是山西人士,早前随着老爷去了北京,再回来又丢了工作,只能回了老家。 而就在此时,山西的九子一脉正逢嚣张跋扈万难不挡的风光,那家丁人生落寞,被一群狐朋狗友劝说之下也就入教了。 原本是将信将疑,但九子一脉有多少把控人心的手段?所以没多久这人就彻底沦陷了。 为了向教派表达衷心,这人就说了自己之前的经历,说有户大人家,现在正是落寞,但还有点底子,可以琢磨琢磨这家的家产。 这话正好传到了九子道的耳朵里,一听就觉得此时着实妙哉,要是能拿下来此户人家肯定有不少油水可捞。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邀月的家里家境不再比当初富裕,但也有的老本可翻,更何况这邀月的父亲乃是生意人! 现如今教派越做越大,帐房却还是一群乌合之众,想到这里九子道就起了心思,想要拉拢此人而非霸占家产。 遂即褒奖了这家丁,让家丁好不得意,立时三刻说出了邀月一家子的地址,九子道亲身向往,去了一次山东。 那邀月的父亲正是怨声载道的时候,突然来了个老道,这老道口吐莲花让他整个人都迷糊了。 也是钻了个空子,邀月的父亲现在家业吃紧,听九子道劝说之下也就动心了。 九子道说加入九子,让他们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这类人不同于贫贱草民,九子道也知道寻常那些手段不管用,只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以巨大的利益相勾引。 劝说了好几天,又许下承诺:等着日后教派作大让他来管理教派的产业,因为他是商人,懂得整理账务等相关事宜。 邀月的父亲彻底信服了,又见识了九子道无数的造化手段,他是个商人,银子他了解,这哄骗的手段他哪能知晓其中的隐秘? 所以一拍即合,邀月的老父亲心说好机会不能错过,赌一回!万一赚了可就发达了,何况也没什么损失。 这就带着一大家子人,悉数入了九子一脉! 也为后来的悲情戏码拉开了隆隆序幕。 ------------ 第272章:举杯邀月(陆) 自打邀月的老父亲带着一家子人入了九子一脉之后,还真别说起了那么点作用: 毕竟九子一脉乃是异端邪说,手段狠毒凌厉,白道黑道都会给几分面子,所以老爷子在山东的产业,也都顺风顺水起来。 但凡有人使诈,作梗之人一定会被九子一脉的黑手铲除殆尽,半点不留情。 邀月的老父亲自然解气,他巴不得那些给自己挖坑下绊的人全都被杀干净才好。 邀月有苦难言,她是看着自己老父亲一步步沉沦当中的,到后来就连她都无法违背或者劝说老父亲了。 甚至到了最后,老父亲彻底沦陷,把所有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九子一脉的产业当中。 每一晚睡觉都摸索着银子喃喃自语,想着发财想着独霸天下,这邀月的父亲在九子一脉的蛊惑手段之下已然疯魔了。 家门也沦为了九子一脉兵进山东的一个根据点,真可谓是狼狈为奸。 邀月从暗中观察,也猜到了九子一脉的人包藏祸心,这就自己多留心了几分。 她想过逃离,但她舍不弃不了自己的父亲,正是因为这样才开始一步一步的沦陷其中。 幸运的是:虽然是被老父亲拥簇着进了教派里,但是邀月为人聪慧机敏,没有去学习那些恶毒的手段,蛊惑心智的迷药也都被她机灵地躲了过去。 大家也知道现在教派用得上他们,所以没有多加为难,也是因为这份机灵,邀月入教没多久就得到了教主,也就是左不虞的亲自接见。 左不虞是个苦命人,一切的手段都来自于娄冥和迷山之中,更是能借助莲花进行推演。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手段,左不虞一掐指就算出了邀月的前因后果,知道了白长生的所在。 早在之前,娄冥的口中可也有白长生这么一号人,让他多留心多注意,但不可取其性命。 这可真是个好机会,左不虞想知道关于白长生的一切,就施展手段,自打邀月的口中了解起了白长生。 也正是因为了解了白长生,左不虞才洞悉了事情会朝着什么样的方向发展。 可在他无数次的推演之中,自己都是必死的结局,更没有素娥的出现,所以左不虞才倍感绝望。 这份绝望,滋生了怨毒。 他用尽一切手段栽培邀月,他得不到他的爱人,那这世间谁也不可以得到! 当邀月被左不虞栽培起来以后,传在教派里可是让其他祭女都为之嫉妒起来。 但邀月的父亲真是心有欢喜,看来自己的女儿得到了教主的赏识! 赶紧忙不迭巴结起了九子道,说自己的女儿多么多么好,要是能和教主喜结连理真乃是天作之合。 这话听在九子道耳朵里真是痴人说梦,但眼下这人还有用处也就没多表示了。 那一边的左不虞日夜教授邀月功法手段,让她的功夫陡上云霄,和其他祭女相比高出了一大截。 也正是因为日夜里耳鬓厮磨,邀月对这教主还真有了一点点好感,同情的好感。 而这点好感,可是要命的好感。 左不虞说了一些自己的经历,邀月也猜出了一些,又是同情又是感慨万千,更是知道了左不虞的悲惨过往。 可左不虞真正想的是什么呢? 他根本对邀月没有半点好感,他只是想利用邀月,他想让白长生痛苦,让他理解自己的痛苦。 为什么呢? 因为在左不虞的推演之中,白长生和自己休戚相关,而自己注定是娄冥的一步棋,供他完善那“惊天大局”,再供白长生“磨练”的一步废棋。 凭什么? 凭什么自己要落得凄惨下场,而白长生却有如此佳人相伴?又凭什么素娥就永远无法复生? 娄冥的谎言,白长生的地位,让左不虞滋生了无休无止的怨恨和愁苦。 所以邀月怀孕了,生下了一名男婴。 人在被仇恨和怨毒的长期浸泡之下,任何事情都做得出来,何况还是尝尽了人间疾苦的左不虞。 也正是因为生下了这名男婴,邀月的地位在祭女之中出类拔萃,可真是谁也比不过。 可其他祭女也有了恨意,凭什么? 要知道九子一脉但凡遇到什么男婴或者是幼童,必定会制成干尸来供奉鬼母。 凭什么邀月就能免了这“待遇”? 当消息传到邀月耳中的时候,她不仅惊恐,更是绝望。 这以童身供奉鬼母的手段,本是九子一脉的传承所在,更是为了用以把控人心,但想不到居然用到了自己头上。 这时候男婴都快一岁了,邀月哪里肯舍得自己的孩子,只能去找左不虞求情。 可左不虞风轻云淡,事不关己一般说道让她献出自己的孩子,供奉鬼母,日后便可做那九子一脉的祭后! 祭后,顾名思义,祭女的王后,统领万千。 可邀月哪里肯从,这可是她的亲生骨肉! 更是从左不虞的话语里知道了这九子一脉真正的目的,真是图谋甚大,居然敢妄自称尊! 也验证了左不虞对自己根本不留情的猜想,邀月悲痛欲绝。 可她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左不虞抱着孩子,亲手制成了干尸,而自己被其他祭女捆缚在一旁,眼睁睁看着这惨绝人寰的一幕,生不如死! 耳边萦绕的狡诈奸笑,和那一夜的哭天喊地历历在目,时至今日邀月想起来都是悲痛欲绝。 等一切落幕,这时候自己的父亲早都彻底沉沦了,被九子道用手段使之屈服成了走狗。 捧着被制造成干尸的幼子,邀月痛不欲生,恨欲癫狂! 她再也不相信任何人,她只想着复仇,她的脑中萦绕着无尽的仇恨和怨毒。 所以她叛逃了,一路来到北京,她想着找到青天白日,想着告御状! 消息也走漏了出去,九子一派的祭女本就对她嫉妒生恨,知道了这个消息便自告奋勇前去缉拿。 而对于这一点,左不虞压根就是放任不管,他的无情无义可见一斑。 这就是左不虞带给白长生的“痛苦”,他想让白长生理解什么是痛苦。 也是后来为什么跟白长生在高台之上说出那番话,这便是缘由,让白长生心痛万分的缘由。 后来正是因为邀月被一路追杀到了北京,走投无路之下,机缘巧合之中,便来到了季府门上。 那边厢孩子一扔,这边厢穷凶极恶之人就已经追杀上来了,邀月刚刚出手袭击季礼,便已经被九子一脉的祭女趁机拿下了。 这群人带走了邀月,没有当场击杀,一是因为忌惮这京城戍夜的官兵,二是因为想要把她带回去酷刑折磨。 可就在回山西的半路途中,这几个却是遇到了伏击,一个诡异的老人果断出手,将她们袭杀殆尽! 那老人看似老态龙钟,实则阴险毒辣,也是路见不平巧遇邀月被俘,这才出手相帮,审问之后也才了解了这门教派的穷凶极恶。 这老人出手更见无情,虽然仗义但看得出绝非良善之辈,最邪门的是,这老人的背上,插着一把尖刀! 老唐无心! ------------ 第273章:举杯邀月(柒) 也许是巧合?也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这九子一脉的恶徒丧尽天良,却是遇到了比他们还要毒辣的唐无心,不过三拳两脚就把所有祭女虐杀殆尽。 当邀月苏醒过来,看到眼前遍地尸骨,看那老人诡异高强,虽然闹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也十分戒备。 可老人并没有对她出手,只是叹了一口气让她好生过活便飘然而去了,去了哪里邀月也不知道。 她想起了自己带着的孩子,虽然死了,但那也是她的亲生骨肉,邀月不顾一切回到了季礼府上。 可那时候事情已经被人发现了,很多人都来了季府探望,有官兵有押差,更有无数的旁人纷扰,邀月不能再出手了。 恨也无奈,邀月只能暂时撤走,这时候她了解到自己的孩子已经被送到了府衙。 也许这样的话,自己的孩子还能入土为安,反而是跟着自己的话,说不定哪天就要抛尸荒野,邀月便放弃了寻回自己的孩子。 她把注意力转移了,把全身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告御状的上面。 她要报复,她要让九子一脉的所有人生不如死! 所以她打听了一番,要想动用绝对的兵力来铲除九子一脉的传承,那必定只有找到军机处。 所以她乔装打扮,化身成了告状的寻常妇人,路拦惊马头顶御状! 可她想不到,那轿子里坐着的,可是大管家! 这大管家怕是早都收了山西各部官员的贿银,用以遮掩山西所发的事端,所以邀月这一步棋,必定毫无胜算。 果然那轿子里坐着的大管家闻听有妇人告状,说自己的孩子被制成了干尸,正是九子一脉行的祸端,大惊失色之余更觉此事纸包不住火了。 唯恐被牵连,大管家惊怒之余令属下将邀月当街鞭挞一番,轰出城外! 邀月生无可恋,却又无法抵挡众多大管家贴身的高手,被擒拿在了地上,鞭挞了几十鞭子扔出了城外。 此时她不仅仅是绝望愤恨,更是生无可恋,只想着自杀了此残生。 她甚至不想再多做尝试,因为在她的心中,这天下的乌鸦可是一班黑的! 拖着满身的伤痕,邀月生不如死,被扔到了东直门的门口。 她刚刚举意自绝之际,陡然间想起了一个人,正是白长生! 白长生也住在东直门! 邀月心中浮起了最后一根希望的稻草,竭尽全身的力气爬去了白长生的家里。 可那个时候的白长生已经搬离了拐子胡同,更是早都到了山西,邀月一无所获。 看此地重修旧宅,邀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街坊的口中却是知晓白长生居然成了京城的大名人。 而且还听说最近兵进山西迷山之中,意欲铲除九子邪魔! 那个时候九子一脉已经在白长生和吴老三的搅合下分崩离析了,也早都有各祭坛的管事对他恨欲癫狂。 所有人并不知道白长生的具体情况,只知道他乃是京城人士,这便派下人马来这京城报复,想要找到白长生的家人。 白长生的家人没有找到,却是在他的旧宅里找到了苟延残喘的邀月! 早前邀月的来历并没有引起九子一脉的注意,更不知道她和白长生早有瓜葛。 而邀月也同样惊惧,躲了这么久还是被发现了,可她连挣扎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一句话都不说只求速速毙命。 那九子的恶人没有找到白长生的亲人,却找到了叛徒,虽然蹊跷但也没有多想,带着邀月这就回去了。 就在半路途中,这伙人押送着邀月紧赶慢赶还是少了半步,一纸信鸽传书,这信居然是教主亲手书写来的! 这可让一伙歹人大惊声色,赶紧细细品读起来,只见那纸上写了一段话,意思是大道崩,隐于世,司机出动。 这是让他们放弃折返山西,另寻出路再谋大业,一伙人错愕无言,知道事发了,这教派怕是保不住了。 更令他们惊奇的是,书信之中,好想教主早都预料到了邀月会在他们手中,吩咐道不可为难,放过她让她自寻出路。 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事,但教主的意思很明确,这山西的情况也很凶险,确实是不能回去了。 无奈之下一群人只能放了邀月,作了鸟兽散。 邀月在旁一直都听着,知道九子一脉即将被铲除了,内心没有半点欢喜,而是迷茫。 魂不守舍颠沛流离,邀月背负着满身伤痕,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她想过死,却不甘心了,因为九子一脉已经溃败了。 她想过生,却生无可恋了,因为自己没有任何活下去的理由。 没人知道,这其实就是左不虞的最后一招,他就是想让邀月保持这样的状态,直到她遇见白长生! 邀月浑浑噩噩回了城里,来到了白长生的旧宅,不知道自己何去何从,可就在那宅子里,却是发现了一封信。 那封信是给自己的,不知道是什么人放在这里的,但是信封之上,画着一尊九子鬼母。 邀月颤抖着双手把信摊开,只看到信纸之上写了一个消息,摇月看完,再次痛不欲生。 原来有人早都知道了她的身份,虽然九子一脉溃败了,但还是有余孽尚未铲除干净。 这群余孽不甘心就此作罢,于是趁着最后被朝廷一网打尽的时候,裹挟着邀月的父亲,逃离了山西,现在正藏在一处秘地。 到底还是一伙穷凶极恶的歹人,即便是濒死也要挣扎一番求得活路。 这群人倒也聪明,平日里没有显山露水,只是在最后一刻才浮出水面,他们俘虏了邀月的父亲,正是为了要挟邀月! 他们虽然有心重开教派,但同样对白长生抱有无比的憎恨,所以他们传信邀月,务必等到白长生折返京城之际,刺杀此人! 邀月心智彻底迷失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再京城里捧着那封书信流离失所似是行尸走肉一般生无可恋。 可那毕竟是她的父亲,邀月悲苦之余,终于是下了抉择,这也才找到了白长生想要刺杀他。 邀月不是无情女,奈何人间讨鬼迟。 当看到白长生的那一刻,邀月就像白长生一样,都动了恻隐之心,她不知道应不应该下手。 自己的父亲已经沉沦了,即便是救出来又能怎样? 可白长生是铲除九子一脉的功臣啊!何况还是自己的旧情郎! 就是因为这份迟疑和纠结,邀月一直等到了今天,才终于痛下主意想要出手。 刚才那一击,她压根没想取白长生的性命,只是想骗自己,骗自己出手,骗自己说自己无能为力没有成功。 而白长生手中唐门密卷,才是她的目的,如果不能把白长生杀掉,但带回了这个卷轴,怕是也能换回自己父亲的性命。 这卷轴上记载了百家之长,蛊毒之计,要是给了他们,必定会讨得欢喜,虽然可能令贼子复苏,但在情急之下邀月也根本无从顾及过多。 所以她还是出手了,即便她不忍心。 白长生看着眼前的女子,声泪俱下,全身剧颤地控诉着自己这些年的经历,除了苦楚,只剩余恨。 邀月很多的话其实不是在跟他说,而是一种自我的宣泄,天知道她这些年经历了怎样可怕的境遇,却能一直隐忍到今日,实属不易。 非人的遭遇造就了非人的心性,邀月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把自己心中的话都说出来。 她出手了,她也说了原因,她想让白长生知道自己的无奈,她想让白长生放手那卷轴,给自己和自己的父亲一条生路。 “所以,给我这个卷轴,给我!” 邀月趁着间隙擦干了眼泪,苦怨的神情一扫而空,转为坚决的神色,这表明了她的态度。 这卷轴她必须拿到,因为她下不了手杀白长生。 “不,我不能给你。” 白长生听完邀月的控诉,内心最敏感的柔软似是被针扎一样痛苦,但他不能放手这个卷轴。 这里面记载的东西何其惊天,手段又何其毒辣,凭空能造就一身高强武艺,这要是落到九子余孽的手中,那必定要掀起另一股滔天血浪。 他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绝不能。 “给我啊!白长生你不要逼我!” 邀月哭喊着,面容都扭曲了,发丝贴合在脸上挂干了泪痕,撕扯了心绪。 她本是美人,但眼下却是如夜叉附体,可增可怖。 歇斯底里的叫喊并没有让白长生动摇,却让他无比的揪心,摇了摇头,转过身去迈步要走: “我意已决,这卷轴我不能给你,你若执意出手,那必定要从我的尸身上取走,你的父亲我会想办法,但绝不能纵容九子余孽。” 白长生的语气彰显了决绝,还有正气凌然,他整理了一下衣衫,迈出了必死的一步。 身背后歇斯底里地叫喊,邀月尖叫着咆哮着再也无法控制,手一抬,寒芒立起! “嗖!” “噗!” 千钧一发之际,真叫那说时迟那时快,只看寒芒追魂,尚未透心··· 一刀贪天狼,大简为繁万夫不挡,是为贪刀! 三爷驾世临凡,普渡长生! ------------ 第274章:举杯邀月(捌) 三爷贪刀既出,势如破竹,那烈火焚天的势头就像是铺天盖日而来的恶鬼,让人退无可避。 邀月哀嚎一声,想不到被人拦了这样一道,那追心的寒芒也随着三爷这一刀化为乌有了。 贪刀过于凶伐,即便邀月功夫在身也无法抵挡,只能手一脱力把悦而推在了地上,自己也向后面摔了过去。 全身的弱点都暴露了出来,悦而又已经躺在了地上,吴老三这一刀取的位置忒也刁钻了,根本不给人半点缓和的余地。 那刀头力道不减,砍过来直取要害,看来一出手就是要取了邀月的性命,毫不留情,方向直奔脖颈儿! “嘿!” 吴老三怒目圆瞪,铁打的汉子钢锻的心,他和白长生患难与共,可不管什么旧情人小媳妇。 刚才他就听到了地道台阶中传来的对话,本是来送饭的,拎着饭却看到院子里没人这就觉得奇怪了。 而且那院子当中居然露出来一个大洞! 吴老三毕竟是官差出身,这就留心了,一路摸索着走过来,蹑足潜踪没有让里面的人听到什么动静。 越听越惊奇,吴老三也觉得这事情不简单,看邀月虽然不忍,但还是要执意出手,这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以贪刀拦截。 打地洞上面劈下来,这台阶又如此狭窄,哪里有什么可以退避的地方,邀月眼瞅着就要横死当场了。 可那邀月的前面还站着白长生啊! 看到吴老三祭出杀头刀,想都没想就挡了上去! “老白你疯了!” 吴老三刀头荧光喷火,正是竭尽全力,却看到白长生挡在了邀月的前面,惊地大喊起来! 这要是一刀劈准了,白长生必定人头分离,吴老三赶紧卯足了全身的力道,把那宝刀向着侧边狂甩过去。 “喀嚓!轰隆隆!” 出刀之际本就毫不留情,此刻又是竭力退避逆转锋刃,这一刀砍过去真是有着九死一生之险。 可吴老三还是成功逆转了方向,把刀横砍在了地道的墙上,这一刀劈过去整个地道都崩塌了,被凶伐的锐气硬生生震碎了墙壁。 紧跟着只听见“哗啦啦”一阵碎石的坍塌的响声,白烟骤起,让人看不清当中的情况。 “嗖!” 一道身影在白烟中穿梭出去,略有迟疑,但毫不停留,打白烟中化为一道精光,翻墙掠角就这么遁走了。 自然是邀月无疑,看来是借着这个机会逃走了,地道崩塌起的白烟给了她绝佳的掩护。 吴老三本想去追,但他更着急白长生,赶紧捂着口鼻挥着白烟大喊道: “小子,死没死!” “没死。” 那白烟里,站起来一道身影,一身狼狈不堪的白长生语气轻缓,但听得出很踌躇。 “行,没事就行,真是不要命,你在这等着,我去把那娘们抓回来,严加审讯!” 吴老三一瞧白长生没事,当即操刀在握想要追击邀月,确实刻不容缓,因为从邀月的语气里,这九子一脉尚有余孽! 决计不能轻饶,吴老三这厢起身要追,可白长生却在他身后拉扯住了衣衫,沉声道: “算了。” “小子你疯了!真让这娘们冲昏头了?都想杀你了难道你还要饶她不死?九子一脉有多恶毒你还没见识过吗!” 吴老三气急大骂,他对九子一脉深恶痛绝,就他的经历而言这也不足为过。 可白长生不这么想,邀月已经足够惨了,他实在于心不忍。 “放她一条生路吧,毕竟她没有拿到这唐门密卷,也没有妄作杀孽。” 这话里透出了惋惜还有一股子悲苦。 毕竟在他的记忆里,邀月不是歹人。 就是因为白长生今天这份善心,为日后的种种下了一个弥天之祸。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旁人觉得这很傻,那都是因为“置身事外”这四个字。 但白长生可是和邀月有着一段情,这段情不了了之也不知道多少年都让他无法释怀。 自那日见了旧日情人,虽然猜到了些许,可哪怕再怎么痛恨也无法狠心出手。 这就是情,让人恨,让人痴,更会让人犯错。 再联想到左不虞对邀月做的一切,白长生攥紧了拳头,他怒火中烧! 要不是左不虞已经死了,真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 可一切都无法挽回了,而造成如今局面的人,白长生只能迁怒于娄冥。 如果能将他绳之以法,白长生不惜付出一切代价,即使他现在已经不再爱恋邀月,但人情使然,这份大恨他绝难释怀。 拉拉扯扯之下,吴老三只能眼巴巴看着邀月翻墙逃走,想要再追怕也是力有不逮了。 “呔!” 吴老三啐了一口痰,跺了一下脚,回头看看白长生那没出息的样子,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而这巨大的响声自然惊动了屋子里的吕不辰,吕不辰慌忙从屋子里跑出来,睁大眼睛高喊怎么回事。 “悦而呢?她俩没事吧?” 吕不辰一跑出来就看到白长生吴老三在那拉拉扯扯,而两个女子都看不见了。 白长生和吴老三这才想起来还有一个呢,悦而的地位可不比邀月低,怎么刚才也没见她从地道里出来? “坏了,怕不是那一刀劈到她了?” 吴老三倒吸一口凉气,白长生也是着急,俩人趁着浓烟散尽,赶紧朝着一地废墟里观瞧着。 只看到一只手臂,染血粘灰,软塌在断石碎砖的瓦砾中,没有半点生气。 “嘶···” 白长生心里咯噔一下子,这悦而可没什么功夫,别是死在这了! “快点救她出来!” 白长生大声喊着,跟吴老三手脚并用把瓦砾推开,只看到悦而的脑袋上鼓起了一个大包,看样子是晕倒了。 但气息尚在,幸好如此,白长生松了一口气,跟吴老三把悦而抬出来,吕不辰忙不迭招呼着,大呼丧尽天良竟让美人受辱。 三个人慌忙把悦而抬进了屋子,靠在床上白长生粗浅地把了一下脉搏这才放心,不过是受惊之余撞到头晕过去了,应该无大碍。 “没事就好,她要是死了咱们谁也别想好。” 吴老三都惊地一身冷汗,擦了擦额头这才缓回心神。 “行了让她休息会,咱们出去说。” 白长生和吴老三退步出来,吕不辰自告奋勇要在这看护美人,说等她醒过来第一眼一定要看到自己。 没功夫搭理他,俩人来到了院子里,这唐门大院经过这么一番躁动倒也是平添了几分活人气息。 “老三,外面怎么样了?” 白长生拨弄着身上的灰,心思纷乱不止问着吴老三,吴老三这也才想起正经事,赶紧开口道: “外面现在可是乱了套了!大事不妙啊!” ------------ 第275章:大事不妙 白长生赶紧问道:“怎么回事?什么乱套了?” “现在外面真是黑云压城城欲摧,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这城里呢,光我今天出来就发现有好几个人跟着我,半天才甩开。” 白长生听吴老三这么说,想了片刻,这情况他猜得出来,现在那三个巨头应该快疯了,越是这样越好。 又想到了什么,这就问道:“什么人跟着你?” “这倒奇怪了,有人想把我拿下,结果让三爷我给就地撂倒了,剩下几个躲在远远的也没上来帮忙,我估计吧不是一路人。” 吴老三说着,白长生点了点头,猜出了缘由,想要出手擒拿吴老三的肯定是杜寒! 只有他那边才想用这种方式套出自己的去向,应该也猜到了吴老三知道自己在哪。 远远没出手的,肯定是大管家的人,到底还是墙头草,没有下了抉择,而九门提督那没派人跟着老三,算是示好。 “老三,你这样,等你出去的时候,把这封信交给那群望风的人,让他们送上去。” 白长生掏出两封信,交给了吴老三,这是他早前准备好的,因为他一直在等着这一刻。 昨晚上白长生夜不能寐,也是琢磨这事情太不安全了,只能一咬牙,尝试着遁入混沌中找寻办法。 果不其然,一入混沌当中,绞心欲裂,白长生痛地呲牙咧嘴,但没有办法他必须找到什么来应对眼下的危机状况。 强忍着剧痛,白长生几次三番差点在混沌中昏迷不醒,终于是在极其险要的时刻,于混沌天际翻找到了断命传承的一个手段: 合纵连横! 这原本是鬼谷子教授于张仪苏秦的手段,更是让苏秦博得六国相印,张仪又辅佐秦君一扫纵横联合。 这等惊天手段早都失传了,可白长生居然在断命一篇中看到了这手段,喜形于色赶紧翻看起来。 原来这“合纵连横”的手段只是取了部分鬼谷真传,并非全篇,可就这一点也足够博大精深了。 想到如今的局面,还真用得上,白长生强忍着巨痛将这法门记牢于心,然后赶紧逃离出了混沌。 一醒过来,全身都湿透了,这短暂的停留于混沌就如此难熬,日后又当如何?难道要放弃这门传承吗? 白长生心有余悸但不敢怠慢,赶紧回想了一下自己所学到手段。 细一琢磨,这合纵连横的手段果然夺天机造化,神鬼莫测又洞悉人心本质,着实令他一时无法参透。 但粗知皮毛也足够用了,白长生细细思索之后,有了主意,取来纸笔这才写下了两封书信。 这两封信一出去,必定要掀起巨浪,白长生等的就是现在。 跟吴老三说完,吴老三耷拉着眼皮,将信将疑把信收好,然后又听白长生叮嘱了几句,语气有些迟疑道: “能行吗?找这人干什么?” “你找便是了,切记,信分先后送达!” “得嘞,三爷我劳苦功高,等这事过去了请一个月的酒。” “我帮你给包打听写情书怎么样?” “成交!” 白长生回到了屋里查看悦而的情况,那边厢吴老三已经翻墙出了唐府,蹑步潜踪左右查看这就离去了。 走了没多远,吴老三刻意绕了几个圈,以免被人发觉,果然没走多远就看到不远处正有一群人鬼鬼祟祟正来回查看着什么。 吴老三操着刀微微一笑,迈步走了过去··· 时至夜半,大管家府上 此时大管家正靠在太师椅上,一脑门子汗,脸色煞白,端着茶杯都开始哆嗦了。 这白长生带着那女人失踪了,那么久都找不到,皇上每日上朝那语气都会严苛几分,要是再不能找到他们肯定要出大篓子。 到底藏哪了? 正跟这琢磨着,就看到门外跌跌撞撞进来一个人,那人一进来就跪倒在了地上,看得出满身带伤。 “怎么了这是?不是说不要起冲突吗?” 大管家一瞧赶紧走了过来,把门关严,小声呵斥着,看这人满身的伤就以为是出纰漏了。 那人欲哭无泪,抬起头才看见脸都被打地肿了一圈: “老爷,没去招惹啊,这人自己找上来了,给小的一顿好打,然后丢了一封信就扬长而去了,小的这还算好的,同去的那几个现在还在医馆躺着呢,胳膊腿都折了!” “怎么不打死你们!一群废物!连个班头都打不过我养你们干什么吃的!信呢?拿来!” 大管家气地牙痒,那人跪在地上更是难堪: “天晓得那地痞无赖怎么端的如此厉害,我们五个人都制不住他!” “好意思说呢!滚出去!” 大管家把信拿来,一脚把这人给踹出去了,关好门这才嘀咕起来,怎么有封信给自己? 难道说这姓吴的班头真知道白长生他们在哪?这是要提要求吗? 想起白长生之前的无赖行径,大管家打了个寒噤。 把信摊开,再送二目观瞧,看了一遍大管家整个人就傻了,信也掉在了地上。 赶紧捡起来又细细品一回,这才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大管家冷汗连连,扑通一下摔坐在椅子上,半响无言。 这女子的来历果然是另有蹊跷! 她居然是柳门遗女! 这封信上没有写任何的要求,也没有写任何的建议,只是把悦而的来历详详细细写在了上面。 她是柳门遗女,满门抄斩活了下来,成了如今的祸端。 大管家看了一遍就惊住了,再看第二遍的时候,才开始慌乱起来。 现在的情况简直是进退无路,她是柳门惨案的遗女,她也是皇上看中的女子。 想当初这柳门惨案可是自己一手操办的,暗中让顺天府参奏皇上才让她一门落害的。 当年自己被柳达开参奏说贪污军饷,一直就怀恨在心,本以为把他灭门着事情也就过去了。 可不成想漏了一个女子,这女子居然还被皇上给看中了! 这可怎么办? 杀了她?那皇上何等英明,手下神机营的探子一出马肯定就会调查出来是自己出手的。 留着她?留着她上告天听,然后自己落得充军发配? 皇上是喜欢他,可这沾了情的事情谁说得准?最重要的是皇上铁了心要让悦而入宫,等她入了宫,这案子必定要翻供! 大管家彻底坐不住了,呆呆坐在那里整个人就像离了魂的痴呆汉,没有半点主意。 “不行,绝不能坐以待毙。” 大管家愣了半响,蹭地一下坐了起来,把门推开三两步就跑了出去,从那腿脚就看得出来有多么慌乱。 过了没多久,只见一乘轿子停在了顺天府的前面,这一晚,彻底沸腾了起来。 ------------ 第276章:顺天府尹 杜寒一晚上没睡好,坐在椅子上托着下巴,下面跪着的人战战兢兢动都不敢动一下。 这感觉让人生不如死,一个如此阴鸷的男人直视着自己,仿佛看破了一切虚无。 “消息确认了吗?真的是她?” 杜寒冷不丁问了一句,那人惊地一身冷汗,赶紧低头而报: “确认了,就是她,当年也不知道怎么活下来的,反正这人没有来历,平白出现在了江南,小的多方打听只知道这么多。” 杜寒听完,站起来攥着拳头轻轻敲击着桌面,好像在想着什么,只听他用低沉的语气喃喃自语道: “那个时间那个案子,这么一对年龄又刚刚好,没来历就出现在了江南,照这么说还真是她。” 杜寒到底是杜寒,找不到悦而,但觉察到此女身上必定有着很多秘密,眼下不见了怎能不急。 那班头是指望不上了,功夫了得手下居然不能擒拿下来,自己也不能贸然出手,不然到时候牵一发动全身还真摘不干净。 只能派人去了一趟江南,按自己知道的情况来看,这叫悦而的女子是乾隆爷下江南所遇见的女子,那在江南兴许能找到有用的消息。 差人去了江南以后,连番打听了数日用了不知道多少手段,还真是打听到了些许眉目。 这女子和当年一桩惨案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正是柳门惨案! 如果真是柳门遗女,那这事情就好玩了。 而顺天府和甄妃,还有那大管家,都有点关联在里面。 想到这里,杜寒突兀地笑了一下,如果是这样那反倒好办了,他想到了一个万全之策! “太后这几日怎么样?” 杜寒回头问着,那人赶紧回禀说太后近日来茶饭不思,知道皇上执意要迎娶汉家女子,真是让老佛爷睡也不安生了。 “得了,回吧。” 杜寒说完,那下人赶紧起身恭伏而出,这话让他如释重负,这阴暗的房间阴暗的男人真让他全身不自在。 而此时的杜寒却是把玩起了手中的扳指,反复在推敲着什么,过了片刻功夫这才出了门,直奔老佛爷后花园而去。 ··· “怎么回事,她怎么还活着?” 顺天府的老爷此时正和大管家密谈着,听大管家说出的消息,真是让他坐都坐不稳了。 这柳门一脉早都灭门了,怎么突然冒出来一个活着的? “怕是假不了了,我已经差人打听了,当年卷宗咱也刚看完,差不离啊,这女子就是柳门遗女,柳悦而!” 大管家小声说着,把脑袋凑了过去,说话的时候还唯恐别人听见,不断用关节叩击着桌子。 顺天府的老爷听完这话也是一身冷汗。 当年自己牵头参奏的柳门文字谋逆案,皇上一纸亲判,本以为这事情很简单就过去了,怎么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那怎么办啊?” 顺天府说话都有颤音了,要知道皇上现在可是喜欢上了这女子,每日上朝都要旁敲侧击问询一番。 一个棺材铺被砸了,这么小的事情居然要皇上亲自过问,那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就是在问悦而现在何处吗? 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话也不能点明,就只能这么僵持下去。 可自己也不能说啊,百般搪塞之下,除了斥责就是愠怒,现如今真是每逢上朝都胆颤心惊,生怕说错半个字。 就这样还天天挨批呢,看来皇上铁了心要这女子活命,她要是活了这案子翻了自己怎么活? “他们还没有什么证据,皇上即便有心也要顺水推舟才行,你切记一点,千万不要自乱阵脚,真到了份上死也不能承认,知道吗?” 大管家咬牙说着,抓着顺天府老爷的肩膀万般叮嘱,那边顺天府一阵恍惚,端着茶手也不利索了。 大管家又何尝不是,当初他也是贪心,本来柳门一脉就得罪过他,更是听说那家里还有些古董玩意。 这才动了歪心思想要霸占人家家产,要不是因为这也不会窜腾那顺天府去递折子告状。 “算了我先回去了,咱俩这几天别见面,你千万要小心,千万千万要把嘴管好了。” 大管家又嘱咐了好几句,这才起身离开,趁着夜黑风高,不敢让人看清自己的面貌,匆匆钻进了轿子这就走了。 留下一个满脸错愕的顺天府,呆坐在椅子上,有苦难言。 当大管家回到自己的府上,刚一进院子就看到小管家急匆匆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封信。 “老爷,有信,有信!” “你叫个屁啊,生怕人家听不到?” 大管家一脚踹过去,他现在可是惊弓之鸟,赶紧左右看看有没有人发现。 “怎么回事,一天两封信,谁啊又是?” 小管家揉着屁股坐起来,哭丧着脸说道: “京直隶衙门送来的,说是给您的。” “又是送礼的,不看不看,现在没心情管这些。” 大管家想都没想就以为是巴结他的人送话来了,刚要把信撕碎却又听到小管家在旁说: “不是啊,是那个班头送来的,就那个地痞无赖!” 大管家闻听此言,又惊又怒,赶紧把信拆开看了起来。 那信上写了一个地址,正是唐门大院的地址,地址下面还有一段话: 意思是说悦而死了大管家也要陪葬,皇上那关他过不去,明天一早就要来接人,把悦而接到大管家府上妥善照顾,如若不来,后果自负。 大管家看完,真是彻底懵了,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先是把悦而得来历告诉自己,然后又要让悦而寄宿在自己这?这不是让自己引火上身吗? 难道就不怕悦而被自己给杀了? 不对,肯定是猜到了这其中的隐情,这小子好狠的心思。 大管家惊疑不定进退两难,拿着信半天说不出话来。 “老爷,怎么了这是,信上说什么?” 小管家在旁纳闷,看老爷一脸青红皂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罢了,今晚就去会会,我就说怎么找不到他们,原来躲去那鬼地方了。” 大管家经这么一问才回过神来,咬牙跺脚下了主意,让小管家在家等候,收拾好一间客房,等他回来。 也不敢等到明天了,大管家连跑带颠一路紧赶慢赶,轿子都没坐就急急出府了。 他可不敢等,这一晚也是睡不着了,索性去闹个清楚,看那开棺材铺的小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走了好半天,大管家全身冒汗,虽然没到数九寒冬但还是身上起白烟了,也到了唐门府上。 刚到门前,就感觉一阵蹊跷的诡风骤起,吹地他打了个寒噤,故旧斑驳的府门上透出几点摄人心魄的光亮。 这地方忒邪门了,又是在大晚上,可真是让人头皮发麻。 大管家硬着头皮走了过去,手一抬就要推门而入,却听到门内传来了一段对话。 那声音太熟悉了,大管家一听就知道,这是顺天府的声音! 他怎么来了? 一种不好的预感萦绕在心头,大管家脸色煞白! ------------ 第277章:管家心肠 “现在可全靠你了小伙子,一定要翻案,你要给我做主啊,当初那案子全都是他让我干的啊!” “你且放心,明天便会水落石出,这悦而不能死也不会死,现在皇上可是天天问这事呢,你也别怕,到时候一同作证,把那胖子给拉下马!” “行,那我就信你一次,到时候你千万记得要帮我说话。” “你放心,只要你肯举证,就算你破案有功,到时候没准还会嘉奖你,毕竟你是最重要的证人。” “老白你就不怕被那人灭口?” “不怕,不是有你们家老爷子吗,何况还有九门提督呢,杜寒那边怎么样了老三?” “放心吧,已经拆人送信了,肯定是向着咱们的,到时候咱们一起使劲,不怕那人落不了案!” “得嘞,那就这么办了。” ··· 大管家整个人傻在了唐府的门前,任凭那阴风骤起鬼哭狼嚎也没有半点反应。 他想不到会是这样,白长生居然策反了顺天府要联手对付自己。 刚才听到的那番话,可正是顺天府的声音,还有那班头和另外几个人。 看来是早都算计好了,这一切都是给自己准备好的套,让他钻进去然后一网打尽! 到时候悦而送到自己府上,那边再一递话,任谁都会以为自己是挟持了悦而想要隐瞒这案子。 一旦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即便是想要保自己周全也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了。 要是没人检举揭发自己,那自己就算是护她周全,如果一旦被揭发,这就算挟持!大管家一思量就权衡出了所有的利弊。 更恨这群人好狠的心肠! 幸好自己晚上等不住就来了,更幸好听到了这么一段对话,大管家感觉到一股子彻骨的冰凉,把心都给冻住了。 人也僵了,过了好一会才把手垂下来,大管家沉默无言,心里面反反复复不知道在考量什么。 “你不仁,我不义!” 大管家寒声低语,拂袖而去,他下了一个抉择,再没有半点迟疑,这就转身离开了。 他刚离开,就看到那唐府大院的门静悄悄地打开了一个缝隙,打那缝隙里面一双眼睛正盯着他远去的背影。 正是白长生! 大管家没有注意到这些,而是快步回了自己的家中,一路无书一路无言,但那拳头可是死死攥紧了。 等他进了院子,第一时间就把小管家召唤过来,低头吩咐了几句,小管家虽然诧异但还是得令出去了。 大管家坐在椅子上,这一晚他注定无眠。 ··· 过了没一会的功夫,顺天府的后院里。 只听到一声低沉的吼叫响了半下便戛然而止了。 一道白练挂在房梁之上,一个黑衣人手托着一具死尸将其挂在白练的上面,左右观瞧了片刻,转身离去。 一会的功夫又搬出来几个大木箱子,放在了尸体下面,那箱子一打开,珠光宝气! 虽至夜半三更,那宝器还是刺破了夜幕让整间屋子都亮堂了起来。 而房梁上的人还未气绝,抽搐了几下这才彻底消灭了声息。 眼神里只剩下不甘的愤怒还有不解的怨恨。 这顺天府的老爷就在今夜悬梁自尽了! 只见一纸遗书摆放于桌上,表了衷肠,诉了恶孽。 顺天府自知无言以对朝廷恩泽,才选择了这样的方式自裁。 不仅如此,那纸上还写了一桩诉状,说自己当初贪图柳门家产,这才迫害忠良,以至于造成后来的柳门惨案。 但如今感念帝王恩情,自知有愧于朝廷恩泽,又不能替皇上分忧,悬梁自尽,以求此案大白天下,不辱君心。 ··· “老白,怎么样了?” “成了。” 吴老三凑了过来,白长生点点头深呼了几口气。 此时季礼从怀里掏出了一些散碎银两,给了旁边的那人,那人收了钱,一脸讪笑搓着手好不厚道的样子。 这院子里站着四个人,这四个人下了一个套,果不其然大管家就钻了进来。 白长生看了看那老人,走到了近前点点头道: “回去吧,这事情不要外传,你应该知道轻重。” “好嘞小老爷,有您这话就请好吧,我哨子百口拿钱办事这点您尽管放心。” 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银两,哨子百口鞠躬道谢,把门打开,小心观察了一下周围,就这么走了。 白长生意味深长笑了一下。 这事情成了! 让吴老三请来的这人,正是当初和老三碰到的那耍口技的手艺人,哨子百口! 要他冒充顺天府老爷的语气,说出这么一段话,也是说给大管家听的,就是为了让他进套! 季礼和吴老三在旁边帮腔,就知道大管家今晚上肯定坐不住,他是什么人?狡诈阴险的典型代表,生性多疑。 哪能忍的了一晚上,肯定会连夜至此要个说法,所以白长生就准备了这么一出戏,作给他看。 说那些话也是为了衬托气氛,让大管家以为自己联合了几方人马想要铲除他,慌乱之下他必定要去杀人灭口! 顺天府死地不冤,要不是他当初也贪图柳门那点家产,也不至于会落得如此下场。 可惜悦而还在昏迷当中没能苏醒,不然她看到这一幕肯定会大畅于心,这也算是替父报仇了。 等到明天一早,大管家肯定会来接悦而,到时候送到自己府上,大管家为了表达衷心也绝对会上告皇上来接取悦而。 不仅能保护悦而周全,还能顺水推舟让悦而进得后宫,白长生这一招使得着实妙哉。 他也是看出来悦而对皇上有心,郎情妾意又能入主后宫何乐而不为? 当把自己打算好的一切说出来的时候,吴老三和季礼都是暗竖大拇哥,这白长生果然精明。 “那接下来怎么办?” 季礼小心问着,在这鬼地方待着他实在有些不安,想要知道接下来的打算。 白长生没有说话,只是拍了一下吴老三的肩膀: “老三,明天那杜寒肯定会半路出手,靠你了。” “得嘞,放心吧。” 吴老三虽然大大咧咧但没半点含糊,保护一个女子他志在必得。 明天只要杜寒出手,吴老三定要擒拿下一个人,带着那人和悦而一起送抵万岁爷身旁,稍微一审讯那出手的人肯定会说出自己的来历。 到时候随着案子真相大白,杜寒也肯定保不住了,皇上一定会铲除此人,而悦而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这便是白长生想的合纵连横! 虽为皮毛,但已然洞悉人心本质,只要一切按着剧本来演,何愁悦而有恙? “明天一早再把准备好的药拿出来,喂给悦而让她醒过来吧,今晚就这样。” 白长生还是小心了一些,他之所以没有马上将悦而唤醒也是害怕她在旁误事,毕竟她还不知道大管家才是当初她一门惨案的始作俑者。 几个人又聊了一会,就这么各自睡下了,等到明天一早,最关键的一步便要开始了。 就在几个人睡下的时候,只看到唐府门前,来了一个人,操刀在握威武雄壮,正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这所宅子,神情诧异: “怎么好像有人?” ··· ------------ 第278章:置身事外 “查清楚了吗?” 昏暗的角落里,“那个人”显得有些心烦意乱,不住的把玩着手里的茶盏,好像在思索什么。 “查清楚了,就在那所宅子里,那个年轻人也在。” 兰一刀跪在地上,抱拳拱手。 他腰间别着一把刀,他是唯一一个可以佩刀出入这地方的人,整个大清朝也是独一无二。 深得“那个人”的信任,不仅仅是因为忠诚,而是因为他有着绝对的冷漠无情。 神机营的十年戎马只教会了他一件事情,那便是沉默。 也曾镇守边关,独战异域悍将力挽狂澜,座下高马踏碎了无数的人头与热泪,而他只有沉默。 正是因为沉默和忠诚,他才走到了如今,才能持刀出入南书房,任何人都不知道他的存在,因为他只隶属于一个人。 而那个人也在沉默。 “果然是这样,九门提督那有什么动作?” “没有,只是我觉得有些东西不对劲。” 听到兰一刀这么说,“那个人”站了起来,想要问个清楚,但兰一刀没有说话,因为他对不能确认的事情绝不妄加判断。 “那个人”也知道会是这样,细细思索了起来。 现如今大管家四面楚歌,好几道杀机正在他脑袋边上徘徊,稍微一不注意自己就必须要痛下杀手了。 而那个女人同样牵动着他的心绪,这等的美人何其绝艳,这等的惨案又是何其凄凉。 “退下吧,朕乏了。” 说完这话,再无交待。 兰一刀消失在了阴影当中,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这一夜就连“他”都没能安眠,因为明日一早,必定要做出抉择。 ··· 转过天来,青天之下有风无云,白长生懒扫倦容,站立门前,悦而此时已经苏醒了,正纳闷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要把我送走?” 悦而很诧异,她以为白长生怕了,但看他那样子好像并不是这么简单。 吴老三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悦而听后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也知道了那个看似忠厚的胖老板居然就是清朝的大管家! 居然也是害得自己一门沉冤不得雪的罪魁祸首! 而白长生居然要把自己送到那人的府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悦而来不及多想,她只是攥紧了裙角,她想到了复仇,一旦遇到那个人她必定要以死相杀! 白长生何尝不知道美人心思,但他也无奈,因为他知道这案子的蹊跷和利害。 那高高在上的人是不可能因为一个已经灭门的惨案而放弃大管家的,这根本不值当。 这是一个残酷的事实。 叹了一口气白长生也没说出什么来,他也知道悦而即便有心也是无力,她肯定杀不了大管家,大管家也肯定会提防她。 甚至可能悦而连府门都没能迈进去便会要被“那个人”半路劫走。 这虽然是好事,但对于悦而来讲灭门之恨不得报,还是过于残酷了。 “哎,走吧。” 白长生叹了一口气,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也是他能做出做好的选择和判断。 推开门,就是现在了。 悦而也是忿恨,有些恼怒于白长生,只觉得他也想把自己这个烫手的山芋给丢走,既然如此那何必还要留念? 迈开步子甩起清风,悦而出得唐门大院,站立街道旁,静等仇人现身。 即便是明知道不可能做到,也要尝试一下,悦而盘算着该怎么面对那仇人,身影显得有些孤零,有些决然。 刚一出来,白长生和吴老三紧随其后,来回张望着唯恐有人出手,分别护在左右,季礼则跟在最后面战战兢兢。 吕不辰也出来了,四个人把悦而围得严严实实没有丝毫破绽。 正是风扫晨灰之际,耳听得街道尽头一阵车马喧嚣,唢呐喇叭大鼓鸣锤。 大管家的人马来了! 嚯!好大的阵仗! 白长生都忍不住赞了一声,只看到二十来人的行在,拥簇着一乘轿子,正朝着这里慢慢靠近。 锣鼓喧天,老百姓都出来瞧热闹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迎娶新娘。 “怎么闹这么大阵仗?” 吴老三有些纳闷了,白长生在旁眯起眼睛沉思道: “怕是做给杜寒看的,让他不要出手,这是来接悦而的,闹这么大动静谁都知道了,再敢出手那就是自寻死路了,大管家好心思。” 原来是这样,就连不想事的季礼都觉得这大管家忒也精明了。 悦而一瞧,胸口起伏不定,怒火从那张俏脸上喷发而出,眼瞅着抑制不住了。 迈步就要走,拦都拦不住,看这架势就是要去拼命。 白长生快步跟了上去,只看到那一伙迎来的人马各个魁梧扎实,身子板结实地就跟蛮牛一般。 邀月一点不畏惧,站立最前,傲然道: “我来了,带我去见你们老爷吧。” 说完这话,那伙人满脸堆笑赶紧把轿帘掀开让悦而坐进去。 轿帘放下来悦而自始至终没有再看白长生一眼,白长生也没有说什么,他知道她在埋怨自己。 可也奇怪了,怎么附近这么安静? 几个人来回瞧看了几眼,根本没人埋伏在附近! 要说半路劫杀的话,这唐门大院的附近再好不过了,到了人团拥挤的地方可就不方便下手了。 怎么如此沉得住气呢? 白长生不禁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别看了,钱拿好,我们走了。” 站在最前面的正是小管家,他是大管家亲自委派来的,看悦而也没矫情就进了轿子,自己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递过来一百两银子的银票,小管家打发给了白长生掉头就要走,这也是老爷的意思,看来是还不想得罪白长生。 至于原因肯定是当初留在白长生手上的那封信了,白长生自然清楚。 点点头接过来银票,看着这行在即将远去,忽然有了些怅然若失的感觉。 这两个女子吵吵闹闹过了这么些日子,现如今居然一下子都都走了,可真是让人有些不习惯。 “老白,怎么办,还需不需要跟着走?” 吴老三扛着刀也有些费解,按昨晚的分析来看,应该会有人出手啊,可眼下风平浪静这也太怪了。 “算了,有这么一群人估计是不能再出岔子了,我估计是杜寒那边也预料到了这里面暗藏杀机,不敢贸然出手,咱们到时候想别的办法对付他,现如今悦而到累大管家府上,应该可以保一时周全。” 白长生看着远去的轿子,说完这话转过头来离开了。 几个人跟着白长生在街上漫无目的晃悠着,该去哪呢? “回棺材铺吧,她俩一走所有重心都不在咱们这了,也不用担心了,回去看看铺子怎么样。” 白长生还是惦记自己那点产业,朝着棺材铺的方向去了。 ··· 与此同时,后宫之内,大管家正低头垂首,他面前站着一个怒不可竭的女人,正是甄妃! “你好狠的心啊!” 甄妃神情怨恨,看着大管家虽然有一千万道杀心,却无处可发。 大管家低着头看不出表情,但语气很是平淡,好像在叙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紧要的事情··· ------------ 第279章:柳门昭雪 “娘娘,案子都落了,是你那舅舅贪心不足才有了今天的苦果,而且他已经授首了,想必皇上也知道了,奉劝您一句还是不要再挣扎,把当初贪敛的宝贝都拿出来充公,到时候也能折罪一些。” 大管家沉声说着,事不关己的语气透出了无情的态度。 甄妃眼泪扑簌,颤抖的肩膀承载了不知道多少怨气和不甘: “我贪恋钱财?我哪有你能耐大!害死了我的舅舅不够,难道你还想惦记我那点钱吗?当初要不是你撮合我舅舅去检举揭发,会有如今的是非吗!你太狠的心了!我必要与你玉石俱焚!” 大管家依旧面色如常: “娘娘说什么我听不太懂,当初我就曾经检举揭发过顺天府尹,但是折子被人给藏下来了,现在顺天府尹已经落案了,想必当初的折子也一定会被皇上重新审阅,那铁打的证据可是错不了的,我是个忠臣,还请娘娘注意言辞,毕竟关乎江山社稷。” 大管家这话说的滴水不漏,尤其是他所说的折子,乃是奏折,难道他很早之前就这么大义凛然? 显然不是,这不过是他种种手段中最微乎其微的一笔罢了。 可这也足够让人心惊了,甄妃听完,整个人都呆滞了,想不到大管家竟然如此攻于心计如此心狠手辣。 只听大管家停顿了片刻,见甄妃没什么可说的,这才继续道: “我来这也是皇上的意思,让您把当初贪敛的钱财都拿出来,这样也算是将功补过,皇上碍于情面也可以轻则于娘娘,还请娘娘感念君心,我这就先退下了,娘娘请珍重。” 大管家说完,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转身离去好不留念。 门一关,只听到屋子里传来一阵阵嚎啕痛哭,大管家站在门前面无表情,语气却很唏嘘: “欲佩后冠,必承其重,甄妃呀甄妃,你想的太简单了,这后冠哪是那么容易戴上的?这案子现在牵扯到了你,也就别再幻想什么大富大贵了,还是学着怎么破财免灾吧。 还说我心狠,殊不知这一切都是那老太监早都预料到的,你也不瞧瞧自打悦而一现身,他就再不出现在你这了,这还看不出来吗?哎···” 大管家自言自语,好像是在对自己说着什么,叹完气,迈开了轻快的步伐就朝着后花园去了。 此时的后花园里,来了几个人。 寻常里,要是哪个老百姓看到这些人,要是不跪下请安,轻则充军发配,重则祸灭九族。 这流水潺潺鸟语花香,假山长青游廊画歌的自在惬意里,也不知道有多少腥风血雨在暗流涌动。 老太后被侍女搀扶着靠坐在亭子中间,旁边站着一个黄袍加身的男子,正是乾隆爷。 那面前卑躬屈膝站着两个人,一个杜寒,一个九门提督。 几个人都没说话,乾隆爷把玩着手中的扇子,看着最中间跪在地上的女子,神情有些恍惚。 他们都没说话,而是在听,在听跪在地上那女子声泪俱下的控诉。 不是悦而还能有谁。 早前她义愤填膺决然登轿,一路上很奇怪没有任何人出手,就这么到了大管家的府上。 可门还没进去,就看到另外一伙人来了,正是御前侍卫和一乘八抬大轿。 这是来接她的,立时三刻入宫议事。 这可是大事,老百姓一瞧御前侍卫都来,这就知道肯定要出大事了,要么富贵荣华要么命丧黄泉,一窝蜂就全都来了。 指指点点丫丫叉叉,老百姓把街道都给堵住了,也彻底堵住了任何人出手的可能性。 悦而换了轿子,心中五味陈杂,跟着御前侍卫马不停蹄赶奔宫内。 一进来就瞧见了那爱恨交织的男人,可他不能有任何表示,只能带着她来了后花园。 因为老太后在这等她,老太后也知道了她的来历。 悦而进得后花园,当即跪在了地上,还没听问话,这就斗胆说出了自己的来历,乃是柳门遗女柳悦而。 遂即开始控诉自己惨遭家门不幸,一生颠沛流离半世欺凌,听得老太后都快跟着哭了。 “哎,这苦命的孩子,要不是当初被奸臣所害,哪至于落得如此下场?皇上,快问问是谁当初陷害的柳达开。” 乾隆也站在旁边,虽然贵为天子,但没有老太后开口也不能轻易张嘴,这会儿就明知故问道: “悦而,是谁参奏的你父谋逆,说出来,朕替你主持公道。” 说这话的时候,看了一眼面前卑躬屈膝的两个大人物,眼神里藏满了机锋。 就连杜寒这等心境之人都不禁打了个哆嗦,没有说话,把头又低了一点,而一旁的九门提督却是不以为然。 这案子本来就与他无关,悦而的出现只是让这案子可以沉冤得雪了,这当中夹杂着三方势力的角逐,可如今看来,胜负根本无法预料。 那胖子怎么还没来? 九门提督想的是这个,隐约猜到了肯定要等悦而把主使之人说出来他才肯现身,到时候借机邀功请赏,这胖子每回都如此,不差分毫。 “当初我父亲是被顺天府尹参奏的,其实他是看上了我家家产,试图占为己有,我父不从他就怀恨在心。后来唐门大案一出,我父上奏朝廷求情唐门,就在此时被那顺天府尹参奏说是谋逆。” “够了!” 一听到唐门大案,皇上的眼睛都瞪圆了,把悦而的话头止住了没有让她说完,有些案子是不能轻易张嘴的,影响太大。 他又怎能不知,当初唐秋生一入京城,便与柳达开交好,两人莫逆,遇上了唐门抄家灭口怎能不求情于朝廷。 正是这空子被顺天府尹给钻了,撮合着一群人联名上书,这才有了后来的柳门惨案。 有时候一人贵为天子,但毕竟还不是天,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了,虽然猜到了缘由,但也只能假装糊涂。 叹了一口气,皇上看了一眼悦而这就道: “你也不用再终日愁苦了,那犯案的顺天府尹已经畏罪自尽了,就在昨夜。朕还你一门清白名,日后大可重新做人。” 悦而闻听此言,全身颤栗,她想不到那个仇敌已经死了,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不!这案子没完,他上面还有人,就是那···” 悦而听这语气好像是要息事宁人,虽然洗刷了一门清名,但这罪魁祸首还没有落案,怎能善罢甘休,这就着急大喊。 可刚一开始喊,身后的九门提督就把她拦住了,拍了拍悦而的肩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悦而神情悲愤,她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再看看皇上,也是一脸的愠色。 自己虽然洗刷了满门冤屈,但看来这真正的祸首是难以落案了,怎么可能为了一个死了的清官就把这清朝的“顶梁柱”给拿下来? 这不现实,这很残酷,悦而除了啜泣只剩痛心。 那高高在上的男子看到眼前的美人凄凉无助,也是揪心,沉吟了片刻,用试探性的语气道: “现如今你已经满门遭劫,虽然冤屈已伸,但确实没有亲人可寻了,不如就···” 话还没说完,很是突兀地,老太后开口了,一下子就把皇上的话头给褶了过去: “是啊,这姑娘身世凄凉,但长得漂亮,替父报仇不惜隐忍了这么多年,哀家也是心喜,这样吧,做我的干女儿你可不要嫌弃哦。” 话一说出来,乾隆爷和九门提督齐抬头,惊四目! 而那杜寒,只看是嘴角上扬! ------------ 第280章:上门要账 这怕是早都准备好的,就连九门提督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想不到杜寒竟然跟老太后吹了这么一道耳边风。 实在是老奸巨猾! 这样一来,悦而成了老太后的干女儿,那可就是格格了,到时候即便皇上再怎么有心,也绝对不能表露出来。 看着老太后一脸慈悲,笑咪咪望了一眼杜寒,又不住地点头看着跪在地上的悦而,高高在上的天子,也只能是一声长吁哀叹。 “唉···” “好了,快起身吧,别把我干女儿累坏了。” 老太后高兴地合不拢嘴,这样一来既解决了汉女入宫的麻烦,又喜得了这么一个好闺女,可不是让老人家喜上眉梢? 要是不说悦而和皇上这层说不清的关系,单看这模样和这性格,还真是招人喜欢。 悦而跪在地上也是一阵错愕,她本不侥幸,也不期望自己能和帝王长厢厮守,但突然来了这么一个不知好坏的消息,可真是让她一时无法接受。 “太后···这···” “怎么,你不愿意吗?” 老太后很诧异,这天底下还有这等秉性刚烈的女子吗?想到这里脸上的笑意开始慢慢退散了,九门提督一看,心头猛跳,赶紧拉扯了一下悦而的衣角。 “愿意,谢太后恩宠。” 悦而恍惚过后也知道轻重了,赶紧磕头道谢,这脑袋一低下来,又是一阵子泪流满面。 原本就注定的有缘无份,今天算是彻底熄灭了所有可能。 谁都知道,打今天开始,悦而的性命再没有人敢惦记了,她算是步入了皇门之列。 这柳门惨案也终于可以大白于天下了,可唐门大案呢? 凄冷的寒风吹散了多少哀嚎的孤魂冤鬼,那最开始的惨案又该谁去平复冤屈呢? “嗯,那就这样吧。” 皇上唏嘘不已,但也不能再作什么表示了,转了个语气继续道: “和二也是有功,那顺天府尹勾结了朝廷一些大臣,瞒报了当初柳门家产的数额,当初和二也曾检举揭发,但是折子被人给藏匿下来了,现如今顺天府已然落案,所牵连的案犯也都被连根拔起了,那折子我看了,算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很不错。” 这话说完,九门提督暗自摇头,要说城府,这和二当真天下第一,看来这所谓的折子是早都预备好的。 现在倒是成了邀功请赏的由头,好厉害的手段。 只听皇上冲着自己又道: “你也不错,护了悦而周全没有被歹人所害,朕很心喜,赏赐你俩一人一件黄马褂,自己回去乐吧。” 乐? 九门提督都快哭了,忙乎这么半天,就落件马褂?图个什么啊。 俩人都赏完了,皇上又看了一眼杜寒,冷哼了一声,没有任何的表示。 这里面虽然有点斥责的意味,但杜寒有恃无恐。 这事情与他无关,只要日有多加留心,也就慢慢过去了,这次没赏赐倒还真不在意,后宫那么多嫔妃,随便扶持一个上来日后还愁没有油水可捞? 几个人正想着各自的心事,只看到远处传来阵阵爽朗的笑声,正是大管家来了。 还真就如九门提督所预料的,无事不起早,要是没到领赏的时候这胖子是绝对不会现身的。 “皇上啊,哈哈,恭喜恭喜有了这么个好妹妹。” 看来是早前就躲在旁边偷听来着,不然怎么能一来就如此说呢? 大管家走过来笑容堆在脸上那肥肉都快容不下了,九门提督看着厌烦也没辙。 “高兴什么?” 皇上吹胡子瞪眼睛,没个好语气。 此时那悦而也看到了大管家,只见是银牙都快咬碎了,眼睛里全都是怒火,要是现在给她一把刀,绝对是要冲上去拼个你死我活。 九门提督怎能不知道她的心情,伸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让她稍微平复下心境,可不能在这里造次。 “行了行了,都退下吧,拿着你的马褂赶紧滚远点。” 现在就说乾隆爷的心情那绝对是好不了的,随便糊弄了几句就要离开了。 几个人赶紧磕头跪倒,拜谢皇恩之后,便各自退散了。 走的时候杜寒是跟着老太后的,深深望了一眼地上悦而,没有什么表示,虽然她现在对自己没威胁了,但也绝对说不上好感。 又看了看九门提督,杜寒突兀地笑了一下,好像是在窥视着什么惊天的秘密。 悦而按着规矩要去学学一些宫内的礼仪,虽然留不留在这里还要看她自己的意思,但日后若是相见自不可怠慢了礼数,所以被带走了。 九门提督和大管家同道而行,俩人面对面都是云淡风轻,看不出半点情绪: “你说你这胖子够坏的了,还跑到甄妃那去要钱,当初那点玩意,说实在的人家顺天府能捞多?值钱的还不是都落在你那了?” “可别胡说,我为官清廉,怎能如此下作?” 大管家冲上来捂住九门提督的嘴,赶紧左右张望唯恐别人听到,九门提督实在是想不通,这么胆小是怎么一步一步爬上来的? 看左右没人发觉,大管家这才稍微放心了几分,压低了声音道: “总得翻本呀,他是死了,那当初赚的那点家产不都得拿出来充公?难道要我出?” 九门提督讶然无语,这胖子贪心都贪到一定境界了,就连破财免灾都想的是破别人的财,免自己的灾。 摇摇头冷哼一声,九门提督拂袖而去,空留大管家慢慢走在路上一边算账一边叫骂不休: “这事没完,我可记住都有谁了!” 大管家恶狠狠说了一句,挥舞着拳头想起了自己被人坑走的那些宝贝,不免有些愤恨。 而此时九门提督料理完这里的事宜也要准备打道回府了,等悦而学习完宫中的各种规矩应该也会回到自己这,到时再商量接下来的打算。 就这么想着,一路无书九门提督回到了自己的宅院,可刚到院子前面,就看到门前一群人吵吵闹闹不得安宁。 是谁这么大胆敢在步军统领的衙门口惹事生非? 九门提督很是好奇,从轿子下来慢慢走了过去。 几个眼尖的登时看到是老爷回来了,立刻跪倒在了地上大声请安,所有人一听也都悉数跪倒。 这可是老爷回来了,再大的事也要放在一边。 九门提督点点头,带着费解的目光看向了前面,只看到地上跪倒的众人中,有两个人傲然挺立,神态轻佻不堪! 一个粗糙猥琐,一个人畜无害,正是吴老三和白长生! 看到九门提督回来了,白长生撸起袖子挽起手,拿着一张白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东西,骂骂咧咧就走了过来,毫无尊敬的语气大骂道: “老狐狸你可算回来了!我今天要不跟你把这帐算明白了,我就不姓白!” ------------ 第281章:唐门旧事(捌) 白长生挥舞着那张白纸,大步流星就走了过来,吴老三在一旁跟着,表情有些戏虐。 九门提督眉毛一挑,看着眼前年轻人如此愤怒的神情,又看那一伙精兵强将叫苦不迭的样子,着实费解。 “你又跑我这干什么来了?” 九门提督佯装愠色,可这话还没落音,就看到白长生把纸给扔了过来,紧跟着嘴里叫骂不休: “干什么?自己看!该做的我都做了,你呢?好家伙跟这瞒了我那么多事情,现如今还把我家弄地鸡犬不宁,自己说怎么办吧!” 白长生此刻是没有半点畏惧的,借了个由头过来而已,现如今悦而的周全已经不需要担心了,很多事情也要弄清楚了。 最重要的自己这损失也太大了! 说话的功夫,九门提督把地上的白纸捡了起来,放在手上送目观瞧,看了一遭那表情就不对劲了,躲躲闪闪有些装模作样: “这个···是吧,有些东西吧,在所难免。” 那张纸上,列举着白长生这几日来家遭不幸所损失的一切器皿和物件,无一例外被添了上去。 好像还加了不少银两和白家棺材铺没有的物件,这怎么还有琉璃珐琅的玉壶?他家那茶碗不是前门大街买的吗? 那晚走的匆忙,白长生也来不及顾及许多,等着和吴老三几个人回到家里再一看的时候差点没哭了。 除了一把高堂上的椅子是完好无损的之外,其余的东西就连夜壶都给砸了个粉碎。 这也难怪,那晚的争斗何其凶险,这情况其实也早有预料,只是没预料到会这么惨。 白长生一听这九门提督是有意推诿,当即破口大骂道: “好你个老狐狸,不赔我?告诉你说!今天不给我个交代我就不走了!” 完全就是个市井无赖碰瓷的架势,白长生往旁边的台阶上一坐,抱着肩膀跟吴老三鼻孔朝天向。 早前九门提督这里的官兵也很诧异,这俩人怎么这么大的火气,再一想这不就是来碰瓷的嘛,可没听说过敢来这地方找茬的呀。 最重要的是这俩人的名声现在北京城可是人尽皆知,哪敢去斥责,只能跟着这俩祖宗在这掰扯,一直到九门提督回来。 九门提督也是瞧出来了,要是不给白长生点便宜,这小子能跟这里耗到来年开春。 无奈之下挥了挥手,服气了: “得得得,都给你预备上,来人呐,去账房那按着这单子上的东西都给买回来送到白家棺材铺。” 白长生喜上眉梢,心说这下可赚大了,还没等他高兴完,九门提督又道: “等会,那个什么壶就不用了,他家用的就是粗瓷大碗,随便背几筐扔过去。”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 白长生有点脸红但还是不打算善罢甘休,九门提督一吹胡子,瞪了他一眼就自顾自进屋了。 吴老三在旁边拉着白长生的袖子,小声道:“孙子,差不多得了,咱这够瞧的了,没听说碰瓷碰到步军统领衙门来的,赶紧进去吧。” 白长生左右思量,好像在盘算着什么得失,一咬牙一跺脚这才作罢,随着吴老三进去了。 身后便一群官兵各个哭笑不得,就这德行还叫个什么北京十大杰出青年? 等白长生带着吴老三跟九门提督坐在一起的时候,已经天经晌午了,几杯好茶了了心绪,三个人对视无言。 只看氤氲之气四散,白长生试探性的问道: “悦而她···” 九门提督摆摆手:“无妨,你且放心,悦而现在可是格格了,正在宫中习礼。” 白长生和吴老三一个激灵,怎么回事? 听九门提督娓娓道来,白长生和吴老三都是唏嘘不已,看来论起城府的高深莫测,这杜寒也不逞多让。 “那就说说当初约定好的吧。” 白长生也懒得话闲白,这就问起了正经事,关于小唐无心的来历,还有自己父亲自己师父的一切。 前阵子光顾着照顾悦而,实在是没心情管其他,现在可算是能弄清楚了,不禁是手心都生了许多虚汗。 九门提督闻听此言,沉默不语,好像在权衡着什么利弊,过了半响这才缓缓开口。 只听那苍迈的语气里有无尽的唏嘘和感慨: “那白衣人是狗宝,也是唐无心,你们就叫他小唐无心吧。” 小唐无心! 白长生和吴老三心头一跳,为什么起这个名字? 白长生偷偷摸了一下怀中的唐门秘卷,但是没有拿出来,这东西的来历过于惊天,如果真的到了时候,还是交给那所谓的小唐无心好一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老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搔着后脑勺一脸的费解。 白长生倒是沉默了,他毕竟看过唐门秘卷,从当中也了解了许多隐秘的手段,他猜想出来了一种可能,可他难以接受。 九门提督看到白长生这幅模样眼睛一眯,好像是觉察到了什么: “小子,你该不会知道了吧?” “不好说,说不好。” 白长生也在故弄玄虚,吴老三看这俩人频频过招,有些来气了,怎么就他什么都不懂? “别废话,赶紧说!” 九门提督这才道出了事情的真相,那话一说出来,这屋子里静地一根针掉地上都宛如轰天巨响! 原来这一切,都源自于一个老人的绝望··· 当初的老唐无心乃是唐门弃子,被朝廷免了罪责,扔在了唐门大院了却残生。 他年岁不大,算不上古稀老者,但那一身的伤痕和背后的尖刀,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此生已残。 再坚强的背脊也承载不了往日的伤痛和无尽的罪孽。 所以他发疯一样的寻觅着一切可能,一切可以逆转乾坤的可能。 于是他找到了唐门的那处密室,正是白长生也曾进去过的唐秋生建造的那处密室。 在密室里,唐无心也看到了那个密卷,这也是他一生武艺高强的来源。 融百家之长,综道法万千,老唐无心找到了出路,也看到了希望。 那卷轴上,写着一篇密法,正是逆转乾坤的秘法! 以百草之毒,浸染活人筋骨发肤,再以盖世手段,横加阻挠活人心绪,使之沉迷于混沌当中,忘却一生因果。 这样一来,不仅可以口诵武艺真经配合这等秘药淬骨活人锻道,使一个平民百姓拥有盖世的武学,更会让这人丧失心智。 因为百株药草之毒的淬炼,足可以将人逼疯,把自己的心智全都给抹杀干净。 这样一来,历经此法的人便会忘却自我,成为一具活死之躯! 而这手段正是来自于驭魂术! ------------ 第282章:唐门旧事(玖) 这手段来自于驭魂术,当初被唐秋生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毕竟不是他的传承,无法揣测其中全数的隐秘。 唐秋生只能换了一种方法,用更加邪门的角度来试图诠释和融合这门手段传承。 于是便有了后来的“逆转乾坤”。 先用药草浸泡,使人发疯癫狂,忘却自我,然后再让这人成为毫无心智的厮徒之辈。 这本是鬼奴的制作手段,但是到了唐秋生的手中便成了蛊毒害人的决绝手笔。 而正是这逆转乾坤的手段,给了唐无心一种怪异的希望。 既然这逆转乾坤可以让人丧失心智,成为供人驱使的厮徒,那如果为这具没有灵魂的躯体灌注一种人格,那会怎样? 唐无心不仅扭曲了心境,更是孤注一掷。 他想到了自己,想到了自己半残堪废的一生,如果可以把自己的人格,把自己的过往,把自己一生的因果都浇筑在一具没有灵魂的躯体当中,那不就代表着自己也可以随之重生吗! 于是乎唐无心发疯一样的想尽了一切办法,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躯体,那唐门大院无数的断骨残骸便是佐证。 可哪有那么容易? 毕竟是生生将一个人的人格从肉体中剥离,再灌注一个全新的进去,就这过程想一想便猜得出有多么残酷无情。 简直是违背人伦。 可这天道昭昭谁能预料? 就在此时那狗宝现身了,正是当初唐门鬼龙王大案中的狗宝! 他的出现让唐无心看到了希望,因为唐门的蛊毒秘术也有推演命相一说,所以唐无心把狗宝给留下了,没有交出去。 他已经失望了无数次,也害了无数人的性命,这狗宝可以说是他最后的希望。 可这狗宝居然熬过去了! 不仅在百草淬骨的历练中没有死去,甚至活下来之后筋骨激发出了全部的潜能,奇经八脉尽数交通,唐无心疯癫狂笑,他成功了! 不出所料,狗宝的人格早已经决裂丧失,就像一个足月幼童,浑噩于天地,前不见因,后不见果。 这样更有一种好处,那便是外人再怎么精通推演,也无法推算出此人的因果轮回,命相里自行遮蔽天机! 想当初唐秋生创立此术,便是基于驭魂术的手段,也曾想到了这样一种可能,但苦于没有人来试验,便作罢了。 但他相信必有这样一种可能性,所以才命名此术为逆转乾坤,这也是唐门一脉所理解的轮回,硬生生从活人身上创造出的轮回之术! 如果成功了,那后果实在太可怕了,因为一个人的心智和传承便可以借此机会永世轮回,这得是多么邪门的手段? 所以等唐无心看到希望的时候,他孤注一掷,用尽一生手段,将自己的因果刻画在那狗宝身上,把自己的人格嫁接在狗宝的骨子里。 可毕竟不是寻常手段,这过程中也不知道历经了多少艰辛和险难,过了这么多年都没有一点进展。 就连唐无心都快要放弃了,可他还是不甘心,只能拼尽全力去尝试,也算是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成功了。 当看到狗宝用坚定的语气,毋庸置疑地告诉自己:“我才是唐无心!”的时候,老唐无心欣慰地笑了。 这份欣慰,夹杂着心力交瘁。 正是那口黑棺,唐府上的黑棺,白长生也曾经见过,那里面泥泞的黑灰,其实都是早前的百草之毒。 他也是从唐门密卷上了解到的这些,只是他一惊一乍之间根本无法相信这种可能性。 毕竟过于光怪陆离,毕竟过于违背人伦。 可老唐无心还是做到了,不仅做到了唐秋生当年没有完成的一切,更完成了前无古人的创举。 如果这手段传承下去,唐门一脉就可以春风拂野永世轮回,就这份野心,也难怪后来满门抄斩。 “这···可能吗?” 吴老三有点不可置信,过了好半天才问出了这么一句,旁边白长生沉默不语,九门提督捋着胡子沉声道: “先让你忘记自己是谁,然后告诉你你是什么人,你经历了什么,长此以往持续数年,你也会沉沦当中无法自拔,何况还浸泡在百草淬骨的毒液当中,这老唐无心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人物。” 吴老三点了点头,陷入了沉思当中,过了一会又问道: “可那老唐无心为什么要把小唐无心再给送出去呢?为什么还要和他对上手把自己给害死?” “解脱,试炼。” 白长生猛然抬头,盯着九门提督眼神藏着几分寒意,九门提督点点头,不置可否。 吴老三一经提醒,再稍微琢磨一下也就弄明白了,这唐无心只可以有一个人。 如果让小唐无心看到老唐无心,迷惘之下被否定了自己的人格,小唐无心必定会道基不稳甚至可能溃崩! 绝不能如此,这二人必定只能留下一个,所以老唐无心在灌注人格的同时,也灌注给了小唐无心对自己的仇恨。 等他功成那天,必定会寻上门来与自己拼个你死我活。 其实老唐无心大可不必这样,息事宁人避世索居就好了,为什么一定要以身试法呢? 因为他退无可退。 逆转乾坤的惊天手段所需要的精力不是一般人能负担得起的,尤其是他这样的罪身之后。 对他而言,死在“自己”的手上,看着“自己”重生于阳光之土,便是他这一生最大的欣慰和解脱。 种子已经洒下,他日绽放出来的惊艳,必定争芳于天地,想想这些,那付出什么其实对他而言都不足为过了。 这便是白长生口中的解脱和试炼。 唐门有个老唐无心,唐门也有个小唐无心。 可这世上真的还有唐无心活着吗? 这个问题敲击着每个人的心扉,教人心神不宁,预感到一种莫名的压抑和悲凉感。 无心之笔,可以逆天,唐秋生的后人不凡,不论对错荣辱,单说所做出来的事情,就已经可以说是冠绝天下了。 ··· 而就在此时,一个白衣人,站在一户农家院的前面,面似铁青一般难看。 院子的门开了,白衣人正要起身折返,他本可以从容地翩然离去,但腿脚好像灌注了水泥让他动弹不得。 这么一迟疑的功夫,门里的老人出来了,正拿着簸箕,像是要出门干活。 老人一出来,发现院子里有个人,老眼昏花望不清楚,眯起了眼睛细细再看的时候,那簸箕也掉在了地上。 老人全身剧烈颤抖着,布满了皱纹和沟壑的干枯手掌上,散落着几点浑浊的泪痕,只见那老人激动地哭喊了起来。 那声音一出来,白衣人站都站不稳了,好像一柄铁锤砸进了心窝里,教他踉跄后退,面白无力。 “孩子!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没死!老天爷有眼啊!你把我的孩子送回来了!!!” ··· 过了没多久,一道身影遁走消失,那身影有些慌乱,还纠缠着几行鲜血! ··· ------------ 第283章:错综复杂 白长生望着眼前的九门提督,突然生出了一种陌生的感觉。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这也是吴老三想要问的,而九门提督却是摇摇头,没打算说出自己是怎么知道的: “管好你自己就行了,这些年朝廷事无巨细哪样事不需要我来操心?更何况我就算不知道也要被其他人知道,要是他们知道了那还能有好?” 这九门提督口中的其他人,正是大管家和杜寒。 可他们为什么会想要阻挠此事呢? 白长生说出了自己的疑问,只看九门提督站起来,叹了一口气望向窗外,迟缓道: “唐门那案子,当年闹得有多大你们根本不清楚,这里面可掺杂着另一个人呢。” “十四王爷胤緹?” 九门提督点点头,没有说话,白长生却忽然想起了在唐门密卷中看到的那个人,胤緹的女儿枯倩! “对了,不是有个枯倩吗?她现在何处?” 九门提督倒是很诧异: “你是怎么知道枯倩的?” 看来九门提督并不知道唐秋生当年留下了这么一本卷轴,记录了唐门的兴衰,和那无数邪门的手段。 白长生想了片刻,还是把密卷拿了出来,交到了九门提督手上,九门提督赶忙翻阅起来,看了一遍脸色阴阳立变: “果然有这么一笔,唉,唐门兴衰,社稷沉浮。” 语气里有些无奈,九门提督好像对唐门也唏嘘,只看他翻阅了一遍就知道这密卷的作用了,合起来又交还给了白长生: “这东西不要外泄,来历过于惊人,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 白长生接过了这份沉重,谁都知道这东西落在谁手里都不行,还是得找个机会交给小唐无心。 “枯倩呢,到底后来怎么样了?” “时年惊蛰,枯倩三尺白绫自绝于后花园假山之上,十四王爷胤緹悲痛欲绝,进京吊丧,经月乃返。” 白长生心里一阵绞痛,这枯倩不出所料,还是死了。 “不过···” 九门提督语气有些迟疑,好像这事情还有不对劲的地方,但还没有得到证实。 “不过什么?” 白长生急切发问,但九门提督摇摇头没有说什么,而是换了个语气道: “小子,今天你想问的我都告诉你,但必须都是我证实了的,你且问些紧要的,过时不候。” 白长生点点头,和吴老三对视一眼,当即问道: “我的父亲白三石,到底是什么人!” 九门提督看着白长生笑了一下,他早都料到这小子会这么问,有些东西瞒久了也不见得有用,不如索性都道出来,也省得这小子日后触了那些不必要的霉头。 “你的父亲,是个英雄。” 九门提督先说了这么一句,白长生攥紧了拳头,每每到了涉及他父亲的言论总是让他有些激动。 白长生的父亲叫白三石,是个英雄。 白长生的父亲是个英雄,也是逆子。 当年师从无名氏,湖湘人士,自打湖南北上进京,一身本领高强,道法之术逆天。 关于他的手段从何而来,老人家临死都没有告知任何人,只知道他一生惊艳绝决,纵横捭阖。 进京之后落在了拐子胡同,虽然一身技艺,但并没有显露于世。 平时也只是靠着给人相面风水一类的寻常手段过活,为人热忱仗义疏财。 后来京畿之地是适逢大旱,饿殍遍野,便去了一次山西寻求出路,不知道在哪了解到了一些隐秘,这隐秘乃是关于前朝旧事一些过往。 还听说与江山社稷有些瓜葛,白三石更是了解到万历八年曾有一股势力抗击朝廷,企图谋逆。 后来这股势力被朝廷绞杀殆尽了,但在满清之治下又死灰复燃了。 这势力囊括了四海异士,每个人都一身的本事高强,让朝廷颇为苦恼却又无可奈何。 后来白三石找到了这群人,从这群人的口中了解到了万历八年的是非,倾心向往。 要说前朝的乱臣贼子,与当世本无关系,但毕竟江山稳固不牢,这事情传到了当权者那里还是很刺耳。 当即下令剿灭这伙人,可这伙人哪里肯善罢甘休,这便与朝廷斗了起来,打打停停过了很多年都没个结尾。 而彼时的白三石,早都凭借着一身的高强技艺,稳定了那伙人中最核心的位置。 军师白三石! 白三石生性聪慧,手段逆天,谋略布局之下这朝廷可谓是节节溃败,每逢交战都只能退避三舍。 但这伙人与朝廷之间的斗争都没有显露于世,因为他们虽然是各个本事高强,但却人不从众,也没有扩张的打算。 本就是一群山野之人,虽有心争强好胜,但过了这么多年,物是人非也早都对江山社稷没了图谋。 后来朝廷就想起了诏安,一旨诏书下达,到了白三石的手中。 白三石本不愿善罢甘休,但这么多年来的争斗也让他们这群人死伤无数,可这事毕竟不能一人做主,便和大家商量了起来。 不料大家的志气出乎意料地一致,朝廷从未变了初心,只想着绞杀我等,如若诏安,入得京城不说人心似鬼怕也要处处刁难,决议不能轻易信服此蹊跷招安。 这事情也就耽搁了下来,可就在此时,这伙人之中出了内鬼,毕竟也有人想要落得富贵荣华一生太平,这便起了鬼心思。 偷偷上报朝廷说要讲几个匪首供出去,只要将这几个人拿下这团伙自当溃崩。 后来又供出了每次交战的布局,这等军机大事一经说出来自然会使得他们作战迎敌之时处处受人牵制。 所以就有了后来的败相,一伙人本就没有设立什么统领一类的职衔,各自为战靠的也是本事高强,但应敌作战岂为匹夫之勇? 过了没几年这势头也就一落千丈了,为首的几个大人物也都被朝廷击败,死的死伤的伤,更因为被人出卖而让朝廷俘虏了数人,这伙人只能暂时退避。 朝廷的人马乘胜追击,没过多久就将这伙人打得蛰伏不出了。 白三石本为军师,又精通道法,自然算得有人出卖,可出于一些原因并没有办法将此人绳之以法。 又因为白三石仗义疏财,每逢粮草紧缺之时也都是从官兵之行掠夺,从未煽动百姓,更是会将多余的粮草接济穷苦,所以在当地百姓之间还是有口皆碑。 再后来最重要的几场战役之中,白三石尝试着力挽狂澜,可清兵不分青红皂白,但凡和这群人有瓜葛的,哪怕是无辜百姓都要被凌迟处死,白三石于心不忍,只能选择退上梁山。 清兵围剿山头,一把大火将他们封堵在了山头,无奈之下,白三石立下誓约,日后若有机会,必定要一雪前耻重掌大宝。 众人呜呼哀哉,但也只能接受了这个无情的事实,白三石这便遣散了众人,昔日的好汉也就各自分散了。 白三石也乔装了样貌,趁乱逃走下山,回了北京。 当他回到北京的时候才知道,当年那些故旧都被朝廷给处死了,悲愤之余只想着了却残生。 那些随他征战四方的猛士们也都没了消息,白三石浑噩度日。 此时京畿之地的灾荒,在贪官恶吏的连年挥霍下也变得愈发严重起来。 皇门酒肉臭,饿殍死无数。 白三石到底是人中枭龙,心中不忍,于是凭借一己之力救助灾民无数,更在东直门的城门边上捡到了一名弃婴! ------------ 第284章:离恨天下 白三石将这个弃婴抚养成人,取名长生,愿他长生自在,一生远离疾苦。 当初背叛他们的那内鬼自然归顺了朝廷,成了朝廷重点栽培的对象,一路戎马军功显赫,这也是帝王用以把控人心的手段。 毕竟是靠着出卖故旧爬得人上位,那人虽然得志但心中惶恐,只想着把旧日知晓内情的人都给斩杀干净。 所以四处打听四处寻觅,只要和当年有关之人,必定要想方设法将至袭杀殆尽。 以至于到了后来白三石所立下的誓言也成了一纸空文,那起兵再战的诺言也变成了东躲西藏的悲苦无助。 朝廷乐得看这样的局面,也就没有横加阻挠,白三石虽然有心逆转乾坤,但奈何无力回天。 只能四处奔走打听消息,企图让故旧讨得一天光明。 本来他精通乔装之术,又手段惊天,朝廷的人自然不会发现他的什么端倪。 但正是因为白长生心存故旧,这才使得自己露出了马脚,被人一纸揭发,现了端倪。 朝廷当即派人来拿,白三石靠着百姓的帮助仓皇出逃北京,一路被人追杀。 正好当年那群人知道了这消息,赶忙从各处赶来相帮,这群人也都感念白三石,这些年来都是靠着他所告知的消息才勉强能苟延残喘。 又加之乃是昔日军师,怎能不出手相帮? 终于也就有了后来的落幕之战,白三石带着故旧来到了昔日那山头之上,悲悯之情顿起。 可毕竟是穷途末路,再有逆天手段也无可奈何,白三石战死荒山,一群忠心猛士也悉数授首。 仅存下来的几人也是伤残之身落魄而逃,再难掀起什么波澜了,他们这伙人也彻底覆灭了。 而关于白三石的死,朝廷并没有昭告天下,也是出于顾虑。 因为白三石在京城的口碑颇佳,曾救助无数百姓,大家对此人很是感激,出于这个顾虑自不能轻易道出实情。 一语带过,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知晓内情也都噤若寒蝉,而那个时候的白长生已经长大了,他听到的只是老父染病城外,病死荒野。 想不到这里面居然藏着这么多隐秘。 后来也曾有人打着白三石他们这伙人的旗号想要另起山头,自然就是当年唐秋生所遇到的那群人。 可那毕竟是一群乌合之众,没个干净利落的拳脚功夫,更是胸无大志,朝廷只要出兵便会作那鸟兽散,根本毫无志气可表。 令人惊诧的是,就在近年以来,却听说有天资纵横之人了解了当年的隐秘,一直想要光复大业,不过这里面交杂着太多的是非,根本说不清楚。 自古以来,起兵造反都难以讲得清楚,很多人都是打着个好听的旗号为非作歹罢了,都想分得一杯江山社稷之羹。 可天不助纣,靠着残害生灵成就的霸业又会有什么好下场呢? 听这群人的过往,好像都是秉承了什么遗志,但其实说到底也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有“话语权”而已。 当初万历八年也好,后来的白三石也罢,再后来的乌合之众一样,现在的娄冥同理,虽然都打着抗击朝廷苛政滥刑的由头来造反,其实都是为了同样的目的聚在一起。 想要在江山社稷的蓝图上勾勒出属于自己的一笔惊鸿,如此简单,却又如此血腥。 看着彼此都有一些关联,也不过是为了行事之时,有个顺理成章的说法罢了。 每个人殊归同路,到了最后的结局竟然如此相像,想到这里吴老三不禁是唏嘘感慨。 可白长生没有,他没想那么多,听到后来他已然泪水湿透了衣衫,他的父亲居然是这样一个人。 他的父亲白三石确实是个英雄,从未取民分毫,到后来又能做到仗义疏财,但奈何只是在江山沉浮的乱世中添了一声叹息。 这事情说不出对错,也没有对错。 要不是乾隆爷宠信大管家这样的贪官,也不至于京畿之地的灾荒持续数年,更不致于后来白三石灰心丧志,想到要覆灭这等可笑的江山。 可又因为是起兵造反,才使得后来无数人命丧黄泉。 这事情从哪个角度去讲,都没有明确的是非对错可言。 但朝廷到底还是留情了,留下了自己,没有赶尽杀绝,这难道是为了嘲笑吗? 白长生恨地牙痒,却又不知道该去恨谁。 恨这天吧,朦了我心,恨这地吧,胧了我志,恨这苍生吧,颠沛流离,恨这大地吧,谁主沉浮。 江山社稷一碗汤,白骨作料肉作羹,最终只有一个人能畅饮天下,而这一人的座下,有多少白骨相拥堆垒的咏叹? 白长生叹了一口气,对于这个事实他无话可说。 沉默了半响这才抬头,擦干了眼泪继续问道: “我那师父,是不是也和我父亲有关?” “是的。” 九门提督沉吟道,虽然看着白长生承受这等事实有些不忍,但还是说了出来。 他的师父曾经也想要追随白三石,但白三石遇见此人之后,与之相谈甚欢,但并没有将其收入麾下。 因为他们有着同样的手段,断命的传承! 掌握这断命的传承的,当今当世也不过此二人而已,而白三石所做的事情必定要青山埋骨,所以他的传承是不可能继承下去的。 如果这老人也掺合进来,那这传承也就断了,所以白三石没有收留此人,而是让他蛰伏不出。 这也才有了后来白长生拜师学法的戏码,也不知道这一幕白三石要是能看到,会作何感想。 天道昭昭命运轮回,这大地之上,野草焚灰荒芜沉沦,可春风又生,必定有人不甘命运被人左右。 白长生便是这天地管不住的人,他的父亲不在了,可他还在! 想到这里,白长生挤压着胸腔的悲情,好像听到一声召唤,一声铿锵有力的控诉,他要站起来,他要秉承父亲的遗志! 九门提督看到白长生这模样,死死盯紧了也没有多说什么,从他的语气里并没有听出对那群人鄙视的意思,反而有一丝感慨和悲凉。 吴老三注意到了,注意到九门提督眼中的悲戚,这就问道: “说了半天,那群人干了这么多年,也没个像样的名号吗?” 九门提督闻听此言,仰天长啸,好像抑制不住那旧日的辉煌带给他的荣耀感,只听一语出,风云变! “谁说没有?今天就告诉你,好教你知道知道当年那群好汉的名号,且要记住了!离!恨!天!” ------------ 第285章:举杯邀月(终) 这离恨天的山头名号,是当年白三石他们一群人想出来的。 恨旗出,风云变,时年辉煌之时,清兵见此旗无不溃散出走。 这是一种荣耀,更是一种精神。 一种反抗世俗沉沦的精神,一面反抗朝廷压迫的旗帜。 离恨天分四部八旗,四部名号各个震天响: 常胜天官赐福东! 琼林不忌平荡西! 讨天神武子终南! 伏魔无用嘉文北! 八旗高手各个魁梧扎实,一旗十八子,单出一旗平荡一方绝非儿戏。 四部分管八旗,四大将领分职军师、刑法、攻掠、镇守。 这白三石当年所亲带的,便是常胜天官赐福东军,统领两旗高手,座下又五百好汉,绰号五百罗汉。 这五百罗汉虽不如旗下高手,但随便拎出来一个,放倒三五个清兵不在话下。 所以虽然整个离恨天麾下不过万人,可对朝廷造成的威胁很是严重,可谓人才济济百家争鸣。 这也并不完全归功于白三石的招募之策,乃是因为时年治下,朝廷严查武夫,但凡拳脚有两下子的高人,都必须要记录在册,时常查访。 也是因为清朝之治过于严苛,朝廷唯恐此辈高人作乱天下而作出的决策,这些人不堪忍受高压,这才聚齐到了一块,起兵造反。 有猛士,见高人,现道法,显谋略。 每个离恨天的好手,都有各自的能耐,有人擅长拳脚,有人擅长谋略,有人擅长阵法,有人擅长奇门。 不过正是因为这些人技艺超然,才让朝廷觉察他们乃是一方威胁,所以才会下令铲除。 这里面说不清道不明,孰是孰非也不是一两句话讲得清的。 但眼下白长生知道了父亲当年操心劳力的地方,也知道了父亲的过往,让他很受触动。 怪不得当初在迷山的感觉会那般离奇,原来老父亲也曾亲身向往,想到这里白长生心中万分苦涩。 吴老三是个局外人,他一直在细细观察,他发现九门提督有些不对劲,好像很是激动,好像在刻意跟白长生提及这些。 这是什么意思呢? 难道说是朝廷下的旨意,想要试试白长生的意思,如果是这样的话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吴老三替白长生捏了一把汗,也捏了一下他的衣角。 白长生一直在恍惚,根本没留心这些,回头看吴老三使劲努嘴让自己注意言行,这才反应过来。 毕竟九门提督是皇门之人,和皇上也有点沾亲带故的,跟自己说这些他是什么意思呢? 把头抬起来看着九门提督,白长生问道: “杨茹又到底是谁?她不是万历八年的人吗?” 白长生想到了这个明朝的“女鬼”。 九门提督也缓和了表情,擦了擦胡子,一扫脸上的严肃,冲着白长生背后的角落道: “让她自己跟你说吧!” 刚说完,只看那角落里蹦出来一个女子,黄衫长裙,盘发如云,正是那杨茹! 三两步,如燕子夺食,杨茹蹦到了白长生的面前,音如黄莺,语气轻佻道: “好呀你个老狐狸,都知道我在了还不早点叫。” “杨茹!” 白长生一扫情绪,很是惊喜眼前的女子竟然就这么出现了,赶紧招呼起来,杨茹轻点燕颏: “小长生!” ··· 邀月坐在一辆马车里面,她不知道自己将要去向何处,也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 但她已经生无可恋。 那天的趁乱出逃,也不过是出于本能,随后她便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是浑浑噩噩走在街上,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白长生她没有杀,唐门密卷又没能到手,可老父亲还在九子余孽的手中,她该何去何从? 就这么一路走到了晚上,那街角中却现身出来几个黑衣人,迅速靠拢了过来。 正是九子一脉的恶徒! 原来他们一直跟着邀月,只是没有让她发觉。 几个人不说话,把邀月的脸给蒙住,趁着夜色朦胧就将她带出了城,城外一乘黑轿正在无声的等候。 等候她开启一段未知的旅程。 邀月并没有反抗,她只想听凭发落,只想在临死前见一眼老父亲,所以她甚至没有说话就被这群人给带走了。 在轿子里坐了很久,邀月一句话都没说,一直在发呆。 她想白长生为什么没有让吴老三来追自己,她想这旧情郎为何如此狠心不留余地。 如果把密卷给她,也许她的父亲还有生还的可能性。 可现在一切都晚了,邀月心中除了恨只剩下迷惘。 等轿子再次落地的时候,帘子被人打开,邀月被人拉扯着出来,茫然地看着周围荒芜的景象,不见丝毫悲喜。 “这倒是个葬身的好去处。” 邀月的语气都听得出来没有半点挣扎。 可等待她的不是人头落地,而是一个黑衣人缓步而来。 那人站在邀月的面前,抬手就是一个耳光,邀月被打地七荤八素,嘴角溢血。 “没出息!到了这会你还要惦记他的生死?” 那声音冷漠无情,却让邀月有些错愕,因为她听出来了,这是父亲的声音! 邀月眼睛瞪圆,颤抖着手伸了过去把那黑衣人的敷面摘了下来··· 邀月的父亲站在面前,一脸寒霜似腊月冰水,没有半点的情绪可言。 “父亲!你还活着!” 邀月惊喜地叫嚷起来,一把扑了过去抱住父亲痛哭流涕。 可面前这人没有任何表示,听邀月哭了这么久还是无动于衷。 邀月觉察到了不对劲,把脑袋抬起来,累挂两腮,茫然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再回头看看,所有人都垂头肃穆,邀月松开了手,后退了两步,看着老父亲,好像猜到了什么。 “父亲你···” “把她带过来!” 邀月的父亲冷言一句,转身就走,前方不远处正有一口铜鼎! 几个黑衣人不由分说,拉扯着邀月这就向前去走。 邀月哭喊叫天,却挣扎不得,她猜出了原因,可她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这一切都是他父亲安排好的,就是为了利用自己! 邀月的父亲早都接管了九子余孽,正是他做的这一切,就是让自己杀了白长生,以绝后患。 他现在早都不是当年那个和蔼可亲的父亲了,他现在是九子余孽的教主,也是后来邀月所经历一切的始作俑者。 他想用自己作为要挟,要挟邀月去杀了白长生,夺得传承来供九子一脉东山再起。 可他失望了,邀月还是做不到,所以他让人把邀月带回来。 难道那铜鼎是给自己准备的吗? 想到老父亲居然会这般无情,邀月心如刀割! 这世上再没人比她更为悲苦无助了,可她无法逆转这个事实,来到了铜鼎面前,那里面沸腾的药水蒸腾着她所有的希望。 化为乌有。 “把她放进去,我就不信这铜顶里的毒药都不能把她这心病给治好!” 原来不是要害死邀月,而是想用这铜鼎里的毒液浸泡邀月全身,让她沉沦当中。 和当初狗宝经历的一切异曲同工,却更为狠毒。 邀月的父亲不顾自己女儿哭喊,让几个黑衣人把邀月扔进了铜鼎之中,狰狞恶笑: “我等着你出来,我等着你秉承无上道果,我的孩子,让仇恨沸腾起来吧!” 这是邀月丧失心智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随着彻骨冰冷的毒液浸泡在身上,邀月心中最后的火花也彻底熄灭了。 这天地,对她从未留情过。 毒液浸泡在邀月心头,污染了曾经皎洁的心扉,从今以后,这世上再没有邀月,这世上只有祭后妖月。 ··· ------------ 第286章:杨士驭魂 白长生看着眼前的杨茹,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隔了这么久没有再见,此刻的相遇心中那波澜似是滔天巨浪,拍打着他所有的情绪。 刚才恍惚的心境也俨然变成了眼下踌躇的姿态,白长生捏着自己的衣角,像是一个稚嫩又傻气的孩子,没有半点设防。 吴老三在旁看白长生这德行,也差不多知道是怎么个情况了,毕竟是过来人,大嘴一咧,挪揄道: “哎哎哎,刚才谁要秉承遗志来着?就刚才那架势,哎哟你干嘛!” 吴老三还没说完,白长生一脚飞了过来给他踹倒在了地上,紧跟着趁机靠前了几步,看着杨茹那眼睛里写满了情致。 九门提督也在看着,看这俩人含情脉脉真是鸡皮疙瘩都沸腾了,赶紧把地上骂骂咧咧的吴老三拉起来,朝着外面小声道: “瘪三,跟老夫走。” “叫三爷,是三爷不是瘪三!” 吴老三嘴都气歪了,大声叫嚷着,九门提督一把捂住他的嘴,拉着他就冲出去了。 这屋子里,只剩一对冤家,就连沉默的空气里都好像跳跃起了点点涟漪。 “小长生,你好呀,我···” 还没等杨茹说完,白长生一把执起了眼前美人的素手,搭载了自己的臂弯里,承载起一捧柔情似水。 “杨茹,我吧,上辈子投胎早了,可能轮回路上哪个地方进水了···哎呀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反正早点遇见你就好了。” 白长生是想着季礼那口子油嘴滑舌,但实在琢磨不透精髓在哪,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简直听不进去。 杨茹大概也明白怎么回事了,这小子肯定是从哪个浪荡公子哥那学来的,这么久没见,长处一点没见长,就这没正经的倒是学得轻巧。 当即把手给从白长生那抽了回来,一脸嫌弃道: “要点脸,学点好,别什么人都去跟着玩,本事没见涨油嘴滑舌倒是学得快。” 语气像是在教育一个小孩子,杨茹难得在白长生面前能扮出老气横秋的模样。 白长生脑袋猛点:“嗯嗯嗯,听你的,回去我就把丫捅死。” 此时季礼正在温柔乡里快活,怀中抱着个美人却不自觉打了个寒噤: “奶奶的,谁咒我呢?” “官爷~” 听得美人娇声,季礼一扫情绪,正气凛然道: “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洒家的金箍不老棒!” ··· 这世间的情话,说不清道不完,这世间的情事,数不尽表不全。 那些你情我爱的山盟海誓,不过是文人墨客笔下增补出来的赘累,为的是传唱千古,卖弄口舌。 而实际上真正的郎情妾意,其实不外乎“眼缘”二字,你来我往,送目观瞧这第一眼就能感觉得出来。 根本不存在那么多磨人的桥段,这边厢四目相对,一眼瞧过去心里面咯噔一下就够了。 剩下那些故事不过是浓墨重彩的渲染而已,两个人自打一见面,那感觉对上了就可以。 而眼下的白长生,此刻正是这样的感觉,一如初见,心神荡漾。 杨茹又何尝不是?自打被九门提督给挖出来,就没见过这么让她心生恻隐的公子。 那肚皮乱晃的店老板,那吊眼横眉的糙大汉,那猥琐下作的苦力巴,每个人眼中都充斥着贪欲和狡诈。 唯独眼前这个少年郎,清澈的眼珠子里看不见半点蘼芜。 “咳···” 毕竟还是个女儿家,杨茹被这么个分不清好坏的良人直勾勾看着,也是有些害臊了。 那眼神太大胆了,很直白的表露出了所有的心悸。 “呃,这个···哈哈。” 白长生也反映了过来,搔着脑袋有些害臊,后退了几步,两个人咫尺间的火花也稍微消散了几分。 “没想到你走到了这一步,居然连大管家都敢戏耍,胆子够大的。” 杨茹想起了正经事,又变回了笑嘻嘻的模样,看着白长生打趣道。 白长生有些诧异,怎么杨茹都知道了? “你怎么知道的?哎对了,你怎么在这里?” 这样茹自打那一次出现到如今已经过去了许久,白长生猜不透她的来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出现在这的。 杨茹早都料到白长生会这么问,看来也是没打算瞒着,自顾自来到了椅子边上,倒好了两碗茶。 等白长生做好,这俩人四目相对,又是一阵火花四溅,要不是刻意压制着,估计都要变成电闪雷鸣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可以告诉我吗?” 白长生强行稳住心神,还是想起了要紧事,今天了解了许多隐秘,需要他慢慢消化,但还是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眼前美人的过往。 杨茹闻听此言,绕指茶气弄黛颜,一声轻叹,诉了衷肠: “我叫杨茹,我是这世上最后一名驭魂术的继承人。” 这点白长生并不意外,因为在断命师的传承里,也曾提及这世上有驭魂术这等离奇手段。 夺天机造化,驱使万物驾临苍生。 可惜百世沉浮,现如今懂得这手段的人,不过是皮毛之辈,掌握精髓者早都凋零入土了。 曾经有人遍寻天下江河,也没有找到一丁半点关于驭魂术的过往,这惊天的手段早已经埋没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 可杨茹又是哪学来的? 随着杨茹的倾诉,白长生脸上的表情逐渐起了异样,眼神都变得恍惚起来,他无法理解眼前美人的来历。 更无法理解驭魂术的离奇。 杨茹是万历八年来的奇女子,这点毋庸置疑。 她活了将近二百年,这近二百年的岁月里,沉眠的岁月足足有九成之多。 她的父亲叫杨士,乃是万历年间的曲阳县书吏,为官清廉,正气凛然。 平日里酷爱丹青笔墨,更喜道法炼丹,虽然看似神乎其神,但在杨士的眼中,这些丹鼎之术乃是千百年来传承的精华。 遍寻了无数古籍单本,杨士在晦涩模糊的字里行间了解到,有个地方藏着一些惊天的东西。 他费了很多年的功夫,终于找到了那地方的所在。 就在那个地方,他得到了一份传承,驭魂术的传承。 那传承本来分为四部,可其余三部都已经被人取走了,只剩下一本驭魂术的典籍,孤零零摆放在那里留待后人相宝。 那是个绝妙的地方,也是个凶险的绝地,有着无数的岔路,数不尽的机关暗道。 每做出一个选择都牵扯到最后的结局,稍微一不注意必定要横死当场。 走到最后也只能得到属于自己的东西,如若贪心必定会万劫不复。 所以即便杨士有心也不行,他只能取走驭魂术的典籍传承。 看来早在无尽岁月之前,便有人施以惊天手段到临此地,取走了其他的传承。 那个地方只有四本书,杨士取走了最后一本,等他出来的时候,那处绝地便也崩溃成了一池废土。 杨士战战兢兢带着一身的伤,和一份传承,就这么回来了。 等他回来以后便开始悉心钻研起了驭魂术,这一看不要紧,真的是越看越是心惊肉跳。 这驭魂术夺天地造化,居然可以驱使死人亡奴,炼化苍生百灵,怪不得会被人施展如此高超的手段藏于那绝地之中。 杨士废寝忘食,终日埋头苦读,以求学会这所谓的驭魂术,可就在此时,命运的熔炉已经随着驭魂术展露人世而打开了。 杨士遇见了一个人,走上了不归的必死之路。 ------------ 第287章:杨茹来历 那是一个蒙面的白衣客,衣角绝艳天地,拳脚功参造化。 威武堂俊傲视群雄,那个人直接找上了门来,言谈举止充满了蛊惑的意味。 他不知道为何猜到了杨士所得到的驭魂术。 来到这里也是为了得到驭魂术的传承,那人的语气里透出毋庸置疑的态度,让人心生厌烦。 杨士毕竟大小是个官,平日虽然不鱼肉百姓,但肃穆的官气还是久伴其身,呵斥之下将此人赶了出去。 不料这人临走之前说了一句话,他说这天道昭昭,一切邪门歪道尽为魍魉,这些传承如果不给他,必会遭那反噬,到时候祸及家门,要杨士想清楚。 杨士听后大怒,将此人轰走了。 那人虽然走了,可杨士却心生唏嘘,并不是人言可畏,而是在那驭魂术的字里行间洞悉了一些过往。 这驭魂术的传承中,好想提及了江山社稷的更迭,是按照一些定律来选择的,并非偶然。 还提及了一样东西,这东西如果落入谁手中,那个人便会登顶人间至宝位,掌宝天下! 联想起那白衣客所说的话,杨士不免忧心忡忡。 而那个时候的杨茹,不过是个孩子,终日里追蝶戏狗,天真烂漫。 杨士想不通那东西是什么,也不知道白衣客的身份,但他已经彻底沉沦当中,不能自拔了。 他想将这传承发扬光大,也愈发痴迷起来。 手段更是看得出高超过人,自打习了这驭魂术的传承以后,便会让他不自觉展露出王者的霸气来。 种种怪异离奇的手段,让杨士声名鹊起。 这事情也传到了宫中,有人参奏说曲阳县书吏有异能,文武双全,兼得丹鼎奇术。 皇上听了这事,当即召唤杨士金殿面圣。 可杨士到了殿上却不愿展露手段,这不免让龙心不悦,非要逼他亮出手段。 这也不怪杨士,而是因为这驭魂术的手段不能用在活人身上,必定要濒死之身抑或者无灵之物方可奏效。 如果用在人身上,那必定会让人蹊跷身死,也正是出于这个顾虑,杨士一直都没有在活人身上出手过。 这么说的话其实随便拿个器具来展现手段就好了,可皇上偏不如此,一定要杨士在活人身上试法。 这也是因为有旁人吹风才会如此。 因为杨士乃为清官,不贪赃枉法又得百姓人心,他是得了个好名声,却也得罪了一些权贵。 这些权贵便跟皇上吹了耳边风,说杨士作弄技巧,根本不懂什么异术,一用在人身上就露馅了,所以他才不敢。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就是欺君之罪,当诛九族! 龙颜不悦,佞臣恶笑,杨士看殿上人心似鬼,也想起了当初那白衣人所说的话,无奈悲叹。 他出手了,施展了驭魂术在一名妃子身上,驭魂之术一经施展,只看是天地变色,那妃子承受不住那等奇异的功法,当即暴死殿上。 龙颜震怒,惊惧交加。 杨士也被轰了出去,贬为庶民发配原籍。 毕竟是皇上执意要其出手,要是将他拉出去斩了不免人心惶惶,所以也留了杨士一条活命。 等杨士心中悲苦无助回到自家宅院的时候,刚一进门就看到满门的污血横流! 一门十三条人命悉数暴死! 正是那些个权贵趁他面君之际出手造的杀孽! 杨士抱着幼女杨茹悲呼震天! 看着满门冤魂,杨士心如刀绞却无力回天。 可他毕竟习了驭魂术,那时候的杨茹还没有彻底咽气,杨士用尽全身手段,将杨茹最后一口活人气给保住了。 后来他穷尽所有手段,寻得了一处天地绝地,这也是在驭魂术的记载中所记录的地方。 有传说这世上有着四处天地缝隙,鸿蒙之气弥漫,可保万物生长,滋润苍生。 杨士便找到了这么一处地方,那是一个塞外苦寒之地,怀着悲痛欲绝的心境,杨士将濒死的杨茹埋葬在了那里。 那时候的杨茹已经濒死,在驭魂术的奇异手段下才保得一时性命攸关。 放在这天地缝隙之中,再经岁月静养,万幸之下兴许能活命,但这事情谁也说不准,因为从未有人成功找到过这里,也从未有人经历过此等奇异。 可杨士没有别的选择,他只能如此。 流干了眼泪,心中的血液也已经冰冷似那寒霜,杨士将爱女杨茹埋葬在了绝地之中,留下了一封家书,跟杨茹表述了这些过往。 等杨士站起来之后,除了愤恨一无所有,那家书上最后的记载,是杨士决然而去的悲苦心境。 挥师伐纣,起兵造反! 这也是杨茹关于父亲最后的记忆和了解了,等她再次醒过来,便是在九门提督这里。 九门提督告诉她,是自己把她找出来的,而关于自己父亲的一切,九门提督除了一声叹息,什么都没有说。 杨茹醒来之后,迷惘过后心情大崩,经历了很多年的浑噩才逐渐缓和过来。 她从明朝跨越到了清朝,没人知道也没人可以理解她的心境,这对于任何人而言都是一种折磨。 看物是人非,观世态炎凉。 杨茹心中发苦,但却转为了斗志,她想找到父亲的过往,她想弄清楚万历八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在多方追寻之下,杨茹一无所获,即便是几次三番来找这里索要答案,那九门提督也只是三缄其口,避而不谈。 不过在这么多年的追寻当中,杨茹也逐渐了解到了一些隐秘,那便是老父亲杨士起兵造反的一些事情。 杨士当年起兵造反,虽然一开始如火如荼四方不挡,但是在最后却很蹊跷地失败了,了无踪迹。 他的人马也都各自为战,逐渐淹没在了历史的车轮之中废为荒土。 旗帜斑驳破旧,可从未坠落。 迎风招展的是一种斗志,一种抗争的斗志,这斗志传承了百年,被不同的人不同的势力所继承。 很奇怪,但凡得继承了这股子斗志的人,虽然名号各不相同,但都会选择抗击当世朝廷。 无论这朝廷是否昏庸无道,抑或者盛世清明,好像这群人不论对错,一定要选择造反这条出路。 杨茹一开始想不通,直到后来她遇见那个白衣客,那个曾经出现在老父亲面前的白衣客! 他还活着! ------------ 第288章:天机犹在 那个白衣客的出现,让杨茹万般费解。 原以为这世界上只有一个自己是从无尽岁月中横渡而来,却不料眼前又出现了一个。 而且这人明显比自己更加离奇。 好在这人并没有出手的意思,也没有什么歹意,杨茹稍作心安。 交谈之下,看得出此人面对自己的时候有些感慨,更有一些怀念。 这份怀念根植于自己的父亲,杨茹怎能不知。 曾经年幼,她也见过这个白衣客与自己的父亲争吵,既然他出现了那他肯定知道自己的父亲到底最后如何了。 如果她没死,他也没死,那说不定自己的父亲··· 杨茹情急之下眼泪夺眶而出,大声问道自己的父亲如何了,可这白衣客用苍凉的语气告诉杨茹,她的父亲已经死了。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她的父亲没有在青史留墨,却惊艳过这方天地,有这一点就够了。 杨茹悲痛欲绝,哭喊不止,可老人不为所动,也没有说出当年的真相,只是拿出了一本书交给杨茹。 正是驭魂术的传承。 交给杨茹这本书,白衣老人翩然离去,只留下一段话。 说杨茹日后还会遇到和他很相似的两个人,一壮一少,二人都有着和他一样的脾气和秉性,但却执迷不悟,乃为家门逆子,要杨茹小心。 这驭魂术的传承乃是其父所得,现在交还给杨茹也是理所应当。 但那年轻的白衣人肯定也会来找她争夺,到了那天千万要小心,绝不能让这书落在他的手中,否则必将生灵涂炭! 杨茹连连追问那人是谁,老人已经翩然而去了,可那几个字却回荡在空气中,教人心神不宁: “天机犹在,家门不幸!” 从那之后,杨茹再没有见过这个白衣老人,也并没有遇到他口中所说的那个祸害。 又过了许多年,杨茹左右寻觅,再没有什么收获。 却打听到了北京有个老人,这老人也曾经有过一些过往,好像懂得的手段更为诡异,乃是断命师的传承人。 他在做局,企图留下传承之人,杨茹想到了这可能也是一种隐秘的手段,便来追寻此人。 见到了此人,却不料是个用纸扎腿的邪门老头,也正是白长生的师父。 也遇见了白长生,也推起了这太平盛世下的汹涌波涛。 白长生听到这里,心中五味陈杂,原来自己经历的一切又这么这么多从总复杂的过往。 首先是杨茹的父亲,应该是他开创的逆反之路,随后溃败了,然后就有了自己的父亲入迷山斩荆棘,重现旧路。 后来自己的老父亲也失败了,然后中间又有许多乌七八糟的乱臣贼子想要借此谋逆,但都以失败告终。 而综上所述,这近年来所谓的惊艳之人图谋大业,必定说的就是娄冥了,看来他早都知道这些情况。 照这么看的话,肯定娄冥也是想要光复旧日大业,可为什么他就如此丧尽天良呢? 又为什么这群人忠奸不分,良莠不齐却都想着什么倾覆江山呢? 到底这中间有什么在蛊惑着人心? 是不是杨茹父亲口中的那个什么惊世的东西,都说那东西落在谁手中便会得到天下。 这世上哪有如此离奇的宝物,要是这样那还何必开辟江山? 得宝物者得天下,就这桥段,前门大街一文钱七段还管饭! “那你从九门提督那老狐狸口中知道了些什么?” 白长生想到了九门提督,看来什么事情还是他知道的最多。 杨茹闻听此言,摇头苦叹: “什么都没和我说,其实我也猜得出来,这九门提督虽然贵为皇门中人,但对于旧日的种种过往他也不过是猜测罢了,真要知道那么多,估计他也活不到如今,我不过是来找寻个安慰罢了。” 白长生看眼前的美人神情悲悯,也是心中苦涩,看她说自己父亲的时候没有半点流离唏嘘,这就猜得出她早已哭干了眼泪。 一个女子得了逆天的传承又能怎样?看世态炎凉物是人非,一个人孤零零在这天地间追寻一段不可能的过往,这份执拗便已教人不忍于心。 他经历了多少磨难才能坐在这步军统领的衙门里喝茶惬意? 她又经历了多少苦难折磨才能在这天地间博得一处片瓦遮身? 好歹自己还有个吴老三,还有个不着调的季礼,吕不辰也能独挡家业,又有那么多亲朋好友,哭完擦干泪也就熬过去了。 可这女子独身一人是怎么走到如今的? 宦海沉浮里,哪怕九门提督对她有心照顾,是非无奈又有多少? 白长生想到这里心都快被揉碎了,愈发对眼前的女子怜悯疼爱起来,这手也不自觉的伸了过去。 两只手这么一搭,简直就是干柴烈火,杨茹那心里都是咣当一声,好像这么多年来的委屈都被触发了。 咬紧的嘴唇也松开了,这边厢双目羞,那边厢心神荡,两个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腻。 可这干柴烈火最经不住的就是水,一滴都不行,眼下就有这么一滴水落下来了,惊地鸳鸯,煞地风景。 “吧嗒!” 两个人霎时一身冷汗,杨茹也赶紧把手扯了回来,白长生气不打一出来,寻着声音去找。 只看到门口的角落里,有两个鬼鬼祟祟的影子在那半蹲半跪,看得出很刻意在隐藏行迹。 “呔!” 白长生低声啐了一口,真是大煞风景! 端起一个茶碗,照着那两团黑影就扔了过去,只听见“咔嚓”几声脆响,茶碗破碎,紧跟着一声惨叫! 吴老三骨碌一下从门框那摔了进来,旁边九门提督措不及防也跌坐在了地上。 两个人狼狈不堪,大眼瞪小眼但脸上可全都是尴尬神色。 “咳···老夫···” 九门提督还想解释,只看到杨茹操着一个茶碗就扔了过来,正中九门提督的脑门! “哎哟,疼死老夫了,瘪三快走。” “哪里逃!” 白长生迈开步子就追了过来,吴老三擦了一下嘴边的口水,努力站起来想要跟九门提督火速撤退。 刚才实在看得着急,也没留神这口水就滴在了刀头上,也暴露了俩人的行迹。 这也怪不得吴老三,每逢碰到点什么让他荡漾的事情都会如此,就这点来看还是季礼道行高上一些。 白长生追出来,这俩人做贼心虚,被白长生左右手提溜着脖领子就给逮住了。 九门提督忙不迭躲闪着,要说这么大岁数了被一个年轻人给拎起来着实丢人,但眼下亏心实在是发作不得。 院子里的官兵看到这一幕各个目瞪口呆。 “进来!” 白长生骂骂咧咧把俩人推搡进来:“你俩加一块奔一百多岁了,竟然如此恬不知耻,偷窥门外,还要点脸吗?” 杨茹也是气得牙痒,这九门提督好碍事! 碍事? 也不怪,她可不是什么矜持的女子,真碰上喜欢的人半点可都不饶情。 九门提督捋着胡子强装镇定:“这个···祝福性的,祝福性的。” 吴老三旁边猛点头,白长生照着他屁股就是一脚: “你这瘪三,兀那下作,每次和女人在一块你都来偷窥,就你眼睛贼是吧?”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母豹怒吼: “每次??!!” ------------ 第289章:悦而请辞 白长生脑袋嗡地一声,脸也唰一下就白了起来。 身后的杨茹化身母豹怒起,把白长生扳过来,一眼就看得出那嘴角都抽搐了! “说清楚?什么叫每次?” “不是,我这个···老三,问你呢!” 白长生话都说不利索了,心说这还没怎么着呢就这个脾气,日后过得门来自己还能有好? 吴老三人都傻了,被杨茹那滔天的气势给震住了,半天才像个缺心眼一样地问道: “是那次和邀月在一起吗?” 就这话一说出来,白长生想死的心都有了,杨茹指甲上的机锋都亮了起来,再给她运运气,白长生必定横死当场! “别,你误会了,不是啊!” 白长生拼命解释着,把断命师所有关于救命的手段都回想了起来,手也朝着腰间那令牌的方向挪了过去。 这完全是出于保命的本能。 三个人正是一触即发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声费解的问询: “你们干嘛呢?” 这道声音送进来,可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白长生感动地都快哭了,头一扭就看到悦而正从门外迈步进来,身后跟着七八名陪同的侍女丫鬟! “快···快见过格格!” 九门提督嗷唠一声,当即站起来化解了危局。 其实这老头看似严肃正气,但那也要看是对谁,要是对大管家那类祸害,必定是没有半点好颜色。 可对白长生和杨茹,他还是很平易近人的,也有着普通老人家特有的慈爱和猥琐老头特有的下流。 能巧妙地将这几种特质融合在一起,殊为难得。 随着悦而进来,局势也缓和了几分,杨茹瞪了一眼三个臭男人,奔着悦而就走了过去: “你就是悦而吧,听说你很久了,还没来得及去拜会,我叫杨茹,听说你当格格了,这可要恭喜你哟。” 态度转变地如此突兀,就连白长生都闹不清楚了。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站起来赶紧围了过去,悦而一瞧这叫杨茹的女子没有半点生疏,还很热络的样子,也是心中欢喜。 两个人聊了几嘴都快成朋友了,九门提督这才能插上话问道: “怎么样?当格格的感觉好不好?” 悦而听了这话,把头侧过来,一滴眼泪掉落了下来,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心境,柳门惨案沉冤得雪了,可她不能将大管家绳之以法,心里还是很苦涩。 “唉,皇门事哪有那么容易说得清,我回来了也是和你们告别,我要走了,回江南。” 白长生有些惊讶,怎么刚当上格格就要走呢? 再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这悦而的身份本来就十分特殊,乃是皇上心系的女子,如果她真的留在京城必定会有隐患。 到时候找个不注意的功夫那杜寒等人肯定要出手的,所以她还不如回那江南,也可以借此表述心意,得个太平之身。 何况这里也没什么留给她的,隔三差五看那大管家为非作歹,悦而怎能甘心? 叹了口气,白长生没说话,九门提督倒也清楚这其中的缘由,点点头道: “是了,回去也好,等着老夫带着他们去江南看你,你现在头顶格格的名号回去,想必也不会再让人为难了,好生过活吧。” 悦而点点头,低头拜了三拜,又转过身子给吴老三和白长生深施一礼。 要说着悦而果然聪颖,去宫中学了半日就如此懂得礼数,说话行事半点不露怯,也难怪老太后都对她心喜。 听说悦而要离开了,老太后虽然有些不舍但想一想原因,倒也同意了,只是“那个人”一直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叹口气。 过了好半天这才开口,安排了一众官兵护送,又叫了几个贴心的侍女陪同悦而返乡,这倒也算是一种心意。 悦而领了赏,拿了格格冠,谢过了皇门之人便也出宫了,一出来直奔九门提督这里,一为谢恩二为告辞。 和几个人客气聊了一会,悦而看天色不早,也要起身离开了,这一次相别,也不知道多少年才能再见。 现在她是格格了,不能轻易下榻别院,不然可不合规矩,再谢众人,悦而登轿藏身,这就要离开了。 这几日来跟几个无赖一般的人厮混,悦而倒是有些不舍,最后看了一眼白长生,忍不住是泪挂两腮。 这份情谊,怕是历经数十载也不会消散。 白长生看悦而要走,那轿帘刚刚放下,这才想起了一件没弄清楚的事情,赶紧问道: “他那天到底和你说什么了,让你动了恻隐之心又肝肠寸断?” 问起了往事实在让人揪心,但白长生没有顾虑许多就开口问了。 那帘子里面听到了一声隐忍的啜泣,然后送出了一句话: “为大义,死又何妨?我想错了,我父的胸襟,不是那般狭隘的。那人的眼,也从未浑浊过。” 说完这话,再无回应,轿夫嘹亮的嗓音高昂道: “格格起驾!” 一伙人执起避让之仗,随着棒鼓齐鸣的行在出发了,迎着暮色苍茫,街两旁的百姓拥簇着轿子朝着城门方向缓缓而行。 暮色渐沉,云开雾散,悦而带着不甘和遗憾离开了,纵容了狡诈,谁是谁非在这朝朝暮暮的起伏中汹涌,只能留待后人凭吊。 白长生沉默无言,看着渐行渐远的行在,心中百味陈杂。 他想明白了,想明白当初为何悦而放弃了。 因为“那个人”再一开始就跟她坦白了,说出了苦衷。 其实他一直都懂,一直都明白这里面夹杂的家愁国恨,夹杂着宦海沉浮的腥风血雨。 柳达开当初知道上书朝廷给唐门一脉求情的后果,也知道这朝廷里多少人惦记着自己的人头。 可他还是上奏了朝廷求情于唐门,肯定是唐秋生和他说过有人想要谋逆反,保住唐门一脉,也是为了让唐秋生去追查此事,他是为江山社稷着想。 可柳达开不知道这里面牵扯了多少是非,那顺天府乃是甄妃的舅舅,这方势力当初刚刚坐大,就连大管家都陷了进去,一个柳达开又能如何? 被这群人惦记上了,就算是十个柳达开也要死,不然这日后的处处杀机,他也躲不过去。 甄妃又是当初杜寒跟太后吹得耳边风才能上位得宠,自打她得宠之后,就连杜寒都不放在眼里了,可想而知有多么嚣张。 一个大管家,一个杜寒,还牵扯了“企图谋逆”的唐门,这柳达开掺进去还能有什么下场? 臣心君知道。 皇上即便再怎么想保他也是无用,奏折一送,这柳达开必死无疑。 毕竟这天下可以少一个柳达开,但少不了大管家,少不了“铁血”的君心,这便是社稷,便是江山。 牵一发而动全身,知道如此凶险还斗胆上奏,不为奸臣蛊惑,柳达开可叹为千古忠臣。 怕也是猜到了这点,柳达开才慷慨赴死,愿以满门性命,换得息事宁人。 也可能是因为没能保住挚友满门身家性命,自愧于天地,这才灰心丧志不愿苟且偷生。 不与奸臣共事,以死相谏,柳达开蒙冤了这么多年,终于是以清名昭告了天下。 这些,“那个人”都知道,可就是因为他所处的位置,所以才不能做出做正确的抉择,所以他即便无奈,也只能如此。 正是跟悦而说了这些,才令悦而动心了,也绝望了。 好在这青天白日终将昭雪,柳达开的清名必将随着悦而重返故里而昭告天下。 可还有一个人,她的冤苦又有谁人能知呢? ------------ 第290章:两封奏折 白长生几个人回到了屋子里面,此时已经到了半夜时分,还有很多事情没有闹清楚。 “老头,你把杨茹挖出来地地方是在哪里?还有你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 白长生吊着眼睛,上下打量着九门提督,九门提督打着哈哈把这话遮过去了,没有正面回答。 这其实也是杨茹一直想要知道的,但是九门提督对这事情很是介意,关于他的过往白长生问了好几次,都没有什么猛料。 杨茹看来是稍微知道一些,但也没告诉白长生,她只是偷偷告诉白长生这“九门提督”不比寻常,有着惊人的来历,但是不到时候是不能说出来的。 “你们所说的那三个白衣人,我好像遇见过其中一个。” 白长生喝了一口茶,自己说出了一个猛料。 这话一说出来,九门提督和杨茹都是震惊失色,白长生遇到过? “老的还是少的?” 杨茹赶紧问道,白长生点点头说出了自己在混沌中习法问道的经历。 早前他曾经遇见过的那个白衣人,听杨茹说的事情,还有这段时间以来的经历,让白长生不得不确信那白衣人就是他们口中,所谓的掌管“天机之人”。 可关于这人的来历,几个人都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但细琢磨一遍就能感觉得出来,这肯定是一伙人! 老中青三代?这怕是一大家子? 要是真的“家门不幸”,出了逆子拎回去报个忤逆之罪打一顿不就得了,还用得着如此大费周章? 几个人都不说话了,有点琢磨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这时候吴老三撇着大嘴说话了,之前他一直插不上嘴,因为完全搞不清楚状况,这里面的人他一个没见过,一个也没听说过。 但他也有自己的好奇,那便是自己那从未蒙面的“师父”! 仇女! “哎我说,你们听说过仇女吗?给我讲讲。” 吴老三问道,九门提督微微一笑,看着吴老三道: “你这瘪三,还真有些运气,能得到她的传承。你可知道这仇女有多厉害吗?” “不知道,我比较想知道她长得如何。” “绝艳于天地。” 吴老三听九门提督这么说,眼睛都放光了,一下子把所有的兴趣都提了起来。 “快说说。” 九门提督答疑解惑,也说出了仇女其人的过往,这一说不要紧,就连杨茹都一阵恍惚! “万历年间无敌于天下的仇女,晃动乾坤的杨士!可真是一对令人神往的仙侠眷侣。” ··· 大管家跪在地上,全身都哆嗦成了一个,不可置信地望着地上的两封奏折,豆大的汗水砸在地上,让他整个人都懵了。 左边一封奏折正是自己“参奏”顺天府尹“一个人”贪污柳门家产的铁证,和忠心耿耿的感慨,那词语之间透出的悲天悯人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右边那封奏折摊开了,上面写满了顺天府尹的好话,说这人何其忠良,又何其替君分忧,为官一任造福了多少乡里的佐证都列满了! 两封奏折,语气截然不同,奏上去起的效果也截然不同。 可那戳子上的日期和执笔人,都是同样的时刻同样的人。 递上去的两封奏折,分别的内容怎能如此天差地别? 大管家自然清楚,他面前的“那个人”看来也很清楚。 “说说吧,这奏折谁写的?” “是···是臣写的。” 大管家说话都带着颤音,没有半点稳重了。 “那个人”听他坦白了,却是点点头好像很满意,这就把玩着手中的珍宝继续道: “我就是很好奇,怎么同样的奏折,两个意思,又是在同样的时间送到了内务府,还同时被扣下了,这天底下敢扣你折子的人怕是没有第二个了吧?” 那语气有些戏虐,大管家气都快忘了喘。 “也真奇怪了,顺天府一死,那看管奏折的也上吊了,这折子也就出现在朕眼中了,你说要是朕看到另外一封的话,他会不会有不一样的下场?” “柳达开的女儿要是死了,到时候朕一旦斥责顺天府,估计看到的就是这封折子,管折子的报个疏慢之罪,被打几板子换几百两银子,倒也不亏。可你更不亏啊,平白无故给人说好话,不是你作风呀。” 自始至终,大管家一个字都不敢乱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似是寒风下的流浪狗一般不堪入目。 “伺机出手,你倒是打得一手好埋伏,这早都留下的后手怕是连顺天府都不知道吧?他要是知道估计早都和你翻脸了。” 说完这话,“那个人”站了起来,这才看到旁边还有一个大箱子,上面贴着一个封条,好像是从别处刚挖出来的,上面的泥土和水渍还没摘干净。 看到这箱子,大管家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面如死灰! “顺天府一死,就听说你宅子里面有人抬着这东西去了护城河边,上面还挂着一层油布,可能是想着日后风平浪静了再拿出来吧?毕竟现在风头还没过去呢。” 拍了拍那口箱子,“那个人”很玩味地问道: “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呀?” “这里面···这···” 大管家人生中第一次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这口箱子一打开,他必死无疑。 “打开看看?” “那个人”还在调笑着,大管家如五雷轰顶般颤栗,哆嗦着把手伸了过去,放在了木箱子的边缘处: “好,奴才···奴才马上打开。” 手脚僵硬地像是灌铅了一样,大管家强挣扎着,半跪着把手伸了过去,慢慢打开了一条缝! 这条缝刚刚开启,就看到琉璃精光迸射出来,简直让这屋子都亮了起来! 就那道光就已经让大管家双目刺痛了。 刺痛的不仅是双目,还有人心。 这箱子一打开他也就算玩完了,外面大雨滂沱,西风正劲,惊雷撕裂夜幕都盖不过这珠光宝气的绚丽夺目。 可就当盖子马上要掀开的时候,一双手押在了上面。 “那个人”笑眯眯地看着仓皇失措的大管家,用手把木箱子盖紧了,锁扣合严,摇摇头轻声道: “要真想知道这里面有什么,朕不会自己打开看吗?” “爷···您···” 大管家舌头拧成了一团,不知道眼前这人的意思,除了畏惧他心中再无任何情绪可表。 “我讨厌自作聪明的人,但我喜欢你,以后乖一点,再敢这么自作聪明让朕难堪,那你就跟着这箱子一起到护城河里面睡觉去吧。” 听完这话,大管家半天晃神,遂即那眼泪夺眶而出,好半天才带着哭音大声吼道: “奴才叩谢皇恩浩荡!砰!砰!砰!” 大管家嚎完,用尽全身的力气把脑袋往地上砸着,血都出来了也不停,这才叫铿锵有力! 而他前面“那个人”却是笑了,坐回了椅子上,慢慢喝起了茶。 刚才那番话,要是旁人听见了,传出去足以震惊朝野,头半句连“朕”都不说,表明这乾隆爷可是把大管家当朋友来看待的。 后半句换回了“朕”,则有些个警告的意味,就这一句话里藏着的机锋,足可以彰显乾隆爷帝王的胸襟和权谋之术的造诣了。 而结果他也很满意,看大管家哭喊着叩谢皇恩,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吗? 而门外的阴影里,兰一刀攥了几下手中的佩刀,大雨倾盆砸在脸上,分不清有多少是汗,多少是雨。 ··· ------------ 第291章:神仙眷侣 九门提督的宅子里,几个人面面相觑。 “你说,仇女和杨士乃是一对眷侣?” 吴老三不可置信地问着,心里面七上八下,怎么也猜不到是这样的情况。 九门提督燕颔虎须,面色威严之中透出几点敬意。 “是,这是一对敢与天地讨要光明的眷侣,奈何有缘无份!” 说完这话,九门提督伸手揽过杨茹,轻轻拍了几下她的肩膀,似是安慰,只看那佳人泪挂两腮,仿徨失措如二八少女般无助。 ··· 仇女绝艳于天地,武炼巅峰,功参造化。 初从剑,人世无双,奈何惜负杨士半手,舍剑从刀,怒刀既成,天下无敌。 而杨士,巧夺驭魂造化,一生谜题如石沉大海让人不能窥视一二,可关于他的实力,没有任何人敢去怀疑。 他们俩的过往,现如今这世上已经没有多少人知道了,除却眼前的九门提督,洞悉内情者怕也不过一掌之数。 当初仇女自创武学巅峰,遍寻天下无敌手,到后来无一不沉浮于她。 虽为女子,但这份造诣足可以留待百世后人膜拜凭吊了。 正是因为一生惊艳,仇女最后才找到了杨士,想与他一分高下。 可她败了,败得不是武功,而是心境。 在最后一手对招之时,杨士大声喝问道:你问鼎天下又当如何! 这几个字敲击着仇女的心头,教她迷惘起来,终落下风。 杨士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垂手背负,用怀揣天下的苍凉语气劝慰仇女。 那时候的杨士,已经埋葬了自己的亲生女儿,踏上了与朝廷为敌的不归之路,也早已经名扬四海了。 他带领着无数英雄好汉,连年与朝廷作战,有胜有负但从未退缩。 杨士悉心劝导仇女,想让她加入进来,可仇女一生醉心于武艺巅峰,对起兵造反并无兴趣。 留下一声轻叹,仇女告辞,最后又立下十年一战的誓约,翩然而去。 走是走了,仇女却忘不了那个衣袂飘飘的男子。 弃剑从刀也是为了斩断自己一缕执念,可她无法斩除内心的渴望和旧日的因果。 所以一路怒刀劈斩荆棘之余,仇女也数次出手相帮,为杨士化解了不少危局。 仇女有心,杨士有意,可他们终究不能走到一起。 因为她不甘,她执拗于胜负之情,而杨士执拗于天下苍生。 他也知道自己走上的乃是一条不归路,可以为伍,但不可动情,否则必定被情羁绊,无法完成自己大业。 二人在无数的战场上遥遥相望,但从未对面。 只有十年一期的誓约才能让这二人见到彼此,这份羁绊,早已拉扯进了二人的骨子里。 当仇女怒刀即成之时,心中的执念也越来越深,她想击败杨士,然后带走他,跟着自己浪迹天涯,四海为家竹马相随。 可她找不到杨士了,自打最后一次闭关出来之后,那杨士就消失在了这片大地,再也找寻不到了。 仇女苦苦追寻,遍寻无数,最后只得到了一个消息,那便是杨士死了! 恨欲癫狂,怒刀焚天,仇女操刀乱舞,找到了杀害杨士的人,她要报仇!她要逆天! 关于那个人是谁,关于那一战发生了什么,这世上早已无人知晓。 唯一知道的,就是仇女放弃了。 她放弃了出手杀敌,却成就了怒刀的最高境界。 没有濒临人生最绝望之际,那最高的境界不可能被参透,但是仇女做到了,用一种令人绝望的方式。 她离开了人世喧哗,择一地,荒半生。 最后落寞索居的地方,正是那处荒山野岭,被吴老三找到了,不但找到了还继承了她的传承。 这就是九门提督知道的一切,也是他追寻这么多年所得来的一切。 而今全都说了出来,不单单是杨茹动容,就连事不关己的白长生听在耳中都是心头乱颤。 仇女一生何等风姿? 可她为什么没有替杨士报仇雪恨呢? 要说到了她那样的位置,一生真的没什么好顾虑的了,可她还是收手了,这就可想而知当年的隐秘有多惊人。 不但如此,仇女追寻杨士,二人同场杀敌但从不相见,只为恪守当年仇女立下的誓约,就二人对契约的态度而言,真真令人敬畏向往。 白长生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泪流满面的杨茹,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我这个师父有出息,真是有出息。” 吴老三撇着大嘴连连点头,他肚子里没什么墨水,这是他唯一能表达的情绪了。 九门提督一扫情绪,站起来看来是想终止这个话题了,一吆喝,让门外的下人进来,吩咐了一桌酒席。 “步军统领衙门里没什么油水,但衬手的厨子还是养得起,悦而已经走了,这事情你们办得漂亮,今晚就不要拘束了,来喝个痛快吧。” 果然这九门提督没什么架子,能在这地方吃上一顿可是多少老百姓想都不敢想的。 可这屋子里哪有老百姓? 吴老三大大咧咧,把刀往旁边一扔,这就洒脱地说道: “得嘞,今晚一醉方休,饭后有没有什么保留节目?串个胡同怎么样?” 这意思是吃完还要去八大胡同溜达一圈,吴老三的德行到底还是高不到哪去,九门提督摇头无奈。 过了没多一会,八大碟四大碗就端上来了,看着菜是不多,可每一样拿出去都不比寻常。 推杯换盏,美酒做汤,几个人痛快吃了起来,吃的时候白长生被可以安排在了杨茹的边上,俩人暗送秋波,有些个意思。 九门提督自然看在眼里,宴席之间不住地打趣,让二人有些尴尬,有些欢喜。 “没意思,实在没意思。” 吴老三把筷子放下,行酒令他一个顶三个,九门提督脸色涨红看样子喝了不少酒。 “你这···嗝,瘪三!实在厉害。” 话都说不利索了,看来九门提督也很局气,吴老三咂巴着嘴好不得意: “那是,三爷我玩这套的时候你还···” 说到一半看了一眼九门提督那灰白参半的胡子,吴老三把话头止住了,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哎,季礼要是在就好了。” 吴老三感慨着,也难怪,要说酒桌上那还是季礼有趣一些。 有些东西还真不能念叨,一念叨还真就来了,吴老三这边话音刚落,只听到门外一阵嘈杂之音。 几个人送目观瞧,只看到季礼和几个官兵推推搡搡就进来了。 “我说我认识,听不懂吗?小爷是季礼!北京才情十绝!” 走到哪都不忘了宣传一下自己那口子名声,季礼一点都不害臊。 那几个官兵又惊又气,怎么最近这步军统领衙门净招来一群吊儿郎当的人,这小子一点都不害怕,撒丫子就往里面冲。 寻常的谁见过这等莽撞之人,但看他言之凿凿的样子官兵们倒也不敢招惹,生怕他真有点什么来历。 “这边,小子!” 吴老三看这季礼来了,眼睛都亮了,一招呼让他赶紧过来,看到这一幕几个官兵算是彻底没辙了,手一松,季礼就冲了过来。 “就说怎么找不到你们,原来还真在这。” 早前季礼找白长生和吴老三,满大街也没个下落,去了棺材铺的时候只剩下吕不辰在打扫那些个被砸烂的东西。 一问一听,这俩人好像去找什么人算账了,季礼一琢磨就大概猜到了,这才过来。 “你怎么来了?” 吴老三招呼着,季礼一屁股坐下来才看到杨茹,赶紧往旁边挪了几下,当初见过一次杨茹,他可吃过大亏,不敢再放肆了。 “你怎么来了?” 九门提督此时已经醉倒在了桌上,白长生忙不迭问着,季礼自顾自斟了一杯好酒,唏嘘到: “嘿,你们猜猜,我遇见谁了?” ------------ 第292章:好个药铺 “谁啊?哪个娘们?” 吴老三不以为然,他们三个人共同的好友倒是不多,除了女人也就没谁了。 “我找着那海鲜了!” 季礼说完,白长生诧异道: “皮琵夏?” “是啊!这小子现在不得了呀!” 季礼摇头感慨着,说出了自己白天的经历。 白天的时候他正找了个美人在厮混,奈何当中出了点状况,兴许是身子板虚了,也可能是坏事干多了,就觉得腹部偏下三寸的地方有点不太舒服。 这可是季礼的大本营,就指着这根定海神针才能惊涛骇浪呢。 这可不能耽搁,当即出来找药铺的先生想要看看。 一路晃悠着,走着走着就来到了南城,转弯抹角的地方,看到一个新开张的药铺倒是挺吸引人的,季礼驻步去看: “老杰克中药铺!” 就这名字一下就把季礼给吸引住了,顿时乐不可支:这开中药铺的居然取个老杰克当名字,当真有趣。 联想到可能是洋人传教士在这弄得买卖,季礼来了兴趣。 敢取这名字,绝对不是什么寻常人,没有金箍棒谁敢揽瓷器活? 这就揣着好奇进去了,刚一进去就看到柜台前面站着一个人忙不迭正给顾客抓药。 季礼张口就喊:“皮皮虾!” 那人自然就是皮琵夏了,一听有人叫自己,声音还很熟悉,抬头去看皮琵夏就认出了季礼。 二人寒暄,皮琵夏几分欢喜几分感慨,听说白长生他们这群人近日来惹出不少是非,也很惊奇。 季礼问道他那日喝醉了和自己被一同抬走,去了哪。 皮琵夏就说出了自己的经历,当天喝了不少酒,在季府一醒过来,看季礼还在酣睡,不敢打扰就这么出来了。 刚出季府,就看到门外有个洋人躺在地上,穿着一身奇怪的衣服,手中还捧着一本书。 相当今乾隆盛世,不少洋人传教士来此传教,久而久之大家也司空见惯了,可这人躺在地上脸色青黄不接,这是怎么了? 皮琵夏本来就是个医生,心肠也好,赶紧上前把这人给扶起来了。 一搭脉就瞧出来了,这人是生了水土不服的症状,染了风寒生了冻疮,虽无大碍但应该耽搁了不少时日才会如此。 皮琵夏当即从药篓子里拿出了几味药材,在那人鼻子边上一擦,这洋人也就醒了。 一醒过来头一件事可不是道谢,而是在胸前划起了十字,抱着那本书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 皮琵夏很是好奇,就在旁边等着,这人忙完才回头,看着皮琵夏一脸费解。 俩人语言不通,连说带比划才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传教士叫杰克,远渡重洋而来,只为普渡众生,传西洋教法于满清,可奈何语言不通,得了病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整天祈祷,还不忘了一边继续传教,就这还能有好?果然就躺在了季府门前,幸好是遇到了皮琵夏。 杰克对皮琵夏千恩万谢,带着他回了自己的住处,那地方也有不少洋人,可都说不清楚汉话。 听杰克这么一解释,几个人都对皮琵夏很是好感,说主会保佑他的。 皮琵夏调侃道:“谁保佑你们啊?大老远的跑这里来,话也不会说,事也做不得,整天传教,你们吃什么喝什么?带的钱也快花完了吧?” 看这群人的衣服破破烂烂,屋子也都漏风不挡雨,皮琵夏也瞧出这群人的窘迫了。 聊了好半天才闹清楚,这群人也是靠着周围的良善百姓接济才能勉强度日。 看这群人有些凄惨,皮琵夏于心不忍但他也没闲钱,只能告辞。 不料一出来的时候,那杰克却给皮琵夏拦住了,说要他帮帮忙,宣传西洋教法。 皮琵夏哭笑不得,他哪懂这些? 一个被人钉死在木架子上的人都能成神?这洋人未免也太儿戏了。 可皮琵夏耐不住死缠烂打,苦口婆心的劝说之下,想自己反正也没地方可去,不如就帮帮闲忙,也算积德了。 这事情也就定下来了,皮琵夏算是半个翻译,这群人传教的时候连说带比划,老百姓反正听不懂,皮琵夏帮忙解释。 其实也全都靠猜,当个乐子这日子也就这么慢慢过了起来。 皮琵夏没事的时候也帮附近的老百姓看病拿药,看病的过程中这群传教士就在旁边胡说八道,说得老百姓一愣一愣的。 还真别说,也不知道是诚心感动天和地还是运气使然,在皮琵夏的帮衬下这群人还真做成了点事情。 成功劝说了一个南城的大户人家入了教,这点皮琵夏也没想到。 那大户人家入了西洋教派,倒挺善良,看这群人如此执着于传教,即便是穷困潦也不忘初心。 就给了他们点钱,让他们干一门营生,一边传教一边也有个过日子的钱。 拿了钱这群传教士也不知道干什么好,杰克就说不如让皮琵夏来安排,皮琵夏除了拿药看病也不会别的了,一琢磨,干脆开个药铺。 要不是认识杰克,也不能有这机遇,所以就以杰克的名字开了这么一家中药铺子。 多多行善,自有善报。 附近的百姓也都是被这药铺的名字吸引了过来,生意越来越好,才有了如今的境遇。 季礼听完还不忘打趣皮琵夏生逢贵人,皮琵夏有些害臊,转了话头问季礼来干嘛。 季礼可不是害臊的人,说了自己的难言之隐,皮琵夏没好气地劝说他多多注意自己的作风,开了药也没收钱。 季礼也就离开了,回去以后想到白长生他们还惦记皮琵夏呢,他的经历可是个乐子,就这么一路找了过来。 白长生几个人听完,无不点头,这皮琵夏后半辈子算是有着落了。 弄了这么一个药铺,皮琵夏又一身的医术仁心,何愁后半生? 说到这里,季礼却是摇摇头,冲着白长生道: “那怕不然,这皮琵夏最近虽然日子过的顺风顺水,可也有难事,好像还不简单。” “什么事?” 白长生纳闷道,季礼又喝了不少这才道: “其实我也不清楚,他说话的时候躲躲闪闪也没告诉清楚,但看脸色确实很为难,估计不是什么小事。” 白长生和吴老三对视一眼,那干脆去看看不就得了。 这么久没见,这饭也吃的差不多了,九门提督也没醒的意思,继续跟这耗着多无趣。 “头走,看看那皮琵夏怎么了,一只海鲜未必有人想把他给炖了?” 吴老三站起来撩起膀子甩开步子就走了,季礼也跟了上去。 白长生看了一眼杨茹,杨茹自始至终没说什么,但她也对这海鲜有些好奇,这就道: “左右无事,一起去看看吧。” 白长生点点头,四个人分了先后就这么出了步军统领衙门。 一路上哼着歌几个人心情都还不错,转弯抹角伴着徐徐的凉风,就来到了南城。 又拐了几个胡同,那老杰克中药铺的招牌赫然立在街道中最繁华的位置,着实引人注目。 一阵阴风吹过来,白长生打了个寒噤,当他看到这药铺的时候,就觉得背上一股子凉气冒了出来。 这时候杨茹好像也感觉到了什么,挡在了白长生的前面,藏手在腰,小声道: “小心点,这地方不对劲!” 刚说完,就听见老杰克中药铺里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皮琵夏!” ------------ 第293章:追心照骨 三爷操刀急冲,杨茹紧随其后,季礼躲在最后面。 当几个人一进中药铺,就看到几个传教士畏缩在角落里,皮琵夏胸口被划开了一刀可怖的伤口,兀自流血滚滚,疼痛不已。 看到熟人来了,皮琵夏一边捂着伤口,一边大喊道: “老三救命!” 吴老三已经冲进了药铺里面,看到皮琵夏受伤了,赶紧扫看周围,想要找出那出手之人。 但这么扫看了一圈,也没看到有什么可疑的人,这屋子里除了皮琵夏和一群惊慌失措的传教士,再无旁人! “是谁出手?显出身形咱们光明正大来个痛快!” 吴老三站立药铺正中,不可一世怒气冲冲! 皮琵夏跟吴老三的感情还算不错,同甘苦共患难过,眼瞅着朋友受伤,老三自然气不打一出来。 可这屋子里没有半点声音和回应,到底是谁出的手? 白长生走了过来,挡在皮琵夏身前,查看着他的伤口,并不严重只是皮外伤。 “是谁?” 白长生问着,谨慎地扫看周围,皮琵夏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没看到: “不知道啊,我就看到一道光,躲得快才没被刺死,太邪门了!这几天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来,好家伙还真碰上邪门的了。” 旁边的杨茹低声喝道: “安静,谁也不要出声。” 看来她瞧出了什么,手一笔划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最安静的是季礼! 过了一会,还是没有半点动静,吴老三有点站不住了,刚要张口去问,身边的杨茹推搡了他一下,大喊道: “小心!” 话音还没落,就看到一阵寒芒,自打屋子里最阴暗的角落亮了起来,根本来不及看清楚就直射过来! 吴老三眼疾手快,经这么一提醒赶紧朝着左边顺势一倒,身子一歪躲过了那致命一击。 要是再慢半点,估计现在吴老三已经穿心而亡了。 而那道寒芒直射过去直接扎进了墙面当中,势头不减,居然硬生生洞穿了墙壁! 重归死寂! “怎么回事?” 吴老三有些惊悚,顺着那道寒光去看,墙壁上一指头粗细的小洞,根本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转过头来再看刚才那道寒芒飞射的地方,也是毫无发现。 没有人出手,只有一个夺命的光点在屋子里来回穿梭,震慑着所有人的心神。 “快出去,不要让追心杵碰到!” 杨茹认出了这东西,原来是追心杵,可她来不及解释,赶紧提醒了一声让大家从药铺出来。 所有人一听,哪敢耽误,赶紧起身从屋子里冲了出来。 背靠背站成了一圈,几个传教士被护在圈里,所有人喘气都听得出有畏惧的感觉。 “怎么回事?” 白长生小声问着,扫看着空无一物的街道,心中不安。 杨茹笔划了一下,沉声道: “别说话,听声辨伪,追心杵有破空之音,一定要小心!” 街道上吹来阵阵寒风,拉扯着所有人的心绪,教人不得安宁,而老杰克中药铺的招牌,随着夜风的摆动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 听在耳中好像恶鬼的低吟,吴老三如临大敌,刚才他如此迅捷躲闪都是堪堪避了过去,这叫追心杵的东西,可真是厉害。 “呼咻···” 又一阵夜风,又一阵寒芒,自打街角阴暗的地方一道精光迸现,吴老三屏气凝神第一个注意到了。 “左边!” 大喝一声,三爷贪刀祭出,势如破竹的攻势夹杂着无尽的煞气,凭空爆裂出了几点火花。 而此时那道寒芒已经到了切近,三爷正面不避! “嘿!” 一声暴喝,三爷弯刀曲臂,只见火光迸现过后,一道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夜幕的宁静: “叮!” 吴老三一个踉跄,骇然失色! 刚才那贪刀触碰到追心杵的时候,力道宛如千钧,吴老三竭尽全力才勉强挡了下来。 这也看得出追心杵何其锋利不挡,被贪刀拦了下来,发出一声悲鸣,就坠落在了地上。 几个人赶紧送目观瞧,只看到地上,一枚荧光闪烁的金钗,嗡嗡作响! 白长生掩口惊呼:“我见过!” 这话刚说完,只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大伙惊回头,只看到一面铜镜,在远处的房檐之上,烁烁放光! 似是吞吐皎月精华,这铜镜好像妖魔邪祟,让人心神不安。 慢悠悠的,铜镜边上直身站立起来一个年轻的白衣客! 那白衣客拿起铜镜,掉头翻跃房梁遁走,化作一道白光,呼啸卷风。 “哪里逃!” 吴老三当即就要追上去,却被杨茹拦了下来,杨茹一脸凝重神色,喃喃道: “追心杵、照骨镜都在他手上,千万不要贸然追击,这两个要命的东西实在难以防备。” 吴老三骂街不休,但听杨茹这么说也没敢冒进。 再回头的时候,那地上的金钗也不见了,好像从未出现过,幽幽似追命恶鬼,茫茫似丧魂厮徒! 而夜幕中,回荡着一声戏虐夹杂着阴冷的话语,让人全身颤栗: “天机犹在,天道自在!” 有人出手就不是鬼作祟,白长生稍作心安,赶紧问道: “他是谁?这追心杵是什么东西?” 杨茹面乳寒霜,沉声说出了这东西的来历: “这白衣人看着年轻,应该就是当初白衣老人口中两个祸害的其中一人,自称与天机有关之人,听语气就知道了。” 而杨茹口中的追心杵,乃是无尽岁月前,被盖世高人施以手段而锻造出来的邪门玩意。 追心杵确切应该叫追心钗,曾是女人物件,但被鲜血浸染,萦绕着无尽的杀伐血气,有着滔天的邪性。 见血封喉,穿心而刺,传说当初乃是一个丧尽天良的女魔头锻造出来的兵器。 以玄铁淬金而成,打造成了金钗的模样,锋利异常,又因为锻造技术的高超所以极难损毁。 本来在女魔头手中,仅仅就是个凶器,每逢作恶之时,魔女都会执此杵穿心害人,所以叫追心杵。 后来随着女魔头的离世,这东西也就没有那般引人注目了。 可当照骨镜显现人世之后,这追心杵便步入了盖世凶器的行列。 照骨镜,乃是无名氏所锻造,具体的年月早都无人知晓了,只知道此物有异能,可瘫痪活人,又因形状似铜镜,所以才叫照骨镜。 本身也是天外玄铁所铸,外面包裹着一层铜皮,看似古朴寻常,实则邪气逼人。 这照骨镜的原料,也就是那天外玄铁,不知为何只要近身便可使人瘫痪,即便是武功盖世之人也难抵挡。 所以才被包裹了一层铜皮,而这层铜皮则是可以打开的。 只要一掀开铜皮,再拿这镜子正面示人,被照之人必定全身瘫软倒地,气力尽失,长时间的照射则会全身糜烂,暴死而亡。 本来也就是个邪门的玩意,但是后世有人将此二物同时据为己有之后,才发现了异样。 这二物都是玄铁而成,接近之时就会互相排斥,把铜皮掀开,照骨镜又会和这追心杵互相吸引。 二者排斥之时,如果以强横的力道射出追心杵,在后面以照骨镜相作用,便可遥遥控制追心杵的轨迹和力道。 掀开照骨镜的铜皮,追心杵则会被吸引而回,这二者互相之间的作用所产生的力道着实惊人,被人发觉后,自然成就了一对盖世的暗杀凶器。 行凶之人甚至不用现身,遥控照骨镜便可在数丈之距操纵追心杵行凶杀人。 也正是因为这诡秘的方式,这一对凶器名列世间凶器榜首。 后来自然有正义之士不愿此物落入歹人之手,便强行拆散了这对凶器,分别藏匿于天涯海角,外人不知其踪。 过了这么多年,始终无法找到,慢慢世人也就没了兴趣,想不到今天又遇见了。 听到这,最是后怕的自然就是白长生了,他见过这两个邪门的玩意,还曾亲手把玩。 可那白衣人是从哪里找到的? 这招骨镜和追心杵又是被谁当初放在了那个小木屋里? 难道是左不虞?抑或者娄冥? 可是不应该啊,这等凶器怎么可能被人随意放置或者丢弃? 白长生很是费解,左右想不通这事情,几个人正是面面相觑的时候,只听见“噗通”一声,有人摔倒了! “皮琵夏!” 只看地上的皮琵夏,抽搐不停,气息紊乱,那胸口越来越瘪! ··· ------------ 第294章:帝王画柳 一个冷漠的男人,一副冷酷的面庞。 浓密的胡子爬满了皱纹和英俊,鹰钩一样的鼻梁承载两个深陷进去的眼窝。 那对招子看一眼便令人不寒而栗。 眼神里就看得出一股子英气逼人,还有丝丝寒气透露出来,让人不敢直视。 身上穿着雍容华贵的袍子,下摆上空无一物,不是因为没有合适的物件,因为他不需要陪衬。 他本身就是一种尊贵的象征,而这种象征是不需要物件来彰显的。 上绣蟒翻身,下垂龙摆尾。 骨节上一个碧绿色的扳指,这是他身上唯一的装饰,他不喜欢但他需要。 因为这是一种地位和荣耀的体现,若非皇亲国戚,这扳指寻常人看上一眼就已经算是三生有幸了。 他坐在一把椅子上,藏在了阴影当中,表情虽然有些倨傲,但看不出情绪的散发。 内敛的气质是最可怕的,因为你无法透过外在来观察此人的波动,他的沉默给人以窒息的压迫感。 “把这东西离我远点。” 这男人开口了,也才看见他面前站着一名白衣客,那个掌握着天机的白衣男子。 很年轻,看不清表情,看不清面庞,因为他脸上笼着一层纱。 修长的身躯映衬着披散下来的头发,给人一种桀骜不驯的感觉。 再面对如此高高在上的人的时候,这年轻的白衣人都没有半点畏惧神色,足以证明他的胆识。 不仅桀骜,甚至说是无礼。 听到那男人的吩咐,他无动于衷,用傲然的语气说道: “放心吧,没有驱使的话这东西没危险。” 正是刚才出手的那个白衣人,他此刻带着东西回来了,好像有事情要商量。 阴影中的男人沉默了片刻,好像有些愠色,但没有表达出来: “有人知道我来了吗?” “没有。” “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那小子?你父亲此番试炼你的修为,还是要谨慎一些。” “那还有什么意思?他曾经冒犯于我,我必要他偿还十倍的代价,他一个人死不足惜,我要让他看着身边所有接触的人都死绝,这才好玩。” 语气有些戏虐,但很无情,那阴影中的男人叹了一口气: “你太年轻了。” 这是一个老者对年轻人的劝说,可听在耳中白衣人好像有些不耐烦: “不消说了,你我本为合作,我的私事就不劳你操心了。” 接二连三的冒犯也没有让那个人恼怒,单说这份胸襟焉能不成大事? “那引子送出去了吧,他送上去的东西,弘历是不会起疑心的。” “自然送出去了,人也清理干净了,现在已经报无名尸送殓了衙门。” “那就好。” “嗯,对了,还有一件事,娄冥你找到了吗?” “我自会上心,现在你已经知道那个东西在九门提督手上,难道你不打算夺过来吗?” 听到这,白衣男子笑了一下,转过身子笑面里藏满了机锋: “我觉得他有点门道,走着看吧,我看上的东西志在必得,无论是九门提督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传承人,别忘了我可是天道。” 沉默里,传来一声嗤笑。 白衣男子却是恼怒了,听得出那笑声里全都是嘲弄的意味,冷哼过后,抬手把桌上的凶器带好这便离开了。 他是很生气,因为这年头什么人都敢说自己是天道,所以这名号越来越不值钱了。 就连一个所谓掌握断命传承的娄冥都把自己说成了天道,看来是也想搞点大事情出来。 当初听都没听过这人,不过看他那样子倒也是闲庭信步。 这才做了一个交易,把那好端端的机关屋借给了他,存放一具莫名其妙的尸骨,就连这追心钗和照骨镜都交给了他。 这木屋可以遮蔽天机,不被道法干扰,本来是属于自己这一门的绝密手段,虽然也曾被一个老头给偷学了制造的方法,但还是弥足珍贵的手段。 明明是示好,不成想被算计了,这娄冥情急之下不经过自己的授意便自行搬走了机关屋。 幸好当初留了一手,在屋子里留下了印记可以追寻,也才知道这屋子居然给抬到了山西。 找到机关屋的时候,那忤逆自己的小子不知道为何也在当中,真是想迫不及待杀了他。 奈何道统有规矩,不可擅造灵物杀孽,不然早都忍不住了。 要说这小子命也够硬,居然有那么多开化灵智的生灵被他遇上了。 不过这也好,给了自己玩弄的机会,既然老天爷留他一时活命,那干脆就从他身边的人开始,让他体味什么叫做颤抖,什么叫做绝望。 一个虫子而已,不足为患。 最可气的是这娄冥现在可是找不到了,不过也算言而有信,告知了关于那葫芦里的东西的去向,说是已经落在了九门提督手中。 而今天晚上的出手没能杀了那小子,倒是让这事情越来越有趣了,因为他看到了一个女子,杨茹! “还活着?这传说中的女人呀,真是迫不及待想要尝尝什么滋味。” 白衣男子邪气逼人,阴测测笑了起来,虽然看不清面容,但那里面藏着的下流已经让人想要作呕。 手一抬,白衣男子凭空居然攥出了一道火花! 紧跟着火花当中氤氲的雾气弥散开来,好像折射出了种种图像和事物,邪恶的笑声里数不清有多少歹念,白衣人遁步远去了。 这手段白长生如果看到了一定会大惊失色,因为这是他无法想象的离奇和可怕。 ··· 而此时,大管家正站在乾隆爷的边上,极尽谄媚讨好的语气说道: “爷,你这真是神来之笔,绝了!” 乾隆爷正在作画,旁边两个小太监帮忙抻着画轴,卑躬屈膝。 说是作画,其实也就是在白纸上胡乱勾勒着什么。 “是不是画地偏了?” 语气有些惆怅,乾隆爷今晚的心情不太好。 “不偏不倚,直指人心呀,爷您这画古往今来无人能比。” 大管家说话的时候脸都涨红了,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瞪了他一眼,乾隆爷没搭茬,而是看了一眼台下跪着的那个人。 “醒酒了没?你来看看。” 台下跪着的,正是九门提督。 听到皇上唤自己,九门提督摇晃着脑袋站起来,心里面有苦难言,真不该晚上和吴老三玩什么行酒令。 醒来了这几个祸害都走了,宫里来人了,说皇上夜传他进宫解闷。 解闷? 九门提督一下子就醒酒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这几天皇上心情可不太好,大半夜的自己又喝了酒,这可怎么办。 但也不能抗旨,赶紧就穿好衣服来了,果然不出所料,一进来就给罚跪在地上,半天不让起来。 这会儿站起来腿都麻了,九门提督又是难受又是委屈,唯唯诺诺靠了过来,看了一眼桌上的画,张口用哀怨的语气道: “爷,您就别惦记悦而了,人都走了,何必呀!” “大胆,擅自揣摩上意,你···你该当何罪!” 大管家伸着脖子大声呵斥着,说是这么说,心里可是打鼓了,怎么他就知道皇上是在想美人? 乾隆爷叹了一口气,让大管家不要多嘴,自顾自看着那画卷,百无聊赖的神情里有着多少唏嘘没人猜得出来。 那画上,一棵柳树,云遮了月,却盖不住人情冷暖。 ------------ 第295章:不二犀杯 “还是你有眼。” 乾隆爷点点头,眉毛也吊了起来,好半天才继续道: “有心眼呐,本想着找你俩开解开解,好嘛一个在家睡得雷打不动,一个喝酒喝得不省人事,你俩行呀,真行。” 说到这大管家有点脸红了,没敢接茬,九门提督更是叫苦不迭。 “爷,别琢磨了,人都走了。” 九门提督再次劝慰起皇上来,听了这话乾隆爷只能是摇摇头,把画卷一揉,成了一摊废纸,扔了下去。 转身坐在了椅子上,依旧百无聊赖,但看得出来今晚上是不打算睡了,旁边两个人也一样,只能跟这陪着。 悦而走了,皇上不开心,不开心就得找人解闷,首当其冲肯定就是他俩,没个跑。 贵为天子不算天,皇上也是人,某种程度上来讲皇上就是这天底下最熊的孩子,一个肆意妄为的孩子。 自打出生那天起身边所有人都必须要对他恭恭敬敬、谨小慎微,无论对错他都不可能听到一个“不”字。 在皇上眼中,这天下都得依着他,任他肆意妄为,任他糊涂英明。 那说书人口中,皇上终日里忧国忧民,要么勤理政事,要么纸醉金迷,反正是高高在上威严四方。 可那都是故事,都是一种幻想中的状态。 实际上皇上的生活很普通,普通地就像兑了水的白开水,甚至连紫禁城的城门都不能随意迈出,这样的生活难道还可能保留有什么乐趣可言吗? 一座大宅院里的孩子,有苦有叹,有笑有嗔,肆意妄为,百无聊赖,这就是皇上,就是眼前的乾隆爷。 九门提督心里叹了一口气,替皇上有些感叹,但这些都不能说出来。 “爷,别愁了,您瞧,奴才给您带了点玩意。” 大管家在旁蹦了过来,像是哄孩子一样从旁边拿起了一个小盒子,这是早前小太监端上来的。 皇上一下子来了兴致,等大管家把盒子打开,只看是喜上眉梢,一扫情绪。 像是得了玩具的孩子,乾隆爷哈哈大笑: “好啊和二,哪来的?好家伙这东西不少钱吧?” 大管家赶紧在旁说道: “不值钱不值钱,十两银子淘换的,就在琉璃厂,从那不长眼的摊子上买来的。” 九门提督晃晃脑袋,让自己眼神清楚一些,看了一眼玩意,点头道: “嗯,就这杯,看一眼都不止十两银子,和二哪天你也给我淘换一个,我给你十五两。” 和二狠狠瞪了一眼九门提督,没有搭茬。 乾隆爷把玩了半天,怎能不知道这大管家的打算,肯定是讨好卖乖来的,应该是打算私藏的宝贝,前晚上经那么一吓,这才不敢藏私拿了出来。 想到这,恶趣味上了心头,皇上点点头道: “这么小气干嘛,给他弄一个,你俩同殿为官,人家都开口了,你这还绷着,不地道。” “谢皇上!” 九门提督叩谢皇恩,大管家心都滴血了。 那人间不二的龙凤斗彩双犀杯,折射出的光芒,道道扎进了大管家的心窝里。 不二杯里,照射出了九门提督的笑颜,看一眼便让大管家肝肠寸断。 等俩人从殿上出来的时候,天也快亮了,泛起了肚白点缀了残星,九门提督心情大畅: “哎我说,胖子你可别食言,我这可是奉旨要玩意。” 大管家都快哭了,挥舞着拳头半天说不出话,迈开步子就冲了出去,身后九门提督大笑连连,好不痛快。 “哎,对了,你怎么知道那画是画的悦而,不就是一棵树吗?” 走到一半,大管家又站住了,回头问道。 九门提督跟了上来,拍了一下大管家厚实的脑门: “柳树啊!” 甩开步子就走,九门提督再没管他,大管家琢磨了好几回才反应过来,可不就是她嘛。 哎,赔了夫人又折兵,这杯子本来想讨个欢喜,结果没猜出画意倒成了自己挖出来的坑,可真是欲哭无泪。 最重要的是这杯子哪找第二个去?当初本来是一对的,可自己已经给砸了呀。 想到这,大管家真恨不得抽自己俩嘴巴,苦着一张脸就朝宫外远去了。 ··· 白长生和几个传教士把皮琵夏扶在床上,吴老三在旁边的药篓子里把皮琵夏祖传的灵药拿了出来。 揉碎了放在皮琵夏的伤口处,可药沫子沁进去并没有起多大的作用。 “哎,不行了,看来他是熬不过去了。” 杨茹在旁看皮琵夏一脸煞白,黑气弥漫,胸腔的起伏也越来越小,那伤口流血都是黑的。 虽然当时皮琵夏躲过了致命一击,没有穿心而亡,但那追心钗可是染血淬炼而生的凶器,自身就有这无尽煞气。 破体入肤,只要沾上就难免有毒素散发,情急之下也没来及的说出来,可就是说出来又能怎样呢? “怎么没用呀?这不是他们家祖传的吗?” 吴老三破口大骂,实在是着急,而旁边那群传教士,各个揣着一本书,画着十字跟那祈祷着。 白长生也很抑郁,这可怎么办,难道这神医之后就要死在这了吗? “他们这味药材主温和,性霸烈,可以吊命,但对这天外玄铁的毒却是没有用处。” 这话在理,皮家的灵药可解人间百毒,问题是这天外玄铁不是人间来的呀! “那怎么办?眼睁睁看着他死?” 白长生有些怒气,杨茹继续道: “倒也不是没办法,要是有那种能以毒攻毒的药草,碾碎了敷在伤处,把那些毒素给拔出来,再配合他家的灵丹兴许能有一线生机。” “这不废话吗?现在哪找药草去?未必上山去现挖?等找回来的时候人都凉了!” 吴老三急地跳脚,抓着那群传教士问道有没有什么药草,那群传教士被吓地不轻,听也听不明白,除了摇头就是画十字,这屋子里乱成了一团。 白长生却是脑中精光一现: “老三,跟我走!无心草!” 说完,站起来就往外面冲,吴老三也赶紧跟了上来,问道: “哪找无心草去?那不是唐无心的东西吗?” 白长生告诉吴老三在唐家大院的地底密室中曾见过保存完好的无心草,要是有用,务必要尽快取来。 杨茹和季礼几个人帮忙照顾着皮琵夏,稳住心脉,白长生和吴老三火速赶奔唐家大院。 这皮琵夏命悬一线可是不能耽搁了。 俩人一路星光话急行,连跑带颠就冲到了唐府大院的门前。 把门一踹开,白长生带着吴老三直奔那院子正中的废墟坑洞,早前吴老三一刀把这地方给毁了,全都是碎石瓦砾。 当初也没清理,白长生只带出来了一本唐门密卷,可眼下再次站在这废墟前,俩人却都有些懵了。 这废墟被人刨出了一处坑洞,通往了密室里面。 “谁来过?” 吴老三问着白长生,白长生摇摇头,也很费解。 可眼下没时间琢磨这些,这有个洞是好事,省得俩人临时去挖,也有坏的地方,那便是里面的那些东西还在不在,可是说不准了。 没空思量,俩人分了前后,吴老三带着白长生钻进了地洞里面。 俩人一进来,扫看了一圈周围,果然不出所料。 这里的密室依旧,可是空空如也! 所有的东西都搬空了,只剩下一个空洞,就连架子都没有留下。 “哎!” 白长生叹了一口气,吴老三咬牙切齿: “到底是谁来搬走了这里的东西?要是让三爷我要是抓到他,必定要把他给剁碎了!” “你要把谁剁碎了?” 那地洞口的方向,传来了一道冷漠的声音。 ------------ 第296章:生猛海鲜 “唐无心!” 白长生吴老三猛回头,惊四目。 那地道口站着的,正是一身白衣的小唐无心,只看是邪气逼人,双手垂下来那姿态和厉鬼一般可怖。 表情桀骜阴鸷,胡乱扎起来的头发让人看得出平日里不修边幅的状态。 听到白长生这么喊,小唐无心也是了然了,他猜想到了什么,这就开口道: “你都知道了?” 白长生点点头,他这句话一问出来,就表明自己已经知道了眼前这狗宝的来历。 心里面难免有了一丝同情和唏嘘,好端端的狗宝居然被老唐无心活生生给转变成了自己,这恶孽真是难以分辨孰是孰非。 “你知道自己的来历了?” 吴老三在旁也很感慨,这就问着,对面的小唐无心只看到那表情一扭,显得有些狰狞: “不要问了,我就是唐无心,再无许赘言。” 这彰显了他的态度,表明了他的心意。 这世上只有唐无心,再没有狗宝,眼前这年轻人对自己的命运已经臣服,他再也回不去了。 白长生和吴老三对视一眼,也不愿就此事多谈,毕竟人家已经认命了,再多说什么难免要起冲突。 何况眼前还有要紧的事情,想到这里,白长生迈前一步张口就问: “这里面那些东西都是你搬走的吗?” 小唐无心眉毛一挑,不知道白长生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白长生和吴老三你一言我一语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个清楚,小唐无心这才明白这俩人所为何事。 “如此倒也干脆,既然你俩有心救人我也乐得成人之美,但是这无心草乃我唐门所有,此番借你还是有些代价的。” 这话说的有些意味,是想交换要挟的意思,吴老三听了不老高兴的,扛着刀撇着大嘴这就道: “你这厮真是无情冷血,人命关天近在眼前还在这磨烦,干脆打一架我把东西抢走,这样还痛快些。” 小唐无心听了不免有些恼怒,这吴老三几次三番出言不逊,这就想要教训一番,俩人各自迈前一步,看这是要开打了。 白长生赶紧把吴老三搪在身后,客气道: “你要我做什么,但说无妨,现在不是吵架拌嘴的时候。” 这还像句人话,小唐无心点点头也没为难,这就道: “有些东西我还没弄清楚,我需要在你身上推演试法,以毒草浸泡你身,推演出我需要的因果。” 白长生拉着吴老三就要走,用百草之毒淬炼自己? 那干脆杀了他不就好了,这不是交易,这是要命! 根本没商量的余地,白长生这就要走,小唐无心倒是主动了,把俩人挡在面前,好像有些不愿放过。 “不给就算了,犯得上糟践我?没商量。” 白长生没好气说着,吴老三也是气不打一出来,这小唐无心开口着实气煞旁人。 小唐无心好像有些不好意思了,语气松缓了几分道: “不是以你身试毒,也不会把你浸泡在什么邪门玩意里面,只是我唐门推演的手段需要借助外力,你大可放心。” 说完这话,白长生站住了,他想起了在唐门密卷上看到的种种手段,好像确有关于唐门推演手段的记录,要以草毒浸泡,才能准确无误的进行推算拿捏。 “你确定我不会受伤什么的?” 白长生脖子一身,好像感觉到一丝凉气,但眼下情况紧急确实需要他好生考虑一番。 小唐无心点点头,想起了什么,继续道: “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落在你那了,我唐门好像有本书···” 这也是猜了出来白长生拿走了唐门密卷,早前他回到这里就是为了找到那本书,和那个密室,不料一进来就看到地上斗大的坑。 匆匆扒开瓦砾,这密室中的一切都在,唯独那本书不见了,小唐无心有些气馁有些恼怒。 也料到了是白长生取走的,再往前面说,他本就想找到白长生进行推演,来证实自己的猜想。 可取了一趟棺材之后,小唐无心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那地方不太平,两个女魔头真教他无计可施。 白长生赶紧把唐门密卷拿了出来,还有点犹豫,但再一琢磨,本就是人家的东西,自己强行霸占了这么久也说不过去,这就交给了小唐无心。 小唐无心接过密卷,脸上的煞气消散了几分,看得出心情大好。 “差不多得了,赶紧把无心草交给我。” 白长生手一摊,自己已经表达了足够的诚意,接下来就要看小唐无心了。 小唐无心也没矫情,翻着书头都没抬,从腰间拿出一个小药瓶,里面装的正是无心草! 扔给白长生,三个人互换了东西,这就从坑洞里出来了。 一出来小唐无心就奔着后院走了,没打算跟白长生一同去药铺救人,只是约定好了等救人之后,白长生再临此地,配合小唐无心推演因果。 白长生草草了事,和吴老三从宅子里出来,一路狂奔至老杰克中药铺,无心顾及其他。 追星赶月,等俩人拿着无心草回到中药铺的时候,那铺子里已经炸开了锅。 皮琵夏的脸上黑气愈发浓重起来,整个人也不再抽搐,只是嘴角已经溢出了丝丝血迹,看得出心血已经溃散了。 看到白长生和吴老三回来了,杨茹赶紧问这所谓的无心草找到没有。 俩人不敢耽误,慌忙把无心草掏出来,在药铺里面随便找了个杵头,碾碎成了粉末,然后又把皮氏一脉的灵药融合当中。 两位药草这么一纠缠,竟生出了丝丝白烟雾气,闻着就沁人心脾,这不懂药理的季礼都瞧出是好东西了。 “你说这东西会不会有补肾的功效?” 说到这,悄悄用手指尖刮了一点点想要带走,吴老三当即一脚把季礼踹飞,破口大骂: “你那一寸长的谋生工具就省省吧,滚远点别在这碍事!” 几个人瞪了一眼季礼就不再搭理他了,转而慎重地把药草给涂抹在了皮琵夏的伤患之处。 还真就神了,这药草涂抹在伤口之后,只见那乌黑发臭的黑色毒素散发出了汩汩白烟,烫染周身。 紧跟着一股子脓血从伤口里拔了出来,腥臭无比,几个人捂着鼻子退到了一边,面面相觑。 “怎么冒烟了?该不会烫死了吧?” 吴老三有些惊悚,杨茹紧紧盯着,过了一会才开口道: “无妨,这药起作用了,你看他的面色。” 几个人一同送目观瞧,只见那皮琵夏原本紫青发黑的面庞逐渐有了血色,胸口也慢慢开始起伏了。 还真有用! 幸哉幸哉,几个人都松了一口气,看来皮琵夏的命保住了。 “得了,没事就行,咱们在这等等,照这个速度来看,皮琵夏一会就缓过来了。” 白长生感慨不已,退到了一旁的座位上,几个人都落了座,就等皮琵夏醒过来。 “我们刚才碰到唐无心了。” 白长生看着杨茹说出这么一句,杨茹倒是不意味,好像早知道这个结果,开口回应道: “怎么样?那小子是不是自以为自己就是唐无心了?” “到底怎么回事,难道他就真的回不去了?” “看他自己吧,估计是回不去了,他就是唐无心。” “等等,不对!” 白长生说着,忽然想起了一件十分要紧的事情。 ------------ 第297章:身死道存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杨茹埋怨道,看白长生蹭地一下凑了过来,自己往后仰出几分距离,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白长生这手脚也是没个轻重缓急,一着急都不顾及礼数了,差点整个人都贴上去。 看杨茹有些尴尬的样子,白长生这才反应过来,搔着头有点不好意思,小声问道: “那九门提督怎么知道这些的,还有,老唐无心呢?” “不是被杀了吗?” 杨茹看着白长生回应道,白长生这话问的也是废话,可他想试探一下,看杨茹怎么说。 要是说完全不知道,那肯定是刻意隐瞒,既然她知道被杀了,肯定就知道更多。 “尸体呢?” 三个字一说出来白长生才道出了话外音,杨茹一听也就明白了,轻笑道: “你这小子,还学会套话了,告诉你吧老唐无心确实死了,临死前这都是他安排好的。” 原来如此,白长生静等杨茹说出来龙去脉。 原来老唐无心早都预备好了这一手,对自己他也早都生无可恋了,所以他准备了一出戏。 这是一处武戏,就是要自己和已经彻底调换人格的小唐无心对垒开打。 一是为了自己的解脱,二是为了弄清楚小唐无心的实力究竟如何。 要是连年迈的自己都斗不过,那小唐无心也没有活着的必要的了。 早前在他身上灌注的人格当中,并没有涉及全部的隐秘,老唐无心还是留了一些悬念在小唐无心身上。 想让他自行寻觅,有些过于悲苦的事情也没有浇灌在他身上。 他是一个完美的自己,老唐无心不想留下遗憾,所有悲苦的情绪他自行消化,只为了成就一个另类的重生。 这也才有了后来苦苦寻觅的小唐无心,和前不见因后不见果的小唐无心,这一切都是一个老人临死前的托付。 托付了一个传承,一个未了的心愿。 而在那之前,唐无心是认识九门提督的,他告诉九门提督,如果自己战死在了“自己”手上,必定要暴死凄绝,那个时候就要麻烦九门提督出手,给自己马革裹尸。 他也早都预备好了身后事的埋葬地,这些老唐无心都准备好了,也告诉了九门提督。 所以九门提督是知道一切的,等小唐无心把老唐无心给杀死,然后浑噩离去的时候,九门提督这才现身,把老唐无心的尸身收走了。 放在一个唐无心早都准备好的地方! “既然如此,那便不足为怪了,看来老唐无心早都扭曲了心性,为了所谓的轮回重生,可真是够下本的。” 白长生在旁感叹着,杨茹不置可否。 正是几个人谈天说地的时候,那躺着皮琵夏这么短的时间居然已经幽幽转醒了。 “水···” 声音很虚弱,也很无力,皮琵夏挣扎着把脑袋侧了过来,本能的意识呼喊道。 几个洋人传教士忙不迭招呼起来,白长生他们也凑了上来。 “怎么样?” 吴老三最为关切,皮琵夏看这几个人都在身边围着也就知道是他们救的自己。 没说话,实在太虚弱了,毒素虽然已经全都拔出来了,但伤口还没愈合,鬼门关里这么走一遭,没个三五十天是不可能痊愈的。 几个人交代好了传教士该怎么照顾,吴老三留了下来,这时候天都亮了,白长生带着杨茹和季礼懒扫倦容从铺子里走出来了。 “我先走了,改天再来。” 季礼小心保护着刚才偷来的那一指甲盖的药草,随便吆喝了几声就这么走了。 留下白长生和杨茹对视无言,俩人就这么一路溜达一路沉默。 也没个目的地,白长生是不想回去的,看美人在侧,真是心神荡漾。 可再怎么荡漾也得有个底线,俩人晃悠了好半天,眼瞅着都快走到东直门的城门口了。 再溜达就到鬼哭坟了,这路再漫长也填补不了俩人心中的烂漫无边。 “你···” “回去吧,我也走了。以后找我就去九门提督那里。” 杨茹叹了一口气,眼瞅着城门近在眼前,也知道这太不像话了。 “好吧,哎,怎么走到这里了,哎呀呀我送你我送你。” 这傻小子揣着明白装糊涂,杨茹怎能不知,发出了一声轻笑,但也没拒绝。 俩人这就原路返回又走了一会,奔着步军统领衙门的方向去了。 来来去去,在路上俩人足足墨迹了一个多时辰,这才依依不舍地分别,白长生看着那美人消失在门里,心里竟有了些许愁苦。 面对面看着心里还惦记,这才是情,白长生此番会面杨茹,可是实打实的动情了。 转过身子就这么离去了,百无聊赖回了棺材铺,门一推开就看到吕不辰在那打扫着,看来是刚醒。 “哎,你可回来了,你是不知道,自打那二位一走,门前冷落车马稀,咱这铺子前面可是连狗都瞧不见了。” 吕不辰早上去买个早饭都走了好几个胡同,一边骂街一边回想着十里飘香的包子。 可不是嘛,角儿都没了,还要这些陪衬的戏子干嘛。 白长生摇摇头,回头看了一眼门外,可还真是冷冷清清,关好了门这就进了自己的房间想是休息。 往床上那么一趟,心里面开始犯嘀咕了。 这断命的传承可是有一阵子没温习了,就连混沌梦境都不敢轻易进去,生怕把自己给活活疼死。 这可不行,照这么下去自己什么时候能练得一身高强本领? 可进去也不行啊,要是贸然遁入混沌当中,不说痛死也还惊悚一番,真该问问杨茹就好了。 她兴许有什么应对的法门。 想到自己一个断命师的传人,居然要借助驭魂术的手段来帮忙,白长生不禁有些气馁。 当初自己的父亲是怎么熬过来的,自己的师父呢?他们那时候可没去找人帮过忙,怎么自己就这般废柴,跟咸鱼一般无用。 “我还就不信邪了。” 白长生眼睛一闭,拳头一紧,就这么沉下心陷进了混沌当中。 刚一进来,天地鸿蒙一片,万千道法纵横于天际,还不待回味,只感觉一阵揪心的痛苦在全身的毛孔中透了出来。 白长生呲牙咧嘴,自己现在的表情可是异常难看。 “哇呀呀!” 恨不得在地上打滚,白长生眼泪都快流下来了,这痛苦的感觉让他无可适从。 最可怕的是这痛苦的感觉并非体肤之伤,而是由内而外,自打骨子里传出来的。 根本无法抵挡,就像是一千万把小刀在割着他的皮肉,让他痛不欲生! 不行,这么下去肯定要活活痛死在这。 白长生冷汗淋漓,想到了退出混沌,可再一想,这么反反复复什么时候是个头? 就这么纠结着痛苦着,白长生没有半点主意,又气又恨。 痛苦这东西一般都不会持久,虽然有人得了隐疾,可能活一辈子是不是就要受其折磨,但总有个间隙的时候可以供人喘息。 没听说谁一整天都死去活来,硬生生熬下一辈子的,这样身体也吃不消,非死即残。 时间久了身体会产生排斥,慢慢的疼也就感知不到了,因为脑子已经麻木了。 白长生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就他目前的状态而言,已经可以说是半死不活了。 躺在混沌之中,身体自行飘零起来,他没了任何反抗的念头,整个人都恍惚了。 想要出去的想法都没了,挣扎的力气也不见了,只觉得一阵阵揪心的痛楚在体内各处循环往复。 可他一动不动,兴许是痛过劲了,干脆一死了之,这样还来的痛快些。 白长生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可当他抵挡下一次一次的痛苦的时候,慢慢发现自己的身体里好像有了一点别样的触感。 好像一团白光正在体内四散挤压,起初那白光只是一个光点,经不起敲打,但逐渐地好像有了形状。 那是一个小人的形状,白长生一开始认不出来,但后来慢慢发现,这小人跟自己长得一摸一样! 这就奇怪了,注意到这点之后,白长生惊异地发现自己的痛苦逐渐消散了几分。 并不是不痛了,而是自己麻木了,身体没了任何的感觉,白长生骇然变色。 难道说已经扛不住了即将要溃崩吗! 刚想到这,白长生一低头,就看到自己的身上浮现起了的斑驳的碎粒! “噗!” 一声轻响,白长生整个身子都“崩碎”了! ------------ 第298章:活炖长生 白长生的身子碎了,来不及发出任何的呼喊,甚至来不及逃离。 完了,看来自己终究是没能熬过去。 想到自己居然以这样的方式崩溃在混沌当中,白长生心下戚戚。 在混沌中所浮现的自己,乃是灵智神台,这灵智一旦溃崩,现实中的**也不过只剩下一具躯壳罢了。 行尸走肉都算不上,简直就是白骨烂肉。 白长生都快哭了,却没有任何办法。 自己的身体完全消散了,成了漫天的光点碎粒,没有任何凝聚的可能性。 就这么悲哀的想了一阵子,白长生又是一个“激灵”! 不对啊,既然自己的灵智依然溃崩,那自己怎么还能思考呢? 这显然不符合常理! 白长生觉察到了不对劲,自己虽然没有“肉身”了,但是整个人却可以思考,说明一切还有转机。 那些身体崩塌成的光点也没有消散,只是零零散散飘荡在混沌之中,让他有些迷离,最让他疑惑的是,自己身体好像被什么东西强行箍在了一团乌七八糟的东西里,虽然崩溃,但并未彻底消散。 难道有外力在帮助自己? 白长生尝试着“汇聚自己”,可努力了半天却没有半点作用。 正是惊疑不定之际,白长生看到了早前出现在自己体内的那个小人,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小人! 那小人越发亮了起来,好像一尊神佛,让自己都茫然了,怎能和自己一样呢? 正琢磨着,就看到小人迸射出万道霞彩,纠缠于天地之间,瑞彩斑斓! 透过那份斑斓,白长生在小人身上看到了文字的模样,一道道的字符好像刻印在了小人的身上,似是浑然天成。 尝试着把自己靠拢过去,白长生惊喜的发现只要把自己的心神凝聚在小人的方向,那之前溃崩的光点便会同样靠着那尊小人聚拢过去。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白长生好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不顾一起地朝着那份希望伸展过去。 努力了好半天,只看到混沌中本已消散的光点逐渐成了形状,慢慢汇聚成了一团。 当这团光点完全融合包裹住了那小人之后,白长生发自“内心”感觉到一股子畅快。 “吼!” 抑制不住的一声大喝,白长生眼睛一睁,发现自己的身体重新凝聚在了一起! 成功了! 一伸展,白长生四肢孔武有力,在这混沌中他再次凝结了肉身,并且比之前更加畅快,更有了一份真实感! 而心中之前的不安,也慢慢转变成了惊喜,他发现关于断命的所有篇幅都已经印刻在了自己的脑海中! 原来那小人才是自己真正的神志,现在已经印刻在了脑海中,再不用遁入混沌他就可以随意回想起来了。 凭空记下了如瀚海一般的宏大篇章,白长生惊喜发觉自己成就了一身道法之身! “哈哈,这下好了,终于可以不用在混沌中习法问道了,现在都记住了,可真是妙哉。” 白长生在混沌中起舞腾空,肆意妄为。 关于断命的传承,所有的篇章现在都已经印刻在了脑海之中,断命、断己、断道三篇密卷融合纠缠,交相辉映于脑海之中,任他信手捏来。 正跟这兴高采烈呢,白长生却是看到天际间一阵抖动震撼,紧接着一口黑洞显现出来。 这混沌中的黑洞不比寻常,若非紧急必要绝对不会自行显化,一定是现实中的身体出现了异常才会如此。 刚才光顾着在混沌中苦受煎熬,压根没那功夫惦记现实中的一切,现在得了空,白长生赶紧想是元神归窍。 朝着那黑洞腾空跃起,白长生提鼻子一闻,竟是嗅到了一股子恶臭! “怎么回事?谁拿夜壶炖尿呢?怎么这么臭!” 白长生遁入混沌之际,惊蛰睁眼。 这么一睁眼,人也醒了,也傻了。 白长生发现自己在一口大铜锅里! 大铜锅里面炖着够一万种药草药膏了,全都混合在了一起,刚才那股子恶臭便是这些药草散发出来的。 而自己被浸泡当中,这大铜锅的边缘,站着小唐无心! 和一脸无辜的吕不辰! “哎我说,下面不用添火了吧,这么炖下去一会就八分熟了,再加点佐料就能开斋了。” 吕不辰说着,从旁边拿了一个小瓶子出来,正是厨房装的盐粒子用的瓶子。 “先等一会,你老板被炖了你还跟这帮腔,就不怕他醒了找你麻烦?” 小唐无心在旁边好想看出了门道,冲着吕不辰挪揄着。 刚要说什么,只听见一声凄厉的大喊自铜锅中爆发出来: “老子活剐了你们俩!” 正是白长生醒了! 早前他遁入混沌,在痛苦中徘徊不定,心神不宁,也根本顾及不到现实中的**。 看似平静的身体实则正在经历莫大的痛苦,而就在这个时候,小唐无心找上门来了。 吕不辰也是认识了,听说白长生和小唐无心有一场交易,也知道这小唐无心绝不会无事生非,自己更不敢违逆。 眼瞅着小唐无心居然带着一口锅来了,二话不说,进了白长生的卧房,看他正在酣睡,好像发现了什么。 喜上眉梢之际小唐无心当机立断把白长生扔在了锅里,下料开汤! 吕不辰都看傻了,再三跟小唐无心确认是不是要把白长生给炖了,小唐无心说了前因后果这吕不辰才稍作心安。 刚才正是开玩笑呢,结果白长生醒了,还听到了。 怎能不是又惊又怒,白长生叫骂不休,赶紧从铜锅中站起来,这就要冲出来跟俩人拼命。 吕不辰脸都垮了,这还能有好? “老白啊,跟我没关系啊,都是他说的你欠他一碗汤,谁知道他是想把你给炖了,我也拦不住啊。” 吕不辰唉声求饶,腿脚都开始哆嗦了,白长生气不打一出来,在这铜锅里又站不稳,一边爬着一边大骂: “孙子你等我出来的,老子非要把你皮给扒干净!好小子给你吃给你喝,你倒反过来跟这缺德的要把我给炖了,决计不能轻饶你!” 说着,拼命朝着大铜锅的边沿“游”了过来,白长生掩着鼻子,惊悚万分。 这药草中夹杂着无尽的氤氲之气,闻一鼻子就让人恍惚不已,这要是再多呆一会儿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更可怕的是他发现通过下面还堆放着一大摞柴火,看样子是刚点着,这要是等开锅了还不得活活烫死! “你忘了咱们的交易?” 小唐无心在旁看白长生醒了,倒也不慌,白长生一听这话,更是破口大骂道: “老子是答应你帮你推演,可咱这交易里可没有把我给炖了这一茬!老子不干了!无心草等着兑机会还给你!” 白长生再不敢耽误,这就爬出来了,怎料小唐无心好像知道他会这般,把白长生刚刚靠近铜锅边缘的手给拨了下去。 “后悔?晚了!” 小唐无心说完,从旁边抓起了一个大铜盖,照着铜锅就盖了上来。 “我去你大爷的,还是一整套的!” 白长生骂街都带着哭音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还真是一个大铜锅,居然连盖都带来了。 没等他再说什么,小唐无心狞笑着把锅盖罩在了铜锅之上,严丝合缝,白长生欲哭无泪! 里面传来了阵阵咒骂的声音,闷响回绕着,就连吕不辰都傻了。 “这···” “等开锅吧,加火!” 小唐无心挽起袖子咬住辫子,伸手往那柴火堆上开始填料! 火势如龙,腾空焚烧出了阵阵怒吼,那大铜锅里热气腾腾,咕噜噜的声音不绝于耳,这水可是开了! “我去拿筷···我去拿毛巾。” 吕不辰吞咽着唾沫,掉头就跑! ··· ------------ 第299章:一锅好汤 吴老三刚从皮琵夏那里回来没多久,此刻正靠在椅子上小憩,休息了一会精神也足了。 刚打了个哈欠,在想一会去哪找点乐子,就这么咂巴着嘴站起来了。 一伸懒腰,这门外跌跌撞撞冲进来了一个人。 不是吕不辰还能有谁? 吕不辰一冲进来就和吴老三来了个满怀,吴老三被撞地够呛,张口就骂: “孙子你往人上走啊?瞎了眼了这是,干嘛啊大白天的奔丧似的。” “就是奔丧啊!” 吕不辰一冲进来就哭喊道,吴老三纳闷费解,这小子不是在白长生宅子里干苦力吗,听说被压榨地不轻,这是遇到什么? “是不是老白又克扣你工钱了,无妨无妨,不至于饿死,到时候我跟他说说。” 吴老三还没反应过来呢,吕不辰拍着大腿喊道: “哎呀不是啊,老白他被下锅炖了!” 吴老三盯着吕不辰,吸了口气道: “小子,是你嘴聋了还是我耳朵瞎了?大白天炖人玩?” “哎呀,你听我说,是真被炖了,老白都快熟了!” 吕不辰情急之下也说不清楚,吴老三不急不慌,压根想不到会是什么情况,还慢悠悠给自己倒了杯茶。 一边听吕不辰在那说,吴老三一边端着茶在喝。 “说吧,怎么回事。”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等吕不辰把事情一说完,吴老三“噗”地一口烂茶叶沫子啐了吕不辰满脸! “忘了,小唐无心还真去找他了?坏菜了,带着锅去的?” 吴老三蹭地一下站起来,拉着皮琵夏就往外面跑,一边跑还让皮琵夏给自己讲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越跑越慌,这白长生要是给炖了那绝对不能饶了小唐无心,好家伙本事见涨了,连人都敢炖。 刚跑出来就看到季礼正晃晃悠悠朝着吴老三这里走,一瞧俩人火急火燎往外冲,季礼纳闷道: “这干嘛去?奔丧啊。” “快走!老白被人给炖了!” 吴老三嗷嗷怪叫着,季礼懵了。 ··· 等三个人冲到了棺材铺,吴老三操着刀一脚把门踹开,直奔后院厢房。 刚一冲进来,就看到一口硕大的铜锅,盖着盖儿严丝合缝,那下面的柴火堆都烧成炭了,烈焰腾腾,整间屋子都弥漫着一股子药香,之前的恶臭已然转变了气味。 “呔,小贼你好胆!把我哥们给···炖了!三爷我劈死你哇呀呀!” 吴老三二话不说,操刀问敌。 小唐无心看到这三个人冲进来,眉头一皱,躲了一刀,张口就道: “他没死!里面好好的呢。” “放屁,这水都开了,老白啊,想不到你竟然就这么熟了,三爷我愧对于你呀!” 吴老三眼睛都红了,看小唐无心左右乱蹦,也没打算和自己对手,这就把刀一扔,抱着铜锅要哭。 可手这么一碰,本来下面坐着火呢,应该十分灼热,但吴老三触手之际却很是冰凉。 透骨的冰凉感让吴老三打了个寒噤,怎么回事,这下面烧着火,怎能如此冰凉? “孙子,怎么回事,你这锅···” 吴老三惊声大喊,旁边的季礼和吕不辰也凑了过来,小心拿手试探了一下,果然冰凉透骨。 “不用担心,他在里面好好的,我吃饱了撑的要炖他?又不是什么生猛海鲜。” “那是,换作皮琵夏还行,不对!别扯没用的,你们这一脉本就有前科,赶紧说怎么回事。” 联想到之前自己对唐门一脉诡异行径的了解,吴老三着急大喊,小唐无心这才摇摇头说出自己的用意。 这大铜锅里放着药草乃是百毒汁液,遇水沸腾,遇火生冰,把人浸泡当中的时候,可以淬炼筋骨又可以凝聚心神。 在这时候再加以诵念符咒,可以互通心意,进行深层次的推演,这是唐门密法,为唐秋生所创,十分犀利。 虽然手段诡异离奇,但着实富有成效,小唐无心正是想用这手段跟白长生互通心意,推演前因后果。 只是方法有点让人接受不了。 吴老三听完还是有点不确信,寒声道: “你可别蒙我,真有此术?” “骗你干什么!” 小唐无心有些烦躁,挥挥手看样子言之凿凿。 吴老三又问道:“那你可曾推演出来什么?” “还没到时候,互通心意要二者共同浸泡当中,我也要进去,这时候在外面必须有人照料,适当的时候揭开这锅盖,散发药气才行。” “那你怎么不进去?” 小唐无心看了一眼吕不辰,本是打算让他帮忙的,结果这小子跑了。 “行了,我这就进去了,记得一个时辰之后务必要掀开锅盖,不然···” 吴老三心头一紧:“不然什么?” “不然就真开锅了!到时候药草的药性蒸腾殆尽,可就真成开水了,两条人命你们自己可要想清楚!” 说完,小唐无心把锅盖掀开,蹭地一下跳了进去,只看到药气弥漫,根本望不清里面的白长生怎么样了。 也没个动静,只听见噗通一声,小唐无心跳进了铜锅之中,紧跟着里面传来一声大喝: “盖锅!” 吴老三几个人对视一眼: “这···” 鬼使神差的,吴老三想这小唐无心犯不上把自己也搭进去,只能把锅盖给盖上了,三个人靠在一边,面面相觑。 “他俩···” 季礼在旁指指点点,眼瞅着一口大铜锅炖着两个大活人,这实在有点让他接受不了。 谁都闹不清楚怎么回事,只能掐算好时间,等到了一个时辰再看结果了。 “哎,对了,你来找我什么事?” 既然一时片刻弄不清楚,三个人只能坐在椅子上闲聊打发时间,吴老三这就问道。 原来季礼来找吴老三,也是打着鬼主意来的。 早前他从皮琵夏的救命之药里剋来的那一指甲盖药草,可是有大用处。 还真能壮阳,这并不稀奇,本来那药草就融合两位稀世药引,吊命活人都不在话下,何况区区壮阳之行。 季礼想着那自己试验一下,壮着胆子服下去了,这下可好,他本来就吃过灵猪之丹,宝相庄严紫气东来。 生龙活虎的身子再来这么一道,可是让他整个人都都汹涌了起来,鼻血横流,满身燥热。 当即去了一趟大把胡同,就一整天的效果来看,着实壮哉。 八大胡同的十六家窑子让他逛了一圈,现如今是关门谢客了八家! 吴老三听到这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这宝贝药草到时候自己可也得讨要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吕不辰都动心了,虽然是个单身汉,可他也心痒痒,三个人就跟这胡说八道起来了。 极尽猥琐下流的言辞,说到激动的时候,三个人都没注意身后有个人出现了! ------------ 第300章:互通心意 “你们干嘛呢这是?好香呀!” 杨茹的语气里带着疑问,还有点不悦,可能是听到了三个糙汉的言辞有些下流才会这样。 三个人贼眉鼠眼这么一回头,不知所措! “这是打算吃犒劳?” “嗯,里面炖着小唐无心和白长生,他俩一块洗澡,一块开汤作料。” 季礼认真回答着,还添了一嘴: “你喜欢什么口味的,自己厨房拿料去。” 杨茹半天的功夫也没能反应过来,真是目瞪口呆! 听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完,杨茹这才跟着三个人坐在一起,还是有些恍惚: “你们确定这不是在自杀?” “那不知道,反正要是的话,现在这俩人应该熟透了,一会那汤料你可以尝尝。” 想到两个大老爷们开汤作料勾兑出来的一锅汤,几个人都不吭声了,有些恶心。 “你来干嘛来了?” 季礼虽然有些抵触杨茹,但自己有过在先也怪不着人家,这就找了个由头搭话。 “闲的无聊来找你们玩,只是没想到你们玩的够野的。” 杨茹说着,支棱着脑袋瞧看着大铜锅,这手段她从来没听过也没见过。 “也不能跟这干等着呀,咱们干点什么。” 季礼提议道,刚说完吕不辰就站了起来,去了一趟厨房,拿了一个小号的铜锅出来。 “要不···” 剩下三个人一齐点头,这是饿了! 也难怪,这么一大口锅,炖着各种药草,传出来的味道实在沁人心脾,加之现在又是饭伙时候,还真有点小想法了。 “得嘞,来就是为了蹭饭的,边吃边等吧。” 杨茹站起来,从大铜锅的柴火堆里挑出了几条柴火,放在小铜锅下面,然后又去了厨房把佐料什么拿了过来。 倒不是说真打算开了大铜锅吃人肉,厨房里还有只鸡,吴老三直接把宝刀化为菜刀,四个人忙得不亦乐乎。 一会的功夫好酒好菜就摆得了,一口大铜锅的边上,靠着一口小铜锅,旁边摆着几个杯子,吕不辰烧得了黄酒,真是美味。 一鼻子下去,夹杂着那么多药香,这可算是药膳,四个人都咽着口水有些饥肠辘辘。 “不太好吧,人家还在那炖着呢···” 吕不辰小心说着,好像有点亏心。 “哎呀管那么多,等他俩出去来一起吃。” 吴老三迫不及待,三个人这就围着小铜锅吃了起来。 这个香呀,上好的鸡肉,佐上剩下的零星药材,再加上吕不辰好手艺酿造好的黄酒,四个人真可谓是狼吞虎咽! 小铜锅他们是吃舒坦了,那大铜锅的白长生和小唐无心,可是备受煎熬。 这铜锅煮沸的水,没有一点热气,而且还会让人感受到彻骨的冰凉,白长生不知不觉迷失了心境,沉沦在了当中。 但脑海中却好像有着与混沌梦境不相同的异样感,好像有人在操纵着自己的意识。 惊愕间这才感觉到了熟悉的味道,是小唐无心,好像他也在自己的脑海中显化出来。 不仅如此,自己也可以感受到小唐无心的想法,两个人互通心意,白长生虽然不甚了解,但觉得这感觉很奇异。 虽然又是冰冷又是煎熬,但白长生倒也放心自己的安危了,看来这确实是唐门的手段。 小唐无心好像也进了铜锅里,这互通心意应该是他一手弄出来的。 索性放开了身心去体味个中的感受,白长生沉心应付,只觉得天灵盖上一阵阵白光闪烁,人心恍惚。 好像是吸了迷幻的南洋烟草,白长生心里的幻觉纷至沓来,却可以保持心智的清明。 比寻常更加犀利了,也更透彻,他发现了种种曾经没有留心到的细节。 关于自己的一切看来小唐无心也能看到,因为白长生看到了关于小唐无心的全部过往。 狗宝那一段却没有半点展现,看来时随着人格的沦丧已经不复存在了,现在眼前这人只是小唐无心。 像是一颗种子,承载着怨气和悲苦的种子,想要挣脱天地的束缚,绽放于天际,轮回于永世,沉浮于道法。 老唐无心在小唐无心的身上浇筑了全部的心血,他想让自己成功,不惜一切代价。 可小唐无心对这些并不知情,现在也没了兴趣,他内心坚定的认为自己就是小唐无心,自己要完成一份大业。 他找来白长生想要推演,也是为了想知道当年的一些过往。 这点白长生感受到了,随着两个人心意互通,很多事情也水落石出了。 首先是老唐无心,早就认识自己的师父,自己的父亲,这点毋庸置疑。 他们也知道白长生的来历,所以老唐无心受了嘱托要保白长生的周全,让他平安成长。 这是老父亲白三石临终前的嘱托,也是后来白长生的师父所托付的遗愿。 白长生同样是一种希望,他的命相不凡,必定会掀起一阵波澜,在这天地之间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而关于老唐无心的过往,而人心意互通之余,也有了新的了解。 老唐无心当年发现了唐门一脉的传承,便想光复唐门,奈何一身落残半生凄凌。 于是他才想到用逆转乾坤的手段培植一个新的“自我”,便是狗宝。 但在这过程中,唐无心也了解了很多当年的过往,对于当年的唐门大案,其实另有蹊跷。 原来一切都是准备好的,唐秋生一门传承惊人,早都一些心怀不轨的人所知晓了。 虽然唐秋生执迷不悟,但他对大清朝还是忠心耿耿的,不然也不至于想要找出谋逆之人绳之以法。 但有人对他的道果起了歹意,想要占为己有,于是才炮制了后来的唐门惨案。 一切都是有人刻意安排好的,这人心思缜密,不惜付出绝大的代价,以盖世手段来摧毁唐秋生。 唐念君便是一步棋,奈何唐秋生知道这一切的时候已经晚了,他已经无法自拔,也无法超脱那人的手段。 幸好在最后关头唐秋生藏匿好了自己的传承,他不想一生道果沦丧,所以才深埋在了地下,没有被人发觉。 那个出手之人,后来也曾到临唐门大院,但是一无所获,虽然有些不甘,但好像他也有些顾及,所以那人离开了。 说到底,这人才是唐门真正的仇人,用连环计一样的手段,迫使帝王出手斩除唐门一脉。 就为了得到唐秋生的传承,就为了一份包藏祸心的谋逆大业。 可关于这人是谁,白长生和小唐无心即便是互通心意也无法得知。 就刚才这些结论本来他二人都不可能洞悉,只因二人互通心意,而在当年老唐无心培植小唐无心的过程中,老唐无心也曾恍惚之间提及过一些关于当年惨案的过往,但没有深刻进小唐无心心里而已。 被深埋在了心底,不经历一些手段是不可能被记忆起来的,看来也是老唐无心不愿旧日的是非牵扯到小唐无心。 他好像很忌惮那人,不想小唐无心去招惹那人,只希望他平安成长,秉承自己的意志,去光复唐门的传承。 原来如此,白长生即便不了解当年的隐情,但互通之余,心境也随之交通起来。 他感受到了一股子莫名的悲壮和无奈,那是一声伟岸的叹息,发自于唐秋生,同样发自于老唐无心。 一主一奴,想必当年的唐秋生也没料到后世竟然会如此曲折。 可唐门一脉还是保留了下来,保留了一个小唐无心,用一门的性命,用一个濒死老人最后的挣扎,终于是成功了。 不知不觉的,一滴眼泪滴落下来,白长生恻隐之心暗生,他觉察到了悲哀的氛围,萦绕在心田。 不好! 那悲凉的感觉越来越盛,白长生的道心都随之晃动起来,他明显感觉到了小唐无心很是绝望。 好像是觉察到了真相之后,心境大崩,这要是熬不过去,小唐无心刚刚铸就的人格必将崩溃。 到时候很可能会暴死而亡,而此时白长生于小唐无心心意相通,二人纠缠了因果,一旦小唐无心崩溃,白长生也会受牵连。 一人崩,双命陨! 想到这里白长生焦躁不安,却又无可奈何,这可如何是好? 正是踌躇无路之际,白长生脑海中忽然精光一闪,他仿佛看到了一个精光闪耀的宝物,承载着一碗邪气逼人的汤汁,泼洒了出来。 随后风起云涌,天地变色,这场景转瞬即逝,根本无法琢磨,白长生来不及细想,又听到了一声苍迈的喘息! “铸我道心,固我道身,我的孩子,活下来,秉承我们的意志,活下来去讨要一天光明···” 那声音何其悲凉,何其壮哉,白长生看到了唐门一脉四十八条人命,人人诛心,悲苦无助,正慢慢靠拢过来,把俩人给围住了! 而正当中,一个苍暮的老者,站立最前,那滔天的气浪,让人退无可避! ··· ------------ 第301章:开锅固道 此时,阴暗的角落里,一处根本不知道在哪的大家宅院中。 那阴冷的眸子里有点怀疑的神色,那个雍容华贵的男子面前,依旧站着那不可一世的白衣男子。 原来那年轻的白衣客叫“莫叹”。 “莫叹,你说有人在推演我?” 阴冷的男人,高高在上的姿态,虽然有些睥睨,但他现在很费解,因为莫叹跟自己说,正有人以盖世的手段推算自己的因果。 涉及到了命相因果,这就不能大意了,处在这等地位,关于自己的一切都要谨慎,这关乎江山社稷。 莫叹听到他这么问,有些嘲弄了,因为他看出来了,眼前这人高高在上,但根本不懂道法,一旦涉及这些,他只能求助于自己。 这倒是个很好的“把柄”。 “无妨,有我在,天机自在,什么魍魉小丑的手段都不用你担心,你且放心好了,且让我逆行推演一番,算出那人是谁,定要他好看。” 那高高在上的男人没有说话,但看得出放心了几分,肩膀一松,惬意靠在一旁静候佳音。 莫叹是个惊艳的年轻人,如果没有那不可一世的性格,如果没做那些违背人伦的事情,还真难说会不会成那惊世的少年郎。 可他还是过于自大了,没有半点的含蓄和客套,就这一点,足以扼杀任何天才。 男人这么想着,但没有说出来。 莫叹怎么想呢?他只是想象着炫耀技艺而已。 早前他回到这里,再次见到这个男人,朦胧间发现他颅后有蹊跷白烟,命相混沌纠缠,这明显是有人在推演关于他的一切。 这可不是好兆头,莫叹赶紧把情况说了出来,果不其然贵为这等身份的男人也有些慌乱了。 接下来只要自己表演好了,日后不愁借此要挟。 想到这就看出来了,莫叹虽然有些夜郎自大,但城府很深,为人懂得精打细算。 火花迸现,莫叹凭空素手一挥,只看一道光华闪现于阴影之中。 这是他炫耀技艺的好手段,在手指尖藏一些火硝沫子,再捏一些白磷,稍微一挥舞就会有这等奇异显现。 那个男人自然不了解,眼中藏惊。 莫叹傲然一笑,继续施展手段推演了起来,他要将推演的过程逆转,追踪到是谁在推演这男人。 只要抓住一缕因果脉络就可以了,自然可以找出出手之人。 可莫叹变色了,因为他施展的手段没有任何用处,出手之人的命相自己居然不可揣测。 他追踪不到! 这很是让他急迫,再次挥舞起了沾染白磷的手指,但火花闪烁之后,什么都没有显现出来。 失败了? 莫叹有些尴尬,有些愤怒,使劲挥舞着袖子,那白磷不小心掉落下来,洒在了男人的袍子上。 男人用手指捏起来放在鼻子上嗅了一下,浅笑挂脸: “原来如此,你这手段···” “我···” 自然是看出来了,莫叹着急大喊着,可却说不出什么,脸色青红皂白,有些个怒气,有些个尴尬。 “这人懂得遮蔽天机,旁人无法推演其因果。” 咬牙切齿,莫叹说了这么一句。 ··· 白长生惊悚地发现,那道道亡魂冤鬼,好像缠上了他和小唐无心,靠拢过来之后反复说着那一句话。 而最中间那个人,自始至终,都以一种审视的姿态看着他和小唐无心。 突然那道影子动了,白长生看不清他的面庞,但猜得到他是谁。 这必是唐秋生无疑! 怎么会出现在幻觉之中呢? 白长生没空思量,只看唐秋生的盗影伸出一只手,搭在了小唐无心的肩膀上。 那手没有半点份量,几近虚无缥缈,却也异常沉重。 小唐无心周身剧震,好像被震慑了心神,那手这么一搭,就连白长生都恍惚了,恍惚过后,心神空明! 这很可能是早前老唐无心留下的手段,也可能是唐秋生早都预料到了后世会有这么一段过往,便施加手段,在危难之时显化身影,渡化离人! 只看小唐无心的眼眸好像都清澈了几分,在因果的幻境之中明亮起来,让白长生也心安了一些。 看来是熬过去了,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时候也差不多了吧,再继续跟这幻境中纠缠,天知道还会发生些什么。 想到这,白长生回归了心智,把眼睛在黑咕隆咚的铜锅中睁开,果然在旁边看到了小唐无心。 小唐无心也醒过来了,眼神闪过一丝疑问,但转瞬即逝,坚毅的神情彰显了他的态度。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刚才那道身影已经达成了目的,打今天开始小唐无心再无任何顾虑! 无论自己是谁,无论前因后果,他必要复兴唐门一脉! “出去吧,这水开始热了。” 白长生有些着急,刚才彻骨的药水已经逐渐有了暖意,氤氲的药香也慢慢开始变淡了,这大铜锅里愈发闷热起来。 脚下热气腾腾,甚至可以说有些烫脚了,再过一会这水肯定就开了。 小唐无心点点头,估摸了一下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呀,正是要用力推开锅盖的时候,只看到一片漆黑中裂出一道白光! 看来吴老三他们还记得时间,没把这要紧事给忘了。 吴老三脑袋往里面一探,嘴边还叼着牙签,瞅了两眼,看到湿漉漉的白长生小唐无心正一脸怒气看着自己。 “熟了吗?” “你说呢?赶紧让我们出去!” 白长生语气不善,小唐无心也一样,吴老三一瞧这架势,这俩人还有功夫生气,估计是真没事。 “得嘞。” 俩手一抬就把这锅盖给掀开了,咣当当几声脆响,一阵子药气散发出来,白长生喘气都畅快了几分。 在这大铜锅里呆了这么久,没说憋死,但也差不多了,俩人都有些乏力,互相搀扶着就爬出来了。 一身湿露露刚出来,白长生扫看了一圈,又气又恨。 好嘛,这倒是全都来了,可来就来怎么还吃上了? 自己在大铜锅里炖着,前面还坐着这么一口小号的铜锅,好嘛这里面还炖着一只鸡,看样子吃差不多了。 几个人或坐或躺,肚子都鼓起来了,就连杨茹都没了半点仪态,打着饱嗝斜倚门前站,反手把牙剔。 “有点样行不行?小姑娘家家的。” 白长生呵斥着,爬出来全身的力气都没了,脸色煞白,可把他累坏了,虽然在里面泡着不动,这也够受的。 小唐无心又何尝不是,俩人找了把椅子坐下,这么泡了一个多时辰,腹中无食饥肠辘辘,也是饿了。 不矫情,俩人把剩下的鸡肉给分了,吴老三在旁问道: “怎么样?” 白长生看了一眼小唐无心,那意思得看他怎么说,也不知道知道的一切是不是他想要的。 小唐无心点点头,语气不善道: “我想知道的都知道了,我一定会找到那个人,替我唐门一脉报仇!” 白长生知道会是这样,但还是有些迟疑: “你确定这是老唐无心想要的吗?” 听到白长生提及老唐无心,眼前的小唐无心明显有些抵触,只看是眉毛一拧,低声喝道: “不要再提那个人,我是我他是他,而且他已经死了,我才是唐无心!” 就这个态度,看来谁再想劝说都是无用了。 小唐无心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复仇,要光复唐门,可具体从哪开始呢? 问到这里,小唐无心也没话说了,他也不知道该从哪开始。 就在此时,一只没有说话在旁观瞧得杨茹开口了: “我奉劝你一句,远离是非,这不会是你想要的结局,那个人你也不要想去招惹。”19 ------------ 第302章:百里长屠 小唐无心听到杨茹这么说,眼睛一亮,一下子就料想到杨茹肯定知道当年出手谋害唐门之人的身份。 “快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小唐无心站起来,冲到了杨茹的面前,场面一触即发,白长生挡在了小唐无心的面前,有些怒意: “你可不要为难人。” 小唐无心没说话,杨茹却主动站了出来,望着小唐无心,深呼了几口气,叹声道: “哎,我是知道,也知道即便我不说你也一定会自己找出来那人是谁,只是也许你听完以后,会更加绝望。” “到底是谁!” 小唐无心根本没想那么多是非后果,他只想把当年出手之人找出来,为唐门复仇。 他的心性灌注了希望,还有仇恨。 早在老唐无心培植他心性的时候,可能自己都没注意到,仇恨的情绪其实也随之一同浇铸进了小唐无心的心田。 他已经忘却了自我,使命感使然,他只知道自己是唐无心,尤其刚才唐秋生的盗影出现,更让他为之坚定不移。 “十四。” 杨茹说了两个字,这屋里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当中。 这十四两个字一说出来,白长生就猜到了,他也早都预料到了很可能是那个人。 那个高高在上,就连乾隆爷都要忌惮的大敌,十四王爷胤緹! 果然是他。 这也就不难解释了,为什么杨茹说知道了也没用,只会让人更加绝望罢了。 这十四王爷不仅仅是皇亲国戚,他简直就是一层能笼罩大清国的黑云。 就连乾隆爷都不敢轻易出手镇压此人,只能放逐江南,时刻提防。 连帝王都只能提防的人,小唐无心一个逆反之人的后代,还是凭空捏造出来的,他该如何复仇? 又何谈复仇? 天知道十四王爷的身边有多少高人,有多少异能之士,贸然出手轻则螳臂当车必死无疑,重则··· 如果想要去刺杀,估计到时候小唐无心认识的所有人都会被牵连,哪怕是白长生和吴老三,一个都不能幸免。 所以这不仅仅是你我对峙那般简单,这里面牵扯太多了,皇家事谁能说得清里面的种种是非。 几个人都明白这些,没有说话了,只看小唐无心面似铁青一般难看,攥紧了拳头坐了下来。 他压根不管白长生等人的性命如何,他只是在思考,思考十四王爷身边的高人手段如何。 “这事情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你也不要想太多,想当初老唐无心栽培你的时候就本不想你牵扯当年往事,你还是···” 白长生话没说完,只看小唐无心站起身来,拂袖而去,留下一句话真是字字诛心毫不留情: “我必杀他,从他身边的人开始,一个都不会剩下!你若觉得会被牵连,那我们从此再无来往交集,如若失败我也会说是一人行事,与你们无关。” 话是这么说,到时候真有什么后果谁都无法打保票,可小唐无心就是如此执拗,话一说完,这就离开了。 “什么玩意,好话一个字都不会说。” 吴老三骂骂咧咧不以为意,他倒不在乎被牵连,只是忿忿于小唐无心的态度,实在绝情。 白长生摇摇头没有去拦他,拦也没用,只能又坐了下来,看着杨茹一脸费解: “你和他说这些···” 说一半自己也懒得计较了,其实他也懂,即便杨茹不说小唐无心自己查出来也一样,何况到时候还会怪罪她没有提前告知。 他们这一门人才济济,可没一个算是海量大度之人,锱铢必较,真要被嫉恨上了怕是睡觉都不得安生。 看着杨茹,白长生又想起了另外一件要紧事,伸手从怀中,把当初她交给自己的那枚令牌拿了出来: “这令牌你当初为什么要交给我呢?好像对鬼奴有着特别的作用。” 杨茹点点头,她自然一清二白: “那肯定有作用,只是你太笨,过了那么久才知道。” 白长生有些害臊了,这话没说错,遂即请教了关于鬼奴的一切。 杨茹倒也没藏着,都说了出来,原来这令牌正是鬼奴的驱使之令。 掌握驭魂术之人,必习鬼奴之术,所经手的鬼奴,也要滴一滴精血在令牌作引,日后为标记所用。 驱使鬼奴如徒,纵横天地之间,这驭魂术的手段实难揣测。 可不知道当年是怎么被白长生的师父给得了这手段,竟然还真的造出了十八名鬼奴。 这十八名鬼奴各个武艺高强,到了老人手里,可谓是如虎添翼。 但是随着老人的离世,这鬼奴的着落也成了问题。 如果落入了歹人之手,鬼奴定然会为祸一方,当初也正是考虑到了这一点,老人才将令牌交还给了杨茹。 随后又提前将鬼奴拆散,妥善安置在了分别的地方,留待后人。 没有直接交给白长生是因为怕白长生过分依赖鬼奴的武艺,更重要的是那时候他什么都不懂,这鬼奴很可能会成为棘手的麻烦。 等到他到了一定的境界,自然会理解师父的良苦用心,那时候应该也有足够的能力去召唤回鬼奴了。 老人想到了很多,但也有疏忽的地方,那便是鬼奴被娄冥找到了,后来又被老唐无心给找到了。 那唐门棺材铺的三名鬼奴,便是老唐无心早前安排好的,用来试探小唐无心的能耐,如果能降服鬼奴,自当如虎添翼。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用的什么手段让鬼奴屈从,但好在被白长生给收回来了。 剩下那些没找到的鬼奴,自然就在娄冥手中了,不过落在那人手里,何日回归可就是不是一朝一夕能寻回来的了。 白长生点点头,听杨茹娓娓道来,也是知道了那时候自己的师父费了多少心才安排的这些。 想了一下,这就道: “那这令牌还给你吧,本就是驭魂术的手段,我拿着也不合情理。” 杨茹摇摇头,看来对驱使鬼奴没有半点兴趣: “自己留着吧,鬼奴这门到我没兴趣,太吓人了,你师父的遗志你还是好好继承吧,别浪费了人家一番心意。” 说到了白长生师父,白长生自然有些疑问,对于这浅薄的师徒情分他并没有很深厚的情谊,但还是很好奇。 “说起我师父,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又叫什么?” 杨茹抬头问天,过了半响,这才回道: “你的师父,可是个厉害的角色,说实在我都没料到,他乃是正统断命师的最后一任传承人,百里长屠断舍离!”21010 ------------ 第303章:三生有怨 断命愁无路,表的是情,诉的是苦。 一旦入了断命师的行列,自会反噬加身,这点白长生已经体会到了。 杨茹虽然是驭魂术,对断命师的过往不如白长生的师父那般清楚,但曾经与老人有过一次彻夜长谈,也是了解了一些。 老人的名字,叫百里长屠。 断舍离,是他断命师的号,一个绰号。 百里长途百里长屠,老人的一生伴随着无数的腥风血雨,披荆斩棘才走到了如今的地步,炉火纯青的断命术,区区一个九命案,不过是他最微乎其微的手笔。 关于他的过往,可谓惊人之叹,老人师从正统断命师,并非白长生这般半路出家。 断命师不是凭空捏造出来的手段和人马,而是有传承的。 这传承一般都是子从父业,继承道果而来。 可百里长屠一生血腥铺路,哪来的什么子嗣?有也怕是被仇敌给虐杀殆尽了。 所以老人孤苦伶仃,遍尝人间冷暖,到了最后也落得如此凄惨下场。 虽然孤苦伶仃,但老人傲骨铮铮,到了最后更是想加入白三石的行列抗击朝廷昏庸无度。 白三石正是看中了百里长屠的手段,他也是半路出家,不像百里长屠那般正统,所以才有心留他,让他保一门传承。 那时候的百里长屠不可一世,虽然心狠手辣,但在白三石的劝说之下,还是动摇了,他也想到了传承的延续。 所以他才蛰伏不出,不显露于世,正是这份隐忍才让他遇到了后来的白长生,白三石的子嗣,白长生。 难怪老人当初一见到白长生就定了他为自己的传承人,想方设法锤炼白长生,坑骗他着了自己的道。 说到底还是看中了他的来历,这点无可厚非。 白长生倒也没让人失望,虽然愚笨,但经历这么多还是熬了下来,把断命师的传承给继承了下来。 断舍离是他的号,一般只有德高望重的江湖前辈才会在自己的传承中加上一个号。 这是一种避讳,毕竟贵为宗师,旁人不可直言其名讳,这个号也自然就成了大家口耳相传的代称。 白长生要想是也想有自己的喝号,那还有得等。 “百里长屠都做了些什么?” 白长生来了兴趣,问着杨茹,杨茹想了一下,这就道: “当初满清十大悍将扎哈乌的死,就是他一手设计的,后来听说几家王爷府的兴衰也都和他有过往,具体的没人知道,毕竟关乎朝廷脸面,但我唯一确信的是,只要是他惦记上的人,没一个落得好下场。” 白长生不禁有些心神荡漾,这师父还真有些本事,可为了保一门传承,居然隐忍了这么多年。 “那他到底给我这传承做什么呢?人家小唐无心都有个方向,我这一天天的除了吃喝也没个具体目标呀。” 这倒一语道出了要害,白长生拿了传承和没拿没区别,还是开着棺材铺,做着旧买卖,有和没有没区别。 杨茹关于这点其实也不清楚,她也闹不清楚老人是怎么想的,当初她也问过,老人只说了一句话: “走着看呗。” 颇有玩世不恭的意味在里面,杨茹也知道问不出来,随即作罢了。 “不过有一件事老人很在意,这个我也没闹清楚,但你要小心了。” 杨茹慎重开口,白长生急忙凑过来听她详解。 断命师的传承博大精深,可以玩弄局势,操纵人心,这点正是这一门传承的犀利之处。 正是因为被人惦记上了,老人才迫切想要把传承的种子播撒出去,听说有人不停上门找茬,想要把断命的传承给收入囊中,但老人一直不从,两方对峙了很多年,都没有个结尾。 到后来老人反噬的情况愈发恶劣起来,那人也数次三番要得手,老人才开始担忧起来。 “百里长屠不给他传承,他又能如何?未必这还能强求?” 白长生很是费解,杨茹确实沉重道: “你还是知道的太少了,这世上不仅有断命师,有驭魂术,还有其他诡异的行当让人畏惧,你且不要小瞧了。” “什么传承?怎么这大清朝如此多能人异士,又是什么我不知道的传承,快说来听听。” 白长生被激发了斗志,也来了兴趣,请教着。 杨茹深呼了一口气,埋头苦思了片刻这才开口道: “就是那个什么天道,听说他们的人也是一门传承,只是比之我们还还要悠久一些,当初也是他们惦记上了驭魂术,天知道怎么又惦记起了断命师的传承。” ··· 一片迷雾当中,三生泉里波澜不惊。 静谧的泉水周围没有一丝一毫的响动,这份沉默让人颇感畏惧。 慢慢的,忽倏一下,自打那迷雾当中显现了一个老者。 这老者同样穿着一身白衣,脸上笼着一层薄纱,教人看不清面庞。 这是他们特有的身份象征,一种神秘的象征。 这老人慢慢走了过来,四周弥漫的雾气没有扰乱他的心神,就这一点已经证明了他的实力。 来到了三生泉的边上,老人拄着一根拐杖,凝望着宛如一摊明镜的泉水,半响无言。 泉水倒映出了一张苍老的面庞,过了无尽的岁月,英雄不在,美髯不复。 可那执拗和意念还是保留在眼角的深邃之中,历经岁月沉浮,更有一股子摄人心魄的睿智。 老人叹了一口气,把拐杖抬起来,轻轻敲击了三下地面。 像是叩门,一长,两短。 “咚,咚咚。” 敲击过后,白衣老人伸手扶稳了拐杖,没有说话,好像在期待着什么。 “哗!” 一道水龙突兀地自打三生泉的当中席卷出来,咆哮如雷,直奔老人的面庞而来! 毫不留情,当初吴老三直面这水柱竭尽全力才堪堪落得下风而逃,而眼前这老人又当如何? 老人没有任何表情,任那水龙席卷而来,宠辱不惊的脸上有着岁月沉积出的淡定从容。 “噗!!!” 水龙崩塌,好像撞在了一堵墙上面,没有近了丝毫就已经溃散退去了。 那老人有着诡异的手段,高明,神奇。 波澜阵阵,起伏不定的泉面好像是一头喘息的巨兽,慢慢收了声息。 又慢慢的,从正中间的漩涡里,浮起来一个人! 三生泉的主人! “老友,如何了?” 看来认识,这老人的语气很寻常,没有半点情绪。 可三生泉的主人不同,好像很是愤怒,自打水中显现以后,便用怒不可竭的目光瞪着老人。 好半天才回话,怒气冲冲: “小老儿,又来我这干什么!” 这话一说出来,透过了重重水雾,也才看清这三生泉的主人手上捆缚着一圈一圈的铁链! 他不是三生泉的主人,他是三生泉的奴隶。18110 ------------ 第304章:泉中奴隶 “我来看看你是否想通了,是否愿意把你的传承交给我。” “哼!痴心妄想!” 严苛的语气里,怒气斗胜,这三生泉的奴隶好像是被拘禁在此处的,没有逃离的可能。 老人好像早都预料到了会是这样,叹了一口气,抬头看看天,又道: “你还要经历多少磨难才肯低头?多少年了,多少故人离去了,难道你要背负着枷锁在这里孤独老死吗?你就不想你的传承继承下去吗?” 这声音好像有一股魔力,让人心神不宁。 三生泉的奴隶不为所动,寒声道: “将我困在这里也无用,四个传承你已经得到了两个,想当初百里长屠可也就如此了,你还要怎样?难道想要融合四门传承开创无上道统吗?不要痴心妄想了,你和你的偷天道必将身消道陨!” “他是他,他没能把握机会,但我可以,何况他已经死了,传承下去的种子我只需要等待收割就好了。更何况莫叹已经成长起来了,让我们彼此的传人互相比试一番倒也不错。” 平静的语气里,有着让人心寒的冷漠。 “无耻!无耻!无耻!” 那三生泉的奴隶愈发愤怒起来,但他没办法挣脱这份枷锁,不然早都会掀起一番生死之争了。 “确切地说现在我得到了三份传承,就差一份了,就是你的,可你如此冥顽不灵,我实在很无奈,如果你逼我使用搜魂术来强取豪夺,你知道后果的。” 这是一种威胁,从平静的语气里说出来别有一种震慑的意味。 “怕你不成?鱼死网破我早都看开了,再者说,谁告诉你我的传承没有出路?我可早都播下了种子,就差时间了!” 这话一说出来,老人勃然变色,赶紧买前一步,大声道: “你什么时候传出去的?难道···” 说完,老人又退步回来,看了一眼泉水,好像在确认着此人有没有挣脱的痕迹。 “哼哼,傻了吧?小老儿我告诉你,不要痴心妄想了,什么天道,不过是一群祸害罢了,当年杨士要不是轻信你的妄言,也不至于会那般凋零,会有人找你复仇的,你等着吧。” 三生泉的奴隶说出了旧日的隐秘,好像有些替先哲不公。 老人听到这里,好想勾起了尘烦,有些抑郁了,他想到了无数岁月前的过往,那犯下的错,再难弥补了。 而三生泉的主人好想看出了老人的踌躇不安,用一种勾魂的语气说道: “你知道我的传承是送到哪了吗?你过来,我告诉你呀。” 说话那音儿都带着钩子,拉扯起了老人所有的欲望,听到这话,老人一点没犹豫,迈了几步走过来。 刚一过来,只看那三生泉的奴隶狡黠一笑,老人心头一凛,赶紧退步回去,可是已经晚了,三生泉的奴隶暴起身形,突然发难! “吼!” 一声暴喝,三生泉的奴隶突然从泉水中飞身出来,抖动起了锁链,发出阵阵颤音,挣扎的吼叫,狰狞的面目,让人心神俱颤! “喀嚓!” 只看一道惊雷自天际间突然显现,直直劈了下来,正中漩涡中间! 三生泉的奴隶双手合十,用手腕上的铁链作引,迎接天雷,好像是要借此天怒惩戒妖邪。 白衣老人勃然大怒,翻身跳了回去,身形很是狼狈,刚才那位置再差分毫,他必定也要受此雷劫! “舟不载!你疯了吗!妄图借此天雷破你枷锁,就不怕被劈死吗!” 原来这三生泉的奴隶,叫舟不载。 白衣老人大喊着,语气很是急促,也很慌张。 怎料困在泉中的舟不载迎接雷劫过后,就看到那手腕上碗口粗的铁链好像崩开了几道裂痕! 原来他一直用这样的方式企图挣脱枷锁,谁知道他冒了多大的风险,这么多年每次这般出手都可谓是千钧一发。 雷击铁链,引入泉底,在这过程中舟不载竭尽全力跳起来,让手腕保持中空,不去触碰环壁,身子也暴起凌空,这样才能避免被雷劫劈到身上。 就这力道、巧劲、准头,无一不是拿捏的分毫不差,慢一丝快一点都不行,真可谓神鬼莫测之技! 而这三生泉,实在也是诡异难当。 一道惊雷劈闪,迷雾暂时溃散,便也见得清此处地貌,乃是碗口般的形状。 此类地貌巧夺天工,纵横勾勒,蜿蜒成了一处大地缝隙,像是在大地上剜出的一道伤疤。 又似仙人的一捧清泪,植根于迷山最平整的地表之上,惊奇世人。 在此处大声叫嚷或者发出巨大的响声,则会引发山啸般的异动。 层层叠叠的回响抖上云霄,自会引发天雷愤世,暴雨倾盆,这本是一处天造地设的奇异之地。 又因泉水长年无波,当中游离着多少年积攒下来的死水活物,生灵一经浸泡,自然会丧失心智,恍惚三世之间。 一旦想要从中挣脱,必将引起响动,此时天雷责罚,任何生灵都会万劫不复,借由此地奇异,可见迷山一隅。 而当年的舟不载,正是重伤之余,被眼前的天机老人锁死在了泉水之中,舟不载每每想要挣脱,都是无可奈何。 这么多年以来,没人知道他经历了多少险难和试探,这才终于找出了一个逃离的方法。 一旦出错,哪怕只有一次,也必将万劫不复,可这和永世沉沦比起来,根本不值得一提。 刚才那一道惊雷,舟不载接近全身的力气,引发下来就是想要将这老人劈死,可奈何还是少了寸步。 只能不敢作罢,舟不载再次坠落于三生泉里,沉沦进去,浮现出一朵朵致命的气泡。 每次这样运力,舟不载都要穷尽全身气力,雷击过后全身气力消散,只能暂时退入泉中,靠着苇子杆和泉水中游离的活物苟延残喘。 每每浸泡一段时间,为了避免全身腐烂,舟不载又要爬上来,以蜻蜓点水的气力承载于湖畔花草之上,艰难求活。 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无数年,舟不载的功夫了得,更是借由此地锻炼了强横的肉身,可他还是无法挣脱。 老人看着舟不载沉沦进了湖水中,兀自叫骂不休,脸上可是写满了震惊神色。 他想不到舟不载会用这样的方式,和这等的毅力坚持了这么多年。 不能再等了,找个合适的机会,一定要搜魂取道! 本想着现在就出手,但看了看这三生泉无波似镜的幽深,老人还是摇了摇头,暂时作罢。 看来舟不载只是说个大话,想骗自己上当,他的传承也没有离开迷山,这样就好。 老人叹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衫,转身离开了。 “你我今日相见,已然断了所有情谊,再临此地之时,便是你死我活之际,望老友你能珍重。” 老人的声音很空灵,弥散在迷雾之中,身形逐渐消散,好像从未来过这里一样。 而那泥泞的地上,留着一道足迹,这么多年,同样的路,他走了无数遭,却从未有所收获。 可老人没注意到,他那踏破铁鞋才留下的足迹边上,多了另外几行浅浅的足迹,无言的印在泥泞里,倔强,不屈。 这时代,终于来临,这时代,不属于苍老。 ···10 ------------ 第305章:再见药方 白家棺材铺里 白长生和杨茹聊完之后,整个人都有点懵了,接受的东西太多,让他一时无法消化。 “照这么说,我以后面对的敌人会越来越厉害,也越来越多?” 白长生问着,杨茹不置可否,这可让他很是抑郁。 虽然得了传承,但还不过初问断命,一切都需要时间慢慢淬炼,现如今莫名其妙这么多人盯上了自己,可是让他好一阵子无言。 也闹清楚了,袭击皮琵夏的人,可能正是看中了自己的传承,想要从自己身边人开始动手,逐个击破。 这未免有些心肠歹毒了,白长生看了一眼自己这些朋友,日后还真是要防范一番了。 现在他还不知道,那太方村和高家庄的惨状何其悲凉。 也很侥幸,转过头来一想,刚刚自己在混沌之中重新淬炼混沌身,也得益于小唐无心的手段。 用那药草浸泡全身,让自己勉强保持着心智存留,这才能熬过去,不然怕是早都溃崩了。 想到这,还是有些感激小唐无心的,他应该是注意到了自己的状态,才会在这时候果断把自己扔进铜锅之中的。 可他那边的情况不容乐观,虽然帮了自己,可他要做的事情还是太惊人了,一不注意自己肯定要被牵连。 “老三,你怎么看?” 白长生转过头来问着吴老三,吴老三挖着鼻孔,打着饱嗝不以为然道: “我觉得吧,饱暖思什么来着?咱们是不是该八大胡同来一遭痛快一下了?这几天三爷我可是劳苦功高,没少操心。” 得嘞,问他等于白问,白长生白了一个眼,又看了看季礼。 只看季礼的眼睛早都放光了,应该是被吴老三勾搭的来了兴趣。 “这俩祸害一路玩意,还是吕不辰···” 白长生又看了看吕不辰,刚要夸赞一番,忽然想起了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登时气不打一出来。 吕不辰也想起来了,站起来推门就走,一点不含糊。 “都是一路玩意!” 白长生挥舞着拳头忿忿不已。 杨茹站起来整了整衣衫,这就道: “吃饱了喝足了,我也回去了,你好好收拾一下吧,这一屋子柴火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火葬呢。” 摇着头,杨茹也走了,这时候吴老三早都和季礼站起来了,几个人打着哈哈就这么各自散去了。 空留白长生在这一边骂街一边打扫房间。 而另一边,吴老三带着季礼,走到半路上的时候,忽然想起了该去看看皮琵夏,还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海鲜应该醒了吧?” 季礼问着,吴老三点点头:“能动,勉强活着,咱们看看去,他那老杰克中药铺你还别说,真有点玩意,我看肉苁蓉挺好,咱俩弄点,今晚上到八大胡同血战到底,如何?” “英雄所见略同,走你。” 俩人一拍即合,掉头赶奔老杰克中药铺。 走了一会的功夫,路上还碰到了一伙人丫丫叉叉,嘴里操着山西口音,俩人都没留心,看那一身的皮货就知道是投机倒把的商贾。 转弯抹角就到了中药铺,门一推开,就看到几个传教士正那画着十字对天祈祷。 几个零零散散的顾客忙着看药材,皮琵夏也醒了过来,身子还是很虚,面色青黄不济。 但还是强撑着在柜台里面,正忙着抓药。 “皮琵夏,怎么样了?” 吴老三打着哈哈走过去,皮琵夏一瞧吴老三和季礼来了,没精打采回应了几句。 “凑合,勉强活着。” 皮琵夏是最惨的,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就因为认识白长生,算是连带受损,哭都没地方哭去。 以后要是再碰上可怎么办? 这一点所有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确实无计可施。 “行,看你脸上有了血色,再过一个月就生龙活虎了,到时候请你吃皮皮虾。” “滚蛋。” 皮琵夏被俩人调侃着,虽然依旧疼痛但心情好了很多,就跟俩人闲聊了起来。 听吴老三和季礼说起刚才白长生棺材铺的经历,皮琵夏很是震惊,听他们所说,那小唐无心着实邪门。 那么多稀世的毒草都能找到,还收藏了如此多的数量,真要是拿出去害人可够瞧的。 “行了,知道你没事就行,我们来这呢,也不为了别的,上次救命的那些药草还有没有了?来二斤我哥俩回去补补身子。” 吴老三毫不客气,撇着大嘴就把自己真实的用意说了出来,皮琵夏一听,脸都绿了! 二斤? 拿出去一钱都够用小半辈子的了,二斤都差不多能普度众生了。 “爷,您饶了小的吧,您要这二斤干脆把我卖了,我们家往家谱上翻三辈也不见有这么多。” 皮琵夏叫苦不迭,吴老三其实也料到了,那东西可其实珍贵,季礼是腆着脸才剋了那么一点点。 稀世宝药估计是不可能了,但肉苁蓉管够呀,这就道: “那就肉苁蓉吧,来五斤,回去当零嘴吃。” 五斤肉苁蓉? 吴老三真不怕把自己给吃死,皮琵夏都快哭了,但看这二位爷是存心来讨东西的,还真是厚颜无耻。 想了半天,毕竟救了自己命,皮琵夏唉声道: “五斤是没有了,我给你俩一人三两,自己拿着用吧,这东西吃多了也不好,急火攻心你们扛不住,跟那坐着吧,我去拿。” 说完,也不再搭理吴老三,转身晃悠悠走向了药匣子,这可不能留给吴老三讲价的机会。 这瘪三天生的厚脸皮,那季礼也不逞多让,俩人得了便宜也不卖乖,摩拳擦掌就靠在一边等着了。 就在这会,中药铺外面进来一个人,摇头摆脑,气宇轩昂的架势但盖不住那一身的奴才气。 让人看一眼就知道这可是典型的管家,天生的注定的,就那身小人得志的样子,已经让吴老三感到厌烦了。 “老板呢?出来!” 嚣张跋扈,狐假虎威的样子,真是让人讨厌,吴老三刚要出口讥讽,那皮琵夏已经凑了过去。 毕竟上门皆是客,礼数还是不能少的。 “这位爷,有什么需要。” 皮琵夏客气问着,那奴才样的人鼻孔朝天,不可一世道: “告诉你说,我可是中堂大人家的管家,来你这是给你添彩了,听说你这药铺子这阵子挺出名,来拿几味药,听好了,这药可是我们大老爷要的,你可知道轻重?” 正是小管家来了! 大管家差使小管家来买药,这可不能怠慢。 皮琵夏可是吓坏了,一听就琢磨过味来了,赶紧点头哈腰招呼起来。 吴老三按兵不动,听出了此人来历,也知道这里面肯定有故事,让季礼跟自己一样,俩人悄悄在那看着。 “原来是和府的管家刘三爷。” 一看皮琵夏卑躬屈膝的样子,小管家更加嚣张了,鼻孔都快咧到后脑勺去了,自怀中取出了一张纸,扔在了柜台上。 “就这些,也不为难,知道不寻常,想办法弄来,十日之内,我来取药,到时候凑不齐自己掂量着办!” 小管家说完,昂首挺胸就这么走了,背着手学着大管家的步子,真是人模狗样。 他刚一离开,吴老三就跟季礼凑了上来,吴老三小声咒骂着: “德行!腰里别个死耗子,冒充打猎的,哼,别让三爷我兑机会碰到,让你好看!” 骂完,季礼也在帮腔,可皮琵夏不说话了,正拿着那张写了药方的纸,仔细端详,眉毛都拧成一团了! “开什么药,这么难找?直接告诉他找不到就好了,别为难。” 吴老三劝慰着皮琵夏,皮琵夏闻听此言,摇头叹息: “药材难找是其次的,重要的是这方子的用处。” “什么意思?” 吴老三有点搞不清楚,只看皮琵夏急匆匆在药方子边上,又自行拟了一条方子。 两个药方合在一起,这才是完整的,看着那方子,皮琵夏脸色立变,沉声道: “开这方子的人,怕是有一颗够狠的心呐!” 白长生是不在这里的,如果他看到这方子,一定会大惊失色,因为这方子上的药材,和当初山西胭脂膏蒸骨案的方子一模一样!18110 ------------ 第306章:茶气画字 吴老三和季礼仔细端详,看了好半天也没瞧出什么来。 主要这俩人都不认识,他俩所认识的汉字和药材,基本都和那档子事有些个关系,不然也犯不上去学。 “看出来了吗?” 皮琵夏阴沉着一张脸,指着那方子上的药材,吴老三琢磨了一下,表情很是凝重: “这怕是可以让人不举的痿药?” 季礼大惊失色,连连后退,这张纸好像都成了要命的引子。 旁边皮琵夏听了吴老三的厥词,恨不得自绝当场! “你拿过来吧你!” 皮琵夏瞪了一眼吴老三,把药方拿在手里,然后又掂量了一下这才揣在怀里。 过后拿来准备好的肉苁蓉,递给了吴老三和皮琵夏,像是打发泼皮无赖的语气道: “走,赶紧走。” 吴老三一点也没客气,抓了肉苁蓉,带着季礼俩人就这么出来了。 要说这俩人还真是血性的汉子,拿了肉苁蓉连炖都不炖,直接从油布里抓了一大把放在嘴里干嚼! 就这火气,寻常人吃上一口怕就要吐血了,可吴老三得了仇女造化,区区壮阳之药还是能挡住的。 季礼又吃了那灵猪之药,化解这等霸道药性自然容易,俩人就跟着你一口我一把边走边吃了起来。 路过看到的小媳妇大姑娘无不掩面而逃,这俩人的脸皮,就连市井街坊养的癞皮狗都不忍直视。 “嚯!这药劲够猛的。” 吴老三打着饱嗝,眼珠子都红了,感觉现在拿一根针去扎他,马上就会爆炸! 季礼又何尝不是,脸色涨红的就像风干的大枣一般,说话都带火星了! “我已经压制不住我的洪荒之力了,走你,赶紧八大胡同雄起一番!” 俩人咆哮如恶鬼,一路奔波至八道胡同,路上行人无比避让,唯恐招惹。 而另一边,那小管家已经回到了府上,一脸的卑躬屈恤,垂头在侧,极尽谦卑模样。 因为他的面前站着的,可是大管家。 “去问药了?” 大管家心疼地数着手上的银票,早前得了爷的旨意,要给九门提督再找一盏不二杯,可那等宝物哪找去? 早都砸碎了埋在后花园,实在没辙了,只能去找九门提督坦白,那九门提督倒也干脆,两千两银子,少一分都不行。 这钱就是大管家活着的唯一道理,开口就是两千两,大管家心如刀割,看那九门提督乐不可支的样子又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可是皇上的意思,大管家再怎么心疼也没用,只能从了九门提督。 这会正跟家里数钱,也不知道翻了多少遍,就怕多出来一张。 那银票的褶皱处都起了毛边,大管家数一遍这心里就好像被扎一刀。 太痛苦了! “回老爷,安排下去了,那药铺近日来还挺出名,听说是神医之后,应该能找到这些药材。” “什么神医,都一路货色。” 大管家心情有点不畅,说话自然也有些个怒气,过了一会,好像琢磨着什么,又继续道: “你这样,去一趟那几个进京的外官的住处,告诉他们涨价了,在原来的数上添三成,怎么着也不能让爷我亏啊。” 这大管家可真是无耻,而他所为的那些进京的外官,怕也是来向他行那贿银的,不过运气可能不太好,原本那数目估计是要变了。 小管家听了这话,点头哈腰,笑意渐浓就这么出去了。 他确实高兴,因为他最喜欢外放为官的大爷,说是大爷,其实见到他各个都跟孙子一样。 毕竟侯门蝼蚁岂堪饶。 他在宅子里是个管家,可一旦出了宅子,他就算半个祖宗,没人敢不巴结。 小管家一路小跑,他是不能坐轿子的,这传出去不像话,也不着调。 毕竟在那个年头,还是讲究地位辈分什么的。 等小管家来到进京之人办事所居住的客店以后,脚步也慢了下来,整理了一下衣衫,作出了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门也不敲,推开就进去了,客店里的一群外官正在用茶,看到小管家来了赶紧把茶碗都放下,巴结上迎。 “哎哟,我说今天怎么天气这么好,万里无云的,大早上还看到貔貅穿堂过,原来是刘大管家来了。” “刘大管家好气派呀,我等见过刘大管家。” 原来小管家的名字叫刘三,听着还真就像个管家。 看这群人如此巴结自己,刘三的鼻孔越来越高,人也越来越横。 “我呢,来也没别的事,看看你们这群外放做官的都怎么样了,这也是我们老爷的意思,体恤下官嘛。” 虽说无利不起早,无事不登门,但有些东西还是不能全都放在明面上说的。 几个下官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大概也猜到了来意。 “伙计,赶紧备上一桌上好的酒席,再去温柔乡把那些小蹄子都叫来,本官要和刘大管家畅饮一番。” “快去啊!” 一群下官在那忙不迭吆喝着,小管家刘三听了这话只看是眼角都快飞起来了。 可他还是不能太招摇,这是老爷当初嘱咐过的,在外要谦虚做人,什么事情都得有个规矩。 正是靠着这股子机灵和眼界,大管家才能走到如今,而他也正是如此教导自己的门人的。 刘三叹了一口气,心说还是先办正事,下次再来蹭吃蹭喝。 遂即坐在了椅子上,屁股还没挪稳,那茶就已经端上来了。 几个下官在下面唯唯诺诺,半天都敢说话,静候指示。 刘三微微一笑,吊足了胃口这才道: “我呢,也就来看看,没什么要紧事,吃喝免了,传出去不好听,再者说我一个管家,哪有那么好的福气,能劳烦各位招待我呀。” 这话说的有些玩味,几个官员一听,赶紧一拥而上,又是说好话又是谄媚巴结: “这话怎么说的,我等是倾心于刘爷您的为人呀,早都想高攀了,您可千万别介意,别介意。” 说话的功夫,只看到几张银票一闪而过,消失在了刘三的袖筒里,刘三眼睛一亮,点点头这才正襟危坐。 茶香纷扰,雾气腾腾,刘三望着下面站着的几个官员,琢磨了一下,把手伸出去,点了一指头茶水。 刚要做点什么,人却怔了一下,又过了一会这才笑呵呵地用手指头蘸着茶水,在那桌子上画出了一个字。 这字一画出来,所有的官员脸都绿了! “得嘞,看你们兢兢业业,我也就差不多可以回去交差了,回见!” 刘三站起来拂袖而去,还真是拂袖,只看那袖子在桌子上一带而过,那字也就跟着消失不见了。 衣袍卷风,刘三爷趾高气昂,带着一股子莫名的荣耀感就这么离开了,空留几个进京的官员,面面相觑,摇头苦叹!21010 ------------ 第307章:大官间隙 等刘三回到宅子里的时候,摇身一变,又成了卑躬屈膝的小管家。 小刘三回来的时候又转了一圈,置办了一些老爷喜欢吃的零嘴和各姨太喜欢的绸缎。 小玩意大衣裳,刘三带着一大包东西回来了,这就看得出他有多机灵了。 凡事面面俱到,毕竟是大管家府上当差的,没这脑子也走不到如今。 知道自己的油水都来自于老爷的纵容和府门的名声,这小刘三凡事都以老爷的高兴为准绳。 自别人那拿了好处,自然要孝敬上来一些,大笔的银子他没有,但这些讨喜的玩意还是很有用的。 起码能表明他的心意,小刘三是个聪明人。 把东西都归置好了,放在显眼的位置上,小刘三又去了各姨太的厢房,把讨喜的玩意送了过去,这才回到老爷那里回事。 可还没等他进堂,就听见屋子里传来一声颤抖的叫嚷: “刘三!给我滚过来!” 声音很愤怒,也有些发抖。 小刘三一听就知道,这是老爷的声音,身子一激灵,这是怎么了? 赶紧跌步进来,只看到老爷一脸怒气冲冲,正等着自己。 堂上除了老爷,还有一大口箱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送上来的。 看来是那群官员不敢违逆,早早就派人递过来了,手脚倒也利索,按理说老爷应该高兴啊,怎能如此动怒? “爷,我来了,怎么了这是?” 小刘三一进来赶紧蹿到大管家身旁,小心问着。 大管家一听这话,登时怒从心起,一脚把小刘三给踹倒在了地上,指着那口大箱子,手指头都发颤了: “这···这怎么回事?!” 小刘三看看那箱子,又看看老爷,心说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爷,这是孝敬呀。” “我用你说!” 大管家看样子气得不轻,把箱子一下子就给掀开了,这箱子一掀开,只看里面珠光宝气,白银铮铮! 嚯!就这银子,寻常人家三代往上累都不见的瞧见过,整整一口箱子,除了银子还有一大堆金银珠宝。 照在人眼睛里,都快把人闪瞎了! “你···你给人家说的什么数啊?你大爷的这叫加了三成?” 原来大管家在为这事生气,他本想着让刘三去讨点钱来填补自己损失的两千两银子。 加了三成,差不多也能拆兑一些,可等这箱子一送来,大管家一打开,人都傻了。 “爷,我看他们日子都过得不错,您这也让那九门提督给坑了,所以我就想吧,干脆多要点,反正他们人多,害怕筹不到钱?所以我就想了一下,加了九成。” 这就是刘三那一指头的迟疑所带来的银子,足足比原来说好的数额多了九成! 大管家听刘三这么说,人也愣住了,过了好半天这才喃喃自语: “九成?就这都能凑出来?那看来还是要少了。” 大管家说到底还是那一路的货色,首当其冲想到的不是后果,而是有多少油水。 刘三赶紧凑上来,巴结道: “是呀,爷,咱要少了,您瞧我多聪明,把咱的损失都给找补回来了!” “滚!” 大管家又是一脚,彻底把刘三踹出了堂中。 刘三连滚带爬,转身就跑,一点模样都没了,就这样子要是让人看见了还真会很恍惚,和白天的样子简直判若云泥。 大管家踹走了刘三,站在堂上痴呆呆望着那一箱子金银财宝,眼神里除了欲望只剩空虚。 可那银子的模样实在喜人,看一眼就觉得这辈子都值了。 这世上多少人觉得钱不能通神,那都是对自己的错误认知,一箱子金银财宝放在眼前,谁都会恍惚。 没见过自然无法体会,可大管家对这银子太熟悉了,当那增光瓦亮的银子整整齐齐摆放在眼前的时候,那种满足感是任何事物都无法取代的。 简直让人魂不守舍,堆放在眼前的哪里还是银子,那可是判官的勾魂笔呀。 有人说给多少钱都能拿走,那是一句大话,就这一箱子金银财宝的分量,足可以把人活活压死。 也可以让所有伟岸的肩膀都为之臣服。 大管家眼下就是如此情况,伸手摸了一下那堆积如山的银子,不自觉的触碰激荡着他所有的心神。 好像触电一样,又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大管家每每遇到这等数额的金银都会如此茫然恍惚。 碰了一下银子,大管家脸色一变,好像想到了什么要紧的事情,又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 那银子是亮的,脖子是凉的。 每一次的触碰,每一时的悸动和欢喜,也不知道要换回多少次彻夜难眠。 可这一切在大管家看来都是值得的。 留得清名又有什么用?这银子握在手里可是实打实的。 就这么摸一下银子摸一下脖子,脸色一松一紧,大管家今晚注定彻夜难眠。 ··· 转天散朝,九门提督揉了揉膝盖,刚才跪着可没少让他遭罪,岁数不比青壮,还真有些扛不住了。 回头过再看看大管家,那膝盖的肉好像都比自己厚实一些,兴许跪久了抑或者天生的? 三五成群的官员都围着大管家,巴结谄媚,看在九门提督眼里真让他无可奈何。 这大清朝的弊政怕是已经腐败到了骨子里,也难怪后世会出现那么多激反之贼。 可这一切皇上看得见吗? 当年济南粮仓案,皇上和自己打赌,说济南的粮仓必定盆满钵满,老百姓安居乐业,夜不闭户,不然怎能济南年年的案报最少,岁供最多? 可九门提督不信,因为他知道济南府乃是大管家的亲信,一手提拔栽培出来的贪官,就这点蒙蔽圣听的本事还没有吗? 于是一场赌局打下了,皇上移驾济南,没有告知各部官员,随着九门提督直奔济南粮仓。 这粮仓一打开,只看到硕鼠横行,颗粒不剩! 整个粮仓里除了麻袋只有老鼠和爬犁,乾隆爷沉默了。 再临城中,只看饿殍无数,灾荒遍野,冻饿而亡的百姓不计其数,真是让龙心动荡。 这一切大管家都是事后才知道的,九门提督刻意让皇上不可走漏风声,谁知这么走了一遭,还真就看出了真章。 龙颜震怒,当即罢免了济南各部官员,为首的几人凌迟处死,以儆效尤。 大管家那个时候才知道东窗事发,连夜上书朝廷说济南灾荒横生,祈求皇上开恩设仓,接济百姓。 皇上怎能不知这大管家打的什么埋伏,但也没表示什么,这事情过后,斥责了一番大管家,罚俸三年也就过去了。 一笔带过,大管家虽然被罚了,但折子说的话感动人心,早都传遍了济南城,时年济南的老百姓无不感念大管家为官正直,不卑不亢。 可真相又有多少人知道呢? 也正是因为那件事过后,大管家才知道幕后出手的人是九门提督,原本还很诧异他怎么突然就和自己作对了,但事到临头可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这二人之间的宿怨便也开始上演了,又加上更早以前的杜寒,才有了后来三足鼎立的局面。 想到这些,九门提督叹了口气,没有说话,正当是要离开的时候,有个人从背后拍了一下自己,回头一瞧,九门提督没好气道: “你干嘛?” ------------ 第308章:管家备礼 大管家拍了一下九门提督的肩膀,在后面小声挪揄道: “太后可是要过寿了,你准备什么了?” 话里藏着机锋,大管家也是知道九门提督俸禄不多,也不搜刮油水,自然送不出去什么好东西。 九门提督听大管家这么问自己,回头看了他一眼,笑道: “昨晚又伸手了吧?这黑眼圈,怕是一晚上没睡?” 九门提督早就看透了大管家,知道他必定昨夜拿了银子,不然也不至于不得安眠。 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官小吏让他给惦记上了,还真够倒霉的。 大管家一听这话,赶紧蹦过来把九门提督的嘴给捂住:“说话小心点,本官为官清廉,哪有什么···” 说到一半,左右看了看,好像唯恐被人听到,大管家瞪了一眼九门提督,没再说话了。 九门提督捋胡长笑,没有搭茬,大管家又问了几次,到底准备了什么寿礼给太后。 听大管家如此执着,九门提督这才想起是何原因,附耳送话: “胖子,你可要大祸临头了!” 这话说完,大管家脸色急变,张口就问怎么这样说。 九门提督小声道: “以前太后过寿,你都是送些珍宝,再不济也会去找人去那季老头家里买上几幅福禄寿禧四全图,可今天没见你有什么动作,怕是还没来得及准备吧? 再者说了,往年都那么珍贵的礼物,今年准备匆忙,送上去的东西难免皇上不喜欢,到时候还少得了你的苦头?伴君如伴虎呀,你早前的大轴可成了你如今的负担了!” 九门提督这话有点杯弓蛇影了,其实就是为了吓唬一下大管家,瞧他一眼惊慌失措的样子。 这大管家为人怯懦,生性多疑,没准还真就信了,到时候又惊又怕,肯定要找自己帮忙,自己也可以再趁机捞一笔油水了。 白长生没说错,也没看错,这九门提督当真就是一条老狐狸! 谁知等九门提督说完,大管家却是神色一暖,肩膀都松下来了: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这不劳你操心,早都准备好了,明白告诉你说,我等为官之人,自当提纲挈领衷心报国,像你这样玩弄机巧岂是为人臣子所应该做的?哎,你呀你,心都坏透了!” 说完这番慷慨陈词,大管家摇头晃脑就离开了,样子有些得意。 九门提督倒是费解了,怎么回事? 这不像和胖子的秉性呀,怎能如此镇静?难不成他真准备了什么稀奇的宝贝要奉献给太后? “嘿,这胖子还真是越来越聪明了,知道藏口风了。” 九门提督摇摇头也离开了,回到了自己的宅子里。 可坐在那的时候,却有点坐不住了,这阵子以来相安无事,也没听说哪出什么宝贝。 琉璃厂自己也常去,没听说有人一掷千金买东西呀。 季府自己也熟,季礼那小子告诉自己没人来买画,这大管家府上又没有什么动作,他到底能准备些什么呢?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其实九门提督想这事倒也不是闲的,虽然主要还是闲的。 最重要的是在皇上身边,什么事情都要考虑周全,哪怕是后宫都要算计进来,不然什么事情慢了一步,可就是满盘皆输了。 尤其是太后过寿这等大事,没人会不动心思,都想着趁机巴结皇上,怎么这大管家今年就一反常态没出什么动静呢。 听那语气又猜的出来肯定是有宝献,到底是什么呢? 九门提督想不通了,干脆站起来,一吆喝,门外的人就进来了。 “爷,怎么了?” “兰一刀呢?” “他不在。” “怎么老是不在,他一个侍卫一天天···” 说到一半,九门提督想起了一些不寻常的事情,这兰一刀近日来没少出入衙门口,但总是来来往往待不久,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 但现在也没功夫料理他,想到这里九门提督就要安排,让人去打听游一下,这大管家府上到底准备了什么寿礼。 “知道了爷,马上给您去打听。” 门子应了差事,转身就要走,可门槛还没迈出去,那门外却是悄无声息进来一个人。 一把按住了那人肩膀,摇摇头,冲着九门提督拱手道: “不用去了,我打听到了。” 正是兰一刀回来了。 九门提督望着眼前谨慎的男人,平日里话语不多,但他所做的事情没有一件不漂亮,而且还不会走漏风声。 在自己府上这些年没少帮忙,事里事外都能搭手,确实是个好手,但今天看着怎么有些陌生的感觉? 九门提督一招手,让门子下去,不用打听了,看来兰一刀一景打听到了眉目。 这也省心了,九门提督坐在椅子上,等兰一刀回禀情况。 “他那准备了一味仙药奉献太后,说是可以保容颜永驻,祛除百病。” 兰一刀把话说完,九门提督一下子就站起来了。 “仙药?” “是的。” 说完,兰一刀退到一侧,给九门提督一个思考的时间。 九门提督房内踱步,时而负手,时而捋胡。 “仙药···” 嘴里面喋喋不休,像是在品这仙药里到底有什么蹊跷。 大管家拍马屁那可是京城一绝,放眼整个大清朝也找不到对手,讨好卖乖的手段也着实高明。 四节六气都会奉献一份心意,每次出手都是不凡,招招扎进太后的心窝子里去。 后宫的娘娘们也都喜欢他,愿意说点闲话,也正是借由此手,才能打听到后宫杜寒的动向。 送出去的礼物不说千金富贵,但绝对称得上别出心裁。 尤其是太后的寿礼,每次大管家都是超然出手,无人能及。 这次居然准备了什么仙药,也不知道是从哪得来的,居然可以保容颜永驻。 这估计是有点大话了,可这药绝对有门道,不然他也不会这么自信就拿出来。 可这献药非比寻常,这等暗藏玄机的东西必定要经过太医的手笔,试探药性才能贡献皇家。 照这么说的话大管家应该也熟知药性,买通了宫中御医,把这药理弄清楚了,也是为了避免此药暗藏毒性。 这样的话,找那群御医问问就好了,兴许能有些眉目。 “对了,这药他是从哪找来的?” 九门提督停步问话,那边兰一刀一听,沉声道出一语,这话一说出来,九门提督勃然变色! “山西!” ------------ 第309章:一颗棋子 “山西!?” 对山西这个地方,九门提督有着太多太多的情结了,更有很多情绪。 那地方蕴含着无数的隐秘过往,还有不计其数的奇异生灵,山风吹拂着人间最古老的歌谣,九门提督一直都为之沉醉。 最重要的是那地方的瑰宝太多了,大管家居然从山西取得了此等药材,可保容颜不老,真是够绝的。 山西来的宝药,又能经过御医的勘验,确有实用,这才能让大管家拿出手。 九门提督有些坐不住了,这大管家什么时候去的山西,又是从什么人手上取来的这味药? “你从哪里打听来的,还有,他这药是怎么到手的?” “和府的门子也不干净,酒馆里一日醉酒,自行说出来的,看来并不简单,而这药怎么到手的,据说是和府在山西的故旧送给和府十三姨太的,到了他眼里,才开始动了心思。” 原来如此,听兰一刀这么说,九门提督大概也清楚是何缘故了。 那胖子早些年前确实身边围着一群山西客,那群山西客走粮草贩通货,偶尔也去江浙一带打个秋风。 这不免要上下打点,自然就巴结上了大管家。 而大管家自然贪心,每逢听说那群山西客手上有什么宝贝,都会强取豪夺。 这群山西客也是闯江湖的,走南闯北有些个能耐,自然也知道大管家不能得罪,于是也乐得巴结。 可没想到他们居然连这等延缓衰老、永驻容颜的宝药都给遇上了。 看来是想巴结大管家,就把这药方献了出来,本想着讨好大管家最为宠溺的十三姨太,但这方子到了大管家手上,可是让他动心了。 正逢太后即将过寿,这等药方配置成了成药,必定会讨得太后欢心,于是他就找了宫中御医,试验药性。 看来效用还不错,这药方配给成的宝药有奇效,这胖子就等太后过寿之时奉献上去了。 胖子还真是机灵,知道太后年岁已高,这延缓衰老的宝药送上去,肯定会欢呼雀跃。 到时候皇上也会高兴,看样子又得加官晋爵了。 “嘿,这胖子可够聪明的,知道对症下药。” 兰一刀没说话,汇报之后作揖离去了,屋子里只剩下九门提督,开始转动起了心思,那胖子献宝药,自己该献点什么呢? 正跟这琢磨呢,门外哇啦啦一阵喧嚣吵闹,有人造访! ··· “递上去了吗?” 这是一个阴鸷的男人。 “那是自然,宫里御医都是我的人,你自不必担心。” 这也是一个阴鸷的男人。 两个人各有千秋,却又有着不同的打算和顾虑,看似冷漠无情,但那话里沾染的情绪都包含着说不尽的心思。 “事成之后,我要一路王侯,放归边陲,你我二人永不相见。” “你成了王侯又有什么用呢,这人间的美艳绝伦难道你还能体味到个中滋味吗?” 这话语里带着一点点嘲弄,听在那人耳朵里,却让他很是恼怒: “难道你想反悔?!” “自是不然,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但你要把嘴管严实了,这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不要旁人洞悉真相了。” “哼!” 话不投机半句多,二人不欢而散。 ··· 杜寒坐在椅子上,怎么也不舒服,身上的伤到了今天才算彻底好,虽然还有些遗憾,但他也很庆幸。 当初悦而要入宫,半路劫杀的人就是他,本想着做一出戏给悦而看,让她归顺于自己。 让手下出手劫杀,然后自己再从中救出悦而,这样一来自然会博得美人全部的信任。 哪怕她以后入宫了,也要时刻感念自己的恩德。 杜寒有个好打算,可他的计划被人打乱了,打乱他的人就是白长生。 关于那个小子,他有些疑惑不解,从他宅子里遇见的那三个黑衣人,也让杜寒有些震惊。 差人打听了一番,原来是三名鬼奴。 这就有意思了,这鬼奴的来历更是惊人,都是一群逆反之人,而这手段有来自于驭魂术。 想当初前朝万历年间,驭魂术大闹朝廷,可是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如今再现人间,又会有怎样的故事发生呢? 还有九门提督,原来他也有些个来历,原来他是他。 要不是派人去了一趟山西,找到那群半死不活的囚徒,从嘴里掰出的那么一点点线索,还真是联想不到。 也不知道这些事情,等太后过寿的时候全都说出来,皇上会怎么想? 杜寒笑了,肆意地笑了,等那一天来临,自己就可以铲除九门提督了,就连大管家也不可能躲过去。 自己傲视巅峰的人生终于是瞧见了曙光,隐忍了这么多年,扶持了无数的女人上位,也该轮到他这个“男人”了。 看着地上那口麻袋,杜寒嘎嘎怪笑了起来。 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杜寒站起来又看了一眼麻袋,转身离去了,就在他刚刚离开的时候,只看那麻袋倏尔之间,抖动了一下! !!! 杜寒是有想法的,毕竟甄妃已经进了冷宫,随着她舅舅顺天府一同戛然而止,还有她那后宫之路。 也怪不着别人,杜寒一手扶植起了甄妃,怎料这小蹄子还没坐稳屁股就敢骑在自己脖子上作威作福了。 平日那好言相说的语气,也转变成了盛气凌人的姿态,杜寒有心发作,但已经为时过晚了。 不过他不担心,因为这女子的性格注定了她这条路走不长久。 所以当后来甄妃哭喊着来求情的时候,杜寒没有点半回应,依旧跪在地上,谦恭的姿态,冷漠无言。 他不可能留情,也不可能为了一个背叛自己的女子,去给太后吹耳边风,他不相信这世道的人心,因为他本就没有良心。 可是这后宫得宠之人不能空缺,不然时间久了龙心荡漾就会外出“觅食”,这样一来他在后宫的地位就危险了。 皇上也是人,杜寒早都清楚这一点,更清楚皇上也是个血气的男子,这就足够了。 所以杜寒有了想法,也有了打算。 当他来到后花园的时候,皇上正在跟丽妃下棋。 下的是棋,送的是情。 只看丽妃娇嫩的香肩柔若无骨,软靠在石凳上,好像这秋水碧波都为之荡漾了起来。 荡漾的还有龙心。 皇上近日来心情颇为不错,整顿了吏治,抱负满满。 后宫传话说丽妃愁棋了,想这美人愁苦,皇上也就来了。 俩人这么一下棋,戏码也就上演了: “皇上,您这一子可是定了江山,叫奴婢好生疲于应付。” 丽妃娇滴滴说着话,听在皇上耳朵里却很中听。 一子定江山,半步舞乾坤。 “那朕得让让你,不然丽妃到时候跑去跟老太太告状,朕可是吃罪不起呀,哈哈!” “瞧您说的,若丽妃真是那样的人,怕是早都进不了宫了,皇上您瞧,奴婢这一子如何?” 丽妃素手一挽起,执了一子,缓缓送下。 将军! “嚯,还真没注意到你有这么一手呢!” 皇上输了棋,却赢了美人,只是看着那棋盘的眼神还有些不甘心,好想回味着刚才那一子过于草率了。 杜寒看在眼里,点点头,朝着边上看了一眼,那柳树下的侍女早都准备好了,得了指示,便轻轻碰了几下树干。 只看那树干上窸窸窣窣落下了无数的玫瑰花瓣! 柳树下玫瑰,这可是千古奇谈,就连皇上都不免惊奇了,赶紧抬头望了过去。 丽妃趁着这档子功夫把拨弄掉棋盘上的花瓣,这么一拨弄,只看到一颗棋子藏在了手心里! 这僵局,又活了。 “柳树下玫瑰,丽妃你这出戏安排的好,朕很欢喜呀。” 皇上哈哈大笑,回头望着丽妃自然也很欢喜,低头看了一眼棋盘,眉头就拧紧了: “哎,好像还有出路。” 说完就拿起了一颗子,放在了刚才的位置上,这步棋居然反将了丽妃的军! 也称了杜寒的意! “哟,这就没注意到了,皇上果然厉害,奴婢输了。” 丽妃佯装不知,很是愁苦的神色,扶额长叹。 素手这么一伸,却是让皇上夺了过来,自丽妃手中把棋子取了出来,原来皇上早都瞧出了里面的机锋。 “皇上···” 丽妃眼中藏情,皇上眯眼笑颜: “你这棋下得漂亮。” 丽妃当即跪倒在地,一奴鼻子就啜泣起来: “皇上,奴婢该死,奴婢是不想皇上每日操劳,到了这里还输在棋盘儿戏之上,往小了说为了皇上的心情着想,往大了说,皇上您心情好不好个关乎着国家社稷安危呀。” 这话说地铿锵有力,夹杂着女儿少有的大局之想,听在皇上耳朵里怎能不唏嘘感慨。 连忙把丽妃扶起来,皇上叹然道: “你这一步棋,可是下出了家国天下,朕输地心服口服,绝不会怪你的,放心吧。” 丽妃累挂两腮,软倒良人怀,而这阖好一幕看在杜寒眼里,却是让他笑逐颜开。 转身离开,一地玫瑰,一颗棋子,这后宫桂冠,孰是孰非,今朝算是又要登台起喝了。 ···. ------------ 第310章:一碗面汤 九门提督愣愣地坐在椅子上,看着空无一物的桌子,深情好像有些恍惚。 过了很久都没有任何反应,一旁的兰一刀走了上来,好像瞧出了九门提督心事重重,这就问道: “大人,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九门提督经这么一提醒,才把头抬起来,看着眼前的兰一刀,九门提督的一双眼睛里迸射出了些许的光芒。 直指人心,却忘不穿层层迷雾。 摇了摇头,九门提督没说话,兰一刀这就要退下了,可临走前九门提督却说话了: “一刀,你跟我了我多少年了?” 兰一刀站住了,沉默了片刻,回道: “十三载岁月沉浮,大人的恩赏,小人受用终生。” 九门提督听完这话,把眼睛闭了起来,继续道: “没事了,你去把话传出去吧,说大管家有心,给太后老佛爷准备了稀世的宝药,可以永驻容颜,这事情务必要传到宫里,让皇上知道。” 兰一刀作揖离去。 这屋子里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之中,九门提督千思万想,百爪挠心。 而另一边,兰一刀出离了宅子,站在门口稍微想了一下,垫步弯腰消失在了阴影里。 到了晚上,一处隐秘的宅院里,阴影重重,迷雾当中。 只看到一鼎宝香,飘荡出纠缠的烟氲,在空气中来回缠绕,把人的心都看乱了。 “你说,他可能猜到了?” 乾隆爷宝相庄严,背负双手,站在炉鼎前面,他的背后,正是兰一刀。 “是的,小人感觉他猜到了什么,不知道是谁走漏的风声,临走前嘱咐我一定要将宝药的消息传达宫中。” “照这么说朕还不能装傻了,看来要提前赏赐那胖子了,不过这九门提督有什么打算?这事情朕知道了对他可是不利,怎么变着法帮起那胖子了?” “不知。” 乾隆爷回身,看着兰一刀,沉默之余问道: “你跟了朕多少年了?” 听到皇上如此问,兰一刀肩膀一震,低声道: “二十又三。” 乾隆爷没说话,继续观赏那炉鼎的迷烟,眼睛一闭,再没有说话了。 这是所大宅子,也是所荒废的宅子。 每次皇上出宫,必定要来这里,与兰一刀会面,这样的情景已经数不清多少回了。 每逢见完兰一刀,皇上必定会去南城走一遭,说是看看市井百态,其实是给大管家递眼,让他知道自己在南城,然后来巴结谄媚,这样打个时间差的功夫,外人自然也就不知道他曾来过这里。 这是处秘地,谁都不知道在哪,靠着这等城府,皇上机关大事算尽,唯恐有所疏漏。 而他与什么人会面,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更是没人知道,这便是上意,常人不可揣摩。 等乾隆爷被护送着从宅子出来的时候,直接找了条小路拐到南城。 走了没两步的功夫,已经有不少人暗中注意到了自己,只看是惊蛰四散,这定是给大管家递话去了。 乾隆爷太清楚这些情况了,不过他也乐得装糊涂。 毕竟很多东西放在明面上,反而就没有那般清澈见底了。 又走了一会,左右看了几眼,还真有点好玩意,博彩的小碗,墨骨的扇坠,每一样都十分可人。 这是大管家的心意,早都安排了下去,只要看到皇上来,必定会安排人把宝贝提前拿出来摆放在这,供爷赏玩。 这点乾隆爷可就不清楚了,因为他对宝贝是没概念的,因为他司空见惯了。 正是这种错觉,让他以为天下无事,歌舞升平。 这是管家的心意。 “哎哟,好呀,这大清乾隆盛世呀,朗朗乾坤百态众生呀,你瞧这街上连狗都没有,多太平呀,真好呀,这多亏了皇上呀,老板呀,来碗炸酱面。” 寻着声音去找,皇上乐不可支,只看到和二已经来了,就这速度可真够绝的。 这时候正蹲坐在一个小马扎上面,手里捧着一碗炸酱面,一边吃一边感慨着乾隆盛世。 俩人心里都有数,乾隆爷这就走过去了,从后面拍了一下还在感慨盛世的大管家,调笑道: “好巧啊,跟这吃面?委屈你了呀,怎么着这家里的厨子还不够吃?” “哟!爷您来了!真巧了!” 大管家这戏可是够瞧的,一回头惊喜挂脸,好不兴奋。 这俩人挤眉弄眼还真像那么回事,大管家好心思。 “爷,您来也一碗?” “省了吧,这乾隆盛世的炸酱面你慢慢吃。” 听大管家在那拍马屁,乾隆爷也是心中欢喜,坐了下来,俩人择了个安静的角落,四目相对,一人吃面。 还真别说,乾隆爷真喜欢看大管家吃面,那肥嘟嘟的大耳朵,脑满肠肥的样子,吃起东西来的样子看着就香。 “爷,您怎么来了?” “转转呀,宫里太闷了。” 俩人频频过招,谁也没露怯,也不知道相同的场景上演过多少回才能锻造如此炉火纯青的演技。 “哎,和二呀,好像听说你这给太后准备了一桩大礼呀。” 乾隆爷说着,笑呵呵看着大管家,大管家心里咯噔一下子,把碗也放下了。 “爷,您这···” “是不是呀?” “是,是是是。” 大管家点头如捣蒜,这他可不能撒谎,欺君之罪岂能儿戏? “听说能延年益寿?” “您怎么知道的?” 大管家骇然变色,这宝药的事情他谁也没说,府内之人也都严防死守,怎么就传出去了还让皇上给知道了? “呵呵,九门提督说的,现在可是全都知道了,你够瞧的呀,这么宝贵的药方都能弄到,哪来的?” 乾隆爷漫不经心问着,这话听在大管家耳朵里真像是逼着他吃了死孩子一般难受。 本想着留个彩头,等着太后老佛爷过寿的时候再显摆出来,不成想提前说了出来,这也忒扫兴了。 这九门提督可真碍事,肯定是不想让自己独占鳌头,也不知道他怎么知道的这事情。 “爷,不敢瞒您,山西来的,以前的故旧那讨来的,专门给老太后预备着,一点私心不敢藏呀。” “行行行,没说你有歹意,这药难不成你还敢下毒?” 乾隆爷是在调笑大管家,可这话听进去,大管家差点没坐在地上,脸色煞白,这罪名他可吃罪不起。 还是乾隆爷扶着才能坐稳,大管家忠心耿耿亘古不二,哪能下毒呢? “爷啊,您可别冤枉奴才啊,我这···” 说话都不利索了,大管家苦着脸真是滑稽万分,乾隆爷也正是想看他这副样子才会如此说。 药肯定没毒,因为按这胖子的秉性来看,肯定早都买通了宫中御医勘验药效,没个把握他是不敢拿出来的。 就这么耍着玩笑,俩人各有各的乐子,这倒也散了皇上的愁绪,每次看到这胖子还真是心中欢喜。 得君心,路坦途,也不知道这大管家上辈子积了多少功德,才有如今的造化。 正是插科打诨的时候,一个弯腰驼背的女人走了过来,停在了俩人桌子前面。 二人抬头,只看是一个惊,一个怒。. ------------ 第311章:一场火灾 那是一个女人,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穿的何其破烂,脑袋上乌七八糟的头发都打成了结。 一脸黑泥,左脚光着右脚拖着半只草鞋,拄着一根棍,看得出来腿脚好像有些残疾。 旁边还站着一个小孩,小孩也是脏兮兮的,衣不遮体,不过三五岁的年纪,眼珠子已经是暗淡浑浊了,瘦弱不堪,可怜兮兮。 这是要饭的乞丐,一女一幼子。 也不知道怎么瞎了眼,就溜达到了南城,也不知道怎么瞎了眼,就这么一路讨要到了这里。 这桌子边坐着的俩人,可还真就见不得这类人。 寻常的大管家看到这类人,一般都会施舍俩钱,哄他们走。 这还真没说错,穷生歹计富长良心,大管家大良心没有,小良心还是时常发作一下的。 也是图个心安理得,可现在这情况不比寻常呀,他身边坐着的,可是乾隆爷! 乾隆爷这辈子最见不得什么要饭的乞丐! 当初济南案给爷的震撼,现在想起来都让大管家胆寒,帝王震怒,那威压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也正是因为当初的济南案,皇上这辈子都见不得乞丐,真是看一遭怒一回。 天知道怎么今天就碰上了。 “走走走!别这碍眼!” 大管家把兜里揣着的零钱全都拿了出来,扔给了这女人,想是要火速轰走这要命的一对母女。 那女人得了钱,转身磕头道谢,这就要离开,可乾隆爷把这俩人喊住了。 “等会!” 这话一喊,大管家冷汗淋漓。 “你们打哪来的?” “山东···” 大管家都快哭了,这居然还是山东的乞丐,怎么就能要饭都讨要到京城来,还让不让人活了! “什么?又是山东!” 乾隆爷蹭地一下站了起来,眼神里怒火喷发,拳头都攥紧了。 那乞丐母女不知道眼前这人为何如此动怒,只看旁边的胖子拼命示意让自己离开。 闹不清楚,反正得了钱,女人带着孩子就走了。 等俩人走远,乾隆爷这才坐回在了椅子上,看那对母女悲凉无助的身影,心如刀绞! “刚办了一次山东,眼下坟头土还没落实呢,又来一波贪官污吏,这真是活腻味了!” “爷,您息怒···” “放屁,息什么怒?执笔墨,传朕旨意!命山东各部官员进京!严查是否有克扣赈济粮草的情况出现,如有查实,尽数给朕砍喽!” 大管家全身都被汗给沁透了,透心凉! 乾隆爷说完这话,也没兴致了,站起来拂袖而去,留下大管家在这战战兢兢,半天都不敢动弹。 面铺的老板不是自己人,只是个寻常的买卖家,看到乾隆爷走了,这就走上来道: “德行,还把自己给当皇上了,这要饭的满大街都是,装什么大尾巴狼,连一碗都吃不起,还严查贪腐?喝多了吧?” 这便宜话说地真是不知死活,大管家听完,嗷唠一声暴喝,照着这人的脸,抡圆了巴掌左右开弓! “啪啪啪啪!” 给那买卖家打地七荤八素,捂着脸整个人都懵了,跌坐在地上,望着大管家全身发抖。 这类市井小民看似胆肥,真碰到什么硬茬子,龟缩地那真是连孙子都不如。 被大管家打了一通,也不敢说话,只能坐在地上傻傻发愣。 大管家赶紧起身,这也就走了,他刚一走,就看到一伙人面目狰狞,把这买卖家给架起来带走了。 一同带走的,还有一对母女! 自那以后,再没人见过他们。 到了晚上,大管家安排好了一切,这才坐在椅子上,缓缓心神。 地上摆着一口大箱子,那箱子曾让大管家好几天睡不踏实。 这睡不踏实的梦里,还夹杂着窃喜和激动。 可如今放在这的箱子,真是催命的砍刀,大管家又摸了几下自己的脖颈儿,吞咽着口水。 该舍的还得舍,不然可就完了。 这送钱来的官员、小刘三曾去加码的那群人,正来自于山东。 山东连年旱灾,这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了,朝廷每岁都会发下赈济粮草。 换了一任巡抚,砍了无数人头,可还是堵不住人心有鬼。 新上任的官员也起了心思,这粮草不能全空,不然到时候不好交代,干脆换成给牲口吃的麸料,滥竽充数。 折换来的银两,三七分账,三分留给他们,七分上贡给大管家。 这本来是细水长流又滴水不漏的绝妙勾当,却不料被一对乞丐给破了局。 想到这,大管家怎能甘心,气得牙都快肿了,拖着腮帮子只看那眼珠子都是猩红的。 到底还是堵不住这么多疏漏,这事情其实早都知道得东窗事发。 毕竟连年克扣,灾民是越来越多,慢慢的这群饿死鬼实在没辙,只能进京求活。 毕竟京城乃是帝都,这地方都活不了人,那这天下可就真没出路了。 进京的灾民越来越多,时常在街上也总能瞧见,大管家曾经和顺天府尹一道商量过此事,把灾民都轰出城外。 结果现在顺天府换人了,新上任的家伙还没完全轻车熟路,这么一不留神的功夫,到底还是放进来两条漏网之鱼。 也就这两条漏网之鱼,断了一条生财之道! “哎,气死我了,刘三,把这箱子抬回去吧。” 大管家最后看了一眼金银财宝,把所有山东运来的银两都贴好了封条,严丝合缝。 这大管家不愧是高明之人,知道这事情迟早要落案,早都打下了埋伏。 所以自打山东运来的金银财宝,都贴好了封条,只要案子一发,便可以有所行动。 寻常的大官去查,那也无妨,天大的案子只需要地大的银子。 可皇上知道了可就不一样了,这可不能心存侥幸。 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把这钱都给送回去,脱离干系。 所以大管家收受山东的贿银,都要冠以“暂为保管”的噱头,只要出事,分文不留尽数返还。 于情于理,这事情都说得出口,也有个顺理成章的由头,大管家可是从不打没准备的仗。 刘三在旁看着眼热,但他也不敢打主意,听了老爷吩咐,就把箱子盖好了,吩咐人给抬出去,连夜运返山东! 与那群山东的官员所往来的信件,今夜也要尽数焚毁,做事一干二净绝不留情。 那群山东的官员现在还在那客店中等着消息,等大管家上奏朝廷再增粮草,“救济灾民”。 可大管家现在只想“救济”自己。 看一口一口的箱子,一箱一箱的银子就这么往外抬,大管家心都碎成了驴肉馅的韭菜盒子! 还加了一撮盐! 这一晚自又是无眠之夜,等转天醒过来,大管家眼睛猩红,眼眶子青紫,三魂七魄少了足足一半。 唉声叹气了一整夜,嗓子也哑了,就差哭爹喊娘了。 可还是要上早朝,这就准备好了奏折,钻进轿子里,一路颠簸赶奔朝廷。 到了早朝之时,所有官员分了文武,麒麟仙鹤,宝鼎袅袅。 皇上扶额垂头,坐在龙椅上一句话都不说,看得出心情很是不好。 “奴才有本启奏!” 大管家迈步出来,拖着朝珠,低头而报。 “说。” 乾隆爷话音都透着烦闷,很是不畅。 “臣闻听近日来山东又起灾荒,彻夜难眠,但朝廷每岁赈济粮草,本应该无事可表才对,但这段时间总有山东灾民于京畿之地哭嚎叫天,惊觉之下,臣发现山东府尹及各部官员贪财敛财,居然把朝廷救济灾民的粮草换成了麸料,实在可恶,臣请奏皇上,严查此事!” “大胆!刚斩了一批猛虎,又来了一群饿狼!传朕旨意,命山东各部官员,羁押到京,兵部刑部会审此案,牵连之人必要尽数查出来!” “万岁英明!” 众官员齐跪拜,唯独九门提督没有喝喊皇上英明。 还不待他说什么,只看那刑部堂官站了出来,弄珠报事: “臣启奏皇上,和大人体恤百姓,查出此案,实乃功臣呀,臣请皇上表彰和大人,以慰忠贤!” “准了,将此事批示下去,张贴于城外,让老百姓都看看。” 再叩首,齐喝号,皇上又问道: “新上任的顺天府,最近还有没有什么其他事?“ 新上任的顺天府赶紧是跌步而出,报道:“城内无事,就听说八大胡同起火了,现已扑灭。” “那种地方烧了也无妨,不碍事,退朝吧,朕乏了。” 这朝就散了,大管家得了赏,山东贪腐的官吏也都要悉数落案了。 退朝之后,九门提督在门口等着,看大管家如三月春风,闲庭信步出来,这就上前给拦住了: “胖子,是不是那点土盖不住你那点粪了?抽手够快的了。” 大管家一听这话,脸就垮了下来: “你说你这嘴,还能再脏点吗?我怎么就盖···去去去!” “嘿,别嫌我话难听,你那点事情谁不知道?出岔子了吧,该着你受罪,明告诉你说,这回你是说什么也躲不过去了!” 同样的套路,同样的话,每一次都能奏效,大管家一听九门提督如此说,当即凑了上来,一脸慌张: “怎么回事?” “哼哼,药炼成了吗?” 大管家闻听此言,呲牙咧嘴! ------------ 第312章:赵大御医 大管家既愧且恚,低声唾骂道: “你这厮忒也无耻了,是不是也惦记我这宝药?告诉你说,这东西是给太后的,你驳了我的彩头也没用,实打实的药效在这摆着呢!” “是是是,药效好的很,胖子你聪明。” 九门提督此时像个泼皮无赖,正跟这忙不迭调笑着大管家,遂即又伸手搭在了大管家肥厚的肩膀上,嘘声道: “那你也躲不过去喽!” 大管家心里面七上八下,说实在的还真让九门提督给唬住了: “你···什么意思?” 九门提督背负双手,摇头晃脑道; “不知道呀,不知道,我就觉得这里面不对劲,自己掂量着办吧。” 说完,背着手慢悠悠就这么走了。 大管家愣在那,不知道九门提督是什么意思,还想着去追问一番,可还没动,只看身后火速围上来一群刚散朝的官员: “和大人,听说你弄了一个宝药,献给太后做寿礼?好手笔呀。” “是啊,和大人什么时候拿出来让我们掌掌眼?” 一群人叽叽喳喳把大管家围了起来,大管家都快哭了,心说这九门提督嘴也太快了,现在怕是没几个人不知道了。 “什么药,不知道,没弄,没听说,边呆着去,别跟这瞎起哄!” 大管家愤恨难平,挥舞着拳头从人堆里挤出来,朝着外面走了。 “哎呀,到底是官升脾气涨,还想瞒着呢,这药送上去,皇上肯定高兴的不行,咱们比不了呀。” “这不还没升呢嘛,以后有得热闹瞧了,就看后宫那位还有这九门提督,他俩献什么礼了。” “是啊,年年都如此,咱们都是陪衬。” 一群人丫丫叉叉,凑在一起摇头苦叹,谁也不知道这寿礼当中藏着多少机锋和城府。 ··· 大管家回到了府上,一进来就把小刘三叫了过来,侧着脑袋贴在耳边轻声道: “去把后宫赵御医给我找来,再让他看看这药。” “怎么了老爷?不是看过一次了嘛,效果还可以呀。” 小刘三闹不清楚怎么回事,但看老爷一脸怀疑的模样,自己也跟着纳闷了。 “不知道,我总觉得这事情不简单,这药方别再真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还有,你去那药铺走一遭,问问什么时候能配好药,赶紧拿到手,我要贴身保管。” “得嘞,老爷您瞧好吧。” 小刘三这就离开了,出了院门,掂量了一下位置,先没去找御医,而是朝着老杰克中药铺的方向走了过去。 转弯抹角的功夫就到了,从胡同一窜出来,小刘三再次化身刘三爷。 昂首挺胸,背负双手,回想着大管家平日走路的神气模样,刘三爷装了个三分像,七分怂。 看了看中药铺,刘三爷迈步这就进来了,刚进来就看到皮琵夏正坐在柜台里面,忙着算账。 “哎,伙计,那药怎么样了?” 刘三爷进来以后吆喝了一声,很是嚣张,皮琵夏眼皮一抬就看到了,赶紧客气起身回话: “回爷,差不多了,还差最后一味药材,找到就差不多了,到时候打包好给您送上去。” 拱手示意,皮琵夏又朝着刘三爷后面使了个眼色。 刘三爷进来的时候不可一世,根本没看周围情况,就在他进来的门框边上,有一个小板凳。 小板凳上坐着几个人,正在喝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此时都把眼睛抬了起来,盯着刘三爷不言一语。 刘三爷点点头,继续道: “行,抓紧点,过时不候,明白告诉你说,这药一点纰漏都不行,到时候我们要找御医来试验药效,真出了岔子,没你的好!” 留下一句威胁,刘三爷转身出来,捎带着从柜台上顺了一手补身子的药材。 皮琵夏没说话,看刘三爷走了,这才把脑袋朝向那角落里坐着的几个人,嘘声道: “没错吧?” 那角落里站起来一个人,拍了拍自己的裤腿,点头道: “错不了,看来算对了。” “到底是谁跟他有仇?” “要不咱去八大胡同溜达一圈打听一下?” 听到这,站起来那人把眉毛一拧: “你俩差不多得了啊,办正事呢。” 说话的功夫才看得见,这人的嘴上,叼着一根稻草,只看是眉清目秀,人畜无害! ··· 刘三爷从老杰克中药铺出来,换了个方向,直接赶奔皇宫而去。 到了宫门口,把手宫门的禁兵瞧见了,慢悠悠走了上来: “三爷来了?什么事呀?” 刘三爷转换姿态,成了小刘三,这可是皇城根底下,他还真不敢造次,只听是谄媚的语气道: “看看赵御医,在呢吗?” 御医一般是每天都要在宫内轮换值守的,无故不得出宫,尤其是旁人来找的话一般都不会让见,犯忌讳。 “在是在,你找他干嘛,前阵子不是看过了吗?” 那几个禁兵有些吊儿郎当,竖起眉毛看着小刘三,语气有些玩味。 小刘三怎能不知道什么意思,从袖口掏出了一锭银子: “想仔细看看。” “行,你慢慢看。” 禁兵收了钱,俩人废话聊不长久,小刘三就侧身回到角落里等着,寒风凛冽这城墙根下面更是肆意。 抱着肩膀等了一会的功夫,只看到一个灰白胡子的老头,穿着一身藏青色的鹤袍就出来了。 正是赵御医。 “赵大夫,我们家大人要见见您,请吧您。” 小刘三很客气,赵御医却有些犯难了: “哎呀怎么又找我,我这正忙着煎药呢,总这么出来不是个事啊,传出去落人口舌多难听。” 说是这么说,赵御医再想一下这大管家为人和每次去了以后给自己的银子,还是有些扭捏的。 “哎,快去快回吧。” 说完这话,赵御医这就跟着小刘三离开了。 俩人赶奔和府大院,走了一会的功夫也就到了,门一推开就看到大管家正在院子里面连连踱步,手里还捏着一纸药方。 赵大人一瞧见这方子,眼神有些躲躲闪闪,但没表露什么,走了上去,拱手道: “和大人,下官来了,何事传唤?” 大管家走上前来,招呼了一声,这就带着御医进了房间,把门栓插好,让刘三在外面等着,屋里只留下他俩。 “和大人,你这···” 看大管家如此小心,赵御医心里打起了鼓,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找你来,也没别的事,就想看看你。” 大管家给赵御医倒了一杯茶,赵御医擦着汗把茶接过来,脸色有些青黄。 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谁都想“看看”自己? 当初第一次见面,也是借着这个由头,今天刘三再来找自己,那禁兵回禀也是这么个说辞。 哪有那么好看?不就是个借口嘛,赵御医胡乱招呼道: “您看吧,老夫在这呢,挺不好意思的,出来也没洗把脸掸个香露什么的。” 大管家没理他这玩笑,把脸一沉,凑了过来,眉毛拧成了一团,大声喝喊道: “我且问你,这药方是不是下了毒了!” 这话一说出来,赵御医茶盏落地,崩碎四溅! ------------ 第313章:杜寒衷肠 赵御医一脸的震惊失色,哆嗦着手还保持拿着茶盏的样子,但那肩膀已经忍不住颤栗起来。 “和大人,你这是何意啊?” 赵御医说话都带着颤音,下巴都合不拢了。 大管家没有说话,把药方递了过来,指了指药方,那意思是要他给自己一个说法。 赵御医赶紧接了过来,慌张从袖口里把眼镜掏出来戴上(对,那时候就有,墨镜也有,老花镜近视镜都有!),仔细观瞧: “这···确是一味补身子的药方呀,没差别呀!” 赵御医急匆匆看了一遍又品了一回,发现这药方上确实和之前所见的一模一样,并无差别。 这药方可以延年益寿,因为后面添了几味补身子的药材,但至于能不能延缓衰老,他可不敢打保票。 毕竟这还不是什么绝世仙药,老御医从医一生,也曾见过几次这类药方,熟知其药性。 但有一点很关键,也很蹊跷。 便这药方没有拟完! 并非一副完整的药方,要是在后面再添上几味其他药性的引子,便可以转换药性,可至于是好是坏,那就要看所添之药了。 关于这点赵御医并没有告知大管家,因为之前曾有个要命的人找过自己,施以威胁说绝不能告之大管家这一点。 想想应该没人那般大胆会擅自改药,又加之这大管家可能是给家中女眷预备的,赵御医一时糊涂也就照办了。 本来就没什么毒性,但大管家寒声喝问之下老御医还真有些犯嘀咕了,看了好几次才敢确信开口。 但还是没有说出全部实情,因为那威胁自己的人,实在是心狠手辣,一旦开口,自己一门可能都有性命之忧。 大管家看着眼前的老御医一脸畏惧神色,战战兢兢说不出什么话来,好像看出了什么。 死死盯了半天,大管家哪看出来这御医不是在畏惧自己,而是另有他人,只听一声唏嘘,感慨道: “你也别怕,我就是确认一下而已,毕竟现在风声已经走露了,很多人都知道这药是进贡给太后的,真出了岔子谁也耽搁不起,再加上九门提督那厮在里面搅合,我真是不胜其扰。” 说话间,伸手拍了几下赵御医的肩膀,赵御医一个激灵,这也才恍惚回了心神: “那和大人还有别的吩咐吗?” 大管家没说话,伸手自打怀中掏出了一张银票,递给了老御医,安慰道: “劳烦您了,跑了一趟也没给你预备什么,这点心意收下吧。” 说完,大管家把茶端起来,自顾自喝了起来,没给赵御医拒绝自己的机会。 端茶送客,这是个老理谁都知道,赵御医拿着银票,颇感沉重。 又看了一眼那药方,把话咽进去了,揣在了怀里这就颤巍着打开房门离开了。 这钱拿着太烫手了,实在是不想再掺合了。 赵御医打定主意,从和府出来,急急忙忙这就回去了。 到了宫中,还没落稳,手脚依旧冰凉后怕不已,银票也越来越烫手了。 想着接下来的打算,赵御医愈发害怕,可还没怎么着呢,只看一个人从门外慢悠悠进来了。 赵御医慌忙把银票揣好,看着眼前阴鸷的男子,又惊又怕: “杜爷,您来了?” 正是杜寒! 看到赵御医那慌张的模样,杜寒不以为然,悄悄从门外进来,反手把门关好,严丝合缝。 屋里没有一丁点的光线偷跑进来,只有朦胧的雾气在空气中四散飘零,一桌两椅,二人无言。 杜寒弯着腰,有些驼背的姿态也看出了此人年岁渐深,拿过一把椅子,坐在上面,指了指另一把。 那意思是让赵御医也坐下来慢慢聊。 赵御医可不敢违背,大管家虽然也坏,但不及眼前此人心狠。 “您···” 赵御医坐下来,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好,就觉得怎么坐着怎么不舒服,只有一个词最为妥当。 如坐针毡! 手脚都好像是多余的摆设,老御医眼睛都不敢抬起来,半天才开口问出了一个字。 话音没落就让杜寒给收了,伸手比划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杜寒让老御医住口。 “赵御医,和府又找你了吧?应该是为了勘验药方对吧?” 赵御医连忙点头,不敢忤逆。 杜寒没有表情,继续道: “你怎么说?” 赵御医如实供述,杜寒依旧面无表情,想了一下才开口道: “这药方,确实有毒!” 这话说完,赵御医脸都绿了,蹭地一下从椅子上坐起来,整个人都傻了。 真有毒! “而且这药方不是给别人的,正是大管家准备献给太后的寿礼,现在这事大家都知道了,板上钉钉,再难更改。” 居然是献给太后的! “这···这···” 话都说不出来了,赵御医震惊失色,可杜寒不以为然,继续道: “不要慌,坐下来,坐下说话。” 杜寒把赵御医扶好了,让他坐在椅子上,顿了口气,一五一十把所有的是非都说了出来。 这药方只要佐一味药便可转化药性,使之成为稀世的毒药,神奇的是服药过后七日方才显化药效。 如果想立时三刻催发药效,更是简单,只需要一些寻常的通醒止咳之物便可。 一经服用,根本无药可解,哪怕是大罗金仙下凡,也无法抵挡毒性。 “你···你为何要跟我说这些呀?” 知道的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事,赵御医久在宫中,太了解这些要命的利害了。 就觉得后脊梁都打颤了,这杜寒怕是要杀了自己灭口? 想到这里,不禁是悔不当初,要不是贪那点银两,怎至于陷入如此囫囵困境之中? “你应该知道,老太后最喜欢这些补身子的东西,碰到什么合适的,也都会给皇上送点过去。” 话说完,杜寒打住了,留给赵御医自行想象的空间。 赵御医半响无言,他终于猜到了杜寒的图谋,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一个宦官而已,难道想颠覆政权吗?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我无心称帝,可有人心藏不轨,你说我知道了这人,会放过他吗?可毒药还没成,贸然出手只会打草惊蛇。” “那···您是想···” 赵御医糊涂了,真不知道眼前这人在想什么。 “等毒药配成,送上去之后,我再说出实情,到时候哭天喊地,说自己忠心耿耿,潜伏在谋逆之人身旁,只为将其绳之以法,这话皇上听了,会不会很欢喜?” 这是一步险棋,完全要看皇上的脸色行事,一旦成功,杜寒此后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再无人可出其左右。 可一旦失败,龙颜震怒,斥责杜寒图谋不轨,归为案犯,那他必定要被凌迟处死。 这就是杜寒的打算,博得那黑手的信任,让他以为自己图谋一路王侯将相,最后绝杀翻盘! 再趁机拿下大管家和九门提督,这三足鼎立的局面必将逆转为一只独凤笑傲苍穹! 这是一场豪赌,豪赌的代价,便是杜寒的身家性命。 “可有些东西谁也说不准,我有心逆天,但唯恐天机泄漏,到时候一旦提前露出事端,我只能成替死鬼,你说对不对?” 杜寒第一次有了表情,看着老御医笑了一下,那笑面里的阴毒,让赵御医不寒而栗! “你···” 赵御医感觉到了生命的威胁,也不敢站起来,只能把脖子往后面扬几分,可这还是让他感觉到恐怖的氛围,逐渐吞噬全身。 “放心,我不会杀你,可你毕竟知道了这么多,该怎么办呢?” 杜寒玩味笑道,赵御医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杜寒很开心,玩弄人心是他擅长的,看老太医如此畏惧,自然惬意舒心。 指了指赵御医的怀里,杜寒继续道: “那胖子应该给了你不少钱吧,你说这么多钱,应该可以告老还乡、颐养天年了吧?” 杜寒再不开口,起身离开,留下一身虚汗的赵御医,回味着那番话的意味。 这话很简单,也很透彻,可这话的背后,还有一道深深隐藏的歹意!谁人能知? ------------ 第314章:一个摊主 听话听音,锣鼓听声,都到这份上了,赵御医自然也知道杜寒是什么意思。 杜寒不怕他把事情说出去,因为赵御医也牵连其中,一旦走漏风声,必将引火烧身。 他那岁数早都糊涂了,没那么大胆子,也没那么忠心耿耿。 杜寒走了,赵御医这才瘫软在了地上,全身的力气都没了,这是他一生未曾经历过的恐怖。 再想想那药方,赵御医打了个寒噤,他死也不想,也不敢再参与了。 赶紧起来,拿出笔墨,拟了一纸文书,赵御医跌跌撞撞从门里跑了出去。 ··· 当天晌午,朝廷的批复便已经下来了。 赵御医自查年岁已高,气力不济,特请辞宫中御医职位,放归山野,颐养天年。 准了。 这就是朝廷下来的批复,赵御医看着那两个字,虽然简单,可真比那救命的稻草还要珍贵,简单收拾了一下,一时片刻都不想耽误,撒丫子就跑! 一路连跑带颠,还真看不出“气力不济”这说辞到底哪来的。 老御医从宫中跑出来,直接雇了一辆马车,想是连夜赶回湖北老家,躲了这京城的是是非非。 从拿了回执到上了马车,这过程连半个时辰都没到,看得出赵御医归心似箭,惶恐不安。 等他快要出城的时候,已经天将擦黑了,这时候轿子也快到东直门了。 只要穿过眼前的胡同,再出城门,自己也就安全了,想到这里赵御医紧绷的心弦也松了几分。 可刚进胡同里面,就看到一群人从胡同的角落里站起身来,神情有恙! “是他吗?” “没错!” 这话让赵御医听见了,瞬间明白过来,这是埋伏! 坏了!这是杜寒安排好的,看来还是不愿放过自己,特意安排的这出戏! 原来如此,想是让自己先请辞,以免造成怀疑,然后再半路安排截杀。 赵御医脸色煞白,反抗的力气都没了,整个人闭目等死! 那几个人拦了轿子,走过来把轿帘掀开,往里面看了一眼,点点头,二话不说,这就动手了! 那几个轿夫好像也闹不清楚,稀里糊涂就这么答应了,等这轿子从胡同出来的时候,只看是敷面挂脸,毫无表情! 动作有些僵直,有些犹豫,等轿子再出来的时候,一切如常,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只是那轿子的边上,沁出了几行鲜血! 轿子继续向前,传过城门的时候城门官都没阻拦,好像提前有人打了招呼。 出了城,周围渐无人烟,荒草横生,青烟飘荡,鬼哭坟的哀嚎风声从远处头来,平添了几分凄凉。 “嗖!” 一支毒箭! 箭头寒光闪烁,只看是自打极远处的地方迸射而来,撕裂了虚空,直直插进了轿子当中! 耳听得“噗嗤”一声,毒箭射穿了轿帘,消失不见。 这一箭何其迅猛果决,没给人半点反应的时间,甚至没能让四名轿夫发觉就已经结束了。 轿子继续前行,好似无言的纤夫,而远处的角落里,几名弓箭手互相点了点头,悄悄退散了。 ··· “和二,你够狠的呀,那赵御医怎么得罪你了,让给你哄走了。” “爷,我这···哎···” “得了得了,别解释,这是报复人家呀,跟你说了不是他走漏的风声,人家都不知道你这药是干嘛用的,这朕要是不让他走,估计还有不少后手等着呢吧?” “爷···您真高明。” 一家面馆,两个男人,一个威武,一个虚胖。 一碗炸酱面吃了一半,因噎废食。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人,今天倒是没瞧见什么要饭的,所以乾隆爷心情还算不错。 大管家一开始也是,但一听刚才皇上那番话,可真是叫苦不迭。 他也想知道赵御医怎么就告老还乡了,本想着药成之日再找他试验药效呢,结果人就这么丢了。 皇上自然以为是他干的,宝药之事走漏风声被自己误以为是御医嘴快,然后报复将他驱逐出了京城。 本来是合情合理,谁听了都会觉得是自己干的,可这事情真的和大管家没关系。 但忤逆乾隆爷的法眼,大管家可真是不敢,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自己扛下了这苦命的黑锅。 面也吃不下去了,大管家哭丧着脸,寻思换个话题; “爷,要不旁边的铺子溜达一圈?” “走着,你买单。” 皇上拿起扇子,站起来衣带卷风就这么先走了,旁边大管家赶紧站起来跟了上去。 俩人一路走,这街两旁是一路歌舞升平,各个老百姓衣食富足,光鲜亮丽。 “还要多久啊?这差事太奇怪了吧。” 一个买卖家拿着宝贝在路边站着,装模作样之余问道旁边另一个买卖家。 “谁知道呢,跟这站着吧,脸上有点喜庆样,别露了怯!” “得嘞。” 俩人继续在那假模假式吆喝着,身后的屋子里一群衣衫褴褛的乞丐,正被人刀架脖颈儿,半个音都不能发出来··· “和二,你瞧还真行,这百姓衣食富足朕也是高兴呀,很好,很好啊,哈哈!” 乾隆爷大步流星,一路走这心情是一路畅快起来。 身后跟着的胖子一边擦汗,一边小心谨慎看着周围,心说加强了戒备果然还是有用。 主子欢心就够了,下多大的功夫都值得。 “爷,慢点,快跟不上了。” 胖子在后面连嘘带喘,紧赶慢赶。 “少吃点吧,瞧你那肚子。” 乾隆爷打趣着,回头跟大管家开玩笑。 顺着眼睛瞧了一下,旁边的摊位上还真有些宝贝,一瞧是琉璃的小宝樽,乾隆爷心喜直接拿走了。 摊主一个字都没说,好像拿的不是自己的东西。 大管家走过来看了一眼这人,点点头没说话就跟上去了。 “爷,得什么宝贝了?” 有些卖乖的意思,乾隆爷哈哈大笑,没给大管家看,自己揣了起来问道: “你给钱了吗?爷可没带着。” “给了给了。” 大管家其实也不是真想看看那宝贝,因为那小宝樽他太熟悉了,本就是自己家里的。 这些摊子上的东西没一样不是价值连城,放在这就是讨皇上开心的,贵不贵重在其次,心意可是够足的。 虽然皇上不知,可有些东西知道了反而就刻意了,就是这样不经意的小聪明,才让大管家的仕途如此坦荡轻松。 俩人继续走着,没几步路的功夫,就听见一个不是很和谐的声音自打街角传来: “糟践东西喽,有没有人要呀?” 头一回听见有人这么吆喝,兴许是个买卖的手段,乾隆爷有些好奇,把眼睛送了过去。 只看到一个人,低着头正摆弄着摊子上的玩意,看不清面容,但语气有些唏嘘。 旁边还站着一个人,正怒不可竭盯着他,刚想要上前阻挠,看到大管家和乾隆爷瞧向这里了,只能作罢。 “走,瞧瞧去。” 皇上迈步就走,大管家在后面忙不迭跟了上去。 俩人来到摊位前面,只看到那摊主正把玩着一把扇子,看到有人来了,也没抬头。 “老板这东西怎么卖?” 乾隆爷问道,那人没抬头,嘘声道: “不要钱。” “嗯?怎么你这做买卖不要钱的?” 皇上被勾起了兴趣,盯着眼前那人问道,旁边的大管家心里咯噔一下,赶紧瞧了一眼摊主旁边那人。 那人哭丧着脸,没办法说出自己的苦处,只能耸了一下肩膀。 “这是季府老爷子作的扇面,外人来买,估摸要千八两银子,您要是来了,不要钱,分文不取。” 说话的语气听得出摊主好像是在点评着什么,就像这东西不是他要卖的一般,倒像是个主顾。 “你这人忒有意思了,抬头我看看。” 皇上纳闷了,招呼着那摊主,大管家一个字都不说,死死盯着眼前熟悉的身影,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摊主听了,倒也干脆,把脑袋这么一抬,当即跪倒在了地上: “爷,臣可是碍您眼了。” 耳听得风打幌子,乾隆爷惊声呼喊: “你怎么来了?” ------------ 第315章:杯子丢了 那摊主,正是九门提督! 他怎么来了? 大管家也闹不清楚,但就觉得全身都凉了,这祸害在这条街上干什么? 他一来,自己这勾当不就会被皇上瞧出门道来了吗? 要是不告知皇上,这是个心意,可皇上一旦知道了,这就是欺君之罪! 虽然是有心之举,但后果全在皇上一念之间。 大管家汗如雨下,九门提督一脸坦然。 “你···你这朝廷的俸禄还不够?跑这做买卖来了?” 皇上气急反笑,错以为九门提督是跑这里兼职来了。 九门提督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看了一眼旁边对自己目瞪口呆的人,笑道: “爷,咱换个地方说话吧,这地方,人多眼杂。” 皇上扫看了一圈,这也才瞧出了不对劲的地方,怎么这么多人都躲闪着眼睛偷看此处? “走着。” 觉得这事情不对劲,皇上甩开袍子头前带路,俩人跟在后面,九门提督还不忘把那扇子偷偷揣好。 “谢了,胖子。” “你···” 九门提督还在嘲弄着大管家,大管家心头滴血,又惊又气。 跟着皇上在旁边找了个安静的地方,乾隆爷倒也局气,直接蹲坐在了马路边上。 完全没一点九五之尊的架势,每每出了宫中,都是如此洒脱,要不看这身衣裳,还真像个力巴汉子。 皇上如此洒脱,俩人也干脆,旁边一顿,三个大汉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说吧,怎么回事啊?” 皇上问道,九门提督却没正面回答,而是指了指大管家: “爷,您得问他。” 皇上把头又转过来,看这大管家: “你给解释一下?” 大管家拼命摇头,拨浪鼓一般慌乱:“爷,我可什么坏事也没干啊。” 听完俩人在这胡诌,皇上登时气不打一出来: “你俩有事没事?跟朕在这逗闷子呢?说不说?不说回去大刑伺候!” 大管家顿时慌了,都快哭了却也不敢说,毕竟是欺君之罪,哪能那般坦诚。 九门提督也不在卖关子,这就替那慌张的胖子道出了实情: 早前九门提督看到大管家夜送宝贝给皇上,还是个人间不二的犀杯,就觉得这事情有蹊跷。 这类东西一般见不到第二眼,寻常人看一眼就知道是个宝贝,肯定会马上买走。 可这类东西怎能出现在琉璃厂那样的地方? 加之最近刚刚知道的一切,九门提督不禁联想到了许多,这就想出来找到当初卖杯子的人。 四处打听,也没个消息,正是一筹莫展之际,就听有人说南城这边有条街给净了,里面摆满了宝贝,正找人要去客串一些摊贩。 但不能露怯,只能站在那吆喝天下太平。 那么多宝贝出现,又这么有趣蹊跷,九门提督一下就来了兴趣,赶紧凑了过去。 那群人也是不开眼,看九门提督威武堂堂,立时录用了,让他客串一个摊主,在那卖扇子。 九门提督一进这街里就瞧出来了,这些东西他可没少在大管家府上见到过。 登时猜到了这是大管家刻意安排的,可他为什么这么做呢? 正琢磨着,就看到远处大管家跟皇上来了,这就解释得通了,所以也才有了刚才九门提督故弄玄虚,糟践宝贝那番说辞了。 九门提督娓娓道来,掐头去尾没有说出全部,但也话里话外说出了这条街的蹊跷之处。 皇上是何等聪明之人,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等九门提督说完,回过头来再看,那大管家早都匍匐跪倒在了地上,噤若寒蝉。 全身缩成了一团肉的模样,就像显了原形的妖怪,大管家何其惶恐不安。 “和二,这都是你安排的?” 皇上的语气里没听出任何情绪,可就是这样听不出情绪的话,才最让人畏惧。 “是···” 大管家哆嗦着回了一个字,不敢抬头。 这气氛就凝固了,三个大汉蹲坐在地上,过往的行人匆匆,但没一个人注意到他们。 更想不到这是三名权倾朝野的角色。 ··· 杜寒的屋里,杜寒的表情和这屋子一样阴沉。 “去哪了?” “南城。” 地上跪着一个小太监,也不敢抬头,听杜寒这么问自己,赶紧回了话。 “然后呢?” “听说是知道了和大人的勾当,让九门提督给破了局,现在他们三个在一起呢。” 杜寒一听,站了起来,再问一遍: “皇上知道那胖子的勾当了?” “是的。” “哈哈!哈哈哈!这下可热闹了,聪明反被聪明误呀!这胖子活该被罚,也不知道九门提督怎么发现的。” 杜寒心情大畅,很是高兴大管家吃瘪。 “那他们现在干吗呢?” 杜寒又问,坐在了椅子上,自顾自喝起了茶,想是让着茶香再添一道好心情。 “回爷···好像···好像三个人在马路边上蹲着呢···” “噗!” 杜寒一口好茶淬了那小太监满脸! ··· 乾隆爷站在养心殿里,手上正把玩着一个不二杯。 琉璃绽彩,极尽人间最艳丽的瓷色,这不二杯一眼见到就惊艳到了帝王,让皇上都心喜的物件,会是何等精致? 养心殿里烛光摇曳,拉扯着皇上的心绪。 外面已经天黑了,值夜的禁兵轮番值守,养心殿里空荡静谧,在这份静谧中一个人独处,并没有突兀,只是很让人费解。 不细看难发觉,那地上还跪着一个人,那个一刀封喉的高手,那个陪王伴驾二十又三载岁月的衷心侍卫。 乾隆爷看了一会不二杯,表情中读不出心意,但读得出忧虑和烦乱。 “让朕不得安宁,蒙骗了朕这么久,还弄这么一个杯子讨好卖乖,好心思呀,好心思···” 心烦意乱的帝王在喃喃自语,台下跪着的人并没有回话。 “让朕不舒服,那谁也别想踏实,来,把这个杯子拿出去卖了,低于五千两银子别出手,然后放出话去,说宫里丢东西了。” 说完,乾隆爷把杯子放在一个锦盒里,递给了台下那人,转而背负双手,再不言语。 接过了锦盒,这人没有迟疑,冲着背影大礼参拜过后,转身离去,消失在了夜幕里。 这一晚过后,宫中传出消息,宝物失窃,帝王动怒。 多少人都睡不踏实了,多少人都错愕惊起了,谁也不知道这一个杯子藏了多少惊天的秘密。 ··· “什么!杯子丢了?!” 三座不同的宅子,三个不同的大人物,听到了同样的消息,做出了完全一致的反应。 惊愕过后,三个大人物又下了同样的指示: “找到它!必须要找出这杯子!” 这一夜过后,数不清多少人马伺机出动,更数不清多少人彻夜难眠! 只有一个人没有半点慌张,他只是很惊讶,也有些疑问。 九门提督端着一个锦盒,看着台下跪着的兰一刀,沉吟了半响这才开口: “一刀,你···” “回老爷,这盒子表明了我的心意,希望您能妥善处理。” 兰一刀说完,跪拜不起,双手送头,这表明了他的态度。 九门提督把锦盒放下,刚要开口,那兰一刀已然先声夺人,这话一说出来,九门提督只看是脸色急变! ------------ 第316章:万箭穿心 “杜寒好像和御医有些交情,听说在赵御医临走之前二人曾有会面。” 这话说出来实在惊人,还没等九门提督有所表示,只看到门外吵吵嚷嚷冲进来了几个人,兰一刀自然知道是谁,眉头一拧,看着九门提督。 如果需要驱散这几个祸害,兰一刀还是很从容的,但九门提督摇摇头: “这几个祸害快把我这当猪肉铺了,没事就来闲晃,无妨,你说的我知道了,先下去吧。” 兰一刀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刚走到门前,那几个人已经把门给推开了。 打了一个错身的功夫,兰一刀看了一眼那个年轻人,没有什么表示,这就离开了。 “你又来干什么!当老夫的步军统领衙门是前门大街吗?” “老狐狸,我可是知道一些要紧事,你就不想听听?” 九门提督明显动心了,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年轻人已经注意到了桌子上的锦盒: “好嘛,原来是你偷的!好胆!” “胡说!” 九门提督胡子都气歪了,好半天才别扭过来,走上前来无奈开口,把事情来龙去脉讲清楚了。 “这么多?” 年轻人稍微有些惊讶,但看了一眼那杯子,也觉得差不多是这价,点点头笑道: “我说,给那胖子减减肥如何?” 九门提督闻听此言,双眼放光! ··· 大管家坐也坐不住,站也站不稳,是不是踹一脚旁边的刘三来解气,却又平添几分慌张。 那不二杯居然丢了,这可如何是好? 当初自己献给的皇上,被人惦记偷走了,这人到底是谁,怎能有如此的胆子? 更重要的是皇上早朝可是异常动怒,看得出对这杯子很是喜欢,还是不是瞧自己几眼。 这还用得着说?杯子找不找得到是两说,但眼下必须再弄一个递上去,这可刻不容缓。 问题是哪找去?当初自己献的自然要自己再弄一个出来,可这宝贝东西,早都找不到第二个了。 当初确实是一对,只是额外那个让自己给砸了个粉粉碎! 宝物有德者居之,若非有德之辈,必遭宝物反噬,想到自己贪图小利,居然酿成了如此苦果,大管家痛心疾首。 “爷,别急了,实在不行就装傻充愣呗,也不是头一回了。” 就刘三这嘴,打死都不多。 果然回应他的又是一脚,刘三都快哭了,身上布满了鞋印子和老爷的愤怒,真是惨兮悲哉。 刚要再骂点什么,就看到一个人迈步进来,神色轻快,如三月春风,好不得意。 “你来干嘛?没空搭理你,赶紧走!” 大管家一瞧,正是九门提督,真是疲于应付,以为他是来瞧热闹的,只想快快将此人赶出去。 “我来看看你呀,听说你昨晚没睡好。” 九门提督是个厚脸皮,一进来就坐下来了,看了一眼地上满身鞋印的刘三,摇摇头道: “去,给我倒杯茶,好小子被打成什么模样了。” 这倒给了刘三喘息的机会,只差千恩万谢了,赶紧连滚带爬出去了。 茶不茶的是说不准有没有了,可这屋子里留下俩高人,也算妥当。 “你就是来瞧热闹的对吧?” 大管家眼瞅着九门提督是不打算走了,只能无奈陪坐在一旁,唉声叹气。 “胖子,东西丢了,皇上很不开心,他老人家对那宝贝喜欢的紧呐。” “用得着你说?” 大管家气不打一出来。 “你当初能送一个,就再来一个嘛。” “废话!你当这是大白菜呢?我哪找去!” “是呀,找不到,皇上不开心,处处给你小鞋穿,你说你可怎么办呀。” 大管家怔了一下,险些哭出来,转而冲这九门提督破口大骂: “好你个老狐狸,就是来我这给我添堵的对吧?那天你来搅局,我被皇上狠狠骂了一顿,不欢而散还不够,又来跟我找茬儿?你有完没完!” “呵呵,别急,坐下喝茶,来来来,喝茶。” 九门提督最喜欢看大管家这个表情,好言相劝给他倒了杯茶。 大管家哭着脸,喝着这杯苦茶,耳边厢九门提督凑了过来: “胖子,那杯子我知道在哪。” “噗!!!” 大管家一口茶本想着喷那老狐狸满脸,可又不敢得罪,只能喷在了自己的袍子上,脸都白了! “快告诉我,在哪!在哪?” 急不可耐,大管家抓着九门提督的袍子,央求起来。 九门提督笑呵呵把大管家的手打开,退到椅子上,笑呵呵说着: “别闹,别闹。” 说话的功夫,只看那手指头捏在一起,不停错弄着,这意思很明确,样子也很猥琐。 大管家是个聪明人,一下子就猜到了,苦着脸道: “你这次又要坑我多少?” 九门提督二话不说,站起来就要走,正气凛然道: “我是来帮你的,怎么成了坑你,既然如此,咱们干脆利落,当我没来过,你好自为之吧。” 大管家扑了过去,死死抱住九门提督,求饶的语气: “别啊,敬爱的九门提督,不要玩我了呀,快告诉我啊,杯子在哪啊!” 和府的女眷正在倒水,一敲门前老爷和九门提督抱在一起,水盆摔落,惊散鸳鸯。 “别闹,让人瞧见了成何体统?” 九门提督推开了大管家,回到了座位上,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大管家,就等他说出好话来听。 大管家哆嗦着下巴,要紧了嘴唇,好半天才勉强开口道: “我···求你了,告诉我那杯子在哪!求你了行不行!” “哈哈哈!” 九门提督仰天长啸,心里乐开了花,让这胖子求人可是不容易,天底下多少求着他呢,今天翻过来了,可真是痛快。 “行了,瞧把你美的,也不怕噎死你!赶紧说,杯子在哪?” 九门提督这才收了笑音,转而用手指比划了一下,就一根手指,看在大管家眼里,有些茫然: “一千两?” “一万两呀!” 只听见“嘎嘣”一声脆响,自打大管家的腮帮子里传来,九门提督吓了一跳,这得是多么爱财如命的人才能如此? ··· 杜寒看着眼前的男人,脸色有些发白,那个男人也是一样,俩人都看得出很愤怒,很烦闷: “杯子丢了?” “不知道是谁拿的。” “那胖子呢?” “九门提督上门了,可能和他有关系?” “他拿的?” “说不准,只能等。” “那几个山西客?” “死了,虽然没动刀子,为了女人吵架,烧死也一样。” 高人过招是不存在赘言的,一字一句都藏着力道,稍微不注意就得劳心费神去琢磨。 好在俩人都有很深的城府,这话说完,俩人也就算互通了有无,又坐了一会,杜寒这就起身离开了。 他刚一离开,角落里就出现一个白衣人,自然是掌管“天道”的莫叹。 “杯子丢了?” “嗯,你能推演出此物所在吗?” “推演不到,这东西被人施加手段盖住了,外人觉察不到所在。” 莫叹说完,停了一下又道: “东西丢了,不如再行一计?” “不可,不可留下疏漏,还有,这事情有些危险,这阵子太后就要过寿了,京城各处都有兵丁严防死守,你不要从中作梗,也不要横生什么枝节。而且,我听闻江南之地,我的一些手下离奇失踪了,不知道和这事有没有关系,你找个空子回去调查一番。” “呵呵,我明白,放心吧不会坏了你的事,何况我还要设计一番,无暇顾及这些烂摊子。” ··· ------------ 第317章:黄汤送服 大管家呆呆看着台上摆着的不二杯,依旧绚丽夺目,却让人不忍直视。 现在真恨不得把它也给砸碎,一只破杯子里里外外花了快够两万两了,这可真是自己挖坑埋自己。 想想砸碎这杯子的后果,大管家打了个寒噤,赶紧给包好了,捧在怀里又开始发愁了。 这到底该怎么送上去呢? 九门提督那老狐狸死活不说在哪找到的这杯子,拿了钱人就走了,本以为他是在故弄玄虚,谁知道还真和他有关系。 总不能和皇上说是他偷的,那到时候自己也不能好过,尤其是皇上说了,这东西是宫中丢的,跟外人无关。 先把话说明白了,让人不能轻易下罪,难道说是九门提督和皇上提前打好的埋伏? 就为了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可这也不合情理呀? 就跟这傻坐了半天,大管家叹了一口气,不敢留这要命的东西过夜,再过两天就是太后寿辰了,不能耽误。 到时候这宝杯盛宝药,可是一段佳话。 想到这,才勉强能笑出来一丝,大管家机关算尽,虽说经历了一些波澜,但好在这宝贝是实打实的。 揣着宝贝装着糊涂,大管家连夜赶奔宫中,面圣献宝。 ··· 乾隆爷看了一眼手中的杯子,又看了一眼下面跪着的大管家,再看看阴影里藏着的兰一刀,无话可说。 丢了的东西又送回来了,明摆着是同一个,可兰一刀怎么送到大管家府上了? 这胖子倒也聪明,明知道丢了的东西找不回来,于是就换了个说辞说又淘换到了一个,特意送来的。 机关算尽呐! 看大管家满脑门子虚汗,乾隆爷猜也知道这里面肯定还有其他自己不知道的故事。 “行,算你忠心,又送来一个,朕很高兴。” 这话说出来,都看得见大管家肩膀沉下去了几分,好像松了一口气。 “不过···” 只看那肩膀一下子又提起来了! “你说这宝贝怎么这么容易就又让你给碰上了?这该不会是假的吧?” 大管家赶忙抬头,苦声道: “爷,您可瞧准了,真东西啊,可花了我···” “花了多少?” 乾隆爷笑眯眯问着,大管家差点就说漏嘴,赶紧遮过去: “可···花了我二十两银子呢!” 说话都漏风了,乾隆爷都看到了,大管家嘴里少了一颗牙,天晓得在这杯子上糟践了多少银子。 “这么便宜?那要不你再去找找,没准还能碰上?” 试探性问着,皇上也是闲的,就想着逗逗大管家。 果不其然,大管家一听这话,脑袋猛然抬了起来,只看是泪挂两腮肉,心头肉也晃! “爷···别玩了,真没了···” 大管家可是真哭了,再来一个估计就得把他的肉给剐下去了。 “哈哈,逗你呢,行了行了,下去吧。” 皇上摆了摆手,表示不再纠缠此事,大管家如释重负,磕头退出了殿外。 刚一走,皇上朝着角落低声道: “出来!” 兰一刀单膝跪地,低头不语。 “你把这杯子送给他干嘛?” 皇上有些怒意,本想着借这杯子好好玩弄臣心,结果刚过了一晚上就回来了,实在有些扫兴。 兰一刀如实说出了自己做的一切,乾隆爷听完,半响无言。 “一个杯子重换信任,值还是不值?” 自然猜到了兰一刀的用意,乾隆爷把玩着不二杯,透过那精光夺目的艳丽,眼中折射出震慑人心的光彩。 “还听说了,杯子一丢,后宫的杜寒慌了,消息刚出来他就出宫了,不知道去哪了。” 兰一刀又道出一语,皇上听完,当即变了颜色! ··· “药配好了?” 大管家问着刘三,刘三连忙点头,回禀道: “好了,那掌柜的亲自送上门来,说是要亲手递交,我估计是想巴结老爷您。” 大管家轻生嗤笑,这样的情况每天不知道要发生多少次,刚想着把这人轰出去药留下,可再一琢磨,正好。 赵御医不见了,现在可不能随意再找人试验药效了,万一走漏风声,别人传出去说自己在试验是否有毒性,那皇上听到了可不得了。 这送药来的老板正好可以帮上忙,想到这,就吩咐刘三让他连人带药请进来。 刘三自然不知道老爷是什么意思,寻常这类人都是轰出去,今天怎么转了态了,还得请进来? 摇着头,纳闷的刘三出去了,一会的功夫就带着皮琵夏进来了。 大管家一看皮琵夏,初觉眼熟,但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眼下也没时间想那些,这就道: “你就是那什么老杰克中药铺的掌柜的?” 皮琵夏拱手道: “正是在下。” 当初正是冲着这名字才找到的这药铺,也是机缘巧合,如果当初换了一家药铺,很可能这天下都要易主了! 大管家没想到这些,又问: “你叫什么?” “皮琵夏。” “我问你叫什么,不是爱吃什么!” “皮琵夏。” 皮琵夏也很无奈,他这名字造成的误会也够一箩筐了, 大管家怔住了,心说这人有脑子没脑子? 摆摆手,这就道:“罢了,管你什么名字,药配好了吗?” 皮琵夏直接把手上的药盒地上来,盖子一打开,里面还有个四四方方的小锦盒。 把小锦盒上面缠绕的裹布拆开,再掀一层,里面才看到一个白瓷小瓶。 小瓶里装着的才是配好的宝药。 就这规格,旁人看一眼就知道里面装着的肯定是宝贝,大管家也很高兴,这小子倒也机灵,拿出手的东西还挺精致。 伸手挽起袖子,大管家把那白瓷小瓶拿在手里,瓶塞一打开,就闻到一股子氤氲的药香,裹着些许仙气飘散出来! 一鼻子就知道是宝贝! 想到这药送上去,老太后喝下之后的欣喜样子,大管家笑逐言开,劳心费神这么多日子,好在功夫没白费。 想了一下,从药瓶里小心倒出了一颗丹丸,正是成药。 捧在手里,宝药上蒙着一层雾气,不比寻常,大管家有些心疼,但还是不敢大意。 “来,既然你炼药有功,咱就赏你一颗,尝尝滋味吧。” 说完,伸手递了过去。 试验药性都有如此说辞,皮琵夏不免心生腹诽,但也早都料到了会如此,没客气就接了过来。 往嘴里一松,皮琵夏一点都不含糊,可那丹丸有些噎喉,凉爽之气在喉咙间来回激荡,让人为之沉醉。 实在是好药,就是有些堵噎了,皮琵夏还没说话,那大管家就看到了,很客气端过来了一杯茶水。 皮琵夏仰头喝了下去,把杯子再一放下,眼睛不经意这么一扫,登时那眼珠子就放大了几分! “不好!原来如此!” ------------ 第318章:荒宅杀机 大管家吓了一跳,看皮琵夏这幅表情,还真以为这药有毒性,这小子是要死了! “我的天爷,是真有毒!” 大管家掩口惊呼,皮琵夏猛然惊醒,现在可不能露出马脚,赶紧装出一副迷茫神色: “什么毒?” “你···你不是说了不好吗?” 大管家看着皮琵夏这样子,着实闹不清楚了,皮琵夏摇摇头: “非也非也,我说的不好,是说这丹丸大了一些,可能会让服药之人有些噎喉,而这药,清新自然氤氲仙气,服用之人必定会清热解毒,容颜不老,实乃仙药一味,人间不可多求。” 说话滴水不漏,皮琵夏演了一出好戏,看在大管家眼里,却还是有些不放心: “你确定吗?这药果真无妨?” “那有什么,不信你满四九城去扫听,我皮琵夏断病开药什么时候出过差错?大可以放心,还是不信的话,就拿着这药去问问街坊里其他大夫,一准儿的好药。” 皮琵夏说完,活动了一下肩膀,以示自己无恙。 大管家再不怀疑,喜上眉梢,连拍了好几下胸脯,终于是放下心来。 “哈哈哈,到时候宝杯配宝药,我这礼献的,谁人能比?哈哈哈!” 大管家兴高采烈,抱着白瓷小瓶真是抑制不住的高兴。 皮琵夏点点头,那番话可是让他也眼前一亮,果然自己刚才没有猜错。 低头谢过,皮琵夏转身就要离开: “走了,您好自为之。” 这话本有一层警示的意味,但现在大管家人逢喜事精神爽,根本没听出来: “赏了,回去吧,哈哈哈!” 皮琵夏接过刘三递来的五百两银子,有些惊喜,本以为这是白忙活一场的买卖,结果还有得赚,不算亏。 何止是不亏,这五百两可够他那中药铺挑费多少年的! 拿着钱皮琵夏就走了,想着赶紧回老杰克中药铺,那地方,这阵子可是来了个老前辈在等着自己! ··· “找回来了?” “还是原样。” “确定吗?” “这东西天底下也就这么一对,还让那胖子给砸碎了一个,错不了。” “按计划行事,你可得准备好了。” “我一直都在等待这一刻。” 杜寒说完,转身离去。 那个人自始至终,从未让人看出心中的情绪和波澜,直到杜寒离开,这才从座位上下来。 胸口有了些起伏,这一刻,他等了一辈子。 这第一步棋,自打几十年前就已经下好了,可当初那个人并没有让自己如意,没得到那些传承和秘密,自然有些失望。 不过间接的也促成了今日的一切,那一步“棋”虽然毁了,但不算是前功尽弃。 从椅子上下来了,他不想在这冰凉的扶手上体味人生百态,他想要的是这天下,他想要的,是那张龙椅。 多少年的隐忍,多少年的蛰伏不出,腥风血雨淬炼了人心似铁,宦海沉浮锻造了城府瀚海。 这一生此一刻,终究是要实现了,等到明天,那老太太一过寿,自己这辈子的厚积薄发,终于就可以收获果实了。 种子已经种下,可这世道的明天该何其何从? 那苦命的种子,三尺白绫,弃骨为赘,从未有人问津的荒凉,一如枯草成灰,尘归大地。 而另一边,杜寒刚刚离开,就去了一个地方,那所荒凉的宅子。 独身而来,这地方他苦寻了很多年才找到,不知道经历了多少险难。 要说养心殿和乾清宫是皇上处理国家大事的军机所在,那这宅子就是皇上决断生死的机密要害。 多少的人命关天在这里被下了抉择,多少的情报利害在这里供帝王判断。 这是一处秘地,就坐落在一个不起眼的胡同里,从未有旁人来扰,就连附近的荒草都是过膝必割。 天底下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知道这地方的所在,他们誓死捍卫皇门隐秘,绝难策反。 杜寒巧施毒计,终于是找到了其中一人的要害,威逼利诱之下,终于是那人屈服,招出了这宅子的所在。 早在很多年前杜寒便有一种预感,有很多事那乾隆爷并未在宫中决断,因为从未有口风透露出来。 按理说自己和大管家安排的眼线已经足够多了,可还是有很多意料之外的情况出现。 这便想到了,肯定是在宫外有一处军机要害,供皇上在其中抉择事务,就是为了避开这些眼线。 到底还是帝王心术,不比寻常,这宅子也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几经风雨虽然摇摇欲坠,但从未露出破绽。 “好地方,就连草都不能长高,看来你也有怕的时候,怕人埋伏在这里,怕死在这里。” 杜寒现在说的话很大胆,因为他知道附近不可能有人,他悄身来往此处的时候已经看出来了,这宅子寻常里是不会有人的。 他也看出了这宅子的精妙,就连地道都是暗中交通,以为防范。 自己知道了这宅子的所在,以后如果在这里再安插一些眼线,那皇上的一举一动都会掌握在自己眼里。 再加上明天的戏码,如果成功了,他必将俯瞰整个大清朝,再难有任何人可以超越他。 杜寒的胆大,源自于狠毒和心细,他走的是一步险棋,是非成败近在明天。 一将功成万骨枯,在他遇到那个男人的时候,第一时间便想到了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切。 所以他佯装臣服,假意示好,甚至勾结了朝中最有名的御医,让他屈从于自己,只为了让那个人信服自己。 为他铺开了道路,买通了御医,就为了让那人放松警惕,可以投毒下药,谋害帝王。 可那个人太小看自己了,区区一路王命有何可图?一旦那人成功了,问鼎人间至宝位,自己的王命必将成为“亡命”。 天下事纷纷扰扰,诸如此类的例子比比皆是,难道想自己也如此下场? 未免太过小瞧他了。 如果能把这事情在皇上眼皮底下暴露出来,卧薪尝胆的苦肉计这么一演,谁不会恻隐之心暗动? 到时候这皇上的恩情,可是足够杜寒享用终生的。 想到了这些,杜寒嘴角上扬,一丝邪笑不自觉的挂上了脸庞。 伸手拍了一下墙壁,杜寒频频点头,又是好一番赞叹这宅子的选址精妙。 交通城内外,纵横人心间,帝王手段实在是难以揣测。 这就要离开了,毕竟此处不宜久留,杜寒深望了最后一眼,转身负手,推门而出。 可刚把门一推开,只见那杜寒眼角崩裂,后退三步! 这门外,站着一尊天道轮回。 这门里,惊着一条毒蛇猛兽。 ------------ 第319章:大鼎崩足 杜寒蹭地一下,垫步弯腰自打门外转身回来,弯腰曲背,做出一副防范的姿态。 神情阴鸷狠毒,枯槁的爪子悄悄伸到了背后,暗中摸索着那柄淬毒的利刃。 他怎么也料想不到,这绝密的宅子外面,居然有个人在等着自己! 那是一个穿白衣的男子,衣衫随风轻摆,发舞轻扬的乱丝在眉梢眼角处刻画出了点点邪魅。 似是那信步良人,未见慌乱。 “你是谁!” 杜寒一声喝问,心中不安,这地方出现这样的人,绝不是什么好兆头,看样子这年轻人是冲着自己来的。 “我叫莫叹。” 那年轻男子拈花而语,自打口中轻送二字,响彻云霄。 杜寒有些错愕,他不认得眼前的白衣男子,也不知道他是何来历,但直觉所致这人不简单。 第一时间想到的并不是那个人,因为他还没有等到自己佐证登基大典,应该不会这么快出手。 难道说是大管家? 不应该呀,他身边那群人各个酒囊饭袋,虽说有点门道但绝对是不可能招惹到此类高人的。 九门提督? 不可能,九门提督的身份说出来绝对要惊煞世人,即便是要出手,他也够了,何必借得旁人之手? 杜寒没有再问,也没有再说话,眼前这男子给他以不详的预感,让他有些发凉。 面对未知的感觉让杜寒很难受,因为这么多年以来事无巨细,就连朝廷的是是非非他都洞悉地干干净净,眼前这么突兀地年轻人,实在让他有些无可适从。 “不用看了,也不用问了,我是天道,你等凡人岂能窥视?” 年轻人轻狂的话语表露了心迹,杜寒听在耳中只见是嗤笑出生。 “哈,天道?” 年轻的莫叹看了一眼杜寒,不置可否,停顿了一下,把花瓣放下,继续道: “有几件事不老清楚的,特意来问问你,可否告知?” “但说无妨。” 杜寒把腰背直起,看来眼前这人暂时没有出手的意思,但还看不出是什么意思。 “你说一只心怀不轨的狐狸,对一个老虎佯装臣服,会打着什么样的主意呢?” 杜寒心头猛跳,果然是那个人的手下。 看来他是猜到了自己的心思,特意叫这年轻人来袭杀自己的,可未免太过儿戏了,这样年轻的人即便天资纵横又有何患? 杜寒没说话,暗自打量起来,而那年轻人好似漠不关心,把身子转过去,背对着杜寒道: “你说老虎要是发现了,会不会提前做出什么抉择呢?” “你到底什么意思?” 杜寒有些发毛,不知道眼前这人的意思。 “药送上去了,御医死了,杯子也找回来了,就等明天到来,现在除了你知道这件事,还有别人吗?临出发前,看来还是要做到应尽的义务才行呀。” 杜寒闻听此言,再不怀疑,这年轻人当真是来取自己性命的,难道还要这样坐以待毙吗? “哼!” 只听一声暴喝,杜寒身形蹿起,刀刃在手,直接冲了过来。 年轻人还是没有妄动一下,好似根本不在意这性命之忧。 杜寒颇为费解,这未免过于托大了,难道他有什么后手? 正是疑惑之时,杜寒身形化作一道邪魅的毒蛇,已经冲到了近前,这出手的迅猛彰显了他的果决,一旦出手,绝不留情! “不好!” 杜寒瞳孔放大,觉察到了致命的威胁,但已经为时过晚了,在他冲到近前的时候,身形也顿住了。 就站在眼前白衣人不过三寸的位置,整个人停顿下来,杜寒没有半点反应,愣愣停在那里,宛如雕像。 掌心保持着袭杀的姿势,手脚腕肘的青筋依旧狰狞。 倏尔间,叮声起。 一柄利刃化为两截,坠地有声。 随之崩塌的,还有杜寒的肉身! 整个身子都碎成了三段,好似一摊肉泥,软倒下去的时候,眼神也随之涣散开来。 “噗···” 鲜血横流,自打断肢处溢淌出来,污了地,脏了眼,丧了魂,埋了心。 枭雄半生的杜寒,机关算尽的杜寒,阴狠毒辣的杜寒,已经成了地上的一摊肉泥,腥臊恶臭。 留待后世的只有一捧荒坟,苍蝇蛆虫。 莫叹看着地上化为肉泥的杜寒,眉开眼笑,好似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没有半点意外。 稍微琢磨了一下,莫叹从怀中掏出了一根稻草,扔在了那滩肉泥之上。 脓血沁透了稻草,沾染了是非,乱了人心。 莫叹转身离去,一路歌谣清唱,神情恣意: “下一个,该是谁呢?” ··· 而此时,一个年轻人在屋内弄鼎焚香,看余香袅袅婷婷,看池井无波无澜,心中却是茫然。 “咔嚓。” 倏尔间,宝鼎的底座传来阵阵破裂的声音,年轻人叼着一根稻草朝下面看了一眼,漫不经心。 这一看不要紧,只觉得一阵不详的预感在心头抖动起来。 年轻人猛然惊起,掩口惊呼: “不好!” 刚说完,就看到那口笨重的铜鼎轰然倒地了,砸在地上留下了一个深坑,本为三足的铜鼎,现在只剩两足。 那一足,已经断了。 正是惊愕间胡思乱想之际,耳听到门外窸窣之音炸起,年轻人惊蛰起身,望向远处。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院子里,已经来了一名访客。 这是一名白衣人,穿着一袭白衣,笑而不语。 “终于见面了。” 年轻人好像一点都不意外,他好像早知道这人会来。 “不对,不是一个人,你好像···年轻一点。” “那是我父亲,还有一个老的,是我爷爷。” “原来如此,果然是一家子祸害。” 年轻人叼着稻草,拍打着裤腿没有半点畏惧,眉梢眼角不经意间扫看了角落里一眼,那地方隐隐约约好像有人影闪动。 “呵呵,要是我父在此,你已经死了。” “是吧,好大的口气。” 两个不可一世的年轻人,针尖麦芒谁也不肯低头。 “说吧,来找我做什么。” “我想定一口棺材。” 年轻人怔了一下,想不到这人居然会如此招呼,这难道是来捧场的? “苦主是谁,所葬何人?” 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但来都来了,今日看来是必有一番苦战,幸好早有安排,不然可真是要逢大难。 白衣男子看眼前人并没有丝毫慌乱,只是眼角不停扫看着阴影角落,看来是有人埋伏。 倒也无妨,真打起来手上还有追心杵和照骨镜,没什么好担心的。 最重要的是要慢慢玩,这样才有乐趣。 “不用写苦主了,此人孤身。” “哪一家?” “白家,白长生。” !! ------------ 第320章:君心震荡 脑袋嗡地一声,年轻人有些反应不过来,等他明白此人意图之后,只看是手心藏汗,慢慢摸向了自己的后腰。 那腰上,挂着他唯一的保命手段,那是一枚令牌。 可白衣客没有半点儿作战的意思,只是玩味地拍打着院子中的老树,肆意长笑。 “都说你们这一枝注重推演,喜欢巧言辞令,我还真没看出来。” “你没看出来的多了去了。” 年轻人攥紧了令牌,有些戒备,只要这白衣客稍微动弹一下,他必定要迎敌而上。 谁知那白衣客根本没有出手的打算,只是转过身来,深深望自己,过了半响,这才轻笑道: “就冲你这宅子也好不到哪去,今天来见一面,我倒想给你推演一番。” “给我推演?你怕是吃饱了撑的?” 自始至终那白衣客都没有动怒,只是很悠哉地开口道: “一座大院子,方方正正一个框,框里一棵老树,你说这字念什么?” 困! 年轻人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倒也清楚了这年轻的白衣客此番前来并不是要取自己性命。 而是一种试探和嘲弄,想让自己难堪。 念及此处,年轻人自然不悦,但也没着急发作。 看了一眼白衣客,仔细端详了几分,然后又沉吟了片刻功夫,年轻人慢慢退到了院子的外面。 “这怕是就要跑了吗?” 白衣客尚还在那里嘲弄着,殊不知这院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方方正正一个框,框里站着一个人,你说这字怎么念?” 囚! 白衣客自然聪慧,不然也不会这么早就得了家门传承,猜到了这字的含义,只看是冷笑挂脸: “好嘴,真是不知死活,先得罪我父,再折辱于我,真真留你不得了。” 话说完,白衣客迈前一步,那话藏机锋的年轻人却不担心,因为他看到远处有个人影正晃晃悠悠来到了前厅门前! “哼哼,此字便如你的命相,不要妄想再做挣扎了,迟早要你授首!” 叫嚣着,不住打量着后面,白衣客也瞧出来了,这肯定是有底气才会如此。 想到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一切,还有自己想要看到的结果,眼下一时之忍到也不足为过。 这就站住了,再看一眼年轻的对头,转身跃于枝头,翻身离去了,再走之前,只留下一句话: “我为天道,天道酬勤不容玷污,如此冒犯我等,必遭天谴,生不如死的那天,我要你跪在地上求我!” 那声音冷漠无情,还有着年轻人特有的一股子傲气和稚嫩,有些令人叹然,有些莫名其妙。 院中的年轻人挥舞起了拳头,丝毫未见怯懦,大声朝着远处吼叫着: “孙子,迟早要你叫爸爸!” 远处,那门前的晃悠而来的身影已经进了院中,听到年轻人这般愤愤不平,很是纳闷: “你这叫的什么辈?大冬天的发哪门子情?” “我呸!” ··· 乾隆爷端坐在养心殿上,旁边坐着的正是老佛爷,几个侍女太监低头垂首,不敢言语。 “皇上整天把着这杯子,就这么喜欢吗?” 老太后看着乾隆爷心事重重,自然知道他有心事,但也不能随意开口问询,只能这般旁敲侧击。 乾隆爷眉毛一挑,把手中的不二杯放下了,长时间的注视,让他有些困倦,眼睛也快花了。 杯子依旧,人不再。 乾隆爷想看得并不是不二的精巧,而是杯子里承装的蹊跷和诡秘。 自打知道杜寒对这杯子很上心以后,乾隆爷真是彻夜难眠。 他不是怕,而是想不通。 要说区区一个杯子,本想着借此操纵人心,但到最后却引出了额外的情况出现,这到底是何缘故呢? 乾隆爷想不通,所以睡不好。 隐隐约约觉得这里面不简单,但自己实在揣摩不透这杯子里机锋。 暂时缓回了心神,乾隆爷笑呵呵冲着老太后道: “无妨,朕只是发发呆而已。” “来,吃颗枣吧,这是那胖子差人送来的,味道很不错,听说现在都快吃不到了。” 老太后递来一颗枣,乾隆爷点点头放在手中,嘴角上扬: “这胖子越来越厉害了,连宫里没有的雨冬枣都能让他找到。” 老太后怎能听不出这话外音,这皇上怕是开始担心大管家功高震了,于是赶紧劝解道: “也别这么说,犯不上,一颗枣而已。” “好枣,时时刻刻惦记着,有什么好东西都不忘了给儿子尝尝,好吃啊,哈哈。” “瞧你说的,娘不疼儿子那哪行?” 乾隆爷打着哈哈,没有什么表示,过了一会想起了什么事,这就道: “明天就过寿了,娘可准备好了吗?听说这次那胖子献了不少好玩意。” “听说了,不就一个什么可以永驻容颜的药嘛,这胖子也有心了,其实哀家根本不在意也不相信什么容颜永驻,但这药还是挺欢喜的。” 话虽如此,但从老太后的眼睛里乾隆爷还是读出了欢心,这就点点头,应和了几句。 “行,到时候就拿这杯子给您盛药,又好看又好听,估计这也是那胖子的心意,到时候朕赏他,娘开心就好。” 乾隆爷是个孝子,无时无刻不惦记着老太后,不求面面俱到,只想是事事顺心如意,这是大清朝人所共知的。 所以那大管家猜想着如此巴结,也是早算出了这点。 一扫愁绪,乾隆爷吃起了雨冬枣,这样的情景也不知道上演了多少回,也不知道这漫不经心的话语铸就了多少康庄大道、断送了多少活人性命。 等乾隆爷请送老太后回去之后,赶紧一招手,把宫里执事的太监们招呼过来。 “找到了吗?” 乾隆爷小声问道,语气有些严厉,那群太监老的老小的小,各有模样但无一例外不是当初杜寒的亲信手下。 “没找到啊,爷,真不知道杜公公去哪了。” “我们都差人去宫外扫听了,没人见过呀。” 几个太监慌忙回禀着,这话听在乾隆爷耳朵里却是有些纳闷了,这人去哪了呢? “散了吧。” 一挥手,让台下之人退散,乾隆爷心情有些烦闷,自顾自缓缓来到了一处偏殿。 那殿中的角落,好像站着一个人。 “你来了,有什么事要禀告吗?” 乾隆爷扶额倚靠在宝座上,神情有些恍惚,有些疲惫。 兰一刀拱手而出,低头而报: “杜寒死了。” “什么!” ··· ------------ 第321章:杯盛宝药 今天可是个大日子,对于整个大清朝来讲,也是一个隆重的节日。 圣寿无疆,八方来朝,太后之辰,岂言儿戏? 只看是歌舞升平,天下大赦,民间禁屠,刑犯不用。 自打紫禁城内,延绵直区数十里,彩璋罗列,万紫千红。 就连穷苦的百姓都要作出富贵扮相,谁要是哭丧着脸,一准儿的满门抄斩,就连街两边的乞丐都换上了绫罗绸缎! 这日子,可容不得穷人开眼。 八方来朝,指的是各地各部官员,以及封疆大吏,还有那四海升平的各国使臣。 到了这天,天大的委屈地大的肚子,匍伏自城外,跪爬入京畿。 够分量的能抬头,不够分的跪在街上也要磕头,这可是老佛爷过寿,容不得半点含糊。 搭宝阁、建琉璃、铸长途、累佛塔,圣寿无边,天恩浩荡。 各路大员、蕃民使节、八旗贵胄、爵侯将相,哪个也不能少,哪个也不能落下,务必悉数进京朝圣,哪个不来,刺王杀驾的嫌疑可是容不得狡辩。 山珍海味弃流水,珍馐宝玩不眨眼。 就单说这一天,六宫粉黛在那珠光宝气的照耀下简直都不算是人了。 太后巡街,帝王作陪,八千美女如吞云,四海珍玩铺作路。 自打坤宁宫一路出来,整个京城跪如车碾。 一路庆歌,花瓣落雨,所到之处,各部官员执绫罗绸缎,盖房落瓦,不得见半点疏离。 童男童女千八百,红紫银绿,色彩斑斓,锦袄宽衫,戴玉冠,裹巾头,舞剑器,执锦仗,捧宝盘,跨雕箭,扮夷献宝,外臣贡礼。 再回宫,又惊人。 精、珍、奇,难概括。 如意、盆景、钟表、插屏、漆器、织绣精美,纹饰堪绝。 献礼过后,宴请群臣,热菜二十,冷菜二十,小菜四品,鲜果四盆。蜜饯二十又八,瓜果二十又九。 合计一百零八,中缀一姜山,扫为太平意。 鸡、鸭、鹅、猪、鹿、羊、野鸡辅木耳、野猪佐燕窝,香蕈蘑菇怎堪言? 皇帝入座,宴会才开,又看是分上热、汤,点心做后。 膳后献奶茶,毕后撤宴桌,接摆酒膳席,席长两时辰,午时摆设,未时举行,申时结束。 ··· 到了眼下,也正是第二席酒桌刚刚摆上来,大管家这时候已经吃的满嘴流油,饱嗝不停。 乾隆爷伴着老太后,极尽雍容华贵之相,端坐最前,以供八方朝拜。 都过了一整天,这自打城外的宝贝还没有运送完毕,只看是一箱子接一盒子,缓缓推入。 执事官大声喝喊,道出献礼之人的性命,和所献之宝。 “僧格林庆十八爷献礼宝樽一对,玉如意四方,金银童子五百对!” “王大员献礼翡翠白菜四方,室韦鹿茸野山参八百对!” “完颜阿骨烈献上等骆驼三千匹,白绒马一匹!” ··· 这本不合规矩,应该在宴席之前礼毕完供,奈何献礼之人太多了,根本排不过来,也是乾隆爷海涵,免了这无所谓的斥责。 此时乾隆爷正呆呆坐在宝座上,身边的老太后一脸欢喜,可他却是有些踌躇。 很多事情三言两语说不清道不完,但扫看着座下的各路王爷,真是让他阵阵恍惚。 九门提督还没有出现,按理说这可是大罪,太后过寿他居然没有连夜在这伺候着,说不过去。 可乾隆爷没有在意,他知道必有原因。 看着那胖子胡吃海喝,耳朵还不忘了竖起来听着那些宝贝的名字,一旦说出什么稀罕的,真是眼睛登时一亮。 哎。 乾隆爷暗自叹了一口气,但没有表露什么心迹。 可看在老太后眼里,这知儿莫过母,怎能瞧不出皇上心事重重,老太后这就道: “皇上,是不是乏了?” “无妨,太后请安心过寿,一切自有儿臣照顾着呢,今天您最大。” 乾隆爷经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这可是大日子,不能有半点颜色,不然传出去不好听。 想起了这胖子的礼还没献出来,不免有些稀奇了: “和大人呐,你这···” 一语不尽,却道出了点点心意,大管家一听皇上招呼自己,赶紧忙不迭跪倒在地上,看了一眼背后送呈不断的宝贝,心说还不到时候。 这等稀罕的宝药,真拿出来肯定是要“压轴”的,怎能如此轻易? 大管家是不明白的,“压轴”说的是倒数第二,“大轴”才是最后真正的彩头。 可“大轴”又会是是什么呢? 大管家想不到这些,只是招呼道: “爷,怎么了?” 这明摆着装傻充愣呢,乾隆爷想也知道,眼睛一瞪也不好表示什么,挥挥手让他继续跟那胡吃海喝起来。 等礼都献地差不多了,还没看到九门提督过来,大管家都有些纳闷了,怎么这老狐狸还不来?就不怕皇上吃罪于他? “十四王爷胤緹献金丝宝衣一件,南洋八宝琉璃彩盒一只!” 执事官高声嘹亮,喝喊到了十四王爷胤緹所献之宝。 十四王爷自然也来了,此时正坐在正当中最显眼的位置,旁边没一个人敢去靠近,毕竟这人有些个说不清的来历,谁也不愿招惹。 十四王爷胤緹跪倒叩首,诵念寿号。 “十四叔起来吧,有心了,不必拘礼。” 乾隆爷愣了片刻,遂即招呼了一声,让十四王爷起身,然后挥挥手,让执事小太监把十四王爷所献之礼取来观瞧。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这么多宝贝送来,而皇上居然单看十四王爷的,这可真是耐人寻味。 八宝琉璃,绽放出夺目的光彩,精雕细琢,刻画了超然手笔,这十四王爷所献的宝衣宝盒,当真绝世无双。 可乾隆爷单单看向了那个宝盒,只看有个凸起的小鸽子,乃是白玉雕琢而成,精工巧妙。 “布谷···” 老太后也觉得这盒子很巧妙,伸手一拨弄,只看那小鸽子叫了起来,然后一阵声响发动起来。 这原来是一个西洋的八音盒,里面镶了一个报时的钟响,到了时候这小鸽子便会巧声拟言,实在是巧妙。 “真好玩,有趣的紧,哀家很喜欢,胤緹有心了。” 老太后瞧不出什么来,只是心情不错,而乾隆爷和台下的大管家,却都有些震荡了。 这盒子里有钟! “谢老太后谬赏,胤緹再谢皇恩浩荡。” 胤緹叩首,面无表情。 大管家一瞧,这可不得了,皇上的表情有些不对劲了,再不控制一下肯定要出事。 自己这宝得献在前头,不然一旦等到皇上斥责十四王爷,这彩头自然也就变成了霉头。 想到这里,大管家赶紧跌步而出,想着把这马屁拍圆了。 “禀太后,奴才有宝献!” 这一生叫嚷,所有人都瞩目过来,这大管家终于是要献宝了,所有人都想着看看他的手笔。 经这么一扰,乾隆爷缓回了心神,看着大管家: “胖子有什么宝贝?” 大管家登时一招手,旁边的执事小太监赶忙将早都预备好的锦盒拿了过来。 “禀皇上太后,这便是奴才献的宝药,可保容颜不老,青春常在!” 所有人哗然大惊,这可是仙药呀,大管家果然好手笔,这东西都能找出来。 一点都不敢怀疑,这可是太后寿礼,大管家敢如此夸下海口,还能有错? “哎呀,以后和大人又要平步青云了呀,这可是仙药呀。” “谁说不是呢?这宝贝一拿出来,人家那都是死物件,他这可是活人宝呀!” 几个官员在下面小声交谈着,语气里有着献媚,有着羡慕。 大管家听到了,自然是喜笑颜开,忍不住得意起来,突突突,把这药的来历,和自己的心意从头到尾添油加醋又说了一遍。 其实谁都知道有宝药,只是现在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来,是为了长脸,皇上也乐得成人之美。 “和大人有心了,哈哈,快拿上来吧。” 乾隆爷拍掌大笑,把宝瓶拿在了手中,从里面倒出了一颗丹丸,只看是氤氲宝气,仙云萦绕。 提鼻子一闻就知道是好东西,点点头很是欢喜,这就给了老太后。 老太后笑逐颜开,把宝药放在手中,赞许连连,这时候那台下的御医早都凑了上来。 按着规矩,但凡是食用贴身之物,都要生人服用、银针探毒。 试药过后,几个御医也是频频点头,肯定了药效,大管家松了一口气,这药果然无杂无掺。 “哈哈,和二好心思,来吧,这等好东西都淘换来了,来人呐,把那不二犀杯给朕拿来。” 所有人都议论纷纷,这四方杯是大管家献给皇上的,谁都知道,此时皇上把杯子拿了出来,明摆着是打算给大管家长脸。 这可真是羡煞旁人,大管家乐开了花,眼睛都放光了。 “来吧,您用这个服药,尝尝效果,好的话再长服,朕也好赏这胖子。” 乾隆爷心情也是不错,把不二杯一拿来,药丸往里面掺着黄汤一丢,老太后倒是不急了: “这等宝贝,岂能哀家一人独享?来,皇上您也尝尝吧,尝尝这和大人的心意。” “您还真惦记儿臣,有心了,好,那朕就尝尝。” 也不好拒绝,今天什么都得依着老太后,乾隆爷只看是手一接,黄汤摇! 台下的大管家乐开了花,正坐的十四王爷却见是狡黠一笑! 是非成败,近在眼前! 可就在此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突兀地传来: “陛下请慢!” ------------ 第322章:终于现身 九门提督,缓步殿中,神情凛然,气吞山河! 进来之后高声一喝,似毫不畏有惊驾的嫌疑,扫看了一眼大管家,只看是摇头无语。 十四王爷胤緹本是激动之际,被这么一惊,可谓又急又气,忙回头看了一眼九门提督,眼神藏凶。 “十四王爷,臣没有打扰您吧?” 十四王爷闻听此言,心里咯噔一下子,赶紧掩饰掉了深情的慌乱,开口道: “跟本王有什么关系,不要找错人了。” 九门提督燕颔虎须,点了点头,漫步而来。 皇上倒是有些费解,这九门提督是什么意思? “你怎么才来?未有宝献,空无一物,就不怕朕罚你?” 皇上这话透着几分玩笑,并没有当真,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九门提督确是空手来的,不但空手而来,而且看得出来志气满满,好似怀揣着一肚子感慨,没有露怯。 老太后也很惊奇,九门提督这么一闹,可是不合规矩的,但看他那样子,还真猜不透有什么鬼主意: “才来呀,快,赐座给九门提督。” 这也是客气,谁都知道九门提督在这大清朝的地位,谁敢不给几分面子,又是忠臣贤良,自然博得老太后心喜。 唯独大管家咬牙切齿,真是气不打一出来。 好端端的彩头就被这么扰了,怎能善罢甘休? 大管家寒声喝问: “你这厮,空手来,没点表示,真的不把太后放在眼里吗?” 话一说出来就不能遮过去了,就连皇上都默默注视起了九门提督。 谁知九门提督袖袍一甩,不以为然: “谁说我没有宝献?” “拿出来呀!藏哪了?” 大管家围着九门提督转了一圈,眼神有些惊奇,难不成他还真准备了什么稀罕的玩意儿? “臣要献的,乃是一片忠心!” 九门提督正气凛然,跪倒在地,大管家闻听此言,错愕半响之后,恨不能仰天长啸! “你这···干劈情操啊?谁信啊?皇上您可得治他的罪呀!” 皇上看了一眼九门提督,摇摇头没有说话,本以为他还真准备了什么,谁知道就这一句话。 要说一片忠心,台下众人谁都能拎出来一肚子,这东西最是便宜,好话容易说,可好事难办。 “皇上,别让他扫兴,咱们一会治他的罪,快尝尝咱的宝药吧,还等皇上赐名呢。” 大管家忙不迭在那谄媚讨好,可话音还没落,只听九门提督大声道出一语,惊煞四座! “皇上,这药服不得,您可瞧准了,这里面有毒!” !! “你···你···你可不要胡说八道,这···这药有毒?分明刚才御医已经试了毒性!!你知道这是多大的罪过吗?” 大管家整个人都扭曲了,怒不可竭,全身都哆嗦了起来,这九门提督开口说出来的话,实在惊人,这可是祸灭九族的罪过! 所有人都震惊失色,站立而起,就连皇上都从座位上蹭地一下站起来了。 老太后更是心惊肉跳,连拍胸脯,又惊又怒。 “你可不要胡说,没有真凭实据你知道罪过有多大!” 乾隆爷都坐不稳了,站起来之后大声喝问着。 九门提督跪地不起,神情依旧如常,丝毫不惧: “皇上,这药有毒,臣敢以性命担保!” 气氛一下子凝固起来,谁都不敢喘一声大气出来,唯恐沾染这等是非。 “说!” 乾隆爷怒从心起,这九门提督真是存心搅局。 九门提督不急不慌,站立起身,来到了十四王爷胤緹的身旁,轻声道: “王爷,您自己说吧?” 十四王爷胤緹蹭地一下站起来,一脸忿恨,看着九门提督那眼神都快喷出火来了: “你可不要血口喷人,与本王有何干系!” 乾隆爷那眼睛闪出一道精光,射向了台下二人,没有说话。 所有人都盯着这两个人,就连大管家都懵了,这是怎么回事? “好,既然王爷不肯多说,那臣就替您说了。” 九门提督说完这话,不再理睬十四王爷,转而面向圣上,低头而报: “这药却有毒性,但毒性实难察觉,如果没有引子,却为一例良药,但一旦融合了引子,便会成为稀世的毒药。” “引从何来?” 皇上那语气有些阴寒,听得出怒火闪烁。 “正是皇上手中的人间不二至宝杯!” 九门提督一语既出,大管家当即跳了出来: “胡说!这杯子是我献上去的,是···” 话说完,大管家怔住了,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只看整个人都呆滞了,再无动静。 九门提督瞪了他一眼,继续道: “这杯子本为前朝宝玩,实在难得,只是到了歹人手中,又经淬炼,将毒药涂抹在杯壁之内,旁人殊难防范,皇上如若不信,取火盏烧杯,刮壁取毒便知。” “取火盏来。” 乾隆爷表情不喜,这么一闹谁也没心情吃宴了,整个养心殿上一丁点的动静都没有。 小太监哆嗦着把火盏取来,乾隆爷把杯中的汤药一洒,当即亲自试法。 取来一把小刀,等杯盏淬火过后,轻轻挂擦了一下杯壁,果然那刀身上就沾染了些许的白色粉末! “嘶···”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还真有这么一回事。 台下的大管家登时坐在了地上,脸色煞白,而一旁的十四王爷也闭上了眼睛,肩膀不经意间看得出有些许的抖动。 完了。 皇上霎时间怒从心起,将四方杯往地上一摔,只看是粉粉碎! “大胆!大胆!” 过了一会,帝王胸口起伏不定,死死看着台下众人,所有人噤若寒蝉,不敢言语。 “说,到底怎么回事?” “启奏皇上,这毒乃是山西而来,本为山西胭脂膏蒸骨一案的罪证,不知为何落在了十四王爷的手中,让他钻了空子,这才起了歹心要谋害皇上!” 九门提督大声禀告,只看乾隆爷虎目圆瞪,看向了十四王爷: “胤緹?!” 不愧是十四王爷,到了这会也没有自乱阵脚,从椅子上起来,跪在地上,不卑不亢! “臣与此事无关,实在是九门提督血口喷人,请皇上明查!” 九门提督点点头,看着十四王爷此番表态,实乃是枭雄气度,继续道: “好一个无关,那便让证人都上来吧。” 说完,回头一挥手,只看几个步军统领的好手,押解着几个人,推推搡搡上得殿来! 还有一个老人,被人搀扶着走上来,正是赵御医! 陪着他的,也正是皮琵夏! 那几个被押解的人,听口音惶恐不安,但也分辨的出来,乃是山西人士! 正是那献药的山西客! 大管家一瞧这群人,面如死灰!他们怎么来了?和他们难道有关系? 九门提督走到那群人边上,伸手一拉扯,只看那几个人的衣服就被撕扯开了,那肩膀上刺青徽记二字! “十四!”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十四王爷长吁短叹,无可奈何,但也不愿就此善罢甘休,只看是恶言寒声: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分明是和中堂献的杯子!” 九门提督倒也爽快,没再故弄玄虚,指着那十四王爷的徽号道: “你且说说,这群山西客怎么有您的徽号?而他们又为什么要献药给和大人?” “我不知道,那是他们的意思,与我无关。” 十四王爷垂死挣扎,九门提督继续喝问: “你们招也不招!?” 一声喝问,那几个山西客肝肠寸断,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的刑罚逼问,心境早已溃崩,这就道: “十四爷,对不住您啊,是我们大意了!” “十四王爷,难道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吗?这药是不是你送给的和大人?” 这话一问出来,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十四王爷环顾四周,终是一叹泯然: “是我授意的。” “你又为何如此?” 九门提督咄咄逼人,不愿善罢甘休,那十四王爷语气悠长: “自然是为了献药。” “你又为何不亲自献药?那京直隶衙门的无名死尸又作何解释?” “···” 十四王爷再无狡辩,看了一眼赵御医,有这老人作证,定会让此药的药理大白于天下。 这群山西客本来应该和他一起死了,怎么又活了? 毒药也已经被发现了,自己这半生的苦果,终于是成了一纸碎梦。 念及出处,只看是泪流满面,周身剧颤。 往地上一跪,十四皇叔软了脊梁,输了一生: “皇上,臣有罪···” 乾隆爷自始至终都没有明确的表态,看十四皇叔终于是跪在了地上,心里面简直就像刀割一样难受。 看看面面相觑的众人,再看这混淆是非的寿宴,真是千愁百叹: “你···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九门提督回道:“这多亏了几个年轻有为的能人异士,还请皇上赐见。” “准了!” 九门提督点头回身,一招手,只看几个人从殿外唯唯诺诺挤了进来! 白长生、季礼、吴老三,除了他们,还能有谁?! ------------ 第323章:偏殿面圣 所有人都望向了这几个年轻人,指指点点,有喜有怒。 十四王爷胤緹回头观瞧,只看是咬牙切齿,目眦欲裂! 原是他们坏的事! 早知道就让莫叹把他们先料理了,本以为与自己的大业毫无关系,只是一群臭鱼烂虾,觉果竟然掀起了这等波澜!坏了此等大事! 恨是恨,可十四王爷无话可说,再难争辩。 大管家更是傻了,整个人跌坐在地上,扔在那跟一摊烂泥一般无用。 九门提督点了点头,望着白长生心中千思万想,心说终于走到了这一天,这几个人可以名扬天下了! 而他们身上所背负的传承,也终于可以开枝散叶了! 皇上看了一眼这群年轻人,没有任何的表情,把眼皮又搭下来了,用疲惫的语气道: “将十四皇叔胤緹押入宗人府听候发落,护送太后回宫,不吃了,不吃了,还有,此事外传者斩立绝不待时!” 扶额长叹,乾隆爷也有此般无奈的时候,挥了挥手下了这么一道抉择。 这事情一旦传出去必将世人皆知,这可是天大的案子,谋害帝王! 幸好能进这养心殿的人,除了王侯将相便是封疆大吏,寻常小官是不可能进来的。 他们自然也都知晓此事利害,听皇上表态之后,各个脖颈儿发凉,这事情他们是死也不敢外泄的。 只有九门提督,有些惊愕,怎能如此? 如果这样将事实掩盖,那苦心经营的一切不都成了一纸空谈吗? “皇上···” “不要说了,朕意已决,你们几个,随朕来!” 乾隆爷说完,再不言一语,转身离开,在一群战战兢兢的小太监护送之下,转去偏殿。 白长生站在台下,看着这一幕心中真可谓万马奔腾,他们一打进来就悉数跪倒在地了。 头可是不敢抬的,刚跪下就得了这“随朕而去”的旨令,实在猜不透是好是坏。 吴老三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俩人这么对视一眼,又看看那濒临灭绝的季礼,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走啊!” 九门提督看一眼这群祸害没出息的样子,恨不得踹过去一脚,赶紧招呼了一声,带着几个人跟随皇上而去。 剩下的一种朝廷大员、贵胄王爷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执事的小太监赶紧走过来又挨个叮嘱了几句,让众人散去。 这太后过寿的彩头,便也这样散了,华丽开张,凄凉落幕,那宝玩迸射出的光彩直指人心,一纸辛酸泪,跃然凡尘里。 十四王爷胤緹早都随着几个人押解着准备下去了,雍容华贵的袍子上褶皱出了不甘和落寞。 这一刻他是恍惚的,在那阴影中的隐忍,无数年的徘徊,结果成就了如此落幕下场,怎能不如此? 三五个禁兵押送着十四王爷胤緹正准备离开,却是让人给拦了下来。 正是大管家。 到了这会大管家才反应过来事情的来龙去脉,和这里面藏着的道道机锋,惊怒之后,怨愤难平。 “十四王爷···你留的一手好埋伏。” 十四王爷虽被拿下,但皇家的气度依旧不凡,只看是面似铁青一般难看但双目依旧藏着精光。 “今日有我,明日会是谁呢?” 说完这话,十四王爷被几个禁兵推搡着出了大殿,留下虚汗淋漓的大管家,半响无言。 明天? 大管家瞳孔放大,好像一千万道针锥刺心,真是百抓挠肝一样难受,想想这药万一是被服下了,那后果简直不可思量。 到适合自己可就成了替罪羊,千古罪人! 这倒是欠了九门提督一个大人情了,不过也不对,他为什么要帮自己呢?难道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 想到这里,大管家不敢耽误,左思右想之后,痛下主意,奔着刚才皇上离去的方向走了。 惶恐无言,悲苦无音,有些事情,终是要大白于天下的。 ··· “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几个人跪在地上,一个人站在鼎前,沉默了半响之后,这才道出一语唏嘘。 几个人肩膀一颤,明显有些畏惧了,赵御医也跟着来了,老泪纵横只看是悔不当初。 要说不怕是不可能的,这可是皇上,普天之下位极九五至尊,怎能不让人生出敬畏之心? 人在畏惧之下,是不愿意直面恐惧的,这是本能。 可皇上说了要抬头,再不情愿也不行,几个人只看是把头抬起来了。 只有一个人没抬头,依旧保持着跪地不起的姿态。 “这是什么意思?” 皇上都有些惊讶了,怎么还有个跪着不肯起来的? 白长生稍微一惊,回身一瞧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赶紧回禀道: “皇上,他晕过去了。” 说的正是季礼。 连九门提督都无语了,站在皇上旁边真是恨不得打死这个祸害,实在是不开眼。 皇上也很无奈,挥挥手意兴阑珊道: “抬出去,抬出去!晕过去了还能保持这姿势,这人屈才了。” 外面进来几个人,把季礼给抬了出去,就连扛起来的时候他都是那般姿态,所以只能是半抬半扛。 “你们起来吧,让朕好生看看。” 说完,几张小板凳就摆在了前面,白长生吴老三还有杨茹对视一眼,这才战战兢兢坐了下去。 初见帝王,怎能不惧? 只看那鼻梁如刀削傲骨,眼窝承志载豪情,黄袍加身,英明神武,道是九五至尊好风流,万岁万岁万万岁! 白长生忍不住在心里赞叹了一番,心说这等英明神武的帝王,如果落入了歹人毒计,还真得是人神共愤。 可这身影为何看在眼里竟然有些熟悉的感觉? 不对,白长生心说这皇上我可早就见过了! 吴老三眼睛瞪圆了,跟牛一样直勾勾盯着皇上,心说这等情景受用终生,日后再去那八大胡同,把此番经历说上一遭,何愁不让那群小蹄子投怀送抱? 皮琵夏只是寻常,看着今世的帝王,想起了家族蹉跎岁月,不禁是在心头浮现了一缕忧伤。 几个人战战兢兢在那蹲坐着,倒不是椅子不舒服,而是心境难稳。 如坐针毡可不是一种说辞,而是一种状态。 帝王赐坐可是做痛苦的几样经历之一,说是坐,其实是半蹲着,皇上说一句话就必须马上站起来回答。 说完还得再坐下去,也不能四仰八叉,只能低着头半蹲着靠在椅子边上,不能太惬意了,否则显得不恭敬。 所以但凡是赐坐之人,虽然心中欢喜,但实在是痛苦异常。 可即便是这样也愿意,毕竟传出去是长脸的好事,眼下几个人就是这种心态,三分惶恐裹着六分窃喜,一点茫然不自觉。 “赵御医,你也有牵连。” 皇上一声轻叹,那赵御医当即便要昏死过去,强挣扎着才没软倒,皇上也没多加斥责,而是看向了其余几人。 “朕今天心情本就不好,看你这张脸更不舒服了。” 乾隆爷有些烦闷,看这吊儿郎当的大汉一个劲地盯着自己,眼睛都放光了,又是胡子拉碴不修边幅,实在是不舒服。 吴老三还没听出来呢,闻听此言更是眼睛瞪出了牛犊子特有的蠢样,鼻孔都张大了。 脑袋又凑来了几分,一旁九门提督赶紧过来把吴老三脑袋按下去几分: “把头低点,哪有你这样直面帝王的!找死啊你!” 吴老三还没搞清楚为什么这么斥责自己,只看是不老情愿地说: “跟大姑娘一样,怎的还害羞了?” 嘟嘟囔囔也不敢大声说话,皇上是没听清楚,九门提督可是真真的听见了,脑袋嗡地一声,心说大胆大胆! 这以后绝不能让吴老三进宫,不然天晓得要惹出多少祸端。 正是无可奈何之际,耳听得门外传来一阵声响: “咚咚咚!” 掷地有声,沉闷透音,这声音一传来,只看是九门惊,帝王叹! ------------ 第324章:有人害命 “他来了。” 乾隆爷叹了一口气,每次看到这胖子,即便有满腔的怒火想要喷发,都得是悄然消散。 时年的京城倒也不时传出种种谣言,说这帝王和大管家上辈子是对冤家,不然怎能如此体恤有加? 九门提督也很惊讶,这胖子来干什么,没传他就自行找上来了,可真是胆大妄为。 不过再转念一想,这胖子绝对是来请罪的,不二杯和宝药都是他献上来的,这事情一旦斥责下去,他肯定没好果子吃。 想到这,九门提督用问询的目光看了一眼皇上,换来了几下点头,这才走上前去,双手推门而开。 这门一开,几个人悄悄回头,暗自心惊! 只看大管家硕大的脑门不住地磕碰着地面,全身缩成妖怪现行的样子,正跪在地上磕头! “咚咚咚!” 脑门粘灰,头皮染血,大管家卯足了力道正在磕头,神态悲悯,姿势谦恭。 极尽卑微苦楚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心有不忍。 “进来吧,甭那演戏!” 乾隆爷斥责了一声,根本没半点留情,那是因为他早看出来了,这胖子脑门上的血乃是生肉上挤下来的。 连皮都没破,何来鲜血淋漓? 再说了,这胖子胆小如鼠,惜命如金,哪舍得这么糟践自己? 九门提督也瞧出来了,摇摇头没有道破,这皇上都给面子了,他还能说什么? 大管家连滚带爬就进来,捎带着把脑门上的血擦掉一些,然后扑倒在了帝王脚边,大声哭喊: “皇上,臣有罪啊,臣被歹人算计了,以至于让帝王险遭毒害,实在是罪过啊,臣请发配边疆,乌鲁木齐也行,宁古塔也成,皇上您一定要罚了奴才啊!!!” 二话不说痛哭流涕,白长生和吴老三虽然对此人不喜,但看他哭天喊地的模样还真有些不忍心了。 “起来吧,就你这身子板发配边疆,没出东直门呢就饿死了。” 乾隆爷语气不快,但这话听在所有人耳中都是一惊,看来是免了这胖子的罪过,这人还真是得宠。 大管家赶紧把脑袋一抬,这才看得出眼角根本没湿,和着刚才是干嚎的,压根儿没哭出来。 “我说你这胖子够瞧的,干嚎都能这么大动静,乾清宫的瓦片都快让你给震碎了,下次好歹走走心,挤出来几滴也行,你瞧瞧这大胖脸一点没湿。” 九门提督挪揄着,大管家伸手推了一下这死对头,顺带看了一眼旁边蹲坐着的几个人,那眼中精光闪过,暗藏玄机。 “行了,别闹了,说清楚吧,这事情你们都是怎么知道的。” 乾隆爷端坐在椅子上,看着上好的乌龙茶,却没有半点情致,今天的大寿,可是让帝王都终生难忘。 十四皇叔谋害圣上,惊扰太后,一旦传出去天晓得要出多少人命。 再想想善后,真是头皮都快发麻了。 “长生,你来说吧,一五一十,半个字都不要讲错,事关朝廷机密,切记不可妄言。” 白长生点点头,看了一眼大管家,又偷瞄了几眼乾隆爷,这才缓缓开口,想好了措辞语气,把这十四皇叔下毒害人的事情说了出来。 只听那寻常平淡的语气里,透出的每一个字都让人心神俱荡。 ··· 这十四皇室害人,是怎么让白长生洞悉了真相的呢? 那就要分开两头去说,也要分开两个地方来讲。 那天吴老三带着季礼,俩人厚着脸皮去找皮琵夏讨要肉苁蓉,在铺子里瞧见了刘三爷买药,这才引出了事端。 皮琵夏可是神医之后,自幼饱读医书,祖传的药典更是穷尽了人间百草药理,自然有深厚的底蕴来支撑他的眼力。 当刘三把那药方摆出来的时候,皮琵夏一眼就瞧出了不对劲,等刘三走了以后,细细看了一遍就知道里面有蹊跷。 匆匆在旁边拟出了这药方中隐藏的引子,皮琵夏看后真是震惊失色。 这药方和当初白长生在山西见到的胭脂膏蒸骨案的药方乃是一摸一样。 只不过最下面的地方新添了几味滋补的药材,配合着本有的那几味,和而服用,可驻颜、祛皮毒。 说是能容颜永驻,那不是过是大管家一厢情愿罢了,那个年头但凡有点能延缓衰老之作用的药材,都冠以此等说辞。 这点不足为过,但奇怪的是那没补全的药引子,皮琵夏自行拟出来以后就发现,一旦这后续之药和这药方配成的宝药一同服下,必定会使人蹊跷身亡。 而且奇怪的是要七日之后才出药效,这明摆着就是用来脱清干系而准备好的盖世毒药! 皮琵夏当即留心了,等吴老三和季礼离开之后,便想起了白长生。 当初白长生他们几个人在从山西回来的路上,也曾听闻白长生讲起胭脂膏蒸骨案的过往。 皮琵夏当时还很惊讶,压根不相信这世上真有如此毒药,但此番见到这等药方,还真是嘀咕起来了。 马不停蹄,皮琵夏赶奔去了白家棺材铺,结果就在路上的时候,遇到了一群歹人。 这群人嘴里骂着脏话,提着宝刀,一脸的凶神恶煞,看着就不像好人。 皮琵夏刻意远离了这群人,但那群人所走的方向居然和自己一样。 等皮琵夏站在白家棺材铺里的时候,那群歹人也站在棺材铺门口! 这就尴尬了,皮琵夏硬着头皮敲了几下门,想是先进去再说。 那时候白长生正在钻研着断命师的传承,渐入佳境身心放空。 听到有人敲门,吕不辰也出去作画了,白长生这就把门打开,也看到了他们。 正是纳闷皮琵夏为什么跟这群人在一起的时候,白长生却见皮琵夏言语不详,好像躲躲闪闪。 这就知道不是一同来的,应该是碰巧。 于是分开了两拨人,让皮琵夏先在旁边等着。 这群歹人进得棺材铺,二话不说扔了一把银子,说要定几口棺材,薄皮的,越快越好。 白长生应了差事,问了苦主和人家,这群人也说不清楚,只说是山西人,胡乱说了几嘴就离开了。 白长生和皮琵夏却是心里一咯噔,山西的! 等那群人走了,白长生才来到皮琵夏旁边,俩人大眼瞪小眼,异口同声问道你认识不认识。 又一同摇头,看来还真是不对劲。 皮琵夏想起了要紧事,把药方拿出来想是给白长生看看。 白长生还打趣道你个神医还要我个旁人来看药方,真是干不下去了? 说是这么说,但当那眼睛扫了一圈药方之后,纸张坠地无声,白长生掩口惊呼: “哪来的!” 他自然一眼就瞧出了这药方的蹊跷,还真是那胭脂膏蒸骨案的药方,除了新加了一些驻颜药材之外,真的是一般无二! 俩人都不言语了,这事情必有蹊跷! 再联想到这是和府的管家拿来的,一琢磨就知道和大管家有关,这药如果被人服下,真是有死无生。 第一个想倒的,便是大管家要害什么人。 正是俩人胡思乱想之时,这棺材铺外面,晃晃悠悠冲进来了两个人! 正是吴老三和季礼! “奶奶个攥的,要不是你拦着,三爷我非活剐了那几个老西儿!(早年间一些人对山西客的别称)” ------------ 第325章:暗渡陈仓 白长生和皮琵夏目瞪口呆,看着吴老三和季礼一身青红挂绿就回来了,真是有些懵了。 听语气,这吴老三是遇到山西人了,难道这二者有什么关系? 念及至此,白长生赶忙让吴老三把事情说清楚,吴老三起初还很诧异,怎么老白对风花雪月也有兴趣了? 但看俩人一脸慎重的模样,吴老三也知道肯定有缘故: “你个海鲜怎么也来了,是不是告状来了?不就拿了你一点肉苁蓉嘛,至于上门要账?” 吴老三会错了意,吹胡子瞪眼睛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原来俩人到了八大胡同之后,第一个去的地方,便是胡同里最出名的一家窑子,温柔乡! 这温柔乡可是个好地方! 叹是十年一觉京中梦,赢得温柔薄幸名。 一入温柔乡,可是难再顾那红尘嚣嚣烟云名了,甘愿化成那青檀作古柱、琉瓦砌高盏。 慢步迈堂来,看是:风起绡动吹薄衫,云坠欲簟醉莲枕。 偶遇佳人箪,又看是:慢筝软语杨花池,红妆轻绾一春忙。 待那闺中良人入,终得是:酥语绵绵逗霸王,晚妆素然不休眠。 如此逍遥快活地,奈何不能久长驻,只得怅然是:良人皆做客,全凭金玉钱半袋,相逢开口笑,不思量,难买心。待得黎前鸳鸯散,人未走,茶已凉。 吴老三和季礼一进来就浪了起来,真是控制不住了,本就吃了不少肉苁蓉,眼下又有这么多美人入眼,真是发疯发癫。 当即点了头牌姑娘,二人频频举杯喝了起来。 可还没等七分醉意三分荡漾,只见一群人吵吵闹闹冲进了他们的房间内,破口大骂。 原来是三五名山西客,好像是干了一件什么大差事,主子赏了不少钱财,正跟这想是逍遥快活一番。 结果好看的姑娘全都被无赖三给点走了,这才上来讨要说法。 一语不合这群人就差打起来了,那几个山西客吵吵嚷嚷说着什么自己可是王爷的人,让吴老三别不识抬举。 吴老三是什么人? 那可是地道的痞子,一听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刀都抽出来了。 季礼却把他给按住了,因为听那几个山西客的语气,这群人穿的虽然寻常,但从所拿器具和身上的配饰来看,还真是王爷府的人。 这就不能轻易得罪了,赶紧把吴老三给拉扯出来,俩人扫兴而回。 吴老三可是骂了一道的街,季礼更是呜呼哀哉,到手的那么多美人都没了,不过好在没惹麻烦。 等俩人絮絮叨叨把事情说完,白长生和皮琵夏对视一眼,心说果然蹊跷! 王爷府的人? 王爷府的人送药给大管家? 这事情讲不通呀,要送的话这两人也应该换个位置才对呀,难道说另有情有? 再一想刚才来的那伙歹人,肯定是有心做坏事,不然也不会来订棺材,想必是打算杀人害命之后佯装家中出丧,有个由头好办事,白长生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们现在在哪?” “就在温柔乡呢。” “走!” 白长生大手一挥,心说刚才那群歹人真要是动手的话,肯定要出大乱子,这事情不能耽误。 必须把这群人给救下来,问清楚这药的来历。 兴许能找出娄冥的下落! 吴老三兴高采烈,本就被人扫兴,再看白长生铁了心要去找那群山西客,这就以为是要打架了,嗷嗷怪叫起来: “走着走着,三爷今天给他们好看!” 白长生却道:“老三,这事情不简单,我们边走边说,但你要记住,一会见到那群山西客,绝对不要动杀心,擒了带回来!” 吴老三闹不清楚,这几个人就一同去了,一路上听白长生讲出来龙去脉吴老三这才恍然大悟。 也知道了这事情不简单,谁也不敢大意了。 谁知道刚一道八大胡同,就看到阴影处有几个身影在闪烁,一瞧就认出来了是刚才来定棺材的那几个人。 “要不要动手?” 吴老三攥着宝刀,问道。 白长生摇摇头,掐指拿捏了一会,点点道: “不可,一会如此这般如此这般。” 几个人听完,都有些诧异,这老白是什么意思? 白长生浅笑道:“看我断命手段如何,这事情暗渡陈仓之计最为合适了。” 说完,几个人就行动了起来。 蹑步潜踪进了温柔乡,吴老三直接赶奔二楼,解下刀配,二话不说把门踹开。 紧接着屋子里传来了一阵阵打斗的声响,老鸨子带着一众丫头抱头鼠窜,这温柔乡霎时间便散了所有人。 阴影的街道中传来了阵阵惊呼: “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抢姑娘打起来了?” 他们是闹不清楚,可这时候吴老三早都把几个老西儿捆了起来,提着刀一脸玩味。 那几个老西鼻青脸肿惶恐不安,酒也醒了大半。 “你可不要乱来,我们是王爷府的人!” “管你是哪人?” 吴老三一脚踹过去,将几个人推搡着从二楼丢了下去,摔得他们呲牙咧嘴。 外面正是街道,和街角藏着人的那位置正好相反,两边谁也瞧不到谁。 白长生和皮琵夏正在下面等着,看几个人掉下来,直接给扔在了预备好的马车上,一接一送的功夫谁也没注意到。 紧跟着季礼爬了出来,跟吴老三俩人一对眼,竟是有些不忍了: “不好吧?” “那有什么,这地方这么出名,肯定有人接盘,到时候重新装修一番再来不就得了。” “动手吧!” 俩人说完,把蜡烛往旁边的窗帘上一扔,只看是火苗扑闪,引如怒龙! 一看火着起来了,俩人这就开始喊了: “额的天爷啊,烧死额啦!” “驴球个蛋呀,着火啦!” 俩人的声音此起彼伏,自打温柔乡里传了出来,惊恐的声音还真学得像模像样,没有半点含蓄。 居然还是山西口音。 俩人喊差不多了,看火也着起来了,赶紧从窗户跳了下去,跟着那马车这就走了。 街角暗处的几道身影霎时间闪现出来,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里面喊救命呢!快去救人吧。” 刚说完旁边就有人踹来了一脚: “你有病啊,这不正好吗?不就是奔着这事情来的吗?火势这么大,那几个人喊得多惨,省事了呀!” “对啊,再等等,看有没有人出来,有的话再补一刀。” 几个人有些错愕,但也省事了,以为是里面抢姑娘闹出的火灾,这还真是老天也“帮忙”。 火势如龙,腾空烈焰,撕扯了京城夜幕,暗度了陈仓是非。 几个人一直在这傻站着,看烈火把整个温柔乡都烧成了废墟,没一个人出来,这才回去通禀领赏! ··· 这时候,谁也不知道白长生早都巧施暗渡陈仓之际,把几个山西客给带回了棺材铺,此事正绑在一起,扔在后院。 吴老三扛着刀,站在最前面,白长生几个人或坐或站,直勾勾看着几个山西客,可真是让这几个老西儿肝胆欲裂。 “额可告诉你们,别想着害人,额们是十四王爷的人!” 吓得连山西话都说出来了,白长生却是听得一惊,十四王爷! 胤緹! “快快说来,到底怎么回事!” ------------ 第326章:一道身影 那几个山西客听白长生这般呵斥,一下子就想起来这可不能随便说,直接是把嘴给闭紧了,半句话都不肯多说。 看着还真有点傲骨铮铮的模样,倒也不怪他们,有些事情一说出去,回头老爷知道了,不说祸灭九族也得不得好死。 所以才不敢开口,白长生自然也想到了这点。 大刑伺候? 不像话,毕竟事情还没落实,而且也犯不上。 这时候季礼走了过来,凑到白长生耳朵边上问道: “老白,你救他们干嘛?” 白长生寻思了一下,这就道: “我推演手段愈发娴熟了,若是寻常人被我掐算,必定会显露出全部命相,但这几人的背后,却有紫气遮掩,相比背后有盖世高人,自得天机赐福,常人不可窥视,你说这大清朝哪一家的人会有紫气盖身呢?” 季礼一琢磨就明白,也有点冒汗了: “那你还敢招惹?” “这药方不得不查,因为它很可能来自于娄冥,而这药方药方居然被王爷拿到了,又差人送给那胖子,我觉得此事必有蹊跷,看来刚才那群人是想把他们灭口!” 这话说完,白长生看了一眼几个山西客,那几个山西客也是眼睛瞪圆,惶恐不安。 “既然如此,不如暗渡陈仓,让他们放松警惕,以为他们已经死了,到时候这几个人可以作为人证存在,老三,就交给你了。” 吴老三点点头,心说这白长生办事周到,考虑周全,还真有点师爷的架势。 “放心,三爷在这呢,跑不了他们。” 吴老三扛着刀不可一世,白长生再看这群山西客,估计也是一群胆小鼠辈,稍微一吓唬不怕他们不招。 伸手一挥,只看令牌在手,没过片刻功夫,只看到几名鬼奴飞身而来。 吴老三都后退了几步,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可是对鬼奴十分忌惮的。 那几个山西客更不消多说,只听是嗷嗷惨叫: “鬼啊!额的天爷!” 白长生拍拍几个鬼奴的肩膀,这就道: “交给你们了,不招别走。” 说完就带着几个人从院子里出来了,留下几个鬼奴围着几个山西客站成一圈,怨毒的眼珠子喷出无尽的煞气,叫人肝胆欲裂。 没到一会的功夫,就听到后院传来阵阵惨叫求饶: “我全说啊,求你了,别吓我们了!” 还真没出息,这么一会就扛不住了,不过这鬼奴还真是逼供的好手段,白长生笑着又回来了。 这时候再来看,那几个山西客裤子都湿了! 吴老三捂着鼻子道:“奶奶的,这是上火了吧?味儿也太大了!” 白长生站在不远的位置,让几名鬼奴暂时退散,问道: “说不说。” “说!说!” 几个山西客又哭又喊,再不敢半点隐瞒,全都说了出来。 要说这群山西客是不是十四王爷的人,算是,也不算。 因为早前确实就是一群贩卖通货的奸商,后来才被十四王爷收入麾下。 因为十四王爷知道他们和大管家有瓜葛,这才让他们替自己办事。 知道的也不多,只是交给了他们一纸药方,说送到大管家府上,一定要极尽吹捧,说着药方可以延缓衰来,让女子容颜永驻。 关于这药的来历和药理,这几个山西客其实并不知道,得了药方这就来了京城给大管家献礼。 按着嘱咐没有说出和十四王爷有关,几个人给了药方,只看大管家眼睛一亮,好像很是欢喜。 赏了几个人,这些人倒也高兴,寻常都是来送礼,这次居然还有钱拿,怎能不高兴?这就走了。 谁知道一出来就让人给接走了,蒙着脸到了一处地方,一看才知道这十四王爷居然进京了! 问了声送没送出去,这几个人忙不迭点头,十四王爷自然高兴,又赏了几个人银两,让他们自己快活去。 两头都拿了钱,几个山西客好不痛快,于是想到了干脆去八大胡同逍遥一番,这才有了后来的事情。 这就是他们知道的一切,而他们不知道的,便是他们早些时候刚刚离开十四王爷的所在,便有人得了指令,要将他们灭口! 幸好是被白长生挡了下来,不然可就没有后来那么多精彩的戏码了。 白长生几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番,心说果然有事端! “老三,你先把这几个人带走,藏在一个安全地方,务必保护这群人周全。” “放心吧。” 老三应了差事,想了一下又问道: “你说这十四王爷给那胖子献药干什么?想害他?直接派人就好了呀,犯得上这样?” 白长生也想不通,这俩人本无交集,更谈不上有什么过往,怎能想要害人性命呢? 要是单纯的送礼,为什么又要掩饰身份呢? 正是琢磨不透的时候,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季礼说话了: “再过几天,太后过寿,我父还特意作画想要上贡,你们说···” “呼···” 一阵风吹来,几个人都不说话了,只觉得一阵透骨的凉气自打脚底板传上来,直指人心! “我的天爷,不会吧。” 吴老三眼睛瞪圆,被季礼这么一提醒,当即想到了这种可能性。 就连白长生都有些茫然了,这可能吗? 下毒谋害太后? 不应该啊,下毒肯定也要下毒给皇上,怎能选择太后呢? 都不知道原因,只觉得院子彻骨的凉气,把每个人的心都给冻僵了。 “不行,得去找九门提督,必须告诉他这事。” 白长生说道,遂即也不敢耽误,赶紧让吴老三带走这几个山西人,妥善照料,不得有误。 吴老三自然不愁,现在他可是京直隶衙门的头把交椅,名副其实的头头,藏着几个人自然不在话下。 随便冠了个罪名,就把这几个人押入了大牢,让押差好生看管,那些押差也没问情由,这大牢不关闲人,更不会有什么“冤案”。 十万万两雪花银,白银铺道金砸门,只要钱够了,保证你在这大牢里过得比神仙还要自在! 而另一边,白长生独身前往步军统领衙门,想要夜会九门提督告知事端。 不料走在半路上的时候,只看到一个人影闪现,消失在了街角,佩刀烁烁放光,即便是夜幕低垂也遮掩不了那份峥嵘。 白长生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不是九门提督的贴身侍卫兰一刀吗? 之前也见过,可这人大半夜的要去干什么? 难道他是去找九门提督吗? 想到这二者的关系,白长生心说不如跟上去,见到兰一刀也就见到九门提督了。 跟在后面本想着招呼,但那兰一刀闪身消失在了街角,根本找寻不到。 左顾右盼,白长生还纳闷,这人去哪了? 正是疑惑不解之际,只看到最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条胡同,那胡同里传来了阵阵轻微的脚步声响。 白长生送目观瞧,这不起眼的小胡同有什么? 直接所致有些不安,白长生侧身躲在了树后,偷偷看了几眼,只觉得脑中嗡地一声,不可置信! 他看到了一个身影! ------------ 第327章:来龙去脉 他看到的那身影,何其风流倜傥,何其高高在上。 一眼就知道不比寻常,更不是像那大富大贵的土豪劣绅,身上没有那股子俗气,反而有英气逼人的光耀。 自打背后就看出来有紫烟青龙隐约于命相之中,白长生心说这人不简单,就是不知道是谁。 兰一刀此时谦卑跪地,旁边还有几名侍卫,各个看得出功夫了得。 都对那男子异常恭敬,而那男子没有表示,迈步出来目无旁人,直接钻进了宅子里面。 白长生本想着走进去看看,但一动身子,就隐约看到房梁墙角有不少高手隐匿了身行! 这都是保护之人,要不是仗着断命的传承,白长生还真瞧不见,估计一出来就给剁碎了。 大气都不敢喘,也不敢动。 白长生骑虎难下,只能在树后一动不动,等他们退散。 那人随着兰一刀进了宅子,过了很久才出来,一出来的时候,问月长叹了一口气,又进了轿子这才离开。 窸窸窣窣,那房檐转角的各处地方,传来了阵阵轻微的响动,这群人也都消失不见了,好像从未来过。 也不知道藏了多少高人,更不知道有多少埋伏,白长生看在眼里真是心惊肉跳。 只能等泽群人彻底消失,这才敢出来,转身赶忙离开了。 本想着再去找九门提督,但一琢磨兰一刀刚才的行迹十分可疑,这时候去了九门提督那里会不会引起怀疑。 犹豫之下就先回去了,干脆等明天再说,带着吴老三一起去,把人给支开,到时候也好开口跟九门提督说这事情。 也好让他有个防范。 白长生还是对九门提督有些好感的,这就回了棺材铺,安心过了一晚,等第二天白天,才去吴老三那里把他给带上了。 路上跟吴老三说了自己的见闻,吴老三也很诧异,俩人揣着糊涂这就去了九门提督那里。 一进院子就闹起来了,非说要见九门提督,那时候九门提督正跟兰一刀商议着什么,这俩人一闹腾,还真钻了空子。 兰一刀正好要出去,白长生得了空,赶紧把自己知道的一切一五一十跟九门提督说了。 九门提督可是绝顶聪明之人,一瞬间就想到了许多,整个人也呆滞住了。 他太清楚白长生遇到那人是谁了,除了皇上不可能有别人! 兰一刀居然是他的人马,看来皇上也是有心提防自己,这才刻意安排了兰一刀在自己着卧薪尝胆。 君心似海深,谁也不知道皇上在想什么,九门提督只感觉到了悲凉和后怕。 再听白长生所说药方之事,更是惊乍而起,这事情要是真的,可真是要掀起天大的波澜。 再三确认之下九门提督也确信了是有人要谋害皇上,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那毒是给太后的,太后若是喜欢,必定会赐给皇上尝尝。 到时候一举两得,斩草除根,这十四王爷胤緹好生歹毒的心机! 白长生听九门提督一解释,这才搞清楚事情原来如此不简单,暗藏了这么多玄机。 九门提督沉默了很久,这才尝试着把事情给推算清楚。 这药一旦送出去,必定要牵扯很多人,这后宫自然也逃脱不了干系。 尤其是御医,宫中御医肯定要为帝王试药,而这等祝寿之药,则肯定要找到宫中最是德高望重的前辈。 也就是赵御医! 而这些御医,可都归着杜寒照料! 赵御医是个德高望重的大夫,从医一生,这等药方他肯定能瞧出蹊跷。 而大管家在献药之前也肯定会考虑到这点,一定会找到赵御医来勘验药效,到时候赵御医一把引子的事情说出来,满盘皆输! 大管家肯定会打消掉献药的打算,甚至会将此事连根拔起,将所有人都报复地死无全尸。 所以这事情想要瞒天过海,肯定要过了御医这关,赵御医应该是得了别人授意才没说出药引之事。 他应该也是不知道这药是献作寿礼的,不然他虽然糊涂可也知道是非对错,决计不敢如此。 一定是有人开口,让他佯装不知,这开口之人,想也知道必是杜寒无疑! 照这么分析,杜寒有牵连! 他居然帮衬着十四王爷想要谋害皇上! 白长生和九门提督说到这里,都觉得这事情太过凶险了,必须要将他们一网打尽,才能保皇上周全。 再一想,这药效勘验过后,赵御医的作用也就发挥完了,十四王爷都授意谋害送药之人了,他还能有好? “务必救下赵御医!” 这是九门提督的指示,白长生自然心领神会,也想到了一个万全之策。 再此暗渡陈仓,把赵御医也给留下来,到时候作为第二道人证,就不怕那十四王爷不服了! 九门提督也赶紧派出了眼线,盯紧了宫中太医,那时候正巧小刘三去找赵御医,白长生自然暗中一路跟随。 吴老三也做陪同,当他们看到赵御医火急火燎从宫中请辞,九门提督也告知赵御医要告老还乡的时候,大家都知道,就是现在了。 白长生安排了鬼奴,埋伏在出城必经之路的一个胡同里,就等赵御医现身。 几个轿夫抬着轿子进了胡同里,白长生不敢耽误,赶紧和吴老三把赵御医给抢了出来。 谁知道那老头以为有人想要害他,真是死了不从,磕头如捣蒜一般求饶,死死抓着轿子不肯撒手。 要不是吴老三力气大一些,还真是抢不走这老头。 好说歹说,赵御医脑袋都磕破了,鲜血横流哭天喊地,这才终于将他掳走。 几个轿夫也不敢拦着,白长生给了银两遣散了这几个人,然后又安排了鬼奴现身,抬着一乘空轿子,继续出城! 好在这些鬼奴在近日来没少吐纳污秽,勉强可以在余晖之下逗留,虽然白日现身有些浑噩,但也不碍事,这就抬着轿子继续前进了。 果不其然,这轿子一出城就让人给盯上了,只看一支毒箭穿云射,是非曲直近眼前! 而白长生此时早都带着吴老三,扛着哭天喊地的赵御医回了棺材铺。 那棺材铺里,皮琵夏正在那等着,一瞧到赵御医,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赵御医这才知道这群人没有歹心,而是在救自己。 跪地而谢,老人家给白长生磕头道谢,白长生倒也坦诚,将老人扶好,看皮琵夏和这赵御医相见恨晚,不如就送到他那里妥善照顾,也好掩人耳目。 等一切都安顿好,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白长生掐指一算,心说就差一件事情了! 这事情弄清楚,一切自当水落石出! ------------ 第328章:帝王碎鼎 几个人都在白长生的宅子里,听白长生如此说,都是疑惑不解: 什么事情还没闹清楚? 不都准备好了吗?直接上告朝廷不就好了吗? 白长生却是摇摇头,他自然清楚这事情不简单,随便透露出风声,只会打草惊蛇。 尤其是大管家,到时候难免被帝王斥责,皇上是不会因为他的无辜而砍了他的,说出去也只能让奸臣逃脱罪责。 毕竟没有确凿的证据,而且这药方所需的药引还没闹清楚,这东西终到了,才能让一切合情合理。 不然单看那药方,确实只是滋补的中药,即便是当面对质,那十四王爷也会狡辩不休。 可那药引究竟是什么呢? 谁也不知道,白长生这就去找了九门提督,九门提督也很费解,差人打听了一番,这宫中近日来没有任何的药品瓜果送上来。 除了大管家的雨冬枣。 可那东西也不可能浸泡什么药引,一经浸泡,这雨冬枣便会变了颜色,一眼就能看出来。 而且按皮琵夏所说,这药引需要火炼,应该不会是什么简单的吃食。 说到这所有人都犯难了,这该怎么办呢? 难道还没有送出去? 也不应该呀,按理说这太后大寿就在这几天了,如此拖拉肯定要坏事的,十四王爷心思缜密,断不会如此行事。 正是一筹莫展之际,几个传教士来了,一进棺材铺就吵扰着要皮琵夏赶紧回去。 皮琵夏一听,原来是那小刘三来取药了。 算算时候也该到了,这药究竟送不送出去呢? 万一药引早已服下,这成药送出去可就坏事了,真就得背上谋害帝王的名声。 但此药已成,万难更改,皮琵夏一沉心,跟大伙说不如先送过去,到了太后过寿那天,如果还没闹清楚药引是什么,就跟大管家坦白。 几个人商量了一下,也只能这么办了。 皮琵夏于是带着炼好的宝药,赶奔到了大管家的府上。 后来的事情大家也就知道了,皮琵夏服药之时瞄了一眼那手中的杯子,瞬间联想到了这种可能。 早前九门提督从大管家坑了一个不二杯的事情,也早都传开了,后来那杯子丢了,又被找到的事情九门提督也和白长生谈及过。 而白长生自然也告知了众人,皮琵夏再想那药引需要淬火,这就瞬间明白了一切。 看来十四王爷早都做好了一切准备,这不二杯便是药引! 暗中得知大管家喜欢珍玩,便差人装扮成不开眼的商贩,把两个淬毒的不二杯摆放在市井之间,让大管家看到。 大管家为人贪婪,自然买了过来,又因贪心不足,砸碎了一只杯子。 差点坏了好事,因为这两个杯子本是一对儿,准备给皇上和太后的,砸了一只虽然剩下的价值连城,但情况很可能也会为之逆转。 不过老太后念及皇上操劳,定然也会糊涂递药,所以十四王爷知道这事情后没有再作多余,为的是不打草惊蛇。 皮琵夏回来之后,把自己所发现和推算的一切跟白长生等人说完,白长生不禁是冷汗淋漓。 这十四王爷好狠的心,算计了这么多,真可谓是天衣无缝。 幸好一切被机缘巧合给打破了,也让白长生等人洞悉了十四王爷的祸心。 当机立断,吴老三本想着去找当初那卖杯的人,可左右寻觅根本一无所获。 再一想,这群出手之人本就不是商贩,这样去找也没用,其他人都被授意谋杀了,他们还能有跑? 可惜事情知道晚了,照这个时间来看这群人应该已经被谋害了。 吴老三这就去了一趟衙门仵作验尸的地方,找人一问,京城近日来无名死尸都在哪。 把一大堆尸体分列开来,吴老三定睛观瞧,发现了几个体型健硕的男子,无病无灾怎能就此惨死呢? 留心了,衣服扒开一看,只见肩膀上刀剜的伤口依旧,吴老三点点头,心说果然在这。 这群人的肩膀上都被人剜去了一块肉,可从这一块肉怎么就看出来是十四王爷的人马呢? 因为十四王爷的徽号都会用刺青纹在各路人马的肩膀上! 以示忠诚! 正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让吴老三瞧出了蹊跷。 把这几具尸体让人收好,不可轻易入殓,吴老三这就回来跟白长生说出了见闻。 俩人又去找了九门提督,九门提督听完以后,面如寒霜。 事情都差不多弄清楚了,可就在这会的功夫,一个人消失不见了。 正是杜寒! 他也算是罪魁祸首,现在消失了未免太不对劲了,难道是有人觉察到了什么? 可明日一早太后就要过寿了,这些人应该来不及再做准备,九门提督只能趁着这最后的功夫,想把杜寒也给揪出来,一网打尽! 这也是他今日贺寿姗姗来迟的原因。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讲清楚了,虽然掐头去尾,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细节和不好明说的话语,但还是过于惊人。 只看乾隆爷的表情真真难看,似是铁青挂霜,怒中有恨! 话说完,几个人都不敢再轻易开口了,现在就听皇上的意思了,要是他打算这事情遮过去,那谁也没办法。 要是皇上想把所有牵连之人一网打尽,那估计要整个大清朝掀翻过来,抖上三抖! “皇上,杜寒涉嫌谋逆之罪,难道您还要如此放纵于他吗?” 九门提督言语悲戚,谏言忠良。 大管家在一旁心惊肉跳,他哪知道这些,本以为自己讨好卖乖可是绝顶聪明,谁知道被人算计地如此彻底,简直是被玩弄于鼓掌了。 险些酿成大错,想想后果,真是手脚冰凉,心头发颤。 皇上的表情依旧很难看,但听九门提督说完,却是把眼睛闭上了,用苍凉的语气,缓缓开口道: “那杜寒,已经死了。” 说完,所有人都万分骇然,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也不奇怪,肯定是十四王爷出手的,只有他才有理由,也才有办法将杜寒杀死。 乾隆爷说完这话没再开口,而是把目光送向了白长生! 凝视过后,帝王转身,朝着那口铜鼎极尽气力一拍,只看那铜鼎崩碎,支离瓦解! “轰隆隆!” 铜鼎碎,三足废,破裂的碎片在地上分崩离析,让人心神荡漾,却又不敢言语。 沉闷的响声溅起了无数粉末白烟,缓缓迎空而上,纠结乱舞,编织成了凄凉的浓雾。 九门提督呆呆看着那三足崩碎的铜鼎,头脑轰鸣。 少了一足的铜鼎,会迎来怎样的分崩离析? 多了一眼的凝视,将带来何等的福祸难料? ------------ 第329章:几百万两 “那···皇上···” 九门提督恍惚过后,小心问询着,想是揣摩出帝王的心意。 帝王无言,轻叹一声,那意思是想听听九门提督的意思。 九门提督想了一下,这就道: “十四王爷的事情,还是不能让所有人都知道,这对江山社稷实有威胁,如果此下毒之例先开,日后必会波澜无数。” 乾隆爷点了点头,紧闭双眼,九门提督继续道: “罪首十四王爷已经押入了宗人府,还请皇上处置,杜寒也已经伏法了,算是罪有应得,这案子如此不了了之实属无奈,只是还剩下一个人,实在应该有所处置才对。” 刚说完,九门提督还没说出那人是谁,那大管家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哀嚎道: “皇上呀,此事与奴才无关啊!” 九门提督很是惊奇:“你这胖子倒也聪明,知道是说你,还没给你定罪呢,就知道先求饶了,这态度可不好。” 大管家悲声呼喊,看着九门提督又气又恨,说是救了自己性命倒也不假,但他肯定不会放过自己。 只能用求饶的目光看着九门提督,万般愁苦。 皇上也把眼睛睁开了,想是听听九门提督怎么处置这大管家。 九门提督这就道: “放心吧,不会太为难你,此事你确实不知情,不知者不怪嘛。” 九门提督替大管家说话,这可够稀罕的,就连皇上都有些诧异了。 但白长生不这么想,他可太了解这老狐狸了,一定打着什么埋伏呢。 果然,只听九门提督一语道出,击碎了大管家所有的惊喜: “这样吧,都知道和大人腰缠万贯,富可敌国,此事虽然与你并无关系,但你也有不察之罪,干脆罚你银两算了。” 大管家都快哭了,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又要多少?” 九门提督佯装惊奇: “又不是给我,你这般不舍难道有意见?” “没有!” 大管家竭力否认,他可不敢再有侥幸了,只能恨恨看着九门提督。 “京畿之地的灾民现在是越来越多了,皇上应该也有所耳闻,不如就让和大人出银资助他们返乡,这样一举两得,就罚和大人一百两银子吧。” 和大人蹭地一下站起来,惊喜大喊: “行,我答应,我答应!一百两就一百两,我马上就拿!” 九门提督狡黠一笑,继续道: “好,既然和大人都同意了,看来也是有心赎罪,按每人一百两来看的话,这京畿之地的灾民应该也可以安度余生了。” “嗷!!!” ··· 当白长生几个人被轰出来的时候,大管家并没有跟出来,他已经昏迷了,被人抬了出去。 九门提督又是高兴又是愁苦,高兴的是这案子办完了,大管家吃了瘪,那群歹人也都伏法了。 愁苦的是接下来的局势愈发紧张了,杜寒一死,皇上肯定也会有所动作。 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等待他们。 尤其是想借此机会让白长生等人的传承光复天下,可说到这里的时候皇上只有沉默可表。 一切还不明朗,九门提督也猜不透皇上的意思,只能带着白长生等人先出来了。 另一边赵御医也没被责罚,得了海涵免罪,放归山野了此残生,好在是不知者不怪,皇上并没有多加斥责。 老御医呜呼哀哉,跪地叩谢皇恩,真是老泪纵横,心神不安。 出来之后这就简单收拾了一下,自行离开了,一路上死都不走胡同,哪怕绕远! 九门提督因为还有些事情需要料理,没有多留白长生等人,毕竟今天是太后大寿,这一大摊子事情等着处置,不便留下他们这些外人。 白长生别过九门提督,带着吴老三等人回到了棺材铺里。 这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十四王爷押入宗人府思过,杜寒也死了,可那白衣客呢? 刚才白长生也曾跟九门提督提及过此事,但九门提督只是让他们不要和皇上提及此事。 毕竟在皇上眼里,这群怀揣异术的能人乃是不稳定的因素,只因破了此鸳鸯毒案才能入帝王法眼,暂时不表情绪。 可一旦当中出现威胁社稷江山的存在,那便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了,之前想的那些光复传承,自然也就没戏了。 白长生不免觉得有些不公平,但想想后果倒也只能作罢。 “老白,破了此等大案,你说皇上会怎么赏咱们?” 吴老三现在什么事都要问问白长生,白长生自然也想知道,这问题问到了每个人的心坎里。 “谁知道呢,估计少不了咱们胡吃海喝的钱。不过这些不足为怪,只是那小唐无心···” 是呀,小唐无心本想着报仇,结果被白长生机缘巧合之下先行惩治了,这算是夺人果实,会有什么后果谁也猜不出。 几个人都不说话了,过了半天,这才有人开口: “那皇上长得什么模样?” 吕不辰没跟着去凑热闹,也是因为之前的宛如案对朝廷有些间隙,但皇上的模样气度还是让他有了好奇心,这就问着旁边的季礼。 还真是问对人了,季礼知道什么?他可是一进了皇宫大院就处于濒临灭绝的昏迷姿态。 强挣扎着进了偏殿,算是彻底歇菜了,压根一眼睛都没看到皇上的模样,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那叫一个悔不当初。 “哎,就那么回事吧,谁知道呢。” 胡乱遮了过去,季礼脸红害臊,几个人就跟这里胡乱闲聊了起来,越聊越是开心,越聊越是胡诌。 他们这是高兴了,眼下却有多少人都猩红了双眼,恨欲癫狂。 抛开别人不说,大管家可是最为愤怒的。 “啪!” 这摔碎茶碗的声音,也不知道自打老爷回来之后来来回回响了多少次,和府之内没一个人敢去触霉头。 小刘三哆嗦着站在门口,看着满地的碎砖烂瓦,也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刀山火海的情景。 想是进去安慰下老爷,也没那胆子,只能在门口这来回徘徊。 过了足足一个多时辰,看样子屋里是砸干净了,逐渐也没了动静。 小刘三正是侧耳倾听屋内动静的时候,那门却是开了,大管家面无表情走了出来。 “老···老爷···” 小刘三唯唯诺诺,大管家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小管家,没有任何的情绪和表情。 小刘三这才敢壮着胆子开口,心说老爷可能是撒完气了: “老爷,听说您吃···吃亏了,让那九门小老儿坑了几百万两银子,您说句话,我们这就去打死他!” 一群家奴园工开始叫嚣起来,以壮声威。 大管家一听到几百两银子,只看是嘴角抽搐了一下,心也抽了一下: “放屁!老爷我能吃亏吗?!” 一声怒喝,所有人都不说话了,大管家哆嗦了好半天才能勉强开口说话: “告诉你们,别听人家瞎说,老爷我是自愿捐助穷苦百姓!跟那孙子没关系!几百两银子换个好名声,爷这买卖不亏!” 所有人一听话,打心眼里佩服起了大管家,果然是宰相肚里能撑船,被坑了这么多钱,说得跟没事一样! “是啊,老爷威武,老爷英明,老爷花几百万两银子就为了收买人心,老爷才不吃亏呢,几百万两银子算什么,九牛一毛,几百万两银子咱们买个开心,这生意不亏,咱们有的是钱,几百万两而已,不叫事!” 小刘三极力巴结着,所有人也在迎合着,一口一个几百万两,就跟这便宜话不值钱似的。 大管家也在那大笑着,听一声“几百万两”那嘴角就抽一下,听一声抽一下,人也随着小刘三走进了院子里。 “是啊,不叫事,几百万两银子而已。” “老爷,咱不亏,几百万两银子买个好心情,不亏,老爷咱去吃饭吧。” 小刘三搀扶着大管家,想是带老爷吃点东西,就在这时候,好像空气里传来了一阵崩碎的声音! 到底还是忍不住了,大管家一脚飞来,把刘三踹了个好歹! 紧跟着好家伙,这一顿拳打脚踢,差点没给小刘三活活打死! “几百万两几百万两!生怕爷我记不住是吧?吃什么吃啊,一顿寿宴吃了我几百万两银子,还吃?让不让我活了!” 到底还是差了点,这和府往日的宁静,彻底被打破了,伴随着刘三的惨叫,这纷乱的一天,终究是落幕了。 ··· ------------ 第330章:三尺余恨 宗人府就坐落在皇宫大内的一处角落,一处不起眼的角落。 这里很冷,没有一点温度。 寻常里若是白天有个小太监路过,都会觉得全身起疙瘩,所以没人想在这逗留。 哪怕是路过的宫女,都对这地方十分畏惧,就算谁家的手帕不小心掉在了地上,都不会再捡起来,像是唯恐沾染这里的晦气。 驻影墙的传说,便是从这里传出去的,没人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情景,因为进去的人,很少有活着出来的。 一般都是两条腿进去,四条腿出来,为什么呢? 因为要靠两个人抬着,架子上面偶尔还会盖一块白绫绸布。 无论春夏秋冬,这里总给人一种与世隔绝的冰凉感。 寂寞无言怎堪怜,荼靡罢了我不怨。 为什么没有怨呢? 因为死人是不会有情感的。 时常能听到高墙之内传来阵阵惨叫,还有一些怪异的响声,哭泣声不过是最为寻常的点缀。 点缀出了浪漫。 浪漫是大内之人对死亡的唯一诠释,因为皇宫里怎么可能有人会开心呢? 一人笑,万骨愁。 这皇宫就像是一个大活人,还是一个很小心眼的大活人,只允许一人欢颜,哪怕要万千白骨相拥作了陪衬。 所以这里的人死了,倒也是一种解脱,可以与自己相爱的一切归于废土。 想想这些,还真挺浪漫的。 而眼下,就有两个人,面对面坐着。 就在不起眼的宗人府里,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喝最不起眼的茶,品出了一杯寂寞。 “那老太监,是你杀的吗?” “是,也不是。” “为什么?” “因为他想供出我,来换你的信任,做一条忠实地狗。他宁愿伴虎,也不愿陪狼。” “当年的唐秋生呢?他其实是个忠臣。” “有什么用?” “你为什么惦记上了他?知不知道为了一个他,就连柳达开朕都留不得!” “因为我想得到他的传承,有了那手段,自当如虎添翼,但是我没有找到,时至今日还觉可惜。” “你不是狼吗?” “狼有虎性,天下无敌。” “又是天下无敌,难道你贵为皇叔,还不够吗!难道你也想竖起旗帜来换得众叛亲离吗?!” “不够,所以我确实找了一群人,借了当年那旗帜,想要光复大业,奈何这群人不过是魍魉小丑,根本成不了气候,所以我放弃了,但是在我放弃的时候,那唐秋生知道了我,所以他必须死。” “就因为他知道了你的计划,所以你除掉了他,又铁了心要与我为敌?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是因为你的女儿枯倩对吗。” 一声叹息,换了一声寂寞: “枯倩?弘历呀,你我相识半生,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不了解我吗?” “什么意思?” “这世上有值得我去珍惜的东西吗?有值得我去饲养的女人吗?” 是的,这无情的回答表露了一种心性。 在他的眼中,这世上所有的美艳都不及那宝座带来的荣耀更能让他动心,如果要他饲养,他只会选择饲养权利。 沉默里,那声叹息不再。 寂寞的声音又道:“二十多年前,江南乡试,有人在卷子上写了一个明,你判了一桩满门抄斩。可老天有眼,那家的最小的孩子在行刑之前,从狗洞爬了出去。 流离失所,这孩子心中除了恨,再无其他,所以我找到了她,许下了承诺。” ··· 站起来,没有任何的答复,好像在心中响起了阵阵波澜,那人这就要离开了,这一别,此生不见。 可当他的手刚刚推在门上的时候,身后却是传来了一声不甘: “坐稳了,不止我一个人惦记。” “朕!知道!” 铿锵有力,挽回一声疲惫: “不,你不知道。” ··· 二十多年前,大概是凄凉的街道,不知名处,差不多渐沉夕阳,也许有几刀秋风正劲。 一个男人,抚摸着一个女孩的头发,那人很沉默,很高大。 女孩的眼睛有一股子狼性,衣衫破烂,鼻涕四流,但渴望的目光正死死盯着男人手中的烧鸡。 男人知道孩子饿了,于是把烧鸡递了过去。 孩子狼吞虎咽,没有半点客气,她饿坏了,她快死了。 “你输了一门兴衰,我输了天下大业,不如跟着我,潦倒此生。” 孩子没说话,但眼睛很明亮,等她吃饱了以后,那男人已经转身要离开了,孩子跟了上去。 迟疑了一下,孩子用手抓住了他的衣角,孱弱的脊梁,迎着夕阳,拉扯出的影子却很执拗。 那一天过后,听说有个男人在外养了个外宅,那外宅的女人生了个女孩,不久便死了,女孩成了男人的掌上明珠。 那颗明珠,自打璀璨夺目的一天起,便已经崩碎了。 ··· 差不多十年后,兴许在一所大宅子里,可能很雍容富贵,站着两个估计是父女的人。 “为什么还不动手?难道你不想得到天下了吗?难道你承诺于我的复仇,也不做数了吗?” 那女子何其美艳,此刻却是愤怒,正对着那道伟岸的背影叫嚷不休。 “我累了,不想再争了,我是看着他长大的,我不想亲手毁了他。” “可你想毁了我!也想毁了自己!” 男人有些老了,但气度依旧不凡,过了一会才开口回应道: “不如跟着我浪迹天涯,你知我心意。” “不!” 那美人尖叫着,扭曲了面庞,态度很是坚决。 听到这声尖叫,男人这才回头,却见一丝微笑挂脸: “如果我做到了,你愿意付出一切吗?” 女子顿了一下,想不通这人为何如此问,她一直看不透眼前的男人,但她还是肯定了自己态度: “我可以付出一切。” 男人听完,只看是点头微笑,用赞许的目光看着女子,开口道: “好,这有一纸文书,乃是朝廷下来的,我本来藏了,但既然你意坚决,便按着文书上的去做,入京面圣。到了京城,我要你去留心一家王爷府,再勾引一个人,他叫唐念君,我要你们在一起,之后你们的事情会被朝廷发觉,你也会进宫,到时候我要你三尺白绫自绝,我就可以顺理成章再返京城,借由这个机会,我便可以去拿到一份传承,光复大业!” 女子听男人一气呵成说了这番话,错愕了好半天,这才喃喃自语: “原来你还是为了自己。” “你不愿意?” 再想了一想,女子攥紧了自己的衣角,决然抬头,迎着朝霞秋风,那份坚毅从未褪色,一如十年前的模样: “我愿意!” ··· ------------ 第331章:学点外语 白长生站在棺材铺里,总觉得有些意兴阑珊,近日来的情绪都是如此,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反正很踌躇。 在屋子里来回溜达了好几圈,吕不辰不在,吴老三也不在,应该是和季礼去串胡同了。 皮琵夏呢? 干脆去找他溜达一圈,棺材铺左右无事,在这干瞪眼也不是个事。 走在路上的时候白长生又想起了杨茹,自打那天消失就再也没见过了,去九门提督那里问过,也说不知道这丫头跑到哪野去了。 惴惴不安,很难得白长生会一下子想起这么多人,在路上的时候看到周围有些孩童在玩耍,家大人拿着藤条一边追赶一边叫骂不休: “死孩子,永远也别回来!” 白长生心头莫名地揪了一下,不知道为何今天自打一起来就这般情绪四散。 兴许是连日来高度紧绷的神经使然吧,白长生摇摇头继续朝着老杰克中药铺的方向去了。 这些日子来白长生没事就会遁入混沌中推演命相因果,手段也愈发娴熟起来。 他发现一个问题,那便是关于断命师的传承,那三个分别昭示道、术、命的三个篇幅,好像原本就是一起的。 并不是从一开始就分割成了三个篇幅,像是被后世之人刻意分开了。 也许是百里长屠? 闹不清楚,但迟早会有个答案。 现在白长生已经将所有的道法都印刻在了混沌之中的法身上,再难忘却,已入骨髓。 最重要的是他不需要在遁入混沌之中习法问道,念及之处那种种手段造化都会浮现在脑海中,实在巧妙。 而混沌中变成了他推演因果轮回的演习场,每逢遇到什么有趣的人,疑惑者有趣的事情,都会将其刻印于混沌树上进行推演。 也算是熟能生巧,白长生愈发离不开断命的手段了。 不仅如此,自打成就混沌法身之后,白长生对于世间万物也都有了新的理解,尤其是天道和人心。 谁也不知道这是好是坏,但总归让他有了持之以恒的动力。 十四王爷胤緹也已经被押入宗人府了,关于他的过往和未来,自打进了宗人府之后变成了一片须弥。 虽然没有砍头,但下场应该也不会太好。 十四王爷的人马也都悉数伏法,这鸳鸯毒案也随着十四王爷的落案告一段落了。 想不到这人竟然会有如此手段,为了夺得唐秋生一门的传承,不惜葬送了两门人命关天,实在心狠。 奇怪的是自打胤緹押入宗人府,连那个白衣男子都没有再出现了,应该是望风而逃了吧。 朝廷的封赏还没下来,不过想想这些事情,无一例外不是要石沉大海的,封赏什么的还真不一定来的轻巧。 说话的功夫白长生已经来到了老杰克中药铺的门前。 车马喧嚣,人声鼎沸,增光瓦亮的金字招牌在习习清风的抚摸下更显苍劲有力。 “海鲜算是在京城这大囚笼里站稳脚跟了,真是福祸难料。” 白长生唏嘘感慨了一番,推门而入。 皮琵夏正在给客人拿药,接了钱递给传教士杰克让他收好,一回头的功夫就看到一脸郁气的白长生站在门口。 “老白,你怎么了,看脸色不太好,是不是逢什么事了?” 皮琵夏走出柜台,来到白长生的边上,俩人热络了一番,好茶破碗,余香袅袅婷婷。 “我就来看看你,棺材铺近日来生意不利,这也得说是乾隆盛世连个死人都没了,就来瞧瞧你这海鲜。” 白长生自嘲着,皮琵夏笑道: “破了这么大的案子难不成你还愁日后?朝廷封赏下来了吗?” “没呢,谁知道能不能下来,这案子石破天惊哪有那么轻易就能大白于天下。” “如此甚好,不要过于强求这些身外之物。” “其实这案子还是多亏了你,没有你的话也不会如此轻易落案。” “那是玩笑了。” 俩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正是百无聊赖之际,传教士杰克走了过来,他是认识白长生的。 “鼓捣阿福他们!” 杰克客气招呼了一声,给白长生画了个十字,满脸虔诚。 白长生一脸费解,回过头来看着皮琵夏: “谁是阿福?” 皮琵夏搔着脑袋看表情好像也有点不太清楚,迟疑了一会这才道: “谁知道呢,要说这群传教士在远洋时候应该日子过得很舒服,不然也不会这么说话。” “此话怎讲?” 白长生来了兴趣,这就请教道,皮琵夏半猜半解就这么说了起来: 要说这群传教士可能之前还真有点家产,兴许是在老家还有点老本可供挥霍,不然怎能如此讲话。 这群人每逢早上见面,必定要招呼一声: 鼓捣猫呢。 到了下午又要说一声: 鼓捣阿福他们。 到了晚上睡觉前互相这还要招呼: 鼓捣衣服呢。 为什么要这样呢?皮琵夏一开始也很诧异,可杰克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意思,皮琵夏就猜测到这群人估计都是大户人家。 大早上起来鼓捣一会猫,这跟八旗子弟每天早上掐虫遛鸟差不多。 到了中午酒足饭饱了,阿福应该是他们的管家,叫过来叮嘱叮嘱家里的事情,也算合情合理。 晚上睡觉前把衣服都拿出来预备好了,明天省得再挑。 还别说,这么一解释真是合情合理。 白长生听完瞬间是肃然起敬,这群好男儿远渡重洋而来,放弃家大业大的老本就为了宣传西洋教派,还真是有些个舍得。 “替我跟阿福他们问好,辛苦你们了。” 白长生客气说着,老杰克也不知道什么意思,俩人频频点头,好半天才松手。 “你没事也学学这些西洋藩话,兴许哪天用得上。” 白长生坐下来跟琵琵夏建议道,皮琵夏含糊其辞随便就遮了过去。 “对了,那俩人呢?” 皮琵夏才想起来还有个吴老三和季礼呢,这俩人也不知道去哪了,白长生叹了口气没说话。 这也不难预料,肯定是串胡同去了,这俩人无事不起早,凑在一起也干不出什么好事来。 听说从九门那坑了不少钱,说是乐意助人也得有个表示,九门老爷子不老情愿也懒得和这俩祸害掰扯,只能就范。 白长生还想问些什么,可还不等他说话,只看到中药铺的门被人一脚给踹开了。 从外面急火火冲进来两个人,只看是一个怒,一个衰。 “小子,扛住了,三爷给你拿点救命的药来!” ------------ 第332章:卖点宝贝 “老三!?季礼这是怎么了?” 白长生和皮琵夏一抬头,就看到到访的俩人正是吴老三和季礼,俩人互相搀扶着,从外面闪了进来。 吴老三一脸戾气,反手提着宝刀,拳头上还沾染着丝丝血迹。 旁边的季礼脑袋就跟猪头一样难看,丝绦都被扯断了,正当中的胸口上还印着几个鞋印子。 裤子也撕开了,敞胸露怀那脖子上全都是血印。 好家伙俩眼睛一个大一个小,季礼这小子是被人开了染坊,鼻青脸肿的模样衬着那吊儿郎当的身行真叫一个难看。 这是被谁给打了? “快进来,我的天爷,这是偷谁家白菜了,给打成这德行,快点进来我给敷药。” 皮琵夏忙不迭把俩人招呼进来,拢到问诊的桌子上就给是勘验起了季礼的伤口。 “老三,怎么回事?” 白长生大为诧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吴老三吐了一口浓痰,叫骂不休: “奶奶个攥的,老子要不是着急把这小子扛来拿药救命,非得把那孙子给活活打死!” 气不打一出来,吴老三一边骂街,一边说出了季礼为何挨打: 早前他和季礼没事干,想起还有点肉苁蓉没消化,这就商量去八大胡同溜达一圈。 八大胡同那是什么地方?半夜开张的销金窟啊! 可没听说过有大白天就开门问客的,那话怎么讲来着?耕田的牛也得松松鞍才能干活呀。 但这俩人真是无事生非之辈,一想起这档子事来,还顾得了其他? 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口肉苁蓉,嗷嗷待哺就直接去了,温柔乡被烧了还没开张,就随便摘了另外一家窑子。 推门进去,嬷嬷都还没起来,一瞧是这俩丧门星,但也不敢不招呼,只能强挣扎着把姑娘们都叫了起来。 现在俩人的名声是越来越大,一个京直隶衙门的无冕老爷,一个北京才情十绝的当头祸害,谁敢忤逆。 谁知道俩人正是快活的时候,这家青楼还有留宿的客人没起床,听外面吵吵嚷嚷就不高兴了。 吴老三去了茅厕,只剩下季礼和那几个人吵架,一语不合这群人也不是什么善茬,当即动起手来。 季礼区区一个“文人”哪斗得过这群五大三粗的糙汉,等吴老三再上来的时候,只看到这小子被人打地气若游丝! 这还能忍? 三爷护短人尽皆知,登时怒从心起,三下五除二把这几个人打了个好歹,本想着骨断筋折教他们知道厉害,可再看季礼都快断气了,只能作罢。 这才急火火带着季礼来到药铺找皮琵夏救命。 说到这,白长生摇头叹息: “天作孽尤可活,自作孽不可饶,你俩要不是那般吵闹哪里至于如此?” 白长生说的是实话,可吴老三听不得这些,碎碎道: “老子可不管那么多,三爷我的人,即便有错那也是咱们自己的事,哪容得别人来插手!?” 这话一说出来,白长生脑袋嗡地一声,半天回不过神来! ··· 养心殿上,乾隆爷正坐在龙椅上闭目沉思,台下一个人都没有,只听见有须臾间的冷风透窗而入,摇曳出了点点愁绪。 乾隆爷的手上,正把玩着一根稻草,那稻草已然枯萎,却绽放出了些许的煞气,教人心神不宁。 ··· 白长生心神不宁,晃晃悠悠一个人回了棺材铺,吴老三和皮琵夏忙着在那照看季礼,没有注意到白长生的表情。 等白长生晃悠着回到棺材铺的时候,只看是落日余晖争渡雁,残云苍岭风正好。 日光拉扯成了一条斑斓五彩的绫罗,铺洒在每家每户的房檐之上,飘零出的白烟,嗅到了几分人间烟火。 “好时节,虽近寒冬,未见萧疏。” 白长生轻声说着,看到路边有个孩子,正是早上时候被家大人追赶的幼童。 走上去看到孩子正在哭,白长生深受抚弄了一下孩子的头发,为他擦干了眼泪。 “你哭什么?” “我找不到家了,爹娘不要我了。” 这家人还真狠心,就把孩子这么放任不管,一时之气怎能如此狠心,白长生摇头无语,左右看了看想是回忆这孩子的父母双亲是何模样。 不禁想起了自己,白长生悲从中来半晌无言。 找了好半天才把孩子送了回去,孩子的父母正在门口着急寻找,看到孩子来了就差没哭了。 可能也是后悔了,但找不到孩子在哪,谢了白长生,这家人客气想要留他过伙,白长生摆摆手没停就走了。 回到了棺材铺里,吕不辰也回来了,看来是去季府门上学艺了,一天成果丰硕,正在沾沾自喜。 之前手臂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经历了这么久的笔法磨练,吕不辰的手艺也已经炉火纯青了。 日后想要靠这门营生过活肯定是没问题,但他还是选择留在棺材铺,也是因为和白长生等人的矫情,让他宁愿忍受这等“剥削”。 “老白,看看我这凤凰朝阳图!” 季礼手展着一副画,很是得意地跟白长生炫耀着,只看那画卷之上独凤啸天,绝尘而去不恋人世。 白长生点点头没说话,走向了自己的房间,走到一半又把头回过来: “以后棺材铺就交由你照料了,这营生赚不得什么大钱,到时候实在不行就兑出去吧。” 吕不辰惊地一跳:“老白,你这话什么意思,不想干了?朝廷封赏还没下来呢就想着退休了?” 白长生苦笑道:“封赏?怕是等封赏下来那天,还真就要退休了。” 吕不辰不解其意,白长生也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到了自己的房间,白长生盘膝坐下,遁入混沌之中,将自己的命相挂于混沌树上推演因果。 只看一幅幅光图轮换,朦胧不清却见树叶抖动飘零,苍山洱海尽显眼前,大雪弓刀射天狼。 看着看着,一滴泪顺着白长生的面庞滑落,顺手一挥,场景崩碎。 白长生脱离混沌,安眠侧卧。 等转过天一起来,白长生坐在床上发呆了片刻功夫,这就把吕不辰叫了过来。 吕不辰懒扫倦容,打着哈欠来到了白长生的屋子里,只看到床上四四方方摆着一个锦盒。 拿绸缎包着,盒子一打开里面还有一把小锁头,就这一眼便让人知道里面的东西非比寻常。 “这啥玩意,你还准备嫁妆了?” 吕不辰打趣道,白长生瞪了他一眼,没搭茬,继续把那小锁头打开,只看精光闪耀,刺痛人眼! 好家伙,一整盒的宝贝,里面扳指扇坠,珍馐宝玩! 怎么还有一双缎靴? ------------ 第333章:当铺押宝 白长生把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摆好,看得吕不辰都傻了。 “老白,这不是从那胖子那里坑来的宝贝吗?你都藏着呢!” 吕不辰一眼就认出来了,正是当初白长生和两个借宿在这的女人在大管家身上坑来的宝贝。 原来一直都留着没卖,是被白长生给藏起来了。 白长生把这些东西都准备好,拿在手上又掂量了几下,看着吕不辰说道:“走吧,卖宝贝去。” 俩人这就从棺材铺出来了,怀揣着一大兜子宝贝,没有半点露白。 一路上谨小慎微,好像唯恐让人察觉俩人怀里的宝贝,马不停蹄赶奔琉璃厂。 “干嘛卖了呀,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呀。” 吕不辰很是疑惑,白长生却没有作答,只是带着他在琉璃厂里瞎乱晃悠。 看到前面不远有一家当铺,取了个“博古斋”的名号,很是吉利,看门脸就知道是个大当铺,应该有些好货色。 俩人点点头,心说就是这了。 迈步进来,只看左脚刚进去右脚还没抬起来,那管事的小伙计说话的声就送到了: “哟,我说今天怎么这么吉利,一大早不自觉的心情大畅,原来是贵足踏贱地,您二位可有日子没来照顾咱们生意了。” 会说话,听着就舒服,这小伙计有个眉眼高低,知道是有生意上门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好话说上一番,让主顾宽心。 白长生和吕不辰都知道这乃是当铺的“话术”,没有多见怪,坐了下来,还没说话那茶就端上来了。 两杯高碎,几个花生瓜果摆放眼前,小伙计讪笑着搓着手,不住地打量着眼前的两位“贵客”。 这一眼瞧过来仿佛就知道了什么,再细细看上一回,小伙计脸色也就变了。 也难怪,白长生和吕不辰一大早出来,穿的破破烂烂寻常衣衫,看着确实不像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 小伙计难免会想这是来蹭吃蹭喝的,当年京城单有这类人,一大早就起来串胡同,各个店铺走上一遭,早饭钱就省了。 不过当铺毕竟是个买卖,于情于理都是认钱不认人,也不会轻易得罪这些人。 兴许运气好能碰上个开张买卖,倒也大吉大利。 想到这,小伙计不说话了,用问询的语气看着白长生吕不辰。 白长生和吕不辰对视一眼,小心翼翼从怀里把那些宝贝都掏了出来,往桌子上这么一放,小伙计傻眼了。 这些宝贝没露白,用一个大油布包裹着,外人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油布也是平常买油条包着用的,上面还有些油渍,很是粗糙。 “您这···不瞒二位,咱这虽然是个小本买卖,但油条这类东西还是不收的。” 小伙计翻了个白眼,好一会才勉强说出这么一句客气话来。 还真以为这里面是油条了。 要么说做大买卖的人都是好嘴好脸,就这当铺的规模,也不比寻常了,里面乱七八糟摆了多少宝贝,放出去一件也能够吃半年了。 要不是什么大户人家还真干不起这门营生,可小伙计还是耐着性子跟俩人在这客气,实在难得。 白长生知道小伙计话外音是什么意思,倒也爽快,指了指桌子上的包裹,那意思事让小伙计自己打开看。 小伙计又是纳闷又是无奈,把袖子一挽,捻着手指伸了过来。 用手一拨弄,生怕蘸上什么油渍,只看那包裹的一角刚刚开了一道缝,就见一股子精光迸射出来! “嘶!” 小伙计赶紧双手伸了过来,死死把这包裹给盖严实了,再也不怕蘸上什么了,表情也是变颜变色! 又看了一眼白长生吕不辰,小伙计点点头心说我这对招子算是瞎的! 赶紧把腰弯低,朝着后面嗷唠一声叫喊: “赶紧的,端两杯高的,把这果盘撤了,新疆的巴达木,蒙古的羊肉干都拿上来!” 这话是说给白长生听的,说完小伙计又转过来,极尽谄媚的语气道: “爷,咱是瞎的,您稍等,稍等片刻,我们这还是有开眼的。” 说完,伸手轻抽了自己俩嘴巴,这也是给白长生宽心的,让主顾看见,明摆着为了人痛快。 力道不重,小伙计抽完自己,赶紧迈步过去,走到门前看了看周围,幸好是早上这铺子还没来客。 点点头,赶紧把门管好了,门栓插好,回过头连跑带颠就去了后堂。 没过一会的功夫只看到后堂冲出来一个壮年男子,看样子四十来岁,雍容华贵天庭饱满。 一眼就知道是个精明的大商贾,随着这人来的还有满满一桌子上好点心和茶贡。 桌子上码好了,这人来到白长生和吕不辰面前,深施一礼,谨慎开口道: “二位爷,别见怪,恕咱招待不周,确实是没见过油条布包宝贝的,您这算给小的上了一课。” 白长生和吕不辰面面相觑,都有些傻了,这未免也太客气了吧。 这人正是博古斋的坐堂,此时已经恭恭敬敬坐在了俩人的面前,给俩人斟茶倒水。 “不知道二位爷来这里,是想当这些宝贝,还是单纯想给咱开开眼呢?” 吕不辰自始至终都不敢说话,他可是个老实人,哪见过这等架势,只能拉扯着白长生的衣角,让他说话。 白长生琢磨了一下,心说这些宝贝看来不比寻常,大管家的贴身玩意肯定值钱,这回没白来。 想到这,不禁是喜上眉梢,沉吟了片刻功夫,这就道: “我们呢,也就不说是哪来的了,反正京直隶衙门也有人,是九门提督也认得,来你这是当东西的,话就到这,你自己琢磨一下吧。” 白长生可是没撒谎,九门提督他确实认识,吴老三也在京直隶衙门。 可这话听在坐堂耳朵里,真是惊天巨响,这可别再是什么皇亲国戚! 差点没跪在地上先磕仨头,坐堂赶紧招呼道: “哎呀,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真是瞎了招子了,按这么说您是皇亲国戚了,咱先给您磕一个吧。” 说完,撩起袍子就要跪下,白长生一瞧这架势,可是吓坏了,赶紧把这人扶好。 “犯不上犯不上,我们就是来卖东西的,近日来家宅不宁,也有些个破费的地方,你看着来吧。” 坐堂心惊不已,被白长生扶稳坐好心里还在想,这皇亲国戚还有磨不开面的时候? 那肯定是缺大钱了,不然也犯不上。 光听小伙计说了,还没来得及看宝贝,坐堂这也不想再让宝物蒙尘,于是伸手过来。 小心翼翼把油布拆开,那几样宝贝在桌子上丁零当啷这么一露! 眼睛都瞎了,黄金白银不算钱! 真真岂有此理,坐堂干了小半辈子都没见过这等宝贝,真是心惊肉跳。 又赶紧给包上了,好像生怕这宝贝把自己眼睛给晃瞎。 缓了缓心神,坐堂又给白长生倒了一杯茶: “喝茶,喝茶。” 等白长生喝地肺叶子都快飘起来了,坐堂这才开口小心问道: “您这是想当多少,实话实说,小的这的钱不太多,实在不行咱可以外调,但您最好给个准数,也好备车马。” 白长生心里想了一下数目,这坐堂心里也想了一下店铺里能兑现的数目,都没吭声。 白长生深呼一口气,好像下了抉择,这就道: “说出来可别吓死你。” “您说。” 坐堂让自己屁股落稳,只看白长生摇头晃脑,好不得意道: “五百两!” “噗!” ------------ 第334章:意外之财 坐堂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好半天说不出话来,伸出手哆嗦着指着桌子上的宝贝,说话都带哭音了: “爷,别开玩笑了,您这么开口让小的怎么接呀,您是敢说,可也得我们敢应呀!” 白长生没说话,眉毛一挑,有些犯嘀咕了。 旁边吕不辰凑了过来,在耳朵边上小声道:“老白,差不多得了,是不是要太多了,五百两呢!” “没事,一会再讲价,怎么着也得个四百两,不然也不至于弄这些东西给咱们吃喝,还不够挑费的呢。” 俩人交头接耳,那坐堂也听不清楚,更是不敢大意了。 颤颤巍巍坐了上来,俩人也都不说话了,坐堂掂量了一下,这就开口道: “也不瞒您,咱这小家小业的不比皇亲国戚,您这宝贝小人看上一眼就三生有幸了,真要是买估计也没那么多现银,干脆抵押在我这,等您什么时候手头富裕了再来取,您看如何?” “那你倒是给个数呀?” 白长生有些着急了,坐堂赶紧道: “好嘞,我马上差人去分号取银子,这些东西押在这,多说咱也没那胆子,差不多能凑上来三万两银子,您看怎么样?” “噗!” 这下换吕不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白长生也是懵了。 三万两! 这俩人族谱上翻上两个来回,再加上吴老三和季礼的,都不见得有这么些个。 能不傻吗,白长生无话可说,表情都凝固了。 坐堂一瞧,这是嫌少呀,一咬牙一跺脚,看了一眼这些宝贝,心说不如巴结一番,日后兴许有用得上的地方。 “干脆这样,三万五千两,小的这就差人去取,那额外的五千两,算小的孝敬您二老的,日后多多提携照顾,咱也算有交情了。” ··· 等白长生和吕不辰从博古斋出来的时候,俩人都是阵阵恍惚,简直是二世为人。 想不到大管家一身玩意就值这么些钱,难怪说京中有硕虎,说的不就是大管家吗? 人家之前的师爷陈华,充其量算个硕鼠,和大管家一笔,九牛一毛的半截都算不上! 看着日冕苍穹,博古斋的门前好几辆车马相随,一口一口的大箱子正往上面搬,几个伙夫几近寒冬都是满头热汗。 这些钱足可以白长生几个人余生富贵了,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老白···” 吕不辰一肚子话说不出来,就觉得眼下死在这银子堆里都够了,白长生又何尝不是。 这些钱足够通神了,何况他俩这种凡人。 等银子搬运好,白长生驱散了几名伙夫,自己又找了几个看的过眼的马夫过来。 这也是规矩,大笔的钱财交易,转手搬运的人必须都是拿钱这边去挑,也是为了安全考虑。 俩人坐在马车上,白长生皱着眉头想了一下,没有回十八胡同,而是去了拐子胡同。 白长生在拐子胡同还有一处别院,这宅子修好了一直没人住,空在那都快忘了。 时间久了更是无人知晓这处地方,这些银子放在这里还真是个很好的藏匿所在。 不然如此招摇过世带着三万五千两雪花银回棺材铺,难免让人有所察觉。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呀。 吕不辰不知道白长生有什么打算,但也没反对,等俩人到了拐子胡同的时候,银子也都落入了院中。 打发了几名马夫,白长生坐在那一口一口的箱子上,看着旧日老宅新模样,心中可谓是百感交集。 “老白,你到底怎么了,这两天怎么这么一反常态?” 吕不辰走过来跟白长生坐在一起,顺手也拿了根稻草插在嘴边,一人一根草,共赏夕阳红。 白长生沉默了片刻,从怀里掏出了三个锦囊交给吕不辰,吕不辰诧异道: “老白,这是?” “情急之时,自行斟酌,上面有你需要的,不到万不得已决计不可拆开。” 吕不辰不知道白长生为何如此,但看面色就知道事关重大,妥帖收好在怀里,俩人都不做声了。 “不辰,我且要问你几个问题,这问题你要如实回答,绝不能半点马虎。” 白长生叼着稻草,面色如常,似有云雾缭绕却见不得青山一角。 “但说无妨。” 吕不辰心情大好,看着满院子的银子,这一刻此一时,人生无憾。 “我且问你,十年之后,待我重返京畿之地,你可会忘了我们俩这份交情?” ··· 白长生刚一离开博古斋,那坐堂就把宝贝给收好了,藏地严严实实,不敢走漏半点风声。 这类玩意说来要命,看不得第二眼,寻常有钱的主顾看上一回估计也就入手了,容不得凡人眨眼。 想来看这些宝贝,那得是真有钱的主,把钱往桌子上这么一扔,让人知道真有这本事,那才能入眼。 而眼下,就有这么一个胖大官,正好有这眼力,也有这份实力。 大管家心情不错,串到了琉璃厂,想是找些宝贝来换换心情。 虽然亏了几百万两银子,但换了一身好名声,现在京畿之地的灾民,哪个都对他感恩戴德,这塞翁失马,还真是难料福祸。 等他们返回原籍,自己的名声也就能传遍天下了,大管家想到这里,怎能不心情大好。 可当他溜达到常来的博古斋的时候,人却有些抑郁了。 熟识的坐堂看自己来了,忙不迭招呼进了密室,此时一桌子宝贝近在眼前,那坐堂一脸谄媚: “爷,今儿算您来着了,可真有个大主顾来当玩意,这宝贝还没落稳呢就让您瞧见了,你可上上眼,也给咱添添喜气。” 大管家一阵无言,看着桌子上那些宝贝,真是熟地不能再熟了! “怎么,看爷您这意思,好像是见过?” 坐堂有些诧异,到底是大管家,这类稀罕的宝贝都见过。 大管家点点头,寒意挂脸,语气阴森: “见过?我怕是这天底下最熟悉这几样东西的人了!” ··· 养心殿上,大管家跪在地上,声嘶力竭语气悲悯: “爷,您可要明察呀,江山社稷容不得半点含糊呀,奴才冒死禀谏,这也是想让您知道呀,那开棺材铺的小子,可是那人的逆子呀!留不得呀!” 大管家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言语之间透出的悲天悯人教人唏嘘感慨。 皇上端坐在龙椅上,没有平日里的半点威严,只是看得出有些疲惫。 低眉一扫,只看到大管家的拇指上好像新戴了个扳指,看着还有些眼熟。 “罢了,罢了。” 乾隆爷语气疲惫,摆了摆手,再没有说话了。 大管家这也才看见,皇上的手中怎么有一根稻草? 那稻草飘零,坠地无声,溅起灰尘浮土,注定了一生流离。 ··· ------------ 第335章:无心对峙 白长生几个人都来到了九门提督的宅子里,今天的气氛有些不一样。 宫里传出话来,说今天是封赏的日子,圣旨已经拟好了,应该过后就会有诵旨的太监前来宣旨。 所以早早的,九门提督就把几个人都吆喝过来了。 “杨茹呢?” 白长生一进来就开始来回打听,九门提督也有点闹不清楚,说这杨茹都消失了几天,也不知道去了哪。 有些失落的感觉,白长生叹了一口气坐在椅子上没再说话了。 一旁的季礼凑上来,勾肩搭背劝慰着白长生道: “不就是个小娘子嘛,等着跟小爷去胡同串一圈,保你万花丛中过,招蜂又引蝶。” 白长生苦笑连连,没有说话,吴老三也凑了过来,问道: “吕不辰怎么没来?这封赏没他就不来了?难道说是生气了?” 白长生听吴老三这么问,只是含糊其辞说了几句,把话遮过去了,转过头望着九门提督,那九门提督神情闪过一丝疑问。 “就今晚吧,哥们带你去八大胡同溜达一圈,好家伙温柔乡可是重新开张了,那叫一个绝!” “你说带他去哪?!” 门口的方向,传来一声母豹怒吼,虽然听着有怒气冲冲的意思,但还是让白长生惊喜不已: “杨茹,你回来了!” 几个人回头去望,某个人撒丫子就跑。 杨茹没去追赶那季礼,而是笑盈盈走上前来,如燕子掠食,三两步点涟漪。 “小长生,好久不见哟,今天可是个好日子。” 白长生瞧见美人心中欢喜,可想到接下来的事情,又是悲从中来,神色也是阴阳。 “怎么了这是?” 杨茹闹不清楚,这就问道,白长生摆摆手没说话。 “得嘞,大好的日子,一会圣旨下来可要把脸收拾干净点,不然传出去不好听。” “别说我了,你去哪了这些日子?” 白长生一扫情绪,转而问到了杨茹,杨茹却是卖了个关子: “猜猜看吧,试试你断命的手段。” 几个人一听,也都跟着起哄起来,都想见见白长生这手段如何。 白长生笑了一下,还是有些落寞,但也没扫了众人的兴,而是挥手于天际,推演起了杨茹的因果。 有命不见魂,有奴不见心,有道不见归途,有人不见因果。 白长生口中默念观自在心经,让自己放空身心,手指掐算之后,将杨茹的命相挂于混沌树梢之上,心无旁骛。 推演了一番,耳听得一声叹息自打混沌中穿越而来,白长生浑身巨震,好久说不出话来。 刚才推演出来的四道命相他可是曾经见过,正是来自于小唐无心,但为何又有这么一声悠悠的长叹? 难道说··· 想到这里,白长生猛然睁开眼,死盯着杨茹,眼神藏惊。 杨茹却是点点头,好像看出了什么,这就道: “看来你已经猜到了。” 白长生点点头,嘘声道:“不会吧?” 几个人正是纳闷之际,却听见角落里一声阴测测的话语,裹着阴风,透骨而来! “怎么不会?” 众人大惊,就连九门提督都没注意到身后的角落居然有人藏着,赶紧回头去看。 这一看不要紧,吴老三噌地一下就把刀给抽了出来! “唐无心!” 一个老人,身裹黑袍,长衫长袖,一脸阴寒的戾气,那手脚枯槁如柴,眼窝深陷进去,没有半点神采。 简直就如丧鬼一般可怖,那身后插着的刀子也不见了,罪衣换了黑身,骨瘦如柴的模样随风晃动,好像没有半点气力支撑。 可无神的眼睛里却不断喷发出了汩汩黑气,让人看一眼过去,这年都过不好了。 吴老三看唐无心居然又出现了,不是死了吗?怎么还是这副鬼模样,当即一声大喝,把几人护在身后: “呔!是人是鬼!” 老唐无心“飘”了进来,伸出枯槁的爪子,把帽子摘下来,这也才看见那头发上都沾着一些黑气! “你···” 白长生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老人,快速掐算了一番,发现面前的老唐无心,没有半点活人之象,着实可怖! 分明和鬼奴的情况一样,难道说他是被制成了鬼奴? 可鬼奴怎能开口讲话呢?要不是经过长时间的吐纳,这鬼奴是不可能开口说话的呀,这也太怪异了。 最为震惊的乃是九门提督,看到老唐无心这么飘进来,肩膀都开始发颤了。 老唐无心也注意到了,看了一眼九门提督,嘘声道: “又见面了。” “你还活着。” “我半死不活,可你说的对,我还活着。” 俩人面对面的交谈有些奇怪,但别人真的听不出当中有什么额外值得注意的地方。 唯独白长生觉察到了什么,但他无从证实,只能转过来,望着杨茹,疑问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茹走上前来,答疑解惑,老唐无心一脸黑气弥漫,和九门提督对视无言。 “他现在,是鬼将。” 鬼将? 白长生骇然变色,原来这世上不止有鬼奴,还有鬼将! 细细听来,更为惊悚,原来这鬼将,正是鬼奴进阶之后的体现。 人之将死,取道法长存之理,可驱使为奴,称为鬼奴,而成为鬼奴之后,若此人有着通天的本事,或施加一些更为妖异的手段,便可以使此奴进阶,成为鬼将。 百鬼成一将,一将抵万千,这手段说出来便已是惊人之举了。 更何况要历经无数磨难险要才能成功,实在是非常人可能揣测的离奇。 眼前这老唐无心,便成为了鬼将。 有机缘巧合,有功参造化,总之是让人无法相信的一种由来。 当初战死小唐无心手中,老唐无心早都预料到会有此解决,不想尸横家宅,便找到了九门提督。 想让九门提督把自己安置在故土坟头,盖风而葬。 那坟地正是鬼哭坟,老唐无心早都选好了地方,九门提督也答应了这件事,所以等唐门大院两个唐无心死战之后,九门提督就差人取了老唐无心的尸身,安葬于鬼哭坟。 那天,杨茹也去了,这是老唐无心没能预料到的,而杨茹一眼望过来,也就知道了老人的特质正合鬼将之命! 很早之前,那唐秋生的传承里,也有蛊人的伎俩,同样来自于驭魂术,但为残缺,不比驭魂术来得巧妙。 老唐无心在研究逆转乾坤的时候,也曾对自己亲身试法,这蛊人的手段留在身上的痕迹让杨茹一眼就瞧出来了。 甚至没告诉九门提督,杨茹也不知道出于什么打算,当机立断给老唐无心施法炼化其身。 杨茹没失望,也没怀疑错,这老唐无心果然成就了鬼将之身,不比寻常,甚为犀利。 重获鬼将身后,老唐无心那背脊之伤也就无关紧要了,一身枷锁尽数脱离,重回巅峰! 殊难预料,可事实就在眼前不容狡辩,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道是机缘巧合,天际造化。 “原来如此,那你也必须要死!” 另一处阴影里,又传来了一道低沉的语气,只看到寒芒顿起,刺破虚无,这是何人出手? “小唐无心!” 白长生惊声呼喊,转头去望,只看那另一处角落里,那熟悉的身影再次显现出来,直问老唐无心! 一老一少,两个唐无心,同时现身步军统领衙门,难道说要在这地方大开杀戒吗? 正是千钧一发之际,耳听得庭院外面,嗓音嘹亮,尖锐有力的一声叫嚷,打破了此等危局! “圣旨到!!!” ------------ 第336章:叩谢皇恩 这一声过后,所有人退分两旁,九门提督瞬间反应了过来,向着两个唐无心使了个颜色,二人赶忙遁入阴影之中。 等二人藏匿好身形,九门提督大手一挥,又让杨茹暂时收声,遂即带着几个人跌步而出,齐齐跪倒于院落之内。 只看小太监手持圣旨,两旁禁兵怎叫一个威武堂堂,十八名好手又分前三后四,严严实实把控好了整座步军统领衙门。 几个人跪于地面,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这可是圣旨,见圣旨如面君,那礼数是半点也不能含糊的。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今察京城霍乱四起,黎民百姓受灾苦困,有志之士出手相帮,朕心欢喜,特此封赏!” 这圣旨字字如辉,照耀于天际,响彻于云霄,几个人随着圣旨的宣读,脸上可都是变颜变色。 看来还是没有把十四王爷胤緹谋逆的事情说出来,而是换了这等说辞行赏,这也意味着九门提督想要光复几门传承的念头落空了。 除了心中一声默叹再无可表,九门提督只能领旨谢恩。 首先赏的倒不是别人,而是吴老三,这瘪三居然被破格录用了,授正五品武职京官三等侍卫兼步军副尉! 暂归步军统领衙门放为调教,日后观效再录大内。 说白了这吴老三算是在步军统领要先实习一番,等宫中回禀业绩考录,好的话直接进宫,陪王伴驾! 这可是天大的福报,可这道圣旨听在九门提督耳朵里,却是让他脑袋嗡地一声! 这瘪三要放在步军统领的衙门力,那得翻出怎样的浪花? 何况日后入了宫,这等祸害天晓得要惹出多少是非,皇上明明不喜欢他,为什么又要这么做呢? 吴老三的肚子里没一丁点墨水,地道的糙汉,压根听不出来这圣旨的意思,不过倒也清楚这是大好事,赶紧叩谢皇恩浩荡,呲牙咧嘴。 紧接着便是赏赐季礼,这小子虽然事情没多帮上忙,但那天以极其刁钻的姿态昏迷,还是给乾隆爷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又闻听这小子弄了曲艺团,皇上特批乃为“才情真十绝”,又赏野山参鹿茸五百对,用以壮胆,真才情十绝的锦旗牌匾即刻下发,望君珍重。 季礼脸都涨红了,恨不得就地把脑袋给磕碎了,这才情十绝的名号现在可是乾隆爷特批,谁还敢不恭敬? 估计这事情要是季老爷子知道了,肯定要好一阵子哭天喊地了。 再接着便是皮琵夏的赏赐了,这案子要是没有皮琵夏的精明体察,肯定早都落实了,虽然换了个说辞来封赏,但说到底这皮琵夏的赏赐理当最为丰厚。 特旨为太医院御医之首,正七品,再赏五百龙纹银,统领太医十三人,不日入宫习礼,课业之余自由出入大内,老杰克中药铺设为大内太医院补给之所在,福泽百姓,造福乡里。 这可是细水长流的赏赐,皮琵夏算是发达了,成了太医院的为首御医,又可以自由出入皇宫大院,这老杰克中药铺还能作为大内的医药补给站,还真是皇恩浩荡。 皮琵夏惊喜之余叩谢皇恩,情绪激动就连磕头的姿态都显得有些慌乱了。 又赏赐了“皮氏神医,福泽百代”的招牌,这招牌挂上来,不仅能给前人昭雪,还可供后人凭吊,皮琵夏算是光宗耀祖了。 另一边,九门提督赏俸三年,官进双眼花翎,倒也没什么特别值得说的。 大管家则赏了一兜子苦瓜,这赏赐一说出来,几个人都忍不住噗嗤乐了出来。 还真是蜜饯黄莲终须苦,强摘瓜果不能甜,大管家机关算尽,结果得了一兜子苦瓜,这意思不就是一肚子苦水吗? 九门提督现在还真想看看这胖子现在的表情,肯定是整张脸都垮了。 接下来这封赏的宣旨就暂停了,很是突兀,又显蹊跷。 九门提督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不还少了一个白长生吗? 那宣旨的小太监停顿了一下,紧跟着换了个语气,用有些阴寒的表情盯着地上的白长生,缓缓开口了。 白长生面色如常,不见悲喜,好像有些落寞。 “逆子白长生,冲撞圣驾,又察为罪人之后,流放发配宁古塔,为奴十载,十年刑期过后,回京述罪,以观后效再做处理,钦此!” !!! “嘿!” 吴老三弯腰曲背,暴起身形,九门提督死死攥住了他的衣服,一脚将其踹翻在了地上,那阴影里两个唐无心都显得有些惊愕。 杨茹泪流满面,全身颤抖,几个好友惊的惊,怒的怒,唯独白长生跪在地上,未见丝毫悲喜,面色一如往常,云淡风轻。 “罪人白长生,接旨。” ··· “早年间吧,但凡流放的犯人,都会黥面刺青,说的是在脸上用铁针蘸着墨料刺上一个“罪”字。 还有的人会在身上和脸上都刺满了所犯之罪,一般适用于罪满加身的恶徒。 还不能穿着自己的衣服,光着脚,披头散发,穿着一身褐色罪衣罪裙,路过瞧见的百姓,扔白菜的吐唾沫的可躲不开。 最磨人的是这流放之行还有细规,每到一处,各地州府县都要派人核实一番,斥责问罪,教那犯人痛不欲生。 限日行五十里,二月行三千,多一点也不行,慢一步也得挨罚。 中间的过程中,那押送的差官还要左右手分拿一根“水火无情棍”,两头都是中空的,里面灌注了水银。 走一步来一棍子,就这么一路赶着走,半点不能疏忽。犯人要是慢了一点,就这一棍子下去,皮开肉绽都算轻的。” 一个老押差正蹲坐在地上,抽着大烟袋,跟另外一个年轻的小押差念念叨叨,说起了这些年做押差的经验和见闻。 小押差眼睛都瞪圆了,心说这些被流放的人还真是惨不忍睹,也不知道能有多少人活着走下来。 “那流放去哪呀?” “一般都是盛京、宁古塔、乌鲁木齐什么的地方,反正都是塞外苦寒之地,最惨的当论发配为奴的犯人,到了那些地方,绝对活不过三个月,简直就是人间地狱!这些犯人一般都是半道就死了。” “那走不到地方怎么办呀?再回来吗?” “呔,想的美,死了扛着拖着也得送到地方,哪怕就剩半个身子,也得扔在那!” 小押差脸色立变,这等罪责,想想都让人畏惧。 正想再问点什么的时候,却见外面吵吵嚷嚷走过来了几个人,正当中还推搡着一个年轻人,穿着一身褐色罪衣,脸色倒是平静如常。 “嘿,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又有被发配的了,准备家伙吧。” ------------ 第337章:黥面千里 老押差把烟袋磕碰几下,擦了擦屁股上的灰这就起来了,小押差看了一眼这年轻人,心中确实有些不忍。 看着还真是人畜无害,和自己年岁差不多,也不知道犯了什么罪以至于要发配边荒。 “你叫什么?” 老押差走到那人面前,吊眼扫了一圈,心里也有些纳闷这年轻人到底犯什么罪了。 “我叫白···” 没等他说完,老押差挥挥手,把话头给止住了,旁边的火堆烧地正旺,一根铁针被老押差用钳子掐了起来: “管你叫什么,刺字吧,明白告诉你说,天大的罪名地大的银子,你都发配了,要是再没点表示,可是说不过去。” 那年轻人好像没有任何的慌乱,与平常的犯人有着截然不同的冷静。 听到老押差这么说,黥面难道还有什么说法吗?年轻人问道: “此话怎讲?” 老押差吐了一口痰,鼻孔朝天,不可一世道: “那咱也就明说了,黥面之罪,罪在黥面,要用这铁头针在你脸上刺个字,然后再问你杂七杂八的事情,可是这刺字也不是普通刺法,你表示一下,咱这就能下手轻点,点一水的力道就够了,到时候温水再这么一冲洗,看着也干净。” “不然呢?” 老押差这么一听,顿时狞笑道: “不然?不然就得实打实的来,针针刺到你骨头缝里,一点不留情面,那墨汁也得掺点灰,让人隔着八条街都能瞧见你这张小白脸上的字,倒时候熬不熬的过去,还是两说呢!” 果然是上有规矩下有对策,这老押差天晓得在这黥面的机巧里捞了多少油水。 “来吧,我没钱。” 年轻人听完这话,把眼睛闭上了,好像叹了一口气,但没有听见任何声响,他的姿态,有一种伤春悲秋的落寞。 老押差愣了一下,心说这时候一般的犯人再怎么横也得乖乖就范,怎么今天就碰见狠岔子了? 想到这不禁有些恼怒,只听老押差用狠毒的语气招呼道: “来呀,把东西都摆上来,让这位爷瞧瞧,也别到时候说咱工具不够专业!” 小押差战战兢兢把东西都拿出来了,看了一眼年轻人,还是有些不忍心,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而那个年轻人自始至终都再没睁眼,一如寻常,被人推搡到了近前。 老押差不管其他,给钱是爷,不给钱连杂碎都不如,只看是铁针烫红,抄手上脸! 那针头喷发的怒火掺杂着道道凶狠,让人汗毛都炸开了,还没贴在脸上,就已经让人预感到了接下来的痛苦。 “慢着!” 正是针头马上要扎在年轻人面颊上的时候,屋子外面传来了一声冷哼,紧跟着跨步进来一个人。 也是一个年轻人,穿着绫罗绸缎,身形显得很是风流。 年轻人此时把眼睛睁开,回头望了一眼,又转了过来: “你来了。” “老白。” 那人三两步走过来,转到年轻人面前,只看是泪挂两腮,神情苦楚。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悲凉的语气很是无助,那人痛哭起来,老押差看见了却是不耐烦道: “你谁啊,有完没完,别在这碍事,耽误了上刑到时候有你受的!” 后来之人听见老押差的话,有些愤怒,转过头来看了一眼那滚烫发红的针头,又是身心俱荡。 “下手轻点,可不要害了人性命!” 老押差点点头讪笑道:“行啊,多轻都行,可咱为什么要听你的呢?” 说完,空着的另一只手搓弄起来,这是个很明显的暗示。 那人一眼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赶紧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一大叠银票,照着老押差的脸上就摔了过去: “拿好了,可不要嫌烫手!” 那年轻人看到有人替自己破财消灾,叹了一口气道: “铺子就交给你了,别忘了那天我问你的话。” 这人听完没说话,只看肩膀耸动,几行清泪诉了衷肠。 老押差把银票收好,嘴都裂倒了后脑勺,点点头心说这小半年的算是捞够了。 “得嘞,既然你这么懂事理,咱也不为难他,这一路上我就把他当我亲兄弟来照顾,你大可放心,棍刑鞭挞咱也是高高的起,轻轻的落,保准声音大雨点小。” 这倒也痛快,拿钱办事还是有点个兑水的良心。 听到老押差这么说,这人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大堆银票,全都一股脑塞进了老押差的怀里: “拿好了,这些都是你的,不用你把他当亲兄弟,我要你这一路上把他当亲爹来照看!行也不行?!” 老押差愣了一下,心说这话说的太损人了吧,可这银票可是实打实的,揣在怀里心窝子都暖起来了。 给钱就成,其他都可以商量,老押差顿了一下,点点头讪笑道: “得嘞,那您闪开点吧,我要给我爸爸黥面了。” 一根烫红了的铁针轻点上了面颊,染出了丝丝墨痕,沁出了点点血迹。 虽然轻飘,却依旧痛入骨髓,年轻人攥紧了拳头有些发白,那眼角余泪,真是想擦也擦不干净了。 ··· 九门提督跪在宫门外,自始至终没有换过姿势,把手宫门的禁兵也有几名是他那出来的好手,看着自然有些不忍。 也曾劝说要他离去,但九门提督意欲坚决,半步都不挪动,只是跪在这里,恳求面圣。 可他见不到,因为皇上早就传下了话来,九门提督不得入宫,一旦来了,务必要拦在宫外。 所以九门提督跪在这里,已经一整夜了,风霜雨打都没让那脊梁弯下去一丝一毫。 不甘、愤怒、愤怒、不甘··· 这一夜就连凄风苦雨都显得有些暴虐,肆意妄为拍打在了每个人的心头,九门提督肝肠寸断! 眼看着落日余晖淹没在青山背后,九门提督掐算了一下时间,这白长生应该已经上路了。 即便是有心,现在也已经回天乏术,九门提督愤恨地一声大吼: “糊涂啊!!!” 说完,拳头卯足了力气朝着地面锤击了一下,看那地砖都崩裂开来,正像九门提督的心头肉一样,伤痕累累。 站起身来,有些摇晃,九门提督再次望了一眼深宫大院,转身离去,在夜幕的拉扯下,这身形显得无比苍凉。 等九门提督晃悠着走在街头,来到发配之人出离京城必经的宣武门的时候,只看到一个人正站在宣武门的城楼下,茫然无助。 “您来了···” “他走了。” “他在哪!” 身前,一脸落寞,身旁,一声疲惫,身后,一人暴怒。 ------------ 第338章:一兜苦瓜 吴老三只看一身怒火喷发,自打远处奔袭而来,半口宝刀荧光闪烁,点点寒芒如虎目猿睛! 吕不辰和九门提督就站在宣武门的城楼下,看着地上车碾的压痕没有再说什么。 等吴老三急冲过来之后,看了一眼二人,又看了看地上的痕迹,一下子也反应了过来,这白长生,看来是已经被押走了! 早前他本想发怒暴起,但是被九门提督给死死按住了,小太监大惊失色,心说这等刁民难道想要抗旨不尊吗? 那一刻太混乱了,所有人都没意料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结局,更猜不透皇上的意思,为何要如此针对白长生。 几个禁兵把白长生给押走了,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白长生临走之前回望了一眼众人,凝视了一眼阴影处的杨茹,一丝微笑,再无其他。 这就被带走了,谁也拦不下,谁也接受不了这样的结局。 九门提督强装镇定接下圣旨,吴老三再也抑制不住,这就要冲出去了。 可就在此时,两处阴影的唐无心齐齐出手了,甩出暗器,直射进了吴老三的后心,让他昏迷倒地。 这也是知道吴老三追出去必定要惹出惊天祸端,两个唐无心心意相通,出手拿下了吴老三。 等宣旨之人离开以后,院子里陷入了死一样的沉默当中,两个唐无心随着杨茹走出来,只听寒风陡峭,泠冽人心。 “后会有期,择日再战!” 小唐无心看了一眼老唐无心,也知道今天的事情实在不一般,还是不能在这动手,拱手之后便也离开了。 老唐无心留在了九门提督这里,看小唐无心离开,邪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杨茹整个人都快晕了,她本心喜白长生,却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样的结局,只能悲苦地望着九门提督,寻求帮助。 九门提督胡子发颤,用力一跺脚: “老夫这就去面圣死谏!” 说完这话,火急火燎就赶奔了大内,留下皮琵夏和季礼,在这安慰杨茹,照料吴老三。 就连平日里插科打诨吊儿郎当的季礼都为白长生感到不公,凭什么所有人都赏赐了唯独要责罚白长生呢! 皮琵夏叹了一口气,把吴老三扶好放在了椅子上,老唐无心取来绳索将他捆好,免得一醒过来又行冲动。 “这皇上流放的不是白长生,而是那些他以为邪门的传承,到底这天子还是容不得凡人得道,江山也见不得百花争艳。” 老唐无心叹了一口气,他是这些人中最了解帝王之心的人,可这话说出来,就像是千万把尖刀,刺进了每个人的心窝里。 白长生算是毁了,毁地一无所有。 而眼下,吴老三从九门提督府上挣脱了束缚,第一时间便冲来了宣武门,想是要将白长生救下来。 哪怕玉石俱焚,哪怕抗旨不尊。 一贫一富,乃见交情,一生一死,交情乃现。 这些人全都和白长生有着过命的交情,怎能不悲从中来? 吴老三更是愤怒,一瞧白长生已经走了,当即就要冲出城外去救人,可还没等他走,只看吕不辰和九门提督齐齐挡在了他的身前。 “还有点人性吗你们?老白怎么对你们的难道都忘了吗?!给我滚啊!!!” 吴老三操刀直立,怒不可竭冲着两个人破口大骂,没有一点客气,眼中的怒火简直要喷发出来了。 “够了!难道你想白长生死吗?!” 九门提督寒声喝问,吴老三不顾一切,眼看着就要操刀劈出一条血路冲出去了。 “这是老白的意思。” 吕不辰叹了一口气,把头别过去,没再说话了。 吴老三愣住了,白长生的意思? “什么意思?” 吕不辰唉声叹气,告诉了吴老三: 这白长生早都推演出了自己的命相,注定是要被发配边疆的,到时候吴老三肯定要出手救他,所以告诉自己一定要在这里等着老三前来。 说服他,让他不要轻举妄动,不然会毁了很多人。 皇家事皇家断,白长生一个凡人本就犯了忌讳去干涉朝廷大事,又兼着一身诡异的传承,这两样加在一起,哪怕他再怎么救驾有功,也是留他不得。 这样的例子,古往今来不知道有过多少次,不知道酿成了多少悲剧。 吴老三听吕不辰说完,踉跄后退了两三步,这也才回想起来白长生这几日来一反常态的作为,更觉悔不当初: “他为什么不逃啊!” 逃? 逃到哪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白长生即便逃的了一时,他能逃得了一世吗? 再者说他要是走了,那身边着一群人又当如何? 到时候一个都少不了,尽数都会被人所害,也正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白长生才会欣然命笔画绝路。 吴老三愤恨不甘,看着那地上深深的一行车碾痕迹,仿佛看到了一个孱弱的年轻人,迎送凄凉秋风正劲,出门一笑泯前路。 那背影的孱弱,遮盖不了果决的大义,那无言的悲壮,莫叹一生前程似锦花不谢。 “呔!!!我恨啊!!!” 吴老三持刀横甩出去,一道刀气直直飞过了吕不辰和九门提督的发梢,穿射在了宣武门的城楼上。 噌啷啷!龙吟虎啸。 那刀气甩在城门楼上刻着“后悔迟”的牌匾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印痕,让人心神荡漾。 残云苍岭野雁不渡青山常在三两行,泪不语。 ··· 大管家蹲坐在地上,面前摆着一个大箩筐,里面放着满满一筐的苦瓜。 所有的家丁都分列两旁,一个小太监,手拿圣旨,站在大管家面前,几个禁兵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 “和大人,吃吧?” 那小太监有些玩味的语气说道,又伸手推了一下大管家面前的箩筐。 大管家的脸就跟筐里的苦瓜一个颜色,简直苦到了心缝里。 这是皇上的意思,让他把这一筐苦瓜吃干净,不能浪费,说是给大管家祛火,实际上这一筐吃下去,三个月大管家都笑不出来了。 “喳,奴才···叩谢皇恩浩荡。” 大管家哭丧着脸,从筐里先掏出了一个苦瓜,慢吞吞放在嘴里开始干嚼,嘎嘣脆! “嘎吱嘎吱。” 一边吃一边哭,大管家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等大管家吃完这一箩筐的苦瓜,真是面如菜色,整个人都不好了,把宣旨的小太监送走,整个人七荤八素瘫软在了地上。 “刘三···给爷倒碗茶···” 呜呼哀哉的大管家吆喝着,躺在地上只看有出气没进气了。 刘三赶紧跑过来给大管家送来一杯茶,陪着大管家蹲坐在地上缓缓心神。 “爷,要不喝点汤吧,这苦瓜吃了这么多,怕您肠胃受不了呀。” 刘三到底还是懂事些,大管家听了也觉得舒心了几分: “也好,喝点有油水的,吃是吃不进了,咱喝什么汤啊?” “爷,今晚给您炖的是黄莲汤,里面还有果仁呢,说是能祛火。” “噗!!!” ··· ------------ 第339章:话分两头 鸳鸯药方案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这一个多月吴老三都没有来步军统领衙门报道,看得出还是有点情绪。 但也没再多说什么了,每天随着季礼花天酒地,倒也消散了几分愁苦。 白长生是彻底杳无音信了,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样了,这流放之人的踪迹任何人都不能预料,也不能去打听。 就连九门提督疏通关系想要照顾一二也是力有不逮,哀叹了好一阵子,只能不甘作罢。 好在疏通了沿路的府衙,能给报个平安,不至于为难,是死是生到时候消息回来了大伙也能知道。 这也是九门提督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倒也奇怪,随之消失的,还有杨茹,自打那天惊愕众人的圣旨传达下来之后,杨茹也消失了。 有人说她去找白长生了,也有人说她心灰意冷,吴老三和季礼问过九门提督,可九门老爷子也不知道具体的去向。 两个唐无心也没人再见过了,唐门大院依旧冷冷清清,但门前已经有了些许的车马。 虽然十四王爷被押入宗人府的消息没有走漏出去,但是江南传来消息,说王爷消失了。 身边围着的一群好手也都被两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高人赶杀殆尽了,大家也就纷纷猜测是皇上的手笔。 更有人传出话说当年唐秋生是被十四王爷所害,含冤灭门。 而唐秋生本人,其实也是忠心耿耿一心报国,这本就是闲话,没人愿意去相信。 可让人惊奇的是皇上派下人来,打扫了唐府大院,让里面干干净净,不再那般邪气逼人,这多多少少都让人觉得是皇上有心。 时间长了,大家也就不怎么忌讳这里了,虽然还没人赶随意出入这荒废的宅子,但门前已经有了烟火气息。 这是好事,起码眼下歌舞升平,盛世依旧。 宫里传出消息,杜寒染病离世了,消息一出来所有人都震惊了,这杜寒何等身份,居然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所以过了没多久,不少说书人的口中,便有了影射杜寒的角色出现,也为这茶余饭后平添了不少谈资。 皮琵夏的中药铺最近生意异常火爆,多少人亲眼瞧见了宫中送来的匾额就挂在门前。 皮氏神医,福泽百代。 有这一句话,就算是卖切糕的都能买房置地了,所以皮琵夏那药铺生意兴隆,也实属寻常。 只是大家都有些纳闷,为何这中药铺里的肉苁蓉和一些补身子的药材总是缺货。 有人说是被两个无赖给抢走了,可大家都不知道是谁,这事情也说不过去呀,没听说哪个江洋大盗会对这等药材感兴趣。 一笑而过,所有人的日子依旧按部就班过着。 只是皮琵夏现在的脸色有些难看,看到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两个身影缓缓逼近了。 “哎,取五斤肉苁蓉。” 皮琵夏冲着新招来的小伙计吆喝了一声,小伙计赶紧就去抓药了,心说这怎么刚进货就要拿出来这么多。 还没等药材拿出来,只看到外面那两道身影已经进来了。 不是满口脏话的瘪三和那浪荡的季礼还能有谁? “二位爷,承蒙照顾,又来了。” 皮琵夏疲于应付,胡乱招呼了一声,吴老三大嘴一撇,自顾自倒了杯好茶。 季礼更是随意拿捏起了药铺里最珍稀的几样药材,眼力还真够瞧的,全都让他翻了出来。 皮琵夏脸都绿了,赶紧把东西抢回来,唉声道: “差不多得了,五斤肉苁蓉都在这了,赶紧拿好赶紧走。” 说完,把打包好的肉苁蓉丢给了季礼,吴老三一点不客气,走过来掂量了一下: “嗯,没缺斤少两,诚信经营难能可贵。” 白吃白喝还敢这么说,这瘪三的脸皮怕是跟东直门的城墙有得一拼了。 “谢爷抬举了。” 皮琵夏苦笑连连,过了一会想起了什么,这就问道: “你还不去步军统领那述职,就不怕皇上怪罪下来?” “呔,破地方,老子不稀罕。” 吴老三撇着大嘴,没个好语气,一旁的季礼接过话茬: “你说,这肉苁蓉总吃,会不会药效就不那么明显了,要不咱们换点什么鹿鞭虎鞭?” 说完,眼睛开始偷瞄起来,一旁的皮琵夏脸都白了,心说这厮简直无可救药。 “跟你打听个人。” 皮琵夏气不打一出来,想是借机会损一下季礼。 “谁啊?” “南城有个吃不饱,一天吃五斤肉苁蓉最后撑死了,你认识吗?” 存心让季礼难堪,皮琵夏是不打算留好颜色了,可季礼是什么人,就这些市井之词他都能出书了。 “认识,他孙子是开药铺的。” “赶紧滚!” 皮琵夏冲出来,涨红了脸色连推带桑把俩人给轰了出去,俩人嬉皮笑脸一点不以为然。 等把俩祸害给送以后,皮琵夏这才觉得全身的气力都快消散了,每逢遇到这俩人就跟打了一架一样难缠。 “以后门口竖个牌子:狗与鸡,三只鳖,不得入内!” 皮琵夏挥舞着拳头,冲着店里小伙计吆喝道,气愤难平。 而另一边,吴老三和季礼得了肉苁蓉倒也没再继续胡搅蛮缠了,转了个方向赶奔八大胡同。 就这轨迹来看,俩人走了不下几千次了,怕是闭着眼睛也丢不了了。 俩人转弯抹角走了一会的功夫,就看到街角处有个老头,正萎缩在地上,被一群人拳打脚踢。 那老头惨地都不行了,整个人被打地呲牙咧嘴,头发也散开了,衣服也扯碎了。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正被一群人如此拳打脚踢,看年岁已近花甲,实在可怜。 吴老三虽然人糙,但良心尚在,看到这一幕不免有些瞧不过去了,赶紧跟着季礼走上前去。 分开众人,吴老三好说歹说才让几个人怒火暂时平息了几分,只听这群人张牙舞爪嘴里叫骂不停。 “行了行了,这么大岁数了,真打死了算谁的?” 吴老三好言相劝,季礼也在旁边招呼。 “到底怎么回事?对一个老人家如此粗暴?” 季礼问道,回头看了一眼那老头,只见那人气若游丝,眼神都快涣散了。 “这老骗子坑我们钱,说好了会算命,其实就是蒙人呢,回去我们好一阵让人笑话,绝不能饶他!” 一个小伙子好像还是不解气,又冲了过来想要动手,吴老三赶紧拦住,季礼叹了一口气: “好了,别打了,多少钱我给你们,赶紧走吧。” “二两银子呢!” 二两银子不多不少,也够一家子人挑费一个月的了,季礼家境殷实自然不以为贵,顺手掏了出来,递给了这几个人。 “去吧去吧,钱在这呢,结个善缘别欺负人了。” 刚说完,只看身后那老头颤巍着爬起来,抱住了季礼,痛哭流涕! “好人啊,这个世上还是好人多啊,恩公啊!” 哭地声嘶力竭,季礼也是动容: “得了,以后别再坑蒙拐骗了。” 又安抚了一下老人,那几个火气冲冲地人得了银子也没再为难这就走了。 吴老三和季礼也没再管这老头了,继续朝着八大胡同的方向走去。 等俩人来到八大胡同的时候,按规矩是要先使唤一些杂碎银两打发那些下人,这样进去以后也好有个照顾。 算是市井规矩,俩人常来常往,自然轻车熟路。 可季礼刚把手摸到荷包的位置,却发现那里空无一物! 荷包不见了?难道说掉了? “嘿,这运气可真够背的,怎么就掉了呢,老三今天得你请客了。” 吴老三打着哈哈也没意见,他俩人长期厮混在一起,也不计较这一次两次的小钱了。 老三作东,俩人进了新开张的温柔乡,可还没等人走进正厅,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抱着两个美人,朝着楼上走去。 正是刚才那个挨打的老头! 最让人气愤的是,这老头的手上,还抓着一个荷包! 正是季礼的荷包! 原来是他偷的! “小美人,随老夫上楼去,带你领略腾云驾雾的感觉,如何呀?” “木老爷子,昨才来把钱都花干净了,怎么又有了?” 那被搂在怀里的一个美人娇滴滴问着,叫木老爷子的那个老头一听这话,仰天长啸: “那是两个小后生孝敬本老爷来的,走吧,我们上去,慢慢说!” 说话的功夫,这老头的手已经顺着美人的后腰慢慢向下滑了过去。 此时,站在门口的季礼看了一眼吴老三,点点头说道: “老三,留一口气就行。” “瞧好吧。” ------------ 第340章:江湖骗子 吴老三和季礼悄悄走到了那老头的背后,季礼猛然伸手,拍了一下老头的肩膀: “哎哎,回头看看!” 那老头正是肆意妄为之际,回头一瞧,怎叫一个茫然变色,整个人呆滞了一下,紧跟着赶紧把手从美人身上滑落下来: “哎哟,原来是两位恩公呀。” 两个美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以为他们认识,就在旁边瞧着。 老头瞧瞧把荷包藏在了袖口里,可还没等他放好,吴老三就伸手把那荷包给抢了过来。 “这是哪来的?” 人证物证俱在,这老头一眼瞧过去就说不出话了,眼神滴溜溜乱转,一点糊涂的样子都没了,一看就是人精。 “捡的呀!” “怕是从我腰上捡来的吧?” 季礼气得不轻,好心帮着老头脱困,居然还被偷了荷包,这老头的心肠真真坏透了。 还不等老头狡辩,俩人就架起了他,朝着楼上的房间去了。 “走!” 老头哭天喊地,一个劲的求饶也没让俩人再动恻隐之心,等进了房间,还没等二人再说什么,那老头直接躺在了地上: “哎哟,我这老寒腿啊,心肝肺都不行了。” 这是要碰瓷? “你腿疼捂着脑袋干什么?” 季礼气极反笑,这老头赶紧又捂起了腿,装出一副痛苦的模样,让人看着就觉得可怜。 吴老三不管那些,走上来照着老头的屁股就是一脚,这老头本就瘦弱,这一脚踢过来差点没给他踹飞。 骨碌一下跪坐在了地上,老头砰砰砰开始磕头求饶,就这迅捷的样子,还真瞧不出来是七老八十的人。 “不管了,先打一顿解解气再说。” 季礼挽起袖子,这就要动手,那老头一个翻身,直接抱住了季礼的大腿,鼻涕眼泪一个劲的往外流。 “不要啊,饶了我吧,饶了我这个老混蛋吧。” 声嘶力竭,就差没反过来叫俩人祖宗了,这老头演地一出好戏,可吴老三跟季礼是再也信不过他了,只想打他个好歹。 俩人刚一伸手,这门忽然被推来了,外面丫丫查查冲进来了一伙人,各个圆目怒瞪! 老爷子也哧溜一声站了起来,后退了好几步,这群人一瞧见他,牙都快碎了! “老匹夫,还钱来!” 季礼和吴老三都纳闷了,难道这都是要账的?好家伙这老头可真是坑蒙拐骗的惯犯! “我没钱啊,要钱找我俩儿子吧,都给他们了。” 老头见风使舵,指着吴老三和季礼大喊一声,栽赃陷害。 吴老三和季礼气地都快跳起来咬人了,刚要破口大骂,这群人就将这俩人给围起来了: “还钱,还钱!” 吴老三怒火喷发,季礼更是大声吼叫: “这老头我俩不认识,我的钱都让他给偷了!” 老头赶紧否认,这群人不分青红皂白,是哪个都不想放过,可不能含糊。 “胡说,你俩这逆子,抢了老夫的钱,揣在自己怀里,还想狡辩吗?钱就在他腰上呢,你们自己看。” 这群人一听,眼睛一低,就看到季礼的腰上别着一个荷包! “你这老头···什么时候又放回来的···你···!” 季礼气地都不行了,这屋子本来就拥挤不堪,一下子又进来这么多人,更是吵闹。 吴老三伸手的空隙都没了,这群人一瞧,这老头还真没说错,当即不由分说开始推搡起了俩人。 “钱在他俩身上,找钱啊!” 一群人这就不管那老头了,拼了命的往俩人身上挤,吴老三眼睁睁看着那老头趁着这档子功夫从窗户悄悄翻出去了。 “哇呀呀,气死我了,死老头你不要让我逮到!” 那老头翻出了窗户,一听吴老三这么喊,打了个寒噤,再不敢耽误,撒丫子就跑。 就这腿脚,考个什么武状元那都不在话下! 等季礼和吴老三好不容易脱身出来的时候,真是筋疲力尽,感觉比打了一架还要劳心费神。 这群人根本不听劝,要不是吴老三拼命把衙门的令牌拿出来以壮生威,这群人还不知进退呢。 打听了一下,原来那老头叫木子仙,是个江湖骗子,浪荡江湖一辈子,从南骗到北,眼前这些人,都是他的债主。 被骗的由头更是千奇百怪,这老头冒充了无数的身份,就这么一路坑蒙拐骗来了北京,这群人也就跟来了。 打听到老头在这眠花宿柳,这群人自然就找了过来,也是吴老三和季礼运气不好,被摆了一道。 俩人骂着街从温柔乡出来了,兴趣全无,也就各回各家了。 吴老三先回了一趟京直隶衙门,想是把这老头的相貌让人临摹出来,放在城**人识别。 毕竟是个祸害,这类人留不得,吴老三还算有些正业可务。 可当他回到衙门的时候,师爷和老爷都跪在了堂上,说是迎接吴三爷吴侍卫。 官大一阶压死人,吴老三现在算是半个皇门吃饭的狠岔子,谁也不敢得罪。 不过毕竟眼瞎还是自己的上司,吴老三虽然高兴但也不能太放肆,赶紧让老爷和师爷起身,说一切言之过早。 两个大人端茶倒水,捏肩掐腿,就没这么拍过马屁。 路过的一些衙门官兵看到了,纷纷侧目以对,这到底谁才是老爷? 瘪三得志,想想这后果,所有人都觉得脖颈儿凉了几分。 吴老三打着哈哈,把那老骗子的事情说了出来,老爷赶紧命画师作画,散播了出去。 “三爷,不瞒您说,步军统领那说话了,说要您尽快赴任,不然我们这也不好交差,到时候怪罪下来,说我们是办事不力,这罪名可就大了。” 原来是为这事,京直隶衙门的老爷也巴不得吴老三赶紧赴任,省得自己在这混地一天不如一天。 吴老三一琢磨,毕竟是皇差,真不接茬到时候没好果子吃,大不了去对付几天,实在不行被免了职务再回来混吃等死也一样。 毕竟是散漫之人,吴老三对名利二字实在是没什么兴趣。 “得嘞,就这几天我就去,也不劳你们费心。” 吴老三应了差事,师爷和老爷松了一口气,赶紧继续揉肩掐腿了。 旁边的画师在那按吴老三描述的特征,画出了那老骗子的相貌,几个人就一边等一边聊着。 可画着画着,这师爷的表情就不对劲了,左看右看,等画师彻底完笔,人也愣住了。 “我见过他。” 师爷用茫然的语气,说了这么一句。 一旁的吴老三一下来了兴趣,赶紧问道怎么回事,此人到底是谁。 “老爷,你还记得三年前,北安门闷子胡同有人被乱刀砍死的那个案子吗?” 老爷一听这话,也把端茶的手给放下了,瞧着师爷,又看了一眼那画像,不解其意: “怎么,那案子不是压下去了吗,行凶之人没找到,我也记不清楚了,难道说这老头就是凶手?” 吴老三眉毛都拧起来了,好家伙这老骗子还牵扯了人命凶案? 听老爷这么问,师爷却是摇摇头,神情很是迷茫,好半天才开口说道: “不是,他不是行凶那个。” “那他是哪个?” “他是被砍死的那个!” ------------ 第341章:一声高昂 吴老三登时站了起来,眼睛都瞪圆了,不可置信地看着师爷和老爷,好半天才问道: “此言当真?这老头死了?啥情况?” 师爷也是一惊,这可不能胡说,赶紧把脑袋低下来,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西洋镜,架在鼻梁上细细又看起了那幅画。 三个人凑在一起,等师爷又看了两三回,这才把脑袋又都抬起来,师爷不言一语,猛点脑袋瓜: “错不了,就这老头。” 吴老三这就问道:“细细说来,这老头当初为何被人砍死的?” 师爷沉吟了半响,这就慢悠悠捋着那灰白参半的胡子开口说了: 原来这老头叫木子仙,乃是三年前闷子胡同人命案的案中人,说是骗了人家钱财,被人家找到了,然后一通好打给打死了。 当初那些行凶之人也是有点家产,不知道怎么被这老头给惦记上了,又因为当初京直隶衙门的师爷乃是陈华。 左右疏通关系,这案子也就压下去了,后来那几个人也是怕东窗事发,后来就搬出了北京城。 这事情后来确实也追究过,但因为实在是找不到人,也就石沉大海了,谁都想不到这木子仙居然又给找到了。 他还活着,按这么说的话那群人并没有犯下人命案,这就起翘了。 吴老三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应该是错不了了,在八大胡同听那群人口中也曾念叨过,尤其是那里的小娘们也都说过,这老头就是木子仙。 看来可能是什么误会,这老头受了伤并没有死去,现在伤养好了,又开始招摇撞骗了。 这么一解释,倒是合情合理,衙门老爷直夸三爷断案有方,吴老三也是得意。 可师爷却是伸出一只手,搪在俩人身前,说道: “不对,那时候虽然我没有在这任上拿钱干活,但也好歹干了小半辈子“讼师”(古代的律师),这案子我可是听过,也是凑热闹见过仵作敛尸,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这老头是被人砍死了,胳膊腿全断!” 这话一说出来,吴老三和师爷都不吭声了,心里来回琢磨起了这起翘的老头蹊跷的案件。 “那到底怎么回事?” 老爷吞咽着口水,小声问着俩人,这也就看出来,现如今京直隶衙门最算是废柴的人,估计是非他莫属了。 吴老三转头看着师爷,师爷想了一下,小心说道: “这老头的名字叫木子仙,这里面可是有个仙字···怕不是···” 吴老三没等他说完,当即破口大骂道: “放屁,你见过仙人偷钱的?分明就是个招摇撞骗的老骗子,当年卷宗呢,调出来三爷我上眼观瞧,一看便知!” 老爷有些为难了,踌躇了半天才道: “那不瞒三爷,自打小人上任,当年那些卷宗就都送到慎刑司了,毕竟衙门当年的师爷和老爷都有些个···” 话没说明白,吴老三倒是听明白了,当年那些案宗估计是没了,现如今当年闷子胡同人命案的相关人等也都不在了,这案子还真是难回首。 “罢了,你们让画师把这画像撒下去,张贴在城内外,一旦遇到这老头就抓回来,甭管怎么回事,反正他是个老骗子,不愁师出无名。” “得嘞,三爷请好把。” 师爷和老爷齐齐回应,吴老三也站起来了,拍了拍屁股,扬长而去。 师爷俩人大眼瞪小眼,等吴老三走远了,这才唉声叹气,回去准备了。 吴老三来到衙门外面,琢磨了一下,这老头毕竟是小事,自己头上这顶乌纱帽可是有些刻不容缓了。 说是不愿意去,但说到底还是要走上一回,毕竟是皇差,稍微耽误了那罪名可就吃罪不起了。 尤其是自己这身份,那可是和罪犯白长生有些个瓜葛,多少人惦记着呢,可不能留下话柄。 想到这,吴老三吐了一口痰,换了个方向朝着步军统领的地界去了,一边走那嘴里还骂骂咧咧: “让老子进宫干差?皇帝老儿这可是你自找的!” ··· 吴老三走得轻巧,季礼现在却是有些费解了,手里拿着一张纸,正站在一处即将荒废的宅子前面,一脸纳闷。 “老地方见。” 这纸上只有四个字,季礼看了好半天都琢磨不透,他正站在十八胡同的白家棺材铺里。 这里已经人去楼空了,自打白长生被发配边荒之后,朝廷按例抄家,当天就派人来了。 一点没客气,说拿就拿,一样东西都没给留下。 白长生所有的家当都被拿走了,就连吕不辰也消失了。 季礼空了一个月的功夫才想起来到这地方找吕不辰,这小子可是好久没来季府了,老爷子差他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 早前老爷子听说白长生被流放,也是痛心疾首,多方努力都是无用功,毕竟是皇家的事情,不容凡人插手。 可季礼一过来就有些懵了,宅子被清干净了怎么吕不辰也不见了。 看字迹倒是这小子亲笔写的,可老地方是哪呢? 季礼想不通,毕竟脑子不够快,就在屋子里溜达起来,现在白家棺材铺的东西都被清理干净了,除了几把破烂的板凳。 劣迹斑斑、灰尘满满,好像在诉说着这里过往主人的故事,白家的牌匾经不住蛮横,已经断了半截。 “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 这对子在门口贴着,字里行间写满了怨天尤人,季礼叹了一口气,伸手抚摸了一下那斑驳的对联,已经破败的不仅是这几行字,还有人心。 这宅子早前是当铺,坐落在十八胡同也算是大家院落,后来白长生迁居此地,正是看中了这对子才没给抹去。 想到这里,季礼脑海中精光一现,心说自己怎么这么蠢呢? 急急从棺材铺里出来,季礼马不停蹄赶奔东直门拐子胡同,那地方还留着白长生的一处别院呢! 自打搬过来,白长生每逢人问,都说这拐子胡同的别院兑出去了,省得总有人惦记。 可季礼清楚,老白是个守旧的人,怎么可能把这“祖宅”卖作旁人。 吕不辰无家可归,肯定是搬去那里了,应该是老白提前都预料到了一切,就安排了这些。 连跑带颠,好半天的功夫,季礼连连喘气到了拐子胡同,转弯抹角又走了一会,这就到了当初白长生留在拐子胡同的别院里。 “不尘!” 硕大的两个字,描龙刻凤的一个匾额,转角勾勒山水苍穹,睥睨之气立现。 一看这俩字就知道,肯定是吕不辰了,他把白长生这别院给改成了一处买卖,看样子好像是个画廊。 门口的春凳不灰,好马常栓,广亮的大门前挂着三五幅当世画家的名作,自然少不了季老爷子的得意之作。 虽是临摹而来,倒也让人一眼就瞧出来这宅子做的什么勾当,季礼有些诧异,更觉惊喜。 也不知道他哪来的钱,更不知道这小子最近怎么样了,季礼不想再耽搁,这就迈步走了进去。 临到门前欲问人,季礼这边厢手一抬起,那边厢院子里嘹亮清脆的一声啼叫,震慑人心! “啾啾!” ------------ 第342章:白骨烂泥 “别叫了,你这厮怎么如此不识抬举,好心收留你,就知道跟我这裹乱!” 院子里叽叽喳喳传来了争吵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正来自于吕不辰。 季礼不明不白,两手一送,把门给推开了。 “吱呀呀咣当当!” 俩人一鸟,全都傻了。 季礼站在门外,整个人怔住了,看院子里的吕不辰,正抱着一只鸟的脖子,像是要让它闭嘴。 那只鸟何其俊美高挑,站起来一人多高,彩羽如刀鸟喙如镰! 七彩斑斓的羽毛迸出的光彩直射如眼,看一遭就让人心神荡漾。 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好像也在打量着眼前等不速之客,这不正是象凤吗?它怎么来了! 可季礼和吕不辰并没有见过象凤,自然不认得。 这是多么美妙的生灵,看在季礼眼睛里,真让他情不自禁想要赞叹一声: “好漂亮的火鸡啊!” “啾啾!” 象凤差点没冲上来啄这季礼,堂堂上古仙禽,到了这小子嘴里居然成了如此不堪的俗物,怎能让象凤不恼? “快进来,别让别人瞧见了!” 吕不辰赶紧放下象凤,三两步走过来,让季礼先进来说话,遂即把门严严实实给关紧了。 季礼被推搡着进了院子,看着吕不辰有些诧异,但也顾不得了,本就是浪荡子弟,掐虫遛鸟轻车熟路,此时见到如此惊艳的象凤,更是赶紧走上前去想要抚摸把玩: “你吃什么呀?好家伙你这伙食肯定够挑费的。” 季礼压根不问情由,走上来就开始揉捏起了象凤。 象凤可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真真正正的鸡皮疙瘩,朝着后面跳闪了几步,躲了开去。 “啾啾!” 好像很是责备的语气,看着一脸不怀好意的季礼,象凤很是戒备。 季礼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吕不辰,问道: “您给解释一下吧,这伙计怎么来的?还有你这营生。” 吕不辰白了一眼季礼,摇着头走过来,蹲坐在一旁的马扎上,唉声叹气说出了事情的由来: 早前他迁居拐子胡同,本来一切顺风顺水,不尘居的营生也干了起来,这都得益于白长生的断命手段。 老白早都通过种种意象推演到了自己的前程,必定是万劫不复。 所以提前下了决断,将身价产业全数交给了吕不辰。 那早前得来的银两交由吕不辰打理,这吕不辰倒也不亏心,按着白长生的指示一样都没耽搁。 想到自己接下来的打算,吕不辰自然想到了作画的勾当,一不做二不休利用那些当宝贝得来的银两,购置了不少名家画作,还有笔墨纸砚。 把白长生的别院稍微一归置,也就成了现在的“不尘居”。 生意倒也兴隆,吕不辰也算是少有头脑的聪明人,没有做那一刀切的勾当,他想到了细水长流。 这名家画作一经转手也就无利可图了,即便是升值贬价也都和自己无关。 那干脆做临摹的图本,将当世的书画大家的作品刊印成一本本合辑,然后批量出售。 这样一来,无论是学画的学子,还是想做留念的老百姓,也都能沾沾大家的不凡之气了。 这生意在早年间也曾有人做过,但都没什么大出息,一是因为笔法临摹不够精妙,二是因为资金周转不利。 可这两样难死人的门槛在吕不辰面前简直不叫事。 就他的造诣来说,不成个大家也差不多了,何况还有这么一笔意外的横财可供挥霍。 所以这生意一做起来,自然是范蠡把门开,公明迎客来。 “原来如此,我说最近怎么满大街都是画作合集,还没来得及看,早知道也买上一两本来捧捧场了,哎,这火鸡的来历呢?” 季礼点点头,心中赞叹不已,这吕不辰算是熬出头了,真是才财二艺双绝的好小子。 吕不辰闻听此言,却是摇头苦笑:“这家伙呀,都快折磨死我了!” 这鸟来的时候,正值吕不辰的勾当顺风顺水,他在这不尘居临摹画作,然后交由京城的刊印行来发行。 那天正是拿着一大把新近临摹的画作出门,一回来把门打开,就看到一只硕大的火鸡蹲坐在房梁上,眼神放光,看着着实可人。 吕不辰有些惊讶,这等灵物一看便知不是凡物,可又不知从何而来,因何造访。 只想着留下这可人的大家伙,吕不辰把家里的瓜果梨桃都拿了出来,象凤一瞧也是消了几分戒备,自打房梁上跳下来。 翼展开,四方平,就连吕不辰都震惊失色了,这绝非寻常禽鸟,好似天外来客,普度众生。 就这姿态已经让人生出几分敬畏了,可再看那象凤的眼珠子,却是有着人性的懵懂和灵动。 好像听得懂人言话语,吕不辰有心留宝,这就抱着试试的态度问道象凤为何来此。 象凤跳下来吃了些瓜果,也没搭理吕不辰,这就冲进了屋子里,在当初白长生留居的那些个角落痕迹上来回摸索。 吕不辰不解其意,但细一琢磨就知道这象凤肯定是奔着白长生来的,不然怎么能来回在那白三石的遗像前找寻呢? 象凤歪着头,在白三石的遗像前扑扇起了翅膀,眼眶里好像还滴下了一滴清泪。 从那天起象凤就留在这里了,吕不辰虽然闹不清楚,但象凤那意思很明确,就是不打算走了。 本来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可象凤乃是仙禽,哪能天天吃这些瓜果梨桃的寻常俗物。 必须要上好的荔枝蜜饯等等珍馐,露珠都不能擦干净,就指着露珠止渴呢。 一旦给少了,好家伙这就开始叫嚷不休,满院子撒欢儿,什么都砸什么都鼓捣,只要让它惦记上的,那可没个好。 这不,今天便是如此,吕不辰稍微慢了一会的功夫,象凤已经开始大声叫嚷满地撒泼了。 吕不辰也是知道这“火鸡”定是不凡,一旦惊扰到了街坊邻里,让人知道了肯定要上报给朝廷。 到时候估计就要被抓走献上去了。 正是因为不忍灵物被擒,吕不辰只能跟着这祖宗在这瞎胡闹,今天也是一样,正闹着,季礼就上门了。 季礼听到这,点点头,欣喜万分看着那象凤道: “如此甚好,你这宅子放不下,干脆给我,我拿到我府上去养,岂不再好不过?” 说完,走上前来想是要抚弄象凤,可象凤好像听得懂季礼所说的话,只看是眼睛瞪起了,喉咙一紧! “啾啾!” 扑扇着翅膀奔着季礼冲过来,一爪子抬起来,似铁抓挠心,一翅膀抖起来,又似千军万马。 直接将季礼按在了地上,死死踩在脚下,用翅膀不停拍打起了季礼的屁股,季礼简直是痛不欲生! “哎哟,鸡爷,饶了我吧,你这干嘛啊!大不了给你找一只母鸡,何必如此啊!” 抱头大喊,季礼实在纠缠不过,那象凤一听这话,更觉来气,照着季礼的脑门子就是一翅膀。 “我的个天爷,这还真是火鸡脾气啊,老吕,快点救我啊!” 象凤气不打一处来,跟这教训着季礼,吕不辰也是唯恐季礼那小身子版被这祖宗给祸害死,赶紧上前拉车帮忙。 这院子随着二人一鸟,彻底乱了套了! ··· 就在此时,忻州迷山之中,传来了一声暴喝,百兽奔走,飞禽离枝。 一个白衣敷面的老者,隔着那层白纱都看得见目呲欲裂,一声不甘的大喝,惊起三生泉阵阵波澜! “为什么!!!为什么你宁可死都不愿把传承交给我!!!” 老人痛惜无奈,那拐杖在手上都快被捏碎了。 而他的面前,泉水边的铁链上,锁着一滩白骨烂肉! ··· ------------ 第343章:又见象凤 季礼和吕不辰瘫软在地上,全身的衣服都给撕碎了,俩人鼻青脸肿,真叫一个惨不忍睹。 此刻要是旁人看见了,一准的以为是被哪个不识抬举的糙汉打了个好歹。 俩人都破相了,也不说话,靠在一起看着面前象凤啄食着地上的蜜饯,真真无话可说。 好半天,季礼才缓过来一口气: “我说,老吕啊,实在不行送出去吧,这东西留着也是祸害。” 吕不辰提了一口气,哀怨道: “谁说不是呢,这不送不出去吗,好家伙这玩意现在是赖在我这了,打也打不过,赶也赶不走。” 季礼晃悠着站起来,又恍惚了一阵子,这就要走了: “不行,我得先回去养养,等着实在不行找俩人,捆也要捆回到我宅子里,我还就不信了。” “那我谢谢您了,赶紧带走。” 吕不辰说话都好像没了力气,旁边的象凤听到了,好像是听懂了俩人的对话,脖颈儿这么一扭,脑袋一歪,目露凶光! “走你!” 季礼掉头鼠窜,把门踹开撒丫子就跑。 身后传来吕不辰的哀嚎,季礼把脸上的羽毛摘干净,再不敢逗留,先得活下来再说! 一路狂奔回了家里,季礼靠在椅子上缓回心神,嘴里喋喋不休,像是在骂街: “不行,这等仙禽我必定要给弄到手。” 毕竟是个浪荡公子,平日里这类掐虫遛鸟得勾当最是让季礼欢喜,又是如此仙禽异兽,要是能给收下来,到时候遛到八大胡同转悠一圈,那还不得羡煞旁人? 季礼有个好打算,这就回了自己的屋子把所有有关遛鸟的记录摘要都找了出来,埋头苦读。 这倒是少有的专注,就连北京才情十绝的人来找都是谢客不见。 足足过了两三天,直到宇文无双上门,季礼这才得空见了一面。 宇文无双走进屋子里,看满地狼藉的书目,还有季礼苦思冥想的样子,着实有些费解: “你这是怎么了,什么东西这么吸引人,好嘛现在曲艺团这么多青年才俊等着你亲见呢。” 宇文无双现在是他们这个团伙的二把交椅,主管考录用。 季礼把头抬起来,叹了口气: “我就想看看有什么路数是能把大一点的鸟给拴住拷牢的,这都看了好几天,也没个头绪。” “怎么着,你这是要熬鹰啊?城里不让这么玩啊,你们家又不是王爷,看到什么宝贝了这是。” 宇文无双愈发好奇起来,季礼一想那火鸡的样子,又是揪心又是喜欢,这就道: “哎,看到一只好雏,就是个头大了些,长得可真是俊俏,要是能拿下来,到时候拎到八大胡同,那可是长脸的把式。” 宇文无双听完,摇头一笑,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是只鸟勾起了这小子的兴致。 再一想自己平日听来的那些手段,还真是专治这些冥顽不灵的货色,当即开口道: “你甭管了,交给我吧,晚些时候我带着把式过去,你在那等我,一准给你拿下来。” 季礼闻听此言,起身大喜道:“此言当真?你真有办法?” 宇文无双拍着胸脯子保证:“妥妥的!” 恨不得跳起来亲他一口,季礼仰天长啸,按捺不住地兴奋起来,宇文无双却是把他拦住了,他来这里可是有正事的: “别光顾着乐,找你有正经事呢,我跟你说,现在咱们这个团···咱们这个曲艺团可是越来越大了,你抽空也料理一下,现在就我和张小鱼管事,头目···不对,管理人员也不够啊。” 季礼点点头,心说这阵子光顾着瞎胡闹了,还真把“正经事”给忘了,赶紧问道: “有什么需要我办的?” “咱们得拟定一份那叫什么来着,哎呀反正就是来一套说辞,到时候开会呀什么的也好说,像样的东西总得有点,不然不像话。” 季礼一听,是这话,其实他俩说的那什么“说辞”,是一种噱头罢了。 想当年揭竿而起的好汉们,还有那些什么唐宋八大家各类诗社戏团,都要有自己的“由头”,也就是所谓的噱头。 每逢集会,把这提前写好的东西拿出来,当着大伙的面讲上一回,一来是鼓舞士气,二来是做戏给旁人看,怎么说还真都有些道理可循。 想当初那陈胜起义,说了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这句话算是传芳百世了,后来又有刘备什么伐纣除虐、水波梁山单八将的喝号,如此种种都是噱头。 也不知道宇文无双从哪听来的,兴许是戏园子,兴许是什么野茶馆,反正是勾起了他的兴趣。 自己又写不出来,总不能让个曲艺团学那梁山好汉的贯口吧?这就来找季礼,想是让他参谋参谋。 季礼听宇文无双说完,也觉得是这么回事,得有个说得出去得由头,比如说什么顺应天意创立的曲艺团,要大家多多捧场之类的。 反正摘些好听的说就对了,俩人席地而坐,开始琢磨起来。 过了好半天的功夫,这噱头也算拟好了,俩人穷尽笔墨,绞尽脑汁写了这么几句话,拿起来一看,还真别说,有那么一股子荡气回肠的意味! “敬江山父老宣!” 就开头一看,宇文无双打心眼里就佩服起了季礼,到底还是才情十绝的头把交椅,这措辞分寸拿捏的正好,不卑不亢还有些大义凛然的味道在里面。 看一眼开头就让人心生敬意,一气呵成再这么念下来,真是妙不可言。 摇头晃脑,俩人照着那纸上歪七扭八写的字就念了起来: “敬江山父老宣!吾辈才情良人顺应天意,特立曲艺团于京城,感念大清江山盛世太平,想是再招些一块儿玩的主顾,没别的话说,来就是哥们,吃喝拉撒荣辱与共,一撮发财一撮串胡同,娘们管够好酒烂肉,谁不来是小狗,随意退团王八蛋,汪汪汪!” 果然荡气回肠,念上一回合辙押韵心生荡漾,就这噱头每逢聚会表上一次,必定能拉拢人心,鼓舞士气! “好!好!好!季兄果然是我辈中人的楷模,小弟甘拜下风,得嘞,这东西我就拿回去,刊印出来散发下去,到时候一准的羡煞旁人,晚点,晚点我去拐子胡同找你,帮你熬鸟。” 宇文无双拍拍屁股,洋洋得意拿着这份噱头就走了,季礼也是心生激动,现如今才情十绝可是坐大了,晚上要是再能把这仙禽给拿下,何愁没乐子找? 这也真是闲的实在没事干了,季礼就这么兴奋了整整一白天,还没到黄昏就已经迫不及待去了拐子胡同。 一到那不尘居,季礼轻车熟路,把门打开再给关紧,正逢吕不辰在那给象凤喂食,俩人都没客气: “怎么样了,想到什么办法了没?” 吕不辰使了个眼色,看了一眼象凤,那意思是问季礼有没有什么办法把象凤给弄走,总放在这也不是个事,哪天被人发现了迟早成祸事。 季礼一听就明白,脖子扬起来,点点头,比划了一个万事俱备的手势,开口道: “瞧好吧。” 象凤吃着东西,看季礼又来了,没个好脾气,扑扇了几下翅膀闪到一旁了,对这俩人好像都没什么兴趣。 到底它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俩人现在还闹不清楚,但都很一致想是要把它给接送到季礼府上,照顾起来也方便一些。 俩人聊了一会的功夫,只听见门外有人敲门,应该是宇文无双来了,季礼噌地一下站起来,兴奋地冲了过去把门给打开: “好小子,怎么这么半天才来?带什么东西了?” 宇文无双猫着腰进来,此时已经天黑了,没看清楚院子里有什么,只是招呼着走进来,把手上的东西放下来。 这东西往地上一放,季礼傻了,吕不辰更是把眼睛都闭上了。 象凤一瞧生人来了,也是好奇,凑了过来,听那宇文无双洋洋得意开口道: “好家伙,我可跟你说,这铁笼子是在北安门买的,可花了我二两银子呢,再送你一根铁链子,还怕拴不住那畜生?到时候拿在家里驯养个三五天,你就等好吧···” 说完,指了指地上三寸来高的铁笼子,牙签粗细的铁链子,不以为然。 可还没等他得瑟完,只看到一人多高的象凤凑了过来,看了看地上的东西,再看看自己,那眼珠子都快冒火星了! “啾啾!!!” “嗷!!!” ------------ 第344章:熟人上门 季礼和宇文无双临走的时候是被吕不辰给抬出去的,捎带着的,吕不辰都是一身狼狈。 要不是仗着这几日照顾象凤有功,估计他都得家遭回禄。 把俩人扔在了安全的位置,回院子的时候看了一眼地上的鸟笼子,已经被象凤踩地稀巴烂了,那铁链子更是彻底成了牙签,拿来剔牙都嫌细。 也是缺了德了,想用这东西栓灵物仙禽,挨顿打不足为过,吕不辰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面前依旧愤怒的象凤,哀怨道: “主子,您看晚上还想再用点什么膳?小的给您备好了。” “啾啾!” 象凤好像瞪了一眼吕不辰,反身一蹦一跳进了厅堂里,找那白三石的画像发呆去了。 这画像是当初白长生交给自己的,说一定要妥善保管,绝不能轻慢,吕不辰倒也有心,就给留在正厅墙上了。 象凤自打来了这院子,每天都会盯着那画像发呆半响,眼神有些茫然,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吕不辰曾问过很多次,但象凤口不能言,这事情也就这么耽搁下来了,他实在无心眷顾。 只能叹着气去准备吃食了,吕不辰有个好脾气,换二一个人估计现在就要疯了。 让一只火鸡作威作福,这换做是谁都接受不了,哪怕是何等的仙禽灵物,毕竟也是不通人事的禽兽。 另一边,季礼和宇文无双互相搀扶着才能勉强回到季府,一进来俩人就算瘫痪了,躺在院子里会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简直是二世为人: “你说你缺不缺德?真要是一个笼子的事,我还用得着找你?” 季礼唉声叹气,揉捏着破相的脸颊,心说这怕是有阵子不能去串胡同了。 “你管这叫雏儿?好家伙赶上半个御林军了,趁早炖了吧,留着也是祸害。” 宇文无双想死的心都有了,被一只鸡打地七荤八素不说,人都快残废了,这要是传出去,怕是名声不保。 在季府门上缓了好半天的功夫,宇文无双这才勉强能起身,话也没说这就走了。 空留一脸不甘的季礼,想着什么特别的办法能降服这只象凤。 等到转天起来,季礼还是觉得全身酸痛不止,这也不是个办法,干脆去皮琵夏那里讨些药来,也好恢复一下。 实在不行干脆弄点蒙汗药,把这火鸡给迷倒,到时候抬回自己家里,弄一大铁笼子,慢慢调教。 季礼想到这,不愿耽搁,一大早就去了老杰克中药铺,推门进来二话不说直问柜台。 皮琵夏一大早起来,伸着懒腰,眼睛还没睁圆就看到季礼闯进来了,登时破口大骂: “有脸没脸,我这没有肉苁蓉了,山参鹿茸也都卖干净了,滚蛋!” 季礼死皮赖脸也不走,皮琵夏再一看,这货怎么又被人给打成了这幅德行,怕不是又得罪人了吧? “你这怎么又给人打了,我说你有点正事,别一天到晚串胡同逛闲街,还有,你是不是给你们那个团伙写了个什么东西?” 季礼登时来了好奇,更觉惊喜: “怎么着,你都知道了?是不是我们这噱头一说出去,震惊朝野了?” 皮琵夏瞪了一眼季礼,这就道: “那是!今早一开张,我还没睡醒呢,六个上门买药的,都是你们那个团伙的,说是跟人抖春典,一张嘴就是你写的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真够漂亮的,让人打地牙都没了。” 季礼痛心疾首,感慨万千: “看来我大清子民还是不开化,一点点富有人文底蕴的文章就能让他们恼羞成怒。” “恬不知耻就是给你这人预备的我看。” 皮琵夏气极反笑,心说这孙子还真是挨打没够。 “到底怎么回事,说吧。” 季礼也没想瞒着,把事情这么一说,当他说道象凤的模样的时候,皮琵夏脸色立变: “在哪?快带我去!” 季礼倒吸了一口气:“你还想去招惹?怕不是也惦记想要驯服那等火鸡?我可要奉劝一句,不要惹祸上身!” 皮琵夏再瞪一眼季礼,心说有这种心性,打死都不多呀! 三言两语跟季礼把自己在山西的见闻再说了一回,季礼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这就清楚了,看来象凤是从山西来的,也不知道怎么就到了京城,天晓得飞了多少里路,不过它来这干什么呢? 迷山待地好好的,怎么就来了这京城? 早前季礼也曾怀疑过这象凤的由来,但没想到是山西的,因为老白和皮琵夏还有吴老三都对迷山三缄其口。 毕竟事关重大,说多了唯恐口舌疏忽,到时候关于左不虞的一起都让人知晓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是九门提督的意思,所以无论是季礼还是吕不辰,都对山西一知半解,更是不了解象凤。 带着皮琵夏,季礼二人赶奔拐子胡同,转弯抹角的功夫就到了不尘居,推门而入,正逢那吕不辰仰天长叹。 “又来了?” 回头看了一眼季礼,吕不辰懒得搭话,只是好奇皮琵夏怎么也来了。 皮琵夏点点头,转过身子看着象凤,那象凤错愕了一下,好像马上就认出了皮琵夏,赶紧跳了过来。 只看是连跑带颠,翅膀忽闪乱舞,却是没有半点生疏和抵触: “啾啾!” “哈哈,你这家伙,居然跑到了京城,你可知道这地方有多凶险?” 皮琵夏热情拥抱着象凤,又是揉捏又是拍打肩膀,象凤把脖子藏在了皮琵夏的怀中,娇嗔婉转,还真是像那孩童一般可爱。 身后的季礼气不打一处来,心说这人比人气死人,怎么见了海鲜这象凤就如此开心? “差不多得了,也不怕它把你当皮皮虾给吃了。” 季礼没好气说着,象凤一听这话,脑袋转过来一脸的戾气,季礼和吕不辰都是后退三步,有些惊悚。 “别闹了,快说你怎么来了?” 皮琵夏抱好了象凤,感慨问着,其实也是废话,虽然象凤开化了灵智,但口不能言,问也是白问。 但象凤还是煽动着翅膀,用嘴叼着皮琵夏的衣角,连拉带拽将他推搡进了正厅。 那墙上正挂着白三石的画像。 威武依旧,燕颔虎须,瞧一眼就是铁打的汉子,和白长生虽然并非亲生,但时间久了还是有些眉宇间相似的英气。 皮琵夏也就知道了,看来这象凤是奔着白长生来的,想起老白的遭遇,皮琵夏不仅是叹了一口气,神情悲悯: “老白不在了,你来晚了。” “啾啾?” 象凤歪着脑袋,好像听不懂皮琵夏在说些什么。 皮琵夏伸手抚弄着象凤靓丽的羽毛,想起了和老白在山西的种种,很是感慨,又觉可惜。 缓缓道来,把自己知道的一切,还有这院中几人和老白的过往,都跟象凤详述了一遍。 象凤听完,眼睛瞪圆了,好半天的功夫又把脑袋低下了,看得出很是哀伤,眼角藏泪。 “啾啾···” 皮琵夏看这等不通人事的仙禽都为白长生感到可惜,更是心中苦涩,这畜生都懂是非,可帝王为何容不下一人衷肠? “哎,你这象凤倒是比那些狼心狗肺的人还要强上一些,来是来晚了,但也不能白来,不如留在这玩上几日,等你困乏了再回去,京城不是久留之地,切记不可声张,尤其是这俩人,别再祸害他们了,都是长生的故人。” “啾啾。” 象凤听着皮琵夏规劝自己,摆出了幼童听教的姿态,还真是绝了,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皮琵夏正是欣喜之际,刚要再次开口,却听那门外传来一阵阵喧嚣的吵闹,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 “我来看看,是哪家圈养了天生灵物,模样好的话价钱好说,我这人最看不得宝贝受辱呀。” 熟悉的生意,熟悉的言语,可这话一说出来,院子里所有人都是一惊! “坏了,他怎么来了!” ------------ 第345章:下午吃鸡 来的人还能是谁? 不正是那吃银子不吐渣的大管家吗? 他来干什么?听语气好像是知道这象凤了,这可怎么办? 季礼一拍大腿,悔不当初: “坏了,肯定是那宇文无双说出去的,这小子的嘴最是不牢靠,但凡有点稀奇古怪的事情,恨不能第二天连乌鲁木齐扫大街的都知道。” 这可怎么办? 要是让大管家看到了象凤,就冲着象凤一身绝世的姿态,哪个不想占为己有? 更何况这地方和之前的白长生沾亲带故,要是让大管家注意到了有蹊跷,肯定要引火上身,毕竟曾经得罪刁难过。 几个人都犯难了,但是大管家已经近了门前,眼下的情况刻不容缓。 “啾啾。” 象凤搞不清楚几个人的意思,只是好奇地扑腾着翅膀,亮起了阵阵精光,宛如霞彩千条。 “对了,这宅子当初修好的时候,按着老白的指示,还留着散秽孔呢,比以前大一些,里外都有活扣,赶紧从那走。” 吕不辰急中生智,想到了白长生留下的手笔,赶紧吆喝起来,几个人一听,喜上眉梢。 尽量还是要避免与大管家相见,毕竟白长生和他们沾亲带故,总聚在一起,大管家瞧见了肯定有心刁难,后果可是难以预料。 几个人拥簇着象凤,火速赶到了后院的散秽孔边上,连推带桑把象凤给塞了进去。 季礼和皮琵夏凑在一起也跟在后面,顺着那还算宽敞的通道爬了进去。 吕不辰等他们都进去了,把盖子一扳,严丝合缝教外人根本看不清楚这到底有什么蹊跷。 然后想了一下,顿步跑进了厨堂,寻了半只烧鸡,把油布什么的胡乱扔在了边上,只留下鸡肉。 早前也是馋了,就买了一只烧鸡,可没吃一半,让那象凤瞧见了,登时给吕不辰打了个好歹。 同属禽类,象凤最见不得这类吃食,吕不辰也是好些日子有苦说不出,这半只吃剩下的烧鸡一直藏到了如今,都快馊了。 放在手上掂量了一下,吕不辰点点头心说能不能蒙过去就看这一回了。 转身起来,那院子的门已经被打开了,大管家摇头晃脑走进来,旁边还跟着小刘三,俩人同道而行,狼狈为奸。 也不知道从哪打听来的消息,说是拐子胡同有户人家里得了仙禽异兽,按耐不住这就来了。 一眼瞧过来,发现居然是吕不辰,大管家的眉毛瞬间拧成了一团: “好嘛,还以为是谁,你怎么跑这来了?” 吕不辰赶紧提着烧鸡走过来,招呼道: “见过中堂大人,小人之前在白长生家里做长工,攒了些家产,这就开了门营生,盘下了这处宅子,不成想惊动了大人,还望海涵。” 吕不辰说话滴水不漏,也是临时想出来的,大管家一听,倒也没说什么。 他还真以为吕不辰就是白长生家里的长工,毕竟没交流过,自然不知其中意味。 点点头凑过来,开始在院子里四处扫看:“不说有什么仙禽异兽吗?哪去了?” 就奔着这个来的,大管家一听就坐不住了,想要第一时间看看是何等灵物,真要是看着顺眼,那强取豪夺也得到手,省得让人捷足先登。 就这心性,吕不辰也猜到了是这么回事,赶紧点头哈腰把手上的半只烧鸡拿出来: “不巧,那畜生不听话,让小人给烤了,都吃了一半了。” 大管家眼睛瞪地圆咕隆咚:“烤了?!” “是的大人。” 吕不辰招呼着,旁边的小刘三谄媚上来,凑在大管家耳朵边上说了几句话,大管家眼睛一亮: “小子,可别唬弄我,不说一人来高吗?” 说着,还凭着自己的猜想比划了几下,大管家也不确信怎么回事,但唯恐被那吕不辰给唬住。 吕不辰一身冷汗,眼睛一转,这就道:“这畜生也就是腿长,看着高,实际上没多少肉,实在是不听话,就让我给烤了,你看,这不就剩了半只吗?” 说着,把那烧鸡却了的一面翻过来给大管家看,大管家一瞧,还真是少了半截。 再想想,哪有那么大的鸟,估计也是以讹传讹说的,可能就这么回事。 提鼻子一问,喷香流油! 左右是个不寻常的家禽,都说奇珍异兽最补身子,大管家掂了掂肚子,心说反正都烤了,不如尝尝这味道。 “拿来,我尝尝。” 大管家是个没羞没臊的主,碰到想要的东西只管伸手,不问情由。 小管家是个谄媚权贵的货色,碰到老爷想要的东西,拼破脑袋也要给老爷弄到手,一听这话,赶紧蹿了出来,把烧鸡抢过来。 “老爷,您尝尝,没准补身子呢,这东西可不能耽搁,您瞧都快凉了,快试试滋味。” 说完转过头瞪了一眼吕不辰,小管家刘三鄙夷道:“你说你也是,有这等稀罕玩意也不知道主动献上来,不识抬举!” 吕不辰心说这强取豪夺还这么理直气壮,大管家这德行怪不得连狗都瞧不上眼。 大管家也是馋了,毕竟每日山珍海味数不清多少油水穿肚过,可他吃的那都是珍馐,多少年没吃过这些市井间寻常的伙食了? 不经意这么一试,滋味还真不错! 点点头,大管家撕了一块鸡肉放在嘴里,咂巴了好半天: “得嘞,也是没福气见这活的,尝尝滋味也算没白来。” 下巴流油,大管家吃地连刘三都馋了,吞了口唾沫,刘三凑上来道:“老爷,咱回吧,看来是没指望了,这地方脏,别碍了老爷的眼。” 大管家点点头,一边吃着鸡肉,转过身子这就走了: “滋味不错,下次还有这野山鸡什么的给我留着,常来常往。” 真是不可一世! 吕不辰有些发气,但一想大管家吃了那都快馊了的鸡肉,也是笑逐颜开: “恭送中堂大人。” 大管家这就走了,随着小刘三慢悠悠朝着街上溜达着,其实今天也不是单为这一件事来的。 就是寻常溜达溜达,看谁家有什么宝贝,哪出了什么稀罕玩意就多瞧瞧,喜欢的就直接拿走。 这也是大管家散了朝,除却数银子之外唯一的爱好了。 一主一仆,晃悠着肚子吃着烧鸡,招摇过市就这么溜达着,谁人瞧见那一身雍容华贵都是退避三舍唯恐招惹。 这就是人性,一眼就能瞧出富态模样的主顾,真是谁都不敢招惹,哪怕言行再怎么邋遢,兴许还能成那一时风尚呢。 这也是老街坊常说的“越富越贵,越贵越富。” 大管家和小管家就这么闲溜达着,烧鸡也吃地差不多了,眼前忽然出现了几处摊贩,上面摆着的正是一些寻常的吃食。 大管家有心了,这就道:“刘三,买点什么吃吧,天天山珍海味吃着也腻,今天尝了这长腿鸡,不如再试试别的。” “得嘞,爷您稍等。” 小刘三弯腰曲背,哧溜一下就窜出去了,他可是饿坏了,一路都瞧着老爷在吃,自己饿肚子,眼下有机会能解馋了哪还忍着? 赶紧就买了一大堆瓜果梨桃,捎带着还给府上的女眷备了点蜜饯,也是有心。 看到街边烧鸡不错,心说老爷吃野味,那咱就随便对付一点算了。 想到这就顺手买了一只,提着就回到了大管家边上。 “老爷,您看想吃点什么,这些是孝敬给夫人们的。” 刘三巴结着,大管家也是高兴,脸上横肉乱晃,随便坐在了路边的茶摊上,大手一挥: “一起一起,在外面别那么拘束。” 俩人其乐融融就这么吃了起来,吃了没几口,那新买的烧鸡就掏了出来,大管家撕了一块放在嘴里: “你还别说,这味道比那长腿鸡也差不多,味道还真不赖。” “是啊老爷,您瞧,这肉都一模一样。” “嘿,还真是,你瞧,这滋味也好,刚才那长腿鸡这么一对比,好像···” 刘三光顾着吃了,大管家却是愣住了,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烧鸡,又看了看刚才从吕不辰那得来的“长腿鸡”。 模样,色泽,肉质,一模一样! “好像还是馊的···” 大管家怔怔说着,小刘三是个没心没肺的货色,还在那大口吃着: “差不多,这味道也不错,爷您再尝尝。” !!! ------------ 第346章:一起吃鸡 吕不辰此时正站在不尘居的院子里,心有余悸,擦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心说就差一点。 幸好大管家脑子不甚灵光,不然可是难以唬弄过去。 可还没等他转身去散秽孔那,就听门前传来阵阵叫骂的声音,紧接着有人一脚将院门给踹开了。 首当其冲进来的正是一脸怒火的大管家,旁边跟着的自然是刘三,捂着脸,好像是刚刚挨了打。 大管家挥舞着绣袍冲了进来,掂了几下五花三层的肚子,冲着吕不辰破口大骂道: “好小子,敢唬我,拿一只烧鸡跟这冒充山珍海味,当爷真吃不出来呢?” 还别说,是真吃不出来,要不是见到了那烧鸡,估计大管家过个二十年也猜不透这里面的玄机。 脸都涨红了,气地那肥肉在面庞上一抖一抖的,好像要挤下来几滴油水,吕不辰一眼瞧过去,万念俱灰。 到底还是被看出来了,这要是怪罪下来,欺瞒中堂大人,这罪过是说什么也躲不过去了。 吕不辰一拍大腿,脸色一下就垮了下来: “我···” 没等他说完话,就听见外面的街道上又传来了一到声音,那语气还有股子不容置疑的威严: “干嘛呢这是?怎么还没进门就听见有狗叫了。” 院子里的三人听到这话,脸色瞬间挂满了寒霜,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了。 这声音大管家自然熟悉,朝思暮想日夜期盼,唯恐遇见但又生怕错过什么。 皇上来了! 这可是要命的角儿,大管家哪还顾得了其他,转过身子二话不说跪倒在了地上,磕头如捣蒜一般虔诚: “恭请圣上!” 这话一说出来,吕不辰也傻了,他是没见过皇上,可他一瞧大管家那样子就知道来者不善。 可没想到居然是皇上,再一琢磨,怕别是也来斥责自己的,只能匍伏跪倒在了地上,噤若寒蝉! 乾隆爷不可一世,龙行虎步就这么进了院子,一招手,让俩人都起来说话: “起来吧,别在外面这么假模假式的。” 吕不辰一听,这皇上还真跟戏本里说的不一样,那戏里演的皇上各个不怒自威,瞪一眼恨不得死一片,可眼前的真人倒是挺局气。 不敢抬头,这就慢悠悠从地上爬起来了,脑袋瓜始终低垂在侧,这也是规矩。 毕竟老时候讲究这个,无故仰面视君,有意刺王杀驾。 “抬头看看。” 吕不辰把头一抬起来,愣了一下,眼前威武堂堂的汉子,神情肆意,衣袍卷动江山气,袖里乾坤舞沧海。 倒也不怎么吃惊,毕竟心里早都有了一个大概的轮廓,可奇怪的是怎么皇上旁边还站着一个人? 正是九门提督无疑了,他怎么来了? “你怎么来了?” 大管家最是见不得九门提督,看一眼就觉得痔疮都快犯了,也不敢大声说话,就这么瞪大了眼睛问道。 九门提督捋着胡子,静静站在乾隆爷身旁偏后的位置,冲着吕不辰奴奴嘴,示意他放心,也没搭理大管家。 吕不辰这才稍作心安,有九门提督在这,看来自己是没什么性命之忧了。 “你就是吕不辰?这东西你弄的?” 乾隆爷背着手,说到这会的时候,从腰后顺手掏出了一本册子,正是吕不辰刊印的当世名家画作合辑。 吕不辰脑袋嗡地一声,一身的冷汗哗哗直冒。 第一个念头就是完了,皇上要杀头了。 第二个年头就开始琢磨自己这画作合辑里有没有什么反清复明的成分在里面。 一个字都不行,但凡有一点能留作话柄的成分在里面都好不啦,所以吕不辰当初弄的时候也留心了。 就连有的画作上的月亮都盖了一层云,为的就是不留人口舌。 可再一想,也不应该啊,真要是杀自己的头,也不至于亲自前来,传个话不就得了? “是!” 吕不辰只敢这么简单回应一句,这话说完,乾隆爷又扫了一眼这卷子里,看到周围的墙壁院落都挂满了画作和与画作有关的东西。 点点头,好像是心情大好,乾隆爷笑意满满: “好,如此甚好,你这小子倒也机灵,弄这么一个好玩的合辑,这下省的很多人去挨个找了,朕很高兴,你很不错。” 吕不辰差点没晕过去,这可是皇上亲自上门表达心意了,皇上都喜欢的东西,这还得了? “叩谢皇上谬赞!” 吕不辰大跪而拜,面前的九门提督也是欢喜,唯独大管家,心里七上八下,这是怎么回事? “到底还是江山代有人才出,你这门营生朕很喜欢,就说怎么一出门看满大街都捧着这个,原来是这么个青年才俊搞的名堂,问问你,师从何处?” 吕不辰想了一下,跪在地上禀告道: “师从季府季一水季大才子!” 这话说完,乾隆爷更觉惊讶,居然还是季老爷子的门徒,这就不得了了,怪不得如此才华横溢。 这季老爷子在大清朝可是数一数二的才子,后宫多少嫔妃都哭着求着让他给画上一幅呢,就连郎世宁都说了:当世同余者唯季先生不二。 “师出有名,很好,踏实干下去吧,以后刊印出来的后续,朕也凑凑热闹,还有,你也省得总跑那书局刊印,朕赐你一家!” 这可是天大的恩赏,吕不辰都快哭了,跪在地上磕头就跟没知觉一样。 大管家心惊不已,心说主子这意思也太明确了,那就是让谁也不能惦记这人这地方了,整个大清朝独一份啊。 这还得了? “皇上,未免草率些了吧,这东西满大街都是,不见得他临摹的最好啊。” 大管家存心绊脚,吕不辰在地上一听,又是刺耳又是难受,可这时候九门提督站出来了,大喝一声: “好你个胖子,皇上都喜欢的东西你说不行,你是说皇上的品味还比不过市井之徒吗?” “不敢不敢,奴才错了!” 大管家恨不能抽自己俩嘴巴,情急之下说的话也不见得多有分寸,这不,刚说出来就给人套进去了。 乾隆爷转过头来,看着大管家好像有些纳闷: “对了,你来这地方干嘛?你可不是什么欣赏书画的主顾。” 这是实话,大管家对书画品味一般,主要这东西不如珠宝玉器给人的震撼来得直接。 这话也堵住了大管家的嘴,大管家想了一下,还真不知道怎么开口,正想着,九门提督冲着吕不辰问道; “问他也是白问,爷您问问这后生。” 乾隆爷把头转向吕不辰,让吕不辰抬头起来,吕不辰站起身来,心说可不能刚得了赏赐就欺君。 大管家固然不能得罪,可皇上更是不能怠慢了,只能一五一十把事情说了。 反正有九门提督照料,也不怕出什么纰漏。 九门提督一听进来,瞬间猜到了是象凤来了,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转瞬即逝给藏了下去。 “一人多高的鸟?” 乾隆爷都有些惊愕了,这可实在是够惊人的了。 “是的皇上。” 吕不辰半点不敢妄言。 “哪呢?朕瞧瞧。” 乾隆爷的好奇心都被勾起来了,这可是有趣的紧。 吕不辰愣了一下,心想这象凤一旦供出来所在,皇上必定心喜,到时候也肯定会给带走。 毕竟是灵物,再说和老白还有些瓜葛,决计不能如此交出去。 再看一眼大管家,吕不辰计上心头: “烤了。” “烤了?!” 乾隆爷有些不可置信,这等稀奇古怪的玩意居然就给这么烤了?实在是有些信之不过。 吕不辰又道: “是的,烤了,这畜生太不听话,性子霸道,没少给小人罪受,实属无奈就给烤了,皇上请看,有伤为证。” 说完,简直是声泪俱下把袖子撸起来,这伤可不是假的,一五一十摆在这呢。 “那烤熟的长腿鸟现在何处?朕倒是想开开眼。” 乾隆爷还是不肯善罢甘休,大管家更是乐得瞧这热闹,这小子欺君了,也拿不出来个东西,一会有他受的! “拿出来啊!” 大管家叫嚣着,九门提督也是拧紧了眉头,没有说话。 吕不辰思量了一下,冲着大管家道: “中堂大人,这长腿鸟的味道如何?” “我呸!” ------------ 第347章:围炉故事 大管家气不打一处来,这小子存心使诈,这明显是欺瞒圣上,居然敢赖到自己头上来! “爷,这小子血口喷人,分明就是让他给藏起来了,哪在我这。” 大管家赶忙辩解,乾隆爷的表情也有些难看了。 大管家这话要是说准了,那面前这吕不辰就是欺君之罪! “到底怎么回事?” 乾隆爷有些不耐烦了,吕不辰不急不慌,这就开口回道: “皇上请听在下慢慢道来:这长腿鸡不假,确实是小人从山间偶然擒获的,放在家中本为饲养,但因这畜生性子过于霸道,就给烤了,刚要吃,中堂大人就来了,也不知是从何处得知小人有灵物,这便想要帮小人调教一番,但很不凑巧,小人已经给它烤了,想和大人如此体恤百姓,小人特地送了半只给和大人,和大人是边吃边走的,有街坊可以作证。”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有贬有褒,可是听在大管家耳朵里确实跟针扎一样难受。 他也确实是一边吃一边离开的,好像还真有人看见了。 乾隆爷一听,手一挥让九门提督出去找几个街坊问问,九门提督自然知道吕不辰什么打算,这就出去了,不一会带着俩街坊进来了。 “问问你们,是不是刚才这胖子从这出去的时候拎着什么东西在吃?” 乾隆爷问道,没有表明身份,那几个街坊本就好事,一瞧这架势,怕不是这胖子吃东西没给钱? “是啊,这胖子拎着什么一边吃一边出去了,好嘛,都胖成这孙子样了吃东西还不给钱?” 拐子胡同是什么地方?三教九流插科打诨的所在,这类人说话嘴里都放着风筝呢,能有什么好听的? 大管家都快哭了,这可真是百口莫辩。 乾隆爷听这些人说完,就让他们走了,然后转过来看着大管家: “你给解释一下吧,是不是吃了?” 大管家有苦难言,这可是骑虎难下了,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是,奴才刚才吃撑了,脑子不记事,确实是给吃了。” 乾隆爷叹了一口气:“你这胖子,好吃懒做,吃了人家东西还不领情,还剩没剩下,朕还想开开眼呢。” 大管家龟缩着红着脸道:“骨头都咽下去了。” 乾隆爷瞪了一眼大管家,斥责道: “吃货!” ··· 等乾隆爷带着大管家和九门提督走的时候,吕不辰愣在院子里半天都没说话。 简直是冰火两重天,一只烧鸡搞出的名堂差点让自己万劫不复,幸好是临危不乱没露出马脚。 九门提督走的时候,从背后伸过手来比划了一下大拇指,看来也是对自己很是赞许,吕不辰谢天谢地。 等着闹剧完事,再怕了一下大腿,这才想起来那散秽孔外面还有人等着呢,这么半天了这几位爷怎么样了? 赶紧跑到后院,把那盖子一掀开,一股子热浪喷发出来! “嚯!这什么味?” 吕不辰扇着鼻子,只看到一股子黄烟喷散出来,呛的他头晕眼花。 这滋味怎么形容? 就像腊八月的臭鸡蛋放到了来年开春,在夜壶里打了一个转,然后挂在鼻子下面三天三夜一般沁人心脾! 要不是吕不辰闪地快,差点都要昏过去。 “救···命···” 那孔道里传来了一声虚弱的呻吟,吕不辰大惊失色,这是怎么回事? 赶紧捂住口鼻,脑袋探进去,只看到季礼已然昏迷,旁边的皮琵夏有出气没进气,伸手渴求着光明。 刚才那声音就是他发出来的,最后面,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正是象凤无疑。 这洞怎么给堵上了? 吕不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再一想,坏了,忘了这散秽孔连通着宅子外面,最近修地沟,把外头那端给堵死了! 这孔里的味道应该是象凤的粪便,兴许是受惊了,毕竟实属禽类,这便溺是无法克制的本能。 吕不辰心有戚戚,想到了在这地沟和香氛粪便的坑洞里待了好半天的俩人,那滋味甭提有多畅快。 赶紧搭手,把俩人从坑里拔了出来。 季礼是被拖出来的,他倒好,自打进了孔道就差不多闭气了,受罪的只有皮琵夏。 眼下都快被熏死了,脸色蜡黄,就跟黄油洗了脸一般难看。 把俩人一鸟拽出来,吕不辰都快昏迷了,三个人躺在院子里,好半天都缓不过来气。 象凤抖了抖翅膀,伸展了一下翅膀,好像并无大碍,蹦蹦跳跳找白三石的画像去了。 等三个人缓过来的时候,差不多也已经天色擦黑了,最后一片叶子从树梢上滑落,差不多到了初冬时节。 皮琵夏和季礼并没有离开,象凤的来历搞清楚了,但是原因还没弄清楚,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聊聊。 后院生了一堆篝火,吕不辰把绍兴带来的黄酒烫了一下,那散秽孔的秽气被彻底堵塞死了,可几个人还没缓过来,正好用酒香熏一下,提提神。 皮琵夏添了一手柴火,把面前的皮皮虾推给季礼: “我不吃皮皮虾。” 季礼接过来,灌了一口酒,脑袋这时候还是懵的。 象凤也在篝火边上,特地给它预备了一碗上好的瓜果,眼下吃的正欢。 俩人听吕不辰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通,都有些惊奇,看来吕不辰这门营生注定要蒙受圣恩,越做越大了。 “来,敬你一杯,看来你这生意是越来越好了,日后不愁衣食了,恭喜你。” 季礼又喝了一杯,打了个酒嗝。 “哎,我也不知道这是造化还是福气,以前在老白那里虽然经常受排挤,但还觉得蛮充实的。” 吕不辰想起了老白,这话一说出来,几个人都沉默了,老白不在了,被流放了,真是不堪回首。 平时总在一起插科打诨还不觉得,这么突兀地不见了,真是让人一时间无法接受。 “哎?三爷呢,他要是在就好了,还能玩两手,跟你俩喝酒没意思。” 季礼想起了吴老三,皮琵夏估摸了一下,这就道: “现在应该是在步军统领衙门那接受问询吧,谁知道呢,这几天都没信。” “他不来也好,省得象凤瞧见他就打架。” 皮琵夏说着,一旁的象凤听到有人提起吴老三,好像还记着,扑扇了一下翅膀表示不屑。 “你到底为什么来北京呢?” 皮琵夏很是好奇,象凤也听懂了一样,抬头看着皮琵夏,把翅膀下面的画像给叼出来了。 正是白三石的画像,象凤从墙上拿了下来,起初吕不辰还不答应,生怕它给弄坏了,但象凤很是小心,于是也就随它去了。 象凤是来找白长生的,也许是认得白三石,反正是有目的来的,只是现在几个人还不知道。 可这么大一只鸟整天圈在这里也不是个事,放在哪呢? 几个人都犯难了,就在这时,皮琵夏开了话匣子,好像想起了什么: “你们说,这象凤是不是来报恩的?” “报恩?” 季礼和吕不辰都有些不明白,皮琵夏自己说完也摇摇头: “应该不是,那故事是说报恩,可这象凤和白长生应该没什么瓜葛,兴许只是互相看着顺眼罢了。” “什么故事?” 季礼是个好事的角儿,听皮琵夏话里有话,这就来了兴致,皮琵夏紧了几下衣服,看了看篝火正盛,不如讲个故事来听听,也好打发漫漫长夜。 霹雳吧啦的柴火声煽动起了几点火苗,木叶脱衣盖荒芜,不时间有几声狗吠,百姓熄灯,各自归家,眼下情景真有些讲故事的好情致。 皮琵夏想了片刻,也讲起了这鸬鹚报恩的故事··· ------------ 第348章:三更话鬼(伍) 早年间的江西,并不富裕,民风彪悍但山清水秀,有很多光怪陆离的故事,而这些故事里最让人唏嘘感慨的,就有下面这一个: 鸬鹚报恩毛老四,杀孽惊怒巫婆龙。 这个叫毛老四的人,平时没什么正经营生,走街串巷,时不时打点零工,也算能活下去。 年过四十,没找媳妇没有孩子,毛老四也认命了,知道这辈子自己富裕不起来,悠悠哉哉这样也就凑合了。 江西有个龙水湖,几经改名,现在叫什么也没人记得了。 毛老四就住在水龙湖边上,平时也会渔猎,但收成并不好,手艺上没个绝活,自然隔三差五饿肚子。 这天也一样,接连饿了好几天,今天算是老天爷给开张,帮隔壁的老头修了下大车,人家赏了几吊钱,毛老四也算能熬过去这两天了。 回家的路上买了几个硬白菜梆子,还去酒铺打了一壶酒。 毛老四心想反正要饿肚子,到时候实在熬不过去,喝几口酒晕晕乎乎也能对付一宿。 越是穷的人越没志气,人穷志短可不就是这么来得嘛? 有今天没明天,毛老四即便再怎么想赚钱,那也得有人瞎眼找他才行,是故,这日子越过越穷也是有原因的。 可拎着打好的糙酒走在回家路上的时候,毛老四却是瞧见了一个只山猫,正在扑食一只鸬鹚。 那鸬鹚好像是体虚乏力,根本抵抗不了,三两下就被山猫扑在了地上,眼瞅着爪牙锋利即将毙命。 毛老四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可能是觉得这山猫好似吃人不吐骨头的富贵人家,这鸬鹚就好像自己,被人肆意盘剥,没有抬头之日。 听着鸬鹚哀嚎,毛老四还是心生不忍,这就冲上去把山猫给赶走了,山猫嗷嗷怪叫着,但也打不过这么一个大活人,只能作罢。 鸬鹚的羽毛都散了,但看一眼就是好家伙,体胖毛顺,长嘴亮眼,应该是不小心被逮到的。 鸬鹚爬起来,抖了抖肩膀,看了一眼毛老四,一瘸一拐就这么走了。 毛老四本想着把它拎回去宰杀下饭,但又一琢磨,吃了这顿肉,下顿可怎么过? 人就是这样,吃了好的那可就再也容不得白菜帮子入眼了。 毛老四也是没出息,乐得这般穷困,于是放了鸬鹚离开,自顾自回家了。 回到家里这日子照旧,过了两天果然又饿肚子了,酒也喝完了,毛老四到底还是凡夫俗子,忍不住腹内无食,只能再找饭辙。 出了家门,正好这天有几个渔夫要出水龙湖,说是要结伴打鱼,这也是早年间的传统,互相结伴有个照应。 但临时有一家没来,毛老四钻了空子,自己上了人家船帮忙打鱼,商定好了打来的鱼五五分成。 毛老四兴高采烈,人都看着年轻了几岁,这一场下来要是有个七八条鱼,好几天的饭钱又有着落了。 这就跟着出湖了。 在湖面上飘荡了半天,可能是运气不太好,几个人都没打到鱼,毛老四急的不行,但也没辙。 坐在船上唉声叹气,心想又要饿肚子了。 就在这时候,一只威武靓丽的大鸬鹚飞到了毛老四的船上,毛老四一瞧,这不是前几天自己救下的那只鸬鹚吗? 刚想着干脆把这鸬鹚擒下来回家烹肉,可鸬鹚却是一脑袋扎进了湖里,三下五除二又飞上来了。 扑腾着一张嘴,满兜的大鱼! 全都存在了鸬鹚的嘴里,毛老四大惊大喜,这鸬鹚本就是存鱼在嘴的生性,可它居然扔给了自己。 一想就知道,它肯定是来报恩的,毛老四千恩万谢,把鱼给收下了。 当天回岸的时候,几艘船里只有毛老四打到了不少鱼,各个肥美异常,所有人都很惊讶。 按着约定好的毛老四也就带着一半的鱼回去了,鸬鹚也飞走了。 等过了几天,几个渔民一想这毛老四还真有些能耐,就又找他,毛老四也乐得干这个,于是再次去了水龙湖。 果不其然那鸬鹚又来了,毛老四大喜过望,心说以后就指着这个还愁饿肚子吗? 满载而归,毛老四算是找到了长期的饭辙,凭着这个鸬鹚,日子倒也过得安顺,吃不完的鱼就拿去卖,到后来毛老四更是买了自己的船。 天天出湖打鱼,所有人都对毛老四刮目相看,这人还真有些能耐。 那鸬鹚也很机灵,每次叼住的鱼都有是肥美个大,肚脐滚远,有的还怀着鱼苗,这拿出去卖怎么着都值钱。 日子越过越好,毛老四和这鸬鹚的关系也越来越亲。 水龙湖上也有其他使唤鸬鹚捕鱼的人家,可人家都用绳捆着鸬鹚后腿,唯恐鸬鹚贪食或者飞走,捕来的鱼也不见得多好。 嗓子还要塞着小活件防止这鸬鹚贪吃,真是用尽了办法。 可毛老四这鸬鹚奇怪,从来不用招呼,毛老四一上船这鸬鹚就飞来,等毛老四一走这鸬鹚也飞走了。 捕来的鱼也比人家多,所有人都羡慕异常,有人出高价要买这鸬鹚,毛老四有了点钱,心眼也多了,不愿意卖,就指着这手活呢。 日子是富裕了,可人也贪了,以前毛老四看到有小鱼苗都会放生,可现在只想着多打点鱼,好娶个媳妇。 所以甭管是鱼苗还是小崽,一条都不肯放过,一大早出湖,晚上才回来,有时候鸬鹚累地不行,毛老四还用棍子赶着鸬鹚下去。 人一赚钱,那眼珠子里可就容不得什么七情六欲了,全都是一个银子色儿! 毛老四每天红了眼睛捕鱼,鸬鹚也不敢不从,过了一两年,整个水龙湖的大鱼都快给捞干净了! 大鱼少了,毛老四就迁怒于鸬鹚,时不时打上一顿,骂上几句,拼命赶着鸬鹚捕来大鱼。 这天也一样,毛老四把鸬鹚扔到了湖里,正等着大鱼上来呢,可一抬头,只看到整片天都变色了,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紧接着水里起了漩涡,一个大黑影在毛老四的船地下来回打转! 毛老四大惊失色,正想着退避,那水里却是跳出来一条巫婆龙! 这水龙湖里有巫婆龙,一直都是个传说,没想到居然让毛老四真遇上了。 可能是因为湖里没大鱼,巫婆龙饿急了才出水伤人,也有人说是毛老四触怒了神灵,这巫婆龙乃是湖中镇守龙王,不忍湖中鱼苗被毛老四捕杀殆尽,这才来报复。 总之毛老四是傻了,整个人哆嗦成了一团烂肉,心里想的只有各种死法和恐惧。 巫婆龙一冲出来,眼睛猩红,登时盯上了毛老四,嗷嗷怪叫着冲来,只看一嘴张开,红肉白牙! 可就在此时,那鸬鹚也飞出了水面,一下子冲到了巫婆龙的嘴里,替毛老四挡下了这一劫。 巫婆龙嘴里被鸬鹚冲撞,又气又怒,翻滚着回到了水里,嘎吱嘎吱把鸬鹚嚼了个稀碎,鸬鹚连声都没发出来一下就毙命了。 毛老四借着这个机会,拼命滑动船桨朝着岸边靠过去,上了岸连滚带爬回到自己家里。 大病一场,一个多月才缓过来,毛老四没了鸬鹚,也捕不到鱼了,只能耗着那点所剩无几的钱财,没过多久自然又穷困起来了。 只是从那以后,毛老四一辈子都不吃鱼,水龙湖也再没去过了,每天帮人缝补干活儿,赚钱就喝酒,喝醉了就冲着地上磕头。 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有人说他就没那富贵命,活该穷一辈子,可只有毛老四自己心里清楚,他可是亏了人家鸬鹚的恩情! 这说的正是天道有循环,报应终须偿! ··· ------------ 第349章:象凤精骨 皮琵夏把故事说完,自顾自喝了一碗烧黄酒,吕不辰陷入了沉思,这也是他的性格,遇到什么事都会想到自己。 也着了古人借故自省的优良传统,可季礼是个没脸没皮的货色,听完故事,点评道: “这毛老四也是缺心眼,换做是我,这么好的鸬鹚,一准拿出去卖了,换俩钱买两只小崽,养大了出去再捕鱼,赚钱了再买,再买再捕,这才不至于什么坐吃山空。” 皮琵夏点点头:“都有你这脑瓜,还至于饿肚子?要说你也是,脑子不算太笨,可就是一门心思在女人身上,但凡用点在生意上,也能发家致富。” 季礼不置可否,按他的脑子来说,男人赚了钱也要花在女人身上,不如直接找女人,省了中间的过程,皆大欢喜。 皮琵夏一脸错愕: “有道理啊。” 一笑而过,三个人继续吃了起来,喝了好几壶烧酒,都有了些醉意,到后来季礼已经昏睡过去了。 象凤趴在地上,盯着白三石的画像,看了好半天,又看了看皮琵夏,好像在思量什么。 “想什么呢?” 皮琵夏看象凤似是有话要讲,但又不解其意,这就问道。 象凤挪过来,好像有了什么抉择,再看了一眼白三石的画像,然后把脑袋藏在了羽毛里。 过了一会,脑袋一抬起,只见一条五彩斑斓的匹练自打象凤的口中迸射出来。 精光一现,夜幕里万道霞光,瑞彩千条,整个后院都亮了起来,宛如白昼一般! 皮琵夏和吕不辰大惊失色,这是什么法宝? 闪现过后的精光,慢慢收敛在了那匹练当中,内藏了所有的精妙,这也才看得清,这匹练的原形,乃是一根肋骨。 象凤以自身肋骨,淬炼了精华道法,藏于体内,迸射出的匹炼光华,直射人心。 也不知道多少年才能祭出此等法宝,象凤一脉的精华都在这里头了,一辈子也就能炼化出一两条,多一根都造不出来。 眼下居然口吐而出,扔在地上,看肋骨内敛了所有的精华光彩,古朴又见苍劲的气韵,真教人胆寒心惊。 象凤将肋骨匹练吐出,然后用喙推搡了一下,推到了皮琵夏的面前,然后抬起头看着皮琵夏,有些期待。 “这是什么意思?送给我的?” 皮琵夏有些惊愕,不知道象凤为何如此,但它的意思很是明确,这内敛了匹练精华的肋骨,就是送给自己的。 不禁有些诚惶诚恐,皮琵夏把象凤的肋骨捧在手中,细细观瞧起来,吕不辰也凑了上来。 “不对啊,你瞧,这上面有字!” 吕不辰眼睛一打,就看到了那肋骨上刻着两个字,好像是后加上去的,没有浑然天成的痕迹,反倒像是有人刻意留在上面的。 皮琵夏眯起眼睛细细看来,还没等他念出来,身前的象凤却是高昂地一声啼叫! “啾啾!” 俩人猛抬头,这是怎么了? 只看天际划过一道白光,撕破了万千虚无,飘渺了苍茫夜色。 正值凄夜,星宿陨,有灵殇。 象凤好像是看到了什么,正是这颗陨落的星宿,让它啼叫不休,那声音一发出来,真可叹是百转千回! 也不知道这是代表什么,但象凤已经站了起来,用眼睛死死盯着那陨星坠落的地方,瞳孔如火炉般炙热! 翼展开,四方平,象凤弯腰垫脚,飞身而起,这也才终于让人看清了它盖世无双的风姿,那翅膀宛如千军万马,席卷了夜幕的死寂。 “啾啾!” 再叫一声,象凤的眼中透出一股子坚毅神色,朝着那陨星的方向飞身而去了。 扶摇直上万万里,象凤展翅四海抬! 五彩斑来的仙羽似是上古蹮人留在人间的一笔惊鸿,象凤惊艳起了人间最极致的光彩,周身画作一道匹练,急速遁入了天际。 只留下一根羽毛,随着那斑斓逝去,飘散在了地上。 皮琵夏伸手捡起了这根羽毛,身旁的吕不辰赞叹道: “多么美妙的生灵,终于是要离开了,它给我一种错觉,它不属于人间,它为了赞美而生。” 美丽的事物总能激发起人心里的诗意,象凤就这么离开了,不知道奔向了何处,但留下的惊艳,却让所有人回味悠长。 “看来它就是为了给你送礼的,虽然不算事报恩,倒也合辙,这东西你可要收好,还有这根羽毛,看着就不像凡物。” 吕不辰感慨过后,拍了一下皮琵夏的肩膀,皮琵夏没说话,把羽毛放进了怀里,又看了一眼象凤离去的方向,思绪万千。 自打那一夜过后,京城有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传闻,有人说北有星陨,异芒起于京畿,四海升平。 也有人说异象横生,必有江山动摇。 这都是后话了,表过不提,眼下俩人又坐在篝火边上,心情很是不错。 了却了一桩心事,象凤离开了,看它飞身起来的样子,比之从前更显盖世无双,皮琵夏由衷地赞叹这美妙的生灵。 想起那象凤留下的肋骨,也不知道蕴含了怎样的惊世骇俗,上面还有两个字没看清楚,皮琵夏这就拿起来了。 放在手上,和吕不辰俩人送目观瞧,都是一阵骇然: “换日!” 这俩字一说出来,好像无尽的夜幕下有巨人惊蛰而起,声音不大却是响彻云霄般让人震撼。 这两个字刻在象凤的精华肋骨上,深深的痕迹勾勒出了一笔苍茫,让人心神俱荡。 也不知道是何人的手笔,居然敢在这等天纵灵物的法宝上刻字留存,想到这里,皮琵夏和吕不辰都是阵阵后脊梁发颤。 “这俩字是什么意思?” 皮琵夏饱读诗书,但对文章一路,还是要请教吕不辰的,吕不辰琢磨了一下,开口道: “后羿?” 说完自己都摇摇头,不是一码事,这明显说不通。 算了,俩人都琢磨不透就顺手把肋骨放在了一旁,继续喝酒聊天起来,这东西暂且先放着,等着有了眉目再说。 这东西不得了,皮琵夏心中有数,一定要好好留下去,说是传承百代都不足为过。 篝火的光芒照射在那肋骨上面,泛出了点点蹊跷的白光,给人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却又无比真实。 “老三要是在步军统领衙门混的好,估计没多久就要进大内了,就他这德行,还真怕惹是生非。” 皮琵夏感慨着,吕不辰却觉得不然: “应该不会,这瘪三看着人糙,实则心思缜密,当初白长生初得传承,还是依仗老三的精打细算才躲了很多劫难,我看他不会有什么闪失。” “可大内的娘娘各个美艳无双。” 吕不辰怔了一下:“坏了,这瘪三最喜欢人妻!” 可不就是这话吗? 皮琵夏头都大了,吴老三要是想起了这事,估计等了不过夜就得闯进大内。 他跟季礼一个德行,见到美人,尤其是有了婚配的,那可真是神佛不挡。 “嘿,谁知道呢,走着看呗。” 俩人继续喝酒了,没多一会就有了醉意,皮琵夏酒量一般,到了这会舌头都木了,说话也有了水音儿。 吕不辰自幼对黄酒习以为常,看皮琵夏醉倒的样子,心说不如留他过夜,这就晃悠着站起来朝着屋内走去。 收拾出来一间小屋子给二人留宿,等吕不辰强忍着醉意料理好一切,再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只看到季礼好像醒了。 此时季礼正一只手揉着脑袋,好像还在熏醉,另一只手抓着一根肋骨在那忙不迭啃着。 肋骨··· 肋骨!!! 吕不辰一瞧季礼放在嘴边啃的东西,嗷唠一声惨叫,酒也醒了大半,张口就喊: “住嘴!皮琵夏!快起来!” “喊什么喊?吃你根肋骨条就不乐意了?哎你还别说,这肋骨条味道不错,酥脆酥脆的,哪买的?” 季礼把最后一点肋骨啃完,彻底咽下去,打了个饱嗝,剔着牙,神情惬意! ------------ 第351章:换日传承 检测出盗版!皮琵夏醒过来,看着一脸震惊的吕不辰,再看一脸纳闷的季礼,真是有些恍惚了。 摇摇头,等吕不辰颤抖着下巴把季礼干的好事说完以后,皮琵夏先是愣了一下,过后抡起拳头就要活活打死这好吃懒做的季礼。 “哇呀呀!!!那可是象凤的本命精髓,你就给当猪肋骨给啃了?你给我吐出来啊!!!” 皮琵夏欲哭无泪,只能化悲痛为力量,把季礼打地七荤八素,想是让季礼吐出来。 季礼到现在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光知道挨打了,睁大了无辜的眼睛,大声呼喊求饶: “哎呀,我哪知道啊,什么精髓啊,里面没骨髓啊,回头我给你买二斤不就得了,别这么小气嘛。” 皮琵夏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捂着胸口踉跄后退好几步,哆嗦着指着季礼,生不如死! 吕不辰咂巴着嘴走过来,拍了拍季礼的肩膀,点头称赞: “你这张嘴算是金贵了,说说,象凤肋骨味道怎么样?” “差了点,撒点西域的孜然,过火以后再来一道,那就完美了。” 季礼很认真的答复,吕不辰回头看了一眼皮琵夏,心说别气死在这,到时候还真说不清。 “嗷!!!” 皮琵夏昏死了过去,躺在地上就差口吐白沫了! 这象凤的本命精髓何其贵重,他俩都还没琢磨透呢,放在这还不等再看几眼,季礼居然就这么稀里糊涂给吃了! 此类法宝,莫道是珍馐,即便是古往今来的帝王,能瞧上一眼那都足以震烁古今了。 这小子没一点客气,最重要的是事后连一点表示都没有,还嫌味儿不够好,就这德行,打死都不多哟! 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皮琵夏,吕不辰摆摆手冲季礼道: “赶紧走,趁他没醒过来,三个月别露面,不然非死即残,相信我,这事他能记你一辈子。” 季礼一听,这未免太严重了吧,可看吕不辰郑重其事的表情,真是有些犯嘀咕了。 打了个寒噤,季礼转身就走,不敢逗留。 一路晃悠着回到家里,路上不时间觉得脑中响起阵阵轰鸣,好像有人在和自己说话,眼前也不着边际的看到有白光迸射,季礼头脑发昏四肢无力。 兴许是今晚上的黄酒劲太大了? 闹不清楚,只能赶紧回去,这要是倒在路边昏睡过去,这么冷的天气明一早是死是活都还两说呢。 季礼摇摇晃晃回到了自己的家里,也没来得及和老爷子请安,回到自己房间一脑袋就栽下去了。 眼睛一闭,气一沉,季礼彻底失去了意识。 可他并没有睡着,只是觉得全身都塌陷下去了,好像有一处漩涡,将自己席卷进来。 根本无可适从,季礼全身无力,被那巨大的漩涡吸引到了一片黑暗当中。 这到底是睡着了还是出现幻觉了? 季礼不清楚,到现在还觉得自己没有醒酒,这片黑暗无边无比,让人琢磨不透。 “怎么回事?有人没有,丫鬟呢?快给我擦把脸。” 季礼朝着莫须有的一切放声大喊,他有些慌了,眼下的情景他一辈子都没有经历过。 好像一场似真似幻的梦境,却又无比真实。 低头看了一下,自己居然还穿着一袭衣衫,触感温软,湿热有度,但怎么看都觉得好像是幻觉。 “活见鬼了这是,怎么回事?” 季礼不知道发生什么了,开始在这片黑暗中奔跑,却找不到一条出路,眼前除了虚无的黑暗,再无其他。 “我舟不载袭前人阵法,创道八百,八百流者,当知八百镇杀法阵道。 八百阵成道满,可破千军万马。阵分五行一合,一曰金不禁,二曰木不生,三曰水不载,四曰火不灭,五曰土不覆,六曰合道八百千极葬! 今传于你辈,望你继承我悲遗志,光复大业!” 打极远处,传来了一声轰鸣,那声音好像是看破了世间虚无,透过了层层孽障传来,直问人心。 季礼听到这声音,全身的毛孔都炸开了,那声音有一股纵横天下的锐利,势不可挡。 光是听一耳朵进去,就已经让他全身发麻,可那声音没有停,反反复复好像颂经念咒,敲击着自己的心头。 季礼用手捂住耳朵,跪倒在黑暗当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中惶恐不安,只想逃离。 慢慢的,很远的地方,好像有一道身影走了过来,伴随着轰鸣的诵经声,让季礼肝胆欲裂。 本想昏迷假死,可这黑暗好像有一股魔力,让他退无可退,只能眼睁睁接受这等诡异的事实。 那道身影逐渐进了,这也才看得清是一个伟岸的男子,披头散发,全身锁满了符文和光芒。 鼻梁如刀眼窝似潭,头发无风自动,荡气回肠的压迫感让季礼觉得很是窒息。 每迈出一步,都是催命的鼓点,不轻不重,却让人心生畏惧。 “吧嗒,吧嗒。” 那行走的声音已经让季礼生出一种濒临死亡的感觉了,他不知道眼前这人是谁,他也不想面对。 “想不到居然是这等鼠辈,看来将传承托管给那象凤还是不靠谱,罢了,既然如此,我传道授业于你,你可愿意?” 季礼挣扎着把头抬起来,不忍直视眼前威武的男子,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 “不愿意。” “嗯?!” 那人一听,先是怔了一下,而后勃然大怒,冲着季礼冷哼一声,像是要喷发出无尽的怒火。 “不愿意?那就还我传承,我再另寻他人!” 说完,这伟岸的男子伸手一抬,好像要召唤出什么,季礼忽而觉得胸中生出一种抽离感,教他痛不欲生! “嗯?吃了?!” 那身影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季礼,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指尖快速掐算了一会,这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喃喃道: “居然是这样,像你这种心性的人,我可真是闻所未闻。” 好像有些恼怒却无无计可施,那身影沉默了一会,叹了一口气,继续道: “罢了,传出去又能怎样呢?明知道是这样的结局,却还要飞蛾扑火,我如此执着,又能怎样?” 说完,那身影死死盯紧了季礼,好像在打量着他的良心,也好像在窥视着他的灵台深处。 “倒也不赖。” 季礼完全没那心情搞清楚怎么了,只想着逃离,听眼前这人如此说话,好像并没有害自己的打算,于是小声道: “我能走了吗?还要背书呢,我很忙的,大哥你换个人祸害吧。” “不行!” 毋庸置疑,语气也很烦乱,那人看了一眼季礼,很是不屑,虽然如此,心里却是另一种想法: 这小子倒是有趣,不妨再试试。 “大哥你到底是谁啊?” 季礼叫苦不迭,那人的威压已经让他颇感不安了,那人好像也觉察到了,肩膀一松,季礼顿时觉得全身顺畅起来。 人也能站起来,凭借着本能后腿好几步,这才小心开口。 “我叫舟不载,不要叫我大哥,要叫师父。” 舟不载看着面前的季礼,有些无奈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舟大哥,让我走吧。” 季礼就快要哭了,完全不想拜此人为师,来的也太莫名其妙了。 “叫师父!” 舟不载迈前一步,季礼如五雷轰顶般难以忍受。 “师···大哥啊,你到底要干嘛啊,把我卖了都不值半扇猪,你这是何苦啊?我介绍你一个人,那人厉害,叫吴老三,你去找他。” 季礼只想着卖友求活,怎料舟不载一听这话,咦了一声,掐算了一番过后,点头道: “原来如此,还都认识,不错,那就是你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小子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大哥,你就当我是个屁,把我放了吧,什么斯人不斯人的,再这么吓唬我,我就成死人了!” 季礼痛哭流涕,出于本能对眼前的身影有些畏惧。 舟不载真是七窍生烟,这传承想要的人挤破了头,不成想眼前这人居然如此废柴,这怎能让他善罢甘休? 念及此处,舟不载冷哼一声,大手一挥,只看周身萦绕的符咒和光芒都悦动起来,宛如活物。 从身上剥离下来,这些符咒画作经文,冲向了季礼,季礼用手挡在面前,哀嚎惨叫。 “灵珠之体?好小子有造化!” 舟不载看破虚无,好像洞悉到了什么,很是赞许,连连点头。 这可苦了季礼,本就鼠目寸光胆小怕事,这么诡异的场景他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 可那些经文不饶人,只是在他身上不断萦绕纠缠,同时脑中一阵阵轰鸣,无数的声音响彻头颅,刻印当中。 季礼心中浮现了种种法则交织,一道道关于换日门的经文不断在耳边低吟,让他愈发惊奇起来。 原来这是一门传承,就像白长生的断命,很是诡秘,而且实难揣测。 季礼慢慢放空了身心,感受那身上的奇妙和心头的震撼。 舟不载在远处看到这一幕,慢慢有了笑意,随着季礼的感悟越来越深,舟不载的身影也越来越淡。 “到了那一天,我的抉择,就在你手里了···” 舟不载轻声说着,语气悲凉,这话说完,身影也彻底消散了,而面前的季礼并没有觉察到这些。 渐入佳境,整个人都沉浸在了经文的瀚海之中,季礼已然无法自拔。 “原来是阵法。” 季礼喃喃自语,这话一说出来,只见白光森然一线,虚无崩碎,恍惚间天地变色,电闪雷鸣! 那种种经文已经深刻进了骨髓,季礼眼中迸射光彩万千,一声轻啸,倏尔过后,惊声而起! “我在哪?!” ------------ 第351章:老三登场 眼季礼惊坐而起,看了一眼周围,恍如隔世。 又伸手摸了摸自己,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还在房中,床榻依旧凌乱,思绪依旧混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季礼伸出一只手,低头看了看,好半天的功夫也没发现有什么对劲不对劲的地方。 刚才那份奇异的经历好似一场春秋大梦,教他无法接受,却又实难忘却。 “邪门了,难道说是喝酒喝多了做了一场大梦?” 季礼摇摇头,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推开房门朝外面走去了。 只是他走的时候没有发现,在自己的腿脚之间,升起了无尽的气韵山河,仿若纠缠的道法锁链。 一闪而过,那些气韵深敛在了体内,让人再无从察觉。 ··· 彼时当下,一个威武的男子,傲然于一处捉摸不清的地方,眼神如刀,迸射出点点寒芒。 他的手腕上有很深的疤痕,像是被锁了许久而留下来的刻骨之伤,看一眼就知道此人必定经历了持久的折磨。 而此时,他的面前还有一个虚弱的人,那是一个和尚,紧闭着双眼,肩胛骨上钉着两根钉子,神情很是痛苦。 满身污血,袈裟也都破烂成了碎布条,眼睛紧闭着看不到半点神采,这人濒临灭绝。 “还活着?” 那人眯着眼睛查看了一番眼前的大和尚,唏嘘的语气好像有些庆幸,但他没有多做表示。 抬起了大和尚,这人垫步而气,卷起了灰尘无数,自打这地方快速离去了。 这俩人刚一离开,只看到这处地方的各处方位开始崩塌,爆裂的声音如怒龙愤世,让人肝胆欲裂。 爆裂,塌陷,溃崩··· 一场硝烟,葬了谜团无数,而那废墟当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具白骨,好似被炸裂的余恨,让人唏嘘感慨。 “暗度陈仓倒是个好手段。” 一声轻叹,在不知名的远处传来,这地方再无生息。 ··· 吴老三撇着大嘴,吊儿郎当的姿态简直不忍直视。 九门提督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兰一刀的肩膀,让他招呼起了吴老三,然后自顾自回了内堂。 吴老三早前来了步军统领衙门,二话不说扛着刀酒坐在了板凳上,张牙舞爪了好半天这才问要自己做什么。 按理说皇上恩赏他为三等侍卫,本应即刻上任,但就是因为乾隆爷有心了,知道这人秉性轻佻,所以才安排在了步军统领暂为调教。 吴老三倒是不管哪些,耽搁了好些日子才来,这都还不算,最可气的是打一进来就跟二世祖一样大模大样让人气愤。 步军统领内的各个好手没一个不是气愤难平,可又无计可施。 这不,今天吴老三一来,照例不操练不值守,一门心思想要糊涂应付,然后等大内宣旨。 要是再不管管,等他入了大内惹是生非,一旦怪罪下来,谁能担下这份罪责? 九门提督是没辙了,一张嘴吴老三就顾左右而言他,全然不把九门提督放在眼里。 也是早前因为白长生的事情,吴老三一直耿耿于怀,虽然这事情不怪九门提督,但他还是没能预料到那事情的发生,所以有些亏心。 亏心这东西是不论情由的,一旦有了,那便会让人放不开手脚张不开喉咙。 所以九门提督也没办法,只能安排兰一刀“照料”吴老三。 兰一刀怒从心起,他是一步步爬上来的,新晋荣当一等侍卫,一步一个脚印走到如今那其中的心酸谁人能知? 吴老三本就是三等侍卫候补,又这么不可一世,怎能让他不气。 听了九门提督的只是,兰一刀正愁没计策收拾这瘪三,转过头一瞧,却是喜上眉梢。 步军统领也分几伙好汉,有的皮糙肉厚,有的贼眉鼠眼,虽然都有些粗燥,但对上司的指令还是很恭敬的。 尤其是“从神机营”,这是个有趣且厉害的分支,算是步军统领里的佼佼者。 “从神机营”本来隶属大内,但大内编制已满,所以放归了步军统领衙门,筛选过后的人才好手才能入那正统的神机营。 神机营属于圣上直隶,办案拿人不问情由,杀人放火不落刑法,各个都是厉害角色。 寻常的步军统领的其他官兵也都不会招惹,知道这都是狠岔子,所以这伙人也就愈发猖獗起来。 要是没有兰一刀在这压着,估计早都翻天了。 凶归凶,那还要问是对谁,兰一刀是什么人?大内第一高手也不逞多让,所以这群人也不敢小瞧,更不敢忤逆。 把这瘪三放进从神机营里调教个三五天,那会是怎样的精彩纷呈? 兰一刀想到这,不禁失笑。 吴老三一瞧他那样子就知道没打着什么好主意,倒也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囤,三爷可是志在必得。 “哼,去从神机营报道吧,就隔壁那阁楼便是了,进去三五日再出来,那是从神机营的地界,都是好手,你要想入大内,可别丢人现眼!” 兰一刀冷哼一声,指了指从神机营所在的方位,有些个嫌弃的表情。 吴老三打了个哈欠,也懒得和他计较,站起来扛着刀,吐了一口浓痰,朝着从神机营的阁楼去了。 “呸!老子去去就回。” 一口浓痰,差点没让兰一刀操刀劈头,但还是忍住了。 等他进去了看他还怎么叫嚣! 兰一刀解恨想着,吴老三不可一世迈开步子,晃悠着走向了阁楼方向。 到了门前,吴老三门都不敲,伸出一只脚,照着阁楼的大门就踹了上去: “啪!” 一脚把门踹开,里面漆黑一片,一股子大烟的味道飘散出来,吴老三为之倾醉。 看来这从神机营的好手们跟自己倒也合群,抽个大烟串个胡同,没准还真能玩到一起去。 “谁啊!瞎了眼了这是!奶奶的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一个大汉,耷拉着鞋就冲出来了,神情怒不可竭,脸色涨红那铠甲也穿得歪七扭八。 一身腱子肉,虎踞龙盘,满脸的胡子一瞧就像是土匪,但这身衣服倒是给了他绝佳的掩护。 “老子叫吴老三,叫咱三爷就行了,那边姓兰的安排咱来这,有什么招呼没有?” 吴老三站在台阶下面,一只脚搭在台阶上,拿刀当拐杖,简直就是泼皮无赖教科书一样的姿态。 那冲出来的大汉愣了一下,心说这孙子是不是脑子抽筋了,敢这么说话? 要知道平常步军统领的其他分部看到他们都唯恐避之不及,这货可是有个好胆子。 再一抬头,只看到不远处的兰一刀笔划了一个手势,奴奴嘴指了指吴老三,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那大汉心领神会,这可是兰侍卫的意思,看来这人是得罪兰侍卫了,那就好说了。 “有的是招呼,进来啊,咱们慢慢聊。” 那人搓着手,骨节嘎嘣乱响,这要是小老百姓,估计早都吓尿了,可他面前是吴老三啊! 三爷又吐了一口痰,也不知道那肺里攒了多少年的下水,点点头这就上来了,跟着那人进了昏暗的阁楼。 这边厢门一关,那边厢屋子里传来阵阵咒骂和桌椅板凳砸碎的声响。 “抄家伙上,好好招呼一下这孙子!” “奶奶的,新来的啊?哥几个招呼你!” “啪!” “啊!!!” “快点快点!干死他!” “哎哟啊啊啊!” 兰一刀喜上眉梢,那屋子里传来阵阵斗殴的乱响,声势浩大以至于把步军统领的所有人都给招来了。 大伙用畏惧和惋惜的目光看着那阁楼,也不知道刚才进去的吴老三是死是活。 打斗的声音持续了没多久,便再没了动静,又过了好半天,才传出一声虚弱的呻吟: “不要···啊···” 这声音来自于吴老三! ------------ 第352章:古典文学 一所有人骇然失色,哗啦一声便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嘿,瞧这瘪三,那体格子倒还壮硕,谁知道这么弱不经风。” “我早都想抽他了,菜鸡!” “可惜了,这根苗子估计要夭折了。” 几个马后炮在那不停地议论着,听在兰一刀耳朵里却很中听。 都说恶人有恶报,这瘪三进了步军统领衙门口,一天天无恶不作无事生非,现在终于是遭了报应。 大快人心! 阁楼里刚才传出的响动太大,九门提督也听见了,刚才还在批示朝廷事务,这会儿也出来凑热闹了。 一扫听就知道,兰一刀是把那瘪三送到从神机营的阁楼里面了,这还得了? 九门提督赶紧走过来,语气有些埋怨,冲着兰一刀着急说着: “哎呀,做什么事得有点耐心啊,这瘪三可以教化的嘛,干嘛一上来就送进那阁楼里,那里面都是些什么人啊,快让他出来吧,真被打死了老夫怎么跟朝廷交差?” 九门提督干着急,也听到了那阁楼里传来吴老三阵阵虚弱的呼喊声,这在耽误片刻,看样子就熬不过去了。 兰一刀不以为然,这都怪此人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可毕竟是朝廷要的人,兰一刀即便想要给吴老三穿小鞋,也不能就这么祸害死,又等了一会的功夫,这才迈步向前,想是解救这祸害。 九门提督唯恐吴老三有性命之忧,忙不迭也跟了上来,其余人等自然好奇,大伙一拥而上,到了阁楼的门前。 这阁楼平日来的人不多,都是从神机营的好手恶汉,除了在里面打牌抽大烟,也就没什么事了。 寻常的操练比平常的官兵要霸道些,可这群人哪个不是虎狼豺豹,即便是累地困乏,也不是寻常人能招惹的。 所以要论步军统领里的高手,这从神机营,当仁不让的头一枝! 正是因为这点他们才有了特殊待遇。 唯恐这些人惹事,九门提督便将这角落的阁楼赐给他们,让他们在当中休息,也算是隔离。 人数不多,往多了数也就三五十人,正好收归一处,好在省心,除了欺负下新兵蛋子,倒也没什么过分的行径。 眼下休憩的阁楼里紧闭门窗,阳光昏暗不进,自然瞧不见里面发生了什么。 只有吴老三断断续续的呼喊声穿出来,让人听一耳朵就觉得里面恍惚是那人间炼狱,实在瘆人。 兰一刀心说差不多了,这些人不知道轻重,可别真给他打死了。 于是伸手把门推开了,这边厢手一伸,那边厢吱呀呀咣铛铛! 门开了,一股子浓烟席面而来,兰一刀和九门提督挥舞着手让烟雾散尽,送目观瞧。 一堆脑袋瓜叽叽喳喳就像串上的葡萄,看了好半天,等眼睛适应了所有人这才瞧清楚里面的情形。 可是这一看不要紧,那兰一刀眼睛瞪地溜圆,都快起火了! 九门提督更是哑口无言,好半天才摇摇头,拍了一下兰一刀的肩膀,没说话这就转身离开了。 一群官兵目瞪口呆,过了半响才有人说话,原是刚才那几个马后炮的慫包: “你不说早都想抽他吗?孙子你上啊?给你个表现的机会。” “哎呀,我怎么肾疼···” 刚才叫嚣的官兵后退了好几步,捂着肾,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疼”起来了。 兰一刀看着眼前一幕,心中的震撼溢于言表! 只见吴老三大大咧咧靠坐在一个藤椅上面,左手一碗好酒,右手一口大烟。 膝盖前跪着俩人,只看是鼻青脸肿,面似猪头!正一脸哀怨地伸手小心给吴老三揉着腿。 “疼···哎呀,轻点,别这样···” 原来是因为按地太舒服了才发出如此的呻吟,吴老三是个享受生活的货色,这点就瞧得出来。 身边围着十好几个人,跪的跪,爬的爬,勉强能站立的几个都在哪端着瓜果梨桃等候三爷差遣。 最阴暗的角落里还躺着歪七扭八的好些人,眼瞅着不知道死活,谁也闹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但看这些人的脸上,每一个都赛那开了染坊的脆皮烤猪,青红紫绿,腮帮子似牛犊! 吴老三舒服的都快不行了,靠在藤椅上看有人进来了都没察觉,也不知道刚才是怎么把这群人拿下的。 一人单挑从神机营数十名好手,这份魄力,这份实力,三爷真真名不虚传! 兰一刀愣了多半天,这才开口: “这···都是你干的?” 吴老三一歪脑袋,回头才发现好多人围在门口,把腰直起来,一脚踹飞前面按摩的两个大汉,招呼道: “哎?你怎么来了,还真别说,你们这从神机营的手上功夫忒是了得,就这手艺,到时候下岗了开个洗脚铺也能过日子,感受一下?” 说完,热情张罗起来,所有人倒退三步,心中万马奔腾! “哼!” 兰一刀怒火喷发,却有无言以对,转身推开众人,再也不想跟这瘪三有任何瓜葛牵扯! 赶紧送入大内,是死是活,可别再让他瞧见就好! 吴老三嘎嘎怪笑,冲着那门口还站着的官兵们笑问: “有没有想体验一下的?免费!” 一涌而散! 起火的演练都没见这群人如此迅捷,地上只留下一个大烟袋咕噜噜乱转,此时的从神机营前面,真是连狗都退避三舍! 吴老三懒散倦容,继续享受起了从神机营的“优厚待遇”。 一躺下,刚才那第一个见到吴老三的大汉就冲了上来。 早前他可是第一个见到吴老三的,也是第一个挨打的,此时脸上挂着半扇猪头,半扇牛首,呲牙咧嘴又比那猴子难看。 却依旧用谄媚的语气道: “三爷,咱这有些传统的古典文学,海内绝本,小的一直留着呢,要不要看看?” 吴老三眼前一亮,赶紧挥手让他拿出来。 那大汉擦了一下鼻血,心说果然是同道中人,日后不愁交流的问题了,说话间就从怀里掏出了五颜六色的几个小本本: 《金枝孽之我爱小寡妇》、《阳光灿烂的李二嫂》、《我与刘三妹不得不说床帏二三事》、《金瓶梅金装重刊纪念版》··· 吴老三仰天长啸! 熟读此类四书五经,扫荡群雄得志天下夫复何求啊! “我最喜欢古典文学了。” 吴老三流着口水,迫不及待翻阅起来,那眼睛就跟夜明珠一般增光瓦亮,可远处去看,还真就跟成了精的黄鼠狼一样! ------------ 第353章:吴三大爷 自打这天起,吴老三吴三爷的名声算是打响了,别处不说,单论步军统领衙门已经是无人能敌了。 更有甚者会在私下议论,这吴老三和兰一刀哪个更厉害,可这话是说得轻巧,没人敢去提。 兰一刀也曾听到过这些耳边风,可他没有多做表示,只是愈发厌恶起了吴老三,每逢这瘪三一出现,兰一刀便会拂袖而去。 这就更有意思了,有人就说兰一刀打不过吴老三,自觉退避三舍。 兰一刀听见这话,气得牙痒却不能发作。 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怎叫一个尴尬了得。 吴老三可不管那些,反正是奠定了地位,终日里肆意妄为,跟那山大王有得一拼。 别的地方也都不去了,每天就跟阁楼里待着,就连八大胡同都不去串了,还真是匪夷所思。 要说吴老三改邪归正了? 这可别太高看他,这是因为阁楼深处有玄机! 那群从神机营的好手们毕竟也都是些下三滥的货色,要是没被招安,估计早都上山做了那绿林好汉。 拿了官银,自然不能太招摇,可这群人哪里忍得住? 于是有机灵鬼就买通了门口看守的兵哥,晚上的时候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到晚上他们是不能出去的,这给钱也不行,万一遇到险情还要及时出手。 可这不耽误别人来呀。 别人是谁?正是那八大胡同的姑娘们。 早都有人疏通了关系,一到晚上,就有姑娘披着男人衣服,穿堂过屋暗度陈仓,被人从侧门送到步军统领的阁楼里,以供消遣。 吴老三也是后来才得知的,有人想要巴结,当天晚上就安排了笙歌燕舞,吴老三大喜过望。 平时有吃有喝,这些人打牌都会谦让几分,再加上好酒烂肉伺候着,这阁楼里的生活,真是神仙一般自在。 谁还会想着出去? 吴老三头一次感受到了“乾隆盛世”带给他的幸福感。 接连过了好几天,就连季礼上门找吴老三都没空搭理了,乐得清闲当起了土皇帝。 九门提督无可奈何,每日除了欲哭无泪也就没什么可说的,斥责了无数遍,可这瘪三脚底抹油的时候比兔子跑得都快。 杨茹也找不着了,不然让她说说兴许还能奏效。 眼瞅着朝廷录用吴老三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九门提督头发都白了,心说调教成了这德行,放到宫里去,那还能有什么好? 最憋屈的是兰一刀,前阵子吴老三晚上把胡同里的姑娘叫来,自己想是斥责,这瘪三居然还推给了自己一个。 那姑娘往身上一贴,兰一刀头皮都快炸开了,一身的功夫又奈何? 两头熊打架也得看是什么情况呀,何况这一公一母。 兰一刀在耻笑声中落魄而逃。 后来乱七八糟一堆事情,吴老三根本都不把他的权威放在眼里,倒不是轻视,而是总惦记着把他拉下水。 搞得现在见到这瘪三,兰一刀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只能跟那木头桩子一样杵着,听凭这瘪三调笑。 今天也是一样,吴老三拿着一本《我和刘二嫂和她的闺女们》连拉带拽要兰一刀见识一下古典文学的魅力。 兰一刀宁死不从,费了好大劲才从那瘪三手上挣脱,羞红了脸大喊道: “兀那下作,我是不会从了你的!” 吴老三悻悻而回,旁边一个从神机营的恶汉也挪揄道: “兰爷,别这么不合群,抽空来阁楼溜达一圈,您可好些日子没来照顾我们了。” 兰一刀一眼睛瞪过去,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那人掉头就走,吴老三手上那本书也掉在了地上。 兰一刀很小心地看了一眼周围,又悄悄瞄了几下俩人远去的方向,确认安全。 这才迟疑着伸手想把地上那本《我和刘二嫂和她的闺女们》捡起来。 可这手刚伸过去,还没够到那书边,只听到身后一声阴测测的声音传来: “你在干什么?” 兰一刀大惊失色,哧溜一下转过身子,脸红地就像猴屁股一样,遮也遮不掉: “大人,小人···小人···闹肚子啦!” 掉头就跑,兰一刀经历了人生的尴尬时刻。 九门提督看兰一刀落荒而逃,摇了摇头,心说这么下去,兰一刀怕是要晚节不保了。 弯腰把那本书捡起来,九门提督扫了一眼,噌地一下老脸红了半边天,赶紧左右看着,然后小心翼翼把那本书揣在了怀里,火急火燎朝着后厅去了··· 晚上的时候吴老三搔着脑袋,满院子溜达,心说那本看了一半的古典文学名著怎么找不到了? 也是闲的,吴老三就在衙门里溜达起来,溜达着就到了后厅,只看到角落里一个身影蹲坐在地上,手上忙不迭翻阅着什么东西。 背对着自己,看样子专心致志,吴老三走过去都没有察觉,他倒是认出来了,这不是九门提督吗? 从背后把脖子伸过去,看了一眼,吴老三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拍打了一下九门提督的肩膀: “老头,你也学坏了···” 九门提督闻听此言,简直是生不如死,猛然回头,那老脸红的简直不能看! “哎哟···羞死老夫了!” 九门提督掩面而逃,吴老三啧啧称奇,弯腰把那书给捡起来,到也没刻意折腾九门提督。 九门提督羞红了脸,脑子里还想着刘二嫂的闺女们,可眼下的情况却是色老头和他的坏小子们。 急匆匆跑出来,可刚出来就和兰一刀撞了个满怀。 兰一刀也不知道怎么大半夜就溜达到这了,脸色有些慌乱,那边厢九门提督也好不到哪去。 俩人撞在一起,对视一眼,谁都不敢乱说话。 好半天还是兰一刀先开的口: “大人,关于今天白天那本书,我想说···” “哎哟,给老夫一条活路吧,老夫也是人啊,别抓住什么就不撒手啊···” 九门提督哀嚎惨叫,捂着脸换了个方向就跑! 兰一刀愣了一下,心说自己羞愧难当,特地想跟老爷请罪道歉,怎么大人会是这等姿态? 愣在这还没弄明白是什么情况,吴老三却晃悠着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手上还拿着那本书。 兰一刀看到吴老三就像那惊弓之鸟,一点都不敢停留,转身就跑! 哪怕一身武艺高强,现在的步军统领衙门,所有人都以三爷为尊! 这件事过了好几天,九门提督才勉强能找回点脸面,看着遍地狼藉的步军统领衙门,真是欲哭无泪。 现在吴老三算是彻底征服了所有人,那本关于李二嫂的书也便传了整个衙门口。 所有人都荡漾了,没事捧着一本书就在那看,看完还互相传阅、点评、查缺补漏。 外人不明白的,还以为这群昔日的糙汉都成了饱读诗书的学子了,要论功德,吴老三当仁不让。 起码借着这件事,大家伙儿可是认了不少字! 再加上吴老三一身武艺高强,谁有了矛盾冲突,他都上来插上一脚,外来的案子他也首当其冲。 整个统领衙门都让他闹地鸡飞狗跳,少数不甘同流合污的人都逐渐动摇了,照这么下去,再要不了半个月的功夫,步军统领衙门都快成流氓团伙聚集地了。 这天也一样,九门提督正是无可奈何之际,那步军统领的门前,却是传来一声高昂尖锐的声音: “奉旨提人,吴老三即刻入宫听职!荣升三等侍卫!” 这一天,到底还是来了 ------------ 第354章:有人刁难 吴三爷走了,现在没人会叫他老三,就连九门提督都有些忌惮他。 走的时候,有个场景很贴切: 十里长街送三爷。 宣旨带人的小太监都傻了,也不知道这人怎么有如此的阵仗,整个步军统领衙门都随了上来。 所有人挥舞着手中的古典文学名著,跟三爷挥手告别。 要说早前怎么没将这爱好发扬光大,那还是因为大家都忌惮兰侍卫的威严,传阅也都是私底下,没人敢明面上拿出来。 打自古以来,谁是头,谁就能定规矩,盖文化一词,大抵也是如此沿袭。 兰一刀每天都宣扬着忠君爱国的思想,九门提督也是精忠报君的秉性,所以大家也都习惯了。 谁知道半路啥出来三爷这么个货色,好家伙这位爷真是掀起了足够的波涛,大家也都跟着学了起来。 三爷回头,看身后的阁楼,在朝阳的拉扯下撕裂出了一道黑色的绸缎,鼻子也有些酸了。 再看手底下这群好哥们,各个神情悲愤交加,卯足了劲挥舞着手上的名著,更觉心酸。 “没事,我就进去看看,实在不行糊弄两天就回来了,你们别急。” 三爷回身大喝一声,所有人悲苦点头,身旁的小太监心中翻江倒海,心说这主胆子也忒大了,怎么敢这么说话? 要是传出去,跑大内糊弄日子?这罪过谁也耽搁不起。 等你进了大内,有你好瞧的,小太监心中咒骂了一声,但也不敢多说什么。 这就带着吴老三离开了,步军统领的好手们直到吴老三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街角,这才转身回去,有人眼睛贼,好像发现了什么,这就问道: “哎?兰侍卫和大人怎么没出现?” “是不是难受自己躲被窝儿哭去了?” 几个人议论纷纷,也没个确凿的说辞。 而就在眼下,步军统领后花园里,两个人不期而遇了。 一老一壮,分别从左右同时到了这里,抬头一瞧对方,会心一笑。 “来了?” “来了。” 俩人有些害臊,好像心照不宣,但也不好意思捅破什么,只是笑呵呵擦肩而过了。 各奔东西走了出去,过了一会的功夫,俩人对换了方向,又从分别的角落出来。 这就有意思了,怎么跟贼一样? “得嘞,分吧!” 俩人羞红了脸,再也不想磨烦,快走了两步跑到了厅堂前面的一口箱子前面,把那盖子一打开··· 啧啧,眼珠子都亮了! “这本是我的!金装金瓶梅你拿去看。” “老夫比你年长一些,多分一本吧···” 一丘之貉! 九门提督和兰一刀羞红了脸,开始瓜分起了吴老三留下的“遗产”。 门口路过的几个官兵瞧见了,呆若木鸡也不敢打扰,只能摇着头离开了。 这步军统领衙门,彻底沦陷了。 而另一边,穿街过巷,走了一会的功夫,小太监已经带着吴老三来到了大内。 皇道禁兵分列左右,怎叫一个威武赫然? 起初第一次入这大内,吴老三还来不及细看,此番再次入宫,终于是窥视了皇宫的一隅奢华睥睨: 廷架北构而西折,直走中轴,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 各抱地势,钩心斗角。盘盘焉、囷囷焉,蜂房水涡,矗不知其几千万落。殿前月台两角,东立日晷,西设嘉量。 廷陈宝座屏风,两侧熏炉香亭。鎏金双鹤,伏地双麟。是黄琉璃瓦,镶绿剪边。 小太监一进来就把吴老三交给了职官仪卫制的总管。 那职官正在值守事房内休憩,听到有新侍卫来了,还是直接荣升三等侍卫的京直隶衙门班头,早都有了兴趣。 再听小太监贴耳报事,说这人过往种种,之前杜寒的生死之谜便于此人有关。 更觉震惊,等小太监走了,这职官细细打量了一遍吴老三,啧啧称奇。 这等粗汉兴许还有些个能耐,点点头这就走了过来: “你就是吴老三?” 吴老三此时正在生暗气,他一入宫那佩刀就已经给收走了,身上没个依仗总觉得不舒服。 而且自打一进来,所有人都对他指指点点,好像是心生腹诽一般。 走过去想是问问,可刚一迈步,这群人就作了鸟兽散,实在是郁闷难堪。 皇宫是个好地方,又是奢华又见壮丽,吴老三可是有个好福气,能来到这地方吃皇粮,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可他没什么太多的兴趣,主要是因为这里规矩太多了,进了大内就要卑躬屈膝,见到谁都要窝着胸,低着头,弯着腰,怂着肩膀。 说这是规矩,可吴老三总觉得憋屈。 看小太监走了,换了个职官带自己,吴老三扫了一眼也没太放肆,这就道: “是了,我就是吴老三,多包涵。” 说完拱拱手,那样子很是局气,标准的绿林好汉才有的气质,那职官更加惊奇了,但也没见怪,这就道: “你的来历我们都知道了,明白跟你说,你也感觉得到很多人都在看你,是吧?” 吴老三不以为然:“那又怎样?” “那些人可都是之前杜寒的人马,被压迫了很久,虽说对老主子谈不上喜欢,但也受他眷顾,这杜寒的死又跟你们有关系,奉劝一句,你可要小心一点。” 吴老三倒吸了一口气,终于是想明白怎么回事了。 看来皇宫确实是个是非之地,以后要多加小心了,可不能沾上什么瓜葛。 点点头,吴老三再瞧眼前的职官,这人跟自己说这些,什么意思呢?看样子不像要刁难。 皇宫里都是什么人,那粘了毛比猴子都精,长期在这地方干活,脑袋瓜都是五花三层的,一层一个心眼。 看了一眼吴老三那职官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这就拍了拍腿,漫不经心道: “也不瞒你,到了这地方你自然会明白,派系之争不是那么简单说的轻的。这些事情我见多了,也明白,我没害你的心思,我也不是杜寒的人。” 吴老三听完,点点头没说话,也是猜到了,这人怕是吃两头的墙头草,哪边也不得罪。 随着职官在宫内溜达了一圈,吴老三大为震惊,这皇宫大院的规格和森严程度已然超越了自己的想象。 随便走到一处地方都有无数的眼睛死盯着各处,多瞧上一眼那群人腰里的佩刀便会紧上几分。 心下骇然。 只有这么一个词能表述吴老三此时的心情。 溜达了好半天,终于到了大殿,这殿的名字叫乾清宫,是皇上早朝的地方,最为森严,也最为辉煌。 远远瞧上一眼,只看到大殿正中业火焚香,宝顶八链镶翠。四柱更是雕龙画凤,龙头探檐外,凤尾入殿中。而那殿梁之下,黄布垂一鎏金八宝盒,盒内是为天下大宝。 吴老三频频点头,心中的敬畏溢于言表,本就是官门中人,对朝廷的敬畏实属肺腑,眼下看到了梦寐以求的乾清宫,怎能不心生热血。 可还没等吴老三眼睛瞧热,只看到一个黑影从身后窜了上来,吴老三觉察到了身后有人,一个转身就看向了后面。 还没瞧清楚来者何人,只看到一个愤怒扭曲的面庞前面,硕大的巴掌照着吴老三的脸就扇了过来! “啪!” !!! ------------ 第355章:幸福海洋 一吴老三被这一巴掌给扇晕了,压根没能反应过来。 要知道得了传承之后,可就没再吃过什么亏,更何况这乃是皇宫大院,吴老三刀都被收走了,自然也知道这地方戒备森严没人敢造次。 吃了大意的亏,吴老三捂着脸踉跄后退了两三步,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看着眼前那人,原是一个胖太监,长得肥肉横晃,面庞扭曲写满了愤怒,此时正挥舞着拳头,唾沫星子横飞,破口大骂: “这有你看的资格吗?还不滚!”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人对吴老三愤怒异常,就连说话的语气都透出了一股子恨意。 整张脸涨红了,身材有那么高大,实在不像是太监,却又让人有忍俊不禁的德行,但是吴老三挨了打可不会有笑的打算。 第一反应并不是还手,吴老三听完此人说话,心中很是愤怒,拳头都攥紧了,但没有发作。 心说可能是有什么自己做错什么事了,不然怎能会让这太监如此愤怒? 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职官,职官摇摇头,像是有话要说但张开了嘴又没说什么。 这就蹊跷了,吴老三不敢大意,深呼了几口气,把愤怒压制了下去,低头道: “小人知错了。” 这也是不想初入大内就得罪人,吴老三难得忍住了自己的脾气。 身后的职官频频点头,心说这人倒也能忍,日后在宫内应该不会吃太大的亏。 他可是想错了,吴老三是初到贵宝地,不想多惹麻烦,这是说他聪明,可不代表他不会惹事! 而眼前的太监看吴老三这等卑微的模样,更是不可一世,连声骂了好几句,这才拂袖而去。 转身离开走了三五步远,吴老三才回头看着职官,表情阴冷道: “这人是谁?” 那职官摇摇头,拍了拍吴老三的肩膀,小声道: “你也别怪他,他乃是杜寒的义子,那杜寒死在你们手上,这小子着实难受了好一阵子,听得你入宫,怎能不来刁难,以后躲着点吧。” 吴老三听完,眼睛瞪地溜圆,这太监居然是杜寒的遗子! 死老太监都死了,还有余孽敢在这叫嚣,怪不得刚才上来就抽了自己一嘴巴,这可是吃了天大的亏了。 又想了一下,这杜寒都死了,现在的太监管事肯定也不想他们这样的故人再这么作威作福,何况还是这样身份的人。 早知道还会如此卑躬屈膝? 最重要的是杜寒的死哪里和他们有关系,不过是以讹传讹,这群人找不到对象才会迁怒于他们。 吴老三胸口沸腾了起来,一股子怒火真真就要压制不住了,要知道如果是杜寒这么打他都未必能忍住,何况还是他儿子! 何况还是干儿子! 吴老三想到这里真是再也控制不住了,猛然抬头,吓了那职官一跳,紧接着三两步跨了过去。 那太监还没走远,正是得意洋洋之际,吴老三从背后赶上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寒声道: “大人稍等一下!” 那太监听到背后有人叫自己,一回头,发现是吴老三,颇为诧异道: “怎么,挨了打还不够,想孝敬杂家?倒也聪明,拿来吧!” 这太监不知死活,看吴老三追上来,以为是怕了自己想要巴结日后免得再得刁难。 这脑袋瓜真是够瞧的,不仅如此,眼下是手都伸了过去,下巴朝天,目中无人! 吴老三点点头,狞笑道: “是要孝敬孝敬您老人家···瞧好吧!嗬!!” “咔嚓!!!” “哎哟!我的亲娘啊!!!” ··· 职官把吴老三送到了神机营禁兵休憩的营在以后,头都没回这就离开了,心中怎叫一个惶恐不安。 他是根本想不到吴老三会有这样暴烈的脾气秉性,一听那小太监是杜寒的人马,就知道是存心刁难他的,压根没打算忍。 一出手就废了那小太监的膀子,两个手腕都捏碎了,照着屁股还踹了一脚,那小太监哭天喊地的模样真是让他畏惧不已。 要不是远处看热闹的人赶紧来拦着,估计吴老三都要活活打死他了,初入大内就掀起这样的波澜,这人当真不能小瞧。 要么荣华富贵,要么死无全尸,肯定就这两种结果,这类人最是不能招惹,所以职官把吴老三送到这里以后,掉头就走毫不留念。 吴老三擦了一下鼻子,喋喋不休念叨着什么,也知道这职官想的是什么,没去为难他,自顾自回头看向了神机营。 这神机营并不是一处地方,大内之内,大内之外都有分属机构,而眼前的神机营算是重中之重,非比寻常。 直属于皇宫大院,听候帝王差遣,哪里是一般人敢抬眼看的地方。 可吴老三不管那些,要知道从神机营虽然不如此处器重,但也让他混地风生水起,哪还会怕这些。 何况也是知道了这些禁兵的德行,估计都一个样,吴老三想了一下这同道之人的爱好,怎能不有感而发。 “看来该普及一下皇宫大内的文学素养了。” 吴老三摸了一下怀中的名著,心神荡漾。 这可是他早前准备好的,最为珍贵的几本典籍,要不是来这地方他还真不打算带出来。 文笔何其细腻入微,语句何其流畅酣然,吴老三可是下了血本了。 深呼几口气,吴老三迈步上前,推开了神机营的营门。 眼前的神机营和步军统领衙门的从神机营差不多,规格一致,也是当初九门提督借鉴此处才在自己衙门里如此摆设的。 好让那些官兵提前熟悉神机营的情况,吴老三一眼就瞧出来了,不禁有些感慨九门提督的用心良苦。 “也不知道这老头怎么样了。” 吴老三念叨着,他是不知道,这九门提督现在看书都已经把眼睛看红了,胸口起伏不定,连连翻阅手中名著的样子真叫一个人老风流。 还没等吴老三再近一步,只听到远处传来一声暴喝! “来者何人!” 到底还是正规的神机营,不比寻常,就连吆喝的声音都透着一股子凶气,吴老三心下凛然。 “吴老三,来述职三等侍卫的。” 吴老三朝着远处回应了一声,此时已经几近天黑,夜色催更朦胧不清,还真看不清眼前是什么人在叫喊。 这话刚说完,只看到模糊的远处闪烁起了点点火光,一个接一个,宛如龙背弓伏。 紧接着一阵稀里哗啦的脆响,两行禁兵自打暗处显现出来,快速集结成了一个圆圈,把吴老三围困当中。 为首的官兵白银亮甲威武鹤唳,从远处慢慢靠近了。 站在了眼前,上下打量起了吴老三,眼神藏疑,神情凶狠。 吴老三左右瞧了几眼,这架势怎么这么大? 一群人用炙热的眼光看着吴老三,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吴老三心说坏了,可别这些人都是要为难自己的。 这宝刀也没在身上,这么多人,可是让自己如何应付? 那为首的禁兵看了半天,此时迈前一步,寒声问道: “你就是吴老三?” “就是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洒家就是吴老三!” 吴老三心说都到这份上了,装怂也没用,不如是兵来将挡水来土屯! 那人一听,再不怀疑,眼神变了三变,三两步就跨走过来,两只大手毫不犹豫就拍在了吴老三的肩膀上,激动大喊: “三爷啊,可让我们盼到你了!” 吴老三恍惚阵阵,这是怎么回事? “听说三爷最喜欢古典文学,我们这些神机营的兄弟们日思夜想,就想着一睹风采啊,你是不知道这大内有多寂寞啊,带没带着啊,快给我们看看啊!” 说话的声都带着哭音了,吴老三惊疑不定,看来这群好汉也是同道中人,只是奈何没有消遣的方式排解寂寞。 是一路人就好说话,吴老三鼻子一酸,无法想象这群带把儿的好汉是如何凄凉地度过这些岁月的,赶紧把怀中的名著掏了出来: “好说,好说,都带着呢,我代表外面的从神机营,来慰问你们了!” 哗啦啦! 一群兵将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吴老三包围了起来,就差把他抬起来欢呼了。 “给我一本!” “我也要看!” “别抢,谁敢再抢老子就动刀啦!” 吴老三沉浸在了幸福的海洋里。 ··· ------------ 第366章:君子慎独 一自打那天起,吴老三在神机营的地位便开始平稳攀升了,一举解决了神机营禁兵们生活难生活苦的问题。 逐渐也熟悉起了皇宫大院的生活,虽然有很多碍手碍脚的规矩,但有这么多同道中人陪着,日子还算过得去。 平日了除了熟悉禁兵操练的一些条条框框,只剩下插科打诨了。 这群毛头小子有不少是从从神机营过渡来的,自然也带来了吴老三的名声威望。 能和兰侍卫相提并论的人,这待遇差的了吗? 兵戎生涯以威见位,吴老三算事捡了个大便宜,又带给了这群禁兵聊以解闷的“古典文学名著”,自然讨得众人欢喜。 这天也一样,按例操练完,熟读了宫内的规矩范本,几个禁兵团坐在了一起,聊起了大内娘娘们的姿色。 “我还是觉得嫔妃里那个惠茹娘娘好看些。” 一个禁兵装满了一兜子大烟,这是他偷偷从宫外带来的,一直很珍重,平时都是藏着的,只有这等时候才会拿出来添点滋味。 另外一个禁兵手里捏着一本“名著”,不住翻看着,一边在旁搭话: “拉倒吧你,惠茹娘娘还叫好看?” 头都没抬,好像很是不屑,吴老三倒是来了兴趣,这宫里的娘娘各个天姿国色,随便拿出来一个都能惊艳争秋,每天这群人就研究到底哪个好看,怎么到了此人口中,会是如此不堪? “此话怎讲?惠茹娘娘我虽然没见过,但也不至于如此不堪吧?想必入了宫的娘娘都不会太差。” 吴老三分析道,借了一口大烟,吞云吐雾。 那人把书一合,抬起头来,看着吴老三好像很是感慨: “那你是没见过丽妃,那才叫真正的天姿国色,琴棋书画样样冠绝,诗词歌赋烂熟于胸,模样一流,身材不二。” 吴老三眼睛都看着亮了起来,这些娘娘的名号天天听夜夜想,怎么就唯独没听说过丽妃? 兴许是来的时候还不久,没来得及见识? 吴老三凑了过来,把别人的大烟给这人递过来一口,虚心请教着,旁边的禁兵一瞧自己的大烟落到别人手里了,不老情愿。 吴老三瞪了他一眼,指了指手上的书,那意思不言而喻,想看书就乖一点,下一本没准轮到你呢。 那人唉声叹气,没再吭声了,这也是吴老三赖以生存的手段,现如今这些人是饭可以不吃,书可是一日不能不读。 “说说这丽妃,我咋没听过?” 那人吞云吐雾,好不惬意,过足了瘾这才道: “丽妃呀,那可是个大美人,只可惜···” 好似话语不详,吴老三听出来了,赶紧问道: “怎么了她?” 那人叹了一口气,继续道: “哎,也亏了她了,要不是杜寒死的蹊跷,这丽妃也不至于凋零冷落,现在后宫里,可没她说话的地方了,处处受人排挤,早都人走西山了。” 原来如此,是杜寒的故旧,吴老三一想就知道了。 杜寒死了,这人的故旧自然随着势力的崩塌而分崩离析了,其余娘娘都有扶植的靠山,自然会让他们备受宠幸。 也怪她跟错了主顾,丽妃刚一得宠杜寒就死了,她也是聪明,知道自己朝不保夕,这就退隐到了角落,再不争那帝王宠幸。 时间不用太久,这丽妃的名号现在估计都几个人还记得了,这就是后宫,容不得半点真心实意。 吴老三有些唏嘘,心想这丽妃肯定是天姿国色里的头一枝,只可惜随着杜寒的死而凋零冷落了。 想起美人孤苦伶仃的模样,吴老三心生怜悯,倒也顾不得她是杜寒的故旧了,只想着瞧瞧到底是何等的惊艳。 那人瞧了一眼吴老三,好想知道他在想什么,摇摇头笑道: “三爷还是别惦记她了,咱们是神机营,又不是后宫的太监,到了晚上回完寝儿就要退守出去,你是看不到她的,实在想看,那得委屈您,先来一刀吧。” 这是句玩笑话,那人说着还在胯下比划了几下,意思不言而喻,想进后宫看娘娘,那可不能是男儿之身。 两个禁兵调侃起了吴老三,吴老三也跟着打起了哈哈,这档子事就这么遮过去了。 三言两语就到了晚上,吴老三回到了神机营休憩的地方,等一个安静下来的时候,脑袋就开始犯浑了: 越是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人越容易胡思乱想,没听说哪个人在阵前打仗呢还想着麻婆豆腐到底加几勺盐的。 这也是老时候人们常说的:君子慎独。 吴老三虽然算不上是什么小人,但也绝对和君子差了十万八千里,眼下一个人独赏夜月浓,回想白天那禁兵所说的丽妃,真是抓心挠肝。 一个翻身就坐起来了,吴老三彻底睡不踏实了,心说这丽妃何等天姿国色,自己就算碰不到,瞧难道都瞧不到一眼? 风流阵里的老吕布可不是白叫的,吴老三唉声叹气,无计可施。 站起来,吴老三披好衣服,左右也睡不踏实了,于是出来想着撒泡尿,看看月色排解忧愁。 娇娘不见,三爷忧心,怀揣着寂寞吴老三就这么出来了。 站在空旷的营在里,吴老三撒完尿,提着裤子走到了大门前,想着看看夜晚的皇宫大院。 虽然有些不合规矩,但悄悄的不让人发现还是没事的,吴老三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蹿了出去。 门口有把守的禁兵,看到吴老三鬼鬼祟祟过来了,也没拦着,自然互相也都认识了。 “三爷好雅兴,干嘛去这是?” 两个禁兵打着招呼,吴老三走过来讪笑道: “睡不着了,出来遛遛,辛苦兄弟了。” 三个人打着哈哈凑在了一起,也算能聊得来,这群人得了三爷照顾,知道他武功高强,又指点过三两下拳脚,还借阅过名著,自然乐得交际。 三个人聊着闲天,吴老三肩膀靠在门框上,脑海里不断浮现着丽妃绝美的容颜。 逐渐的这场景都开始虚幻了,吴老三想的内容也愈来愈下作,只能赶紧摇摇头让自己冷静下来。 “三爷这是怎么了?” 俩人看吴老三这么愁苦,不解其意就问道,吴老三张口叹气道: “你说丽妃到底长什么模样?” 俩人一听,顿时乐不可支,白天就听说了,三爷想瞧娘娘,没想到还真是这么回事,于是打趣道: “怎么着,三爷还真想给自己来一刀?就为了一个娘娘?” 吴老三苦笑摇头,挥着手没回话,就这么一挥手摆头的功夫,瞧见了远处有个人正颤颤巍巍走了过去。 吴老三脑海中精光一现,想到了一个大胆的主意,喜上眉梢! “哎哎哎,兄弟们,今晚上还真没准能瞧见丽妃,打个赌怎么样?” 俩人很是惊奇,怕不是吴老三疯了? “三爷,奉劝一句,可别拿这事情开玩笑,丽妃不是寻常人,现在地位虽然不同以往了,但也是娘娘,您可想清楚了。” 吴老三不以为然,眼睛死盯着前面那道颤巍的身影,喃喃道: “三爷不做没把握的事,赌还是不赌?” “赌啊,这摆明了三爷瞧不忍我哥俩日子苦,要散财,多谢三爷了,赌什么你就能说话。” 吴老三自始至终没回头,眯着眼睛道: “赌三爷这胆子够不够大!” ------------ 第357章:贞节烈监 ------------ 第358章:不虚此行 ------------ 第359章:惊天波澜 ------------ 第360章:长生不再 ------------ 第361章:行尸走肉 ------------ 长生案 ------------ 第362章:村里闹鬼 ------------ 第363章:又当如何 ------------ 第364章:共赴流途 ------------ 第365章:不负衷肠 ------------ 第366章:面对娄冥 ------------ 第367章:张万狠毒 ------------ 第368章:狼性狡诈 ------------ 第369章:敖犬憨厚 ------------ 第370章:生于狼肚 ------------ 第371章:最近可好 ------------ 第372章:天下大宝 ------------ 第373章:初见莽汉 ------------ 第374章:大傻之伤 ------------ 第375章:大傻有情 ------------ 第376章:种下因果 ------------ 第377章:柳女有情 ------------ 第378章:柳女来历 ------------ 第379章:子终归来 ------------ 第380章:因果之因 ------------ 第381章:子终之衷 ------------ 第382章:绝处逢生 ------------ 第383章:因果之果 ------------ 第384章:因果百年 ------------ 第385章:宁古塔城 ------------ 第386章:柳氏菜系 ------------ 第387章:又见老人 ------------ 第388章:后会无期 ------------ 第389章:早有准备 ------------ 第390章:热情老乡 ------------ 第391章:她从噩梦 ------------ 第392章:妖云蚕月 白长生颤抖着坐起来,他此刻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眼前的一幕,邀月怎么会来这里? 而她手中提着的··· 想到这里,白长生跌落在了床下,伸出哆嗦的指尖,半是凄凉半是惊恐地指着邀月手中的人头。 那鲜血坠地,人无言。 人到了这会儿,甭管有多么高强的武艺和手段,那都是空的,真到了心神大乱的时候,靠的不过是反应和判断。 而此时的白长生,遇到了关于她的事情,那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平静下来的。 面前的邀月,如夜打的寒风,冷冽人心,却依旧那么美艳,让人感到不真实。 “你,是不是在想她?” 邀月巧笑倩兮,欢快的语气在这诡异的场景里更让人不安。 白长生不敢说话,心绪大乱,他看到邀月把手抬起来了,那手中的人头,也慢慢露出了真容。 原来,并不是杨茹。 这人头,来自于吉林将军。 白长生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提起了慌张,邀月为什么会来这里?她又是如何遇到吉林将军的? 邀月抬手把人头扔了过来,咕噜噜一滚,那脑袋瓜在地上留下一道鲜血,停在了白长生的双膝前。 吉林将军看来临死前经历了莫大的恐惧,此时已然气绝但那空洞的眸子里还彰显着无穷无尽的畏惧和不甘。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他···” 白长生一时半刻无法消化眼前的事情,只能寄托于邀月的倾囊相告。 邀月走过来,身上的芳香在屋子里点缀出邪异的浪漫。 伸手把白长生扶起来,让他坐稳在床边,邀月贴了上来,靠在白长生胸前,如软倒的香玉,让人无法拒绝。 “我来找你了呀,我听说你被发配了,在宁古塔,于是我就来了,可宁古塔已经乱成一团,我杀了来犯的将军,听他说遇见一个驴车,我想肯定是你,你看我多聪明。” 原来是这样,白长生虽然听得了解释,但还是觉得这事情太古怪了,邀月为什么要出手杀了吉林将军?按理说犯不上呀。 “你···为什么要杀他?” 白长生问着,邀月娇嗔一笑,这就道: “因为他见过你呀。” 这原本是一句替白长生善后脱难的绝佳说辞,可眼下听进去,真是无比的瘆人。 白长生全身难受,就像一万只蚂蚁在身上乱爬,赶紧站起来把邀月推到了边上,不住地打量着她。 怀中的美人被人推搡,却没有半点恼怒,此时只是怅然: “原来你一点都不想我。” 白长生深以为愧,当初邀月遁走,自己虽说是放了她一条活路,可归根结底这邀月对自己的倾心才铸就了后来的心软,自己实在是有愧佳人。 想到这里,白长生心乱不止,于是开口道: “你···还好吗?你的父亲他为难你了吗?” “他死了。” 白长生大惊失色,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邀月云淡风情的样子,似是对父亲的死没有半点介意。 “你···” “我杀了他,现在开始,我就成祭后了,我叫妖月,妖精的妖,你听这名字多美。” 邀月,不,妖月搔首弄姿,慵懒地摆弄起了发绺,好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紧要的事情。 白长生连连退步,眼神中透出了惊恐和惋惜: “你···你为何要如此呀!” 痛心疾首,白长生跌坐在椅子上,垂首抚额。 妖月也站起来了,来到了白长生的面前,把脸凑了过来,在耳边吹了一口兰香,白长生浑身汗毛耸立。 “我不仅杀了他,我还把他剁碎了,现在我就是我,我就是祭后,我还要杀了你身边的那个女人,还要杀了你认识的所有人,最后我才会找到你,我要用最痛苦的方式折磨你。” 白长生汗如雨下,张开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妖月说出如此歹毒的话来,那脸上却异乎寻常的平静,甚至有些期待和欣喜! 他明白了,邀月已经不在了,现在这世上只有她口中所谓的妖月。 她的父亲继承了九子的传承,无比执拗地要争讨天下,不惜葬送自己女儿的前程。 而妖月呢?自打她出生那天起,悲苦无助的命运便伴随她左右,从未停止对她的折磨。 如此连年的痛苦挣扎,她的心智早已崩塌,所以才有了而今扭曲的人性,才有了后来杀父沦丧的祭后妖月。 “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白长生痛心疾首,他的眼中含满了热泪,于邀月,他万分愧疚,可于妖月,他只能以情相杀。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哈哈哈,你不是会断命呀,你断呀,你来猜猜呀!” 妖月好像听到了很可笑的事情,她笑欲癫狂,眼泪都掉下来了,好久都没能停下来。 笑完,妖月又把脸色一冷,似是腊月的厉鬼,寒霜覆雪: “因为我要你见我所见,想我所想,感受我所有的痛苦!” 白长生再难自持,站起来,他知道与妖月此生再难有情,非但如此,他们必将站在对立面,不死不休。 “好,既然如此,那便无需多言,说吧,你究竟来找我意欲何为。” 白长生强忍着心中的苦涩,颤声问道。 那妖月不以为然,凑上来轻笑道: “我只是来看看你,我想你了。哦,对了,顺便告诉你,我要杀了你所有的朋友,哪怕仅仅是一面之缘,从她开始怎么样?” 白长生肩膀颤栗,他知道妖月指的是谁,刚要大声呵斥,那妖月却是妙身一转,尖声狂笑起来: “哈哈哈,你果然在乎她,你果然只在乎她,哈哈哈。” 妖月穿着的红色长衫,有着血腥的美丽,此时随着乱舞的步伐,更显迷乱。 白长生伸手去抓,可那长衫飘零落地,里面根本没有人,只有一丈烂漫,妖月已经不知所踪了。 空留一手的猩红,白长生心痛如绞,而此时旁边屋内休息的子终好像听到了什么异响,赶紧冲了过来。 把门推开,首先入眼的便是白长生,其次就是那红色长衫和地上鲜血淋漓的人头! “这···这是吉林将军!” 子终也反应不过来,看了几回才认出那人头的来历,再一瞧白长生,更觉惊悚: “你干的?” 白长生没有回答,摇着头,神色很是悲戚,子终缓缓走上前来,看着他手中所握的女子长衫,无言沉默。 倏尔间,街道上传来阵阵惨叫,连绵起伏的叫吼声伴随着一个女人狂傲的尖笑,像是厉鬼夺命。 子终冲了出去,不敢耽误,白长生也站起来,跟着慢慢朝外面走去了。 那铁头和柳如刀也已经冲杀出来,几个人站在门外,可谓惊怒交加。 白长生再看那一地的尸山血海,眼中早已没了温柔和怜悯,看来这方天地,于他而言,不过是一曲悲歌。 ------------ 第393章:打乱行程 “呔,那女人是谁!如此滥杀无辜,老娘宰了她!” 柳如刀手持钢鞭,冲杀而上,可那红衣女鬼却如遁走的硝烟,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已经消失不见了。 这也才看清楚,原来她带了不少帮手,此时屠戮完当地村落的百姓,便已经随着她一同遁走了。 这几个人都不认识那群帮手,也瞧不出来里,唯独白长生,看那熟悉的九子黑衣,阵阵茫然色变。 柳如刀追击不得,身后的子终已然开口劝阻道: “穷寇莫追,我看这女子功夫了得,不要中了奸计,先回来。” 柳如刀只能收手而回,来到了子终的旁边,子终回过头,看向白长生,等待他的一个解释。 “她是我的仇人,要杀遍我身边所有人,包括你们。” 白长生淡然开口,这是实话,因为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妖月已经和他势不两立了。 子终点点头,还没说话那柳如刀就唾骂道: “还敢找我们麻烦?让她来啊,弄死丫的!” 白长生没说话,那子终却道:“放心,无论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有我在,你肯定没事,以后咱们小心点,不要再走大道了,看来这女子很是歹毒,估计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白长生点点头,没有搭话,他没打算把自己的一切都告诉子终,这一点子终也看出来了。 虽然不清楚眼前年轻人的身份,但此人给自己的感觉很是奇妙,子终连日来的观察也发现这小子并非恶人,更是有心结交留才。 每个人都有些不愿回首的过往,不仅是白长生,就连子终也一样,况且他还没少经历尸山血海,所以对这女子的行为,虽然痛恨,但也不至于乱了分寸。 一切照旧,这是子终的打算,可白长生回身走到一半,却是开口道: “我要回京城,救我友人,这女子要将我身边所有人给杀干净,那我绝不能坐视不理,咱们后会有期吧,也许无期。” 白长生说完,缓缓地朝着村口的方向走了,他没打算把这话留下商量的余地。 子终有些为难了,跟上去把白长生喊住,他有很多顾虑,更为白长生觉得惋惜,如此一别,他的安全自然不保,自己也不能不去山西,这该如何是好? 白长生理解子终的心意,这就淡然道: “没事,我有我的手段,即便离开你们,自保也应该无妨,你可不要太小瞧我,你们去吧,在山西也许有很多凶险,此一别山高水长,不一定何时才能相见,情谊长存,咱们再会。” 白长生抱拳拱手,别过了子终,自顾自转身离去了。 子终看着白长生离去的背影,在晨曦的映衬下显得无比孤单,但他发现自己无能为力,这年轻人,兴许背负的苦难比自己还要多。 叹了一口气,子终回到了柳如刀两人的身旁,此时柳如刀和铁头看白长生走了,也有些惊讶: “将军,这就让他走了?他能行吗,干脆我给他捆回来,绑也要把他带走,到时候调教一番为我所用,咱们一起干一票大的!” 柳如刀唆使着铁头,铁头懒的接茬儿,子终瞪了一眼没有答应: “走吧,我感觉我们很快还会遇见,咱们也别为难他,先去山西。” 分道扬镳,白长生和子终几人算是分开了,谁也不知道后面的事情会按着什么方向发展,但白长生直觉所致,这趟中途折返的归途,绝不会顺利。 一路上反复掐算着,白长生时不时遁入混沌之中,于秘境中习法问道,那反噬的恶果时不时发作,教他痛不欲生。 可还是熬过来了,不仅熬过来,白长生断命的手段已然炉火纯青,不但将三大篇章融合在了一起,更是洞悉了断命本源的秘密。 推演乃是一种手段,而断命的最终,乃是活人性命,以道渡人,以术辅道。 能够早早理解这么重要的一点,对白长生来说颇为难得。 一路上刻意避开了所有的人烟,白长生在荒凉的旷野里不断前行,时而问道,时而自省,时而打坐,时而观星。 这段旅程给他带来的收获超乎寻常,虽然寂寞但还是让他心境空明。 没有再遇到什么波澜和危机,白长生饥餐渴饮晓行夜宿,可随着距离京畿之地愈来愈接近,心中所感也愈来愈沉重。 妖月已经离经叛道,只想着荒唐的报复,她要去杀杨茹,白长生不得不去营救。 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这事到临头哪有什么别的选择。 叹着气,白长生抬头望向面前的城池,这是他很久没有登临的人烟之地,不禁有些怀念。 “天津卫!” 天津卫里浮桥弯,九曲八横连三千,天子渡津之地,是为天津,屯兵守卫,交通京畿要害,这天津于京畿而言,实在是异常重要。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白长生才来到了天津卫,兴许是一个月,兴许是二十天,总之这段旅程在荒凉的掩盖下在已经没有了时间的概念。 虽然进城有着暴露行迹的可能,更何况还是要害之地,但白长生还是要进来休整一番。 距离京畿已经算不上很远了,白长生一番调整,再进京救人,这也是有备无患的一种举措。 进得城来,白长生随便找了一家馆子,风餐露宿的旅途早已经彻底改换了他的容貌,所以稍微一掩饰,根本没人能认出他来。 刚刚吃过了一些饭菜,白长生还在休憩,忽然间馆子外面冲进来一伙官兵,让他大为惊讶。 难道说刚进天津就已经被人觉察到了? 白长生有些诧异,赶紧低头,不敢言语。可那官兵并不是冲着他来的,进了馆子,为首的兵差便散发起了告示: “都听好了,现有谋逆之人于京畿之地勾结,曾有人目睹他们来到了天津,可都小心着点,招子放亮点,一旦发现了及时上告衙门,朝廷自会封赏,这里有海捕的画像,都看清楚了!” 说完那兵差就扔下了几张画像,随后便离开了。 馆子里的百姓酒足饭饱,正是话闲篇儿的时候,一看有乐子,都凑了上来。 白长生也觉得不简单,这谋逆之人指的是谁? 揣着好奇白长生也跟大家往那画像上瞄了一眼,谁知道一眼看过去,惊疑不定! 这画像上有两个人,一个自己不认识,但看着威武堂堂,另一个他忒也熟悉了,正是鬼和尚不问! 他做了什么以至于朝廷要定他如此重罪? 白长生不敢大意,趁着没人注意就从馆子里出来了,听刚才的官兵所说,这鬼和尚现在正和同伙逗留在天津。 要是这样就好说了,只要能找到他,问上一问便知道了,更可以让他帮助自己回京城救那杨茹。 白长生一开始并不打算让人知道自己还活着,但眼下性命攸关,也不顾得许多了。 找到鬼和尚,这是白长生在天津卫的目标。 在街上晃悠着,白长生来回扫看,想要找出鬼和尚的下落。 可放眼街上,除了胡说八道的洋人传教士和一些骗吃骗喝的小道士,还真是没有一个和尚模样的人出现。 应该是大家都有听闻,佛门中人一听有人严查,个个都不敢冒头了,即便是鬼和尚应该也乔装打扮了才对。 白长生一时间没了方向感,正是踌躇之际,身背后有人拍了自己肩膀一下,白长生这边厢一回头,惊中带喜: “你们怎么来了?” ------------ 第394章:载道之舟 白长生面前站着的,正是子终和柳如刀,还有铁头! 刚才拍自己的就是柳如刀,一看到熟悉的人,柳如刀很是热络: “嘿,小子又见面了?咱们可真巧哦,你那天跑得太快,我们紧赶慢赶都没追上你。” 还要继续说,旁边的子终却是嘘声: “换个地方说话吧,这里人多眼杂,找个清静的地方咱们慢慢聊。” 白长生点点头,他不知道几人怎么突然出现了,但听柳如刀所说,应该就是奔着自己来的。 铁头本来就是天津人氏,对这天津城最是了解,知道哪些地方僻静安全,这就带着几人来到了城中最为人烟稀少的胡同。 这胡同寻常人是不会来的,只有一些落草的逃难之人会在这躲避官府的耳目,乌烟瘴气三教九流,还真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此地叫狗皮胡同,名字倒也贴切,转角处有家茶馆,是这里唯一能掩人耳目的畅谈所在,几个人就进来了。 坐在茶馆里,四人找了个角落,看茶香纷扰,心神也稍微缓和了几分。 “说说吧,怎么来找我了?” 白长生很是好奇,那子终唯恐柳如刀嗓门儿太大,这就先开口了: “我们那天刚离开你,路上的时候发现你走的急,包裹也没拿着,我们就打算给拆开,不用的就丢掉,结果在里面发现了一封信,是这封信指引我们来这里的。” 说话的功夫子终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书信,白长生看着那封信上的“木”字,着实觉得有些离奇。 这老头看来是算准了一切,早知道会发生这些事情,白长生愈发对此人好奇起来,急忙拆阅书信,那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西无故人,北上见津,长生有难,罹人无怨。” 从这封信里就看出来了,木子仙故弄玄虚,虽然早早安排了一切,但没有点破天机,几个人倒也没让他失望,猜到了书信的用意。 这才急忙调转方向,沿着道路朝天津赶赴,看来山西的舟不载已经不在了,也许他逃出生天了? 又或者有别的什么人必须要救? 总之几个人见识了木子仙的手段之后,再不怀疑这些,一路紧赶慢赶,这才到了天津。 谁知道一进城,还没歇脚就遇到了在街上闲逛的白长生,真是妙哉巧哉。 白长生也把自己知道的情况说了出来,从怀中掏出街边捡来的画像,指给子终上眼观瞧。 那子终不经意扫了一眼画像中的二人,脸上变颜变色,抑制不住地欣喜大喊: “这就是舟不载,另一张是不问和尚!” 原来都认识,原来此人就是西路军的将首舟不载,白长生心下骇然。 幸好他们来了,不然自己还真没个方向,想到这里白长生对舟不载有些好奇了,这就问道: “舟不载是何许人也?他手段如何?” 没有说出自己在迷山所见听闻,但白长生确信无疑那三生泉里的人必定是舟不载。 可他的手段不比子终霸道,甚至有些异样的感觉,像是道法! 子终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听白长生这么问,便说起了舟不载的辉煌事迹: 想当初四大将首,各个功夫了得,可唯独白三石非同寻常,手段高明,虽无武功但断命之术盖世,有传说这世上也就那么两三个人能与他抗衡。 而那几人他还都认识,所以在断命的道路上,白三石从未落人下风。 当初的四大将首,各有个的噱头,舟不载当初还并不是什么超然物外的大将头领,只是军中小卒。 英勇异常,每逢镇前杀敌舟不载都激流勇进从未退缩。 有一次西部军东征西讨打到了西北荒漠,那里本来按白三石的推算没什么险情。 黄河要道一经突破离恨天必将直走中川势不可挡,所以那一战异常重要。 舟不载随着旧日西部军的主将征伐西北,杀地清军丢兵弃甲,正是得意之际,只看天地变色,乌云密布,这西北的横风吹了起来! 横风最是犀利,尤其是在荒漠之中,土沙漫天又没有遮挡,逆风前行实在艰难。 白三石感慨天助东道,看西风正劲,正好迎合清军的方向,西部军逆风作战溃不成军。 无奈之下只得下令放弃,可当初的西部军将首不愿善罢甘休,只想拼个你死我活,抗令不从,率领西部军迎风而战。 舟不载当初阵前杀敌没有半点犹豫,可奈何天时地利人和都斗不过情军,只看是情况堪危。 连番血战了三天,西部军的将首居然被清军给击杀了,整个西部军没了主心骨,真是乱成一团。 舟不载癫狂战敌,不言退缩,率领着残余部署与清军交战,到了月牙泉的地界更是艰苦奋战。 一夜之间,舟不载的将领悉数授首,残余的部署只能拖拽着伤躯退避三舍,舟不载不甘心作罢,一人独占群雄,却陷落在了黄沙海洋之中。 属下一看挺战最前的猛士都不在了,只能撤走,同时带回了舟不载的威名。 而另一边,那舟不载命不该绝,于黄沙之下来到了一处秘地。 那月牙泉的黄沙下,原本是一处殿堂,看着像是密室,舟不载在迷失的殿堂里看到一具端坐蒲团的干尸,毛发虚张皮骨皆在,很是可怕,而那干尸的手中,还握着一本散发睥睨气韵的经书! 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舟不载又一身伤痕累累,只能在这养精蓄锐,从那干尸怀中拿了经书翻阅解闷,舟不载一看之下大惊失色。 这原来是一本盖世的手段传承,名唤换日,而这地方,乃是换日门的传承栖息之地。 换日门,以阵法得道天下,于无尽岁月前曾经扫荡群雄。 舟不载心有戚戚,想起了自己手段不算高明,如果能得了这传承,必定要为老主报仇雪恨。 此子于四部将首之中年岁最浅,可他天赋异禀,在黄沙之下的殿堂里仅仅过了七日便参透了换日传承的精髓。 等他身体恢复之时,那换日的传承也已经加身成道,舟不载鲤鱼跃了龙门,一举成了盖世英豪。 此时西北的清军也已经撤走了,舟不载从黄沙之下逃出生天,回了离恨天的本部所在。 山头之上,所有人都以为舟不载已经死了,可他居然活着回来了,不仅如此,更是一身功参造化,让人唏嘘感慨。 白三石点指掐算,震惊失色,也算到了舟不载的天机造化,当即授他四部军之西路将军,统领西部军,再造辉煌,为旧主报仇雪恨。 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舟不载随着岁月的沉浮,一身的造化炉火纯青,世间再难寻得敌手。 可后来舟不载于最后一战血战朝廷十大将,却被一人所害,那是个白衣老人,这老人有着同样诡异的手段,施展出来劫走了舟不载,从此二人下落不明。 白长生听铁头和子终你一言我一语把舟不载的来历讲清楚,更觉此人英勇异常,还得了此等造化,实在羡煞旁人。 那个老人是谁白长生不敢妄加揣测,但舟不载被他劫走去了哪他倒是清楚,应该就是三生泉了。 “哎,可惜舟英雄奋勇杀敌,又有天赐机缘,却被人所暗算,此人实在是可歌可泣。” 白长生抱拳而叹,那子终更是被勾起了烦忧,没有说话,一旁的铁头咬牙切齿,捶了一下桌子,低声叫骂道: “要让老子找到了当初出手的那老匹夫,非要他生不如死!” 刚说完,茶馆的角落里就传来了一声嗤笑,带着不屑,还有些感慨: “你这油头小子什么时候这么衷心了?不像你作风呀。” 这话一说出来,铁头勃然大怒,有人偷听!非但如此,这人居然还敢出言讥讽,真真不能轻饶! “谁啊,奶奶的站出来,敢偷听我们说话,老子踢死你!” “我看你敢不敢!” 身背后,一个披着斗笠的男子站起来,把头上的斗笠摘掉,一脸的桀骜枭狂! ------------ 第395章:参见少主 “座···座头!” 铁头激动大喊,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兴奋地不能自持。 这男子居然就是舟不载,他一直在这坐着,只是没有暴露出来让几人发现,实在是存心作弄! 所有人都站起来了,可刚一站起来,那舟不载左右瞧一眼,赶紧伸手比划了一下,让众人坐稳。 走过来低着头,舟不载嬉皮笑脸,没了半点威严,胡子拉碴看得出岁月苍孙,可炯炯有神的眸子一瞧就知道此人正值巅峰! “参见西路军将首舟将军!” 柳如刀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马上要跪地参拜,舟不载把她扶稳,示意她不要激动。 铁头更是虎目含泪,激动的双肩此时终于是找到了释放情绪的姿态,只看是眼含热泪,又惊又喜。 舟不载拍打了一下铁头的肩膀,调笑道: “你不说要踢死我吗?” “属下不敢,属下是说···踢死我自己。” 铁头激动之余还不忘了油嘴滑舌,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弯了膝盖从后面用脚后跟踢自己的屁股,模样有着让人忍俊不禁的滑稽。 也缓和了一下大伙的情绪,舟不载哈哈大笑,看着这脾气秉性和自己颇为合适的教头,情难自控。 俩人拥抱一番,舟不载才抬头看向了子终,子终有着同样的激动,可俩人身份对等,也不能过于失态。 激动过后子终伸出拳头捶了一下舟不载的肩膀,笑骂道: “你这小子,就知道瞎胡闹,早看到我们了为何不现身?” 舟不载肩膀吃痛,也没在意,揉捏了一下肩膀还笑着说: “那我怎么能听到你们夸赞我的话呢?” 此人还真是洒脱,果然有着天纵之才,白长生很是赞许,可此时舟不载一抬手,也让子终瞧见了他手腕上长年累月积攒下的伤痕: “这是怎么回事!” 子终勃然大怒,看到了舟不载的伤疤,也知道肯定是有人故意而为。 舟不载摆摆手,活动了一下手腕,语态很是轻松: “无妨,那老头没有奈我何,我这不是逃出来了吗?不仅逃出来了,我这传承也没让他给抢走。” 子终还是愤恨,那老头到底是谁?怎么会如此心肠歹毒: “此人到底是谁,我必要他血债血偿!” 舟不载闻听此言,脸色变了几番,看得出很是慎重: “天机盗人果然名不虚传,这老头经历了无尽岁月,功参造化很是难缠,他是想融合四门传承,再得无上大道,重掌天下大宝!” 果然如之前所猜测的,天机盗人早都惦记上了黄袍加身,看来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了。 “到底是什么传承,你们这类传人实在诡异,一辈子怪事缠身,对了,还没介绍,这还有个和你一样怪的年轻人,数次救我们性命,咱们可别怠慢礼数,来来来,白杨,介绍一下吧。” 子终看到白长生一直处在叙旧的局外,这就有心让几人互相结实,白长生也很局气,早前对舟不载有所耳闻,眼下看到了真人,更是有心,这就把手抬起来了。 “白杨?” 舟不载的语气很慎重,死盯着白长生,好半天才喘出了一口气: “子终呀子终,你可真是糊涂呀,面对面坐着都看不出来,难道你就从没有怀疑过他的身份吗?” 子终和柳如刀铁头三人大惊失色,难道说眼前的白杨还有什么惊人的来历不成? 白长生没有任何的表情,事到如今他也知道舟不载猜出了自己的来历,看来是躲不过去了。 “此言何意?这白杨小兄弟为人热络,实乃人杰,他···” 说到后面,子终有些茫然了,而此时的舟不载环视了一圈周围,确认没人偷听,这才站起来。 缓缓下拜,双膝跪地,舟不载双手抱拳过头,语气极尽谦恭姿态: “属下参拜少主,白长生!” 什么! 子终全身颤栗,看舟不载此番举动,真真是无法相信,再看那平淡如常的白长生,更觉惊诧! 他是白长生,那就是说,他是白三石的子嗣,他们的少主! 子终踉跄后退,碰碎了茶碗,柳如刀和铁头此时也站了起来,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好半天子终才恍惚过来,赶紧跪倒在地,那柳如刀和铁头更是不敢怠慢礼数,三人颤声参拜道: “参见少主!属下不知,还请责罚!” 尤其是柳如刀,眼下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那白三石虽然为四军的军师,但实则为离恨天的顶头大人,平生自己见谁都敢撒泼,唯独这白军师让她敬畏。 眼前这朝夕相处的年轻人居然就是白军师的后人,他们的少主,真是吓了这对招子,拿去钓鬼龙王都不为过! 此时茶馆里的众人纷纷回头,一瞧见白长生这么一个年轻人,面前居然跪着四个比他年长的人,当即议论纷纷。 白长生唯恐有人发觉端倪,赶紧双手送上,把每个人给扶起来,让他们万不可惊慌失措。 舟不载一开始就知道白长生的身份,此时得了少主授意,最先回复常态,坐在椅子上喝起茶来。 其余的几个人却没那么放松了,心里又愧又惊,看来一时半会是无法消化这个事实。 “属下该死,冒犯了少主,还请少主责罚!” 柳如刀是个火爆脾气,可眼下对白长生再不敢有半点不敬,只是悔不当初。 白长生叹了一口气,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过分拘谨,那子终颤声问道: “少主,我们找了你很多年,都不知道你在哪,老军师他···” 说起了白三石,几个人都沉默不语了,白长生更是感慨,老父亲一声纵横捭阖大开大合,经历了多少奇异和磨难,于人间最绮丽处遽然而逝,任谁都不可能与之比拟。 “我父已死,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现如今的离恨天也不比寻常,不要再拘泥于前事,更不要把我当作什么少主,我只是白长生,一个微乎其微的小人物。” 白长生的话语里透出了落寞,他的一生虽然没有那般奇异,但也遍偿了人间百味,现在一个少主的身份,他是万难接受的。 “少主···” 子终还想说些什么,可千言万语到了嘴边,都说不出来了,想起之前晚上曾来过的红衣女子,还有这年轻人身上自己为数不多所知道的过往,想也知道他经历的磨难绝非寻常。 白长生没有说话,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这就转头问道舟不载是如何知道自己身份的。 舟不载其实起初也猜不透,当初在迷山就留心了白长生等人,但那时候他还不清楚,直到后来他机缘巧合救下了鬼和尚不问。 鬼和尚不问时常念叨白长生其人,舟不载觉得此子不简单,谁知道鬼和尚倾囊相告,这白长生乃是白三石的子嗣,这让舟不载也好一阵子心惊肉跳。 当初白三石把白长生嘱托给了鬼和尚,正是看准了他的为人和仗义,鬼和尚也从未让人失望,白长生活着走到了今天。 可鬼和尚一听白长生被发配了,登时大怒,誓要搭救少主,这才有了后来许许多多的事情发生。 “那鬼和尚现在何处?我也很想念他。” 白长生听舟不载娓娓道来,很是感念鬼和尚的恩情,这就想问清楚下落,那海捕的画像上画着舟不载和鬼和尚两人,这俩人想必也在一起。 舟不载闻听此言,仰天长叹: “那鬼和尚,重伤在床,已经昏迷了数日不醒,我出来就是为了给他问药,能不能熬过去还真是难讲。” 说着,指了指地上的药包,舟不载摇头叹息,白长生心乱如麻: “快带我去见他!” 舟不载也知道白长生的心意,可好像眼下的情况有些特殊,只听他用很是为难的语气说道: “少主,您怕是见不得这疯和尚。” ------------ 第396章:和尚疯了 白长生听舟不载这话,好像鬼和尚不问现在正逢凶险,更是紧张起来。 连声问道,这鬼和尚究竟如何了。 想当初鬼和尚不问乃是梻尘老祖座下第一大弟子,脾气秉性着实暴烈,早在这之前便已经人所共闻。 当初的不问和尚一身戾气颇重,只想着遍寻天下无敌手成就自己的丰功伟业。 可到底如何才能驰名天下呢? 自然是找到当时如日中天的叛军离恨天,可惜离恨天那时候正值巅峰,各路高手纵横捭阖,容不得旁人来讨,加上那时的鬼和尚脾气过于乖戾,这还能不吃闭门羹吗? 可他不甘心,于是找到了当初的军师白三石,白军师一身功参造化,断命逆天,早都算准了此子因果。 鬼和尚气不过被人排挤,便要白三石给他一个交代,一言不合这就出手了。 可那白军师是何等手段? 三招两式便拿下了不问和尚,还点化了此人的戾气,让他一时隐忍,日后必有其用。 鬼和尚虽然不忿,但也只能作罢,而后又在白三石的点化下不再那般莽撞,这就下山离去了。 鬼和尚是走了,白三石却留心起了此人,不仅是他,就连梻尘老祖都注意到了鬼和尚,有心留才,和军师商量过后,二人决定由梻尘老祖出面,收留此子日后等此人戾气化解再行他用。 后来梻尘老祖收留了不问和尚,但并没有告知他关于自己的身份,所以不问和尚便以弟子的身份留在了当初的白马寺。 也就是后来的白居寺。 之后的事情大家也差不多都清楚了,梻尘老祖以佛法渡人,劝渡了不问和尚,教他一生向佛,不问和尚也十分感念恩师提拔。 可白三石其人还是让他颇为不甘,所以时常的不问和尚就会去找那军师切磋。 军师在切磋之余,也曾数次点化开解不问和尚的心结,让他的境界更上一层楼。 以至于到后来,不问和尚对白三石的感情也愈发深厚起来,算是另一个授业恩师。 离恨天在最终一役的时候溃败下来,四路将首各奔东西,不问和尚很是暴躁,出手相帮却理由不逮,最终被梻尘老祖所救。 在那之前白三石曾找到他,告知自己的义子白长生的事情,但命他不可外传,只求他能照顾白长生不受歹人陷害。 所以才有了后来山西案的种种因果,鬼和尚不问于临危之际授命,不言累赘,一直暗中照顾观察白长生。 后来梻尘老祖被娄冥所害,鬼和尚一直想着报仇,也在追查着当年发生在白三石身上的一切。 终于是探查到了端倪,鬼和尚也找到了娄冥,可他没想到这一切都是一个局。 娄冥擒住了鬼和尚,可没有从他口中探知到什么有用的事情,虽然施展手段害了鬼和尚,但没有伤及根本,只是把他扔在原地苟延残喘。 那时候舟不载刚刚脱难于三生泉,也不知这一切是否是那娄冥早都算到的,总之舟不载见到了鬼和尚,也把他给救了下来,不为外人所知,还毁了关押他的地方。 再后来,鬼和尚和舟不载同行江湖告急,却得知白长生遭帝王眼热,发配到了宁古塔,鬼和尚一路赶赴北方,心急如焚。 谁知路上又遇到了娄冥,不但是遇到了,娄冥还指错了方向,让鬼和尚和舟不载去追杀当初截杀白长生的那群黑衣客。 在过程中鬼和尚也逐渐洞悉了真相,更知道了娄冥真实的身份和意图,这让他颇为恍惚,却又十分忌惮。 再次相会,鬼和尚没有对娄冥大打出手,这让舟不载都有些费解了。 沿途之中,舟不载为了探查老友去向也曾数次中途离开,俩人商定好了地方各自追寻,然后再一同相会。 所以有很多事情,就连舟不载都不十分清楚,他只是知道了白长生的身份,又惊又喜,原来军师还有子嗣留于人间。 非但如此,白长生居然还如此的奇异,得了福缘造化,连那百里长屠的传承都得到了,这让他十分欣慰。 俩人想回京城,找长生的故旧,也就是九门提督,把长生的沿途行迹和下落弄清楚,再救他回来。 谁知道二人一入京城,舟不载便在路上见到了一个无法让他相信还活着的人,这便去找那人答疑解惑了,鬼和尚直奔九门提督府上,想要弄清楚一切。 可舟不载这边,并没有追上那人,只觉得自己是认错了,再去九门提督那里于鬼和尚汇合的时候,却是看到了鬼和尚正和城中兵丁大战。 真可谓血战群雄,鬼和尚手持朴刀力挽狂澜,可奈何不得京畿之地戒备森严,寡不敌众被人数次击中了要害。 舟不载心急之下救下此人,一路逃难出了京城,这才来到了天津。 乔装打扮,没有让人认出来,俩人连忙躲闪了起来,而此时的鬼和尚因为气血伤身,再加之被击中了后心的要害,已然疯癫,谁也认不得了,只是发狂。 无奈之下,舟不载把此人捆缚在了一处荒宅,出来给他买药,谁知道歇脚的时候,便遇到了白长生等人。 这可是天大的机缘,几人娓娓道来,半是感慨半是唏嘘。 白长生听舟不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也差不多了解了鬼和尚的过往。 此时更觉揪心,此人要数次救他性命,这都是明面上的,背地里更是不知道多少次帮过自己。 想到此人已然疯癫,实在是心有戚戚,白长生无奈摇头。 看来当初鬼和尚和老父亲白三石的过往,让他结识了当时不少的有识之士,这舟不载必定就是其中一个了,不然也不会救赎于他。 而关于娄冥的真实意图和真相,白长生也有自己的猜测,这猜测令他不敢相信,更是有些慌乱。 没有表露出来,白长生又问舟不载所见何人让他觉得不可思议,那舟不载只是摇头,自顾自喃喃,说自己兴许是认错人了。 差不多也就这样了,白长生了然于胸,随后又想起了一件要紧的事情,这就问道: “那鬼和尚为何于京城大战兵丁,到底遇到什么事情了?” 舟不载摇摇头,很是费解: “我也闹不清楚,要说这和尚我们也认识许久了,可没见过他如此发狂,听说是京城的九门提督出了状况,鬼和尚心急如焚这才出手,慌乱之下被人所伤。” 白长生噌地一下站起来了,想起了往日的种种,掐指一算,心也凉了半截,只听他颤声问道: “那九门提督怎么了?” “生死不知,囚于天牢之中。” 跌坐在凳子上,白长生想起来一件事: 帝王碎鼎,三足分崩。 ------------ 第397章:铁头有功 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总之九门提督遇到了险情,而鬼和尚不问救人心切才与兵交战。 想起旧日里九门提督和鬼和尚在一起的时候,种种迹象都表明此二人关系很是密切。 就连舟不载都不清楚,皇家的九门提督怎么就和这脾气暴烈的大和尚厮混到了一起。 “罢了,带我去见他,兴许我有办法能救他性命。” 白长生站起身来,不想继续再在这里浪费时间,如此聊下去也没用,不如看看鬼和尚,找出什么办法医治他性命。 舟不载还是迟疑,这鬼和尚看来情况很是危机,发癫发狂的程度也非比寻常,不然也不会如此怠慢。 白长生知道他也是好心,唯恐鬼和尚伤及自己,这就笑道: “无妨,我去见见他,我可不是豆芽菜,知道轻重,该怎么办我有我的主意。” 说到这,白长生首当其冲自己先出去了,也表明了态度,这鬼和尚他是非见不可。 话说到这里再多说就是矫情了,舟不载和子终几人对视一眼,对少主的脾气也有了大概的了解,这就追随上来。 由舟不载指路,几个人转弯抹角拿着伤药来到了一个冷清的角落,这有一座荒废的宅院。 寸草不生,在严冬的盖覆下宅子里透出点点凄凉,鬼和尚看来就被安排在了此处。 正想着,忽而间宅子里传出一生怒吼: “吼!” 那声音再熟悉不过,正是来自于鬼和尚,白长生心头一紧,大概也猜到了鬼和尚的状况。 子终也认识鬼和尚,当年山头之上他曾有过交集,此时一瞧故人疯癫,状况与自己之前还有些类似,真是有些难受了。 几个人在舟不载的带领下迈步进来,穿堂过院,只听那后厅里不断传来暴怒的声音,惊地鸟兽奔走。 舟不载当即啐了一口: “呔,这大和尚功夫了得,发起疯来我都快控制不住他了,少主可要小心了。” 白长生黯然无语,走到厅里,看到了被捆绑在地上的鬼和尚,此时满身伤痕,鲜血渗透了袈裟,绷带包扎着手脚,没有一点的英姿。 后脑之上还不时流下鲜血,鬼和尚眼眸子猩红,拼命挣扎着。 一瞧有人来了,自然是认不出,鬼和尚怪叫连连,幸亏舟不载把他捆地结实,不然此人怕是早已冲上来大战几人了。 “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突然就疯癫了?” 白长生嘘声问着,有些不忍,那舟不载也是叹了一口气道: “谁知道呢,当初我看到他在拼命,一开始还好好的,忽然一阵子红光射进他身子里,这人愣了一下,便发狂了,我赶紧把他拦下来,这人发狂之后连我都不饶,这一路上可没少被他折腾。” 舟不载很是无奈,看出来鬼和尚对他也没客气。 白长生感觉有些蹊跷,难道说鬼和尚遭人暗算了?可不应该呀,这暗算都是取人性命,为何却要他发疯呢? 难道出手之人有心留他性命? 红光又是什么? 白长生回头问舟不载可曾看到暗器,舟不载只是摇头,说自己从未见过如此手段,也没什么很可疑的伤口,他也觉得奇怪。 白长生缓步上来,走到了鬼和尚的身前脑后,来回看了好几遍都没觉察到什么可疑的地方。 除了一身伤疤被鬼和尚的挣扎给崩裂淌血之外,再没什么好说的,此时的鬼和尚,已经不认人了。 到底是什么原因,那九门提督又如何了,白长生很是费解。 但眼下绝不能把鬼和尚扔在这里,要是让几人保护看守他,估计也不行,总得有人出去轮值换药问伤,一个舟不载还真不是长久之计。 可白长生还要去京城救杨茹的性命,谁知道那妖月现在何处,要是她提前一步到了京城,杨茹危在旦夕! 白长生心乱如麻,也没了主意,只能暂时来到了荒宅的后院里,想了片刻的功夫,遁入混沌以求因果。 在混沌中来回拿捏掐算,白长生放空了身心,召唤出混沌树,将大和尚的命数归在眼前,仔细观察。 看着看着,这混沌里忽而间一群兵丁显现出来,互相争斗,而那群人的正中间,鬼和尚正手持朴刀,力挽狂澜。 要是这一幕让外人瞧见了一定会大为震惊,原来白长生断命的手段已经如此高明了。 非但能洞悉因果,更能将因果显现出来,营造出如此的幻境,借以了解本源因果。 白长生闭着眼,感受着周围一幕幕的过往云烟,那大和尚依旧乱战,情况危急。 可就在此时,一道红光自打角落里迸射出来,白长生猛然睁眼,止住了幻境的进程。 顺着那道红光迸射来地方,白长生慢慢走了过去,只看到阴影里一个红粉佳人,正值巧笑倩兮。 白长生瞳孔放大,看出了出手之人的身份。 原来是祭后妖月! 白长生赶紧掐算起来,从妖月一隅因果里想要找出什么线索。 那红光此时再看,原来是一块冰碴儿,染了红色的毒药,直插进了鬼和尚的后心。 这才是让他发癫发狂的真相,白长生揪心无奈,看来妖月已经到了京城,她来九门提督这里就是为了寻找杨茹。 可杨茹应该不在这里,九门提督府上大乱,大和尚巧至此处被妖月给遇见了,这才临时起意,要害他性命。 果然就如邀约当初说的,要从白长身身边的人开始,一个一个赶杀殆尽,这鬼和尚实在是走了背运才被她暗算。 冰碴儿融化,淬染了毒药,大和尚发狂成疾,而那红光后的妖月却是倏然而逝,再也找寻不到踪迹了。 白长生心痛之余,再行掐算,谁知这点指过后,却是感觉到了一丝不详的征兆。 妖月此时已经跟着舟不载来到了天津,看来她是暂时找不到杨茹,便转换了目标要害舟不载的性命! 就连他也不放过,这妖月的心肠真真岂有此理! 白长生猛然睁眼,从混沌之中脱离,三两步跨进了厅堂,着急和众人说出了自己推演而来的真相。 所有人骇然失色,听白长生把妖月的来历也讲清楚,更觉此女心狠手辣,再想她的经历,这怕也是情有可原。 “那该如何是好?此女害人不浅,现在又在天津,一定要找到她,兴许她有解药!” 舟不载寒声道,可子终却是摇头,他见过妖月出手,自然对此女的手段有所了解,想必即便是有解药也断不会拿出来的。 “正面交战,我们可不怕她,但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就怕这妖女出什么奸计害人。” 子终说出了顾虑,几人都默不作声了,就在此时,一直没说话的铁头却是开口了: “我有办法!” ------------ 第398章:毒师十斤 铁头站了出来,点点头看样子是志在必得。 柳如刀一直都没敢说话,此时面前站着的又是少主又是各部大将,她这脾气都不敢胡乱接话,没想到铁头居然有此胆识,当即玩笑道: “你这铁脑袋什么时候这么自信了,你能有什么办法?” 说着,掐了一下铁头的腰,铁头好不害臊,这缺德娘们总在关键时刻扯他软肋,真是不胜其扰,当即躲闪到了一旁,继续道: “不是,这跟脑袋没关系,我是说我认识一个人,他兴许可以救不问好汉的性命,到时候他一旦好了,我们就可以再去京城救人了。” 铁头说完,白长生都是眼睛一亮,对呀,怎么没想到这一点,鬼和尚既然是中毒发疯,找个大夫不就得了。 到时把他的伤病治好,不但是少了拖累,还能有个帮手,再去京城也不愁什么了。 赶紧问道:“铁头,你认识什么救命的大夫,快快说来。” 铁头却是摇头,这就道: “那怕让您失望了,我认识的不是大夫,而是毒师!” 白长生惊了一下,随即也想到了,既然是中毒,那估计这毒师的手段比寻常大夫要好上很多。 这就让铁头详细说来,那铁头看少主和大将都听自己的话,好不得意,这就摇头晃脑说起了“毒师十斤”这个人。 天津卫可是水旱的码头,三百六十行每一个行当的好手拿出来都能排出去两条街,这种地方,没手艺就没饭吃,沿袭了也不知道多少年。 明道上有巧、卖、技、力这么几类人,说的是明道上各类精通本门营生的手艺人,比如什么捏泥人的王三,贴狗皮膏套的刘蔫,卖技艺的也有张平张老板,干力巴的有苦老大等等··· 可是自古以来,有明就有暗,这暗道也有自己的三百六十行,无外乎是杀、坏、绝、害种种黑道上名号响亮的人物。 像什么“留一口”,是说他杀人得留一口气,让人最后活活疼死,这是杀道里响当当的人物。 坏呢,就是各种做局坑人的勾当,绝那就不用多说了,绝人子嗣灭人门户,随便说出来一个都是亡命天涯之辈。 还剩一个“害”,这个害就厉害了,各种坑人害人的把式他们全都会,损人不利己,只要是坑人害人他们就干,不一定要害人性命,但绝对会让人生不如死。 这就是明暗两道在码头上延续多年的传承,天津卫里有高人,只看你眼睛贼不贼。 这里的人,对那些手段高超的人都是以技冠名,后面加上这人的称呼,算是风俗习惯。 “赛黑猫”也是夸赞人的好话,赛就相当于“比得过”的意思,不是什么黑话,但也绝非寻常。 这些个黑白两道的手艺人,用天津卫的话来讲,那可是各个赛神仙,得有赛黑猫的眼睛才能找到他们。 说到这,铁头还在得意,那柳如刀却是一脚踹了过来,张口就骂: “有完没完,说正事!看不出来什么要紧吗?好家伙你在这抖什么机灵!” 铁头摸摸脑袋,本想着炫耀一番,可再看几人脸色都不对了,也不敢再胡扯,这就步入了正题: 这次要说的,就是“害”这一门手艺里响当当的大人物,毒师十斤金老板! 想害人,找十斤,鸡犬不宁一指头。 这是当时流传在天津卫码头的笑话,倒也不夸张,因为毒师十斤这个人确实不得了。 十斤是他的名字,倒不是说这人叫十斤,他姓金,因为每次受人委托一定都要十斤黄金,无论事情大小,所以大家顺口也就叫他十斤了。 而毒师,便是他所卖的勾当。 别的也没什么擅长,唯独下药投毒,这人简直算得上一绝,只要他配好的毒药就没有不奏效的。 尤其厉害的是什么症状他都能给调配出来,要人死,要人生,要人发狂要人哭,全听他手指头上那点伎俩打发。 有人说常年浸染毒药,这人手指头蘸开水都能毒死人,这是有些夸张了,但也从侧面说明了此人的手段何其厉害。 最绝的一手活儿便是先把人给毒死,再将此人救活起来,然后再毒傻,再救,再弄疯,再救··· 那被害的人防不胜防,而且还能清楚记得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真真是痛不欲生。 所以所有人都不敢得罪他,也让他坐稳了“害”门里的头把交椅。 这人脾气古怪,无论什么事情都要十斤黄金作代价,但他过日子却很拮据,存着黄金就拿眼睛看,那招子赛牛犊,却没有一点贪婪。 怪人有怪招,这人虽然古怪,但只要找到他,这等使人发疯的毒药肯定能被化解,鬼和尚也有救了。 铁头没完没了,还在炫耀着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可这话听进去,大家都是欣喜,可算有救了。 不敢耽误,赶紧问了此人所在,那铁头也不自讨没趣,指明了方向白长生这就打了头阵要去会会那毒师十斤。 一路上转弯抹角,白长生让舟不载留守荒宅,带着子终和铁头去找毒师十斤讨要解药。 十斤黄金很是难得,本来大家都很为难,可柳如刀出去没过片刻功夫就拿着“热乎乎”的金子回来了。 子终头都大了,想也知道这缺德娘们肯定是出去抢了人家钱财,但眼下救人心切也就顾不得责难了。 白长生拿着钱,三个人这就找到了毒师十斤的所在。 这是一处小家小院,要说毒师也算有点钱财了,可怎么就住这样的地方? 还真是脾气古怪,白长生连连摇头,跟着铁头就进去了。 一进来就看到一个老头,正坐在摇椅上发呆,旁边放着各种瓶瓶罐罐,再没什么特殊的了。 这老头很是普通,长得也没什么特殊,可那手指头已经是乌黑紫青的颜色了,一看就知道肯定是毒师十斤无疑。 白长生赶忙过去,和铁头表明了来意,子终在门口把守,唯恐有人来扰。 十斤有些恍惚,像是在发呆,兴许是“生意”不顺,此刻正插科打诨,看到白长生进来愣了一下,也没多说什么。 听俩人把事情说完,十斤指了指桌子,那上面放着一个托盘,看就知道是盛钱用的,白长生赶紧把金子拿出来,放在了上面。 十斤点点头,一点没客气就收下了,转身站起来,从屋里拿出了一个小瓶子,递给白长生。 一句话都没说,拿了钱,递了药,毒师十斤就把眼睛闭紧了继续缓神。 白长生觉得此人甚是古怪,甚至对情由没有半点好奇,但把那小瓶子打开一闻,真是氤氲清香,也就确信无疑这药有所用处了。 跟着铁头出来,子终还很诧异: “这么快?” “嗯,快点也好,想必这江湖人不会不守道义,咱们快回去救人。” 白长生说完,带着两人就朝着来时的方向回去了。 而此时宅子里的毒师十斤却慢悠悠站了起来,也才看得见他肩膀一直在发抖,原来他坐在那不是发呆,而是发傻! 晃悠着,毒师十斤转身看向了后堂,颤抖着跪倒在地上,冲着那屋子里喊道: “饶了我吧···” 那屋子里出来了一身飘红的女子,巧笑倩兮在这寒冬里如三月春风让人温暖。 看了一眼白长生等人离去的方向,女子来到了毒师十斤的面前。 “你那毒药很有用呀,嘻嘻,他们果然来找你了,可你为什么要给他们解药呢?” 那语气很是俏皮,可听在毒师十斤的耳朵里真如五雷轰顶般惊悚: “姑奶奶,是你让我把解药再给他们的呀,再说那里面···” 十斤哀声说着,可面前的女子歪着头,没有半点的愠色,不过依旧俏皮的语气却没了温度: “对哟,我忘了,嘻嘻嘻,不管了,反正我好不容易给他下了毒,你却给他解药,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呢?” 毒师十斤哀嚎惨叫,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因为过于慌张始终站不稳,那面前的飘红女子越来越近,教他肝胆欲裂! “啊!!!” 一声惨叫,回荡在院子中的各处角落,来来回回,惊落了树梢上的白雪,而从今天起,这天津卫再也没有毒师十斤了,只有一个瞎了眼的老头,浑浑噩噩,生不如死。 那乌黑空洞的眼眶里没有一点人色儿,眼珠子被人剜出来,脸也毁容了,没人记得他是谁,更没人记得他做了什么,他已经疯了。 而码头上,有人说毒师十斤死了,他害了那么多人,终究遭了报应,大家一笑而过,没人在意。 但看水旱的码头人来车往,这天津卫里有人的地方便是江湖,有江湖的地方,什么时候太平过? ------------ 第399章:怎么可能 另一边,白长生一路火急火燎,朝着荒宅的方向跑去,可心里总觉得隐隐不安,这解药拿地未免过于轻易了。 可事到临头救命要紧,也容不得多想,有解药就是好事,鬼和尚一天不好,这杨茹在京城的危险就加重一分,真是让他更添烦乱。 回到了荒宅里,舟不载看白长生把药拿回来了,大喜过望,赶紧接过来要给鬼和尚服下。 可白长生却有些踌躇,舟不载一瞧白长生这幅扭捏姿态,也猜到他有忧虑,这就问道: “少主怎么了,难道路上又遇到什么险情?” 白长生摇摇头,再看大和尚那疯狂怒吼的样子,很是心烦: “没有,只是不知道这药有没有用。” 舟不载愣了一下,这就道:“给他试试不就得了,死马当作活马医,总好过让他继续疯癫吧?” 白长生也觉得这话不错,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只是摆摆手示意舟不载给鬼和尚喂药。 舟不载一边摇着头,一边把药瓶打开,倒出了一粒弹丸,嘴里念叨着送到了大和尚的口中。 白长生回过头,反复推敲着这件事情,总觉得错过了什么。 “哎,一路上这大和尚被人连蒙带骗实在命惨,这半生疯了几次了,回想起来都让人感慨。” 舟不载不停絮叨着,也把药丸送进了大和尚的口中,白长生此时手指停下掐算,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不对! 骗子,对啊,那老骗子木子仙在信里不是说了吗! 罹人不怨! 再加上刚才推演之中,那毒师十斤有蹊跷的命相,白长生再不怀疑,当中有诈! 赶紧回身,白长生猛然把手伸出来,大声呼喊: “且慢!” 刚说完,那边厢大和尚口中已经吞咽下了“解药”,此时木已成舟,再难回首。 屋内的几个人都被白长生此番举动给吓到了,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白长生跌步而入,来到了大和尚的面前,眼中湍泪,心中有愧,这解药万一有毒,自己该如何面对这份恩情! 可还容他多想,大和尚的脸色却见少了几分煞气,慢悠悠的也上来了几分红润。 有效? 白长生又惊又喜,但不敢大意,赶紧上手给大和尚把脉,此时大和尚服了解药已然昏睡过去,面色沉静安详,没有什么蹊跷。 脉象平和,奇经八脉尽数交通,印堂之上的黑气逐渐散退,这解药看来是发挥了药效。 白长生还是觉得不安,但看鬼和尚逐渐恢复了面色,身子也温热起来,这才终于是放心了些。 “嘿,这十斤还真是厉害,说让人活就让人活,等着我也得从他那讨要点宝贝,日后用得上。” 铁头本就是天津人氏,对码头上的各路高手都有所耳闻,这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但平时从未有所交集,眼下一瞧手段如此厉害,不禁是动了心思。 舟不载却是摇头: “这种人丧尽天良,虽然救了一人性命,可他害了多少人?拿人钱财折人寿命,这种人还是远着点吧,省得惹祸上身。” 铁头不置可否,更不敢和顶头老大顶嘴,这就悻悻收声了,旁边站着的柳如刀也瞧出来这解药有用,此时更是高兴: “小子,不错嘛,有些手段,你这脑袋瓜一点都不硬,我看是滑头一个,哈哈。” 这是句玩笑话,缓解了铁头的尴尬,几个人也慢慢放松下来,就连白长生都有些恍惚了。 兴许是连日来的紧张让自己心虚紊乱,以至于没有做出正确的判断。 这码头上的手艺人是何等的循规蹈矩,万一破了行规,兴许也就活不下去了,自己看来太过多虑了。 坐下来缓和了一下心神,说话的功夫只看到鬼和尚不问的眼皮抖了三下,过后就睁开了眼睛: “我···在哪?” 声音还有些虚弱,鬼和尚一醒过来就要站起来,他的记忆和心智还停留于激战京城,一时半刻哪能反应过来。 舟不载赶紧过来把鬼和尚扶好,告诉他一切放心,无需多虑,现在已经到了安全的地方。 鬼和尚迷惘了片刻,再一转头,看到了眼中藏泪的白长生,真可谓激动万分: “长生!” 俩人相拥,一行清泪挂了眼角,这铁打的汉子也有心软的时候,鬼和尚是从暗中看着白长生长大的,此时的情绪自然不需多表。 当初山西案白长生被黑轿子抬到山西,大和尚也是有所察觉的,他早早就知道了这些事情,也是有心锻炼白长生的心智。 所以才会在山西等他,看着他一路走来有苦有笑,觉得很是欣慰。 直到今天一切才算真相大白,白长生也知道了鬼和尚真正的过往,再想他之前对自己的照顾,怎能不喜极而泣。 俩人热烈相拥,好久都没松手,还是柳如刀在一旁咳嗽了一下,才让俩人尴尬收手。 白长生擦了一下眼泪,赶紧问道九门提督府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他要血战到底。 鬼和尚环顾四周,跟几个人都打了招呼点点头这才开口,他与这些人都是有所交集的,但并不深厚。 在他的心里,除了白三石和梻尘老祖,没什么人是值得他尊敬的,现在多了一个白长生,但这感情并不是建立在尊重之上。 鬼和尚是把白长生看成了自己的孩子,视如己出,一直看着他长大,所以更是深情。 想了一下,鬼和尚回想起了九门提督府上发生的蹊跷,只看是脸色异常沉重,寒声道: “九门提督暴露了身份,被打入天牢,生死不知,我一时心急才和他们斗了起来。” 白长生惊坐而起,九门提督被打入了天牢! 再一往回琢磨才觉得不对劲,暴露身份?这是什么意思? “等等,你说他暴露了身份?这是什么意思,那九门提督能有什么身份,不就是皇亲国戚吗?” 连舟不载都闹不清楚了,子终也是纳闷,几个人都围了上来,想听鬼和尚解释。 鬼和尚看了一圈眼前的众人,调整了一下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神色有些悲悯,看得出他即将要说出的事情足可以惊诧众人。 叹了一口气,鬼和尚摇头道: “九门提督只是一个官衔,何况,他这个九门提督根本就不是九门提督!” 白长生吸了一口气,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他不是九门提督? “到底怎么回事,别卖关子了,快说。” 子终也有些好奇了,这就问道。 “以人皮敷面,砥砺数载岁月沉浮,只因看破了争乱纷扰,他一心追求天下大和,冒充了九门提督的身份,想以整顿吏治的方式实现抱负,我也是近些年才了解到他所隐忍的一切。” 大和尚缓和了一下语气,问道两大将首: “你们俩倒是说说看,当初军师白三石曾经救过谁的性命,在他仙逝之前,又曾面见过何人?” 这话一问出来,子终和周不载对视一眼,都缓缓站了起来,俩人不可置信地看着鬼和尚,口中同时喃喃自问: “不会吧,难道是他?” 鬼和尚闭上眼睛,没有否认,白长生和柳如刀铁头都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此时只是心急。 “到底是谁啊?” 柳如刀脑子本就迷糊,此时更觉烦躁,谁知身后的子终开口了,只听一语道出,天机散尽! “他叫唐无心。” ------------ 第400章:唐门旧事(终) 白长生怔住了,他原本以为自己猜到了所有,但鬼和尚这话说出来,他真是无法接受更无法相信。 “唐无心?那不是京城唐门的老头吗,听说他很邪门。” 柳如刀和唐无心没交集,铁头也是一样,跟着附和道: “是啊,都说他死了呀,再说和咱们离恨天有什么关系?” 子终和舟不载没说话,俩人开始了冗长的沉默,好像在回味刚才鬼和尚那番话。 白长生站起来,深呼了好几口,始终是无法参透玄机,好半天才摇了摇头,看向鬼和尚: “给我一个答案。” 鬼和尚点点头,看来不打算继续隐瞒,就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这唐门旧事,时至今日才算彻底揭开了所有的谜团。 当初的白三石,曾经找到过唐秋生,告知他执迷于证道必将祸及子嗣,绝不可大意妄为。 当时的唐秋生正逢人生得意,哪里肯听,不欢而散白三石只能叹然离去。 也因此种下了一个解不开的结。 后来唐秋生结怨朝廷,被赐了满门抄斩,唐秋生不忍子嗣尽数而亡,施展了逆天手段,以求活口。 他找来了当时唐门的管家唐无心和唐念君,以百草之毒分别浸染此二人的身心,让俩人被迫修炼那唐门的手段。 非但如此,唐秋生更是逆转了二人的身份,让唐念君变成了唐无心,让唐无心成了唐念君。 在这过程中,唐秋生并没有抹去二人旧日的回忆,所以俩人互相之间都保留着之前的记忆。 两种人性,两种身份,这是两人根本无法忍受的残酷折磨。 可唐秋生执意于此,就是为了唐念君活下来之后,能记得老管家唐无心为他所付出的一切。 只有这样,才能让这唐门逆子知道生命的重量是何其沉重。只有这样,才能让他背负着一生罪孽延续唐门香火。 唐秋生果然厉害,窥探到了天机,他知道天不尽灭,这灭门之祸必将给唐门一脉留下一个活口。 以盖世手段推演,唐秋生算到了唐门的一线生机就落在了唐无心的身上。 所以他才想用这样的方式,拯救自己孩子唐念君的性命。 固然残酷,但对唐门的兴衰而言,这未必就不是一条绝处逢生的活路。 所以唐无心看唐秋生跪地拜求之时,也只能戚然授命。 唐秋生让二人互换了身份,唐无心替唐念君领那断头之命,唐念君替唐无心苟延残喘于世上。 府上众人看到了这一切,无不动容,即便是临死也没有将这欺天的大逆暴露出去。 所以秋决断头之际,那活下来的管家,其实是唐念君,那背负着罪衣罪裙永生不脱的,现如今变成鬼将老人的,也是唐念君。 而那代他受死的、真正的唐无心又是怎么活下来的呢? 这就要问白三石了,正是因为当初力劝唐秋生无果,白三石种下因果之结,知道这一脉必有灭门之祸。 所以他于心不忍,更是想救人一命,为唐秋生留下子嗣,延续他的道果。 这也是不忍当今天下道法凋零,好不容易出现一枝独秀还如此凄惨落幕。 所以白三石出手了,他以诡秘的手段暗度陈仓,救下了“唐念君”的性命。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所有人都知道唐门欠了白三石一份天大的恩情。 可当白三石救下那所谓的“唐念君”之后,细细观察才觉察到了不对劲。 这人不是真正的唐念君,而是唐无心! 惊疑不定之际,白三石细细盘问,那唐无心看自己被此人所救,知道有愧于人,这就把事情给讲清楚了。 白三石沉默无言,他想不到唐秋生居然设计了如此手段,欺瞒天机。 自己原本要救的唐念君,也变成了唐无心。 而天道循环里,原本要留下来的一个活口本该是被白三石所救,以此方能了结因果之结,可这唐秋生居然以如此手段,硬生生从天道中横断出来另一线生机! 想想这手段,就连白三石都动容了。 所以后来,白三石再看唐无心的时候也动了恻隐之心,没有将此人祭天还命,而是留下了他。 让他好生活下去,如果日后有缘,再续因果。 真正的唐无心这就离开了,心有戚戚,但他死了一回,真是再也不想回首了,更不想去找那冒充自己的唐念君叙旧。 浑浑噩噩流落于人间,看人世百态,唐无心的心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本就浸染了百草之毒,有了唐门的手段,唐无心在人世里流离,那手段也随着心境愈发高强起来。 不断问着自己是谁,自己要去哪里,自己的路在何方,唐无心本是要黯然收场的。 可随着离恨天的溃崩,唐门的兴衰沉浮落入说书人的口中不堪言表,再加之朝廷屡行文字狱,唐无心也有了自己的想法。 于是他回来了,以一个谜的身份,来到了即将逝去的白三石面前。 白三石看到此人,更觉诧异,原来他还活着,不但活着,无论心境还是手段都如此的惊人,白三石再三感叹天机不可捉摸。 畅聊了一夜,唐无心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方向,如此混噩度日,不如做点什么,以慰旧主,以平乱世! 白三石正是因为看到了他的决心,所以后来才在临危之际将离恨天东部军的令牌交给了他。 唐无心欣然受之,没有拒绝,离开白三石家中的时候,也看到了白长生,惊异一瞬但没有说什么,这倒是为后来二人的境遇平添了戏码。 唐无心没有拿着令牌挥兵造反,他选择了另一条路,与所有人都不同的路。 他想励精图治,通过吏治来平复乱世,所以他绑了出游的九门提督,再以敷面示人,冒充那九门提督,入朝听政! 这就是真正的唐无心,一心立志安邦定国的唐无心,他不再怀抱仇恨,而是不愿这世上再有如唐门那般的惨案发生! 这美好的愿景,终究不是离恨天的本愿,所以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默默隐忍,可他从未背离初衷,时至今日这一切才为人所知。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几个人听完都沉默不语了,要说当年离恨天还活下来的几人之中,谁最为难熬,那这唐无心怕是无人能及。 “想不到他居然隐忍了这么多年,就说当年东部军的令牌为何不见踪迹,原来是在他那里,此人值得敬佩,我子终倾心向往。” 子终抱拳过头,很是敬佩这唐无心,舟不载也很动容,照这样看来自己的遭遇还算是轻松的。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这些年的隐忍,唐无心躲过了多少杀机,他可真是值得佩服。 可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被人发现了呢? 如果这么说的话,他现在必定十万火急,冒充朝廷大员如此数年,眼下被帝王知道了,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吗? 白长生心急如焚,不仅敬佩唐无心的为人,更是想起了他和蔼可亲的样子,虽然是假面示人,但从未背离初心。 还有一件事情想不清,白长生看着鬼和尚悲悯的神色,试探性的问道: “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鬼和尚好像知道白长生会这么问,这就道: “你的师父,百里长屠,没有他我也不会知道这些事情。” 白长生黯然神伤,师父的过往,随着他了解的越多,越觉得惊奇,可惜自己当初不懂珍惜,没有好生候教,不禁有些惋惜。 “哎,我那师父,只可惜临死前还家遭回禄,死后带走了那么多秘密,人虽狡诈,可我还真是有太多的话想和他说了。” “谁说我死了?小子你想说什么?” 几个人的身后,突兀地传来一声怪笑,白长生这边厢猛回头,只看是泪挂两腮,全身颤栗! “师父!!!” ------------ 第401章:再见师父 话都说不稳了,白长生颤抖的声音表现了出无比的激动。 回过头,眼前那人不正是自己的师父吗? 他居然还活着··· 看那纸腿飘零,再看那一脸的邪笑,羊胡竖眉,皮松肉坠··· 错不了,也假不了,白长生的师父,当今世上断命之宗师,百里长屠断舍离他还活着! 不仅仅是白长生,整个屋子里所有人都茫然色变,想不到这人居然还在人间。 除了鬼和尚不问,看来他是知道这件事情的,看到老人就这么直勾勾飘来,没有任何的反常的表现。 想必在这之前二人就曾有过会面。 子终和舟不载走上前来,抱拳拱手也遮不住那一脸的震惊之色。 “见过老前辈断舍离。” 这俩人辈份虽然在众人之上,但百里长屠的名号响彻古今,那是和白三石白军师旗鼓相当的盖世英豪,自然要礼数周到。 百里长屠摆摆手,让俩人不必拘束,这就来到了白长生的面前,伸出枯槁的双手,紧握白长生的双肩。 白长生对面前的老人有着复杂的情感,虽然是被坑骗入了门下,但随着他对自己的了解和对往事的迷惘,慢慢对这老人的情感也发生了转变。 这老人有着太多蹊跷,自己也有太多想知道的事情了,可千言万语到了嘴边,都幻化成了无言的泪水。 “好徒儿,你没让我失望,你活着来到了这里。” 百里长屠的双眼烁烁放光,他这话没有虚情假意,白长生这个徒弟在他的标准下俨然已经冲破了极限。 “师父···” 白长生想要说些什么,可百里长屠没有让他说话,打断了话头,感慨道: “千言万语不过一句,你我二人再次相见,你有很多话想说,我也有很多事要告诉你,咱们慢慢聊,但眼下刻不容缓,咱们还有一件事不得不办!一个人她不得不死!” 这话说完,所有人都骇然变色,能让百里长屠惦记上的人,那可真是有死无生。 白长生点点头,师徒二人其实话不用说尽了,这必死的女人,自然是那祭后妖月无疑了。 有了百里长屠坐镇,几个人多少都有了些底气,白长生这段时间以来的事情是一个接一个,没有半点缓和的余地可言,要命的人也是一波接一波,让他心力交瘁。 好不容易快到京城,又碰到这么多劫难,怎能不急,好在遇到了师父,有了些缓和的余地。 “那女人和你一样,也是因果异数,不仅如此,她以怨见毒,以丧泯情,现如今仇恨交织,手段也是了得,你不得不防。” 百里长屠如此说了一番话,白长生点点头,还没接话那身后已经有人开口了: “无妨,有断舍离老前辈在这里,我们还怕什么,再说了还有我们四部大将,到时候回去把我们从前的五百罗汉都招呼过来,咱们一起,干一票大的!” 自然是柳如刀了,子终摇头无奈,这女子也不知道多少次要他难堪了。 百里长屠笑嘻嘻看着柳如刀,让她全身如针扎一样难受,冷汗都下来了,后退了好几步,再不敢多言。 刚扫看了这么一圈,百里长屠注意到了鬼和尚,一眼看过去,眸子都放大了。 三两步跨走过来,捏起鬼和尚的命脉,仔细勘验了一番,百里长屠神色藏惊! “这解药是谁给的?” 白长生的心揪了一下,感觉到了些许的不安,那鬼和尚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连声问道怎么回事。 要说鬼和尚眼下看来,还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生龙活虎面色红润,这还能有假? 可百里长屠犹豫再三,还是叹了一口气,猜到了是怎么回事,这就用悲戚的语气道: “大和尚,怕是你一生都不能再动你那朴刀了。” 鬼和尚大惊失色,颤抖着站起来,就连白长生都恍惚了。 到底怎么回事? “那解药有毒,现在是隐忍于你体内,一旦用了内劲,毒药便会自行扩散,沿着奇经八脉封锁心脉,一旦中招,那可是大罗金仙都救不下你。” 到底还是百里长屠断舍离,这名字可不是白叫的,一句话就点破了玄机。 “呔,好狠的心呀,这毒师十斤真真活该千刀万剐!” 舟不载破口大骂,子终也是气极,这就要去找那十斤讨个公道。 可白长生却和百里长屠一同张口说话了: “与他无关。” 师徒二人很是无奈,白长生哆嗦着走过来,跪在鬼和尚面前,神情何其苦楚悲哀: “我害了你···” 鬼和尚此时也感受到了身体内的异样,再听百里长屠点破迷津,真是不敢再存侥幸。 苦笑了一声,叹息过后伸出手把白长生给扶起来,好言相说: “罢了罢了,我也累了,这一生浮屠流离,没着没落的,现在没了功夫,也能闲云野鹤,你不用自责。” “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会中毒?不是十斤又是谁?” 子终按耐不住,只想找到一个发泄的出口,那百里长屠叹了一口气,怅然道: “妖月笼了人心,这世道哪有那么轻易的对错。” 屋内的几个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就是白长生的旧人,是那妖月害了鬼和尚! 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女子和白长生有着不解之缘,孰是孰非很难讲清,现如今大和尚又惨遭毒害,任谁能淡然处之? 还是舟不载为人活泛,知道眼下很是尴尬,这就张嘴把话题撇开了: “前辈,您为何要来天津,难道这里有什么你值得现身说法的人吗?” 这算是问到了要害,百里长屠点点头回应道: “我推演之下,这天津卫里,怕是有天大的祸水,你们一旦不小心,便要万劫不复,所以我才会来这里。” 舟不载有些茫然,此话怎讲? “老前辈怕是小瞧我们了吧,即便是有险情也不要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我与子终堂堂离恨天两大部首,再加上白少主,又有这么多好手相帮,难道这还不够?” 难免有些情绪,舟不载是以为百里长屠瞧不起自己。 那百里长屠可是人精,一下就听出来了,笑呵呵道: “你们几人的功夫确实了得,怕是我巅峰之际也不见得能有什么便宜可占,但你们现在可是碰到了要命的关头,可曾注意到?” 这话说出来,舟不载一声冷哼,难道说这高手如林还斗不过一个小女子? 屋内陷入了寂静,还是子终慎重,走上前来抱拳请教: “还请老前辈告知,我们毕竟是糙人武者,老前辈莫要见怪。” 这话滴水不漏,百里长屠都是心中暗叹,但扫看了一圈周围,这要命的关头可是不假。 感受了一番周遭的动静,百里长屠嘘声怅然: “你们现在,可是都在一起了···” 话音刚落,那门外,再次传来了一声冷哼! “原来在这···” 那声音夹杂着无尽的气韵,让人胆寒心惊! 那白衣天道,驾世临凡! ------------ 第402章:对决莫家 屋内的几人纷纷站了起来,看着屋外飘然而至的白衣人,各个怒目以对。 这是一个盖世的白衣男子,年岁不深不浅,却有着令人叹然的潇洒与自如。 他是莫叹的父亲,也是偷天盗人,他叫莫笑。 莫笑笑了,看到了熟悉的人,是故人,也是死敌。 “果然不出我的意料,你没有死。” “找了我这么多年,你还是不死心,看来我们终将拼死一战。” 百里长屠淡然面对这莫笑,好像这一天在他的脑海里早已上演了无数遍。 对于这个人,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印象,因为只有百里长屠曾经与此人对决。 他叫莫笑,他是天道。 听说他背离的家门传承,一心想要以盖世的风姿重掌天下大宝,这才与他的父亲,也就是偷天盗人的当世至尊莫离形同陌路。 这一门有着数也数不尽的故事,有着亘古的传承,他们曾经掌握天下大宝,以当年的文宗皇帝为尊。 后来随着文宗皇帝的失踪,这一门传承也就没落了。 清军入关,杀地明军片甲不留,天下大宝流落凡尘,曾掌握四门传承一统的文宗也只留下一声叹息。 自此以后,偷天盗人蛰伏不出,再没了生息。 直到莫笑登场,他一心想要光复传承,再掌天下大宝,重回巅峰,这才引出了后世的血腥征伐。 所以百里长屠才会放出引子,也就是后来的九尸十命案,他想找到一个合适的人,来延续自己的传承,与这一门争斗。 偷天道人机巧弄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所以百里长屠才不愿善罢甘休,他早都看出了此人狼子野心,即便是登顶天下至宝座也不会满足,到时候,所有人都要死! 当初的白三石,也曾与此一门有所交集,可当时的白三石仅凭着断命的传承便让他们方寸大乱,想就知道是何等的丰功伟绩。 可白三石不想征讨天下,他只想让自己的离恨天有一处栖身之所。 所以他对天下大宝本是无心,却也不愿此宝落入莫笑手中,所以那离恨天才会想要抢先一步,夺得大宝。 莫笑当初在白三石手上吃了大亏,奈何此人不得,便安插了手下从朝中作梗,出谋划策想要谋害白三石。 数次躲了灾祸,白三石凭借着无比聪明的头脑从未让此人如意。 但就像之前曾经说过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白三石即便再怎么聪明绝顶,也会有所疏漏。 所以才有了后来的梻尘老祖谋逆背弃,离恨天土崩瓦解。 眼前的莫笑与离恨天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他背离了家门,那至尊莫离却没有灭了他,毕竟是一门子嗣,莫离还是不忍心,不仅不忍心,他也有自己的想法。 他想通过蛊惑人心的手段来夺取天下大宝,重掌天下,所以那舟不载才会被他困在三生泉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一门三子,各有各的想法,却有着一致的心思,那就是为夺大宝不惜一切代价。 而眼前站着的莫笑,一经现身,自然引得众人愤恨,白长生脑袋稍微一转也就想通了。 靠着推演的手段,莫叹填补了他推演局势里唯一的空缺,所以眼下云开雾散,一切都已然明朗。 就看接下来怎么发展了。 “呔,那老匹夫的儿子?我来会会你!” 舟不载对这一门传承没有任何好感,此时瞧出莫笑的身份,第一个按耐不住了。 这就上前,没有半点的含糊,可百里长屠把他拦下了,随即笑眯眯地说道: “还是交给我吧,今天来串门的可不止他一个,你们带着长生快走,找没人的地方躲起来。” 说完,又招招手把白长生叫了过来: “好徒儿,我那把刀,你可还留在身上?” 白长生赶紧从怀里把蚀骨刀拿出来,这把刀他未曾妥善处理,但一直放在身上,这是他师门所赐,绝不会轻易丢弃。 百里长屠手握蚀骨刀,一扫那戏虐神色,只看是恍惚阵阵,脸上闪过了旧日的锋芒。 “好想你,好想好想你。” 枯槁的爪子抚摸着蚀骨刀,百里长屠好似在和自己的眷侣厮磨。 “喀嚓!” 百里长屠居然把刀身折断了,白长生骇然变色,这是什么情况? 还不待他多想,只看那刀身里滚落出来一个紫色的骨茬! 这是百里长屠的精骨,原来他早都炼化了自己,以身固道到了如此地步,实在是惊煞众人。 “以己身固道,好手段,可即便是这样你也要死!” 那远处的莫笑一声感慨,随即表明了态度,看来今天是要分出个胜负了。 白长生心下怅然,原来师父把本命精骨一直都放在自己这里,可自己居然没有看出来,实在可笑,太可笑了。 摇摇头,那边厢百里长屠已经冲了出去,腿一抬,只看周围土崩瓦解,这屋子早已崩塌! 随后莫笑的双脚便被无数的藤蔓所缠绕,他站着的地方,原是一处机关暗道,这早都被百里长屠给算计好了! “哼,又有何妨?” 莫笑眼睛眯起,一个鹞子翻身挣脱了束缚,随即与百里长屠大战起来。 那百里长屠趁着间隙功夫把精骨吞咽到了口中,朝着后面的白长生大声招呼道: “快走!” 既然老前辈出手了,又有如此的交代,再加上这白长生现在可是少主,几个人哪能怠慢? 白长生即便再怎么不愿离去,也得被众人架着先行退避。 这刚刚见面的喜悦还没来得及品尝就已经被血海深仇所冲淡,白长生叹了一口气,只能先走。 “掩护少主,咱们先听断舍离前辈的,找个安全的地方再做打算!” 子终挡在白长生前面,那舟不载断后,铁头柳如刀分别护送在左右,把白长生保护地严严实实。 “想走?有那么容易吗?” 几个人刚刚从破败的荒宅出来,还没走过一个胡同的距离,就看到远处的街道上慢慢飘下了又一名白衣男子。 手持铜镜,金钗腾空,这人除了莫叹还能有谁? “到底还是又见面了。” 白长生知道难逃此劫,坦然面对。 “哼,魍魉小丑,还想逃命吗?十四王爷的案子已经放你一马了,今天你个小孽畜不要再做任何幻想,授首吧!” 莫叹一声嗤笑,刚要出手,整个人却像断了线的风筝直飞出去,在空中留下一行鲜血,惨不忍睹! “滚!” 子终手握铁拳,怒不可竭,那身后不远处正激战的莫笑看到莫叹被打了个好歹,真真恨欲癫狂! “儿子!!!” ------------ 第403章:故友之殇 其实这本来是设计好的,莫笑牵制住百里长屠,虽然不一定能杀了他,但可以消耗掉他们一部分战力。 这时候早都安排好了莫叹,让他联系城中的官兵,一同出手,将几个人一起拿下。 城中内外要道也早早布好了天罗地网,只求速战速决。 可他没想到莫叹提前出现了,非但如此,还没有带着帮手,这莫叹是存心炫耀技艺,想凭借着自己的手段将这些人拿下邀功请赏! 可他哪知道这都是些什么人,也就白长生他遇见过,当时觉得没什么,自然无所畏惧。 这就愣愣地自己来了,看一眼这群人不过是五大三粗,心想有这等利器在手,难道还不能旗开得胜? 可他失算了,这面前站的是离恨天两大部首呀,就连他父亲直面俩人都不敢试其锋芒,这小子居然还敢如此嚣张,打死都不多。 果不其然,那忤逆的话一说出来,登时就惹怒了子终,毫不客气一拳头砸过去,莫叹足足滚了三丈远才停下来。 骨断筋折! 这怎能不令正逢激战的莫笑大怒,一声着急的大喊,却招来百里长屠的耻笑: “你这儿子,挺有出息。” 说是这么说,百里长屠手上可没耽误,依旧火爆出击,那边厢莫笑悔不当初却分身乏术,只能拼命迎敌。 而另一边的舟不载还有些纳闷: “这家伙哪来的?” “不知道啊,路过的吧?” 柳如刀也很费解,没听说过半路出来送温暖的呀,这小子是脑袋抽筋了还是进水了。 白长生叹了一口气,这莫叹怪不得别人,活该如此。 兴许是从小到大都被宠溺,根本不知道人间疾苦,一生倒也算天纵之才,可他还没成长起来,即便在同龄人里势不可挡,但面对根本不在一个量级的对手面前,他还能有便宜占? “敢侮辱少主,怕是不想活了吧,赶紧给我滚!” 子终怒吼一声,走上来把莫叹举起,朝着远处的院墙扔了出去,简直就好比力巴汉子掷麻袋,麻里麻利哄! 莫叹嘴角溢血,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是这样,在他的印象里,自己一旦出手绝对山崩地裂,可没想到裂的是自己的肋骨。 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就被扔到院子里了,莫叹痛不欲生。 “儿子,你还活着吗?!” 莫叹被扔进了院子里,莫笑只能着急大喊,可又无法分身,心中慌乱手上也没了分寸,接连吃了百里长屠几招重击。 那院子里没有回应,这让莫笑更觉心慌,拼命应付着百里长屠想要抽身。 可那百里长屠正是瞧准了这一点,不断以诡异的手段出击,这片战场原来早都在他设计当中,各处的机锋险要此时都迸发出来。 莫笑一转身,便中了埋伏,脚下踩进去一个泥坑,摔倒在了地上,那地上却突兀地露出一把尖刀,正扎在肩胛骨上面。 幸好没有击中骨髓,莫笑吃痛,头发都披散了下来,狰狞的面目简直似是恶鬼出笼。 “哇呀呀,忍你不得了!给我散!” 莫笑一声怒吼,翻身坐起来,手上的光彩扩散开来,那百里长屠眼珠子一转,弯腰躲了过去。 紧接着莫笑站立街道正中,发舞飞散那身子和脚下不断迸射出诡异的光华和迷烟。 看来这是要拼死一战了,莫笑激发了自己全部的潜能,不顾一切和百里长屠厮杀起来。 命都不要了,这莫笑最是心疼儿子,此时的出手恨中带怒,就连百里长屠那些手段都有些不够用了。 “快走吧,前辈应该还能支撑一会,咱们别在这乱他章法。” 舟不载瞧出了利害,这就说了一声,几个人带着白长生继续朝着城外的方向遁走了。 而此时院子里,只听一声窸窣,紧跟着传出一支穿云箭,这莫叹终于是摸清了自己几斤几两,知道该搬救兵了。 “嗖啪!” 那穿云箭在白昼间留下绚丽与夺目,转瞬即逝,虽然有些突然,但这样的一箭射出去,天津卫城中的是非也彻底被搅乱了。 没过一会的功夫,城中各处要道的官兵看到了信号,这就纷纷站了起来,有人张口大喊: “抓到了,抓到那些逆贼了,快啊,抄家伙抄家伙!” 所有人乱成一团,兵丁们早都得了指令,一旦有穿云箭便要及时动作,此时哪会耽误,纷纷冲了出来。 而此时天津卫里的百姓,看街道上车马喧天兵丁森严,家家户户紧闭了门窗,都知道大祸临头就在今天了。 这边白长生几人已经出离了胡同,身后百里长屠和莫笑争斗厮杀的声音不断传来,震慑人心。 “走,咱们走小道,无比要把长生送出城去。” 鬼和尚心急如焚,他现在不敢动手,正拼命压榨着命脉中的毒素,只要一个不小心他必毒发身亡。 “坏了,城中的官兵都来了,现在大街上人都没有,就咱们几个人乱晃,太明显了。” 舟不载也知道迫在眉睫,赶紧想带着几人找个地方躲避,可越是着急越是出错,几个人连敲了几家门户都吃了闭门羹,眼下一瞧周围,竟是来到了主要的大街上! “找到了,就是他们,兄弟们上啊,拿下他们富贵荣华近在眼前了!” 正是戒备城中的一行官兵瞧见了白长生几人,稍微扫了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人在慌乱之下是掩饰不了心中所想的,一声大喊,包夹过来。 “躲不了了,打!来一票大的!” 柳如刀一瞧被认出来了,忍了这么久的脾气也终于是爆发出来,当即啐了一口,从腰间把钢鞭取下,只听: “啪!” 银蛇乱舞刀锋芒,狂笑痴癫人不休,娘子恨,怎堪饶,杀杀杀杀谁负我? 正是大战之际,几个人把白长生护在中间,白长生看眼前刀山火海,看身后豺狼虎豹,只能点指掐算问前程。 谁知刚算了一阵,却看到头顶有一朵莲花的花瓣掉落下来,正好落在自己的掌中,白长生肩膀一颤,来者何人? “小长生,你怎么不要我了,你要去哪呀?带着我好不好?” 一声哀怨的低吟在天地间不断回荡,紧跟着极远处的树梢上飞身下来一个女子,巧笑倩兮娇媚无疆。 她,到底还是来了。 快速地逼近,那一抹猩红如凌乱的寒风,让几人都是心头一凛,这狠毒的女子终于出现了。 “我来会会她!” 子终大步迈前,势不可挡,铁拳护在胸口扫看了一圈,却是心惊不已。 原来不只是一个人,她还有帮手! 随着那猩红的逼近,城中的各处角落出现了数不尽的黑衣人,如潮水般涌来,煞气涛涛! “呔,还有帮手,缺德娘们你可小心点!” 子终着急的一声大喊,那柳如刀也瞧出了厉害,赶紧退避,白长生看着妖月不断逼近,心中翻腾不休。 妖月到了近前,这也才看到她手中提着一物,那东西被她提握在手上,随风摆动。 往地上一扔,咕噜噜转到了白长生的脚下,白长生看了一眼,恸哭大吼: “皮琵夏!!!” ------------ 第404章:追随一生 这是皮琵夏的人头,鲜血淋漓,滚到了白长生脚边,白长生颤抖着弯下腰,揪心如麻。 皮琵夏死了,死在了妖月的手上,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他的,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但他死了,这是不争的事实。 白长生回想起了与皮琵夏的过往,更觉揪心,把人头捧在怀中,再看那一抹猩红,泪中带恨! “你到底是为什么啊!!!” 白长生痛心疾首,非但如此,整个人都恍惚了,觉得眼前的情景不过是一场梦幻,真实的世界哪能是如此凄冷,这天地难道真就对他不留情面吗? “来者何人?速速退避,我们奉旨拿人,有眼的赶紧滚!” 那群围堵白长生等人的官兵一瞧有人上前,赶紧是怒斥了一声,唯恐到手的功劳被人夺走。 谁知道话还没说完,一朵莲花飘在了肩头,这人的脑袋也掉了在地上。 莲花如刀,那花瓣上逆流的锋刃没有半点温柔,这人死了,带着疑惑和不解,何其悲凉。 “杀啊!还有造反的!” 其余的官兵一瞧来者不善,居然还敢杀人,哪能不慌,一下子乱作一团,分成了两头,严阵以待。 而妖月好像不以为然,她的目标很明确,所有人都要死。 白长生必须留到最后,要让他看着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她才甘心,唯有如此,才能让她心中的仇恨熄灭。 “哼,如此歹毒,我倒要见识一下你有什么手段!” 子终寒声喝问,看妖月抬手间便是一条人命,少主怀握的人头好像和他还很亲密,这就有些愤慨了。 果断出手,子终的拳头夹杂着滔天的怒气,冲杀上来,直取中弓没有半点留情。 “哈哈哈哈!” 天空中不断传来妖月的尖笑声,手起花落,身边不断有人头落地,可妖月没有正面和子终交战,只是一边躲闪,一边取了无辜人的性命。 越是这样子终越是大怒,这女人视人命如草芥,竟然如此丧尽天良,哪还会饶她性命? “给我下来!” 子终大吼一声,盘腰扎马,从地上凭空跃起,跳起了一人多高,将不停飞身的妖月拉扯下来。 妖月手持莲花,脚尖顿力,和子终的拳头来了个亲密接触,这也才看出二人的锋芒。 子终拳带火花,妖月妖中有劲,俩人一个接触便搅地天地变色。 “嘻嘻嘻。” 妖月翻身遁走,撤了三五步远,却是踉跄。 一旁的子终也不好过,心中更是翻腾,这女子居然如此犀利,伸手摸了一下脖颈处的伤痕,刚才差一点就要人头落地了,可真是不能大意。 “纳命来!” 子终一个晃神的功夫便继续出手了,妖月也是正面冲击,俩人交手谁也没有退让。 而柳如刀此时不断挥舞着钢鞭,席卷着周围目及所至的所有人,无论是祭后妖月的人马还是天津卫的官兵,一个不留! “啪!” 一鞭子甩过去,足足绞杀殆尽了三人,柳如刀喘息了片刻,继续出招。 这边厢一出手,鞭子刚刚甩出去,却看到远处一点寒芒先到,随后手腕刺痛。 有人放箭! 柳如刀急闪出去,翻身躲过了致命一击,这也才看到远处又有官兵逼近,不但逼近了,还是一伙尖兵! 为何天津卫反应如此迅速,众人心中一凛,也看出了这怕是早都布下了天罗地网! 有弓箭手出击,几人的情况更见危急,柳如刀频频闪躲,出招也懈怠了几分。 “小心了,有人放箭!” 柳如刀大喊一声,可还是晚了,那子终正和妖月斗凶,一箭擦了过来,直接掠过了子终的肩膀。 这让他的身形晃悠了一下,妖月得了机会,手持莲花挥舞,正中子终的胸口。 子终后退一步,看得出这一击他大意疏忽了,吐了一口血,脸色一僵! “不好!” 舟不载本是应付小兵,一瞧这架势,赶紧上去帮忙,可铁头一个人保护不了白长生的周全,白长生也只能小心退避。 舟不载把子终扶好,心急发问: “没事吧?” 子终摇摇头,但看气息紊乱,那柳如刀一瞧,登时狂怒大吼,朝着妖月冲杀过去: “我杀了你!!!” “小心,不可轻敌!” 子终一瞧柳如刀正面妖月,也是着急,挣扎着向前继续,随后吩咐道: “快带着少主先走,把柳如刀也带走,现在官兵越来越多,不可大意!” 舟不载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子终,以他的功夫确实不至于死在这里,那少主白长生也需要自己照顾,这就叹了一口气,点点头奔向了白长生。 白长生看周围的人血战到底,自己却只能站在这里,真是恨不能有一身高强武艺。 “哎,难道说我就如此无用吗?” 看了一眼怀抱里皮琵夏的人头,白长生悲天悯人。 可哪有功夫矫情,那舟不载已经来到了身边,铁头正是杀敌,舟不载赶紧道: “少主,万不可此时大意,咱们先走!” 说完,也不顾白长生反对,招呼着铁头,二人护送白长生朝着城门的方向去了。 而那大和尚一直在白长生的身后,又气又恨,他一发怒就觉得胸口绞痛,虽然有心,奈何无力。 跟着白长生,鬼和尚一边走一边抚摸着身后的朴刀,颤抖了指尖,不言一语。 此时的柳如刀放开了手脚,拼命绞杀着身边的敌人,子终与她,二人互有照顾。 “走啊!” 子终大声吼叫着,想让柳如刀先行离去,可柳如刀异常坚决: “绝不!” “走啊,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再次遇到你的时候,我就发誓永远不会离开你。” 柳如刀擦了一下嘴角的血水,刚才没有来得及躲闪,被妖月的人马伤了后心,此时面色煞白,却异常平静。 看周围的官兵越来越多,子终更是心乱,潮水一般的兵将没有给他缓和的余地,他已经负了一人心,再不想背负遗恨前行。 “我能走,我要托住她,你得去保护少主,快去啊!” 子终再喊一声,为了遮挡射向柳如刀的箭矢,他已经身负重伤,再加之妖月的狠辣,早已是疲于应付。 一人难敌百人勇,柳如刀也知道,看子终又气又急,终是乱了心绪。 “你···” “走啊!” 子终忽而回身,冒着暴露要害的危险把柳如刀从间隙里推出去,这一瞬间的功夫已经被箭矢擦伤了双膝。 柳如刀跌坐在地上,看子终拼命保护着自己,再看周围不断涌现的敌兵,只能颤抖地站起来: “你要活下来!” “走!” 柳如刀颤抖着回身,朝着白长生几人的方向追去。 此时舟不载正杀出一条血路,看柳如刀来了,再不迟疑,大喊道: “快走,城门方向!” 一群人这就走了,柳如刀再看一眼子终力挽狂澜,心如刀绞。 “他能不能活下来?” 颤抖地发问,那舟不载跑在最前,听柳如刀这么问,回身看了一眼人海里的子终,叹声道: “没人知道,眼下的官兵越来越多,兴许早都埋伏好了,有人存心作梗,我们必须要杀出血路,子终,就让他自求多福吧。” 柳如刀站住了,在这要命的关头站住了,听舟不载这么说,柳如刀知道了今天将面临何等的险境。 “走啊,傻站着干什么!” 舟不载以阵法开辟出了血路,五行两仪加身都如此艰难,看柳如刀站住了怎能不急? “我,不走了。” 柳如刀平静说着,转过身子看向子终的方向,她的心,早都不在这里了。 “你···” 舟不载又气又怒,却奈何不了柳如刀的坚决。 “我说过,再也不会离开,哪怕一生无名无份,我也要陪着他走到天涯海角,你们走吧,带着少主,活下去。” 平静地转身,一言既出,带着些许大义和缠绵,那柳如刀挥鞭成风,留下了传唱千古的英姿,再没有回头。 她的人儿,在等着她。 ------------ 第405章:负了衷肠 腹背受敌也无妨,只要能与心上人站在一起,柳如刀就有了莫大的勇气和坚持下去的依靠。 妖月时而尖声狂笑,时而左右出击,每逢箭矢射来,都拿着身边的人做挡箭牌。 无论是自己人还是官兵,妖月信手捏来,根本没有半点人性可言。 “这妖女真是留不得!” 子终怒吼道,那妖月却是狡诈恶笑: “嘻嘻嘻,那你杀了我呀。” 出手未见留情,可子终刚要回击,那妖月却被一个人从后面勒住了脖颈儿! “你为什么又回来!” 子终眼睛都红了,他看到了熟悉的人,那个让他既愧且恚的人儿。 “我,绝不离开!” 柳如刀寒声说着,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妖月疏于防备,被锁住了咽喉要害,此时动弹不得只能挣扎。 白长生被舟不载保护着,已经杀出了重围,而此时街道上各处角落已经冲出了无数的人马,把这里围堵地严严实实。 妖月的人马已经死了七七八八,苟延残喘的也不过三五十人,被官兵的铁骑和弓箭一冲,早已是溃不成军。 “嗖!” 一支箭,自远处袭来,正对着柳如刀的后心,子终大喊“小心”柳如刀弯腰躲闪了过去。 这也给妖月绝佳的喘息时间。 回身佛手问头,柳如刀再三弯腰才堪堪躲了过去。 一个转身,俩人背靠着背,再不分开,看周围铁幕似是云遮雾障,两个人却是异常的温暖。 “你这婆娘,从来没听话过。” 子终鼻子都酸了,感慨着女儿胸襟。 柳如刀刚要张口发嗔,却看到妖月诡异一笑,心头一凛,赶紧挡在了子终的身前,大喊道: “小心!” “嗖!” 那地上的莲花,霎时间绽放开来,致命的花瓣如刀刀利刃迸射而出,再慢一点,子终必死无疑。 可柳如刀挡在了他的身前,替他偿命,表了衷肠。 一个根本来不及思考的时间,柳如刀软倒在子终的怀里,那周围的官兵冲杀上来,却被子终一拳扫了开去: “滚啊!!!” 子终恨地咬碎了牙齿,眼眶也崩出血泪,看着怀中的柳如刀,那胸口已然沁透了鲜血,莲花的花瓣,遍布在她全身的要害上,无一幸免。 颤抖着,愤怒着,那情绪彻底失控,子终颤声道: “如刀···” 一滴眼泪从铁打的汉子脸上滴落,柳如刀面色煞白,不再有任何的畏惧和愤怒: “找了你一辈子,也没个着落,好不容易碰到了,你说说你,就是不娶我,难道还要我一个娘们求着你吗?” 柳如刀的声音第一次有了女儿的娇嗔,可现在听在子终的耳中,真是让他生不如死: “我娶你···你不要死,我娶你啊!!!” 子终放声痛哭,他终究还是负了她的心,以命相抵,这债这情,算是还不清了。 “你说···你要娶我?” 柳如刀的气息已然紊乱,脸色也僵硬起来,可子终的话还是让她的双眼升起光芒。 “我娶你,我娶你啊!” 子终痛哭流涕,那柳如刀还想再说什么,可嗓子咕噜咕噜一阵,已经发不出半点的声音来。 刚刚明亮起的双眼转变成了浑噩,柳如刀颤了一下,那手还没来得及拉扯住男儿汉的衣服,就已经垂在了地上。 “啊!!!” 子终怒吼问天,苦涩的泪水被那尖锐的笑声淹没,如潮的铁骑一拥而上,彻底沦丧了人间最极致的绽放。 ··· 而此时,白长生几人已经来到了城门处,到了这里,舟不载都已经满身带伤,那铁头更是血灌瞳仁,杀红了眼。 大和尚没有出手,也没有说话,只是跟着几人,环顾四周。 白长生抬头看到了面前的人潮,那是数不尽的铁骑,原来他们早已包围了天津卫。 正中的一行将首,白银亮甲,有着异乎寻常的冷漠,这种无情,给他熟悉的感觉。 “是丽妃的人马。” 白长生叹了一口气,猜到了这铁骑的来历。 看来丽妃也知道他在这里,于是联合了当地的兵丁,要在这天津卫彻底绝杀他们所有人。 舟不载哪里肯饶,站在最前,看了一眼城门前无穷无尽的兵丁,再看那城墙上精弓钢箭的射手,大义凛然: “铁头,少主就交给你了,我这八百千极葬看来是要派上用场了。” 他是想以一己之力,换得白长生一线生机。 可即便是这样又能如何呢? 他抵挡得住吗? 所以大和尚站出来了,不但站出来了,还将手中的朴刀横陈在了胸前: “你一个人,怕是不行,如果加上我,也许可以。” 鬼和尚不问的语气很是平静,但毋庸置疑,他要留下来,他要出手了。 这也意味着他必拼尽全力,毒发身亡。 白长生跌步窒息,他怎能让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送死,这样的恩情他如何能报? 即便是活下来,背负着如此沉重,他这一生会是多么痛苦? “不行,绝对不行!” 白长生颤声说着,可舟不载和鬼和尚并立双肩,再没有说话了。 铁头走上来,从身后按住白长生的肩膀,白长生回身看着近几日来才熟悉的铁头,更觉悲哀。 铁头单膝下跪,把脑袋低下也止不住那眼泪的汹涌: “请少主顾全大局!” “不行,绝对不行!” “请少主顾全大局!” 铁头再喊一声,都带着哭音了,白长生终于沉默下来,他无能为力。 从今天起,他必将背负人世间最沉重的负担,砥砺于腥风血雨里,再难回首。 随着铁头,缓缓朝着一侧靠过去,此时那城墙上为首的大将已然认出了这几人,那冷漠的语气透出滔天的杀意: “罪首白长生逃避流放,到了这天津卫,还勾结乱当谋逆,今天务必要将之拿下,同伙一个不留,取其人头者,赏银万两封爵賜位!” 所有的官兵都狂热起来,这开出的代价,足够让他们轻视生命和尊严,何况面前的几人不过是逃犯! “杀啊!” 将令一挥,所有人都红了眼睛冲杀上来。 舟不载紧闭双眼,手上萦绕着气韵山河,掐诀念咒只看周围就连空气都崩塌了。 而他身边站着的大和尚,慢慢把手中的朴刀举起,将裹布扯下,让那锋芒绽放于天地苍穹。 古旧的刀刃上有着斑驳的缺损,可滔天的杀气,随着裹布坠地,澎湃如潮。 “好一丈朴刀!” 舟不载由衷地赞叹,鬼和尚点点头,无比怀念地摩擦着古旧的刀身,像是对情人的追念: “恩公曾经说过,不可轻易将此刀示人,所以我将它包裹起来,为的就是遮盖我那血海深仇所淬炼出的戾气,但今天,老伙计,我们又见面了。” 舟不载没有说话,他看出了大和尚的果决,此一刻的他,人间无敌。 话音落,杀神现,大和尚横刀于前,擎天撼地,脸上的悲戚一扫而空,转变成了不可一世的睥睨! “佛光不问什么事,一丈大刀有奈何,施主,今天就让你瞧一瞧,老衲这手段到底如何,比之你父又当如何!哈哈哈!” 白长生泣不成声,看那盖世的英豪,举起了杀刀,在这无路的人间杀身成佛! “哈哈哈,杀吧杀吧,这天地不过一瓦砾,老衲今天就要杀个痛快!” 鬼和尚毫无畏惧,面对那人海铁骑也没有丝毫退缩,手持朴刀,终于是暴露了他的血性与残暴。 “有我在一刻,这城门尔等贼人休想迈出半步!” “算我一份,我舟不载习前人道法圆满,今遭超度尔等,以杀证道,大和尚,看看我这手段如何!” ··· 颤抖吧颤抖吧,这天也变了颜色。 在地上留下我的血,我的信仰只是杀戮。 来吧来吧,大雪与狂风。 满城的悲歌,花开花落。 哭吧笑吧。 我是人间转瞬的一眼。 不相信眼泪。 ··· ------------ 第406章:一票大的 身后的哭声,还带着喘息,鲜血漫过了城池,在无言的大地上烫出了乌黑的裂痕。 尖叫的妇人,啼哭的幼童,临死前颤抖的老人还在茫然,可没人记得发生了什么。 这一天的天津卫,死了很多人,白银亮甲被风沙掩埋,悲壮的马嘶好像是传唱千古的诗章。 很久都没人回想起来,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有人说看到一个年轻人,被护送着出了城,再没有踪迹。 那个人是谁,没人敢提,他成了禁忌。 其实他叫白长生,只不过是一个喜欢叼着稻草晒太阳的年轻人。 可他再也见不到光明与落日,他的生命不过是一段永恒的黑暗,沉寂在轮回里,没有因果。 白长生这样想着自己,站在了山头上,他逃了出来,被铁头保护着逃出了天津卫。 城外不远的地方,有个山头,他们暂时躲避在这里,这是白长生的执拗,他想等,等那些人都回来。 靠在焦土上,白长生愣愣地看着满地荒芜,那天津卫的城池不时传来尖叫,还有硝烟在弥漫。 从这里看过去,很难想象城中到底是怎么样的可怕和凄凉,白长生不愿回首,也不愿作罢。 “少主,咱们先走吧。” 铁头迟疑了一下,他早已经擦干了泪水,看城外越来越多的人马聚集,还有部分的铁骑已经朝着山头的方向袭来,很是不安。 “再等等。” 白长生的语气很是冷漠,他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年轻人,他现在是铁头的少主。 而少主此时有令:再等等。 果然,过了一会的功夫,一个老人从二人的身后飘然而至,正捂着胸口,步伐见伤。 白长生赶紧站起来,走过去激动地抱住老人: “师父,你还活着!” 百里长屠捂着胸口,脸色早已煞白,本就诡异的面庞眼下更显妖异。 他活下来了,活着来到了这里与白长生汇合。 “嗯,活下来了,那莫笑当真厉害,要不是丽妃的人打乱了一切让他不得不撤走,我俩看来还真得死一个。” 幸哉幸哉,活着回来就好,白长生赶紧审视起师父的伤势如何,那百里长屠摇摇头,好像还能坚持: “无妨,能活着回来见你就没大事,我这老身子骨还能打上个三五年,不用怕。” 说完,百里长屠就盘腿坐了下来,自行疗伤。 白长生没有打扰,静静地站在旁边守护,可身后的铁头却在拉扯着他的衣服。 “少主,是子终大将!” 白长生喜形于色,赶紧回头望去,那山下果然有个威武的汉子,正缓缓朝着这里走来。 一步一踉跄,子终看起来失魂落魄,满身的伤痕,鲜血顺着头发不停滴落,后背上还插着几根钢箭! 他的怀中,抱着一个人,那是一个女人。 子终抱着柳如刀回来了,可他怀里的人再也不会跳起来叫嚣什么了。 白长生不知道说什么好,揪心地看着子终缓缓走来,几个人都没说话。 “好生葬了吧。” 子终开口了,看到旁边有个新坟,应该就是那皮琵夏人头的所在,这就把柳如刀的身子放在树旁。 她的脸色很平静,好像是睡着了。 “那妖月···” 白长生犹豫再三还是开口了,子终听到这名字肩膀很明显颤了一下,说话也有了阴冷的意味: “我必要杀了她,日后再见,当论不共戴天之仇!” 看来妖月没有死,也是趁乱逃了出去,子终用仇恨激发了全部的潜能才脱离了困境。 自此以后,妖月与他之间,永远都隔着血海深仇。 即便满身是伤,子终也没有停下来休息,跪在地上,开始用双手挖着泥土,他要把柳如刀葬在这里。 白长生和铁头赶紧过来帮忙,所有人都在落泪,可没人会记得他们做了什么,寒风无言,人无语。 又过了一会,一个人从山下急冲而来,身形连晃,应该是受了重伤。 但还能跑,这就知道此人没有性命之忧。 白长生等到了最后一个人,不但等到了他,还看到了那人身后汹涌而至的敌军。 城中大乱,舟不载极限逃生,用盖世的手段勉强逃了出来,那群官兵一瞧,这伙人死的死伤的伤,只想一举拿下,赶尽杀绝。 这才沿着舟不载逃跑的路线追赶而至,舟不载刻意掩饰了行迹,但只能换来一时的喘息,他们还是要走。 这一走,怕是天涯海角也不会有容身之所了。 舟不载坐在地上,喘息着,鬼和尚没有跟他一起回来,他已经战死在了城门,为舟不载的逃生争取到了片刻。 临死前,大和尚手持一丈朴刀,站立天津卫城门处,怒杀十二大将,至死前都未曾退缩。 直立而亡,直至战死,鬼和尚死前还保持着那盖世无敌的风姿,阵前官兵无一人敢上前追讨。 这就是无敌! 舟不载把自己的情况说完,几个人为鬼和尚默哀,也知道眼下情况的危急了。 山下不断传来阵阵叫骂的声音,再过一会的功夫他们就要上来了。 百里长屠也站了起来,几个人把白长生护在了中间,只听他一句指示。 白长生看了一眼大家,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悲戚和恨意,再看这滚滚乌云的苍穹,连绵那山下的咒骂声,心中响起了一句话: “人间无路···” 回身跪下,白长生拱手抱拳,冲着百里长屠道: “师父,你与我父本是殊途同归,手段也是高明,当初我父留你做离恨天的外援,也是看出了您的能力,现如今四部军将领也都知道此事,这离恨天的掌座,还请您来主持。” 百里长屠听白长生如此说来,却听是嬉笑怒骂: “你这小子倒会推卸责任,这活儿我可不干,还是你来吧,我也折腾不了几年了,到时候我一撒手,难道又要解散?快快请起,我们还等你的指示呢。” 半是玩笑半是真话,百里长屠把白长生给扶起来了,其实这头领的归属根本无需多言,白长生此番话讲出来也是为了日后不落人口舌。 他肩上的责任是无论如何也推脱不掉的,眼下被百里长屠扶起来,白长生也打定了主意。 点点头,再看一眼身边的好汉,白长生终于是下了抉择: “好,我倒要看看这人间到底有没有出路!” 说着,白长生攥起了拳头,子终也是眼前一亮,被鼓舞了士气,此时大声问道: “请掌座指示!” 白长生走到了那柳如刀的坟前,上面插着一块木破败的木牌: 我妻如刀 想起了之前那些过往,白长生口中喃喃自语: “我们,干一票大的!” ------------ 第407章:蹊跷脱难 “怎么干?难道现在就冲下去拼个你死我活?” 舟不载有些晕头转向,怎么少主刚刚掌座就学那柳如刀一样糊涂冲动,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白长生摇摇头,他只是表明了态度,但不代表现在就要你死我活: “先撤,咱们慢慢来,这种大事急不得。” 几个人朝着山下的方向撤走了,那寒风一打,湮灭了所有回头路,白长生再回首,只看焦土硝烟起,人事尽,难再泣。 眺望了一眼远方,白长生带着几人朝着山下去了,谁知道跑着跑着那百里长屠就将几人给拦了下来: “停,有埋伏!” 话音刚落,白长生就注意到了远处的草丛好像有了抖动,赶紧招呼着几个人蹲在了地上,一伙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果然,刚刚藏好身形,就看到不远处的草丛里冒出了一伙兵丁。 看样子并不是此间人士,这些兵丁并不是来自于天津卫。 非但如此,看穿着打扮反倒像是京畿之地的禁兵!? “怎么办?” 舟不载寒声问着,比划了一下手势,要不干脆就把这群人给灭了,白长生摇摇手,示意他安静。 又过了一会的功夫,兵丁都站了起来,数了一下足足有百人之多,为首的却是一名胖大将! “哎哟喂,到底去哪了,怎么蹲这么久都没动静?刘三儿,消息准不准啊!” 胖大将刚说完这话,身边就窜出来另一个人,穿着普通衣服,但那挡箭的铠甲可是严严实实,只露出俩眼睛,滴溜溜一转就让人看出来很是精明。 “爷,消息准啊,就在这山头,听说那瘪三也在附近,要不干脆把他们先弄死吧,一个一个来!” “放屁,你长几个脑袋?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竟然是大管家和小管家! 白长生惊地一身冷汗,怎么这两个祸害也来了? 再一回想,这俩人口中的瘪三难道是吴老三? 他怎么了,难道说也造反了? 白长生不敢发声,依旧在听着前方不远处俩人的对话: “罢了,都什么时候了,爷我要用膳了,抓贼也不管饱呀是不是?” 身旁的小管家刘三赶紧巴结道: “是啊爷,咱们先回去吧,反正周围十里地都是咱们的人,五步一岗十步一哨,难道还能让他们给跑了不成?” 大管家掂了掂肚子,心说是这么回事,凡事也用不着亲力亲为,不如回去先吃饭。 这就站起来,最后扫看了一圈周围,发现没有什么异样,大管家吆喝了一声,带着百十来名兵差就回去了。 另一处草丛里的白长生几人心惊肉跳,看来这地方忒是凶险,前有追兵后有豺狼,这可如何是好? “罢了,杀回去!” 子终本就忿恨,干脆一战了之,可话没说完那白长生和百里长屠一齐开口道: “不可。” 师徒二人对视一眼,都没再吭声了,他们俩人在思量,也在顾虑。 “听出来了吗?” 这是师父。 “我去试试?” 这是徒弟。 身后的几个人没有这般聪明,听俩人对话很是费解,可这时候白长生已经站起来了。 “我要去找这胖子。” “不可!” 这下轮到舟不载和子终一齐开口了,少主居然要主动送上门,这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让他去吧。” 百里长屠如此说,这里面数他分量最重,一开口这话却让子终怒从心起了: “他可是少主,又是你徒弟,这就送出去了,不怕他死在那里吗?” “我自有打算,你们听我慢慢道来。” 白长生给子终解释了一下,让他不要冲动: 听话听音锣鼓听声,刚才大管家口中听得出有顾虑,看样子并不想直接将他拿下,不如去问个清楚,实在不行做个交易,此人生性多疑,一惊一乍间兴许能有活路。 眼下四面楚歌,就算是冲出去也不见得能有活路,所以这是不得已而为之。 子终听完才觉得这白长生不简单,居然敢如此大胆行事,但还是有些许的顾虑。 “可是···” “无妨,我有准备,你一会如此这般如此这般。” 白长生嘱咐了一番,那子终和舟不载听得一愣一愣,百里长屠看自己的徒儿已经成长到了如此地步,心中自是欣慰。 “能行吗?” 子终和舟不载有些拿不准了,可白长生执意如此,这就准备去了。 都商量好,让几人先行藏匿好身形,白长生这就下山,直奔大管家营在之处。 看着白长生孤独的背影,子终攥紧了铁拳,问道那百里长屠: “少主他太冒失了,难道就没别的办法吗?” 百里长屠抚胡长笑: “可别忘了,他是谁的徒弟!” ··· 大管家看着满桌子的饭菜,有些感慨,打发走了刘三,一个人吃得滋滋有味。 到了哪都不能短了吃食,这是他做人的准则。 可吃着吃着,营长外面本该是戒备森严,此时却有人影晃动。 大管家惊了一身冷汗,低声喝问道: “谁?” “我。” “你是谁?” “你爸爸。” 大管家鼻子都气歪了,这是哪个找死敢跟自己逗闷子? 噌地一下站起来,大管家撩起了帐篷的帘子,朝外面看了一眼。 空无一人,什么都没有。 大管家扫了几圈都没找到人,看刘三正跟几个兵哥打牌,正要张口喝问,那身后却是传来一个声音: “坐下来说话吧。” 大管家都快窒息了,脖子也硬了,好半天都没有反应。 “放心吧,我不会害你。” 这才有了胆气回头,大管家哆嗦着肩膀回身,一眼看过来,更是全身冰凉。 这白长生居然就坐在自己帐篷里!? “你···” 白长生看大管家震惊的模样,却是笑地云淡风轻: “想近你身,很是简单,换上一身衣服就够了,再从这透风的口子进来,你转身的时候没看见罢了,放心,我不是鬼。” 白长生说出了自己是如何混迹进来的,可越是这样大管家越是心惊肉跳,他怎能如此从容自信? 不对,肯定有埋伏。 大管家还是不敢妄动,不过白长生的目的却达到了,就是让他惊疑不定! “你···来干什么,知不知道现在整个大清朝都容不下你了!” 大管家壮着胆子喝问道,那白长生却没说话,指了指桌上的饭菜,意思是让他坐下来说话。 犹豫了很半天,大管家这才疑神疑鬼走了过来,也没有惊声呼喊,他想知道他的目的。 人越是在意外的情况下,越会做出一反常态的错误举动,白长生算准了这一点才会这般自信。 看大管家挪着屁股坐下来,白长生心说这事成了一半了! “你为什么要抓我?” “废话,不抓你抓谁?自己干了什么不知道吗?” 大管家愈发愤怒起来,这年轻人在自己面前不仅是自信,甚至有些嚣张,这让他很是不安。 “你又干了些什么?” 就这一句话把大管家问地死死的,一瞬间就把自己这辈子干的所有坏事都想起来了。 简直是呜呼哀哉,大管家气都喘不匀了,哀怨道: “你到底来找我干嘛?” 白长生淡然开口:“让你放了我,就这么简单。” 大管家毫不犹豫: “好。” ------------ 第408章:一张白纸 白长生怔了一下,有些恍惚: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你走吧。” 大管家没有半点的犹豫,痛快答应下来。 可就是这份痛快,就连白长生都无法理解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才会做出如此的打算? 倒是有些扭捏了,白长生心说这死胖子把自己所有的套路都给打乱了,他到底怎么想的? 这也是大管家想说的,这白长生到底怎么想的?不都说好了吗,见面做戏一场赶紧走,怎么还面对面坐这吃起来了? 俩人各揣心思,谁都没有说话,烛光摇曳不稳,两个人真是谁都不敢有所动作。 好半天,白长生愣了好半天才说: “京城里我那些朋友,都如何了,可以告诉我吗?” 大管家闻听此言,仰天长叹: “不要问了,我怕你听了以后会杀了我。” 白长生心头一紧,难道说大管家也曾出手害了他那群朋友的性命? 还没说话,大管家好像猜到了他在想什么,这就道: “你不用担心,与我无关,该死的一个没剩下,该活的也都还在。” “那皮琵夏难道就该死吗!” 白长生痛心疾首,可大管家却是一愣: “关海鲜什么事?你不吃海鲜也用不着这么极端吧?” 这是没反应过来,大管家这脑子实在不够用,白长生却放心了,看来真和他没关系。 再看一眼这胆小怕事的胖子,白长生心说即便自己再怎么问,他怕也不会说出实情。 应该是有人帮了自己一把,和大管家有什么交易,白长生这么想。 这地方不能久留,身后的追兵就快追上来了,白长生这就想要离开。 “罢了,告诉我们该怎么走,你如果耍花样,我们必要你生不如死!” 这威胁倒是真的,听在大管家耳中让他心里咯噔一声,赶紧哀嚎道: “祖宗啊,你快走吧,别跟这吓唬我了!” 一边说着,还从怀里掏出了一份地图,上面标明了一条出路,每一处标记都是大管家自己的人马,而其他地方密密麻麻全都是埋伏。 白长生看着这制作精良言之凿凿的地图,很是诧异,这大管家还真是做了功课,真是没想为难他们。 问也没用,白长生收了地图这就站起来了,走到帐篷前面看来也不想再钻那风缝出去。 既然没心刁难他就不用设防,想到这,白长生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 把那纸放在地上,白长生轻声道: “你我再无因果交集,从此两清,此一别山高水远永不相见,如若再见,怕是要生死相向了。” 大管家点点头,看着那张白纸,心说居然还留着,再看着年轻人决然的背影,很是感慨。 这张白纸乃是他初见白长生,被威胁所迫而留,一直被白长生留着。 捡起纸张,大管家想要说些什么,可刚一开口,那帐篷外面就冲进来了一伙兵丁!? “爷,有人闯了进来,我们···” 那些兵差冲了进来,帐篷里的一切也被他们看到了,外面站的兵差正挤在门口,也全都看到了白长生,还有大管家手中的白纸。 “少主,我们来救你了!” “有人闯,抄家伙!” 外面乱成了一团,白长生眉头一拧,心说坏了,刚才商定好的暗号忘了喊了,这子终一定是看自己没消息就以为出意外了,冲下山来这是来救自己的! 帐篷里的人都不说话了,兵丁们看着白长生和大管家站在一起,很是尴尬。 “爷···这···” 大管家愣了一下,破口大骂: “滚啊,不许拦他们,让这几个人赶紧走!” 说完,冲过来就把白长生给撵出去了,自己也跟着出来,手里哆哆嗦嗦,那张白纸上写的东西看来被很多人瞧见了。 子终、百里长屠、舟不载和铁头站在一起,神情凶狠,围着他们站了一圈的官兵,严阵以待。 “少主莫怕,我们来救你了,区区百人能奈我何!” 舟不载大声疾呼,白长生却是摇头: “没事,我们走吧。” 这话说完,就连百里长屠都琢磨不透了,可看白长生和大管家相安无事,那大管家也没为难他们的意思,实在费解。 “放他们走。” 大管家寒声道,听了指令,一群兵差这才散开,白长生带着几个人,这就朝着远处走了。 大管家阴鸷地看着白长生远去的背影,没有说话,这俩人彼此都猜不透到底怎么回事,可他们都知道,这是一场血腥杀戮的开始。 “等他们离开十里之后,传我指令,杀!” 大管家跟身边的刘三嘱咐了一声,刘三赶紧吆喝起来,也看到了那张白纸。 “爷,这都让人瞧见了,咱怎么办啊?” 刘三有些犯愁,一群官兵指指点点,口里嘀嘀咕咕,大管家叹了一口气: “可惜了。” 说完,这就转身离开了,刘三眼皮子直跳,吩咐了一声旁边的下人,老爷帐篷前,所有见过此张白纸的人,一个不留! 而另一边,大管家回到了帐篷里,胃口也彻底没了,呆坐在桌子前,听外面传来的阵阵惨叫声,心神也很恍惚。 “我欠你的都还清了,你在牢里可以慢慢咽气了,还有那瘪三,永远都不要再让我遇见。” 念叨着,让刚进帐篷的刘三听见了,刘三贼眉鼠眼,这就问道老爷: “爷,这样真的好吗?要不干脆把他们追回来,杀个干净利落,好歹能抓一个是一个呀。” “你懂个屁!” 大管家斥责道,他不是不想杀了白长生,而是不能! 按着和那人的交易,大管家必定要放了白长生,可他何尝不想杀了他干净利落? 但是那瘪三还活着呀,不仅是他,另外几个祸害也都还活着,这要是让他们知道了是他害的白长生,那还得了? 所以这群人,要么一网打尽,要么就得放走一回。 哪怕是日后抓到了,也要找个由头才能动手,大管家心思缜密,早都想到了一切可能。 现在那瘪三怕是拦不住了,那小子也一样,一旦他们知道自己害了白长生,必定要前来报复,再想那个人所说的话,大管家不禁是打了个寒噤。 他想到了,所以才会这么做,他是想如果能把这群人都给抓到,那就一块杀掉,听说这群人都来了此地,所以他才会上表朝廷,请愿擒贼。 但从白长生的语气里,他知道几人并没有汇合,想了一下后果,既然没在一处,那就不可能一网打尽,所以大管家才会毫不犹豫放掉白长生。 “伴君如伴虎呀。” 大管家喃喃自语,把手中的白纸也拿了出来,迎着烛光,那纸张焚烧起了白烟,抖抖闪闪了无痕迹。 刘三看到了上面的字,四个大字让他着实心惊,又觉可笑: “爸爸爱你。” ··· ------------ 第409章:话分两头 许久前 白长生“死”了,这是摆在吴老三面前不争的事实。 人首分离,死无全尸,无比的凄凉,没人知道是谁做的,在场的每个人除了悲怆的情绪,再无其他。 吴老三颤抖着抚摸着白长生的腔子,整个人都恍惚了。 忽而间转过身子,死死把住了季礼的肩膀,吴老三大声吼问着: “谁干的,这是谁干的?” 语气里那怒火喷发,所有人都被这情绪勾引起了无比的怨气,季礼只能流泪,却说不出一个情由来听。 吴老三又转过身子,看着面前神色悲怆的众人,颤抖了双肩,不断发问: “你们说话啊,谁干的,是谁害的他!!!”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所有人都是临时被召唤而来,被动的接受这个惨烈的事实。 九门提督走上前来,发白的胡须已经有了些许颤抖,他把住了吴老三的肩膀,颤声道: “老三···” “你告诉我啊,是谁害的白长生!” 吴老三大声吼叫着,不顾一切,可九门提督又能说什么呢?他除了平添这份痛苦,又能做什么? 贵为皇亲国戚又有何妨,他只能无奈接受。 所以吴老三颤悠悠地向后退了好几步,之前他本想问清楚的一切都不重要了,老白已经死了,他无力回天。 再也不愿面对这一切,吴老三转过身子,只想着逃离。 可刚刚转过身子,却看到了门口有个人,那是一个女人。 “杨茹···” 吴老三悲戚之中有了些许诧异,杨茹迈步上来,两腮挂泪神情苦楚,她没有说话,因为她的眼泪早已干涸。 “杨茹,长生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吴老三赶紧走过来,抓着杨茹的肩膀使劲摇晃,可杨茹只是摇头,咕噜咕噜的嗓子里再没有任何声音。 “你的嗓子···你怎么杨茹,是谁害了你们!” 吴老三噌地一下瞪圆了眼睛,他看出了杨茹有些古怪,身子好像出了些问题。 九门提督此时从身后走了过来,叹声道: “杨茹她的嗓子毁了,迟于医治,怕是从今后再也无法开口讲话了。是她带回了白长生,她用笔墨话了心酸,老三不要刺激她。” 吴老三不可置信,那杨茹除了点头摇头,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九门提督再三叹气,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白长生死于流途,被狼群围堵,最后以头身喂狼,只有一具躯壳,人头也消失不见了,杨茹本想自绝,可她还是拼命把白长生带回来了。 她想要复仇,那害了白长生的张万,也已经葬身了狼腹,剩下一个李千,现在已经回抵了京城。 这件事情刚刚传开,帝王震怒却没有什么决断。 这人世间最可恨的并不是无法复仇,而是复仇的因果已然横断,吴老三和杨茹一样,根本找不到复仇的对象。 他们只能恨这天和地,恨这苍生的无情,恨这人心的歹毒。 杨茹之所以回来,她是想报复朝廷的昏庸,她打定了主意要为白长生沉冤昭雪,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 吴老三听九门提督说完这些,当即也打定了主意,这白长生的冤案必须要沉冤昭雪,无论如何,无论是谁来挡他,必要他们死无全尸。 “那李千,现在何处?” 吴老三沉默了很久,这才用阴冷的语气说出这样一句话,攥紧了官刀,他虽然手无宝刀提握,但这并阻止不了他复仇的决心。 这李千,兴许是他第一个刀下亡魂。 杨茹走上前来,抓着吴老三的手掌,拼命的摇头,那眼中的泪水已然决堤。 “难道就要放了他们吗!我不甘心!” 吴老三甩开手臂,痛声大喊。 这时候皮琵夏走了上来,他也是痛心疾首,可事实就在眼前,虽然不愿意接受但还是要及时善后: “还是先把他葬了吧,白长生死地蹊跷,怕朝廷有人嫉恨会带走他的尸身,入土为安乃西天正道,想必这也是白长生所希望看到的。” 这话不假,白长生一直遵循着老理,本来也是干这门营生的,现如今落得如此下场,虽然凄惨但也不能草率了白事。 皮琵夏想起了和白长生之前的过往,此人和吴老三季礼相比,真是天上地下的分别,他原本此人很是欣赏,可这天底下就是容不得天纵之才,祸害留了千年,好人终于只能是凄惨收场。 吴老三点点头,深呼了几口气,权衡了利弊,他只能先这样,白长生的尸身必须要妥善安置。 随即想到了什么,吴老三转过身来,看向了吕不辰。 吕不辰一直没说话,他穿得雍容华贵,也不知道是如何发了家,但他的神色没有保持平静,白长生的死让他无法坦然面对。 “不辰,老白那半口金棺?” 吕不辰猛然抬头,他想了起来,白家一门,有残棺为契,这是他们这一家子收场的把式,从入行那天就要自己动手选好后路。 “我把它收起来了,就在我那后院,咱们就把白长生葬在当中吧。” 吴老三点点头,再不迟疑,这就带着杨茹几人,痛哭着扛起了白长生的“尸身”,朝着吕不辰的不尘居去了。 一路上白布盖裹,吴老三走在最前,扛着白长生的尸身步伐坚定,街角上不是有阴影抖动,这都是朝廷各路人马的势力,来这里就是为了探查白长生死亡真相的。 吴老三没给什么好脸色,一路上迈着沉重的步伐,如果有人敢上前多嘴,必定要他们尸骨无存。 到了不尘居,吕不辰赶紧进去将白长生的金棺收拾出来,本来这半口金棺要收归朝廷的,还是吕不辰花了大价钱才将它买回来的。 可还少了半截,这棺材只有一半,抬出去未免太过不吉利,吕不辰正愁没注意,却看到了金棺边上,还有半口寿材,却是木材。 两口半拉棺材加一起,俨然成了一套,吕不辰为这蹊跷又离奇的巧合感到悲哀。 几个人这就把白长生葬进去了,因为是囚徒,又有这么多蹊跷的过往,所以不宜大张大办,还是要安静收场。 “把他葬在哪最合适?老三?” 九门提督对白长生的过往很是了解,但于交情而言,还是要看吴老三的意思。 吴老三没说话,而是看向了杨茹,杨茹此时正抱着棺材痛哭,那盖板一合的时候,她简直痛不欲生。 还是季礼和皮琵夏将她拦了下来,不然真怕这痴情的女子会碰死在棺材上。 此时看到吴老三正望着自己,杨茹点点头,有了自己的主意,那地方一比划出来,吴老三不禁是眼皮乱跳: “看来,一切都是定局。” 吴老三口中喃喃,缓缓地抬起了白长生的尸身,朝着那起点抑或终点的地方去了。 一路悲歌,离人不怨,这苦命的人儿没人记得,可白长生将永远活在罪孽里,永不超生。 ------------ 第410章:无心无常 鬼哭坟 这是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一切都发生在这里,现在一切又将在这里不断轮回。 鬼哭狼嚎,风啸嘶吼,不知名的响动,在墓穴和枯坟的无言里,这鬼哭坟的名号从来都没人会忘记。 吴老三放眼远眺,这邪气逼人的地方,除了荒坟和枯枝败叶,没有任何的生机可言。 新添了几处荒冢,白骨烂肉已经被野兽的饥渴所吞噬,随风轻摆的柳树,好像在安抚着亡魂,召唤着离人。 几个人抬着白长生的棺椁,来到了似曾相识的地方。 跨越了土坡,这里原是鬼哭坟的一处高地,曾经在这里有一幢纸做的房子,那是鬼哭坟一个老人的家。 一场大火,葬送了无数的秘密,现在这里,只剩一片荒芜的追忆。 杨茹走上前来,跪倒在地上,她看到了野花,在曾经的荒宅废墟里,生长、蔓延。 这里的绝望,生出了另一种希翼。 谈不上漫山遍野,但唯独这一隅之地,早已于寒冬之中生出了烂漫的野花,没人知道它们叫什么名字,就像鬼哭坟的白骨,相拥在大地之上,无言悲壮。 摘下一朵野花,杨茹捧在手心,那野花断了生机,须臾过后就已经破败成了荒芜。 “就这里吧,也许白长生也喜欢这里,好歹不会有那么多闲人来扰。” 吴老三拍打了一下肩上的棺椁,好像在与那不可能的回答问话: “兄弟,睡在这吧,三爷我会常来看你的。” 点点头,吴老三示意帮忙抬棺椁的几人将棺椁放下,季礼和皮琵夏都跟来了,吕不辰和九门提督走在一起,没人说话。 吴老三选了个背风的地方,杨茹始终捧着枯萎的野花站在一侧,隔着棺椁与那遥遥无期的人儿厮守。 几个人都上来帮忙,没过一会的功夫就刨开了一处坑洞地穴,吴老三这就要把白长生的棺椁放下去了。 可季礼打住了众人,好像有些踌躇,他缓缓来到了地穴的边上。 不断用手指比划着什么,时不时捡起一些枯枝败叶,让人琢磨不透他的意图。 “你要干什么,别折腾了。” 吴老三有些心烦意乱,可季礼没有停手,掌中握着一些草木石块,口中一直在低声诵念。 指尖萦绕起了些许的雾气和光晕,看在九门提督的眼中,让他闪过一丝惊诧。 “道合,满。” 季礼尝试着开口,这话刚说完,只看到坑洞里传来了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围绕坑洞扶起了道道白烟。 吴老三有些惊悚,这季礼是哪来的手段,这是要干什么,还没开口问,那季礼就自己说了: “我自己试试罢了,如果有用的话,这土不覆的阵法可以保白长生百世安详。” 说完,就退身回来了,季礼没再开口,也不打算在这等环境下解释发生自己身上的一切。 吴老三有些诧异,刚打算开口,却看到那惊异神色的九门提督,也暂时止住了话头。 几个人把白长生的棺椁安置在了土坑里,棺椁刚一放下,那土堆好像就有了灵性,自行崩塌填满了虚无。 这让几人都觉得很惊奇,季礼却没有意外,只是点点头,应该是奏效了。 土崩瓦解,盖覆了离奇与荒芜,这平整的地面甚至没有留下一处可以安插木牌的柔软。 杨茹跪在地上,终于失去了全部的依仗,只听是放声痛哭。 九门提督这才摇头,唏嘘道: “有心了,这白长生死的蹊跷,再加上有如此的身份,确实不适合放置什么令牌台位,就这样也很好,我们记住这里,两节一诞都来看看就可以了。” 季礼点点头,他很难得地正经了一回。 几个人退到了旁边,整齐跪倒在白长生平整的坟前,悲呼叫天,祈求那无常的恶鬼,引领这英灵踏上奈何。 甚至连瓜果梨桃的供品都没预备,草草了事这白长生的“尸骨”就以这样的方式安葬在了鬼哭坟。 等一切弄完,几个人站起身来,拍打着腿上的泥土,唯独吴老三不发一语,只是默默地思考起来。 几个人刚一转身,吴老三就把刀给抽了出来,噌朗朗,龙吟虎啸间那官刀便横在了九门提督的脖颈上! “老三,你干什么!” “你疯了!” 皮琵夏和吕不辰着急大喊,就连季礼都搞不清楚了,这吴老三到底想干什么? 吴老三寒声里没有半点留情: “老白他死的蹊跷,有些仇我不得不报,但有一件事摆在眼前,我要先弄清楚,你,到底是谁!” 这话说完,杨茹才摇头走来,拉扯着吴老三的臂膀,让他不要如此鲁莽。 “杨茹,那长生可是死了,谁知道与此人有没有关系,我可是亲眼见到了另一个九门提督,你说也不说!” 吴老三大声喝问着,这话说完,所有人都是骇然,那九门提督一声叹息,瞧见了远处蛰伏的阴影,这天大的纸,也惹不起一点星火。 “我···” 还没说完话,九门提督正想解释,那远处却是传来了两道声音,怨毒里透着无奈,让人胆寒: “他是唐无心。” 两个身影,同样的一道声音,异口同声,让所有人都无法反应过来。 “什么?!” 吴老三惊了一跳,那刀都拿不稳了,看着远处缓缓逼近的两个唐无心,心中只有翻腾。 “他是唐无心,那···你们···” 季礼瞪大了眼珠子,他看着两个唐无心,一老一少分明就在眼前,可怎么又多出来一个? 难道说这年头假冒唐无心都成了风尚不成? 几个人哑口无言,吴老三也把刀给放下了,看着那无奈的杨茹,这也猜得出来,她早都知道这一切。 两个“唐无心”走上前来,对视一眼,没有说话,小唐无心冷哼一声,他虽然不愿接受这个事实,但这毋庸置疑。 九门提督的真实身份,就是唐无心!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老三一天之中接连不断的被人冲击,意料之外的事情层出不穷,再怎么坚毅的心智也无法厘清头绪。 那老唐无心走到了九门提督的面前,嘘声道: “我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局,更想不到你居然活下来了。” 九门提督颤着胡须,悲悯道: “少爷···” “好了,我不再是什么少爷,我只是一个濒死挣扎的老头,我们都老了,后世的一切,就交给他们这些人吧。” 老唐无心说完这话,看向了小唐无心,那小唐无心别过头,咬紧了嘴唇,想必关于这一切,他也是刚刚知晓。 从狗宝的身份中脱离出来,他放弃了血海深仇,只想做好小唐无心,可笑的是他根本就不是唐无心。 他所延续继承的记忆,不过是来自于唐秋生的执念。 三个人站在一起,三个唐无心,三个唐门的后人,如果这一幕让唐秋生看到了,他会不会有些许的感慨? 这唐门的兴衰,早不是一个人所能左右的轮回。 ------------ 第411章:身份暴露 当九门提督,也就是真正的唐无心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吴老三的心中除了翻江倒海,只剩敬仰。 唐秋生和白三石,真真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他们巧夺天机,居然能横断出如此因果造化,实在是常人所不能理解的睥睨。 可惜这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唐秋生一生执念,终究是死在了帝王不可揣测的心肠里。 留下了唐念君,虽然一生再不戏虐,早早的年岁不过半百就已经花白了发丝,还成就了鬼将之身。 他却为唐无心留下了道果,而那唐无心,却成了离恨天四大部的将首,孤苦伶仃,只想着励精图治,改变这苍生的命运。 即使孤身一人,也从未该换初心,唐无心的抱负让人动容,唐念君的命运让人感慨,狗宝的遭遇让人唏嘘。 这三个人的命运,随着一份传承的不朽,彻底交织在了一起,再难分清彼此。 吴老三沉默不语,脑海中回想着当年英豪的不甘,与白长生“死亡”的恨水,合奏成了一股子执拗。 既然当年的白三石可以逆转乾坤,那自己也一定可以,他一定要为白长生报仇雪恨。 朝廷如此昏庸,那为何还要忠心耿耿,凭什么要成那伴君的豺狼。 吴老三的心中响起一声叹息,他不愿善罢甘休。 早就对朝廷里贪赃枉法的官吏深恶痛绝,随着入宫听职了解的深入,他愈发痛恨起了那些虚妄的假笑。 狡诈的大管家,愤恨的妃子,宗人府里的叹息,还有那莲花的沉默,吴老三再难保持平静。 几个人都看出来了,吴老三的脸上一阴一阳,真真让人色变,尤其是九门提督,一瞧就知道这瘪三想要造反,他现在可是一身高强的武艺,但实在是没什么谋略,一旦举义,很可能会遭人陷害! 这就赶紧上前劝说道: “老三,万事不可轻举妄动,白长生可是尸骨未寒!” “你还知道他尸骨未寒?” 吴老三反问一句,那九门提督无言以对,这话刚说完,只看到远处有阵阵草木响动,这地方,有人偷听! 吴老三眼睛瞪大,他可是一清二楚,虽然九门提督息事宁人的隐忍让他心烦,但刚才几个人所说的话,哪一样说出去可都是翻江倒海,万一被人偷听,传出去可就晚了! 这群人肯定是惦记着白长生死地蹊跷,特地前来探查的,谁知道让他们占了便宜,吴老三想到这里再不迟疑,急闪而出! 老唐无心和小唐无心也是一惊,快速向远处追去,九门提督呆站在旷野里,垂头悲戚: “有一身功夫又有什么用,这天下终究不是我们的,所以我才立誓再不操兵,老军师曾经说过,我暴露的那天,便是兴亡的开始,看来他早都预见了一切。” 九门提督的话没人听见,只有杨茹来到他的身边,无言地看着这和蔼的老者,心中苦涩。 而那躲在远处偷听的贼人,此时一瞧有人追来,更是拔腿就跑,茫茫如漏网之鱼! 谁知道跑着跑着,那前面却出现了一个男人,手持佩刀,迎风而立! 一刀出,群雄寂灭,这人手起刀落,没过一眨眼的功夫,三个人便直直摔倒在了地上,口吐鲜血,至死不瞑: “兰一刀你···” 来的人,正是兰一刀,他早来到了这里,也早都准备好痛下杀手。 早在吴老三出逃之后,他就悄悄跟了回来,所有的事情他都看见了,荒坟野花的对话,他也都听到了。 他必须要出手,将这几人斩杀。 追来的吴老三和两个唐无心也都站住了,四个人分别站在各个方位的远处,彼此试探,却不敢动手。 兰一刀意欲何为? 他是不是自己人,吴老三这样问自己,不敢大意,这就问道: “一刀,你还有良心吗?” 兰一刀看了一眼吴老三,没有说话,再瞧瞧两个唐无心,这才有所动作,伸手把刀给抽了出来,横陈胸前。 那三个人心中一惊,看来是要决一死战了。 谁知那兰一刀横刀于前,再一个弯刀直插,将刀身插在了地里,然后大步迈前,毫无畏惧地朝着九门提督走来。 无视了三人,就连吴老三都闹不清楚他想干什么了。 兰一刀来到了九门提督的面前,九门提督看着久经风雨的侍卫,难再回首。 单膝跪下,撩袍而拜,兰一刀磕头碰地,在地上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 随后站起身来,不发一语。 九门提督叹了一口气: “你还是要告诉那乾隆皇帝。” “是。” 兰一刀的语气很是坚定,吴老三听到这话,心也提起来了,从后面大声斥责道: “九门提督待你不薄,难道你就要这样报答他的恩情吗?” 这是有些气不过了,可兰一刀没有转变态度,冲着九门提督继续道: “有些话,我来说,会好一些。” 这话不假,现如今九门提督的身份已然暴露,传到皇上耳朵里不过是时间的问题,抓到并且杀了的人就这么几个。 那阴影处没有现身的人又有多少? 那可都是巴不得九门提督死的人呀,这话要是由他们传出去,非但九门提督,兰一刀等人也是没有活路可言。 所以有些话,他必须要说。 所以兰一刀才会站在这里,磕头而拜,他早已想到了这些,也早都看准了事态会朝着什么方向发展。 几十载岁月沉浮,宦海里腥风血雨,大内中无言悲歌,他早都练就了一双法眼,洞悉了所有人的心机。 兰一刀转身离开,九门提督没有让吴老三阻拦他,看着远去的背影,九门提督怅然道: “我们回去吧,安排一下,有些事,我还是要办。” ··· 高高在上的人,正坐在高高在上的椅子上,地上跪着的人,没有抬头。 他恍惚了很久,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面前有一个麻袋,里面装着一个人,一个陪着他日理万机的人。 可他只能以谋逆论处,他也不能出现。 跪着的人带来的消息,让帝王都无言了,沉默了很久,那指尖把玩的扳指已经光滑无纹,透出点点波澜。 “可惜了。” 叹了一口气,这帝王再无言语,转身离开了宝座,缓缓地走向了远处。 那麻袋倏尔间有了一丝晃动,没人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听见,这大殿昏暗无光,更没人记得发生了什么。 ··· ------------ 第412章:帝王大义 当九门提督带着吴老三几人往回走的时候,还没到府上,就看周围的街上早已没了人烟。 胡同里传来一阵阵车马喧嚣,兵丁手持器械的响动让人心神不宁。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九门提督根本来不及再做安排,看来帝王已经洞悉了真相,现如今步军统领衙门已经被朝廷的禁兵包抄起来。 “老三,带着他们走吧,别跟我回去了。” 九门提督平静地说道,吴老三有些不甘心,但看周围角落里的人越来越多,脚步声也越来越密集,也只能照办。 如果他们一起出现,必定要按同罪处理,就此分道扬镳,兴许是最好的结局。 吴老三带着杨茹,皮琵夏和吕不辰站在一旁,季礼默不作声,审视着周围发生的一切。 杨茹想说些什么,可她没有这个机会了,九门提督怅然若失,再也听不到那燕子掠水般清澈动听的声音了。 伸手抚摸了一下杨茹的头发,九门提督粲然一笑: “这些年我做的一切,都还值得,除了没有扳倒那胖子,真没什么可以遗憾的了。” 众人点头,知道这场分别,兴许就是天人永隔。 吴老三皱着眉头,他曾问了很多次,干脆把九门提督给带走,他们一同反了朝廷,可九门提督没有答应。 非但没有答应,他还将杨茹托付给了吴老三,让他一定要保护好她,让所有人都不可冲动。 这是一份嘱托,更是对吴老三的禁锢。 吴老三应了差事,事到临头他没有拒绝九门提督。 转身向前,九门提督迈开步法,大义凛然奔赴那属于他的结局,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吴老三只能带着几人暂时离开。 孤独的背影,这是很多人对九门提督最后的记忆。 那天起,没人知道究竟怎么回事,九门提督被抓起来了,罪名是勾结乱党谋逆,被打入了死牢。 步军统领衙门的各部官兵也都被擒,而那大内里,丢了一个麻袋,还少了一个三等侍卫,在这么多大事的掩盖下,没人记得那侍卫的名字。 草草收场,吴老三结束了自己在大内的职责。 而此时那大管家的府上,大管家正呆呆看着小刘三,又是恍惚又是惊悚。 九门提督原来不是九门提督,他是个本该死了的人! 这是探子带回来的消息,大管家已经好几天睡不踏实了,不敢有一丝懈怠,召集了所有人去打听消息,唯恐疏漏半点。 把所有打听来的事情放在眼前,大管家来回琢磨,只觉得全身的冷汗都下来了。 幸好皇上没有让自己去拿人,要是安排自己去擒那九门提督听审,怕是要一石激起千层浪,自己也要不保。 到时候疏于查证的罪名都是轻的,要是落个同谋之犯刻意隐瞒的罪名,怕是十个脑袋都不够他掉的。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不掺合,不知道,不冒头,兴许才是最聪明的选择。 所以这几天大管家都很消停,只是时不时派人去牢里探监,他是不敢亲自去的,但不代表他不想知道事态会朝着什么方向发展。 现如今朝廷一鼎三族,已经垮了两足,那最后的崩塌,还会有多久呢? 每每想到这里,大管家都是冷汗淋漓,茶余饭后的小曲儿,也一直都是游园惊梦。 惊梦,惊梦,惊起一鸥池渡。 大管家看着小刘三,好久才缓过神来: “宫里有什么话没有?” 小刘三赶紧招呼道:“爷,没有呀,听说最近皇上都没出宫,好几天都没上朝了,这您都知道啊。” 大管家哀声道: “我知道,我是知道,知道有个屁用啊。” 小刘三眼睛一转,想起了别的事情: “爷,丽妃那里···” 一听到丽妃,大管家赶紧打足了精神,问道怎么回事。 小刘三把打听来的事情说完,那大关机眼睛咕噜咕噜乱转,沉吟着: “原来她早都知道这些,好狠的妇人呀···” 说完这话,大管家转而换了个语气,冷笑连连! “找死!” ··· 天牢重地,兵丁不再。 荒草盖覆在地上,破烂却坚硬的牢门在岁月里淬炼出了优质的手感,多少人的希望被它打磨,成就了如此的光滑。 哀嚎的声音其实并不存在,因为天牢里的人,早早都死绝了,甚至有来不及掩埋的白骨,还锁在铁链中,望着那一扇小小的窗户,渴求光明。 这里的人,很少有活着出去的,外面的人,很少有活着进来的。 如果说宗人府是活人的炼狱,那这里就是死人栖息的殿堂。 孤零零的油灯,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烛光摇曳不稳,似是妇人在啼哭。 最里面,再里面一点,那最深处的牢房里,有一个人,被锁在地上。 罪衣罪裙,面上刺青留罪,手脚被四条碗口粗细的铁链拴牢,头发披散下来,但看得见那灰白的胡子,上面有一双咄咄逼人的眼睛。 正透出精光。 空荡荡的牢房里,一个尿桶,旁边还有个小板凳,那板凳上,有个人毫不嫌弃,黄袍在身。 “你是个忠臣。” 皇帝说着,可地上锁着的那人没有回答,这份沉默很是嘲讽。 忠臣? 忠臣被锁在这里?而那贪官恶吏却逍遥法外于花天酒地里?这是个天大的笑话。 意识到了这句话的问题,皇帝叹声道: “可你不该说出来。” 这话说完,那地上的人把头抬起来了,他好像在回味这句话的意思: “你,都知道?” 皇帝点头,原来他早都知道这一切,那外人看来的惊讶,不过是帝王的权术。 “那你为什么没有早早把我锁了。” 这句话没有疑问,像是自言自语。 “我想给你们说话的权利,可有人不懂。” 皇帝说完这话,摇了摇头:“既然如此,那就没有必要留着了,都是多余的,朕的苦心,根本无人能懂。” 原来是这样,帝王不是无心,而是有意。 他早都知道这一切,只不过没有发作,他知道这地上锁着的,其实就是唐无心,也是离恨天的东部军将首。 他早前也曾想过出手镇杀,可当唐无心变成了九门提督,提出了种种整治之策以后,他转变了态度。 他想透过这一个人,昭告所有的叛党,让他们知道,自己有心为天下,也容得了异己发声。 也许让九门提督提出的种种措施得到执行,让天下能按着他们所希望的那样平稳下来,就能让那怒火熄灭。 这才是真正的大义,如果能用这另类的昭安,让他们如意,这江山社稷兴许就能处于一种完美的平衡里。 岿然不动。 大管家统领群臣,杜寒安定后宫,九门提督惩贪除恶,三人互有制衡,互为监管,这就是帝王权谋的真正体现。 可一切都太晚了,杜寒一死,三足溃崩,原本的岿然不动成了翻天覆地,九门提督的身份也被所有人所知晓了。 这一切,都不过是一个年轻人的一厢情愿。 所以他才会被发配,平息震怒。 九门提督闭紧了双眼,他终于知道了一切,也终于死得其所。 帝王叹声过后,表了心迹,再没有什么好说的,这就转身离去了,那黄袍依旧在身,随风摆动。 身后,传来一声请求: “我只求,能再见一眼那胖子,在合适的机会。” ··· ------------ 第413章:水起波澜 吴老三呆呆地坐在不尘居里,听季礼把自己的经历都说出来,有些不敢相信。 这就得到了一门传承? 皮琵夏和吕不辰最先反应过来,肯定是当初的象凤精骨造成了这一切,那传承兴许就是它带来的。 肯定是有人嘱托了象凤,要把它带来此地,寻一传人再塑因果。 可机缘巧合之下,让季礼给吞了下去,实在是气煞了皮琵夏。 “三生泉下面那个人,我猜是他。” 吴老三沉声道,迷山之中,也就只有那么一个人能有此等手段可以降服象凤了,想不到他居然是换日门的传承人。 季礼不置可否,他对迷山没有任何的印象,也不知道那里有着怎样的离奇,反正白给的不要没礼貌,干脆留下来发扬光大。 一开始他也吓了一跳,以为是有人要害他,可时间长了随着手段展现出种种的奇异,季礼也就知道这是个天大的福报,他运气很好。 “福报你奶奶啊,这本来是我的。” 皮琵夏有些气不过了,虽然他对习法问道本无兴趣,但看季礼如此厚脸皮,还是有些怒气冲冲。 季礼耸了一下肩膀,不置可否。 吴老三也不胡闹,九门提督已经被抓起来了,打入天牢永不超生,白长生也死了,他更不打算回大内听职,眼下一切都没了头绪,也没了方向。 几个人说是报仇,说是沉冤得雪,可这话容易说事情不好做,难道要吴老三登闻鼓听,上告朝廷为白长生和九门提督请愿? 这无异于自杀。 所以这些天来,吴老三除了唉声叹气,没有半点的主张。 杨茹那边只是每天躲在房中喃喃自语,时而啜泣,时而惊坐而起。 皮琵夏也曾数次给她看病,可那咽喉之伤已然伤及根本,早都无药可医了,后半生的杨茹,注定在沉默中没落。 吴老三叹了一口气,百无聊赖的站在院子里抽起了大烟,那季礼是个没心没肺的,事情一过去,很快就恢复过来。 走到吕不辰的边上,季礼问道: “最近生意可好?我父替我向你问候。” 季老爷子早都知道了发生的一切,也很感慨,前几天还嘱托了季礼来问话,季礼这才想起来。 吕不辰点点头,说一切都还过得去。 他家产的来历也都清楚了,正是白长生之前洞悉了前程,才会把那些东西卖掉,给了他翻身的本钱。 经营有道,一切按部就班,吕不辰继承了衣钵,过起了舒服的小日子,也给了吴老三安身之所。 几个人在这里插科打诨还算逍遥,时而饮酒作乐,高歌而泣。 季礼这就走了,回家还要钻研这“得之不易”的换日传承,没有多做逗留。 回到家中,钻进了屋子里,季礼开始钻研起了换日的传承,可他并不怎么用心。 因为在换日的传承中,以五行两仪作为牵引,勾勒出的镇杀道法全都以取人性命为要义,招招式式克敌于生死之中,没有半点情面可讲。 一旦出手,很少有活人的可能,即便少数的招式可以渡人生死,也不过是一些旁枝别叶。 就想起初埋葬白长生的土不覆,那不过是雕虫小技,无伤大雅却也没什么实际的用处。 其他的道法里,足占九成之多是教人镇杀之法的,以天地均衡的准则为基础,开辟出的道法和阵法,全都异常犀利。 这要是修行到了一定的境界,以阵法之道坑杀敌军,足可以让天地变色,山河动摇。 可毕竟是取人性命,季礼即便是平日吊儿郎当,也不想如此轻易害人。 所以他的修行,建立在解闷的基础上,很难有所作为。 今天也一样,稍微钻研了一会,便觉得身心俱疲,脑海里不断出现绮丽的风光,这不用多说,一准的想美人了。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小子一日三餐可以不吃,但姑娘可是不能一日不见,想到这里,季礼按耐不住,这就出来了。 找到了宇文无双,这小子最近每天勤理才情十绝的“正事”,忙得不可开交,可季礼来找,不得不见。 “找乐子去?” 季礼一过来就开口寻花,那宇文无双近日来也是“日夜操劳”,很是辛苦,一想美人在怀的美好,自然按耐不住。 俩人一拍即合,这就要去串个胡同以解心忧。 走到一半的时候季礼想起了吴老三,这瘪三近日来没少受气,何不带着他一起去开开荤破个闷? 想得周到,季礼中途去找了吴老三,吴老三本是心烦,一听要串胡同,那是万难不挡,这就跟着一起来了。 三个人到了最有名的八大胡同,那温柔乡他们可是常客,这么久没来,就连老鸨子都心生惦记。 “哟,这几位大爷怎么这么久没来瞧我们的姑娘,想死你们了。” 甩了一下丝巾,那老鸨子说话都带着水音儿,季礼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可吴老三最喜欢这套,当即搂住了老鸨子,俩人打得火热。 雅间已经没了地方,几个人这就坐在了厅堂之上推杯换盏,挑了一大堆姑娘你侬我侬,也是许久没来了,借着这个机会了以解闷。 三五杯酒喝下去了,季礼眼珠子都犯浑了,宇文无双更是说话都不利索了,那吴老三却是痛快。 “最近你怎么都不出现,咱们这曲艺团还仰仗你的才艺呢。” 吴老三吐了一口酒,季礼摇头道: “那我是有正事的人,也不能每天和你们这群卓尔不群的才子厮混。” “你有个蛋蛋正事呀,说来听听。” 宇文无双压根不信,吴老三也是戏虐,可季礼不干了,这就道: “我···我可是有了一门新才艺,展示出来吓死你们!” 说完这话,季礼好不得意,那宇文无双更是玩笑道:“我倒想看看,你除了遛鸟掐虫还有什么才艺。” 这是存心要季礼难堪,宇文无双一句话让他想起了象凤的事情,颇为尴尬。 再看怀里都美人,眼睛里都含着雾气了,这么多美人娇羞,季礼只想着炫耀一番,博得美人欢喜。 把杯子放还在面前,季礼看着铁壶好酒,于是打定主意,虽然微醺还是掐着手指捏诀问咒。 断断续续的咒语沉没在众人的欢笑声中,那杯子里却是升起了点点波纹! “嗖!” 一条细微的水涡自打杯中盘旋而出,泼溅在了桌子上,众人无不侧目,震惊过后,纷纷鼓掌惊呼; “好手段。” 这也吸引了温柔乡里其他人的注意力,有个人眼前一亮,默默观察起了季礼,可季礼看周围人羡慕的眼神,只觉得心神荡漾,好不得意。 “看见没,我这手段,就叫个换日,这可是水不载的要领所在,学着点吧!” 季礼高声呼喊,一群人推杯换找,歌颂着季礼的英明,温柔乡里没真情,可这虚情假意,也足够人为之倾醉了。 没人注意,那刚刚还喝酒的主顾里,却是悄悄少了一人,季礼还在高歌,他可是不知道,他的这份炫耀,会给他带来怎样的波澜! ------------ 第414章:引火烧身 吴老三和季礼越喝越醉,两个人行酒令放倒了宇文无双,又继续喝了一会,很快就走不了路了。 “你说他要是在,该多好。” 季礼举杯邀月,抬头问天。 吴老三听到这话,一语不发,猛灌了几口酒,一声叹息,很久才张口说话: “自打他被流放,朝廷便开始四处缉捕能人异士,但凡和诡异传承有关的人,一个都没有放过,你以后也要小心点了。” 吴老三指的是季礼身上的换日传承,那季礼没说话,心里却不怎么在意,在他的眼中,这换日的传承喝掐虫遛鸟一样,不过是个解闷炫耀的把式。 推杯换盏,直到夜至三更,两个人这才消停下来,各自回家了。 吴老三去了吕不辰那里暂住,混吃等死。 季礼也带着宇文无双,把他扔到了自己的家中,这才回身朝着季府走去。 谁知道到了家中,季礼还没叩门,只看到院中是灯球火把,亮子油松! “谁啊,大半夜的。” 季礼嘀嘀咕咕,酒醉地很深,这就推门而入了,不料那门一打开,只看到院子里密密麻麻站着无数的官兵将士! 而此时的季老爷子和府内的家眷,全都被兵丁所包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管家一瞧少爷回来了,登时张口大喊: “少爷快走!” 刚说完,身边就有个官兵伸出脚把他踹开了,季礼眼睛一眯起,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回事? 再一看才认出来,那恶狠狠的兵丁,原来是刚才一同在八大胡同厮混的主顾。 想起自己曾当众炫耀技艺,那人应该是看到了这才回去偷偷禀告,季礼心也凉了半截。 “跑啊!你这孽畜!” 季老爷子恨铁不成钢,可事到临头看到儿子回来了,也只能是张口疾呼,那季礼早都没了主意,哆嗦着站在门外,人也傻了。 “头,就是他,也会那些邪门歪道,抓了他上表朝廷,咱们可有油水吃了!” 那兵丁谄笑着,为首的官差也是阴笑,一招手,让官兵上千锁了季礼,绝不能放走。 “就是他,给我锁了!” “儿子!” “少爷!!” 季府门上乱成了一团,老爷子放声痛哭,揪心地不行,发疯一样朝着季礼的方向跑来,却被人一脚给踹倒在了地上。 叫喊声和哭声此起彼伏,季礼直到被人蒙面锁下,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后来很多年,那一夜的哭声都让他恍惚无言。 ··· 白长生自打流放伊始,大清治下的能人异士便被朝廷所缉捕,一个都不想放过,这是朝廷的意思,也是皇帝的意思。 毕竟江山的牢固,靠的是白骨成山,而不是宽容仁厚。 所以自打那以后,就连京城街边算命的都销声匿迹了,所有的能人异士全都蛰伏不出,更没人敢有所反抗。 吕不辰知道这些事情,所以不尘居里所有的把式也都撤换成了当代的俗画陈词,再不见什么曲高和寡。 白雪不过一场春忙,吕不辰深知这一点,所以风波没有波及到他,不尘居随着京城不少大画舫的关门闭户而为人所知。 生意也越来越好,钱滚钱,利滚利,又有朝廷钦赐的刊印特权,所以没过多久就已经是整个大清朝数一数二的买卖家了。 这天也一样,早早起来,不尘居的伙计都忙乎了起来,起早熟读四书五经,也是要让他们沾染一些文人气息。 吕不辰来到了吴老三的房间,他看到了酒醉的吴老三,昨晚是和季礼串胡同去了,直到现在还没醒过来。 叹了一口气,吕不辰知道吴老三现在什么心气儿都没有,也不想要劝慰他。 正忙着早上的生计,吕不辰开门迎客,那头一个冲进来的,却是皮琵夏。 “你怎么来了?一大早的不用料理药铺吗?” 吕不辰诧异道,他看到了皮琵夏火急火燎冲来,脸上全是汗,这大冬天的可不容易。 皮琵夏药铺的生意自是红火,可他不喜钱财,为人也是热心肠,时常碰到穷苦的百姓,也是义诊,所以就家产而言,虽同样得了朝廷恩赏,但还是和吕不辰无法相比。 皮琵夏此时正擦着脑门上的汗,头发都立起来,抓着吕不辰的肩膀大声道: “坏了坏了!” “到底怎么了?” 吕不辰也觉得心里咯噔一下,这皮琵夏遇到什么了能这样? “季老爷子还有季礼一家子,全都被抓起来了,现在就在京直隶衙门呢,听说是造反谋逆了!” 吕不辰骇然变色,这季礼造反了? 要说别人他还信点,季礼? 大街上来条狗他都能上树,就这点出息还能造反? “你搞错了吧,我觉得你造反都比他靠谱点。” 吕不辰不怎么相信,可皮琵夏言之凿凿,一边大声呼喊着自己所知道的,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水。 当天稍早些时候,皮琵夏刚刚开门营业,来买药的官兵就在铺子里聊了起来,说今天又逮到一个邪门歪道。 皮琵夏有些好奇,递药的时候就多嘴问了一句怎么回事,那几个兵哥儿抽着大烟袋,也就和皮琵夏说了。 “还真是邪门,最平易近人的大画家,居然家里出这么个逆子,学了那些邪门歪道,现在就连老爷子都难辞其咎了,估计呀,也得充军发配。” 那兵哥儿感慨着,皮琵夏此时早都蒙了,等他反应过来,这才火急火燎跑到了吕不辰这里,这消息可不能慢一点。 现在九门提督已经落案,押入天牢生死不知,季礼居然也要落得如此下场,俩人都有些恍惚了,他们这撮儿人怎么如此命惨? “这事情千万不要和吴老三说,他···” 吕不辰知道事情的轻重,这要是让瘪三知道了,他那火爆脾气,还不得冲到牢里去劫人? 谁知道话说了一半,身后传来了一道冷漠的声音: “晚了。” 吴老三面似寒霜,一字一顿说完,这就朝着门外急冲出去,吕不辰呆了半晌,张口就喊: “还看什么,追呀!” ------------ 第415章:关公耍刀 吴老三发疯了一样赶奔京直隶衙门,皮琵夏和吕不辰追在后面怎么喊也停不住他的脚步。 “老三,听我一句!” 吕不辰追在后面大声叫嚷着,吴老三一语不发,脸上的寒气都快能拧出水了。 没过一会的功夫,几个人就到了京直隶衙门的门前,谁知道还没进去,就看到不远处一行铁骑,各个白银亮甲! 戒备森严的京直隶衙门有着异乎寻常的凛冽,吴老三站住了,隔着半条街,冷眼斜视。 一想就知道,肯定是衙门里的老爷,串通了师爷,俩人知道这季礼乃是吴老三的朋友,知道他的脾气,怕他来劫狱刁难,这才请了盐道上的兵丁前来助阵。 吴老三看到了老爷和师爷,俩人正躲在兵丁后面,瑟瑟发抖。 “爷,能行吗?” “闭嘴,别让他看见了。” 师爷哆嗦着问着老爷,来人朝着后面慢慢挪步,俩人一看到季礼就知道坏了,他们可不想得罪吴老三,但他们更不想得罪朝廷! 吴老三迈前一步,这就要冲杀上去,那群铁骑瞧见了,各个操兵舞械,如临大敌。 此时身后的皮琵夏和吕不辰已经追了上来,吕不辰挡在了吴老三的前面,连嘘带喘: “老三···你····你听我一句。” 千钧一发之际,吕不辰还是拦住了吴老三,吴老三痛声骂道: “闪开,难道你连朋友都不管不顾了吗?” 吕不辰摇摇头:“非也非也,我会救他,倾尽全力也要救他,可你这一旦冲上去,可就什么也挽回不了了。” “我不管!这朝廷昏庸无德,我怎能不顾好友生死!” “那你想没想过九门提督!他可是托付给你了一个人!杨茹今早已经不在了,她很可能想不开去自寻死路了,你现在冲进去不说能救了他,一旦被人擒拿,你要死,季礼也活不成,老爷子也要连坐,到时候身边的人一个都少不了,难道这就是九门提督想要看见的吗!” 吕不辰连声大喊,说出了自己所担忧的一切,早上的时候那杨茹确实不见了,他拿早点的时候就没看到她,兴许是趁夜黑自行离去了。 本想等吴老三醒了告诉他,也给他找点事情做,可眼下说出来,倒成了拴马的缰绳! 吴老三愣住了,被吕不辰这一番话所打动,站在那里良久不语。 “听我的,一切我都会安排好,到时候我一定会想方设法救他出来,现在季老爷子应该还在府内,你先去看看他,他因为是帝王之师没有被人刁难,但我估计情况也不容乐观,还是听人家的意思吧。” 吕不辰走上前来,拍打着吴老三的肩膀,叹了一口气,话说到这里,再说什么也就多余了,吕不辰朝着远处慢慢走了,那皮琵夏也是摇头叹息。 “走吧。” 吴老三最后看了一眼那铁骑兵丁,眼中的寒芒闪现,一语出,天地变: “再临此处,刀山火海!” ··· 吕不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吴老三从京直隶衙门的门前拉了回来,一路上三个人都没说话,只觉心痛。 走着走着,路过了离紫禁城不远的地方,吴老三让二人先行停下,他去去就来。 没过一会的功夫吴老三就回来了,不但回来了,手上还提着半口宝刀! 那是他被扣押在大内的宝刀,终于是拿了回来,吕不辰看了一眼那荧光闪烁的宝刀,莫名有了悸动。 刚回来,大内的方向就传来了阵阵惊呼,看来吴老三不是光明正大拿回宝刀的,有人在喊抓贼,有人在喊此刻,大内忽而一瞬间乱作一团。 “去看看老爷子。” 吴老三寒声说着,他现在的情绪可是一点就着,绝不能乱来。 几个人这就快步离开,来到了季府门上,此时季府的众人正是啼哭,还没进门隔着老高的院子就感受到了那怨愤的情绪。 吴老三颤抖着推开门,走了进来。 府内众人看到是吴老三,更觉揪心,本就是熟门老友,眼下瞧见了怎能不诉苦? 吴老三没心情管这些人,他带着吕不辰和皮琵夏来到了老爷子的床前。 季老爷子气若游丝,眼角浑浊的泪水早都成了血糊,整个人都没了依仗,躺在床上,喃喃自语: “躲不过的,终于还是躲不过,躲不过···” 仅仅过了一夜,老爷子看到儿子被人擒拿,哭喊了半宿,变成了如此模样,眼下吴老三到了眼前,那老爷子都没有半点反应。 “老爷子,我们来看你了,你放心,季礼我一定会救回来!” 吴老三也是眼角藏泪,走到床前紧握着老爷子的双手,却感觉到彻骨的冰凉。 这老爷子,怕是经受不起如此的打击,一夜之间便糊涂了起来。 “什么时候的事?” 吴老三颤声问着,旁边的管家哆嗦着走过来,掩饰不了那份悲情: “就在昨晚,少爷被官拿了,我们连夜去打听,却没人敢帮忙,听说皇上现在铁血镇压所有的能人异士,根本没人敢救我们家少爷。” “谁说没有,我一定要救他回来。” 吴老三低声怒吼,吓坏了管家,也让他更为心痛。 吕不辰走上前来,拉住了吴老三的肩膀: “出来说话,让老爷子安静一下吧。” 皮琵夏已经坐了下来,本是大夫,此时搭脉问病,赶紧给老爷子诊断起来,眼下屋子里确实不宜吵闹。 吴老三这就和吕不辰退步出来了,两个人没有说话,在悲戚的园中漫步起来,倏尔间雪落漫天,平添了纷扰。 忍受不了院中的哭叫声,两个人溜达到了祠堂的地方,这里还算安静,只有那金身关二爷,法相庄严,关刀提握。 想起了这金身的来历何用处,吴老三不禁是悲从中来,什么金身续命,根本就是胡扯,天底下哪有神明,即便是有,他们也看不见人间的疾苦! 越想越恨,吴老三眼神都透出了凶光。 吕不辰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吴老三,只是在旁无言,俩人沉默了半晌,那祠堂外面,皮琵夏慢慢走了进来。 “老爷子怎么样了?” 吕不辰问道,现在他最关心的就是老爷子,不仅是因为师承于此,更是感念一个老人的凄凉。 皮琵夏摇摇头,神色有些沉重: “老爷子怕是也猜到了,季礼难逃此劫,这老来丧子之痛谁人能饶,我估计也就这一两天的事了,准备准备吧。” 刚才也是这样和管家说的,话一说完,整个季府陷入了无尽的悲伤里,所有人痛哭流涕,再难把持。 吴老三肩膀一颤,彻底被激发了胸中怒火,手握宝刀,举天怒吼: “都是狗屁!狗屁!你根本就看不见这人间的苦难!老子砍了你!” 刀身横,怒火发,吴老三宝刀横陈,一把劈向了关二爷金身的膀子上,势如猛虎哮天狼嚎! 可那金身乃是黄金锻造,坚硬异常,被这半口宝刀砍在了肩身之上,只留下一行刀背深浅的印痕,并没有崩塌。 吴老三这边厢火气是发出来了,吕不辰和皮琵夏根本来不及阻止,便看到那关二爷的金身不住地抖动起来。 “嗡嗡嗡嗡!噌!” 金身受了猛击,手上的关刀再难保持平稳,顺着力道往下一劈,只看是: 财色不爱关云长,义盖九霄惩浑噩,金灿灿,明晃晃,霞光千千绺,瑞彩万万道! 吴老三惨叫一声,霎时间昏迷不醒,摔在地上,那鲜血顺着膀子上流下来,关刀已然砍进了肩头! 这可真是关公门前耍大刀,正儿八经的作死行径! ··· ------------ 第416章:背道而驰 杨茹口不能言,但她的眼神,足以说明一切,她的手中握着一把尖刀,正陈在面前的男子脖颈儿上。 无言,沉默,那男子乃是娄冥。 他站在杨茹的面前,看着那悲苦的女子,任她那泪水滑落,也不曾有一丝心软。 身边站着的,是一个鬼奴,杨茹再熟悉不过,正是最一开始,那十八胡同当铺的掌柜的,她看此人很是英武,便收入囊中。 可他却在一夜之间消失了踪迹,无论使用什么办法都无法召唤回来。 她不知道这鬼奴去了哪,直到昨夜,他才出现。 并没有害人的意思,鬼奴表现出了邀请的姿态,杨茹知道这是有人在找他,于是她跟了上来。 没想到等着她的,乃是娄冥。 恍然大悟,杨茹知道了一切,她觉得这是断命而来,这也是娄冥的狠毒心计,是他做局,害了白长生的性命,让他万劫不复。 可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她只想找到一个发泄怒火的由头,所以她用刀抵住了娄冥的脖子,想要一个答案。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你想错了,不是我害了他,这一切不过是命中注定,我也只不过是推波助澜。” 娄冥没有畏惧的神色,他伸手拨开了杨茹的尖刀,那铁石心肠早都被泪水泡地发软,杨茹痛不欲生。 刀身掉落在地上,嗡嗡作响,杨茹也跌坐下来,整个人都恍惚了。 他没必要说谎,因为没有意义,看来真如他所言,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娄冥坐下来,和杨茹面对面,看着她那脸上没有半点情绪; “我要他死,是想你活下来,是想你把他死了的消息,带回来给所有人,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活。” 娄冥说完这话,杨茹噌地一下把脑袋抬了起来,这话似可问焉,却又未可详尽。 难道说白长生还没死? 杨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娄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娄冥继续道:“他确实没死,但是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死了,只有这样,他才能放手去做他该做的事情,只有这样,你才不会牵绊于他。” 娄冥说完,杨茹早已崩溃,这生生死死的迷局,让她无可适从,更无法接受。 娄冥伸出一只手,在地上挥舞了片刻,只看一群虫豸在地表上不断涌现,映着凄冷的白雪,在地上勾勒出了一幅幅轮换的景象。 这手段只有高深的断命宗师才能使出来,没想到娄冥短短的岁月便已经沉淀出了如此的厚重。 那虫子在地上浮现的光景里,有着星辰瀚海,也有生死离别,战火硝烟里,杨茹看到了自己,也看到了白长生。 泪水滴落,惊了白雪,她终于明白了这一切是为什么。 娄冥口中喃喃自语:“你曾带给世人他的死,现在,我要你还他以生的契机,我会让你见到他,在不远的未来,可那一天,你想好了吗?” 杨茹没有丝毫的犹豫,擦干了眼泪,点头无言。 娄冥站起来,一掌送,天机散尽,看着荒芜的旷野,除了白雪皑皑,根本没有景色可言。 再没有说话,娄冥这就离开了,寒风一打,只留下杨茹呆呆地发傻,那地上的虫豸已经冻僵,风儿吹过,生机荡然无存。 她抚摸着莫须有的白雪,那上面展现出的绝望和故人,让她肝肠寸断,却又让她倾心相忘,这一生,终究是有了着落。 杨茹慢慢地起身,颤抖的双肩终于克制住了全部的情绪,她缓缓朝着远方前行,那里有人在等着她。 来到了城门的地方,杨茹再看了一眼那熟悉的方向,那里有着她熟悉的朋友,可她不能告诉他们这份喜悦。 因为那喜悦的背后,承载着血海与深仇,腥风与血雨,等他们明白了这因果的轮回,便也是这天下兴亡的开始。 那一瞬间,她心里响起了一个声音:不如就这样吧。 可那声音被情愫所湮灭,杨茹坚定地迈开步伐,奔向了属于她的结局,她已经知道了一切。 到了这里,原来一切都是起点,也不过是一场宿命的轮回,杨茹看到了鬼哭坟上的新冢,觉得有些可笑。 看着那刻写着白长生名字的孤坟,杨茹再没有哭泣的想法,她只是想来缅怀,那木屋的地方,曾经有个老人陪着她在树梢上乱晃。 “你来了?” 不远处的地方,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杨茹看到了百里长屠,原来他没有死,她已经知道了。 杨茹走过去,随着老人一起坐下,那老人轻飘的语气里透出点点唏嘘: “看来你知道这一切了。” 杨茹点点头,无法开口。 “既然如此,你也知道那一天,你见到了他,会有怎样的结局吧?” 杨茹还是点头。 “那就好,既然一切都已经注定,那就开始吧,看看我那徒儿能不能打破这天,再塑轮回因果。” 说完,老人顿了一下,继续问道:“你觉得这一切虚幻吗?” 杨茹没有了反应,她确实有些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可一切都摆在了眼前,那娄冥给她展现出的前因后果,真真让她恍惚是二世为人。 “看来他手段了得,已经炉火纯青了,可他选了一条葬送自己的路,来成就大业,这小子有些本事。” 看来百里长屠也已经知道了关于娄冥的一切,这话说出来就让人听懂了,那娄冥,确实值得他如此夸赞。 “再看一眼吧,再看一眼这天下,我们就要与它背道而驰了。” 百里长屠口中喃喃,看着那“白长生”的孤坟,没人知道还会有多少人蹊跷落幕,连一个名字都不会留下。 ··· 当杨茹离开鬼哭坟的时候,就做好了接下来的打算,她本想直接去那地方等候,可在下山的时候,却看到了一个竹筐。 那竹筐里传来了阵阵哭声。 杨茹走了过去,伸手把竹筐接下来,她看到了一个婴童。 他的父母已经不知所踪,这苦命的孩子被悬挂在树梢上面,正是啼哭不止,这是哪家狠心的爹娘? 杨茹抱起了婴童,放在怀中那婴童马上安静下来,瞪大了好奇的眼睛,看着杨茹小脸到红扑扑的,很是可爱。 杨茹愁苦的心境,忽而间闪过一丝悸动,为这人间仅存的美好而悸动。 左右看了一眼,周围上不过一场白雪,这婴儿看来是刚刚被放在这里,那狠心的爹娘,只在地上留下两行踉跄的脚步痕迹,人世不仁。 杨茹抱起了婴童,朝着远方,慢慢离开了。 这一场大雪过后,所有的是是非非,再没有人能幸免。 ··· ------------ 第417章:再无仁心 九门提督,拷在锁链上,呆呆地回想着刚才那个人所说的话,那个年轻人,他终于出现了。 留下了一番话,便诡秘地消失在了牢房里,九门提督恍惚之间,也知道了一切因果的结局。 叹了一口气,他闭上双眼,他还要再等一个人来看他。 那人说话的功夫就到了,迟疑的脚步声,除了他没人会如此胆小怕事。 “你让我来干什么?” 那胖子掂着肚子,捂着鼻子,看一眼周围,很是心烦意乱。 有人传话,让自己来看九门提督,大管家本不愿意,但一琢磨谁还能以命令的语气和自己说话,便再也不能淡定了。 这就来了,谁知道面前的九门提督只是闭着眼睛,并没有开口。 “到底有事没事,不说我走了。” 大管家越看这人越心慌,自从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以后,便无法淡定了。 还是不说话,这让大管家很是畏惧,再不想多留下来,这就转身道; “我···没事我先走了。” 刚要走,那身后的九门提督终于开口说话了: “这一次,你是再也躲不过去了。” 大管家心都凉了,赶紧回过身子,看着那九门提督,颤声道: “此话怎讲?” 九门提督挣扎着铁链坐好,大管家后退了好几步,好像生怕他冲上来掐死自己。 “大鼎崩足,现在只剩你一个了,你说你会是什么结局?” 一语道出要害,这也是大管家所担心的,他也早都想到了: “你···什么意思?” “我要你放白长生一马,去助他一程。” 九门提督平静说着,大管家眼睛都瞪圆了:“他没死?!” 不是都埋了吗,要是这样还能活下来,这小子可真够厉害的,大管家又想到了之前的种种: “那我绝对不会留他!” 斩草除根,大管家看九门提督左右都被锁在了这里,也不怎么怕了。 九门提督好像猜到了他会这么说,这就轻声道: “兰一刀那里,有你这些年来所有的罪证,我已经传话给他,若你不答应我,便要他散播出去,到时候人尽皆知,即便是皇上想要留你,你又能如何?再加之那吴老三怕是已经按耐不住了,你要是害了白长生,他会怎么招待你?还有季礼,他可不一定会死在牢里,你上表朝廷说季先生勾结乱党的事情一旦他知道了,又会怎么招呼你?除非你把他们全都杀了,可你有这能耐吗?再想想,是谁让你来的牢里见我?那个人都让你来见我了,他是什么想法,你可曾想过?” 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行云流水。 九门提督陈述了利弊,半真半假,有威胁也有事实,说完之后,大管家如五雷轰顶,靠在了牢门前,半响无言。 “你放他一马,助他一程,我就让兰一刀毁了所有,然后,在这牢里碰壁而亡,我只求你能帮我这一次,你能否做到?” 九门提督说完这话,只等大管家一个回应,大管家怔了许久许久,这才喘出一口气,看着九门提督,颤声无言。 ··· 吴老三已经昏迷了数日不醒,好在皮琵夏医术精湛,暂时医治好了他,只等他恢复了。 到了如今地步,事情也再难回首了,而这一场浩劫,早已是如火如荼。 吕不辰叹了一口气,吩咐身旁的伙计: “把季老爷子的画,全都撤下来吧。” 季府的老爷子,当今书画名家季一水,疯癫成疾,已于昨日仙逝,临死前,都没能再见到季礼一面。 而季礼,则定了死罪,乃是有朝廷奸臣请愿,虽然那人后来似有缓和之意,可帝王之言怎能收回,这事情已经没有余地了。 九门提督收押于天牢之中,新任的步军统领衙门将首,乃是兰一刀兰侍卫。 这一切,等到吴老三醒过来,怕是要让他好一阵子崩溃,甚至可以让他拼死一战,去救那季礼的性命。 吕不辰和皮琵夏多方努力,却毫无办法,两个人除了每天探视一下昏迷的吴老三,再没有其他办法。 “再去看看兰一刀吧,看他有什么办法。” 吕不辰吩咐道,皮琵夏踌躇了片刻,也只能转身离去,吕不辰望着吴老三,口中喃喃自语: “希望你醒过来以后,不要怪我。” 另一边,那皮琵夏来到了步军统领衙门,名帖送上,兰一刀,也就是新任的九门提督恭候大驾。 “我来是想···” 皮琵夏犹豫着开口了,可还没说完,那兰一刀挥手止住了他的话头: “这件事情没商量,帝王决断,我现在也没办法。” 兰一刀说完,皮琵夏又急又气,虽然与此人关系不怎么亲密,但也数次蒙面,这般冷血无情,真真岂有此理。 这就转身想要离开,可刚要走,兰一刀却在身后开口了: “帝王无情,人臣有义,我帮不了你请愿朝廷,但我可以调走一些兵丁,这时候如果着了一场大火,可能我也没办法救,毕竟天牢之地最怕走水。” 这话说完,皮琵夏震惊失色,原来他还是有点人情味! 可这一步棋太险了,一旦被人捉住,任谁都无法幸免,这兰一刀当真果决。 其实这也并不是兰一刀的初衷,但他权衡了利弊,坐在什么位置上想什么事情,现如今他已经是爷家九门提督,早都和以前有了不同的心境。 要是季礼被斩,吴老三必定要造反起势,所有人都要被波及,这些人估计到时候是一个也留不住,所以与其让他们造反,不如给他们一线生机,哪怕是拼死一击! 皮琵夏带着千恩万谢离开了步军统领衙门,快步回了不尘居,等他把事情跟吕不辰一说,那吕不辰仰天长叹,无话可说。 看来这一切都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吴老三必定要闹上一遭! “罢了,回去准备一番吧,我留在京城给你们做掩护,有消息我就告诉你们,你跟着他们一起走吧,到时候万一朝廷有意发难,我还能机锋掩护,里外有个照应也好行事。” 吕不辰说出了自己的打算,看似轻飘,实则大义凛然。 一旦这事情让皇上动怒了,他们这群人一个都好不了,可吕不辰心甘情愿留在这里为他们打掩护,实在是义盖云天。 谁言商贾无信义?此间不尘有君子! 吕不辰为了报答白长生当年的恩情,到底还是赌上了自己的性命。 而皮琵夏,有医术在身,有与季礼和吴老三交际最深,所以他无论如何都不能留在京城,皮琵夏也想到了这些,看着吕不辰,想说些什么,却只是叹了一口气。 转身离开,拜了三拜,皮琵夏回到了自己的老杰克中药铺。 正是收拾行囊之际,那门外忽而间一阵清风抚过,转而间来了一抹猩红! 皮琵夏看着那似曾相识却陌生无比的妖艳美人,感觉到了一丝不安。 此时老杰克中药铺的伙计和传教士已经安睡了,只有他一个人在忙碌,那猩红的妖月飘然而至,巧笑倩兮。 “我来问问,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女人,她叫杨茹?” 妖月果然还是找到了这里,她已经去过了步军统领衙门,从手指上的血迹就能看出来,那里必定经历了一场鏖战。 皮琵夏没注意到这些,但他也是心下骇然:原来是奔着杨茹来的,不能大意。 “她已经走了,没人知道去哪了。” “你真不知道?” 妖月逼近了一步,笑似明月,却有着清风的冷冽,皮琵夏哆嗦了一下,连忙点头: “确实不知道去哪了。” 看了皮琵夏许久,妖月这才笑出了银铃般的响声,抚弄了一下发簪,这就转身离开了。 皮琵夏松了一口气,心说幸哉幸哉! 可没等那躲过死劫的喜悦传达上来,门前的妖月却又站住了,好像是想起了什么,歪着脑袋思索了片刻,这才回头。 “对了,你好像认识白长生,对吗?” 皮琵夏借着月色朦胧,终于是看到了那指尖的血迹,叹了一口气,点头道: “我,认识。” 这话说完,银铃一响,再无悬念,皮琵夏抬起头,最后看了一眼那御赐的匾额,坦然无悔。 皮氏神医,福泽百代,到如今早已超脱了生死,以徳载物,以仁问心,哪怕是见了列祖列宗,也值得一声惊叹。 传承的纸药方散落在地上,血光崩显,人头落地,自此以后这世间的医者,再无仁心。 ··· ------------ 第418章:恨水难收 季礼被锁在了牢笼里,而他的琵琶骨,已经被铁链刺穿,污血横流,凝固成了焦炭与恶臭。 他却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 京直隶衙门的老爷,早都想到了他身怀异术,所以下令刺穿他的琵琶骨。 现如今的季礼,早已经丧尽了挣扎的力气,只能呆呆靠在墙边,茫然地回味刚才那牢头送来的消息。 他的父亲,当世的大才子季先生,已经走了。 临死前,他都没有见到父亲一面,这让他很是恍惚。 他觉得这消息是假的,明明前两天还和老爷子在家插科打诨,老爷子骂街的样子可没有半点含糊。 怎么会死呢? 想不通,所以没有眼泪,季礼呆呆地望着那牢房里的稻草,周围除了惨叫和囚徒的喘息,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 心痛到了极致,便是无言,人一旦经历了过于沉重的打击,便会恍惚起来,甚至迷失心智。 季礼现在就这种怪异的感觉,他遁入了虚无之中,觉得这一切不过是一场虚妄。 身上的痛苦,和囚衣上的污泥,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一切都完了,属于他的落寞,不过是荒草与慢慢腐烂的执念。 传承是什么? 美人在哪? 我为什么在这里? 这又是何处?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不断敲击着季礼的心头,让他没有时间享受痛苦带给他的折磨。 想着想着,那牢房外面却是传来了一声高喊: “走水啦!!!” 一声高过一声,所有的囚犯都沸腾了,高喊的声音此起彼伏,过了没一会便又转变成了慌乱。 因为他们无处可去,因为这里是囚牢。 “放老子出去,老子不想烧死在这里!” “救命啊!” 呼喊的声音彰显了无助的悲凉,可季礼还是没有反应,任凭硝烟弥漫,滚黑的浓烟还有热血,蒸腾着他心底最后的心气儿。 他原本是一个愣头愣脑的坏小子,每天掐虫遛鸟,除了美人,没有任何事物可以让他烦心。 可为什么短短的时间,他就要经历这人世间的大喜大悲? 季礼怎么也想不通,他觉得有人在和自己开玩笑。 父亲的音容笑貌,慢慢随着那迷烟扩散开来,他颤抖地伸出手,想要去抓,可一无所获。 他的心底,也传来一声叹息,那是舟不载在他心中种下的一缕执念,随着传承的延续,深扎在他的心田。 囚牢中的尖叫声此起彼伏,一眨眼的功夫便波及了整座牢房,一个遮挡面庞的大汉,冲杀进来。 他的脚下,满是热血与尸体,仇恨与心痛,交织成了他紊乱的步伐。 “小子,死没死!” 那是吴老三的呼喊声,可季礼还是无法清醒过来,他抬起头,茫然地看着远处的身影,那身影很是迷幻,根本就和真实无关。 吴老三冲杀进来,身后有着无数的官兵,还有刚刚挣脱囚笼的犯人的惨叫声,让他愈发凶狠狂躁。 肩膀上流出汩汩的脓血,吴老三仿佛杀神附体,杀出了一条血路,来到了季礼的牢门前。 “你···” 吴老三大声想要唤醒他,可没有开口,就已经看出了季礼的状况,他怕是经受不了如此的打击,已经崩溃了。 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一苏醒过来,听吕不辰把事情讲清楚,吴老三恨欲癫狂,只想着造反,可他还没冲去处杀个痛快,那吕不辰又把他拦下了。 说出了兰一刀仗义出手相帮的事情,吴老三颇为诧异,本以为这人就是死心眼,没想到还挺有义气。 再不想多等,吴老三当天夜里就冲来了地牢,要救季礼。 他已经无法救回老爷子的性命,白长生也已经“死”了,他怎能再让季礼丧命? 可皮琵夏不见了踪迹,这让他和吕不辰都有些心急,事在眼前,俩人只能留下一个吕不辰,让吴老三见机行事。 吕不辰看吴老三绝尘而去,并没有任何的意外,只是轻声吩咐了一旁的伙计,从今天起,没人认识这几个人,他们留下来的一切,都要焚毁殆尽。 而朝廷所有的动作,必须要打听到,再买上一些信鸽,留作后用。 吩咐完,伙计便下去忙活了,吕不辰看了一眼那篝火的废土,眼中倒映出了旧日的欢声笑语,此一别,也许再也不见。 ··· 吴老三冲到了京直隶衙门的牢房里,他发现根本不像之前说的,所有的官兵都还在,兰一刀的命令看来并没有下达。 吴老三本是忿恨那厮言而无信,可看守牢门的官兵各个怒目以对,大声叫嚷着兰大人已经死了,他们是绝对不会让他失望的。 这才有了奋勇杀敌,以慰先贤的念头和决心,吴老三听完很是惊悚,一边杀敌一边还在琢磨:这兰一刀死了?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吴老三不敢耽误,唯恐季礼遭人害命,这才挥舞着宝刀冲杀进来。 杀了个天翻地覆,也终于见到了被洞穿琵琶骨还呆呆傻坐着的季礼。 也许他早已哭干了眼泪,这地牢之中,哪有人性可言? 吴老三下巴都发颤了,拼尽全力,把季礼的牢门劈开,扛起了他,转身冲了出去。 穿越黑暗,来到了光明的大道上,吴老三还没来及的想该往何处逃难,就已经发现面前等着他的,乃是一行铁骑。 放下摇摇晃晃的季礼,吴老三手持宝刀,没有丝毫的怯懦,这一天于他而言,容不得半点侥幸。 “看来,是要杀个天翻地覆了。” 吴老三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兵丁,阴冷开口,还没等他开打,那群铁幕般的兵将,却是分开了一个豁口: “让他们走。” 阴暗的角落里,一个胖大官,下达了这样的指令,随后又自言自语: “等你们都在一起的时候,我才能下手,得等你们都在一起···” 一遍一遍的重复,好像在反复的思考,这胖大官没有露面,可他的命令没人敢不听。 吴老三扛着季礼,也听到了那指令,缓缓穿过了一行铁骑,心中翻腾,又觉得有一种苟且偷生的痛恨。 穿越了层层铁幕,吴老三回头再看一眼这京畿的繁华和无情,淡漠开口: “我会记住你们每一个人,我要找到你们,从今以后三十年,我的信仰,就是你们的人头。” 所有人都感觉到后脊梁窜出一股子凉气,还没来得及回味,那吴老三已经扛着季礼消失在了街道上。 从此一别,恨水难收。 ··· ------------ 第419章:终起涟漪 吴老三带着季礼逃了,扛着他,再不顾京城的是是非非,一路冲出了城外,杀出了血海深仇。 那城门内外的兵丁被他杀地如土鸡瓦狗,没有形状可言。 身后的官兵,自打他们出了城门便追击上来,这是大管家的意思。 凡事都要想清楚,一切都得算进来,万一事后有人追究,自己也可以说尽力了,不过是奸贼脚快,没有办法。 可也不能让他们真都逃了,大管家还是想抓住一个机会,等他们所有人汇合在一起的时候,再一网打尽。 好缜密的心思,可惜吴老三并不知道。 他只知道身后有无数的追兵讨伐,他背负着季礼,无处可去。 该去哪呢? 他想不通,也没机会去想,贪刀里怒火喷发,怒刀头恨水难收,恨刀外血海深仇。 这一路砍杀拼尽了全力,吴老三疲惫不堪,任血水浸透了衣衫,在寒冬下冻结成冰,可他从未退缩。 “还有最后半式巅峰之技,可惜我不能参透,要是能有所斩获,必定可以从容撤走。” 吴老三恨声大喊,砍翻了又一名追击上来的敌兵,带着季礼继续前行。 一步一踉跄,可季礼没有任何反应,依旧是浑浑噩噩,时而疯癫,时而沉默。 他已经丧失了心智,再没有什么事物是值得他留念的。 两个人奔跑在漫天白雪里,吴老三终究是累地停下了脚步,把季礼扔在地上,大口喘气: “孙子,坚强点活下来,咱们还要报仇!” 可去哪报仇呢? 难道杀到那金銮殿上,取帝君首级? 这不过是句玩笑,听在季礼耳中,让他狂笑不止。 吴老三又急又气,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走过来甩干净刀头的血水,照着季礼的脸上就是一巴掌: “你给我清醒点!!!” 季礼红肿了面颊,栽歪到雪坑里,连爬起来的勇气都没有,依旧发癫发痴。 吴老三没了办法,只能喘息着,看周围漫无目的,真是不知道他们该何去何从了。 “杨茹也不知道去哪了,吕不辰怎么样了?还有那皮琵夏,这几个人都没了消息,可别逢了什么灾祸。” 吴老三这么嘀咕着,靠坐在季礼的身边。 已经跑了很久了,两个人稍微一个喘息的功夫,不过是小憩片刻,再逮只寒冬里的野兔充饥,身后永远是无穷无尽的追兵,让吴老三疲于应付。 季礼的肩膀已经结疤,那琵琶骨的伤口虽然没有愈合,但还是有所恢复,只是从今以后的季礼,吃饭怕都无法自如起来了。 吴老三又何尝不是,被关二爷在肩膀上砍了一刀,直到现在他还有些嘀咕。 人呐,还真是不能乱骂闲街。 揉捏了一下肩膀,吴老三倒是能稍微用力,还在玩笑道: “咱哥俩这肩膀怕是得罪人了,哎。” 刚说完,只听远处响起了隆隆的马蹄声,吴老三噌地一下站起来,寒声道: “奶奶的,这么死缠烂打?” 说完,手上不敢耽误,赶紧把季礼抗了起来,俩人继续向前逃命,可刚走了几步,那前方的雪地上只看射来了一支钢箭! “嗖!” 就差一点点,这根箭便会要了吴老三的性命,擦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吴老三眼睛滴溜溜一转,知道不对劲了。 之前这身后的追兵,只是追击,隔三差五有几个人摸过来骚扰,也有胆大的想杀头立功,但都让吴老三给拿下了。 可是从来都没人射过箭,眼下忽然有了一支,怎能不令他大惊? 回头去看,吴老三眯起眼睛,只看到那汹涌而至的敌军,再也熟悉不过了。 他曾于大内听差,这各路将领也有所了解,吴老三一眼睛看过去,登时就认了出来,这是丽妃的人马! “这狠心的婆娘,看来是不打算放过咱们了。” 吴老三咒骂了几句,继续奔跑,看来丽妃是不打算留情,打听到了俩人出逃的方向,这就派人追击上来,想要害命。 毕竟曾经她与后冠失之交臂,这一切归根结底都要怪白长生他们,丽妃自然记恨上了,这才拼命想要报复。 吴老三很是清楚这一切,知道之前的追兵不过是试探,虽然不解其意,但还是给了他们喘息的机会。 可丽妃就不同了,这缺德娘们一旦出手,真真不给活路,想到这,吴老三加快了步伐。 “孙子,坚持下去,这可是丽妃的人马,咱兄弟二人要是逃不过去,怕是要横在这冰天雪地上了。” 吴老三还不忘了打气,带着季礼在雪地上狂奔,身后不断有人追击,那箭矢掠过,数次伤了他的背脊。 可人哪里跑得过马? 再加上这还是一行铁骑,吴老三又扛着受伤的季礼,这让他有心无力,到底还是让那敌军给包围了起来。 “唏溜溜!” 为首的大奖横刀立马,一众铁骑围着远远的就把俩人给包围了起来,吴老三不言一语,眼神却见凶狠。 “杀!” 那为首的大将不讲情面,一句话说出来,兵将们毫不犹豫,一字排开,冲杀而上。 这也是早前了解到了吴老三功夫了得,这群人不敢怠慢,一出手便是杀招。 吴老三眼睛瞪圆了,抱着季礼没有半点含糊,手起刀落,只看那怒刀里咆哮出了火花,翻手抬头,已是迎难而上。 “呃···” “杀呀!” 不断有人头被吴老三给收割,又看到那胸膛里喷出滚滚热血,吴老三背负着季礼,也没见落得下风,杀地那些铁骑人仰马翻。 寡不敌众可不是简简单单一句话,吴老三再怎么盖世英雄,也不过是独战群雄。 鏖战一会还行,时间长了可就捉襟见肘了,果不其然,三招之后,吴老三单膝跪下,那肩上的伤口,已经崩开了。 鲜血淋漓,吴老三咬牙切齿,眼睛都杀红了,可季礼还是没有半点反应,靠在他肩上,就跟死了一样。 “嗯?他肩上那人难道是死了?如此甚好,迅速了解了这祸害。” 吴老三终于扛不住了,季礼也从身上摔落下来,躺在地上没有半点反应,这才让人以为是早已气绝。 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吴老三身上,一个死人,不值得大家围斗,所以躺在地上的季礼,倒也有了绝佳的掩护。 吴老三恨声大吼,看那群人全都冲上来了,不得不拼死挣扎,那恨刀一出,搅乱了血雨腥风,让这雪白的大地染了氤氲的鲜红。 贪刀见凶,吴老三翻身骑在一匹战马上,勒起缰绳,手起刀落,那群兵将无不溃散。 “奶奶的,这就是季礼吧?爹都死了这小子也没露脸,居然逃到这来了,生得快活死得窝囊,别管他了,赶紧把那瘪三拿下!” “弄死这瘪三赶紧回去,我还要去季府呢。” 一群小兵本来看季礼躺在地上,想去捡个便宜,可没想到这人一动不动,就以为是死了,当即啐骂了一声,转身奔着吴老三去了。 一边追打一边插科打诨,这俩人竟是聊上了,也看得出本就对争斗无心,纯属在这滥竽充数,好在人多,也没人发觉。 自古以来这打架撒泼也好,阵前杀敌也罢,这类人最是多不胜数。 “你去那干嘛?” 那小兵左蹦右跳,根本就没近身,光顾着闲聊了,那身旁一人听了,狞笑道: “嘿,他们一家死绝了,不是要抄家吗?丽妃可是说了,那些女眷···” 俩人对视一笑,眼珠子都亮了,这才有了尽快解决战斗的心情,俩人嗷嗷怪叫着冲了上去。 吴老三正值酣战,没听到这些,可季礼一直躺在白雪里,此时只看那肩膀倏尔间抖动了一下,白雪凋零,终起涟漪。 ------------ 第420章:仁者无敌 季礼睁开了迷茫的眼睛,看破虚无,阅尽悲鸣,他看到了血腥与残暴在雪白的大地上奏起凯歌。 也看到了吴老三。 此时的吴老三已然癫狂出击,奋不顾身即便全身都布满了鲜血,也不曾退步分毫,发舞披散,如盖世的神魔。 狂杀怒吼,白雪无音,季礼看着吴老三,只觉得天也变了颜色,地也不再宽厚,这人间不过一场杀戮。 吼叫的声音,还有那鲜血烫地的冰冷,仿佛都消失不见了。 耳边竟是响起了欢声笑语,鲜血的声音,像是叮咚的泉水,人头落地,好像落叶归根。 吼叫出了一首挽歌,婉转悠扬,哭泣的眼泪给人以宁静和安详,在季礼的眼前,一切都无比的美好。 心中的叹息也不再了,季礼只想安眠,可是谁把他吵醒呢? 这些天来,他没有过多的眼泪,因为每一滴泪水都承载了对朝廷、对这人间无比的恨意。 他埋在了心里,因为他知道即便是血腥的杀戮,也无济于事。 老爷子已经死了,他从此成了孤儿,他依仗的一切,也都成了难以回首的往事。 可究竟是什么让他还不愿放弃人世间的疾苦呢? 原来,原来他还有责任。 季府没了,可人还在,他们的生死,难道对自己而言,也是如此的轻飘吗? 想起了乳娘,想起了丫鬟们和自己泼水嬉戏,老管家追在后面喋喋不休··· 一幕幕的幻象在季礼的脑海中回荡,他笑了起来,也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苏醒了。 因为这人间还有需要他去守护的人儿。 疼,钻心的疼,季礼这辈子就没这么疼过,连日来压制下去的痛感,终于随着他恍惚回来的心智而澎湃起来。 一拥而上,季礼有一种抽离的感觉,紧跟着人也清醒了,第一个反应,便是疼。 想努力地把手抬起来,可所有的力气都用尽了,也没办法让手保持平稳,季礼的琵琶骨已经断了,想要恢复,势比登天。 可他不能再放弃了,因为再次松手,可能放下的就是别人的生命了。 季礼为了救赎而战,他哆嗦着,拼尽全力,回想着那道道咒经,还有种种的阵法。 以阵载道,可断金、可覆土、可生水、可栽木、可浸火。 原来阵杀的要义并不是杀,而是一种威慑力,用以守护所珍重的一切,直到今天,季礼才彻底想清楚。 不晚,起码还不算太晚。 挣扎着伸出手,季礼用鲜血在雪面上描绘起了波澜与经咒,脑海中回想着关于最终阵法的要诀。 “噗···” 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季礼耗尽心血,才艰难地催发了阵发符咒,不但如此,心境也得到了最极限的跃升。 道法不难,不过是一种算术,取天地间相生相克之万物,以五行两仪做牵引,好在这地方,除了尸山血海,还有很多可以信手捏来的物件。 季礼挣扎着爬起来,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吴老三身上,根本没人留心,那已经“死”了的人。 当一切功成圆满,季礼这才稍微能喘一口气,而此时,已经有人注意到了他。 “哎?这人还活着,还活着!” 几个站在最后的兵丁,看到了季礼,可刚刚张口呼喊,那季礼随手一点,这人便被阵法笼罩的地面所吞噬。 所有人哗然变色,原来这人还活着,一下子分开两列,包夹而来,吴老三更是激动大喊: “你醒了!” 季礼虚弱地点点头,此时杀戮的兵丁已经分为两伙,让吴老三和季礼都瞧不见彼此了,密密麻麻刀兵乱舞。 “杀了他!” 一群兵丁一拥而上,季礼只是伸出手,用尽最后的气力开口道: “道合,满,八百千极藏···” “轰隆隆!” 山崩地裂云开雾散,这一片雪地都为之颤抖,在季礼的阵发下不断崩塌溃散,光芒四射,霞彩无边。 所有人都陷入了怪异的扭曲里,光芒散尽,只看那滔天的杀伐气息席卷而来,围堵季礼的兵丁全都软倒在了地上。 口吐鲜血,挣扎扭曲,像是离魂的恶鬼,躺在地上不住地咆哮嘶吼,血光崩现,那阵法一打,登时分出了胜负。 季礼躺在地上,闭紧了双眼,看周遭尸山血海,却是心境空明。 另一边的吴老三,此时被季礼分担了负担,一时间大杀四方,那为首的兵将一瞧状况不对头,这俩人居然要逆天,赶紧是勒马逃窜。 可还没跑几步,就被吴老三钉杀在了地上。 一群兵丁群龙无首,溃不成军,霎那间散了大半,抱头鼠窜,吴老三杀地正是癫狂,宝刀萤光闪耀,早已喷薄出了无边的煞气。 怒问人头,吴老三杀红了眼,再看地上,除了一名苟延残喘的小兵,所有人都逃向了远处。 吴老三怒不可竭,操刀而来,对这人没打算半点留情,只见那宝刀一提,悲鸣出了嗡嗡的响动。 而地上躺着小兵,早已吓得肝胆欲裂,此时除了哀嚎,再没有半点反抗的力气,只听是嚎哭不休。 谁知那宝刀甩出之际,却被拦了下来,吴老三登时大怒,杀红了的眸子一抬,看到了季礼。 季礼手握宝刀,掌心已经被刀锋割破,鲜血逆流而下,煞是可怖。 “你干什么,这群贼人赶尽杀绝,你还想留他活命?” “收手吧,他还是个孩子。” 季礼嘘声说到,只是摇头,吴老三猩红的眼睛向下一扫,果然看出来,这不过是个童兵,兴许是贪功好奇,这才跟了出来。 眼中的红光闪烁了几回,吴老三喘着粗气,缓缓把刀放下了,一晃神的功夫,才注意到周围早已是惨不忍睹。 死了的,惨叫的,尚未气绝的,那鲜血汇聚在一起,只有触目惊心可言。 吴老三恍惚回了心智,颤抖着看着手中宝刀,这群人都是他杀的吗? 刀身坠地,吴老三整个人都呆住了,那小兵哭喊着爬起来,发疯一样的逃命了。 而此时吴老三的心底,好像有一声欣慰的低吟,这一瞬间,他斩获了仇女传承里,那不曾触及的隐秘。 这最后半式,原来是活人之刀。 此间当下,吴老三才终于体味到了仇女的无敌风姿,这份传承,也彻底为他敞开了所有的瑰丽。 “活人之技方为人间不二刀,仁者,当天下无敌。” 吴老三口中低喃,他终于想明白了,而此时的季礼也没有再说话了,俩人极目远眺,这里的旷野带给他们的,只有杀戮的觉醒。 沉默了很久,吴老三才抬起头,此时眼中精光一闪,季礼从他的眼中看到了真正的无敌者的姿态。 “你清醒了。” “嗯。” 季礼说话还是很恍惚,但他清醒了过来,抬手问天,那个从前吊儿郎当的少年郎,再也不见。 现如今,这世上只有换日的传承人,他叫季礼。 “我们该去哪?” 季礼想到了回京城,但眼下的京城,可能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地,想要救他府上众人,也要从长计议。 吴老三也是无奈,正在想该去何方,那远处却极速出现了一道黑影,嗅到了煞气和诡异,吴老三对这似人似鬼的手段早已稀疏平常。 “这世上,我只知道两个人会这手段。” 吴老三看那奔袭远去的黑影,想到了一种可能,季礼走上前来,点点头: “那就走吧。” 身后的轰隆声从未停止,天地苍茫一片,吴老三和季礼,终究是选择了这条义无反顾的绝路。 而绝路的另一头,等待他们的,又是怎样的腥风血雨? ··· ------------ 第421章:无休无止 许久之后,何地彼方。 白长生带着几人,沿途按着地图所指示的方向逃窜,身后不远的地方,那山头后面不断传来追击的车马声,让几人不敢懈怠。 可这还是止不住众人的好奇。 到底白长生和大管家说了什么,这才能让那狠心毒辣的死胖子放他们一马? 其实白长生也闹不清楚,但他和几人说起了那张白纸的事情。 众人听完无不莞尔,这少主也忒调皮了。 “其实那上面写的东西也是我一时之间想出来的,但大管家为人放浪形骸,见一个娶一个,我那话写上去,所有人都会觉得煞有介事,兴许还真会把我误以为是他的私生子,这解释倒是容易,但日后的风言风语他肯定是躲不过了,何况还要丢面子,所以早前他才宁死不从,我当初留着,也是为了想日后用得上。” 白长生平淡无奇的把事情解释清楚了,几人来回琢磨,这好玩的事情终于是弄清楚了。 怪不得刚才大管家一瞧众人看那白纸,脸上就变颜变色,原来是这样。 几个人一笑而过,继续逃命,足足跑了十里地,这才停下来休息,百里长屠掐算一番,摇头道: “前面怕就没那么轻松了,刚才沿途的埋伏都没有暴露出来,也没人刁难,可前面再走,就是未知的情况了。” 白长生也算到了这一切,放慢了脚步,唯恐有所疏漏。 “这么多人追杀我,可我还是想回京城找我那茹儿,妖月心狠手辣,我怕她有性命之忧。” 白长生感慨道,这话听在几人耳中,也觉得犯难,如果少主执意返回京城,怕是要经历莫大的凶险。 “不仅是她,那娄冥也没有踪迹了,如果他在这附近,我们也要小心,他放过了我,但他不一定会放过你们,所以一定不能大意。” 白长生继续说着,可那百里长屠却是惨然一笑: “放心吧,他是不会为难我们的。” “此话怎讲?” 白长生很是诧异,他想起自己的师父很可能了解一切,这就赶紧问道,谁知那百里长屠却是摇头: “还是让他自己跟你说吧。” 白长生点点头,知道自己的师父不会害自己,看来娄冥肯定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虽然自己也曾怀疑过,但这东西如果没有证实就说出来,还是太过离奇了。 几个人对娄冥的了解并不多,此时也觉得这师徒二人的对话很古怪,但没有多问,众人继续前行。 又走了两个昼夜,此时前面已经是荒无人烟的旷野,草木不盛,了无人烟。 追杀的人从未停歇,逃命的前程依旧没有出路可寻。 “再继续走下去,过了前面的悬崖就是荒原,咱们要小心了,我看这里埋伏最多。” 百里长屠低声道,这一路多亏有他,如果没有那推演的手段,天知道这些人要经历多少险情。 白长生只觉得疲惫不堪,这一场颠沛流离的路他看不到终点,更看不到希望。 拖着疲惫的身躯,几人缓缓向前推进,可刚走了一会,就看到不远处有棵老柳树,那柳树下面,站着一个人! 那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让白长生感受到了绝望。 到底还是躲不过去,还是让他找到了。 那个人的名字,叫莫离,偷天盗人的当世至尊。 “唉,躲不过去的,终究还是要面对。” 百里长屠叹了一口气,也看到了前面那个白衣的老者,似是一面苍穹,封堵了所有出路。 “呔,小心了,这老头有些手段!” 这些人里,当属舟不载对莫离的手段最为了解,这老人绝不简单。 真要是打起来,老人拼尽全力,杀了他们所有人倒不至于,但绝对可以拖到救兵到来。 “累了吗,歇歇吧。” 莫离和蔼如常,看来他早都算准了这一切,一直等在这里,也知道自己不能绝杀所有人,他只是想拖住众人。 “你个老不死的彭祖,有种杀个痛快!” 舟不载想起旧日因果,历历在目,怎能不气? 可莫离却没有理睬他,而是看向了另一个人,那个一直活在传说里,一直与自己背离的人。 “原来你还活着。” 百里长屠云淡风轻说道:“有什么用呢?你我二人从未对决,却注定要在这里生死相向。” “我那儿子和孙子,可曾蒙你照顾?” “你不过是利用他们,让我受伤,这样对起手来你不至于落于下风。” 百里长屠早都看出了这一切,那所谓的背离家门,不过是莫离的一出好戏,为的就是造成如今的局面。 他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聪明,聪明的很呀,不愧乃断命之宗师也!” “夸我也没用,不如直接出手把。” 百里长屠说完这话,迈步向前,看来他是想独挡一面,给白长生逃命的喘息。 “师父,我累了。” 白长生摇摇晃晃,只觉得自己万分疲惫,再也不想面对这一切。 兴许绝路也是一条值得走下去的路。 百里长屠平静的语气里有些不忍: “站起来,走下去,我曾说过,到了那一天,选择在你手中,这一天已经来了,死了这么多人,你难道还想逃避吗?” 白长生就连痛苦的感觉都没了,他觉得这旷野之上寒风肆虐,身上除了寒冷的感觉,只剩孤独。 “可我累了,我想选择放弃。” 白长生还是难以坚持,极远处不断有叫骂的声音传来,即便他能逃过这一劫,以后的路又会有多少劫难在等着自己呢? 不如放弃,不如就此沦丧。 子终从身后走来,扶住了白长生的肩膀,舟不载和铁头分立在他左右,几人一起道: “少主,我等为你开辟一条血路!” 忠肝义胆又有何用,有这莫离挡在面前,白长生只觉得万念俱灰,不远处除了一处悬崖绝壁,再无其他。 忽而间全身一颤,白长生想起了这个场景,他曾于混沌中预见过。 那场景是何其悲凉,何其落寞,于悬崖绝壁一侧,血战群雄消沉落寞,难道说这一切都是定局吗? 惨然一笑,白长生认了宿命,再无活念。 可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了一句话,这句话挽回了一切! “我来给你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白长生的身后,出现了一个男人,正是娄冥! 而娄冥的身旁,站着一个女子,她叫杨茹。 此时杨茹的怀中,抱着一个婴儿,正是啼哭,却见安详。 长生··· ------------ 第422章:纷乱落幕 “杨茹!” 白长生惊声呼喊,赶紧分开众人来到了杨茹的身边,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女子,激动地无法自持。 两人拥抱在了一起,杨茹更是痛哭,她本以为他死了,她还曾将他埋葬于花开的地方。 可白长生此时正活生生站在自己的面前,这怎能令她平静。 “你···你怎么了!” 白长生注意到了杨茹的异样,痛心疾首的问道,杨茹还没说话,那身后的娄冥却开口说话了: “换个时候哭吧。” 白长生这才抬起头,擦了一下眼泪,哆嗦着看着杨茹和娄冥,心乱如麻! “他···你···这婴儿···” 杨茹点点头,破涕为笑,摸了一下怀中的婴儿,身后的娄冥又道: “他是捡来的弃婴。” 白长生五雷轰顶,一瞬间他有了一种可怕的猜想,看着那婴童,再难保持平静。 此时娄冥走了过来,拍了拍白长生的肩膀: “看看周围吧,这一天到了。” 白长生颤抖着抬头,看到远处的天边,一抹猩红,正是极速袭来,伴随着尖笑的,是一行铁骑!? 为首的大将气势汹汹,高头骏马嘶鸣咆哮,身后的行军如山洪泥水,踏破了所有人的希望。 另一个方向,还有一行铁骑,为首的正是那大管家,到了十里之外,看来便是他们生死相向的起点。 大管家的边上,还跟着丽妃的人马,这群人全都来了,所有的仇敌,所有的恩怨,都将在今天上演最终的对决。 而身后,除了一处青烟飘荡的悬崖,再无其他,几个人把白长生护在身后,那娄冥也站在了当中。 “你还想瞒着吗?” 百里长屠没有看娄冥,只是问了这样一句话。 娄冥沉吟不语,过了很久才从怀里掏出了一面旗帜,那旗帜斑驳破旧,边角已经磨烂,看得出经历了战火与硝烟,随风一展,昭示了它的气概。 将旗帜扔给了白长生,娄冥这才开口: “替我,也替我们的父辈,挥起这面旗帜吧,虽为弃子,衷心可表,我没有看错你,看来这天命之人终究不是我。” 所有人听完这话都是万分惊诧,原来这娄冥是··· 这怎么可能? 白长生拿着手中斑驳的旗帜,没有说话,所有人都沉默了,无法接受眼前离奇的一切。 “你的朋友来了,和他们一起,活下去。” 娄冥说完,再也不理会白长生,而是看向了远处的莫离。 还不等白长生说话,那舟不载却是先开口了: “我那徒儿居然也来了?难道我师徒初次相见,就要生死离别,这···” 舟不载将传承赠予了季礼,这件事没人知道,当下一说出来,更是让白长生恍惚。 看来一切都是注定的,他身边的所有人都有各自的命数,谁也无法逃离,谁也不曾错过。 “都来了,四大传承归一就在今天,我莫离没有白等,隐忍了这么多年,隐忍了多少世,可算熬过来了。” 莫离也无法保持平静了,此时早已按耐不住,向前慢慢逼近,每走一步,那大地好像都颤抖了。 “哼,不过是一具躯壳的延续,灌输了离人旧事,即便容貌学了七八分,也不过行尸走肉。” 娄冥早已经洞悉一切,此时看到莫离,眼中只有不屑。 白长生来不及和杨茹山盟海誓,看了一眼身侧的美人,心中的苦涩汇聚成了叹息。 见到了,可见到了不如不见,在这绝境之中,他宁愿杨茹从未出现。 杨茹靠在了白长生的肩头,此一刻的温馨,值得她用一生来做交换。 “可又能怎样呢,我们不过是困兽之争。” 白长生闭上双眼,此时所有人都已经迎敌而上,百里长屠和娄冥一同出手,意在第一时间拿下莫离。 最远处的地方,莫叹和莫笑也来了,莫叹的伤势还没好,正坐在骏马之上,看到白长生,真真咬牙切齿! “我要你碎尸万段!” 那一声怒吼没有让白长生觉得不安,他看到子终铁拳淋漓着鲜血,那舟不载极致了道法纵横,铁头悲愤交加,这一切都如梦幻泡影,即将谢幕。 “谁说没有帮手!忘了吗!” 娄冥一声怒吼,出手之际毫不留情,白长生这才想起来,缓缓从怀中掏出了一枚令牌! “看来,谁也不能错过。” 那手一挥,令牌崩碎,不知名的远方,蛰伏的厉鬼伺机出动,即便再远,这声召唤也从未迟到。 “长生,我来找你了,你身边是谁呀,怎么不介绍给奴家认识一下?哈哈哈。” 那尖锐的笑声如针扎一般撩人,却在哭泣的铁拳之下戛然而止: “吼!!!我妻如刀,今天我定要为你复仇!” 子终不顾一切,那拳套已经破败不堪,那铁拳不爱温柔,招招式式只求死战。 舟不载口吐鲜血,八百千极葬在他睥睨的手段下展示出了最极致的暴力,无数的铁马哀嚎惨叫,在山河的气韵下葬送,却赢不来一声惊艳。 铁头单膝跪倒,手中的刀兵如恶鬼撩人,白长生看到了这些,看到了所有人为了拯救自己,心甘情愿死战到底。 怎能不痛? 那人心是肉长的怎能不痛? 师父的身上已经布满了伤痕,娄冥也是怒吼,此役他们殊途同归,终究是站在了一起。 “走啊,悬崖的对面,他们在等你!” 娄冥杀红了眼,被莫离一掌击中要害,翻滚出去还拼命吼出了一句话。 杨茹拉扯着白长生的衣衫,白长生颤抖着双肩,慢慢回过身子,带着杨茹朝悬崖边的方向远去。 山河落日,伴随着拼杀的血腥,在夜幕降临之际格外壮美,白长生没有回头,此一别江河路远,可他没有选择。 那悬崖的另一边,有两道身影正急速逼近,而二人前面,一阵黑烟如厉鬼出笼,奔丧而至。 看来他们是被这鬼奴指引了方向,白长生看到了一切。 缓缓来到了悬崖边缘,身后追击的敌军愈来愈近,那天边传来了一声吼叫,带着兴奋与狂怒: “孙子,坚持住!我们来救你了!” 泯然一叹,白长生最后看了一眼这壮丽的山河,他依偎着杨茹,怀中的婴儿依旧安详,这世间再不见美好。 他拿起了手中的旗帜,迎风招展。 纵身。 跃下。 怀里任寒风如刀,也从未换了美人衷肠。 “恨!” 倏尔间,有雨落,恨旗展,天地色变,匍伏喘息的巨兽从未安宁,人间的出路自此断绝。 这一天,终于来临。 ···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