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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是梦么,刘大成也不准备再跟自己身边梦里虚构的这个踹自己屁股沟子的傻货较真,反而饶有兴趣的观察着梦里周围的各种情形。 “斩!” 何长缨突然听到身后一个洪亮的声音斩钉截铁的下令,不带丝毫的犹豫。 “何老弟,哥先去了!” 何长缨突然听到身体右侧传来一个凄惨的喊声,他好奇的扭头看去,只见一个同样五花大绑跪在地上的汉子正闭目仰着脖子对天嚷嚷着。 在他的身后,站着一个裸着上身头缠红布的彪形大汉。 而那个大汉的双手正高举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片子,合力挥刀朝下砍去。 “咔嚓!” 一道碗口粗的闪电突然从天而降,狠狠的劈在不远处的一株百年老槐上面,把那株老槐从中一劈两半,闪耀着大片的火花。 四周的人群一阵骚动。 “这个梦做的可真不科学,没看到这个猛男哥把避雷针举的这么高,都不来劈他,瞎了么?” 这个念头在何长缨的脑袋里闪现的同时,天威之怒显然也吓了那个大刀手,只见他的身子一颤,大手一软,手里斜砍下来的大刀片子就给劈偏了。 那锋利的刀口在狠狠的剁上那个闭眼仰天长吼的汉子的后脑壳子之后,刀尖一荡,尾端就远远的扫到了何长缨的肩膀上面,顿时割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啊――” 闭眼长吼的方伯远和一脸呆滞的何长缨,同时痛的嚎叫起来。 尤其脑门子后面被开了一个恐怖的刀口,露出一股白花花的脑浆的方伯远,更是连声嘶嚎着在地上滚来滚去,血水雨水四处乱溅。 何长缨在锥心疼痛的同时,方伯远的几点热血就甩溅到他的嘴巴上面,温热带着一丝腥咸的味道。 这种刮心般的剧痛,这种温热的血液的味道,还有这种如此真实的场景―― 何长缨浑身一抖,猛地打了一个激灵,难道竟然不是在做梦! 哥穿越了么? 我只不过就挨了一棍子而已啊! “杀了他!” 何长缨背后的那道洪亮的声音里带着微怒。 那个头缠红布条的大刀手此时也是一脸的羞怒,闻言上前一把踏住在青石水地上翻滚痛嚎的方伯远的后背,抡起刀片子就对着方伯远的脖子剁了下去。 “噗,噗,噗。” 雨天手滑那个大刀手整整剁了三刀,才把方伯远的脑袋砍了下来。 由于用力过猛,锋利的刀口都被他硬生生的给砍卷了。 然后他一只手握着方伯远头颅上的辫子根,把他的脑袋提了起来。 在瓢泼的大雨中,何长缨惊惧的看到,那个在雨中摇荡的头颅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直勾勾的望着自己。 死不瞑目! “咯咯咯咯――” 何长缨的牙花子开始不受控制的,剧烈的战抖起来,此时他甚至已经感觉不到了肩膀的刀伤带来的剧痛。 心里面只有一个声音在来回的滚荡着:我似乎真TM的穿越了,而且悲催的是下一个脑袋壳子似乎就该轮到我了! 怎么办? 怎么破! “噌。” 那个大刀手把方伯远的头颅朝着左右人群展示了一圈,随手丢在地上,跟个拖着大尾巴的大蝌蚪一样,在地上滚了几圈。 然后大刀手低头看了一眼手里大刀那反卷的刀刃,走到旁边的刀架,‘噌’的一声把这把大刀插进刀鞘,又‘噌’的一声重新抽出一把雪亮的大刀。 大刀手满脸狞笑着走到刘大成的身后,深吸一口气,高高的举起了手里的大刀。 远方雷声隐隐,黑白色的世界里,时明时暗。 雨越下越大,地面上从方伯远的断颈里喷涌出来的鲜血随即被大雨冲散,淡淡的血水蔓延到何长缨的膝边,让他惊悚的全身发颤。 “斩!” 在何长缨的背后,再次传来那声冰冷的声音。 听到身后那追命的命令,来不及多想,黔驴技穷一脸悲屈的何长缨,用尽所有的力气扯着脖子仰天长叫: “冤枉啊!” ------------ 第二章 来到甲午年 这一声‘冤枉啊’何长缨喊得那是撕心裂肺痛彻心扉,听着后面的大刀手的刀片子就是一顿,有些迟疑的没敢砍下来。 做他这一行,向来忌讳颇多。 就像这一声‘冤枉’,假如自己砍得真是良臣忠将,虽然在阎王那里不算首恶,可是连带着滚一道油锅那是绝对没跑的。 “你冤枉?哈哈,你冤枉?你个孬种还有脸喊冤枉!” 何长缨背后的那个声音怒急而笑:“那高升号上上千位亡魂又该去找谁喊冤屈?吴炳文,骆佩德,许天才,高善继他们又该去找谁喊冤屈?先斩了你个软蛋货祭旗,高升号上面兄弟们的血债我们去朝鲜找东洋倭寇去讨!” “你怎么开始颤抖了!你也知道良心过不去了!你还有良心么?”何长缨身后的那个声音越说越大越说越怒,到最后就已经变成了咆哮,完全压制住了四周磅礴的暴雨声: “斩!” 当听到‘高升号’三个字,何长缨的脑袋就‘轰’的一下子蒙了。 对于这个名字,只要稍微熟知甲午战史的中国人都知道,它是中日甲午战争的开端第一战。 1894年7月25日,清军雇佣英籍商船高升号向朝鲜牙山方向运送军队和战时物资,由于情报事前被日方截获,RB舰队的‘吉野’,‘浪速’,‘秋津洲’在朝鲜丰岛海域拦截住了清国水师的‘济远’,‘广乙’,‘操江’号战舰。 经过短暂海战,各方均处于劣势的‘济远’逃跑,‘广乙’搁浅焚毁,‘操江’被逼降,而满载清军的高升号在满船清军势不投降奋勇开枪的情况下,被‘浪速’号击沉,照成了871名清军丧生大海。 这就是震惊中外的‘高升号事件’,从此中日两国在朝鲜,辽东半岛,SD半岛大打出手。 庞大的满清帝国最终被小小的弹丸岛国在海陆两线打得落花流水,号称世界第九亚洲第一的北洋水师更是全军覆灭。 最后满清屈服投降,割地赔款,使得满清帝国在1885中法战争取得的荣光被毁于一尽,暴露了它虚弱不堪的实质。 从此西方列国开始加速殖民华夏,中国彻底的陷入了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深渊。 “咯咯咯咯——” 何长缨浑身颤抖,满嘴牙齿又‘咯咯’的抖的乱响了起来。 假如这真的不是在做梦。 假如这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我这是一棍子穿越了上百年,来到了甲午战争之中的清朝末年! 然后,身后的那又一声咆哮着的‘斩’字,彻底惊醒了癔症中的何长缨。 假如只是在做梦还好,如果自己真的是穿越重生在这个倒霉鬼的身上,刚重生就要被剁掉脑袋,拿自己死的才是悲屈之极。 肩膀的疼痛,如此真实的场景,让何长缨丝毫不敢去赌。 赌赢了,大不了从梦里醒来。 赌输了,可是他自己的性命! 情急之下一脸惨白的何长缨学着刚才那个被剁掉脑袋的仁兄方伯远的模样,闭着眼睛梗着脖子在暴雨里仰天大吼着:“我不服!” 随着这句话喊完,何长缨全身所有的肌肉都紧紧的绷起。 是赢得暂时片刻的苟生,继续为活命而绞尽脑汁苦苦挣扎; 还是一刀下去,一觉醒来或者永坠黑暗。 生死之间,立见分晓。 ‘我冤枉’,因为老子是重生的,这家伙做的孽,与我何干! ‘我不服’,假如这么悲催的刚刚重生就被一刀剁掉脑袋,我怎么可能服! 刘大成的梗着脖子的一副忠刚的模样,让脑子里面一直嘀咕着刚才那道雷劈大树的大刀手心里就有些发瘆,忍不住回头看了身边的那个武馆一眼。 这个武馆和何长缨也算熟识,平时也一起喝过酒赌过钱狎过妓,听到自己身边跪着的这个经常输钱的富家子弟这么不想死的喊着,也迟疑着回头看了身后坐在大雨棚里的大人一眼。 “你—不—服?” 何长缨背后雨棚里的那个大人是彻底的暴怒了:“何长缨!你今天要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休怪我不讲你肥西何家的体面,非生剐了你不可!” 肥西何家,高升号,淮军仁字六营,怯敌,意图投降,弃船脱逃,这些字眼飞快的在何长缨的大脑里变幻着。 他奋力的想从中摸清自己在高升号的过往,以及自己的大致身份,还有能从中找到自己脱离现在凶境的办法。 “狡辩,你怎么不狡辩了!” 在何长缨的身后,‘施勇巴图鲁’,北塘防军统领,通永镇总兵吴育仁又是一声怒吼。 吴育仁出生肥东,比何长缨整整年长三十岁,吴何两家祖上曾经还起过一场不大不小的官司。 肥西何家在当地也是一个传承悠久的大族,何家不仅富贵,何长缨的老子何宁远更是一个秀才,在肥西向来乐善好施,享有善名。 而且虽然这个何长缨是自己的仁字军的哨长,不过却是属于江自康的副三营;自己和江自康一直不太对路,这是淮军里面众所周知的秘密。 此时这周围的淮军士兵有很多都是合肥人,要是今天不让这个何长缨死的无话可说,不让他痛痛快快的把话说出来。 只这两声‘冤枉’,‘我不服’,传回合肥就不免让何家和乡党说他公报私仇,借刀杀人。 李鸿章,宝士德,欧格衲,奕劻,高惠悌,含纳根,方伯谦,济远号,伊藤博文,东乡平八郎,—— 无数的信息疯狂的涌进何长缨的大脑,然而又被他迅速的过滤掉,依然找不到任何能让他脱离眼前危机的借口。 满头雨水和热汗的何长缨,一时间心里充满了绝望。 难道今天注定要用身后的这柄大刀来证实自己是穿越还是睡在梦里! “怎么不说话,你怎么不继续狡辩!” 看到大雨里的何长缨身体颤抖着不做声,吴育仁心中充满了厌烦,就准备摆手下令。 这一次你就是喊破了天,都不会有人再理你! “《英日通商航海条约》!” 如同一道金色的闪电,在何长缨的脑海里猛然耀起,他终于想到了一个似乎也不是好办法的办法出来。 ------------ 第三章 生死不渝,一生不改 “大人,不是标下贪生怕死,而是忍辱留得此贱命,有十万火急的军情需要禀告给中堂老大人知晓。” 何长缨梗着脖子在暴雨里大声的嘶喊着,一副忠肝义胆的凛然模样。 “――” 暴雨里刹那间的寂静,好一会儿,人群里面猛然爆发出一片哄然大笑。 “你说什么?” 吴育仁觉得耳朵眼里面一阵奇痒,怒笑着呵斥道: “何长缨啊何长缨,你为了逃避斩首真是什么大逆不道的昏话都敢编!中堂老大人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你一个小小的哨官,还妄想扯出老中堂这面虎旗震人,难道不怕给你家中老父母带来大灾祸!” 听到这个同乡的小哨官情急之下,居然昏头说出如此狂妄的瞎话,吴育仁心情大好。 这次暴雨誓师祭旗,吴育仁其一是要借势立威,镇住这些原本属于江自康翼长直属的一千来号北塘各练马步营,方便自己下一步的接管整编。 其二就是要借刀杀了这个仇家之子,让已经三代单传的肥西何家的这一支,断子绝孙,以报当年祖父吐血三升,郁郁而亡的仇怨。 为了吃相好看,他甚至把自己义胜前营马队的棚长张伯远也拉出来给砍了,就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 现在好了,这个何长缨为了祈命居然敢说出如此不顾尊卑的疯话,这事儿以后传回合肥,不仅乡党没有一个人会说自己的不是,就是何家不管在背地再怎么编排自己,明面儿上却也不得不说自己做的对。 何长缨身边的武官强止住笑,轻轻的咳嗽一声,提醒着一边笑的满脸扭曲的大刀手该干正事了。 “大人,标下说的句句属实,不敢有一点欺骗大人!” 生死关头,何长缨扯着嗓子在暴雨里拼命的大吼着:“我在船上听到了高升号船长高惠悌和大副田泼林的秘密谈话,就甚为震惊,所以才拼死留着此身,要把这天大的重要消息亲口禀告给中堂老大人。” “这-倒-稀-奇;那你说说是什么天大的消息能让你临阵怯敌,意图投降,弃船逃跑?” 吴育仁已经想好了,只要这个何长缨说的东西没有价值,或者不愿意说,又或者说的太离奇,就直接下令砍了他。 这么大的雨天,吴育仁早就急着想回花月楼抽两管子大烟,再叫当红的楼牌小翠儿,给他捏捏脚了。 我曹尼玛,后面这个老东西似乎和我有仇啊? 竟然死逮着‘临阵怯敌,意图投降,弃船逃跑’这几个字眼往我身上栽。 就这么想让我死! 我是哨官,高升号这次运送的是通永镇的仁字军炮营,义胜前营,永通练军左营,还有仁字军营务处和其他的营哨官。 当时幸存的两百多人到了牙山附近,得知叶志超早已放弃牙山,朝西逃跑,这两百多人一部分乘坐西方各国的船回到了烟台,一部分回到了津门的大沽。 听着这人的口气,这个何长缨似乎是他手下的哨官,所以他才有权利直接下令斩首,那么现在这里就应该是在北塘了? 斩杀一个哨官,在北塘只有两个人有这种权利。 一个是北塘防区统领,通永镇总兵吴育仁。 另一个就是曾经在1891年代理过通永镇总兵的,通永镇练马步等营翼长兼统领仁字军副三营的江自康。 江自康现在在朝鲜的成欢,那么现在在自己身后要对自己下毒手的就只能是吴育仁了! 吴育仁,1839年生,皖中肥东人。 肥东,肥西? 既然是乡党,在年纪上来讲自己还是他的晚辈,居然要下这种毒手,两人之间如此大的身份差距也不可能起过事端,那么就只能是两家在肥东肥西那里的乡土恩怨了! 作为一个无名的跑腿小编剧实习生,本来又是历史系毕业的何长缨,这一段时间正在海量的阅读有关甲午的战史,为一个三流的导演做一个有关甲午的剧情设计。 对高升号事件的前因始末,何长缨可算是烂熟于心。 而且此刻他发觉他的脑子竟是如此的好使,几乎在瞬间就明悟了这些事情。 然而他知道已经不能再等,生死之间在此一搏! “IamaChinese,Ilovemymotherland,sinceletmeluckyrebirthinthebigtime,so,letmeusemybloodandbayonet,tochangetheworld,recastingIriseofChina。Lifeanddeath,lifedoesnotchange!” ――我是一个中国人,我热爱我的祖国,既然让我幸运的重生在这个大时代,那么,就让我用我的血和刺刀,来改变这个世界,重铸我华夏崛起之路。生死不渝,一生不改!―― 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随着何长缨流利的英文在暴雨之中,咆哮着滚荡在众人的头顶,所有人都惊讶的望着何长缨。 这一席听不懂的洋语言,彻底的震住了众人。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真没有想到这个仁字军副营里面有名的赌博中的‘献银大王’,居然如此的牛-逼,懂得洋大人的语言! 站在吴育仁身边的一个年轻的帮办侧耳倾听着何长缨的咆哮,虽然雨声磅礴雷声隐隐,何长缨的嗓子又一片沙哑,大部分的词语还是能听得明白。 他的眼睛里露出锐利的神情。 “大人,标下在高升号上听到船长高惠悌和大副田泼林在船上秘密的用洋文谈话,说几天之前英国已经和倭国签订了《英日通商航海条约》;大人,这可是一个天大的变故,必须的让中堂老大人知晓,不得不防倭寇的狼子野心啊!” 何长缨知道生死在此一举,声音极具煽情,喊得那是撕心裂肺。 从何长缨嘴里穆然吐出那串洋文的时候,吴育仁就恼怒的知道这小子是杀不得了。 中堂老大人向来重视乡党,喜欢提携后进,这肥西里面的少年后进武者众多,可是能文的尤其是更能外文的那是寥寥无几。 更何况何长缨说的那个什么条约,似乎还真是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吴育仁扭头有些不甘的看了一眼身边的本家侄子。 这小子也曾经放过几年洋,应该能听懂他说的是什么。 “叔父,我是在德意志帝国留的洋,不过英语我也稍微懂两句;这个人是个人才,而且他嘴里的消息非常重要,杀不得。” 吴威扬看着暴雨里不屈的跪着的何长缨,心里想着,这会是一个我的同道之人么? ------------ 第四章 李鸿章 “轰隆隆——” 一道雪亮的闪电之后,滚滚的天雷漫过黑压压的云层,泼洒下一大片更加暴肆的大雨。 津门,直隶总督行台衙门。 大清伯爵,咸同中兴最后一位重臣,天下第一督抚,总督直隶等处,提督军务粮饷,管理河道,行巡抚事,兼领北洋通商大臣,协办大学士的李鸿章李中堂,此时静静坐在官邸签押房的如意云纹黄花梨太师椅上,慢慢的喝着一听温热的刚好的从大不列颠船舶过来的‘乔治’牌洋牛奶。 整整下了一天的暴雨,让这些天一直紧绷着高速运转的总督行台衙门猛地松懈下来,李鸿章也终于可以悠哉的坐在三堂,清净一会儿他这几天里一直闹哄哄的耳朵。 这几天,因为25号被东洋海军击沉的高升号,弄得李鸿章心痛有之,兴奋有之,然而更多的却是深深埋藏在心底,却不敢露出一丝端苗的疑惑: 东洋人这是疯了么? 他们怎么敢炮击大英帝国的洋人,击沉大英帝国的大轮船! 他们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就不怕挑起泰西列强的战衅? 而且出了如此重大的涉外事件,东洋人居然还敢在朝鲜大张旗鼓咄咄逼人的进攻牙山,还敢牛气哄哄的朝我大清朝宣战? 他们的底气何在,他们凭什么这么大的胆儿? 在农历6月23号,东洋人突袭汉城王宫,扶持国王李熙上位,扶植他的父亲兴宣大院君李昰应摄政,驱逐驻朝的清军,并宣布和大清国断绝一切附属关系。 接着叶志超不负所托,他和聂士成那五千精悍兵马,在二十九号坚决的主动出击,和进犯成欢的东洋人打了一场恶仗。 仗是打的不错,‘牙山大捷’打得东洋兵‘惶惶然不知黑夜里有多少天兵,悚然争先而逃’,狠狠的教训了一顿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邻居,不愧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淮军劲旅。 尤其更让李中堂满意的是,叶志超这员虎将懂大局,识进退,能不被一时的胜利所蒙蔽双眼,而是站在一方统帅的位置,全局性的思考问题。 他清醒的认识到牙山距离汉城和东洋太近,离鸭绿江太远,后勤里的粮秣弹药和兵力补给都太困难。 而且牙山受地形限制,不能进行大规模的城池联营防守。 所以叶志超断然决定‘先保留实力,以图来日重创来犯之东洋小丑,让其知晓我大清淮军的赫赫威名’,当机立断的直接北退向平壤。 在26号,李鸿章得知丰州海战中济远败退,广乙搁浅焚-毁,铁骨木壳炮舰操江号被逼降,高升号里面的千名淮军子弟葬生大海。 李鸿章就开始担心起叶志超那孤悬在牙山的五千兵马,怕被东洋倭寇包了饺子。 那可都是自己的老底子,是自己一两银子一两银子省吃俭用,硬生生砸出来的精兵。 现在叶志超和聂士成江自康的五千淮军精锐,正披星戴月的撤向平壤,朝廷也正在合议再派哪几路大军入朝助战。 只要这几路增援军马和叶志超在平壤合军,虽然不能轻谈反攻汉城,可是据点坚守以图后策,李鸿章都还是绝对有信心的。 况且李鸿章很怀疑现在东洋人别说敢打平壤,就是汉城,甚至朝鲜,估计要不了几天他们都没精力再呆下去了。 在26号李鸿章得到高升号被击沉的这个消息之后,他就立即接见了英国驻津门总领事宝士德。 在接见中李鸿章强烈的抨击了东洋人妄置国际公法不顾,公然炮击击沉中立国船只,并且希望英国的舰队能对东洋国采取断然措施。 李鸿章小口的喝着温热的牛奶,心里面不禁还在得意当时自己说的那几句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的话: “他们打了你们的总领事,击沉了你们的船,一点也不把你们公使的调停放在眼里!” 李鸿章相信自己已经成功的挑起了宝士德总领事对东洋人的怒火。 27号,奕劻紧急约见了英国驻中国公使欧格讷,当奕劻追问:“东洋国如此无理,西国素讲公法,当作何办法?” 欧格讷说:“此时我不能出断语,当听政府之命。既东洋国将英船击沉,或竟调水师前往,亦未可知。” 接着,洋历8月1号,就是前天中日正式宣战的这一天,欧格讷去了津门北洋水师的总部,听了璀琳和北洋水师营务处罗丰禄主持的联合调查报告,当时德,美,饿三国的领事也在场。 他们私下都纷纷表示了不可思议和谴责! 昨天,李鸿章又得到了一个让他更高兴的消息,很是赏了下面的奴才们几个好脸。——巡弋在东亚的英国远东舰队,已经派出了红雀舰和射手舰要来找东洋倭寇的舰队算账! “这会儿英国那边,总该又有消息出来了吧?” 李鸿章放下手里的青花牛奶杯,等的有些微微的焦躁。 “中堂。” 大雨里,张佩纶撑着雨伞急冲冲的来到了签押房。 “幼樵,这么大的雨怎么过来了,是英国那边有消息了,怎么说?” 李鸿章不禁精神一振。 “还没有,那边的事儿伯行一直在盯着。” 张佩纶把雨伞搁在门廊花架上,因为一路走的急,声音就有些喘:“中堂,刚才北塘吴总兵那里送过来一份急件,请您过目。” 张佩纶恭敬的双手把已经拆开的信函递给李鸿章。 “北塘能有什么紧要的事情,需要——” 李鸿章突然不说话了,脸色数变。 他拿起了桌边的玳瑁老花镜,仔细的逐字逐句的看了起来。 “轰隆隆——” 屋外的天空又是一道惊雷滚过,照着屋内忽明忽暗,照着张佩纶震惊困惑的神情,和李鸿章渐渐铁青的老脸。 如同一方巨石,压得张佩纶慢慢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父亲,好消息!” 这时候,李经方一脸大喜的跑了进来,因为一路跑的匆忙,身上的衣服头发都被雨水淋湿了大半。 他一进门就拿着手里的电报挥舞着嚷嚷:“英国外交部已经正式指控东洋国的罪行,外交大臣金伯利也对东洋人下了措辞强硬的命令。” “好。” 李鸿章脸上的阴云顿时一消而散,高兴的接过大儿子李经方的电报,随手把北塘送过来的加急信函像放火炭一般的丢在一边。 “这是?” 李经方只是随意的朝着桌上的信函扫了一眼,无意中看到‘英日通商航海条约’几个醒目的字眼,一脸疑惑的扭头看着似乎也是刚刚进来的张佩纶。 ------------ 第五章 死神擦肩而过 “是昨天才乘德国人的商船回到北塘的,高升号上面的一个哨官;因为在高升号上临阵怯敌,被检举出来准备行刑以正军法。” 张佩纶脸色怪异的说道:“刚才在刑场上,他却说是听到高升号的船长和大副用英语密谈,说是英国和东洋人十几天之前刚刚签订了一个平等的航海通商条约,所以他才苟且偷生的要把这个情报禀告给吴总兵。” “荒谬!” 李经远不屑的说道:“云章在东洋,龚藩台在英国,都没有听闻此等消息,东洋弹丸之地,何德何能竟让大英国和他签订平等的条约?分明是这个逃卒贪生怕死谎报军情,真难为妹夫这么大的雨还专门跑一趟。” 因为6月叶志超带兵去朝鲜,曾在李鸿章面前提议让李经远出任前敌统帅,被张佩纶谏阻。 所以李经远和张佩纶两人之间,如今已经势同水火,这会儿逮着机会,李经远就忍不住刺了张佩纶一句。 张佩纶听了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大儿子李经远这话,李鸿章却听得十分的入耳。 虽然这个会英语的哨官所禀告的条约,和李鸿章脑海深处的那个疑惑,似乎有着一种玄之又玄的关联。 不过李鸿章已经不愿意去寻纠里面的真相了。 不管怎样,这个小小的东洋,把你大英帝国的老脸子当着全世界的面,打的啪啪的响。 你们洋人素来讲公约,讲国际法理,这回东洋人对你们如此的藐视公约,你们总不会撒手不管吧! “幼樵,辛苦你一趟去叮嘱送信的戈什,让吴从起不要将这种谣言在营中乱传,以免多生枝节。” 听到岳丈的话,张佩纶心中微微叹息。 这个懂洋文的哨官禀呈的情报既然被定为谣言,消息传回北塘吴育仁那里,那么他的下场就已经不言而喻了。 李经远心中冷笑的看着张佩纶,自己的这个妹夫当年在马尾港,面对法军的铁甲舰,不也是一个有名的‘临战怯敌’的逃兵么? 亏得父亲好心赏他一碗饭吃,结果得陇望蜀,一个四十多岁死了老婆的穷措大,竟然敢窥视自己年仅二八的小妹。 乘着父亲一次口误,就死不要脸的爬杆儿上架,成了自己的妹夫。 我呸! 自己死不要脸,贪生怕死,还在父亲那里劝阻我去朝鲜。 李经远想的心中火冒三丈,现在既然大英帝国已经发了话,那东洋倭寇还敢不听?还不得老老实实的滚回他的破岛呆着去! 本来这‘为国戍边’的巨大荣耀就会加瞩在自己的身上,成就一番老子英雄儿好汉的美谈,结果全被这个白眼狼给搅和了! 李经远越想越气,随手拿起桌上北塘的禀呈看了几眼,就‘咦?’的叫了一声。 “怎么?” 李鸿章和刚要出门的张佩纶心中同时一咯噔。 “父亲,这个江自康仁字副三营的哨官何长缨我倒是见过,是咱们肥西何家何宁远的儿子,三代单传。” 李经远三年前回肥西,何长缨和几个当地大户的青年子弟联袂拜访过他一次,并且宴请他到酒楼里吃过一顿花酒。 这次李经远从东洋回国丁忧,何长缨也曾上门来求见,不过李经远没有露面就让门房把他打发走了。 衣锦还乡见父老,当地的大户,老丈,甚至屠狗卖浆之流,都可以礼贤对待。 可是现在自己身在津门总督行台,就不是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有资格走进来攀龙附贵的。 别说你何长缨一个小小的哨官,就是营官,想走进这个大门一步登天,也是千难万难。 可是既然有了之前的这点瓜葛,李经远倒不介意救这个小乡党一条小命,所以他刻意的提到‘肥西’,‘三代单传’这几个字眼。 “肥西何家,何宁远的儿子,三代单传?” 李鸿章诧异的自语,低头想了一下就准确的清楚的摸清了里面的门门道道。 当年肥东吴家,肥西何家,因为一场男女风月官司打的人尽皆知,那时候自己才十八九岁,还是府学的一个禀生。 这一晃眼,五十年都过去了! 李鸿章不禁起了怜惜之意,对站在门口的张佩纶说道:“幼樵,你给从起再带一句话,让这个何家小子回肥西闭门思过;既然会洋文,料来也有几分学识,让他弃武从文,说不定以后倒也是一段人尽其才的佳话。” “轰隆隆――” 屋外的天空,又是一道震天的雷霆滚滚而过。 ―― 何长缨被重新投进营房的监牢,他浑身湿透,剧烈的哆嗦着身体脱光身上的号衣,使劲的拧着上面的水分。 “咔嚓!” 透过监牢小小的窗口,窗外的天空猛然一亮,接着一道雷霆震的监牢里面都‘轰轰’乱响。 被雷声惊醒的何长缨一把甩掉手里的衣服,赤着身体大走到牢房的木栅栏边,满脸狰狞咬牙切齿的轮着胳膊,对着碗口粗的木栅栏,狠狠的一拳就砸了下去。 “咚!” 被砸中的那一根栅栏,猛地‘嗡嗡’的抖颤起来,显示出了不俗的力量。 “啊――,疼死我了!” 疼的何长缨抱着右手一声惨叫,右手骨节上一片血肉模糊。 而且这一拳头又挣破了他右肩的刀口,涌出来的血随即染红了他半个胸膛。 “麻痹,真TM的是穿越了!” 何长缨颤抖着身体,双目无神的滑坐在监牢的稻草地面上,满肚子的悲屈无处述说。 “卧槽你麻痹呀老天爷,我那如花似玉的媳妇儿可怎么办?” 这时候的何长缨并不知道,在同一时间的津门总督行台,因为李经远的那声‘咦?’,才让他和死神再次擦肩而过。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暴雨依然在‘哗啦啦’的下着,监牢里面渐渐变成漆黑一片,何长缨身上又疼又慌又饿,还好现在是夏天,光着身子倒也不觉得冷。 “卧槽你麻痹,这是要关到什么时候?” 已经慢慢的接受现实的何长缨一句国骂,发泄着自己心中的压抑。 这时候,监牢的房门‘哐当’一声被从外面打开,管牢的兵卒举着油灯,放了两个人走了进来。 何长缨就着灯光抬头看去,一个国字脸满脸胡子茬子,不正是刚才在刑场踢自己屁股沟子的那个混蛋么? 另一个倒是是星眉剑目,英俊不凡,长着一张让何长缨看着就想揍的脸。 ------------ 第六章 小小的东洋人 “哈哈,何老弟,爽不爽?” 那个国字脸络腮胡的高壮武官让狱卒打开牢门,大着嗓门笑哈哈的嚷着:“你老弟的命真硬,这刀片子都楞生生架到脑壳子上了,居然还能从阎王手里给夺回来,啧啧。” “命硬不硬倒不敢说,不过兄弟你那一脚伺候的可真够劲道。” 何长缨看到这个家伙,就条件反射的感觉菊花一紧,其中的滋味简直是太他马马的不足为外人道了。 “哈哈,你陆老哥我可是从豫北潭家沟出来讨嚼头的,一双大脚能开碑裂石,不是你老哥我吹――” 何长缨看着一眼粗线条,似乎有些听不懂人话的‘陆老哥’,不爽的翻了翻白眼,见他牛-逼的居高临下眉飞色舞的喷了自己一头一脸的吐沫星子,就连忙踉跄着站起来穿衣服。 “你肩上的刀伤,嗯?” 那个英俊倜傥的年轻武官看了刘大成血肉模糊的右手骨节,瞳孔就猛然一缩,目光就扫到了那根染着血肉皮沫子的栅栏上面。 能使这么大的劲儿自残着打狱牢栅栏,似乎不应该是个贪生怕死之辈,到像是心中有块垒,壮志未酬怒火焚烧中的愤懑发泄。 吴威扬不禁想起了自己狠狠打在泗水印尼警局楼梯栏杆上面的那一拳,不也是血肉模糊,锥心刺骨! 吴威扬深深的看了何长缨一眼说道:“走吧;你手上的伤口也需要包扎,而且你还需要换一身衣服。” “中堂大人怎么说?” 何长缨猛地扭头望着这个武馆,这才注意到了他头上戴着喇叭式的大金红缨官帽,顶戴上面嵌着水晶顶珠,蓝色云纹武弁上缀着一块熊罴补子,腰间的皮带上挎着一支泰西的左轮手枪。 居然是一个正五品的武官。 何长缨这才想起来,自己既然是淮军精锐仁字军的哨官,那么按理说也应该是顶着营千总的头衔。 这可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正六品的官衔,如果不论文武,可比那些七品知县还整整高了两级! 这时候,一辈子都没能混进体制的队伍,不能享受作威作福装大爷的快感,反而自从毕业了以后就处处小心翼翼,到处装孙子的何长缨,觉得这个穿越,似乎也不是那么悲催的难以忍受了。 “这事儿先不急,等包扎了伤口,我已差人去街面上买马褂长袍,换上了以后咱们到外面找处馆子说事儿。” 吴威扬不想太刺激这个与他年龄相仿的何长缨,把这个话题先岔过去。 “买马褂长袍干什么?” 何长缨有些没听明白,虽然身上这身普通兵丁的黑号衣确实不适合自己哨官的身份,可是只需要到营务处重新领一身六品的武弁服不就得了,还需要到街面去花钱买平头老百姓穿的衣服? “何老弟你已经不是俺们仁字军的人了,大人收到总督行台递回来的条子,让你回肥西闭门思过读书;唉,以后你陆老哥我缺银子花差,就不能找你老弟玩骰子救急了。” 旁边那个陆姓的武弁连连叹息。 “什么?” 何长缨听得心肝一跳,苍白着脸失口惊叫道:“闭门思过!” “这事儿待会儿再说,走吧。” 看到何长缨穿好衣服,吴威扬就想早点把何长缨给送出军营,以免自己那个小心眼的伯父虽然不能砍掉何长缨的脑袋,可是依着谎报军情的名义打他几十军棍,任谁也挑不出来毛病。 三人联袂走出军牢,外面已经住了雨,何长缨注意到营房里面空荡荡的,除了一些营房里面几乎光着屁股的军汉在里面嬉骂打闹,近一半的营房都是黑灯瞎火,明显都是出去找乐子去了。 这个时代的人们都没有什么太多的娱乐节目,男人们在夜晚除了喝酒吹牛-逼赌博玩女人,别的也似乎没有什么去处。 “今天吴大人从张幼樵那里拿了条子,给义胜营和练马步营的剩余兵弁补发了两个月的欠饷,兄弟们都出去乐呵了。” 陆铁腿一脸的羡慕,不是大人交代的正事儿,自己也早就溜出去喝酒耍钱玩女人去乐呵了。 “这军纪,难怪被人追着像狗一样的打!” 在未来的二十一世纪,何长缨没事儿混论坛,论坛里面把清末的淮军战力扁的一塌糊涂,现在也算眼见为实,所证不虚了。 “何老弟你说什么昏话?咱们仁字军六营可是大清国一等一的虎贲精锐,打遍全国无敌手,要不中堂老大人能把这京师的门户让咱们把守?” 一边听着的陆铁腿顿时不乐意了,牛眼一棱,虎声虎气的教训着何长缨。 “呵呵,打遍全国无敌手。” 何长缨笑着重复了一遍,本不想和陆铁腿争论,可是身为一个中国人看着自己这些不争气的祖宗,却实在忍不住的问了一句:“要是和东洋人打呢?” “照样只手灭了那帮罗圈腿儿!” 陆铁腿大手一挥极有气势的说道:“何老弟,你是在高升号上被倭寇吓破了胆子,一回来大人就要砍你祭旗,所以你不知道;叶提督,聂总兵,领着咱们的仁字军前些天在牙山,把罗圈腿儿打的哭爹喊娘,逃跑的个个恨着爹妈没给他们少生两条腿;哈哈,痛快!” 说完,陆铁腿乜斜着瞪了何长缨一眼,很坦荡的表示自己真的很瞧不起这个‘临战怯敌’的何老弟。 “这是就所谓的牙山大捷吧?” 何长缨低声自语,脸上露出极其古怪的笑容,还好是夜里,不然让陆铁腿瞅见又是一番‘教育’。 “军纪确实不堪;” 边上的吴威扬总算说了一句公道话,然而还没等何长缨生出知己的感觉,吴威扬的话意就猛地一变,自信的接着说道: “虽然和泰西诸国相比当然不堪一击,不过打个小小的东洋人,应该还是绰绰有余。” 你妹儿的! 得,鸡跟鸭讲话,根本就没法沟通! 何长缨听得直翻白眼。 小小的东洋人? 就是这‘小小的东洋人’,不久就把你们中堂老大人的十万淮军‘虎贲’打的满地找牙,团灭你北洋水师,吓得你们的泱泱大国的皇帝,老佛爷,割地赔款投降。 十年之后在你们皇帝的‘龙起之地’满洲,打得欧洲列强沙俄一败涂地。 接着逐步蚕食了整个东北,建立了伪满洲国。 然后从华北,长江口,两路进攻中国,挑起全面战争。 不久以后,更是突袭珍珠港,占领菲律宾,东南亚,一时风头无两。 就算是在东洋人战败后,何长缨所在的那个二十一世纪,东洋国依然是一个发达的世界级经济大国。 在领土和经济范围内,和经过百年沧桑苦难终于站起来的华夏国,依然摩擦不断。 不知觉间,何长缨响了很多很多,似乎都想痴了。 ------------ 第七章 穷途 包扎完伤口,换上一身朱青色绸缎长袍,上套着黑花绸缎圆领对襟马褂,头戴六瓣瓜皮小帽,足蹬高腰布靴,何长缨走出仁字军北塘大营的营门口。 他回头望了一眼里面那一片漆黑中的零星灯火,心中喟叹的想到,自己以后就是一介平民了。 难道只是这白来一场,眼睁睁的看着东洋人吞食‘老大帝国’的饕餮盛宴,即将上演? “关于英日那个条约,老中堂怎么说?” 何长缨偏头望着吴威扬问道。 “那个条约里面的内容是什么?” 在帝国洁净的夜色里,吴威扬目光如电的扫向何长缨。 何长缨一愣,这个他还真没有研究,斟酌的猜测道:“具体的高惠悌和大副田泼林也没有细说,只听说是英日两国的平等通商条约。” “平等?” 吴威扬的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泰西列国和远东诸国何曾签订过任何平等条约!现在的事实就摆在那里,东洋人打沉了英国的商船,就算他们签订了什么条约,条约里面总不会有着一条:可以任意的攻击对方的船只,而不负责吧?在国际公理上,东洋人这属于不宣而战。” 何长缨心中暗叹,不再争辩;这种思想是现在整个北洋,甚至满清帝国中枢的共识吧? 目光狭窄,不识天下大势;而且拾了几个牙慧,就自以为是的当法宝一样的高高拱起,以为天下事只要照着这些章程来办理,就攻无不克,从此天下太平! 他们难道连俾斯麦的那句在世界广为流传的名言,被东洋人拿去当做圣典的: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都不懂么? 这真是一个‘老大帝国’啊! 得,‘皇帝’都不急,我一个被赶出军营,还差点被砍了脑袋的一个‘太监’,操哪门子的咸淡心! 何长缨默默的走在污水横流的清末的津门卫的街道上,放下这些心思,开始好奇的打量着这一片片低矮破旧的房舍街市。 很难想象的到,在一百二十多年以后,这里大楼鳞次栉比,街上人山人海的繁闹模样。 因为大雨,再加上已经夜黑,街面上的人并不很多,不过那些长袍马褂,皲裤,一裹圆,袄裤,人力车子,还有那一条条拖在脑壳子后面的大辫子,还是让何长缨看的津津有味。 他忍不住摸摸了自己脑后的大辫子,拉了拉,扯的头皮直疼,这还真不是一场不羁的噩梦啊! 不知觉间,三人就来到了一座酒楼,算不上雕梁画栋,不过也胜在雅姿,里面灯花辉煌,热闹纷纷。 好,就让我好好的大醉一场! 何长缨心中默默的说着,脸露微笑,走进酒楼。 ―― 在北塘的一间小客栈里,何长缨转辗反侧了半宿都不能入睡。 即使是喝了满满两大碗大清朝的,绝对没有任何化工污染的高度纯粮酿的高粱酒,他还是没有一丝的睡意。 左右睡不着,何长缨就穿起了衣服,推开房门走到了这个客栈的花园之中。 通永镇总兵吴育仁做事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在得到总督行台的条子之后,也不管何长缨身上的刀伤,身上更是身无分文。 以军营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逗留为理由,让他的亲兵头子陆铁腿把何长缨直接轰出了大营。 还好在刑场上听到了何长缨那几句模糊英语的吴威扬,一时心动跟了过来。 吴威扬不仅让营医给何长缨包扎了伤口,差手下亲兵给何长缨新买了衣物,而且还大方的请他喝了一顿离别酒,临别把他安顿在客栈里面歇息。 如果换了一个人这么做,陆铁腿是万万不允许的,作为吴育仁身边的亲兵头子,貌糙心细的陆铁腿怎么会不明白老大人的心思。 只是何长缨这小子在北塘的两年时间里素来大方,手面阔绰,赢钱就请众赌友喝花酒玩女人,输了眉头都不带皱的,‘姥姥的’骂几句就一笑揭过,很对陆铁腿的脾气。 而且陆铁腿没当吴育仁的戈什哈头子的之前,是仁字军正三营马队的一个正哨官,而方伯远就是他哨里的一个马勇。 陆铁腿在一次偶然吃过方伯远媳妇做的泥鳅挂面以后,据说死了这道面食,没事儿总去蹭吃蹭喝,不然方伯远全身无半点特长,更不会巴结送礼上官,怎么可能在短短两年的时间里就当上了马队的棚长。 当然,这里面还有一些别的隐晦的谣传,从百年后穿过来的何长缨也就更加的不知道了。 所以陆铁腿看到吴威扬这个老大人的亲侄子,出面来保何长缨,也就乐于送个顺水人情的毫不干涉。 在酒桌上吴威扬含蓄的三言两语交代完,何长缨就听明白了大人们的意思。 总督行台把他的话定性为,为了逃脱斩刑,故意谎报军情;不过念在懂洋文,革去军衔剥掉官衣,撵回肥西闭门思过读书,希望能知耻而后勇,发奋读书以文报国,芸芸―― 何长缨心里大叫冤枉,自己确实是为了逃脱杀头,然而说的事情可是比铁板钉钉还要千真万确。 不过事情既然已经被上官盖棺定论,而且就如同出军营时吴威扬那种自信的说法,这个话题再说下去就无趣了,三人之间又是交情泛泛,所以只是喝酒说些无关的风月。 一直喝到陆铁腿滑下了酒桌,嘴里面‘春儿,春儿,你别伤心,哥哥心疼你’的乱说些昏话,酒宴才算结束。 何长缨站在一株枣树下,仰头看着这一百二十多年以前的北中国的洁净夜空和璀璨星辰。 怎么办? 不是以后怎么办,未来怎么办,怎么打败东洋人,泰西人,让我中华民族重新崛起于世界之林。 这类遥远空泛的的事情,何长缨现在根本都没有心思去想 而是明天的早饭怎么办? 还有回那个什么肥西何家的路费,和一路的吃喝怎么办? 何长缨想了又想,晚上陆铁腿这个大嗓门嚷的很清楚,‘大人说了,胆敢踏进军营一步,仰或想私下和军营官弁勾连,乱我军心,直接以闯营论处,乱棍打死!’ 何长缨在肩膀挨了一刀以后,再回军营借钱,他算是没有了这个胆子。 可是不这样,又去哪里能弄钱呢? 在这个时代的津门,大锅伙,小锅伙,旱锅伙,水锅伙,这些大小混子们呼啸成群的拉帮结派划分地盘,各种杂垢势力遍布津门。 讨饭,卖艺,收粪,买菜,打渔,包括在码头上下个苦力,都要经受这些混子们的盘剥管理,交保护费。 况且津门到肥西这么遥远的路程,何长缨估计自己在码头上当苦力回家的路费还没来得及挣够,东洋倭寇的士兵就已经打过来了。 “这真是穷途末路啊!” 一时间,何长缨长吁短叹,惶惶然竟找不到出路。 “嘤嘤――” 这时,一道细微的女子的啼哭声,突然传进了何长缨的耳朵里。 这道细微的女子的啼哭,虽然被这个女人尽力的压抑着,却在这个寂静无声的夜晚后花园,显得尤为醒耳。 ------------ 第八章 救美 带着一丝好奇,何长缨绕过一座小小的假山,经过一片婆娑的芭蕉丛,眼前的视野就陡然开阔。 一间窗纸上透着幽幽的油灯光的小客房,在那一排漆黑中悄无声息的客房中间尤为显眼。 那间客房的门居然也是虚掩着,‘嘤嘤’的女子啼哭声,正从里面隐隐传来。 何长缨脸色一暗,高升号的惨剧自从27号传回津门,871名淮军子弟中的营官将弁有多少的家人都寄居在北塘,简直是满城戴孝,。 何长缨不禁有些理解,在白天的大雨里,那些淮军士兵看自己那如同虎狼一般凶狠的眼神。 “可是这真的不关我的事,而且就算这个躯体原来的主人贪生怕死,可是开炮杀人的是东洋人啊!” 何长缨喟然长叹,脚步有些沉重的准备离开。 “不对!” 何长缨的心中猛地一惊,透过那扇纸裱的窗户,他看到上面正印出来一个纤细婀娜的女影,而那个影子正在仰着脖子尽力的往上伸。 而那脖子的上方正悠悠的荡漾着一根细细的绳影。 “不好!” 何长缨一声惊呼,拔腿就朝着那间客房扑去。 因为怕惊动周围歇宿的房客,何长缨只是稳而疾的一把推开那扇虚掩的房门,张嘴压低着声音吼道:“你在做什么?” 听到了何长缨的吼声,那个身穿孝衣的白裙女子的娇躯就是猛地一震的站在小椅子上面,偏头圆睁秀目,一脸惊恐的傻望着何长缨。 何长缨闪身进屋,轻轻的把房门掩上,继续盯着那个女子低吼着责问道: “有什么事值得你去自杀?失去了亲人心中痛苦万念俱灰,所以就用自杀来逃避?他们是怎么死的,是被东洋倭寇的炮火炸死的,是被冰冷的海水淹死的,是被倭寇用步枪朝着海水里射击,活活的打死的!因为你是一个小女人,所以你就从来没有想过哪怕一丁点报仇雪恨的念头,所以你就用死来逃避你的责任?你怎么如此的懦弱!” 一番话何长缨说的又快又急,加上之前未消的酒意,他口干舌燥的看到一边桌子上搁着一个白瓷大碗,碗里面还有小半碗水,就端起来咕噜噜的一口喝尽。 何长缨砸吧砸吧嘴,诧异的望着那个依然傻愣在凳子上,双手抓着绳圈,死瞪着自己的女子问道:“怎么有点咸?” “嚯,嚯,――” 那个女子嗓子里突然发出一串惊恐之极的‘嚯嚯’声,然后两眼一翻,就软着身体从凳子上一头栽下来。 “卧槽!” 何长缨纵身扑过去,一把将那个女子接住搂在怀里,心想着这个小娘们儿也太胆小了吧。 他小心的把这个柔若无骨的女人平方在床上,目光看到她的脸蛋,不禁微微一愣。 俗话说,女要俏三分孝。 此时这个鹅蛋脸的女子紧紧闭着眼睛,肌肤白皙雪嫩,樱桃小口红润,两弯黛眉细细,鼻翼小巧粉嫩。 她的脸上似乎也没有擦什么脂粉,素面朝天,却似清水濯芙蓉般明丽。 而那挂在眼角脸颊的泪水,就如同皎皎荷瓣上的晨露,晶莹剔透的我见犹怜。 竟然是一个难得的绝色女子。 而且因为平躺着,所以这女子的胸脯就挺的鼓鼓的,让何长缨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看的他就口干舌燥的渴了,想喝特仑苏。 何长缨砸吧砸吧嘴,收拾了一下心情,用手试了试她的鼻孔,还好只是惊吓过度没被吓死。 “我就长得这么吓人?” 何长缨自嘲的嘟囔一声,开始用手去掐她的人中。 他得尽快把这个女人弄醒,不然孤男寡女夜晚处在一室,传出去这个女人的名声估计就毁了。 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何长缨又不能离开,这时候的房门可不像未来的门锁那样能够两边锁,只能从外面用铜锁锁死,或者在里面用木插插上。 假如刘大成此时离开,万一哪个起夜的家伙摸了进来把这个女人给弄了,估计明天这个女子不是上吊就得割脉。 何长缨不但白救了,还得让这个可怜的女人无端遭受无赖的凌辱。 这个女子的肌肤不但白,而且嫩,何长缨没掐几下就把她的人中掐的血红。 “嗯――?” 那个女子轻轻的哼了一声,幽幽的睁开秀美的眼睛,茫然的看着房顶。 已经停手站在一边的何长缨心里高兴极了,不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么? 于是他面带笑容的从上空把大脑袋伸进这个女子的视野,笑呵呵的说道:“你醒了?呵呵,我――” “呀――!” 这个刚刚醒来的女子一看到何长缨的大脑袋,秀眼内的瞳孔就是猛地一缩,小嘴里发出一声惊呼,双眼一翻白眼,又晕死了过去。 “我太阳的――!” 何长缨又惊又怒的叫骂一声,哥是鬼呀?就这么怕人! “得,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哥哥我今天还不信这邪了!” 何长缨捋起自己长袍袖子,对着这个昏迷的美女继续开整。 三下五除二,何长缨就把这个昏睡的女人的额头掐的一片青紫。 “嗯――” 那个女子终于又是一声低吟,缓缓醒来。 吃了上次的教训,何长缨没敢吭声,更没敢再把大脑袋伸过去,心里盘算着等她心神安定下来再做计较。 “何大哥,我对不起你,呜呜――” 那个女子双眼直直的望着屋顶,第一句话就把何长缨给说愣了。 原来居然是熟人? “我不是不想替你收尸,可是伯远的身子一拉出来,我的脑袋就懵了,就什么都都想不起来了;伯远他死的好惨呀!呜――” 一时间那个平躺在床上的女子哭的梨花带雨,让人心碎。 原来她是方伯远的家眷啊。 何长缨不禁想起了白天在暴雨里的刑场上,那个梗着脖子扯着嗓子大吼‘何老弟,哥先去了’的那个汉子。 何长缨的心里不禁一愧,晚上酒桌上听陆铁腿醉酒之后无意露出的口风,这个方伯远其实就是在船上作为好兄弟的本分,随便应和了自己两句,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大恶。 不过吴育仁似乎考虑到只斩自己一人,公报私仇做的太过于明显,所以就把这个义胜前营马队的棚长也给饶了进去。 结果自己这个‘首恶’倒是保住了脑袋,方伯远这个蹭到边儿的倒霉鬼反而丢了性命。 “何大哥,今天我在北塘求了一天,都没有裁缝愿意给伯远缝合尸首,求了一天也没有一位大师愿意给伯远做法事,还是陆大哥带着营里的几个哥儿,偷偷帮我把伯远葬在城西的乱坟岗子;何大哥你别吓我,我知道没能给你收尸对不起你,你和伯远从小玩到大,这些年也一直搭手帮了我们不少,可我真的没有力气再熬下去了;我死了以后,咱们三个就在地下见面了,怎么打怎么骂都随你;呜呜――” 何长缨的脸上冷的僵硬,他勉强的强笑一下,沙哑着嗓子说道:“就不能不死?” ------------ 第九章 你怎么没有死 “不死?咯咯咯咯——” 平躺在床上的那个女子嘴里发出一串神经质的冷笑:“奴家自小寄居在方家,一直当做伯远的童养媳养着,方家二老视我为己出;现在二老早亡,又死了夫君,还被赶出营居,肥西的家业早已经被小叔子败得一干二净,这天下之大,那里还有我薛迎春的立锥之地!” “你就不能自立一点,比如说找一些缝缝补补的活计?” 何长缨摸摸鼻子,觉得这个薛迎春漂亮倒是真漂亮,不过简直是死脑筋,有些不可理喻。 如果是殉情,虽然愚昧多少还算是个说法。 可是何长缨听着她话里的意思,只是因为死了男人,被赶出屋子,感觉今后的生活没有了着落,所以就要自杀。 按着她的这个逻辑,满清末年的太平天国,捻子,陕乱,义和团,包括以后的军阀割据,中原大战,东洋入侵,中国一半的人还不都得抹脖子上吊? “缝缝补补?” 薛迎春嘴里又发出了一声冷笑:“在伯远入葬的时候,他的头就是我一针一线缝上去的——” 何长缨听得身子一麻,真没有想到这个柔柔弱弱的女子,居然也有着如此大胆心硬的一面。 可既然连这种事儿都有胆子做出来,现在却因为生活中一些暂时的挫折而要自杀? 何长缨有些宿醉的脑袋晕乎乎的,感觉自己真是无法理解这些一百多年以前的满清女人们的神逻辑。 “可是你们这些男人们做的羞人事情,却要让我们女人来承受!” 在床上躺的薛迎春猛地坐了起来,眼睛直勾勾的狠盯着何长缨,声音里充满了愤怒的质问: “我们女人不懂你们男人家的大事情,可是整个北塘的人都在说你和伯远贪生怕死,想向罗圈腿东洋人投降,这是不是真的?!” “呃——” 何长缨突然被薛迎春扯着嗓子质问,不禁一愣,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这一声怒问显然惊动了周围的房客,各种骚动和叫骂隐隐传来。 “我明白了;就这样你还劝我不要死?现在这整个津门还有我容身之处么,我哪里还有脸活!” 看着何长缨站在那里无言以对,床上的女子眼睛里露出了深深的失望和绝望,冷冷的说道: “何长缨你就这么怕死?这么些年我知道你一直惦记着我的身子,当年伯远冲撞了你,你那是让下人把他往死里打啊,可是看到了我,从此你就和伯远成了好兄弟;——” 卧槽! 何长缨听得忍不住摸了摸脖子,这TM的不是一个满清版的‘自从见了你的女人,你这个好兄弟我就交定了’么? “——伯远的身子是你暗地里找人坏的吧?我小叔子抽大烟赌博也是你让人引诱的吧?前年我和伯远结婚的晚上,你灌醉了伯远,躲在床下面,半夜里摸上床,不是我拿着剪刀捅了你一剪子,你就脏了我的身子!你这个畜生,你荒淫无耻我可以忍,因为这些年有多少像你这样的无赖汉想坏我的身子,不是你我也保全不了,可是你为什么要认贼作父,你还是不是一个带把儿的男人!” 看着薛迎春瞪着自己恨不得食骨啃肉的神情,何长缨感觉嗓子又干又痒,真是峰回路转,真没有想到这个漂亮女子居然有着如此泼辣强横的一面。 还有自己的这个身体的原主人,似乎还真不是个东西。 “谁认贼作父,谁?” “夫人,可是有采花贼进屋了?” 门外一片嚷嚷。 薛迎春的声音越来越来响,周围的房客隐约听到话里面的意思,纷纷睡不下去了,都跑了出来围在门外。 不是顾忌着里面是位女客,这些人早就一涌而入看个究竟。 “只要你何长缨是个男人,我白花花的清白身子就是让你睡了我也认了,可是,你——” 坐在床上的薛迎春,满脸泪痕眼眸明亮的瘆人,猛然伸出右手直直的用手指指着何长缨,声音里充满了鄙夷的不屑:“不是个男人!” “呵呵,” 何长缨窘得无言以对,干笑着说道:“既然这样就不要死了,要珍惜生命从长计议,何况你吊死在人家客栈这不是害人么?你再好好想一想,毕竟生命诚可贵,爱情——呵呵,今晚喝多了,跑题了,我——” “你没有死?” 床上的薛迎春似乎猛然醒悟过来,现在屋外站了这么多的人,这个‘鬼’居然还没消失,还在说话,那么——? 她顿时圆睁着秀目,不敢相信似的又惊又怒的死瞪着何长缨,整个娇躯都在簌簌发抖。 “呵呵,” 何长缨僵硬的脸又是一声无话可说的干笑。 “你没有死?你怎么没有死?你居然没有死?” 穿着白衣孝服的薛迎春傻傻的放下手臂,痴痴的自语:“你为什么没有死!” 何长缨感觉自己有些呆不下去了,本来好心进屋救人,结果——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薛迎春突然抬起头眼睛,明亮而狠毒的死盯着何长缨,咬牙切齿的说道:“何长缨,你好毒!” “呃——” 何长缨感觉自己现在跟这个女疯子都没法进行正常的语言交流,他心里不禁有了退意,干哑着嗓子说道:“你先休息,平静了以后,有事明天再说。” 说完,何长缨就转身挪步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我要杀了你!” 何长缨的耳边听到薛迎春一声嘶叫,就感觉身后一股风声扑来。 这个女人是个疯子! 何长缨心里这么想着,就赶紧把身体朝旁边一侧,结果腰间一道剧痛传来。 “啊!” 何长缨疼的大叫一声,连忙朝前一扑,慌乱的扭头看去,只见薛迎春披头散发,面目扭曲,小手里面擎着一把锋利的剪刀。剪刀上面正低着鲜血。 “卧槽!” 从小到大没受过伤的何长缨顿时又惊又怒,自己这是招谁惹谁了? 自从被秦伟那混蛋一棍子敲到满清甲午年,先是在刑场被吓了个半死,肩膀又挨了一刀子。 接着在牢房里自残,现在右手还包扎着白布。 自己好心救人,结果腰上又挨了这一剪刀。 何长缨一摸左腰,满手的鲜血,又疼又怒的盯着薛迎春低吼道:“你TM疯了么?” “对,我今天就是疯了,何长缨!我今天要和你同归于尽!” 薛迎春泪眼婆娑的大嚷着,猛地高举起手里的剪刀,朝着何长缨扑来。 ------------ 第十章 女追男 “卧槽!” 何长缨惊得一声怒骂,看着那迎面扑来的,顶端尖细细的粗铁剪刀,感觉无法力敌,一时又不知该如何智取,只好拔腿夺门而逃。 “你还敢跑?” 薛迎春小嘴里发出一声高昂的尖叫,右手高扬举着剪刀,紧跟在何长缨的身后,随即也冲了出来。 何长缨跑出房门,抬头就看到屋子外面围着乌压压好大一堆看戏的男男女女,个个都惊奇的瞅着自己。 只是此时小命要紧,别千辛万苦费尽心思的没死在刑场,今晚反而挂在这个娇滴滴的漂亮女人的手里。 何长缨也顾不得脸上的羞臊,扯着脖子大喊着:“劳驾老少爷们儿大姑娘老奶奶们让让啊!看大戏也要给腾场子不是?” 说话间,何长缨一低头就从一个丰满的俏少妇的腋窝子里蹭了过去。 “吓!这个无赖,你——呀!” 人群里顿时传来那个被蹭的肚兜里的大兔子直摇晃的少妇羞怒的啐骂,然而定睛就看到一个身穿孝衣的女子披头散发,跟个女鬼一样的举着凶器扑了出来,嘴里面顿时吓的一声惊叫。 人群也骇的一哄而散,都远远的闪开,然后兴奋的继续瞅热闹。 于是何长缨围着后花园的假山枣树芭蕉丛和小水池在前狂跑,薛迎春穿着白衣孝服,披散着满头青丝,小手举着剪刀在后面猛追,很快两人就绕了小池子跑了六七圈。 “好,小娘子快追,再加把劲就逮上了。” “吓!前面的哥儿快跑,小娘子就要追上你啦。” “这个不要脸的登徒子,活该被杀!” 人群里的看客们纷纷指指点点,各种叫好的,助威的声音不绝于耳。 二楼的客房窗户也都扇扇打开,伸出一个个脑袋,欣喜异常的观望。 “你还追,你一个女人还,呼——还要不要脸!” 何长缨左手按着腰间的伤口,拼命的绕着院子跑,感觉肩膀上又是一片火辣辣的疼,不用说包扎好的刀口子又崩了。 “姑奶奶我今儿连命都不要的了,还要什么脸子?杀了你,呼呼——” 在后面一直紧跟不舍的薛迎春也是累的俏脸血红,气喘吁吁:“咱们仨一起到阎王那里说理儿去!” “你老公真不管我的事!”何长缨那个心里郁闷啊。 “编,你继续好好编!编好了你下去跟阎王慢慢的谈!” 薛迎春根本就不带相信何长缨的话,反而趁着何长缨说话的功夫,又拉近了一点距离。 得! 这死心眼的倔妞儿! 何长缨只好忍着腰间肩膀右手的疼痛,继续拔足狂跑。 一夜鸡飞狗跳! “喔——” 何长缨在鸡鸣里困顿的睁开干涩的眼睛,他真想一睁眼就看到二十一世纪的病床,而之前的一切闹剧,只不过是南柯一梦而已。 可是现实还是无情的击碎了他的梦想。 木板床,竹编的席子,昏暗的客栈,还有从破了一个大洞的窗户纸外面透进来的韶光。 窗外隐隐的浅白,远远近近的鸡鸣声响成一片,似乎整个北塘就是鸡的海洋。 “不知道这个执着的小娘皮走了没有? 何长缨低声的自语,一脸的余悸。 昨天晚上,何长缨和薛迎春在院子里整整的‘玩’了大半个时辰,到最后整个客栈的房客,老板,伙计,都跑了出来,嘻嘻哈哈的站在屋檐子下面看热闹。 房客伙计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还可以理解,可是这个客栈的胖老板也忒不是东西了,何长缨刚对他喊了两句‘你是老板,你也不管管’,‘要是砍死了我,你的客栈就是凶宅了’。 结果那个胖老板一脸色眯眯的就着昏暗里的星光,看着薛迎春白衣里面一对大兔子的起伏跳跃,一边笑哈哈的表示自己真的毫不为意。 最后何长缨趁机跑回了自己的房间,死死的插上门不让薛迎春闯进来,薛迎春用力的砸了几下门,客栈老板这时候终于不愿意了,表示虽然他的门很结实,可是也不能这么砸。 愤怒的薛迎春就把窗户打了一个破洞,伸着小嘴对着里面的何长缨狠骂。 何长缨无奈中只好威胁要脱长袍,结果这个妞儿就坐在他的房门边一直开骂,骂的周围的看客纷纷叫好喝彩,一直骂到又晕又疼又累的何长缨呼呼睡去。 门外已经没有了那低低的咒骂声,何长缨小心翼翼的起床,就着外面的天光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伤口。 腰上还好,只是扎穿最边上的一层皮肉,没有伤到里面。 肩上营医包扎的伤口,何长缨没敢解开,他活动了一下肩膀,感觉问题似乎也不是很严重。 何长缨悄悄的穿好衣服,轻轻走到门边,心里盘算着还是趁早溜走是上策,不然今天估计大半个北塘的闲人都要来这里看戏叫好了。 何长缨走到门边,缓缓的抽开房门的木插销,一点一点的打开房门。 “咯吱——” 不对,怎么这么大的推劲! 何长缨心肝一抖,低头通过那道小小的门缝就看到门口一片白,下面还有一段白嫩的葇荑,里面紧紧的握着那把染着血迹的锋利剪刀。 何长缨的大手一抖,屏着呼吸把门一点一点的关上,然后双腿顶着门板把木插销重新死死的插上。 “呼——” 就这一会儿功夫,何长缨就已经出了一额头的冷汗。 “这个倔妞儿,今天是要跟我不死不休啊!” 何长缨抓起桌上的水壶,把粗瓷碗里满满的倒了一碗白开水,端起来咕噜噜的一口喝干,张嘴就愤愤的低骂着:“卧槽,睡的这么死连鸡叫都喊不醒,可别堵着门睡啊!” 何长缨无解的傻坐在床上,一脸的苦闷。 这一夜没有尿尿,刚才又喝了一大碗白开水,他现在的尿意简直是无可竭制,压迫的膀胱都快爆了。 渐渐的院子四周的人声多了起来,外面巷子里的车马声,买卖吆喝声,不绝于耳。 尤其那些房客在起床后洗漱之后,那‘哗哗’的泼水声,简直折磨的何长缨都快崩溃了。 “不公平啊,她怎么就没有尿呢?对了,一定是老在哭,尿水都化成泪水了;马马的这个什么破客栈,屋子里连个尿桶都不准备!” 何长缨气馁的直叹气,牙齿一咬,大脸一拧,准备来个突然袭击,然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厕所。 他还不信了,这个倔妞儿真敢冲到男厕去瞅男人们的大鸟! 何长缨轻轻走到门边,一手紧抓门板上的木梁,另一只手稳稳的握住木插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预备!一,二,——” “哈哈,方家小娘子,可让哥哥逮到你了,今儿看你还想往哪里跑?” 外面院子里突然传来了一个公鸭嗓子般的大叫,闹哄哄的冲进来一大群泼皮无赖。 ------------ 第十一章 韩大嘎子 薛迎春昨晚靠在何长缨的客房门板上面痛骂数落了一夜,历数何长缨当年在肥西犯下的的种种无耻下流荒淫,虽然细听都是些无伤大雅的流痞小事儿,不过倒也不时赢得无聊看客们的阵阵喝彩。 直到天将亮实在支撑不住,薛迎春才手里紧握剪刀,香背紧压着门板,昏昏睡去。 到了清晨,这北塘满城子的鸡鸣,都没能唤醒沉睡中的薛迎春,倒是香背后面门板的微动,随即就惊醒了她。 只可惜等她迷迷糊糊的清醒过来的时候,何长缨这个胆小鬼早已经又重新的把房门死死的插上,让她无计可施。 “哼,有种你个混蛋一辈子都窝在里面别出来!” 薛迎春双眼冒着熊熊的火焰,咬牙切齿的看看紧闭的房门啐骂着。 四周的房客都早早的起来,合计着想看一看这个凶悍女子的脸蛋模样,此时一看果然是一个我见犹怜的绝色,只是没有的夜色的遮掩,再加上这个女子手里握着的那把带着血迹的剪刀,倒没有人敢轻易造次上前招惹。 薛迎春握着剪刀刚刚站起来,头疼着怎么洗漱又能看死何长缨别让他趁机溜了,就看到大开的院门口蜂拥的闯进来一堆‘混星子’。 为首的正是当年调戏自己,被何长缨用棍子砸断大腿的韩大嘎子。 薛迎春心里一惊,习惯性的就想朝着何长缨的房门那边靠去,突然她就嘴唇颤抖,俏脸卡白的僵硬在原地。 多年来无助下的安心依靠,此时却已经反目成仇,而且让自己欲杀之而后快! “哈哈哈哈――” 看到薛迎春脸色卡白嘴唇颤抖的僵在那里,韩大嘎子放声狂笑,声音里充满了快意: “薛迎春啊薛迎春,你怎么也想不到会有这一天吧?哈哈哈哈――,爷真没有想到,你的死鬼男人和你的姘头何长缨,居然是罗圈腿儿东洋杂种养的狗汉奸!瞧瞧他们这出息,啧啧,就是想认爹,找一个洋鬼子也比找这些东洋猪要强!” 既然没有了依靠,那么只有自己坚强,大不了就是个死! 而且自己本来就不想独活了,只是可惜不能和这个没良心,狠心肠的负心鬼一起到阎王那里说理,被当做奸夫ying妇拧在一起拧成油条下油锅里炸! 薛迎春右手紧紧的握着手里的剪刀,遗憾的望了一眼那依然紧闭没有打开的房门,回头狠狠的盯着一身泼皮相,眉飞色舞的韩大嘎子,柳眉倒竖着说道:“韩大嘎子,你想怎么样!” “嘿,走眼了;” 看到一身白孝的薛迎春那娇俏凶恶的模样,韩大嘎子顿时就更加的来了精神:“之前哥哥就是嘴馋你的身子骨可人,盘儿靓;没料到小性子也是这么倔的遭人喜欢,看着哥就心痒痒的现在就想把你按在胯下嫩一回,爽一遍。” “哈哈――” 众无赖们纷纷轰然大笑,一个个都色眯眯的盯着薛迎春娇俏的脸蛋,胸腰臀儿大腿猛看。 薛迎春气的娇躯直哆嗦,秀目喷火的盯着花鞋子粗辫子,敞着衣襟,额上贴着狗皮膏药,一脸无赖相的韩大嘎子骂道:“你个不要脸的臭流氓!” “哈哈,方家小娘子您可是说准了,咱哥儿就是流氓啊!” 韩大嘎子和他身边的一堆‘混星子’又是轰然张嘴大笑,似乎生怕别人不知道哥儿们就是这津门卫里声名狼藉的锅伙儿一样。 客栈里的房客们都是识时务的远远避开,不敢招惹出头。 津门卫的这些‘混星子’都是一群滚刀子肉的牛皮糖,谁挨上谁倒霉。 沾上了就跟身上沾了一堆臭狗-屎一样,又黏又臭,甩都甩不掉,客栈里住的都是普通过日子的正经人家行脚客商,谁愿意没事儿招惹这种大麻烦。 尤其是这个韩大嘎子,是这两年才冒出头的,北塘一带有名的吃鱼行的水锅头。 他们这些‘混星子’聚啸成群,所有的渔民要将鱼鲜海货卖在北塘的市井,都必须由韩大嘎子这帮人掌秤,按船抽分,再提价卖给北塘的小商小贩。 不服的他们就‘拉破头’‘磨裤裆’,朝你屋里丢砖头,或者夜晚在你的门上墙上刷稠稠的,已经发酵成绿色的大粪汤,一直折腾到你服软为止。 所以论起威风,这些‘混星子’有时甚至要比官府的税官还要大上两三分。 两年前何长缨带着方伯远和薛迎春来北塘投军不久,那时何长缨刚刚坐上仁字军副三营的一个什长。 一天还只是津门卫一个普通‘混星子’的韩嘎子,撞见了穿着何长缨刚给买的一身新式袄裙的薛迎春,顿时惊为天人,就没脸没皮的过去纠缠。 何长缨向来跋扈,哪里吃韩嘎子这无赖一套,两人当场就拧了起来,结果韩嘎子买打,何长缨卖打。 在清末这个时候的津门卫,出来混江湖,靠的是硬骨头,脸面,规矩;个人勇武,力气刀子本事,反而是次要因素。 一个硬骨头的残废,甚至要比一个四肢健全的‘混星子’更加让人尊敬。 在这里的江湖规矩跟北平的流氓地痞,泼皮无赖不是一个路数;混混开逛成名,并不是依赖个人拳脚刀子硬,赌狠,而是靠卖打扬名。 谁若能是挨打滚堂子,不畏棍棒方为好汉,如果买打中途开口求饶,呻吟,那就是孬种认熊。 失了颜面,不但以后没了这碗饭吃,而且从此以后就得处处夹着尾巴做人,被人看不起。 混泼皮滚刀子肉,靠的就是面儿名声,而卖打就是这样的一个终南捷径。 那天何长缨一身笔挺威武的五云绣官衣冲了出来,顿时就让韩嘎子激动的浑身发抖,然后死命的用语言挑衅何长缨,开始买打。 何长缨几棍子砸下去,这个韩嘎子倒也硬气,不但不求饶反而把何长缨的上下祖宗都一一数落着骂了个遍,结果气的何长缨硬生生的打断了韩嘎子一条左腿,倒是成全了韩嘎子的威名。 之后韩嘎子就半瘸着一条左腿,带着闻声投靠的小弟锅伙们一举吃掉了北塘的小刀李,成了北塘吃鱼行的水锅头韩大嘎子,日进斗金,风光得意。 “方家小娘子,两年前哥哥买打,让你的姘头硬生生的敲断了哥哥的一条左腿,成就了哥哥的威名。” 韩大嘎子瘸着腿,一脸淫笑的走近粉白娇嫩的如同一朵白莲花一般娇艳的薛迎春面前。 而他身边的‘混星子’们听到韩大嘎子这么说,无不在一边大声的马屁着‘韩爷威武’,‘嘎子爷是条硬杠杠的汉子’起哄。 ------------ 第十二章 你属狗啊 “方家小娘子,看看你那死鬼男人和贪生怕死的姘头都是个什么玩意儿?爷爷当年买打,是瞅着他何长缨是仁字营吴大帅下面的堂堂把总,想来也是一条硬杠杠的铁汉子,谁知道竟是一个软蛋孬种,现在想想都是脏了嘎子爷我的大腿!” 韩大嘎子走近薛迎春,望着她鼓囊囊的胸脯,杏眼粉腮,闻着她身上那一股股让人着迷的香气儿,下面就跟个木橛子一样的钢了起来。 他咽着口水,嬉皮笑脸的对薛迎春说道:“那两个软蛋货,那里有你大嘎子哥硬棒?你大嘎子哥我现在是有钱又有面儿,只要从了哥哥,保准儿你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说话间,韩大嘎子就迫不及待的伸出他的狗爪子,朝着薛迎春的小嫩手抓去。 看到韩大嘎子腆着一张又脏又臭的臭脸走过来,不老实的想动手动脚,早有防备的薛迎春就狠狠的挥动右手的剪刀朝着韩大嘎子的脏手扎去。 “啊呀――,你这个小娘皮倒还是匹烈马,哥哥我天生不服人,今儿还真要骑服你这头小母马不可,试了哥哥的大物件,你就知道哥哥的好儿了;哈哈!” 一身滚刀子肉,在津门的江湖酱缸里摸爬滚打十几年的韩大嘎子,早就留意到了这个小倔驴手里的剪刀,岂会让薛迎春轻易扎到。 只见他歪七八斜的身体一晃荡,就躲开了薛迎春含恨扎下的剪刀,眼睛变得跟只恶狗一般的明亮,下面更是兴奋的把绸布裤袄都顶的凸起了一大团。 看到韩大嘎子那身丑相,薛迎春气的浑身直颤,一时间却又万念俱灰,觉得与其孤零零的苟活在这个肮脏污浊的世界上,还不如一剪刀子死了干干净净。 薛迎春的秀眼里面闪现出一丝疯狂,看的一脸淫笑的韩大嘎子都不由的止住了笑容,心惊的往后退了两步。 薛迎春双手突然打开手中锋利的剪刀,右手紧紧的握着半边的剪柄和剪刃,用另一头的锋利刀口紧紧的压着自己粉嫩优长的雪颈,吓的众人都是心肝一抖。 “别,别,方家小娘子你可别做傻事,咱有事好商量。” 看到这一幕,韩大嘎子也不禁有些慌了。 如果今天真把这个烈性女子给逼死了,今后津门卫满城的男女老少还不指着他的脊梁骨,把他给唾死? 薛迎春根本就没有看一眼她面前站着的这个癞皮狗,而是扭头望着那扇依然紧闭的房门,心哀似死的吼道:“何长缨,你好,你――” 下面的话,薛迎春似乎已经骂不下去了,她闭眼不再眷恋的哪怕再看上一眼眼前的这个让她痛恨的污秽世界,右手一紧,就要用锋利的剪刀对着自己粉嫩的脖子狠狠的拉下去。 “咯吱――” 那扇让薛迎春心哀似死的房门,突然从里面被猛地拉开,何长缨两眼冒着怒火,恶狠狠的瞪着薛迎春吼道: “你闹够了没有?昨晚上吊,今天拿着剪刀抹脖子,你就这么想死!你知道我昨天为了从吴从起那里保住这颗脑袋废了多大的心思,你的脑袋就这么的不值钱?” 说话间,何长缨大步的走到傻愣愣的瞪着他的薛迎春的身边,一把蛮横的抓起她右手的剪刀夺了下来,然后狠狠的朝着远处甩去。 ‘哐当’一声,这把剪刀砸到客栈屋檐下面搁着的防火大缸上面,硬是把厚厚的钢壁砸出一片蛛网般的裂痕,然后远远的跳开,弹到地面上‘啪啪’的乱响数声,才渐渐停歇。 猛然看到当年一棍子砸断自己的大腿,甚至把手里儿臂粗的白蜡杆棍子都砸断了的何长缨突然从那个屋子里冲了出来,吓的韩大嘎子身体一颤,不由自主的又朝后轻轻退了两小步。 接着那一剪刀居然把屋檐下的用来防火的大缸砸的发裂,骇得韩大嘎子脸色一紧,眼角直跳,心里面更是一阵颤抖。 两年前的那一棍子,给韩大嘎子的印象简直太深刻了,那一棍子下去,韩大嘎子当时就歇菜的晕死过去。 “我死不死要你何长缨管?你凭什么管我?” 薛迎春看到何长缨怒冲冲的走了出来,当时就泪如泉涌的哭花了脸,扯着嗓子对何长缨吼道:“你凭什么管我?伯远对你这么好,没想到你居然是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畜生!” 看着薛迎春雪嫩脖子上那道被锋利的剪刀压出来的刀口子,慢慢的渗几滴血红的血珠,看着她泪眼婆娑的望着自己伤心愤恨失望的纷杂眼神,何长缨嘴巴动了动,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说话呀,你怎么不说话,我今天跟你拼了!” 薛迎春恶狠狠的扑到何长缨的怀里,双手双腿对他就是又捶又踢,没办法的何长缨只好一把将娇俏纤细的薛迎春紧紧的搂紧怀里,嘴里面喊着:“你有话,好好说,就不能,啊――你松口!啊――” 感觉到自己细胳膊细腿儿的,似乎对何长缨这个恶棍造成不了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结果薛迎春怒从心起,张开小嘴露出满嘴锋利雪白的细齿,就狠狠的对着何长缨的手臂咬上去,然后死叼着不松口。 何长缨疼的连声惨叫,一个劲儿的摆着胳膊,可怎么又能挣脱的开。 周围的房客,胖老板,伙计,还有众‘混星子’们,韩大嘎子,都看呆了。 只见何长缨死死的搂着方家小娘子薛迎春的细腰粉背,又叫又喊,而方家小娘子则是双手紧紧的反搂着何长缨的虎腰,不让他动弹,而小嘴儿死叼着何长缨的胳膊不放松, 这哪里是报仇雪恨,你死我活? 这简直就是一对不知羞耻的奸夫ying妇,在大庭广众之下秀奸情! “你松嘴,我再说一遍,你-松-嘴!” 何长缨强忍着浑身的疼痛,低头眼睛死死的盯着俏脸雪嫩的薛迎春,很严肃对她说道。 “呜呜――” 薛迎春小嘴里牢牢的叼着何长缨的长袍布和里面的那坨软肉,仰着散乱的满头青丝覆着满是泪痕的俏脸,黑宝石一般明亮的一对大眼睛挑衅的望着何长缨,嘴里面发出小狗一般的‘呜呜’咒骂声,死不松口。 “你属狗啊?呜呜,呜呜――” 何长缨学着薛迎春的声音,‘呜呜呜呜’的叫着。 “咯咯咯咯――” 薛迎春没能忍住,大笑着松开满是鲜血的小嘴,随即满眼的眼泪就再次汹涌的涌了出来。 她双手紧紧的捂住自己的脸蛋,哽咽着慢慢的从何长缨的怀抱里滑了下去,蹲在地上抽涕着痛哭起来。 ------------ 第十三章 买打卖打 “哈哈――” 被猛然从客房里冲出来的何长缨唬的心慌肉颤的韩大嘎子,到了这个时候,才算缓过劲儿理出里面的门道,不由得胆气一仗,放声狂笑。 “好,好,好!” 韩大嘎子兴奋的大叫三声:“自从昨黑知道吴大帅饶你何长缨一条狗命,爷就差人满北塘的寻你这个卖国贼,还以为你小子早已夹着尾巴溜圆儿滚蛋了,没想到居然躲在这里!” 何长缨鄙夷的抬起头,打量着这个和‘自己’有些旧怨的津门泼皮。 一张胡子拉碴的蜡黄马脸,头上歪戴着瓜皮小帽,身穿青色裤袄,披着一件青洋皱长衣,不扣纽扣,半敞着露出里面脏兮兮的黑肚皮,腰间扎着一个白洋皱褡包,脚穿蓝袜子花布鞋,又粗又松的大辫子搭在胸前,上面还风骚的节节插着茉莉花骨朵儿。 看着何长缨就觉得真TM的恶心。 感觉到何长缨眼神里的不屑,韩大嘎子顿时就暴怒了起来,满脸狞笑的看着何长缨和蹲在地上痛哭的薛迎春说道: “薛迎春你个烂表子,亏得你大嘎子哥刚才还把你当个贞烈女子来敬重,谁知道才死了男人,一见自己的老姘头就当众抱上了,真不知羞耻!” “好!” “嘎子爷说的真是要得!” “打死这一对不要脸子的狗男女!” 众‘混星子’们纷纷叫好儿喝彩,给韩大嘎子助威。 听到众小弟帮衬的应合,韩大嘎子得意洋洋的掏出一盒‘品海’牌洋烟,施施然的划着洋火柴点上,朝着何长缨喷出一股烟雾继续说道: “还有你何长缨也不是个玩意儿,贪生怕死见了罗圈腿儿的兵舰就熊的尿裤子要投降,可一见自己的小嫂子,也不管自己的结义大哥才被砍了脑袋,就搂着自己小嫂子的腰儿背儿臀儿的乱摸;你们两个真是一对不知羞耻的奸夫ying妇,就该浸猪笼沉大江!” “好!” “打死这个卖国贼,狗汉奸!” “自个有正经的祖宗,偏要要东洋矮子认爹,我呸!” 这一会儿功夫的口口相传,包括一边围观的众看客们都已经知道了何长缨和薛迎春的来历,无不对何长缨抱着鄙夷的眼神。 何长缨大眼对着韩大嘎子一棱,张口就是一顿国骂:“你TM的吃饱了喝撑了,过来想找不自在?你哪只眼睛看到你爹我卖国了?我卖你麻痹!当年爹能打断你一条狗腿,今天倒不介意再给你个孙子松松皮!” “哈哈哈哈――” 何长缨的话顿时引得众泼皮的轰然大笑,韩大嘎子笑的马脸扭曲着说道:“当年你嘎子爷买你的打,是看着你何长缨是条汉子,是仁字军硬邦邦的把总;可你现在算是个什么玩意儿,有资格卖你大嘎子爷的打?也不撒泡尿找找自己的德行!” 何长缨觉得跟这些泼皮扯不清,低头看着薛迎春还蹲在自己的脚边,跟只小狗一般的捂脸呜呜痛哭,就用脚轻轻的踢了踢她的鞋子:“别哭了,有话进屋再说。” “进屋?” 韩大嘎子似乎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扯着嗓子高叫道:“你这个奸夫卖国贼,今天被你嘎子爷逮到了,你还想进屋?今儿嘎子爷我就要朝你何长缨讨回高升号上死去的军爷们的公道!” “好,大嘎子爷威武。” “韩寨主是条汉子!” 这一次,不但众泼皮,就是周围的房客们也都无不一一大声的叫好,喝彩。 听到韩大嘎子这么说,蹲在地上的薛迎春立即满脸泪痕的站了起来,对着韩大嘎子吼道:“韩嘎子,你不是要找姑奶奶么?好,有什么你只管冲老娘过来,姑奶奶要是皱一下眉头,你就是我养的!” 看不出这妞儿还怪烈性的,不过能拿着剪刀扎人,自杀,当然也不是平常的寻常女子。 何长缨看了一眼身边娇俏雪嫩,青丝泪水花了小脸的薛迎春,然后把目光转向韩大嘎子,挑眉问道:“怎么说?” “怎么说?” 韩大嘎子狞笑的望着比他高一头的何长缨,从身后一个机灵的小弟手里拿过一条儿臂粗的黑檀木杖棍,对着何长缨的大腿比划着说道:“两年前你的那一棍子,嘎子爷我可从来没有忘记,今儿我也不为难你,嘎子爷就卖你个打;挺过来了,嘎子爷敬你虽然在东洋罗圈腿儿那里尿了,可还算是个带把儿的,挺不过来――” 韩大嘎子双腿一张,大大的露出了自己满裤子油污,脏兮兮的裤裆,用油光水滑的黑檀木棍子指着自己的裆下:“劳驾您就从这儿钻过去,麻溜儿给爷滚出津门卫。” “韩大嘎子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泼皮无赖,你有什么资格卖打!” 薛迎春用袖子一擦俏脸上的泪水和发丝,愤怒的盯着韩大嘎子。 “嘿,如果方小娘子你的姘头敢在大船上朝罗圈腿儿放枪,别说我没资格卖打,就是再买他一次打,被敲断右腿,爷爷也认了;可你姘头有这几把胆儿没有?只敢给自家兄弟戴绿帽子,朝小嫂子洞里钻泥鳅,一见东洋鬼子,立马就软熊了,什么玩意儿!” “好!” 人群里又是一阵起哄。 “韩嘎子我跟你拼了。” 听到韩大嘎子的嘴巴里不干不净的这么臭,薛迎春气的浑身颤抖,叫喊着就要冲过去跟韩大嘎子拼命,被何长缨一把拉到身后不让过去。 “你的嘴巴真臭,早晚会把它割了喂狗。” 何长缨阴着脸望着一脸得意的韩大嘎子,很认真的说道。 此时,在客栈花园的里里外外,早已经挤满了看客,个个兴高采烈的评首论足,无不一边给韩大嘎子大声喝彩,一边咒骂着何长缨的贪生怕死无耻,一边色眯眯的盯着薛迎春的俏脸胸脯大腿臀儿猛看,骂着薛迎春不守妇道,下贱不要脸的同时,心里羡慕着何长缨这个卖国贼真他娘的福气。 这么娇滴滴的美人儿,而且还是别人的老婆,要是能偷偷的睡一觉,就是少活两年都值得! 吴威扬今天特意换了长袍马褂出来给何长缨送行,刚走到客栈门口就听到了里面一片闹哄哄的,里里外外挤满了人。 他心中一惊,正往里面挤,就看到了也是同样的穿着长袍马褂,带着瓜皮帽的陆铁腿。 ------------ 第十四章 惹了一身羊骚 “陆千总,你怎么也在这里?” 吴威扬靠近惊奇的看了好几眼,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人,一巴掌拍在陆铁腿的肩膀上,拍的弯着身子站在人群后面的陆铁腿的身体就是一颤。 “啊?吴帮办!” 陆铁腿一脸震惊的回过头,脸色有些不自然的说道:“我没事遛弯儿,瞅到这里热闹,就凑了过来;您这是?” “我昨晚才想起来长缨身无分文,打早过来看看,顺便再送点盘缠。” 吴威扬把目光投向花园中间的几人身上。 “吴帮办你倒是好心;” 看到吴威扬这么看重这个何长缨,陆铁腿心里跟吃了黄莲一般难受,忍着满嘴的苦涩问道:“要不要出面阻止一下?” “不急,再看看。” 吴威扬心里无端的冒出一句诗‘时穷节乃见’。 今天就让我好好的看看你何长缨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是贪生怕死,巧色如簧之辈。 还是一条真真正正的汉子! 在场地中,听到了韩大嘎子的话,何长缨眼睛似笑非笑的朝着他望去,那目光内的锋芒竟然刺的韩大嘎子不由自主的躲开了视线。 “所谓的买打,是不是哥趴在地上,你拿着棍子朝我身上招呼,我还不能吭一声?” 何长缨微笑的说道:“通过类似自残的方式,来向对方叫横,逼迫人就范?这TM的都是什么倒灶烂规矩!等东洋鬼子来了,你韩大嘎子撅着屁股朝地上一趴,东洋兵就能不战而退了?愚昧!” 何长缨笑眯眯的环视一圈黑压压的人群说道:“作为一个新时代的有为青年,我怎么可能这么傻-逼的屈服于这种低劣的陋俗?” “嘘――” “胆小鬼,没卵子的家伙!” “我呸,TM的什么玩意儿!” 周围看客们顿时都是一片喝倒彩的嘘声,各种污骂不绝于耳,韩大嘎子更是得意洋洋地对着何长缨身后的薛迎春说道: “薛迎春,看看你的姘头都是一个什么软蛋怂货?大海上见了东洋兵的小军舰就尿了,刑场上看到你死鬼老公被砍了脑袋,又吓尿了,一把鼻子一把泪的求吴大帅,说自己三代单传,上有老父老母要尽孝,求大帅看在都是合肥人的脸子上饶他一条狗命;现在――,哈哈,你也看到了,又尿性了!” 然而让韩大嘎子失望的是,听到了他的话,方家小娘子居然没有对何长缨露出一丝厌恶鄙夷,立即和何长缨这个软蛋货划分界限,反而露出一丝诧异的欣喜。 原来是我冤枉他了,不是他故意设计加害伯远的! 我昨夜追了你这么久,你这个没良心的怎么都不给我解释? 薛迎春伸出白生生的小手,拨开自己脸上的乱发,露出莹白如玉的俏脸,望着稳稳地挡在自己身前的何长缨,突然就露出一片盈盈的美笑。 在肥西的时候,在投军的路上,在北塘的这两年时间里,遇上了多少像韩嘎子这样贪图自己美色的浪荡子弟? 不都是这个后背牢牢的站在自己的身前,铁血刚硬,寸步不让的给自己遮风挡雨么? 自从27号听到高升号船沉开始,那种世界虽大却无处落根的飘萍感,在误会澄清,在这个后背又一次的坚强的站在自己的身前的那一瞬间。 薛迎春终于有了依靠和继续活下去的勇气,这片无依的浮萍,再一次的牢牢的扎下了自己的根,不再无助,不再飘零。 这个根,就扎在这个男人的背上,一如当年! 薛迎春那无比娇艳的盈笑,笑的在场的男人个个心跳的口干舌燥,心里狂喊着:这婆姨是能让老子嫩一晚上,就是切了大鸟也都值得! 而女人们无不心中唾骂――这真是一只活该浸猪笼的狐狸精! “吴帮办,昨晚喝酒,看着这小子似乎也是个爷们儿,我差点就相信他说的条约的那些话了,谁知道还真是一个孬种;呸!” 陆铁腿心里酸的都成醋铺子了,一脸的郁闷和不值:“薛迎春也真是糊了心,愿意跟着这么一个孬种。” “他说的也没有错,这个买打卖打的确是陋习,走遍泰西那些发达国家就没有这种事情;他们解决纠纷,往往都用决斗;这样才公平。” 吴威扬的眼睛里也露出一丝失望,本来假如何长缨真的接下来买打,在挨了几棍子以后他肯定会站出来阻止,不让这个泼皮真的废了何长缨。 不过现在看来,似乎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吴威扬索然无味,转身就想着要离开。 “你的这种打法我不太习惯,咱们能不能换一种玩法?” 何长缨的眼睛狼一般的盯着韩大嘎子的瞳孔:“你韩嘎子想卖打,可你何爷我从裤裆里面都瞧不起你,你丫的有什么资格让爷买你的打?是爷们儿的,都站着,――爷爷一辈子都没有趴着的习惯――棍子朝着后面的屁股大腿,你打我一棍子我打你一棍子的使劲儿招呼着,直到打到服为止。” 这个提议倒是新鲜有趣,听的围着的所有看客们都一片哗然,兴奋的看着韩大嘎子,看他敢不敢接招。 “你――,走遍津门卫,可没有这个规矩。” 韩大嘎子看着何长缨那发亮的眼神,不禁有些心怯。 “你蹦给我讲规矩,你何爷我这里没你这种破规矩;好,哥让着你,先让你三棍子;”何长缨鄙夷的挑眉盯着韩大嘎子问道,“现在爷就问你一句话,敢不敢?” 敢不敢?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盯着韩大嘎子,等着他的回答。 “这小子真能绕,居然把韩嘎子也饶进去了。” 陆铁腿有些瞠目结舌的叹息。 “这才是泰西的方式,而且很绅士的提出先让三棍子,干的漂亮!” 吴威扬重新转回身体,目光明亮的露出一丝赞扬的神情。 看到周围人群的眼神,还有众小弟古怪不语的神情,韩大嘎子悲哀的知道今天要是不接招,自己算是栽在这里了,心里面不禁暗暗后悔早知道就不该色迷心窍。 天下女人不就是一个热乎乎的洞么?自己也是吃多了猪油蒙了心,整天惦记着这个小娘皮。 现在栽进去了不说,而且看薛迎春这个贱人的烈性模样,自己今儿就算是断了何长缨的大腿,估计也是吃不着她喷香的嫩肉儿。 真是没吃到羊肉,反而要惹了一身的羊骚! ------------ 第十五章 失街亭 现在的韩大嘎子是已经被将军到了绝路,应了大不了挨一顿疼,可是不答应,估计自己这个寨主估计都坐不到晚上,下面的小弟就要反水了。 “哈哈哈哈――” 韩大嘎子的目光一凝,脸上露出一丝疯狂的大笑,大吼道:“好,这战书,你大嘎子爷接了!” “好!” “韩寨主是个纯爷们!” “嘎子爷威武!” “大嘎子爷硬邦邦的好汉!” 韩嘎子的话顿时赢得一片赞扬之声。 “韩寨主,您先,请――!” 何长缨转过身体,笔挺挺的站着,目光就对上了一脸泪痕的,美艳的不可方物的薛迎春的俏脸,心里面不禁微微一荡。 这妞儿真漂亮,难怪自己的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一直都‘好玩不过嫂子’的惦记着。 不过听着昨晚薛迎春的意思,这家伙苦耗窥视了这么多年,居然还没得手。 悲哀! 薛迎春的俏眼毫不躲避的痴望着何长缨,里面蕴含着关切,担心,埋怨,还有更多的何长缨所看不懂的复杂情意。 “何营总来一段!” “是爷们儿,哪有干打不唱的道理!” 看到何长缨刚硬的背过身体,韩大嘎子拿着黑檀木棍子站在后面,人群里顿时又哄了起来。 “好――,孙子,看你大嘎子爷今儿不一棍子敲断你的狗腿!” 说话间,韩大嘎子双手合握着那根黑檀木棍子的一头,满脸狰狞的呼啸着抡了起来,一个力劈华山朝着何长缨的大腿狠狠砸去。 “砰!” 韩大嘎子这一棍子重重的敲在何长缨的大腿上,那一声沉闷的‘砰’,如同猛烈敲打在静悄悄的围观着的所有人的心里,心肝都不禁为之‘咯噔’一跳。 何长缨的身体一抖,大腿一片火辣辣的厉痛刺激着他的大脑,大腿双膝就是一软,差点没能挺住,跪了下去。 “嘶――” 何长缨倒吸一口凉气,感觉就这一棍子,把整个胸腔内的空气都打的剧烈燃烧起来,喉咙管子,火烧火燎一般的疼。 何长缨一脸狠厉,把双腿绷得笔直的重新站稳。 在疼的钻心的时候,何长缨的心里不禁暗暗的感激两个人起来。 第一个就是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对于活在二十一世纪的普通人来说,这个身体绝对不是一般的强悍,而是健硕有力的非常强悍,所以他何长缨现在能挨下这么一重棍子;假如是他在二十一世纪的那个身体,只这一棍子下去,他早就断了大腿疼的滚在地上哭爹喊娘了。 第二个就是当年大学时的一个教官,在一次军训中他讲了一些格斗中的小技巧,说的就是在格斗中怎么顺势化解敌人手里的棍棒,以使得自己的身体受到最小的打击伤害,凑巧又是把何长缨叫上去试练,今天终于算是用上了。 在黑檀木棍子砸上何长缨大腿的那一刻,何长缨重新站稳了身体,顿时如同听到发令枪的运动员,扯开嗓子大吼起来: “我正在城楼观山景, 耳听得城外乱纷纷。 旌旗招展空翻影, 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 “好!” 作为影视学院导演系出来的何长缨,多少也有点曲艺功底,这一嗓子大气苍茫的喊了起来,顿时赢得周围看客们的一通喝彩。 “好小子!” 韩大嘎子惊异不定的看着笔挺站立着的何长缨,虽然自己刚才的那一棍子打的热闹,可是他感觉似乎在棍子接触到对方大腿的时候被顺势荡了一下,不但有种力没有用到实处的飘虚感,而且手里的棍子还差点滑脱了手。 然而四周的喝彩声刺激的他马脸腾的一下子变得血红,韩大嘎子嘴里‘哈’的一声大喝,舞圆了手中的黑檀木棍子,用尽所有的力气,再次朝着何长缨的大腿砸去。 韩大嘎子的这一棍子,舞的犹如猛虎下山岗,看的一些胆小的看客都不自觉的闭上了眼睛,不忍心看那即将到来的血淋淋的一幕惨剧。 一边人群里的吴威扬看的也是眼睛一跳,就想出声阻止,不过显然已经是晚了。 “――我也曾差人去打听, 打听得司马领兵往西行。 一来是马谡无能少才能,――” “砰!” 这重重的第二棍子打的何长缨的身体又是猛烈一晃荡,然而他的大腿反而站的更加的笔挺,嘴里面扯着嗓子大声的嘶吼着: “――二来是将帅不和才失街亭。 你连得三城多侥幸, 贪而无厌又夺我的西城。――” “好!” “是个爷们儿!” 人群里又是一阵大声的叫好,就连那些一直满脸不屑的‘混星子’们也不觉改了脸色。 何长缨感觉双腿在这一棍子之下,犹如刀割一般的疼,不过他满脸汗水强忍着剧痛,双眼死死的盯着眼前薛迎春鼓鼓的胸脯,扯着嗓子继续大吼: “诸葛亮在敌楼把驾等, 等候了司马到此谈,谈心。 ――” “好!” 人群里又是一片叫好,显然何长缨不俗的秦腔功底感染了众人。 “何长缨,打瘸了你,我伺候你一辈子!” 面对着何长缨,看着他疼的满脸大汗,薛迎春咬破了自己的樱唇,合着刚才咬破何长缨手臂的鲜血混在一起,美目凝望着望着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轻声说道。 “谢谢了,他韩嘎子个软脚虾打不断老子的大腿,他还不配!” 何长缨嘴角带着僵硬的微笑,大声的吼道:“孙子,还有最后一棍子,你可要用点力,把你爹给伺候舒服了! ――西城的街道打扫干净, 预备着司马好屯兵。 诸葛亮无有别的敬, 早预备羊羔美酒犒赏你的三军。 你到此就该把城进, 为什么你犹疑不定、 进退两难,所为的何情?――” “好!” “何营总是条硬汉子!” 这时,在看客们的声音里,慢慢的轻视渐少,反而都不觉的带了几分敬重。 “这小子倒是条汉子,” 陆铁腿目光复杂的望着何长缨和薛迎春,低声问吴威扬:“是不是阻止一下,别让韩嘎子真把他给废了?” 吴威扬想了想说道:“算了,这第三棍子他何长缨不挨下去,以后津门卫在就没有他立脚之地,是龙是虫,就看他能不能站着挺着吃下这一棍子;这个韩嘎子一看就是常年酒色抽,身子早就掏空了,他打不断何长缨的大腿,最多让他在床上躺上半个月而已。” 第二棍子的巨大力量累的韩大嘎子气喘吁吁,双手虎口震的发疼。 耳朵里听着何长缨的调笑和众人的叫好儿,韩大嘎子气的怒火攻心,嘴里发出一声声振寰宇的怒吼,后退数步,双手抡圆了黑檀木棍子,一个加速助跑朝着何长缨扑去。 “――我只有琴童人俩个,我是又无有埋伏无有兵,你不要胡思乱想心不定,来,来,来――”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死死的瞪着场上的两人。 只有何长缨的嗓子依然在高昂的唱吼着。 ------------ 第十六章 爷住在津门卫 “砰!” 韩大嘎子这凶狠的一棍子,重重的敲在何长缨的双腿膝盖上方,直接把何长缨砸的整个身体连着鞋子朝前滑了半步。 而何长缨却依然是强硬的立在那里,继续狂唱:“来,来,来――请上城来,听-我-抚-琴。” 然后。 何长缨踉跄着双腿,艰难而缓慢的扭转身体,呲牙对着韩大嘎子咧出一抹阴狠的笑容,舌头轻轻的舔了一下自己干裂的嘴唇,沙哑着嗓子,轻声说道: “那么,韩寨主――,现在,该我了。” “你,你――” 韩大嘎子看着何长缨眼睛里的阴毒,忍不住吓得心颤的后退了一步。 当年韩大嘎子一无所有,只剩一身滚刀子泼皮烂肉,而且当时怎么也没有料到这个何长缨手劲大的居然能一棍子砸断他的左大腿,所以敢纠缠着当时还是仁字军副三营什长的何长缨买打。 这两年来,韩大嘎子在享受着荣华富贵的同时,在很多个寂静的夜里,多少次梦到何长缨那最后一棍子的凶狠,都是大口喘气满头大汗的惊醒。 打死他都不会料到,才不过两年而已,今天居然又被逼上了这个死角! 假如天下能有后悔药卖,打死他韩大嘎子今天都不会到这里来寻衅。 迷糊心颤间,韩大嘎子就感到手里一空,黑檀木棍子被满头大汗的何长缨一把夺去,瘸着双腿朝着他的身后绕去。 “咯咯咯咯――” 韩大嘎子不由得满脸卡白,满嘴的牙齿都‘咯咯’的抖了起来。 两年前,他被这个何长缨敲断了左腿,走路一直都是一瘸一拐,这次假如万一又被砸断了大腿,断了左腿还好,要是断了右腿,他韩大嘎子这一辈子就只能当一个瘫子了。 能不能还打左腿? 韩大嘎子想对何长缨这么商量着求饶,可是他不敢开口,这一开口就是等于服软,他更害怕自己已张嘴,这如同蛤蟆鼓气般憋在肚子里的气儿就泄了,说不定下一刻就会吓得摊在何长缨的面前磕头痛哭求饶。 混混儿扬名立万,靠的是命贱,这条命不值钱,敢和富贵人换命;人家不愿意觉得不值,得,你就赢了! 怕死装怂是混子的大忌,只要自己已开口服软,等不到晚上,也不用外人,自己手下的小弟们就会反水把自己打出北塘。 那么自己两年前用一条断腿挣下的偌大名头就会瞬间丧失殆尽,从此跟条野狗一般的流落街头,人人嘲笑。 “韩寨主,唱一个!” “大嘎子爷来一段儿!” 人群包括韩大嘎子手下的‘混星子’们,个个兴奋的脸红脖子粗的起哄。 “爷住在――” 韩大嘎子跟条咸鱼一般的张开嘴巴小声的哼了半句,就立马紧紧的闭上了嘴巴,只这半句,就差点将他肚子里的钢气儿当屁一般的全泄走了。 “嘘――” 韩大嘎子的这副模样,顿时被众看客们低看了几等,四周都是鄙夷的嘘声一片;他手下的小弟们更是个个被羞的脸发红。 韩大嘎子臊红了那张马脸,全身一动都不敢动弹,感觉自己如同被一条巨大的眼镜王蛇盯住了一般的胆寒。 “长缨老弟,” 吴威扬突然挤出人群,笑着对何长缨说道:“正所谓得饶人处且饶人,现在既然――” “听你昨晚说是德意志军事学院毕业的,你们的教官就是这么教导你们的?” 何长缨猛然扭头看着吴威扬质问道:“你在德国学了什么?日耳曼人的铁血,日耳曼人的严谨,日耳曼人的规矩?你们的教官教导你要得饶人处且饶人?教你中国的中庸,和光同尘,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作为一个五品武官,吴威扬被何长缨疾言怒色的吼着,他一开始也不免迥然变色,然而继续听下去,却不禁脸色发白,额角都渗出了一片细汗渣子。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正所谓有仇不报非君子,在这个铁血的丛林时代,你假如不想被别人打杀蚕食,你可以不欺负别人,可是你要记住――得罪你的,一个都不饶恕!” 何长缨严肃的看着吴威扬的满额细汗,说完了这句话,就不再搭理他,重新把目光投注到全身僵硬的韩大嘎子的身上。 何长缨嘴角露出一抹狠笑,掂着儿臂粗的黑檀木棍子,身体摇晃着走到身体已经一个劲颤抖的韩大嘎子的身后,扯着嗓子吼道: “爷住在津门卫呀――,老少爷们儿们一起吼一段儿啊!” 何长缨的这句‘一起吼一段儿啊’,顿时激发了这群津门卫看客们心中的血性,纷纷都扯着嗓子吼道:“爷住在津门卫呀,――” “是嘛都学不会,------” 何长缨高吼着举起了他右手的檀木棍子,滑下去的绸缎袖口子,露出了他里面青筋贲张的大臂。 “是嘛都学不会,------” 众看客兴奋的跟着吼。 “学会了X你妈,是专和你-妈-睡!” “嘭!” “啊――” 只见一道乌色的幽光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般厉然劈下,重重的敲击在韩大嘎子的右小腿上面,韩大嘎子一声凄厉的嘶吼,顿时滚在地上抱着折弯了的右小腿在地上翻滚着。 四周猛地静了下来,人人都惊恐的看着韩大嘎子那诡异歪斜着的右小腿,心想着这个何营总下手可真狠啊! 只有韩大嘎子痛苦的嘶嚎,在院子里来回的滚荡着。 “哐当!” 何长缨淡漠的看了在地上翻滚嘶嚎的韩大嘎子一眼,随手将手里的黑檀木棍子丢在地上,摇摆着身体,踉跄的朝着客房走去。 这声‘哐当’,如同砸在所有人的心里,胆小的都禁不住心肝一抖,脖子一缩,感觉自己的右小腿都忍不住抖的发疼。 薛迎春玉齿紧咬着粉嫩的樱唇,目光明亮的望着何长缨摇晃的背影,稍微一迟疑,然而随即褪下了她葱白右腕上的黄金手镯,走过去交给了一个‘混星子’说道:“这是韩嘎子的伤药钱,从此两清。” 何长缨听了身体微微一顿,忍着双腿的剧痛回头诧异的看了一眼,看到薛迎春手上那黄锃锃的黄金镯子,心里不禁连连后悔。 原来这个时候和未来一样,打架是TM的要花钱的,没钱就得装孙子。 早知道就不这么装比,下手这么狠了。 ------------ 第十七章 茶水馊了 何长缨脸色僵硬的强忍双腿处传来的钻心疼痛,进了屋子甚至连门都来不及去关,就一头趴在硬板床上喉咙里发出一串压抑着的痛苦呻吟。 “真TM的疼咧!” 这个韩大嘎子真特么的是一个白痴大傻蛋,放着好好的小日子不过,硬要和老子对敲。 现在可好了吧,自己断了腿成了瘸子不说,连累的哥的这两条腿也成了半残。 何长缨正趴在床上暗骂,眼前光影一暗,一阵香风扑来,薛迎春进屋走了过来,一脸怜惜的坐在床边。 “疼不疼?” 薛迎春从袖口掏出一条绣花手绢儿,细心的帮何长缨擦去脸侧的汗水,一边问道。 “嘶――” 何长缨倒吸一口凉气,怒着说道:“你这不是废话么,不疼你试试?” 薛迎春的小手一顿,诧异的低头望着趴在床上疼的直打哆嗦的何长缨说道:“何长缨你行呀?才几天不见,你的脾气倒是见长了,居然这么和我说话?” 说到这里,薛迎春的嘴角露出一丝捉黠的浅笑,把绣花手绢放在床头,伸出一对欺霜赛雪的小手就不轻不重的捏了一把何长缨的大腿挨棍处,大惊小怪的叫道: “呀!都肿啦,这可怎么办?” “啊――” 何长缨疼的一声惨叫,泪眼婆娑的扭头望着笑靥如花的薛迎春,幽怨的说道:“你这绝对是故意的。” “咯咯,我是好心看你伤的重不重,有没有动到骨头;你这可不像以前的何大哥哟,以前的何大哥被人打的半死,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薛迎春一脸的得意洋洋,站起来坐在屋里的小桌边,掂起茶壶准备朝桌上的粗瓷碗倒水喝,似乎又嫌弃这碗是何长缨用过的,就重新又放下了茶壶。 “喂!你――” 何长缨偏头看着薛迎春的小手里掂着茶壶,唬的就是心肝一颤,连忙开口阻止;不过看到薛迎春旋即把茶壶放下来,就赶紧住嘴不说了。 “什么?” 薛迎春狐疑的用妩媚的杏眼盯着何长缨的眼睛。 “没,没什么;呵呵,谢谢了,你倒是好心帮我看腿;” 何长缨尴尬的勉强笑笑,刚才一颗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去了,他连忙转移话题说道:“是不是劳驾先给我请个大夫看看,不然我这腿说不定可真废了。” “你说什么昏话呢?” 薛迎春再次诧异的望着何长缨说道:“有我薛迎春在这里,你还需要出去请大夫么?我发觉你今天很奇怪哦,不会是被东洋人大兵舰上的大炮给吓掉了魂儿吧?” 原来她居然是一个女大夫? 何长缨的脑子里不禁出现了二十一世纪岛国片子上的女医生的禁忌,心里一热的想到:难怪自己这个身体的主人这么惦记着这个娇俏的小娘们,原来还可以玩制服诱惑啊。 何长缨害怕这个精明古怪的小娘们看到自己脸上的猥琐,就把脑袋偏向床里面这一头,随口应道: “是呀,现在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感觉就像失了魂魄一样,很多的事情都是浑浑噩噩的想不明白,你――” 何长缨感觉已经控制好了自己脸上的神情,边说边扭回头,顿时就吓傻了! 薛迎春昨晚又哭又骂又撵又追的,现在确实是渴狠了。 刚才掂起茶壶,感觉到里面沉甸甸的满壶茶水,实在忍不住了就重新掂起茶壶,用小红嘴儿含着茶壶的陶瓷嘴儿,就满满的喝了一大口。 何长缨笑着说着转回头,正看到薛迎春仰着脖子对着壶嘴儿喝‘茶水’,顿时就傻了眼。 一口茶水进嘴儿,薛迎春也是猛然秀目圆睁,一对美目里露出惊异,不解,困惑。 随即,全都化为震骇的不敢相信之色。 薛迎春小嘴猛然离开茶壶嘴儿,就要张嘴喷出来。 “哈哈,长缨老弟,真汉子也。” 随着陆铁腿一声爽朗的大笑,陆铁腿和吴威扬联袂走了进来。 薛迎春连忙用白生生的小手一把紧紧的捂住自己的小嘴,秀目瞪圆了瞅着进屋的这两个人。 然后,慢慢地,慢慢地,薛迎春那已经变成血红俏脸转向了床上的何长缨,目光如同刀子一般的,死死的瞪着他。 假如薛迎春的目光能够杀人,此时何长缨铁定早就千疮百孔,一命呜呼了。 千万别喷出来,你一喷出来,这满屋子尿骚气,哥以后真是没脸见人,不如一头撞死得了! 可是不喷出来怎么办,难道就一直鼓着嘴巴含在嘴里? 何长缨的心肝都提到嗓子眼了,心脏如同巨鼓一般‘噗噗咚咚’的敲着,可怜兮兮的一脸恳求的望着薛迎春。 只是她的小嘴儿里面含的都是我的夜水儿,她怎么可能会不吐出来? 然后就是要和我拼命吧。 唉,刚刚挣下的一世英名,居然因为一泡尿,而毁于一旦! 何长缨此时浑身僵硬,忘记了呼吸,忘记了双腿的巨疼,一脸的羞臊绝望。 “怎么?” 陆铁腿狐疑的望着小手捂嘴,脸色血红含恨盯着何长缨的薛迎春,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联想:难道何长缨这个混蛋就这一会儿功夫就欺负薛小娘子了? 这么一想,陆铁腿心里的火苗就‘呼呼’的冒了起来,牛眼瞪着何长缨喝到:“何长缨你欺负薛迎春了?” ”呼哧,呼哧――” 薛迎春如同没有听到陆铁腿的怒吼,只是用秀眼死死的盯着何长缨,小手依然牢牢的按着自己的小嘴儿。 “咕噜!” 薛迎春的俏脸已经变得血红,俏丽的双眼瞬间泛出了大颗大颗的眼泪,含着泪水,脖子抽动着把那口喝在嘴里的‘茶水’硬咽了下去。 “呼――” 何长缨长吐一口浊气,这真是太吓人了。 早上何长缨被薛迎春堵在屋子里,膀胱憋的都快爆炸了,本来准备不管不顾的开门冲进男厕放水,结果外面院子里又冲进来了韩大嘎子这一帮‘混星子’堵门。 情急无奈的何长缨只好用喝空了的茶壶代替尿桶,准备事后悄悄的倒掉,谁知道就被薛迎春没提防的喝了一嘴。 “呃――” 薛迎春紧紧捂着小嘴,嘴里面直呃着要吐,泪眼纷飞的对陆铁腿解释道:“这隔夜的茶水馊了!呃――” 说完,薛迎春一手捂嘴,一手掂起桌子上的茶壶,没命的跑出房门。 留下面面相觑的陆铁腿和吴威扬,还有一头热汗,羞愧的满脸通红,却内心一片感激的何长缨。 ------------ 第十八章 中日打擂 “这个薛小娘子,茶水馊了吐出来不就得了,还要硬咽下去?这要是喝坏了肚子,那可怎么了得!” 陆铁腿的目光紧紧的被薛迎春的香肩瘦背所吸引,一脸担忧的望着早已空荡荡的门外。 “噗呲——” 何长缨没能忍住笑,红着大脸笑了出来,看到陆铁腿不高兴的看过来,连忙压着满腹的爆笑说道:“陆千总您只管放一千个心,她绝对喝不坏肚子。” 在一百年以后,很多人为了身体健康,每天早起就满满的引上一大杯自己的尿水,不说益寿延年,至少也没有听说喝坏过人。 陆铁腿一脸警惕的神情瞅着何长缨说道:“你就这么肯定?” “隔夜——茶水而已,她就是心理因素作怪,所以想吐;都是水儿,又不是毒药。” 何长缨撇撇嘴,心里头疼着不知道一会儿这个姑奶奶回来,会怎么收拾自己。 “心里因素——,”陆铁腿猛地一惊,“她不会有孕了吧?” “卧槽,你可真能想!” 何长缨一声怒骂,这个逗比难道不知道自己双腿受伤了么? 感情进来不是看望自己,而是想着钩女来了! “长缨兄弟,你刚才的话对威扬不啻于当头棒喝,简直就是振聋发聩;谢谢你。” 吴威扬笔直的站着,很严肃的对着何长缨行了一个标准的西式军礼。 吴威扬那英俊方硬的如同刀斧雕琢的脸部线条,看着就让何长缨眼前一亮,心里嫉妒的想着为什么哥不是重生在这个家伙的身上。 那么自己的一生绝对可以在‘隆隆炮声’中绚烂的度过,而且玩的都是一等一的绝色好13! “国家积弱,而我们朝廷的大佬们却都还躺在1885年打败泰西强国法兰西的荣光里,不愿醒来,却不知道我们最大的敌人并不是那遥远的欧陆,而是在我们一衣带水的身旁;” 何长缨仰头望着面容坚毅的吴威扬说道:“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睡?这场战争必然势不可避免,而且已经来临!可是我们的大人们,老中堂却还在做着列强调停的白日梦!” “何长缨你小子不要命了?中堂大人的心意也是你能猜测的!” 陆铁腿牛眼一瞪的说道:“难怪吴大人让我赶紧把你赶出津门卫,就是怕你管不住自己的大舌头;东洋人算个叼?老子灭他们如反掌!” “得,我不说话成不?” 何长缨苦笑着心中一叹。 在中日战争完全爆发之前,整个西方世界,根本都不认为满清能有任何的胜算。 在高升号事件发生后的27号,总理衙门大臣奕劻紧急约见英国驻中国公使欧格讷,事后欧格衲在会议记录中写道: 我告诉亲王……如果他允许我以个人名义坦率直言,我要问一下,一旦真的爆发战争,假使中国决定迅速出击,他认为是否有对敌手施行沉重打击的力量。 亲王犹豫了数分钟,在环视同僚一周之后,咕哝了一声,对他们目前是否能同东洋进行成功竞争,表示怀疑。 虽然那是一个令人痛苦的场面,但我还是继续说道:这恰是要害所在。……虽然我不如亲王消息灵通,但我仍有重要理由怀疑中国能否成功地抵抗东洋突然和强有力的侵略。 其实在对待高升号事件的这个问题上,英国的官方态度在欧格讷和总理衙门大臣奕劻谈话里的‘这恰是要害所在’,已经暗示的十分清楚。 不过因为满清官员的闭塞,愚昧无知,内斗内行,外斗外行,所以欧格讷的这句话被他们轻易的忽视掉了。 无关于公平,更无关于正义,所谓的国际法理在关系到国家生存和天下制霸的战略意义上来说,随时都可以当成一张厕纸丢弃。 英国需要在远东能有一支牵制沙俄帝国的力量,而东洋和大清就像是两个拳击场上的拳手,只有胜的一方,才能取得英国的支持,分享各种随之而来的胜利者的红利。 相对于这种世界性的力量版图格局构造来说,高升号上死了几个英国的子民,沉掉一艘商船,真的是再也微不足道的小事情了。 所以现在的情形就是,东洋那边的‘拳手’都已经磨刀霍霍的登上擂场了。 而满清这个拳手,却依然躺在床上眼巴巴的等着‘国际调停’。 反观清朝内部,上从光绪,慈禧,李鸿章,清流京官大臣,封疆大吏,下到整个淮军,绿营,练军,乃至富翁,走卒,小贩,却依然无不沉睡在东方第一大国的美梦里。 认为就算打不赢泰西列国,狠揍一顿弹丸之地的罗圈腿儿,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现在满清中枢的分歧就在于,慈禧嫌麻烦不愿意打,李鸿章心疼钱也没钱更不想让他的淮军去顶岗不想打,而光绪和翁同龢则是想趁着这次战争收权,把老佛爷慢慢的边缘化,让她老老实实的安心养老。 所有的人都在为自己的利益考虑,打算,算计着。 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是一场国战。 他们看不起的这个小邻居,正在倾尽全国之力,要和满清打一场生死擂! 何长缨心中生出一种无力感,既然话不投机半句多,他也不想再图自浪费口舌。 再说万一被陆铁腿一个小报告打给吴从起,再给自己安上一个妄言国事,诽谤朝廷的罪名,捉拿过去砍了,那自己才是死的憋屈。 一时间何长缨趴在床上不吭声,陆铁腿频频偷偷的瞅着门口,吴威扬低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屋子里陷入了寂静之中。 “长缨你的‘我们最大的敌人并不是那遥远的欧陆,而是在我们一衣带水的身旁。’说的让人警醒,我记得吴大人一次闲聊也说过中堂大人也有过这种忧虑。” 吴威扬佩服的看着趴在床上不吭声的何长缨说道:“不过十万淮军,还有数万练军,武器我们也不差,不敢说把东洋人赶出朝鲜,南北对持总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丰岛海战济远一艘铁甲舰对付东洋的三艘铁甲船,所以不敌,然而咱们北洋水师可是亚洲第一的强军,不说完胜东洋的军舰,打个平手总不是问题。” 说道这里,吴威扬的脸上露出一种圣洁的光芒:“将军百战死,马革裹尸还;我辈放着大好青春来投军,不就是为了朝廷而战!真希望有朝一日,能看到我华夏站在世界强国之林,不再任由列强宰割。” ------------ 第十九章 寡妇门前是非多 何长缨听得直翻白眼,还南北对持立于不败之地,还北洋水师是亚洲第一强军,和东洋舰队打个平手总不是问题? 在说梦话吧你! 哥咧,不用一个半月的时间,你那能立于不败之地的淮军劲旅,在叶提督的率领下,就丢盔弃甲的逃回鸭绿江西岸。 你那亚洲第一强军的北洋水师,在平壤陷落后的第三天,在鸭绿江口的大东沟,被东洋的联合舰队胖揍成死狗! 陆铁腿瞅到趴在床上的何长缨翻白眼,心里的火苗子就‘呼啦啦’往外窜,只想赶紧打发了这碍眼的小子滚蛋,以免耽误了自己的大事。 “何老弟,大人有令,今儿你就得离开津门卫;你是打算坐轮船还是马车?哥哥待会儿找两个营兵,送你一程;嘿嘿。” 何长缨一听到‘送你一程’,耳朵里再听着陆铁腿那似乎不怀好意的笑声,就心里一咯噔:这个陆铁腿不会是得到吴从起的指示,想把自己弄到野外干掉吧? 何长缨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就算自己是多心,可是关系到自个的小命,小心驶得万年船总是没错的。 “啊――,真疼啊,陆大哥你看我的双腿都断了,没好之前那是一步都不能动弹,那里我都去不了了啊!” 何长缨的嘴里猛然发出一声凄惨的嚎叫,唬的本来就一肚子歪心思的陆铁腿身体一颤,怒着说道:“你嚎丧啊?不能走我找人把你抬出津门卫!” 何长缨的大叫也把吴威扬弄得一愣,刚才韩嘎子那三棍子打得这么狠,这个何长缨都不带皱眉吭一声的,这一听说让他离开津门,就要死要活的大叫大喊? 吴威扬略一思索,就自认为明白了何长缨的‘良苦用心’――他是不想离开津门回到肥西吧,是想继续为朝廷效力啊! 一丝敬佩之情涌上了吴威扬的面庞,他微笑的望着陆铁腿说道:“陆千总,大家都是仁字军里的老兄弟,长缨的腿伤这么重,能否等好了以后再做从长计议?” 这小子够意思,上道。 何长缨仰头看了吴威扬一眼,对他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 陆铁腿的嘴巴动了动,假如是别的事情他当然会给吴大人这个亲侄子的面子,可是这事儿关系到自己未来的性福,不由得他不左右为难。 薛迎春是一个漂亮的不成样子的年轻娇俏新寡妇,而何长缨又是二十出头血气方刚的壮小伙子,这对孤男寡女的呆在一起,夏天天热穿的又单薄,万一他们两个干柴烈火的擦枪走火。 或者何长缨一时起了淫心,把娇俏柔弱的薛迎春硬按到床上,霸王硬上弓的弄了,生米煮成熟饭,那可怎么办? 想到这里,陆铁腿的脑子里不禁出现了一幕让他深恶痛绝的画面:全身赤条条的薛小娘子,如同一堆卧雪仰卧在床上哭哭啼啼,被肿着双腿满脸凶狠的何长缨强掰开白美的大腿压在床上,身体正跟夯木桩子一般的耸动着―― “不行,不是我不给你吴帮办的面子,大人有令,何长缨今天必须得离开津门!” 陆铁腿瓮声瓮气的回绝了吴威扬。 我嫩你闺女儿媳妇的吴从起! 何长缨趴在床上气的暗暗怒骂,却又无可奈何。 对于陆铁腿的话,吴威扬那是半个字都不相信。 自己的叔父好歹也是大清朝的堂堂施勇巴图鲁,正二品的通永镇总兵大员,怎么可能会有闲情和一个小小的哨官较劲? 一定是陆铁腿看上了方伯远的遗孀俏寡妇,怕何长缨搅了他的好事儿,假传旨意撵走碍眼的何长缨。 道理人人懂,可是这话却没法挑明,挑明就等于撕破了脸子。 一时间,素无急智的吴威扬,也想不出更好的劝说方法。 门口一抹嫩黄闪现,薛迎春苍白着一张俏脸穿着一身嫩黄色的裙装,手里面提着一只新换的茶壶走了进来。 “砰!” 薛迎春重重的把茶壶搁在桌子上面,哑着嗓子说道:“不劳陆大哥找人,我这就回客房收拾东西,收拾完了我们就走。” “啊!薛――,方家娘子你也要走?” 陆铁腿一脸震惊的望着神情萎靡,双目桃红的薛迎春,满肚子都是酸葡萄水儿翻涌。 “不走怎么办?何长缨是伯远的结拜兄弟,这些年一直没少他的帮衬,现在他落难了坏了双腿,难道我不管让他一人回肥西?那肥西的乡党知道了不还骂死我的无情无义!而且现在天热,他的腿不及时治疗,若是生了蛆虫,说不定一条命都要交代在路上。” 薛迎春气汹汹的瞪着趴在床上的何长缨说道:“你们吴大帅也是瞎了眼睛,为什么不砍了这个捉黠鬼,却要砍我家的伯远;呜呜――” 一说到这里,薛迎春眼眶的泪水又忍不住汹涌的涌了出来,双手捂脸趴在桌子上‘呜呜’的痛哭起来。 看着薛迎春满头如鸦的秀发,还有微微露出的一段的细腻雪颈,陆铁腿的心里充满了柔情。 而且听着薛迎春的意思,只是因为何长缨是死鬼方伯远的结拜兄弟,所以才不得不管;假如真的强撵何长缨滚蛋,薛小娘子一走,合肥津门相隔千里之遥,不说自己的企图,就是以后能见上一面估计都是痴心妄想。 想到这里,陆铁腿就立即很无耻的望着趴在床上的何长缨,一脸正色的改口道:“何老弟,某陆铁腿也不是不近人情之辈,你可以暂时留在津门卫养伤,不过伤好了以后,你必须得马上一人独自离开津门卫,回你的肥西。” 卧槽你丫的陆铁腿,你丫的狼子野心还敢不敢说的再直白一点? 何长缨满腹的鄙夷,――真他娘的是一个够无耻的荒淫武夫!――不过何长缨还是连忙应景的露出一脸的感激,仰头说道:“陆千总果然仗义,这份情谊老弟我心领了。” “哈哈,好说;虽然我这要是在大人那里担着大干系的,不过为人要讲义气,大人那里到时追究下来,要打要骂,我都担了!” 陆铁腿一脸的豪气,听得站在旁边的吴威扬扭曲着脸,简直都快听不下去了。 这个陆铁腿平时看着粗鲁豪爽大大咧咧,没想到也是一副玲珑心肝,面不改色的满嘴跑马! 看着何长缨的满头大汗,吴威扬就不打算继续呆在这里耽搁他请大夫医治,他拿出一柱子纸卷的‘光绪元宝’放在何长缨的床头说道:“这是兄弟的一点心意,长缨兄弟万万不要推辞。” ------------ 第二十章 失而复得 万万不要推辞? 哥现在最缺的就是银子,脑子进水了才会不要! “真是太谢谢吴大哥了,老弟我现在最缺的就是这个。” 何长缨顿时高兴的眉飞色舞,假如不是有外人在,真想立即就扯开卷纸,看看大清银元长的什么模样。 陆铁腿听了何长缨的话,看着他满脸的笑容,心里就一阵鄙夷。 就连为人处世中最基本的面子上的推辞都不会做,还直言自己最需要银子,吴帮办也真是瞎了眼,给这个势利小人送钱花! 看到何长缨高兴的收下自己赠送的银元,而且诚实坦然的说他现在最缺的就是银子,吴威扬心中微微诧异,然而却更加的高看了何长缨一眼。 所谓君子,坦荡,洒脱,刚正不阿,视钱财为锱铢小事,不像大多数的虚伪国人那样,嘴里一套,心中一套。 查其色,观其行,看来这个人,应该可以介绍给我的那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们了。 吴威扬笑着说道:“一些阿堵物,不值长缨兄弟如此感谢,你先找大夫疗伤,改天我再来。” 说完,吴威扬深深的看了趴在床上的何长缨一眼,就准备离开。 看到吴威扬送了钱,就准备离开,陆铁腿连忙从兜里掏出了那副刚才在院子外面薛迎春给韩大嘎子做医药费的手镯,递向依然埋头趴在桌上不语的薛迎春。 “方家娘子,这副手镯我给你拿回来了,喏――” 下面的话陆铁腿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本来今天偷偷的溜过来,陆铁腿有很多的悄悄话要对薛迎春说,而且他身上还带着三百两日升昌的银票,北塘柳子巷的房契,还有一支老娘留下的预备给未来儿媳妇的一支金钗,结果遇到了这事儿,只能暂且统统先憋回肚子里去了。 薛迎春诧异的抬起头,就看到刚刚离开自己手腕的那支镯子,目光顿时一喜,然而立即就连忙摇头说道:“陆大哥,这是我送出去做韩大嘎子医药费的,我不能要。” “什么不能要,韩嘎子他个泼皮无赖的臭腿能值这根黄金镯子?拉到医馆,就是几块大洋的小事儿;况且这腿又不是你敲断的!” 陆铁腿说道这里,又忍不住狠狠的瞪了一眼这个让他越来越看不顺眼的何长缨,早知道昨天在刑场就不为他拖延,让刀子手一刀剁了脑袋,那多干净省事! “陆千总给了韩嘎子多少银元?” 何长缨偏头问陆铁腿,心里却想着账可不是这么算的,假如换成你陆铁腿,就是给你十副金镯子打断你一条腿,想来你也是不愿意的。 陆铁腿气呼呼的瞪着何长缨说道:“十两洋钱,你昨天几乎光着屁股被赶出大营,你有钱么?” “呵呵,” 何长缨面不改色的趴在床上伸手把吴威扬刚刚放在床头的那柱纸封打开,露出一摞子明光闪闪崭新的光绪元宝,慢慢的数出十枚。 一边站着的三个人,真是一脸扭曲,神情各异。 薛迎春看的觉得自己的俏脸都被臊的血红,陆铁腿则是震惊的长大了嘴巴,这小子真是够不要脸的,怎么之前都没看出来? 倒是吴威扬一脸诧异的微笑,似乎觉得很有趣。 “威扬兄,我这算是借花献佛了。” 何长缨偏头望着一脸怪异微笑的吴威扬说道。 “无妨,既然送了出去,东西就是长缨兄弟的了;怎么处理,都是老弟自己的心意。” 吴威扬摇头微笑,表示没有任何关系。 “陆老哥,这是十块洋钱,还得谢谢你把薛迎春的镯子赎回来了。” 何长缨伸手把十块洋钱递向一脸呆滞的陆铁腿。 陆铁腿傻愣了大眼,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接了吧,先不说堂堂吴育仁吴大人的戈什哈亲兵头子陆铁腿,不在乎这十块小钱;这黄金镯子他可是为薛小娘子赎回来的,现在交给了何长缨,自己再拿了洋钱,这算是哪门子事儿? 这岂不是成了何长缨替薛小娘子从自己手里赎镯子? 他个兔崽子倒得了便宜,自己反而做了恶人! 可是不接呢,这个韩嘎子的腿可是何长缨敲断的,自己凭什么要替他掏十块洋钱? 自己跟这个越看越不顺眼的小混蛋,可真没有这份交情! 一时间,有些绕不出来的陆铁腿通红着一脸黑线左右为难,感觉这脸打的‘啪啪’的真疼啊! 真想一铁腿踢死这个让人厌恶的小王八蛋。 薛迎春掏出手绢擦了擦自己红肿的俏眼,站起来从何长缨的手里接过那十块洋钱,那纤纤十指柔嫩的触感,电的何长缨心肝不禁微微一荡。 薛迎春秀眼狠狠的剜了何长缨一眼,转身露出一脸的盈盈美笑对陆铁腿说道: “陆大哥,谢谢你替奴家赎回镯子,这银子你应该收下,就作为何长缨支付给我的诊疗费;” 看到陆铁腿讪讪的还是不愿意接洋钱,薛迎春固执的说道:“陆大哥你要不接这洋钱,这个镯子我就不要了。” “可这样的话,你就吃大亏了,让这小子占尽了便宜。” 陆铁腿昏着脑袋还是没能理出里面的复杂头绪,但是凭感觉就知道薛迎春吃大亏了。 “没事,我和他的账,慢慢的算!” 薛迎春扭头冷看了何长缨一眼,吓得正在回味着刚才细嫩的软肉的何长缨心肝又是一颤。 看着吴威扬和接过洋钱一脸丧气的陆铁腿离开房间,薛迎春的满脸盈笑顿时变成了冰霜雪雨。 她的喉咙发出一声冷笑,看都不带看趴在床上的何长缨一眼,就径直走出了客房。 何长缨不敢吭声,傻傻的望着一脸冰冷的薛迎春走出房门,心中一松的同时,更多的却是淡淡的失落。 不过想来也是,自己让她没办法只好梗着脖子,流着眼泪,含泪喝了自己的啤酒水儿,岂能不恨死自己了! 可是我这腿怎么办? 何长缨垂头丧气的长叹一口气,真是流年不利,处处不顺啊! 何长缨试着动了动双腿想看看能不能下床站起来,钻心的疼痛让他一声呻吟的岔了气,刚刚下去的热汗又汹涌的淌了出来。 “完了!” 何长缨无力的趴在床上,双目无神的嘟嘟自语,可笑自己昨天还一副雄心壮志的忧国忧民。 真是一个‘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的大笑话! 这时候,门边突然传来了一道细微的脚步声,何长缨惊喜的侧头望去,顿时吓得瞳孔猛缩,脸色卡白。 ------------ 第二十一章 如花容颜边的惊悚 看到薛迎春小手里面握着那把被何长缨夺走丢弃在院子里的锋利剪刀,俏脸含霜的走进门,何长缨不禁骇的脸色大变。 苦也! 这个小娘们不会又要来捅自己拼命吧? “薛迎春,咱们――,有,有话好好说;你拿着剪刀,要是,要是割破了小手怎么办?” 何长缨说话已经开始结巴,虽然他知道这样很没有男人气概,然而自己可是从和平年代过来的文明人,谁知道这个时代都是一群未开化的野人,不是砍头就是买打卖打。 而且连个看着娇滴滴的小女人都这么凶悍! 薛迎春气呼呼的走到床边,手握剪刀,秀目恶狠狠的盯着何长缨,怒声斥责道:“何长缨!你恶心无耻卑鄙龌龊下流!” “好好,我恶心我无耻我卑鄙龌龊下流;” 何长缨哭丧着脸,吓的牙颤的委屈说道:“姑奶奶我当时真的是没招了,被你拿着凶器堵了一夜的门,早上韩嘎子又跑过来闹事儿;不在屋里解决,韩嘎子这一棒子下去,我就满长袍子的淌成河了。” “噗嗤――” 联想到韩大嘎子一棒子把何长缨砸的满袍子尿崩的凄惨丑样,薛迎春一下子就笑了出来,笑靥如花,让何长缨惊艳的眩晕。 看着何长缨那一如既往的神魂颠倒的模样,薛迎春立即紧紧抿住了自己粉嫩的薄唇,恨恨的剜了何长缨一眼,嘴里啐骂道:“恶心鬼!” “是,是,我不该尿――” “呃――,别说啦,再敢说我扎死你!呃――” 薛迎春一听到何长缨嘴里的那个‘尿’字,顿时恶心的花容失色,一只小手紧紧捂着嘴巴,拿着剪刀的小手‘咚’的一声把剪刀重重扎在床梆子上面,唬的何长缨的身体一抖,立即老老实实的不敢吭声了。 停了好一会儿,薛迎春才渐渐重新恢复颜色,她拿起了带进屋里的那个小布包,解开,露出两个拳头大小用棉布包裹着的圆形物件,又一一解开,里面是两个白瓷小坛子。 “啪!” 薛迎春看到何长缨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再想想自己那只能一辈子暗暗的憋在心里,无法说出口的憋屈,顿时怒从心来,重重的一巴掌拍在何长缨的大腿伤处教训道: “看什么看?扭过去!” “啊――” 遂不及防的何长缨疼的一声惨叫,这妞儿真是一个小辣椒啊! 薛迎春把何长缨的长袍掀到大腿膝盖窝上方,然后用剪刀把何长缨的裤子剪到膝盖上方,看到膝盖那里已经又红又肿的如同水桶,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韩嘎子活该你打断他一条小腿,这三棍子专门朝着你的膝盖窝子里打,这是想诚心废了你!” 薛迎春气愤愤的说道。 “怎么样,没事吧?” 趴在床上,被薛迎春那一巴掌拍的依然疼的发颤的何长缨担心的问道。 “瘸不了,咯咯――” 薛迎春又是满脸笑容自负的说道:“你和伯远认识那天我一棍子砸断你的手臂,现在不都好好的?这点小伤对我薛迎春又算什么。” 何长缨听了心中大寒。 从昨夜到今早,他被这个小老虎扎了一剪刀,追了半夜,堵在门口骂了半夜。 而且从她的话里听来,在方伯远的新婚之夜捅了自己一剪刀,和方伯远初识那次又被打断了手臂,为了这妞儿‘自己’真是负伤累累啊! 薛迎春打开一个白瓷小瓶子,挖出一大团清凉的膏药给何长缨仔细的涂抹上,然后洗了手,倒了一碗水拿着一粒黑乎乎的药丸递给何长缨:“三天一粒,保准不到十天咱们就可以回肥西了。” “你也回肥西?” 何长缨听了一脸的惊喜。 “不回去在这里干什么,天天给陆铁腿做泥鳅挂面么?” 薛迎春的俏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男人啊!” 何长缨很认同的点点头:“这些家伙就是浅薄,只看重女人的外表,其实内心和学识也一样很重要。” 薛迎春嘴角微微的弯起,讥讽的说道:“说的你何长缨多清新脱俗与众不同一样;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满嘴的哈喇子都淌出来了,难道居然不是为了我的貌美,而是一眼就看出了我的内在么?” 薛迎春拿起陆铁腿要回的那支黄金镯子,放进木水盆里狠狠的洗着:“再说,你们男人们不都喜欢女人傻傻的,好骗;不是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么!” 这事儿没法解释,而且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的男人都是傻叼,所以何长缨立即明智的换了一个话题。 “你的医术跟谁学的?” “不错呀,认识这么多年,何长缨你是第一次问我和我的身体没有关系的话题;” 薛迎春继续不遗余力的打击着何长缨:“以前你每次故意受伤让我医治的时候,不是腆着脸朝我身上凑,就是问我用的什么味儿的胭脂香粉儿,居然这么好闻。” 得,这话还能不能友好的进行下去了! 何长缨翻着白眼,都不想说话了。 看到何长缨不再说话,薛迎春就没再奚落他了,淡淡的似乎带着缅怀的说道:“家父是一个大夫,失误治坏了人,被人堵在医馆逼着下跪磕头当孝子,之后就一头撞在墓碑上以命抵命了,接着母亲也投河自杀了;那家人权势很大,那年我还八岁,就把我卖给老鸦,被婆婆遇见看着可怜,高价买了下来当伯远的童养媳;唉――” 薛迎春轻轻的蹲在何长缨的床头,俏脸的小脸都快挨到何长缨的大脸,目光灼灼的盯着何长缨的眼睛,遗憾而心痛的自责着: “只可惜到现在我却依然不能给方家生一个儿子,传宗接代,给方家留个后。” 在这一刻,看着薛迎春那近在咫尺的如花容颜,何长缨惊悚的几乎要停止呼吸。 联想到昨夜薛迎春嘴里的哪句‘伯远的身子是你暗地里找人坏的吧’,何长缨的全身满头满脸瞬间就出了一片片密密麻麻的汗星子。 “看你疼的。” 薛迎春拿出手绢细心的给何长缨擦脸,惊骇的何长缨动都不敢动,心里一个劲的哀嚎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居然穿越到这个混账王八蛋的身上。 “你休息一会儿,已经中午了,我去买些饭菜;我手里的钱昨天买了薄棺材,剩下一些的都感谢那几个帮伯远挖坟的大哥们了。” 薛迎春似乎一点都感觉不到何长缨流汗的真正原因,俏脸带着淡淡的微笑站了起来,一边解释着拿起几枚洋钱,举着若柔柳扶风的轻盈娇躯离开客房。 “呼――” 耳朵里听到薛迎春走远,何长缨才敢重重的喘了一口粗气,惊魂不定的自语道:“尼玛的,这真是太吓人了!” ------------ 第二十二章 路 还好,薛迎春从半响午出门,就没有再进入这间屋子,不然何长缨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薛迎春,那绝对是度日如年般的煎熬。 到了正午时分,客栈的伙计端着一个脏兮兮的旧马桶,乌突突的马桶盖子上面放着一小盆海带排骨汤,一小碗粒粒饱满喷香的白米饭,还有一小碟的开胃酱咸菜。 看着何长缨真是又饿又恶心。 “别别,你放下,你放下。” 看着客栈伙计一脸扭曲的忍着笑,端着旧马桶就要朝床头何长缨的大脑袋旁放,何长缨就失色的惊嚷了起来。 “尊客,我不正是要放下么?哈哈——” 那个客栈的伙计说着话,实在忍不住,就放声哈哈的大笑起来。 “卧槽!你听不懂人话是不?你-放-下-来!” 何长缨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这个家伙是故意的了,顿时气的满脸血红。 “呵呵,这是左厢三舍方家娘子特意交代过的,尊客这可不怨我。” 客栈伙计一看何长缨气的变了颜色,就不敢再开玩笑了,连忙把脏马桶放到墙角,把米饭咸菜排骨汤好好的放到桌子上面。 然后赔笑说道:“尊客需要方便只需要在马桶里解决,每天早上送馒头稀饭的时候我会顺便把马桶带出去洗刷。” “出去!” 一听伙计说是薛迎春的意思,何长缨就没有了脾气,把这个龌龊的伙计轰出去,本来想硬气不吃这马桶上的食物,不过肚子确实饿的厉害。 无奈之下,何长缨只好伸长手把桌子拉到床边,开始吃饭喝排骨汤。 海带排骨汤滋味鲜美,白米饭糯软弹牙,酱咸菜酸辣爽脆,吃得何长缨胃口大开连呼过瘾,很快就把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放的一干二净。 整个下午,一直到吃过晚饭,然后窗纸破洞处星光漫天,薛迎春就如同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在这个屋子。 薛迎春的膏药很灵,到了晚上,何长缨腿部的浮肿已经消下去了很多,不动的时候只是微微的麻疼。 虽然现在是阳历8月的盛夏时节,不过昨天下了一天的大暴雨,屋子里倒不显得燥热。 客栈的伙计夜黑前又进来用艾蒿熏了一遍蚊蝇,闻着淡淡的艾蒿的苦味儿,何长缨默默的趴在床上复杂的想着心事。 他不知道为什么秦伟那一棍子,就能把自己的灵魂砸到一百二十年前的这个何长缨的身体里面,不过很快的他就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了。 就如八十年以后罗伯特,布兰登提出的‘人择原理’那样,自己之所以存在在这里,是因为假如不是这样,就不会有自己这个智慧生命来思考‘为什么我会存在在这里’。 “既来之,则安之吧。” 望着纸窗破洞处的那片巴掌大小的璀璨星空,何长缨长叹一口气,下面就该真正的思考自己的未来了。 未来何去何从? 第一条路就是老老实实的回到肥西自己那个似乎很富裕的‘家’中,当个有钱的大少爷,架鹰带狗,后面跟着一群狗腿子,没事儿收收租子,顺便调戏调戏良家小少妇。 按着历史进度,十七年以后才爆发辛亥革命,接着南北对持改朝换代,国民革命军的北伐,四一二***政变,中原大战,对瑞金苏区的绞杀,长征,—— 这些事情对地处中东部旮旯里的合肥,似乎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动荡影响。 一直到1937年的‘七七事变’,‘八一三事变’,‘淞沪会战’,东洋全面进攻中国,合肥才算是真正的变了天,成了倭寇和汉奸的天下。 不过到了那时候自己假如还活着,都已经六十八岁了,作为一个旧时代的地主老财,该享受的也算都享受遍了。 要是那时身体依然倍儿棒,不是还有CD重庆这些花花世界大后方么? “安逸啊!” 何长缨向往的长叹着气,不过既然来到了这个大时代,不有所为之,他又岂能甘心? 从1894到1949这五十五年的漫长时间里,中华民族从南到北从东到西,里里外外被打得破碎不堪,一片狼藉生灵涂炭。 真是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而他何长缨就能安心的躲在肥西当只缩头老乌龟,纸醉金迷的混吃等死? 那他又何必白白的来这一趟? 那濛濛中的至高力量,将他一把丢在这个中日之间此消彼长,不可调和的大时代,难道就是为了让他当一回旧时代斗鸡遛狗的富家翁么? ——我是一个中国人,我热爱我的祖国,既然让我幸运的重生在这个大时代,那么,就让我用我的血和刺刀,来改变这个世界,重铸我华夏崛起之路。 生死不渝,一生不改! 昨日暴雨中自己的咆哮,何长缨依然牢牢的铭记于心,并且被深深的刻进心底。 虽然当时的呐喊,更多的是一种对濛濛力量的恐惧,希翼那种看不见的手,能将自己给拯救出来。 可是作为一个有血有肉有良心的中国人,何长缨所说的又何尝不是自己内心的真实渴望! 既然第一条路何长缨没脸走,那么就只能选择剩下的两条路了。 一个是到檀香山去,据历史记载孙中山是在今年的11月才建立兴中会,只要自己设法掺和进去,就是元老级人物。 在未来的华夏大风云里,未尝不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而且这也是一个相对安全,难度系数较小,确实可行,比较稳妥的方法。 只是这样一来,自己倒是安全了,可是一衣带水的东洋却通过此次甲午战争的红利,将在远东彻底的崛起,长成一头超级恐兽。 至少在1942年之前,纵横东亚,太平洋,东南亚,打遍天下无敌手。 现在东洋的伊藤博文,明治,山朋有县,犬养毅,伊东祐亨,东乡平八郎,包括二战中的那些东洋中枢,都无一不是一时人杰。 那么就算自己和孙中山这些人一起建立了民国,国内的各种勾心斗角,军阀混战,自己就敢说能够跑赢东洋,避免之后的悲剧? 更何况,这连年的征战,会有多少无辜的华夏儿女死于非命。 “绝对不能让东洋人借着这次战争,在东亚完成华丽的蜕变崛起!” 何长缨用的大手狠狠的敲了一下床板,目光闪着狼一般的凶芒:“只要在这次战争中,我华夏能立于不败之地;巨大的战争借款,就能把东洋拖进万劫不复的深渊,从此永久的沦为亚洲小国,只能仰仗着我泱泱华夏的鼻息生活!” ------------ 第二十三章 铁屋子 现在何长缨既然明确了自己的道路,那么第一步怎么走,如何破局,就是摆在他面前的头号问题。 想在这场甲午战争中拖垮东洋,如同陆铁腿那样,不是打打嘴炮,说说屁话就能反掌搞定的。 何长缨定了一下心神,在黑暗里默默的回忆着自己不久前看的,关于这场中日甲午战争中的各种数据。 东洋陆军现在有6个野战师团和一个近卫师团,在这次甲午战争之中总共集结了24万军队,其中有17万士兵直接参加了中国和朝鲜的战争,另外还动员了15万的军夫进行后勤运输。 反观满清,全国纸面军队共有114万人,在人数上似乎能够完全碾压东洋国,不过刨去近70万的只能当做治安队来用的八旗,绿营,全国大约还有45万的勇营和练军。 这45万的勇营和练军虽然看着也不算少,然而中国这么大,台湾,两广,甘陕,四川,全国各地的平均下去,就没有多少了。 甲午战争爆发的时候,根据东洋情报机构收集的信息,驻防旅顺、大连湾、天津、威海等地的淮军等勇营军队,总兵力大约4万不到。 再加上驻扎奉天的奉军,直隶练军中较有战斗力的正定、通永、古北口练军共1.5万人,总计北洋沿线的清军主力只有5万3千余人。 而且由于这些军队中,很多都担负着守卫炮台要塞的重任,并不能随意调动。 真正能够进行机动作战的兵力,只有驻扎津门卫的卫汝贵部淮系盛军1万余人,叶志超、吴育仁、聂士成等部直隶练军、武毅军1万人、以及驻扎奉天等地的左宝贵奉军4千人,总计只有2万5千余人。 现在这总共的2万5千的机动力量里面,叶志超,聂士成,江自康的5千兵马正丢盔弃甲的逃向平壤。 高升号上面的近千军勇白白的丧生大海。 而卫汝贵部,左宝贵部,马玉昆部,和丰升阿率领的奉天吉林练军,共计1万3千余人,将在这几日内陆续到达平壤,史称‘四大军入朝’。 然后这集结在平壤的,近乎是北洋陆军全部机动兵团的2万兵力,在一个月半以后被东洋陆军打的落花流水,狼奔豕突。 接着为了应付颓势,实在没有办法的李鸿章,只好把大量留驻炮台要塞的守军也投入野战战场,被迫临时招募大量的新兵蛋子填充炮台,最终形成多米诺骨牌效应全盘竭输。 再看号称亚洲第一的北洋水师。 本来就战舰本身实力上来讲,北洋水师和东洋的联合舰队各有优劣,总体上有着一定的差距,不过这种差距还不至于大到北洋水师需要避战的境地。 然而大量低劣的国产炮弹,劣质的八槽煤,还有最底层船员的技能素质差距,高层指挥官的外行指挥内行,最终遗憾的战败。 在大东沟海战中,北洋水师提督丁汝昌摆了一个四不像的‘燕剪阵’,去迎战东洋的一字游鱼阵,而且居然把主力铁甲舰‘定远’‘镇远’放在舰队中央保护起来,而把超烂的‘扬威’‘超勇’放在突出部位的最右边,结果被东洋的联合舰队狠狠的痛揍了一顿。 被打疼了的北洋水师,从此就老老实实的龟缩在威海卫军港不敢露头,让东洋国轻松的取得了制海权,恣意纵横在黄海,渤海湾,如同游弋在自家的后花园。 最后被堵在威海卫军港里面的北洋水师,被东洋的联合舰队先用鱼雷艇连续两次溜进去,轻松松打沉了四艘军舰,损失了一万一千吨的吨位。 要知道在大东沟海战之中,北洋水师损失的总吨位也不过九千吨。 接着,东洋的海陆两军强夺刘公岛,北洋水师全军覆没。 “我曹尼玛!” 何长缨想着想着就头疼的一脸沮丧,高声怒骂着:“这仗除非神仙来了才能打赢!” 何长缨双目无神的趴在床上想了又想,越想越失望,5万对17万,而且双方士兵和军官的整体军事素养差距这么大,后勤的差距东洋更是甩了满清几条街,根本就是没有任何打赢的可能。 此时,在这个小小的,黑暗的屋子里,似乎竟是无比的窒闷,闷的何长缨几乎都快喘不过气来。 难道只能放弃,白来这一次,当一个看客,做一个只管自家门前积雪的缩头乌龟富家翁? “哈哈哈哈――” 何长缨在黑漆漆的屋子里放声狂笑起来,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笑的满脸的泪水。 “假如一间铁屋子,是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的,里面有许多熟睡的人们,不久都要闷死了,――” “然而几个人既然起来,你不能说决没有毁坏这铁屋的希望。” 昏沉沉间,何长缨的脑子里不由得冒出来了这样一段话出来,那是鲁迅在《呐喊》自序里面的一段话,如同一道闪电在他的脑海里划过,惊颤的他浑身战栗,热血燃烧。 “你都吓得试都不敢去试,怎么可能会有希望?” “你都吓的做都不敢去做,怎么知道就一定会没有希望?” “假如都像你这么想,辛亥还会发生么?在一百年之后,华夏还会成为一个世界级的军事大国么?” 何长缨满头大汗,喃喃自语。 “伙计,伙计――!” 在黑暗里,何长缨放声大叫:“笔墨纸砚!” “伙计,――” “咚咚!” “伙计,――” “咚咚!” “笔,墨,纸,砚!” “咚咚!” 何长缨有若发狂,拼命的在床上大喊大叫,拼命的用大手捶打着床板,发泄着自己那无法言说的颤栗情感。 “你疯啦?嚎什么嚎!” 一直在左厢三舍留意着这边情形的薛迎春匆匆的推门走了进来,在黑暗里怒冲冲的劈头盖脸的给了何长缨一顿数落:“昨夜你神经病一样的闹了半夜,还嫌不丢人,没闹够是不?” 一看薛迎春走进来,想着自己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搞的那些狗屁倒灶的龌龊事儿,何长缨的气死顿时就弱了,他陪小心的低声说道:“能不能帮忙给我弄一套笔墨纸砚?” “笔墨纸砚?” 薛迎春惊诧的提高了声音问道:“你要那东西干什么?” “我――” 何长缨感觉脸羞得有点红,小声的怯怯说道:“我想写书。” ------------ 第二十四章 少年中国说 “啊,写书?” 薛迎春听了娇躯一颤,在黑暗里走到床边,就去摸何长缨的额头说道:“何长缨你不会是脑子烧坏了吧?韩大嘎子打的是你的腿窝子,又不是你的猪脑子;你――呀,你脸上怎么这么多的汗水!” 说道这里,薛迎春的声音也有些变调,连忙拿火镰点亮屋内的油灯:“不会是伤到骨头了吧?可我白天摸着没有问题呀?” 这那里是什么汗水,都是哥流的眼泪好不好。 不过这话何长缨还真没脸说,他讪讪的说道:“不是大腿,是屋里太热了;你能给我弄一些笔墨来么,睡不着又左右无事,我想写一点东西。” “天不热呀,你睡不着想写一点东西?咯咯――” 薛迎春依然不放心的仔细瞅了一下何长缨的腿窝子,看到原先的两根粗水桶,已经消下去很多,然后扭头望着何长缨‘咯咯’的狂笑起来。 “你笑什么,有这么好笑么?” 何长缨被薛迎春笑的有些羞恼,不高兴的问道。 “你行啊何长缨,被捋下官服当不成大兵了,就想去考秀才么?咯咯――” 薛迎春笑的花枝乱颤:“听你以前吹嘘自己曾经随族里的长辈去过泰西,还会说几句洋文,不过考功名我可没听过是用洋文来考。” “不是考秀才,也不是洋文,你帮不帮我弄?” 何长缨说的就有些急了。 “帮,怎么不帮,我还想看看你的字呢。” 说话间,薛迎春就脸上带着古怪的笑容走出房间。 雪花宣纸,太仓紫毫笔,鎏金雕花的徽墨,雕着精细山水的歙砚,薛迎春在油灯下挽起衣袖,露出白皙的纤纤细手,在砚台里添上清水,用兰花豆蔻指捻起那枚精美的徽墨,开始研墨。 何长缨偷偷的微微偏着头,偷窥着灯影下的薛迎春,优雅绝伦的如同从古代画卷里走出来的仕女,让人痴迷。 “红袖添香,素手研墨。” 何长缨忍不住低声的嘟囔一声。 “咯咯,我们的何大才子还很有追求的么?我只不过是一个粗笨的烧火丫头而已,又哪里敢担当什么你何大才子的‘红袖’‘素手’?” 磨好了墨,然后薛迎春修好了毛笔的笔锋,笑盈盈的把紫毫笔递给何长缨:“请吧,何大才子。” 薛迎春的这一连几声‘才子’喊的何长缨有点心虚,自己一声到大,还是第一次写毛笔字。 何长缨想着记忆中看过的别人的握笔姿势,牢牢的握住了紫毫笔的中部。 “嗯,这姿势倒是不错,就算下面吊着一头猪,何大才子你手里的毛笔都掉不下来。” 薛迎春只是一眼就大部分的看穿了何长缨的底细,清澈的眼波里面蕴满了笑意,秀眼直勾勾的盯着何长缨的笔锋,等他落笔。 “你回去休息吧,孤男寡女的夜晚在一个屋子里成什么样子,再说对你的名声也不好。” 何长缨被薛迎春那一对黑宝石一般明亮的眼珠子给瞪着,感觉头皮一片麻痒,紫毫笔犹如千钧一般的落不下去。 “哼哼!” 一听何长缨这么说,薛迎春的满脸盈笑立即垮了下来,冷着含霜的俏脸冷哼了几声:“我的名声,何长缨现在我还有名声么,你知道客栈里的人都是怎么私下的诽谤我?奸夫淫――” “好了,好了,我这就写还不行了。” 何长缨感觉现在的薛迎春就是一个胀满热气的大气球,一戳就爆,何长缨连忙落笔写下了他来到满清帝国的第一笔。 呐喊。 只是写下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何长缨又出了一头的大汗。 何长缨感觉自己的思维似乎和手里的毛笔脱节了十万八千里远,咬牙切齿,右手直抖,终于歪歪斜斜的写完,那字丑的简直比幼稚园的小孩子的涂鸦还难看。 “咯咯咯咯――” 薛迎春一下子笑软了身体,软绵绵的趴到何长缨的背上颤抖。 何长缨感觉到背上的这个女子绵软的身体犹如打摆子一般的全身抖动,气的何长缨老羞成怒的吼道: “我就是这么写的,怎么地?你不服气!” “哎呦,不行了,不行了,何大才子你,你――哦,服气,我这次是真的服了――,借你的背,用用,我笑的心肝儿都疼,咯咯――” 何长缨一脸的郁闷,心想着谁让这个鬼地方没有钢笔,明天叮嘱客栈的伙计到北塘的洋行瞅瞅,看有没有钢笔卖。 薛迎春又笑了好一会儿,才面红耳赤的离开何长缨的后背站了起来,结果实在忍不住又瞅了一眼何长缨的那个‘呐喊’,‘咯咯咯咯’的又软到何长缨的背上去了。 “薛迎春你还有完没完?想笑回自个屋子里只管笑去,别耽误我的正事!” 何长缨的脸上实在挂不住了,羞怒的说道。 “道歉,道歉,你等等,我肚子好疼,我再笑一会儿,咯咯咯咯――” 薛迎春的一对大兔子结结实实的趴在何长缨的背上被压的扁平,不过无论是她还是何长缨,现在都没有精神想到这些香艳旖旎了。 薛迎春又趴了好一会儿,终于按着小肚子,俏脸粉红,满眼泪花子的重新站了起来。 她从何长缨的手里夺过紫毫笔,拿着铺在床上的宣纸走到小桌边坐下来,扭头笑盈盈的对何长缨说道:“你说,我写。” 何长缨想了想,终于默认自己不行,开口说道: “序” “假如一间铁屋子,是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的,里面有许多熟睡的人们,不久都要闷死了,然而是从昏睡入死灭,并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现在你大嚷起来,惊起了较为清醒的几个人,使这不幸的少数者来受无可挽救的临终的苦楚,你倒以为对得起他们么?” “然而几个人既然起来,你不能说决没有毁坏这铁屋的希望。” “是的,我虽然自有我的确信,然而说到希望,却是不能抹杀的,因为希望是在于将来,决不能以我之必无的证明,来折服了他之所谓可有。” “于是就有了这个《呐喊》,这一声呐喊,我不知道能惊醒在这昏昏沉睡着的老大帝国几个乖张的异端子弟,陪我一起呐喊,陪我一起拼搏;以期唤醒这沉沉昏睡的众国民,重铸我华夏热血。” 随着何长缨的话,一行行清秀的瘦金体小楷出现在雪白的宣纸上面。 何长缨一边说,薛迎春一边写,写完了这一段薛迎春皱眉说道:“你这写的都是什么呀,我都看不懂?” “呵呵,都是一些注定无济于事的昏话,傻话,狂话而已;下面就来一段对仗押韵的,少年中国说。” 何长缨想了想,缓缓的说道: 泰西人之称我中国也,一则曰老大帝国,再则曰老大帝国。呜呼!我中国其果老大矣乎?安之曰:恶!是何言!是何言!吾心目中有一少年中国在。―― 是夜,在这间津门卫北塘的这间小客栈里,如豆油灯久久未熄。 这篇《呐喊》序里的《少年中国说》,不久以后就被传送到华夏,乃至世界各地华裔的角落。 合着何长缨之后那如日中天的不朽功勋,让无数的热血青年投到他的麾下,一起成长,一起战斗,为那个美丽的少年中国而流血,而努力,而奋斗。 ------------ 第二十五章 从今天开始装 一连六天何长缨足不出户,由何长缨的口述,薛迎春抄写,这洋洋洒洒十五万字的《呐喊》,终于接近了尾声。 这本书除了序中那激昂澎湃,让人热血沸腾的《少年中国说》之外,主体又分为两个部分。 第一部分何长缨着重论述了英俄德三国的近代历史,现行的政体,军力,经济实力和势力范围;以及由此产生的军备竞争,和在世界殖民范围内的隐性对抗。 然后言简意赅一针见血的告知泰西诸国为何以而强,我华夏为何以弱,试图警示这当世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助我天朝挽狂澜于既倒。 第二部分何长缨激情的畅谈了华夏的历史悠久,地大物博,人口众多,我中华儿女的勤劳勇敢智慧,千百年来一直都是世界的中心,天朝上国。 虽然这几十年屡次被泰西诸国打的一败涂地,然而只要能知耻而后勇,奋起直追,就一定能迎头赶上,再现万国来朝的盛世,芸芸—— 本来何长缨还想在书里面加上一些东洋国的经济,战备军力,和他们这次举国征战的目的,不过何长缨最后还是放弃了。 大清的头上长着一片癞子疮,当世很多的精英都心知肚明,就连李鸿章也自言自己就是一个‘裱糊匠’,可这个癞子疮大清国不但自己不治,还不允许别人揭开。 何长缨这要是冒冒失失的写出了东洋的军力战力,就等于明着告知天下说大清不行,肯定打不赢这场战争。 轻一点的给了何长缨安上一个‘妄言国事,替东洋鼓吹’的小罪,大一点的把他当成妖言惑众蛊惑人心的东洋汉奸,拉到刑场砍了,也不足为奇。 而且和大清历来漠视情报收集相比,此时的东洋在大清,尤其是津门一带潜伏了大量的间谍。 ‘玄洋社’‘乐善堂’‘日清贸易研究所’‘日清贸易协会’在国内更是大肆活动。 在何长缨的记忆里,在8月1号中日宣战以后,津门守城营就开始加强对在津东洋人的监控。 8月1号的夜晚,一艘英籍客轮重庆号停泊在津门矿务局码头,津门守城营在对上面的日籍人员进行检查时,发现了一件密函,随即牵扯出了一件日谍大案:石川伍一日谍案。 这个案件涉及到了津门守城营一个弁目汪开甲,津门军械局的书办刘棻,刘棻曾先后向石川伍一提供过天津各军营枪械弹药的数目清册,以及军械所各局每日枪械弹药的生产量和存量等重要的军事情报。 而刘棻的后台就是李鸿章的外甥,总办北洋军械局的张士珩。 这个案子在8月底被捅到光绪那里之后,也给李鸿章照成了不小的困扰。 在这个时代,泰西人行事还比较讲究,一般不屑于去搞那些魑魅魍魉的暗杀活动,更何况对何长缨这个无名之辈。 所以就算他在书上说的再直露,骂的再狠,他们也不会吃饱了撑着来找何长缨的麻烦。 可是龌龊的东洋人和以后***蒋光头的中统军统们,做事可就没有这么地道了,何长缨可不想过早的引起这些财狼恶狗的警觉,结果出师未捷身先死的被阴死了。 这六天以来,何长缨说的是口干舌燥,薛迎春也写得是小嫩手都磨破了皮,不过她看着何长缨的目光也开始渐渐的有了一些变化,变得越来越复杂。 “好了,大功告成!” 这六天以来,何长缨腿上的浮肿已经消下去了大半,上厕所都已经不需要用马桶来解决了,这时他站在薛迎春的身边,终于口述完最后一句话,高兴的大声的喊了一声‘大功告成’,心中不由得想起了《鹿鼎记》里面韦爵爷的那句名言:大功告成,亲个嘴儿。 何长缨低头望着身边低头正在撰写最后一行话的薛迎春,那纤细的身子,鼓囊囊的胸脯,还有逶迤在雪白宣纸上的如鸦秀发,后衣领子里露出的隐隐约约的一小段白嫩肌肤,就感觉自己的嘴巴有些干。 很久没有尝的肉味儿的小兄弟,也渐渐的有些热肿了。 “看不出来呀何长缨,虽然你的字不能见人,书写的倒还中看,这些洋人的虚实你是怎么知道的?” 薛迎春狐疑的抬起俏脸望着何长缨。 “正所谓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你不懂么?” 何长缨一脸的自负。 “是呀,何大秀才,你可厉害呢,你这字要是拿到县学去考生员,就能把知县老爷给活活气死。” 薛迎春撇撇嘴,想起那个‘呐喊’,又是忍不住的想笑。 “你不也说过我去过泰西么,多学多看自然就知道了。” 这时,何长缨听到门外传来一片脚步声,里面似乎还有几天没有再露过面的吴威扬的‘这间就是’的话声。 “送财童子来了!” 何长缨心中一喜,连忙收起了满脸的贱笑,一脸正色的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张写满小楷的宣纸,一本正经的看着。 “你就这么爱钱?,还有,你真能装!” 薛迎春看着何长缨装模作样的神情,嘴角弧出一弯淡淡的浅笑,轻轻的说了一句,随即也低头看着左上的那些密密麻麻写满字的宣纸,露出一脸的贞烈女子的庄重。 “咱两大哥别说二哥,彼此彼此。” 何长缨一脸威严的低声回了一句,就听到脚步声在门外停了下来。 “咚咚咚。” “请问长缨兄弟可在?” 房门外面传来吴威扬略带南方口音的声音。 “是威扬么?门没关,请进。” 何长缨抬头淡淡的说道。 真能装,人家吴帮办可是堂堂正五品的朝廷官员,和州府里面的同知老爷一个级别的,普通平头老百姓见了那可是要恭敬的趴在地上磕头的。 他倒是一句平平淡淡的‘是威扬么’,连赶快站起来开门迎接都不懂? 薛迎春偏头望了何长缨一眼,何长缨随即读懂了她的目光。 他傲然一笑,心想着,为了救中国,从今天开始哥就要开始装。 装圣人,装先知,装先哲,—— 装东方的拿破仑。东方的威灵顿,东方的脾斯麦。 装不食人间烟火一身正气歌的满清国的教父,满清国的希望,满清国的大太阳。 ------------ 第二十六章 身体里的小 随着房门推开,走进来四位器宇轩昂身穿淮军五云褂,头上端端正正的戴着大帽子的青年人,为首正是那个仗义赠银的吴威扬。 “威扬来了,你稍等等,我这里还有几句需要雕琢一下。” 何长缨大马金刀的坐在床沿却并不站起来,只是抬头目光如电般的淡淡的扫了吴威扬和另外三个年轻人一眼,就低下头继续看着自己手里的宣纸。 何长缨的这种做派弄的吴威扬微微一愣,他身为吴总兵的亲侄子,又是朝廷五品的官员,更是仁字军的营务帮办。 平时走到哪里,地位低的都是诚惶诚恐一脸赔笑,平级的因为他的叔父的原因,对他也是多有奉承,就算是遇到品级比他高的,和他说话也都是一副青睐有加,礼貌周到的和颜悦色。 虽然身为一个有理想,有追求,一身正气的热血青年,吴威扬并不看重这些过场,可是何长缨的这种做派还是让他稍微的有些不适应。 倒是身后的三个年轻人都没有露出一丝不满的神情,反而神情各异的把目光投注到似乎正在专心看纸的何长缨的身上。 紧跟在吴威扬身后的一位个头瘦高颀长,神情严肃不苟言笑,英俊挺拔的青年,听到何长缨的话,锐利的目光一凝,就牢牢的盯向何长缨的侧脸庞。 在他的后面,一左一右分别站着两位个头稍微矮一些的年轻人。 左边的这个目光灵动,皮肤黝黑,长胳膊细腿儿,带着典型的南方人的特征。 此时也是被何长缨不冷不热的话搞的发愣,不过眼光里倒不见怒色,反而充满了好奇。 右边的这个白净的脸庞,脸上的线条稍显柔和,一脸的惫懒模样,就连头上的帽子都戴的歪歪斜斜。 此时他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洞若观火般的轻笑,饶有兴趣的望着何长缨的那副名士做派,一种看戏的局外人的模样。 “每个人的灵魂里都藏着一个‘小’,为富贵享受名声荣誉,为祖先家族爱人儿女,却独独忘了国家社稷;这种‘小’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旦把这种‘小’凌驾于国家民族之上,为了自己的‘小’,而无视甚至损害国家的‘大’,那么这种人在乡则为‘民奸’,在国则为‘国贼’;岂不知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诸君只有正视自己内心的‘小’,批判摒弃这种‘小’,才能坚强起诸君内心的‘大’;为何读书?不为当官,不为发财,不为娇妻美妾儿孙满堂,更不为骑在众国民的头上作威作福;为明理开智而读书,为我中华崛起在世界列强之林而读书,为我国民能堂堂正正的站直脊柱,骄傲而大声的说:我是一个中国国人!而读书。――诸位以为如何?” 何长缨读的是他在《呐喊》序里的一段话,他抬头望向众人问道。 何长缨的这段话不疾不徐的读出来,让在场站着的四个年轻人都有着一种冰雪洗脑一般的清冽,似乎灵魂都在微微的颤抖。 “这是?” 吴威扬听了何长缨的这段话,顿时有着一种与我心有戚戚焉,说出了自己心底最真实渴望的而自己却一直没有想明白的事情,顿时犹如醍醐灌顶一般的明悟。 他目光明亮的望着满桌子的书稿,有些不敢确信的问道。 “安之曾历游泰西诸国,深感西洋之强,我华夏之弱,愤而投军,以其能马革裹尸报效祖国;然众皆浑噩,于是咆哮呐喊,愿能警醒三五同道,于漫漫长夜兮,上下求索。” 何长缨重新抽出一页宣纸,用里面的话来回答吴威扬的问题。 听了何长缨的话,那个皮肤黝黑的南方青年目光一亮,看到桌子上面的一页宣纸上面起头写着两个大大的楷字――《呐喊》,就走过去拿起来观看。 这一看,就让他放不下去了。 看到这一幕,包括吴威扬在内的三个年轻人也都站不住了,纷纷去拿书稿观看。 这一看,几个人也都放不下去了。 一时间,屋子里面只有沙沙的纸页声,和几人读到激动之处的低声轻诵声。 成了! 一脸的淡然的何长缨心中却狂喜,心中感叹着满清在这个时代,人们的精神食粮就是匮乏啊。 自己随便的抖一点在自己那个时代都已经是臭大街的‘心灵鸡汤’,居然都能让这些热血小青年们如痴似醉。 看到这几人的神情,薛迎春微微动容的站了起来让开了位子。 吴威扬几人看都不带看她的,随即迅速的填补了她的位置,围着满桌子的书稿如饥似渴的看着。 这几个人倒是真有意思,这个书稿竟然有着如此大的魔力? 这些天薛迎春负责抄写,她也知道何长缨的这个书稿似乎是很好的,至于怎么个好法,具体的她也说不上来。 这时看到包括吴帮办在内的这四人,一看就知道都是非常优秀的淮军军官,居然如此的重视这些书稿,薛迎春也不禁暗暗吃惊。 自己生得漂亮,薛迎春一直心知肚明,包括昨天在院子里有多少的男人馋兮兮的盯着自己的大腿,胸脯,脸蛋,屁股狠盯,她也知道。 可是这个吴帮办自始至终的都没有看过自己,这种轻视并不是那些假道学伪君子的轻视,而是真的就没在意,或者更准确点的说,在他吴帮办的眼里,自己的漂亮脸蛋和别人的脸庞就没有什么特殊的区别。 而今天进来的这三位年轻的军官,除了那个一脸惫殆的家伙笑嘻嘻的看了自己两眼之外,另外两人似乎都没有感觉到自己的存在一般。 而那个惫殆家伙看向自己的笑容,在薛迎春看来,更多的是对自己和何长缨独处一室的坏笑,倒没有一丝那种男人的恶心企图。 所以薛迎春就知道,这几个人都很了不起,即使现在不怎么样,不出意外,以后都绝对是一群响当当的男人。 可是就是这样的一群人,居然就吃何长缨这个小混蛋的这一套,而且对他的书稿视若珍宝! 薛迎春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坐在床边手持书稿,依然在低头装逼的何长缨,举步就朝着门外走去。 这几天和何长缨厮混在一起,薛迎春感觉自己现在都灰头土脸的身上脏的不成样子,她得回屋好好打扮打扮自己,把自己打扮的勾魂夺魄,俏丽迷人。 因为她发现何长缨这些天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目光就像被系了线绳一般的只盯着自己的身体看了。 ------------ 第二十七章 今日长缨在手何时手缚长龙 当然这些天何长缨也时常偷看自己的身体,不过更多的时候却是时而昂扬激魄的口若悬河,时而低头深思,犹如静止的雕像一般的宁静。 这些变化,反而让薛迎春心中更加的复杂,时而心乱如麻,时而心痒如麻。 吴威扬四人这一看就是一上午,一直到中午时分,穿的素雅靓丽的薛迎春催了几次,也没人愿意起身去前院的酒楼吃饭,更没有人抬眼多看她一眼。 到最后实在没有办法的薛迎春,还是在何长缨的提议下,一人下了一大碗饺子,就在屋子里边看边吃,匆匆了事。 在窗外的太阳西斜的时候,那个目光灵动的叫陈世杰南洋籍华侨,北洋武备学堂炮科副大队长,目光里蕴着火苗,激动而恭敬的问道: “何先生写的真是太好了,简直是字字珠玉,令人发聋振聩;这本警世奇书,就应该让更多胸有抱负的少年中国里的年轻人当为圣典一般的时时观看,日查自己身体里的‘小’,才能成就国家民族的‘大’!” 这赞誉可真够高的! 即使何长缨自认为自己的脸皮够厚,可是还是忍不住脸颊抽动了两下。 他笑着说道:“正有此意,只是不知道这个书怎么个出法?说来惭愧,我是身无分文唯有一腔热血。” “好一个‘身无分文唯有一腔热血’!” 吴威扬不舍的放下手里的书稿,正色的朝着何长缨行了一个淮军的抬胸礼;“何先生大才,先前威扬怠慢了;尤其是那一句‘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内’这句话,简直就一针见血的道尽了古今征战的实质!在德意志也听过脾相的这句话,然而今天在书中被先生详解,威扬才算是真正明白了其中的深刻;之前对于高升号的事情,威扬居然还有所窃疑,现在看来幸亏先生无恙,不然就是我国朝的巨大损失。” “高升号。” 何长缨自语了一句,对于这件注定让大英帝国干打雷不下雨的事件,何长缨都赖的再提了。 既然战争已经开始,谁对谁错到最后还是靠拼刀子论高低,对于‘高升号’里面发生的实质,反而真的一点都不重要了。 “出书的事情交给兆翱,集中人力物力,争取最快的时间把书出出来;不过这书价格不能太高,高了看的人就少了;世杰――” 那个一直神情严肃的北洋武备学堂步科大队长林云瑜,将目光灼灼的望向陈世杰。 “书价定在五个大子儿怎么样?也就是一顿饭不到的小钱,其余的由我补上;假如真是用心的去看,我倒愿意白送。” 陈世杰立刻爽快的一口答应下来。 “好,” 吴威扬也是一脸的激动:“现在正值中日宣战,希望这本书能惊醒更多的国人,重铸我热血中华!” “嗨,嗨,你们这么做可没有征求何――,哈哈,先生本人的意思吧?人家写书也要吃饭的,没听何先生说自己‘身无分文’了么?” 北洋武备学堂的缁科副大队长沈兆翱笑嘻嘻的说道:“别到最后国人都惊醒了,可何先生倒像咱们国朝的雪芹老先生一般,穷的饿死了。” 嫩你妹儿的,这个乌鸦嘴! 何长缨心中暗骂,却不敢拿眼去看沈兆翱这个精明的家伙,怕他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的伪装。 他一脸正色的看着似乎老实好骗一些的吴威扬说道:“某岂是为了这些阿堵物而写书?是为了我心中的那个少年中国而写,只要能唤醒国民,就算是饿死,也不过是区区小事!这本书我一钱银子都不要,只求能有更多的有志国人看到这本书,我别无所求。” “好一句别无所求!” 沈兆翱嘻嘻哈哈的赞了一句,急着说道:“出书的事就交给我了,今夜我就安排书局的人手连夜排版,只要世杰你舍得砸银子,五天之内无让这本书流遍整个津门卫。” 何长缨听着沈兆翱的‘好一句别无所求’,总觉得怪怪的,感觉这小子似乎看透了自己‘邀名’的打算,在故意的讽刺自己。 他狐疑的看向沈兆翱,而沈兆翱也满眼笑意的看着何长缨,看的何长缨也拿不准他那句话的真实心意,只得郁闷作罢。 “这书最快什么时候能够拿到?我是说,我想尽快给咱们武备学堂的学员人手一册。” 林云瑜望着一脸痞殆的沈兆翱追问。 “想要最快的拿出五百本的书样,这个得烦劳吴大哥陪我走一趟了,虽然是家里的书局,不过我的话在老头子那里也并不是完全好使。” 沈兆翱依然一脸的嬉笑,不过吴威扬几人已经熟知他这外表吊儿郎当,说出的话可是一口吐沫一个钉的习性。 “这不是问题。” 吴威扬一脸的理所当然的点头答应。 “何先生,这本书的名字就起《呐喊》,还没请你署名。” 陈世杰修好毛笔的笔锋,恭敬的递向何长缨。 薛迎春这小娘们怎么还不回来? 何长缨站起来看了门口一眼,笑着说道:“那是当然,不过我自小就熟习泰西的钢笔字,毛笔字不能如众人眼,诸位不要见笑。” “字乃小道。” 林云瑜一锤定音。 何长缨接过陈世杰手里的毛笔,想了想,洒脱的一笑,直接在一张雪白的宣纸上面歪歪扭扭的写上了自己的名字:何长缨。 “噗呲――”一声,沈兆翱没能忍住,抿嘴笑了出来。 虽然看到何长缨一手的丑字,吴威扬面色扭曲,心里哀叹的想着,这个何长缨倒是大才,可这字也太难看了,似乎就从来没有进行过自小的毛笔开蒙。 而陈世杰目光内的火苗,反而燃烧的更加的旺盛了。 在南洋的私塾里虽然他也写毛笔字,可是到法兰西留学以后,见证了法兰西第三共和国的荣光,耳听着当年‘巴黎公社’那伟大壮烈波澜壮阔,他立刻就换上了西装皮鞋,从此就完全摒弃了毛笔,开始用钢笔写字。 这个何先生竟然比我更加彻底,直接不屑于学毛笔字,活在这个世俗的满清,那得有多大的毅力来抗争啊! 林云瑜不满的瞪了沈兆翱一眼,看着何长缨的眼神依然没有任何的变化。 他的心思就如他的话那样,字乃小道,不足为提。 何长缨听到沈兆翱的笑声,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举笔继续歪歪扭扭的写下了一行诗: 今日长缨在手,何时手缚长龙。 ------------ 第二十八章 弱国无外交 今日长缨在手,何时手缚长龙! 随着何长缨这句难看的诗句写下来,身边的几人均是目光一亮。 “今日长缨在手,何时手缚长龙;这句残诗大气倒是大气,不过短短十二个字,一连用了两个‘长’,两个‘手’,不免有些——啧啧,要是让我改,我就改成‘今日长缨在手,何时缚孽龙’。” 沈兆翱一副鸡蛋里面挑骨头的做派说道。 何长缨笑而不语。 “兆翱你这话我不赞成,中国的诗词文章就是因为太讲究这些乱七八糟的规矩,所以往往到最后连基本的意思都表达不清楚。” 陈世杰第一个站起来表示反对:“你看看西洋的诗词: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忧郁,也不要愤慨。不顺心时暂且克制自己,相信吧,快乐的生活就会来临!——你看意思表达的多清晰?不像咱们的诗词云山雾罩,越解越歪。” “这样就很好,最明晰的就是最好的。” 林云瑜也站在何长缨的这一边。 “得,算我什么都没说。” 沈兆翱依然一笑的笑容,豪不为意。 “昨天上海和香港那边的报纸都刊登出来了,何先生您是对的;” 这时候吴威扬转移了话题,脸上露出一丝困惑的激愤:“英国和日本确实签订了通商条约;而且昨日津门的报纸还刊登了前些日子英国的《泰晤士报》的一篇原文,上面的英国人竟然为东洋人的炮击辩护,说东洋的炮击合乎国际法理,现在国内无人不骂英国的无耻。” 屋子里陡然沉默下来,就连一直脸色轻佻的沈兆翱,也收起了脸上的散漫,眼睛里冒出熊熊的怒火。 何长缨感觉自己的烟瘾来了,来到满清这七八天,自己一根烟都没有吸。 他环视了一圈身边的众人问道:“让我说实话?” “何先生你说,这些话出你口,入我们耳,我保证绝对不会有第五个人知道。” 吴威扬很自信的说道。 “这些话你们也可以往外说,不过昏聩者,固执己见者,一心想往上爬升官发财娇妻美妾者,浑浑噩噩得过且过者,就不要对他们说了。” 何长缨接着说道:“东洋比我们的优势在哪里?现在津门,京城,上海,武汉,香港,广州,这些国家的要害地方无不布满了东洋的间谍,他们对于我们中国的情况简直是掌上观纹了如指掌。” 听到何长缨这么说,吴威扬林云瑜几人都是点头认可。 这几天重庆号的密函案闹得沸沸扬扬,而石川伍一在8月4号,也被津门城守营在北洋军械局书办刘棻的家里抓获。 现在全国各地的防营,捕快,也正在加紧的查找捉拿东洋的间谍。 “那么我们不妨换位思考一下,为什么东洋人在对咱们大清的国力军力了如指掌的情况下,东洋人又不是白痴,居然还敢悍然的发动战争?” 沈兆翱的目光一亮,看着何长缨的眼光里真正的露出了佩服的神情。 这个话题太敏感,何长缨不想深谈,就对林云瑜说道:“你们可以选一些思想开放,愿意正眼看世界的学员交流一下,我这话的意思并不是论谁胜谁败,我只是提出一种新的逆向思维的方法而已;咱们的老祖宗不也说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其实也就是这个道理。” “高升号的事情,当时我在船上,话题挑开虽然痛苦,可是我还是想说下去;” 何长缨幽幽叹息着说道:“当时东乡平八郎要求高升号跟速浪舰走,高惠悌抗议无效之后表示服从,然后高惠悌劝说我们投降,被我们拒绝;高惠悌发信号与浪速舰交涉,以未知宣战为由要求回到旅顺,也被东乡平八郎拒绝,并且发出‘船员离舰’的警告;兄弟们以高善继帮办为首,扣押了高惠悌在内的所有英籍船员,不允许他们离船;这个时候速浪舰就开始用鱼雷和右舷炮攻击高升号,高惠悌和一些泰西船员跳海,愤怒的兄弟们认为他们临阵脱逃,朝着大海开枪射击;然后高升号沉没,东洋人继续朝着大海开枪,对我们进行射杀。” 何长缨又环视了几人一遍,看到众人都露出愤慨的神情,接着说道:“如果我猜的不错,东洋人会狡辩说之前的丰岛海战是北洋水师先开炮;既然战争事实已经发生,那么英籍的商船高升号满载淮军就属于一种敌对行为,不可以获得英国国旗和船籍的保护,所以东洋军舰击沉高升号就是合理的。” “《泰晤士报》上面刊登的就是这个意思。” 吴威扬脸色沉重的点头说道。 “这真是无耻之极!” 陈世杰气的眼睛直冒火。 “我们的军情搜集,我们的外交公关,都是一张白纸,就随着东洋黑白颠倒的随意歪曲事实,我们的老大人们,都是一群尸位素餐的僵尸!老中堂之前想着是洋人的船,东洋人不敢开炮,结果人家就不吃你这一套,开炮击沉了你;然后老中堂又指望着英国能出面干涉,结果英国不但干打雷不下雨,而且事情的发展反而对大清越来越不利,我今天的话放在这里,到最后国际上不但不说东洋不对,反而会让咱们大清赔钱!为什么呢?” 何长缨看着林云瑜,在这几个人里面,他对这个林云瑜最有好感,也最嫉妒这小子的英俊果敢帅气。 “我是一个军人,我所做的就是平时练好兵,战时打好仗;别的,我没兴趣。” 林云瑜直接绝句回答何长缨的问题。 一个标准的军人,不错! 何长缨满意的点点头。 “因为话语权都掌握在东洋人的手里;刚才看了何先生讲的那一段泰西列强的地缘对抗,兆翱认为在清日战争结束之前,英国不会干预中日间的战争,所以也不会对高升号的对错直接下定论;因为他们需要一个能竭制沙俄东进的力量。” 沈兆翱插口说道。 孺子可教! 何长缨对着沈兆翱点点头,然后遗憾的说道:“你错了,不用这么久;最多一个半月,英国的高层就会完全认定东洋军舰的合理性;三个月内,英国的皇家大法官就会签署备忘录,正式裁定东洋军舰击沉高升号的合法性。” 屋内的几人都是悚然一惊,虽然何长缨说的是高升号,可是这话里面的潜藏含义,不能不让人心颤。 何长缨再次拿起了毛笔歪歪斜斜的写下了五个大字: 弱国无外交。 ------------ 第二十九章 谁落花流水 看着何长缨写下的那五个丑字,一时间,屋内陷入了彻底的寂静之中,就连沈兆翱都觉得这五个字犹如大山一般的压在自己心里。 这窒闷的空气,犹如高升号上的那些沉入海底的冤魂,窒息的让人几欲发狂。 匆匆商议完毕,沈兆翱和吴威扬一起拿着书稿去书局,林云瑜要回武备学堂给沈兆翱请假,结果陈世杰就不愿意离开,要和何长缨秉烛夜谈。 送走三人,何长缨喊了伙计叫了几个小菜就在屋子里摆了起来,让伙计去喊薛迎春过来吃饭,结果薛迎春不愿意过来,何长缨就只得作罢,于陈世杰边吃边谈。 时间已经是8月10号,何长缨问了一下陈世杰外面的情形,得知整个津门的街头酒肆,都被这场战争调动起来了情绪,到处都在谈论着这件事情。 所说的无非就是东洋人无耻之极,竟然对高升号开炮,叶提督在牙山狠揍了一顿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罗圈腿儿。 还有就是8月1号的重庆号的东洋间谍事件,朝廷的四路大军正在陆续入朝增援。 “何先生,沈兆翱入学之前曾在东洋呆了几年,这次中日宣战这家伙私下里对我们几个兄弟没少说怪话,先生似乎也不看好这场战争?” 陈世杰的心思都没放在饭菜上面,追问着何长缨。 “他不会是说这次大战,北洋必败吧?” 何长缨惊奇的望着陈世杰,心想着这个沈兆翱果然够鬼! 陈世杰诧异的望向何长缨,露出一副心服口服的神情:“这话只有我们几兄弟知道,吴威扬还狠狠的批了他一顿,说先不管谁胜谁败,这话假如传出去,不等沈兆翱有机会看出分晓,他的脑袋就会被联总办以妖言惑众给砍了。” 何长缨听了心中一惊,心想着幸亏自己有先见之明,对于这个昏聩的朝廷本来就没有抱着什么指望。 “那么你们怎么看?” 何长缨滋了一口高粱酒,又吃了一大筷子尖椒炒肉,过瘾。 “吴威扬起先是坚决的认为咱们不会输,不过这些天可能有了一些变化,不过他依然认为即使形势再恶劣,至少也能在鸭绿江形成对持;因为就算万一打不赢,小小的东洋没有这么大的胃口,只是朝鲜就够它几年时间来消化。” 陈世杰掂起酒壶给何长缨斟满酒。 “云瑜不发表意见,用他的话来说我们的假设没有任何实质意义,国家不需要的时候我们就死命训练,需要的时候提着枪上战争就行了。” “你呢?” 何长缨又感觉心里闷的慌,又喝了一杯高粱酒。 “沈兆翱的推演能力非常的强,人看着惫懒,不过目光极准,说出的话也是一口吐沫一个钉;去年司密特少校曾经推荐他去德意志陆军学院深造学习,不过被他拒绝了。” 陈世杰一脸的遗憾。 “为什么要拒绝?” 何长缨好奇的问道。 “沈兆翱说就算去了白学几年回来也是屁用,北洋就这么多的营头,每年能空出来的位置也就那么几个,还不够那些大人们的外甥侄子小舅子分的;” 陈世杰愤愤不平的说道:“当初中堂建立北洋武备学堂的想法是不错,可是这七八年出去的学员们,除了后台硬有门路的,要么是拿钱砸,甘心给上官当狗腿子的;大半都是在北洋的营头里当个什长,棚长,炮长苦熬,剩下的看不惯的,都离开了军营另某生路去了。” 何长缨听懂了陈世杰的意思,看来在这个大时代,明白人不光是西方列强那里有,东洋小国那里有,我堂堂华夏也不缺啊! 只是里面的区别就在于,他们的是人尽其才,而满清这里却是:要当官,先当狗。 现在的北洋军内,各种亲戚乡党故旧关系盘根错节,任人唯亲,论资排辈;而不是凭本事升迁。 没有后台的提携,又没有钱,不愿意用自己的嘴巴去舔上官的腚沟子。 即使你有天大的能耐,想要出头,也简直难如升天。 就比如那个吃喝嫖赌的袁世凯,在项城天天嫖的一脸绿色,因为吴长庆和袁保庆是“兄弟之好”,所以就把袁世凯叫到‘庆军’当差。 袁世凯在朝鲜的风云际会中,没几年时间年仅26岁就当上了‘驻扎朝鲜交涉通商事宜大臣’,位同三品道员,左右朝鲜政局,俨然成了朝鲜的太上皇,一连在朝鲜取了三房姨太太。 还有自己,这几天从薛迎春小嫩嘴里套出来了,之前自己不学无术,在肥西天天带着一帮狗腿子,到处惹是生非。 族里的长者没法子,走了江自康的门路,把自己送到仁字军副三营。 还没两月就当上了什长,接着哨长,哨官,可谓官运一路亨通。 而在北洋武备学堂毕业的,这些真正的国家精英,却只能老老实实的趴在军队的最底层,白白浪费。 “何先生,你说这场仗咱们大清打不打的赢?就算打不赢,最多也就是把朝鲜打的糜乱,可惜了这个藩国,这可是咱们大清最后的一个藩国。” 陈世杰一脸的可惜,到现在他依然不认为堂堂的大清会输给这个自己当年的学生,这个弹丸小国。 “打的那是落花流水,陪银子,割地求饶。” 何长缨端起酒杯一口喝干,辣的他眼泪直流。 “啊?这真是太好了!” 陈世杰听了大声的叫好,愣的何长缨都以为自己坏了耳朵。 “只是东洋这么穷,能陪咱们大清国多少两银子?还有他们那么屁大的地方,能割出来几亩的土地?” 陈世杰兴奋的嚷嚷着。 “咳咳咳――水,水――咳咳――” 何长缨正在吃一口辣子鸡丁,火辣辣的辣椒壳顿时跑进嗓子眼里面去了,辣的何长缨满脸血红,鼻涕眼泪汗水齐下。 很久以后,何长缨满满的灌了一茶壶的茶水才缓过气儿来,他想了好一会对陈世杰说道:“世杰,我想写一篇文章来祭奠高升号上的英灵,你有没有法子帮我发在报纸上面。 “呜呼哀哉,痛彻心扉!甲午年辛未月丙子日,东洋倭贼悍然违背国际法理,炮轰英籍商船,使我华夏千百儿郎无辜丧生海底,此等强盗行径,实乃千百年未有之恶行!――“ ------------ 第三十章 一起呐喊 “――历来贼汉不两立,古有明训,华夷虚严辨,春秋存义,生为军人,死为军魂; 魂归来兮!” 林云瑜回到武备学堂心里惦记这书局这边,干脆给自己也请了一个夜假,来到沈家书局正好看到陈世杰匆匆过来,问清了缘由,林云瑜就接过了宣纸很认真的朗读了一遍。 读完最后一句‘魂归来兮’,林云瑜轻轻的放下手中的宣纸,目光坚毅,久久无语。 “文章写的确实一般;” 看到林云瑜不满的眼神,沈兆翱话风一转的说道:“不过里面的内容倒是有些风骨,以手叩之,都能听出唐风汉韵的回响。” “那还等什么?” 陈世杰激动的说道:“既然何先生说《时报》影响的范围太小,应该散发传单,咱们现在就动写手吧。” “别急呀,就咱们四人就算是写道天亮才能写出几张?” 沈兆翱沉思说道:“如果让书局的排字工排版,量倒可以赶出来,可是《呐喊》这本书的进度就要耽搁一夜了。” “不需要挤占《呐喊》的进度,咱们拿回去让学员们帮助抄写,五百学员一人十份就是五千份,够了;想看的自会想法从别人手中借阅,不想看的,也不需要他去看。” 林云瑜皱眉说道:“就是明天怎么发?今天周末咱们可以出武备学堂,明天咱们谁都出不来。” 看到沈兆翱和陈世杰望过来的目光,吴威扬也是一脸的无奈:“书局这边我可以全权负责,可是发传单我还真没有人手,大人前两天已经下令闭营,普通军弁一律不许离开营区。” “更关键的是要求这些发传单的人得有一份责任心,不是见人就给,要发到需要看的人的手里。” 林云瑜补充道。 “咳咳。” 客厅的后厢房传来两声轻微的女子的咳嗽声,沈兆翱笑着对这布帘说道:“小妹有话就出来说,都不是外人。” 听到沈兆翱的话,后厢房里面的那个女子也不扭捏,布帘一动,就掀帘走进了前厅,双目灵动如漆,清秀白净的江南水乡女儿的俏脸上,带着微微的绯红,朝着吴威扬几人行了一个衽行礼。 “吴大哥,林大哥,陈大哥。” 声音清甜悦耳,带着一丝苏杭的糯软, “不敢,不敢。” 吴威扬几人也都连忙回礼。 看到吴威扬几人都目光灼灼的望着她,那个少女落落大方,丝毫不见生怯,微笑的说道:“诸位哥哥,这件事其实可以请博文书院的学员们帮助;我想这是为国为民的好事儿,他们总应该愿意的。” 这个清秀女子的话让众人目光一亮,陈世杰当即就提议道:“我建议咱们给北洋水师学堂也送一份,不需要他们帮助撰写,发传单;只是让他们看一看,这种好文章就应该让更多的人看到。” 沈兆翱似笑非笑的看了一脸激动的陈世杰一眼。 “如果想扩大影响,等大后天第一批《呐喊》出来之后,五百本我建议只给武备学堂两百本就够了,剩下的送给水师学堂,医学堂,电报学堂,博文学院阅览。” 吴威扬补充道。 “呵呵,威扬大哥倒舍得给何先生造势;真不敢相信,十来天之前还是高升号上面的一个普通的哨官,在丢了官衣之后,就突然大悟,写出了如此的警世奇书。” 即使沈兆翱再怎么一本正经的表情,众人也都听出了里面的意思揶揄。 “这是哪个顽皮孩子的涂鸦,?” 沈兆合的秀目就看到桌上的一张宣纸上面,上面歪歪扭扭目不忍睹的写着一个名字,一句话,一行诗: 何长缨, 弱国无外交, 今日长缨在手,何时手缚长龙。 她走过去好奇的拿起来:“这字写的也好奇怪,简化了好多的笔画。” “噗呲――,” 沈兆翱笑着说道:“这字就是出自《英灵祭》的何先生的手笔。” “呀!对不起,我不知道。” 沈兆合顿时惊的小手捂嘴,一张俏脸就羞得通红。 “我不考虑别的,就冲他能写出这本《呐喊》,他何长缨就当得起我一声‘先生’。” 吴威扬不苟言笑的说道。 “三哥,何先生又没有请你看,你看不惯不看就是了,没必要损毁何先生。” 陈世杰气呼呼的瞪着沈兆翱,一脸的不高兴。 “兆翱你想说什么?” 林云瑜目光雪亮,炯炯有神的盯着自己的这个异姓兄弟:“说他‘邀名’?说他被捋了官衣以后,写书走迂回,想借着咱们兄弟的肩膀往上爬?我知道你聪明机警,很多事情能一眼看出里面的本质,可那又怎么样?别人,我,威扬大哥,世杰就真的比你傻?” “啪!” 林云瑜把头上的帽子甩在桌子上面说到:“就冲着这本《呐喊》,这篇《英灵祭》,只要他何长缨真正的想为这个国家做一点有益的事情,做到他在《呐喊》里说的那样‘挽狂澜于即倒’;就像大哥说的那样,他何长缨就当得起你我这一声‘先生’,我林云瑜就不介意他拿着我的肩膀往上踩!” “三弟,自从看了何先生的《呐喊》之后,到现在我都一直在想,国朝面临的这的确是三千年未有的大变局;朝廷花了这么多的银子,如此大的精力培养你们,不是让你们来当看客,裁判的,而是国家需要你们去努力;去年司密特教官推荐你去德意志军校深造被你拒绝,我就深感可惜。” 吴威扬难得正色的望着沈兆翱说道: “你只看到国家腐败,北洋内部任人唯亲,所以就自怨自艾;就如何先生在书中说的那样‘要么一起沉沦,因为看清所以堕落更甚;要么冷眼袖手旁观,如看一群鬼魅魍魉的小丑在台子上演戏;要么关上门窗,风花雪月当个寻章摘句的老雕虫;却独独不敢,不愿,不屑去拼搏着把脚伸进水里面试一试,你连试都不敢一试,你怎么知道没有这种改变的可能,你又有什么资格说不可能?’” 听着林云瑜和吴威扬的话,沈兆翱脸上的轻慢慢渐渐的被严肃所替代,他很认真的点头说道:“大哥,二哥,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犯这个毛病。” 随着吴威扬重复着《呐喊》里面的话语,沈兆合的秀眼就变得越来越明亮起来,她急切的望着兄长沈兆翱说道:“哥哥,这本《呐喊》出书以后,我也要一本。” “这是应该的,每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少年中国里的年轻人,都应该有这一本《呐喊》,并且和何先生一起为这个国家拼搏呐喊!” 陈世杰脸上露出一种神秘而神圣的光芒,斩钉截铁的说道。 ------------ 第三十一章 渐起 “这本《呐喊》里面的内容准备用书局的活字排版,不过作为封面我们打算用木刻拓印;本来打算还回去请方家娘子挥毫,既然沈小姐在这里,不如由你代劳?这几人里面就属沈小姐你的字最好。” 吴威扬望着沈兆合提议道。 “我?”沈兆合听了一愣,又惊又喜的说道,“我可以吗?” “小妹你别谦虚了,你的字不可以这里面谁还敢说自己的字可以?” 沈兆翱此时又恢复了那一脸的惫殆,笑嘻嘻的说道。 第二天清晨,何长缨感觉自己的腿上的伤肿已经消的差不多了,就和薛迎春商量着到到城西的乱坟岗子,去祭拜一下自己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结义大哥方伯远。 何长缨的打算倒是让薛迎春微微一愣,一对俏眼里的泪水又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更让何长缨自愧原来的那个自己似乎真不是一个玩意儿。 买了一些黄纸香烛,一瓶烧刀子酒,一鞭子炮仗,雇了两辆人力车,不久何长缨和薛迎春就出了城西门,来到了古槐森森,人迹罕至的城西乱坟岗。 一个小小的新土堆,没有墓碑,也没有别的任何标识,估计到了来年这个时候,上面就会长满了藤蔓野草。 然后在岁月里如四周的荒坟一般,成了狐狸野兔蛇虫鼠蚁的乐园,最后塌陷,直到消失湮灭完一切的痕迹。 何老弟,哥先去了。 八天之前,在暴雨中的刑场上,方伯远的那句大吼,合着记忆里轰隆隆的雷声,似乎依然在何长缨的脑海里回荡。 就这样一个汉子,当年自己打了他,看到了他的童养媳,窥视着薛迎春的美色,就和他交换了生辰帖子,拜了把兄弟。 然后偷偷使人坏了他的身体,让他不能雄起,在他大婚的夜里摸到了他的婚床下面,企图凌辱他的女人。 指使别人引诱他的弟弟赌博抽大烟,败光了家业,然后带着这对走投无路的小夫妻来津门投军。 他当上那个马队的棚长也不是自己的功劳吧,是陆铁腿这个色棍天天蹭吃‘泥鳅挂面’,才得到的吧。 到最后在高升号上面自己又连累了他,结果他被吴育仁砍了脑袋,自己却侥幸活了下来。 这里面很多的事情他都不知道吧,即使薛迎春心知肚明也一直瞒着他,不然在临死的时候,他方伯远不会还喊出那句‘何老弟,哥先去了’。 何长缨蹲在坟头,插上香烛,打了一会儿火镰,无奈技术不到家,只好交给薛迎春代劳。 点着黄纸,何长缨慢慢的烧了起来,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薛迎春默默流泪,把酒水倒在坟前。 8月11号的天气在津门依然是炎热不堪,然而这处古树森森的乱坟岗子却是无端的阴凉,大树里面乌鸦‘呱呱’的叫着,从海面上吹过来的海风穿过林梢带着‘嗖嗖’的哨响。 “啪啪啪——” 何长缨点着鞭炮,把剩下的黄纸统统放在火堆里,站起来举步离开。 朝前走了几步,何长缨突然停住了脚步,偏转身体扭头对那座荒坟说道:“大哥,对不起。” “哇——” 只这一声,一直默默流泪的薛迎春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声的哭嚎起来,冲到何长缨的身前使命的用双手捶打着何长缨的胸膛,哭着嗓子喊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何长缨紧紧的把薛迎春搂在怀里,任凭她趴在自己的胸口嚎啕大哭。 津门,直隶总督府行台衙门。 思补堂内静悄悄的一片寂静,李鸿章坐在太师椅上面闭目养神。 这些天,叶志超那五千大军还在匆忙的平壤撤退。 朝廷陆续入朝的四路大军,尤其是卫汝贵那一路,沿途骚扰搅得一路狼藉,弹劾的帖子他李鸿章都看的麻木了, 还有高升号的余波,以及这几天被传得沸沸扬扬的日谍案,都让这个天下第一督抚操碎了心。 尤其是这个日谍案,石川伍一这个东洋间谍,居然是被津门城防营从刘棻的家里给抓了出来,现在的街头舆论在一些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之下,直接把矛头对准了自己的外甥张士珩。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李鸿章不禁想起了这个典故,这让他既好气又好笑,更多的却是一种不被天下人理解的无奈。 自己李鸿章现在已经是位极人臣,有必要,又怎么可能去跟小小的东洋眉来眼去? 他们配呢! 就是自己的外甥张士珩,也就是用人不明,被东洋人钻了空子而已。 还是这个道理,作为堂堂大清天下第一督抚的亲外甥,有必要去舔小小的东洋人的腚沟子? 皇帝年轻锐气,然而毕竟经事太少,容易被有心人鼓动,现在一心等着老佛爷建好了园子,彻底的荣养天年。 这个心思不能说不对,可是太着急,一着急吃相就难看了。 叔平身为皇帝的老师,不思一心为国,却揪着当年的那点小恩怨不放,在户部处处肘襟为难。 这次兵戈,皇帝喊打,叔平那帮人喊打,朝廷上下的清流喊打,整个民间也都在喊打,却不知道拿什么去和东洋人打! 兵事凶险,打赢了本来就是理所应当的没有什么脸面,可是万一输了呢? 李鸿章不敢再想下去了,只指望着叶志超聂士成他们能给北洋争口气,把脚跟牢牢的扎在平壤城里,自己这边才好找英法德俄诸国调停。 外边传来一阵脚步声,里面是女婿张佩纶和大儿子经远的低声谈话声。 李鸿章听了心中一喜,自从张佩纶阻谏经远去朝鲜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势同水火,这两个月来还是第一次见他们两人在私下交流。 “中堂。” “父亲。” 看到两人联袂进入思补堂,李鸿章笑着说道:“在说什么呢,又有什么消息?” “也算不上什么消息,今儿早上北洋水师学堂,电报局,医学堂,博文学院的学员们都歇课跑到接头分发传单。” 李经远笑着把手中的一张密密麻麻写满小字的宣纸递给了李鸿章。 “学员不好好上课,跑到街上发传单?这简直就是荒废学业。” 听到大儿子这么说,李鸿章心中就有些不快,然而难得看女婿和儿子有冰释前嫌的迹象,也就忍着淡淡的不快拿起了自己桌子上的玳瑁眼睛,开始细看。 《英灵祭》,何长缨。 “何长缨?” 虽然李鸿章可谓日理万机,不过对于前些天这个名字还算有着比较深刻的印象。 因为这个何长缨说中了一件事情,一件李鸿章不愿意看到的事情:东洋人居然真的和大英帝国签订了《英日通商航海条约》。 ------------ 第三十二章 时不待人 “就是咱们肥西老何家,何宁远的那个小子何长缨;” 李经方笑着解释到:“他以前和北塘的一个泼皮起过纠葛,这回被捋了官衣,那个泼皮趁机就想讨回以前的场子。——” 李鸿章听着大儿子打听到的事情,尤其是听到何长缨面不改色的唱着《空城计》,硬生生的受了韩大嘎子三棒子,然后一棒子砸断韩大嘎子的小腿,也不禁微微动容。 “那这发传单又是怎么回事?居然鼓动这么多的学员跟着瞎起哄!” 李鸿章面带不愉的问道。 在李鸿章看来,为人处世混社会就好比于混官场,讲究花花轿子众人抬,得饶人处且饶人。 正所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在当时那个场面,假如何长缨不打这一棍子,或者轻轻的象征性的打这一棍子,那么才算是上策,才算有大家名士风度。 这样不但能化干戈为玉帛,而且会成就一桩‘宰相肚里能撑船’的美谈,让何长缨终生受益。 现在这一棍子下去,他何长缨当时是顺气了,可就显得为人太过尖锐,睚眦必报,小肚鸡肠了。 李鸿章不禁想起了同样小肚鸡肠的翁同龢,于是脸色就更加的不好了。 多年以来早已摸清岳父脉络的张佩纶,当然大体能猜到岳父的大体心思,不过这事儿他也没法圆场。 而且说心里话,张佩纶也觉得何长缨这一棍子把那个泼皮的小腿给活活敲断了,确实是有些过了。 然而这件事虽然不讨人喜,但究竟无伤大局,老岳父嘴里的‘鼓动学员瞎起哄’,才是其中的要害。 虽然自己的岳父是这个满清国里面,除了后党,帝党之外,最大的北洋党,淮党的头子,可是他眼睛里却最容不得下面的人结党勾连。 “这事儿我问过那些发传单的学员了,说是看了这篇《英灵祭》,大家都觉得很好,就自动相约抄写到街上分发,期望国人能振作起来,和东洋人不死不休;想来是因为何长缨伤了腿在客栈养伤,想到了高升号上面丧生的兄弟,情难自禁,写下了这篇祭文,无意传了出去。” “这么说,这个何家小子倒是文武双全。” 李鸿章难得看到大儿子和女婿在一件事情上能保持一致,经方之所以想抬举这个何家小子,想来是因为都是肥西的乡党,而且之前还认识的缘故。 大儿子李经方的心思李鸿章很清楚,他今年已经七十一了,精力渐渐不济,做事也越来越力不从心,眼瞅着北洋这偌大的一个摊子没有一个合适的人来继承。 北洋下面更是山头林立,谁也不服谁,儿子从东洋丁忧回国呆在总督行台,一呆就是两年不愿意外放,在六月的时候想到朝鲜领兵,不都是这层深意? 不过李鸿章还是不看好自己的这个儿子,在他的心里倒有一个不错的年轻人,只不过年龄太轻,今年不过才三十五岁,如果自己活得够长,那个小家伙倒可以着重培养,雕琢雕琢。 至于女婿,想来是何家小子的这个‘临阵怯敌’勾起了他在马尾的往事,所以对这个何长缨不免另眼相看。 心里想着,李鸿章低头就去看手里的这张传单: “呜呼哀哉,痛彻心扉! —— 历来贼汉不两立,古有明训,华夷虚严辨,春秋存义,生为军人,死为军魂; 魂归来兮!” 李鸿章看完这篇《英灵祭》,眼角也不禁挤出两滴老泪。 高升号上的那两千军弁,是他李鸿章和户部尚书翁同龢一次次的较力里,一两银子一两银子费劲心思砸出来,拱卫津门卫这个京师门户的劲旅。 更别提里面有多少合肥乡党的儿孙辈,消息传回合肥,听家里传来的消息,简直是满城孝衣。 “经方,这个何家小子既然是一个人才,就让他到杏荪那里去当差历练,是骡子是马,溜几圈就知道了;一个哨官,又懂洋文写得一手好文章,就这么灰溜溜的被赶回肥西,也是我李鸿章没有脸。” 李鸿章感觉有些累了,他放下传单,摘下架在鼻梁上的玳瑁老花镜,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李经方听了微微失望,这个何长缨能文能武,又是肥西的乡党,而且在肥西的那次见面,对他也毕恭毕敬的守着晚辈的礼仪,这个人他李经方倒是想握在手里的。 只是父亲不给,他也只好按下心里的想法,从长计议。 中午吃过午饭,薛迎春不顾何长缨渴望她留在屋子里的饥渴眼神,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客房,徒留下何长缨如同一头困兽般的唉声叹气。 时间已经是阳历的8月11号,虽然在回客栈的路上何长缨看到无数的人拿着他的那篇《英灵祭》,声情并茂的朗诵着,可是他依然找不出一条真正破局的出路。 何长缨可以自信的认为等过几天,《呐喊》一出,绝对会引发一个民间看世界的小高氵朝。 然而时间却不等人,甲午战争之中最关键性的两场大战‘大东沟海战’和‘平壤守卫战’,在三十五天以后就会兀然爆发。 这接连的两场大战,将把北洋舰队彻底的打成一只缩头乌龟,把溃退的一败涂地的北洋唯一的陆战机动野战兵团,打的闻东洋而色变。 而这两场战争,也坚定了东洋中枢彻底打垮满清军队的决心,使得他们开始真正的在国内进行举国动员,六个师团17万的精锐陆军和15万的后勤军夫,将跨过对马海峡进入朝鲜,然后蜂拥的一路朝北,直到渡过鸭绿江,踏上中国的领土。 怎么办? 何长缨大口的喝着茶水,感觉自己真是黔驴技穷。 “咚咚咚。” 这个时候,房门外边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门没关,请进。” 何长缨还是没有养成此时满清朝的礼节,懒得去开门迎接。 “咯吱——” 门被推开,客栈的伙计带着一个身穿黑号衣的戈什哈走了进来。 “您这是?” 何长缨连忙站起来,心想着不会是吴威扬又有什么事情吧? “你是何长缨?” 那个戈什哈一脸的傲然,看到何长缨居然不亲自开门迎接,心里面就显得很不高兴。 “对,我就是。” 何长缨点头说道。 “何爷,这位大爷是总督衙门的赵把总。” 那个伙计连忙一脸赔笑的解释。 “总督衙门?” 何长缨心里一惊,总督衙门无缘无故找自己干什么,难道是李鸿章要见自己? 这又怎么可能? ------------ 第三十三章 口哨就是赞叹 “这是大少爷的帖子,叫你晚上到醉春风去吃酒。” 那个戈什哈虽然心中不满,可是也不敢耽搁大少爷的正事,把帖子递给了何长缨。 李经方? 何长缨听了心中一喜,记得薛迎春前两天奚落自己的时候说过自己曾经想走李经方的路子,不过没走通。 难道是李经方看到了这满城的传单,终于想起了自己这个小老乡? 何长缨打开帖子,上面写着几个龙飞凤舞的繁体字,他也认不全,就点头说道:“醉春风是吧,我晚上一定过去。” 看到这个戈什哈一脸不爽的瞪着自己,何长缨有些纳闷问道:“还有什么事?” “我的何爷啊,总督衙门的赵把总大老远亲自跑这一趟腿儿,这得有多大的面儿?您不请人家歇歇脚儿,奉上一杯热茶,这个脚力钱总得孝敬上去吧。” 一边的伙计小六子这些天也算和何长缨混熟识了,满脸扭曲的提醒着何长缨。 槽! 何长缨听得真是TM的无语,这大清国从上到下都糜烂成这个叼样子了,日军不把你们揍得哭爹喊娘满地找牙,还真是没脸! 在夕阳将将西下的时候,何长缨问清了地点,站在薛迎春的屋外,和不愿意开门放何长缨进去的薛迎春打了个招呼,就一个人迈着还不十分利落的双腿,朝着醉春风慢慢悠去。 这个时候的天津卫也算是人口众多熙熙攘攘,卖油条的,吆喝着狗不理包子的,卖津门大麻花,冰糖葫芦的,―― 那声音真是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一辆辆沉重的载满酒水,粮食,布匹绸缎,的车子哗隆隆的碾过青石街道。 津门卫吃杂巴的‘混星子’们,大粗辫子插着玉兰花朵儿盘在肩膀上面,四处的游荡。 穿着五云绣练军军服,带着淮地口音的军官们,不时出现在人群之中。 还有偶尔路过,坐在马车上面,穿着整齐西服的洋人们。 更多的就是来来往往的脑袋后面拖着大辫子的当地老百姓,和一些裹着小脚,长得实在没有什么看头的当地女人。 何长缨看了一会儿就没有了什么兴趣,正好经过一家西洋人办的照相馆,看到里面一个金发碧眼的年轻洋人嘴里面正叼着一根香烟,吸的正爽。 何长缨的烟瘾顿时就来了,那天韩大嘎子卖打,何长缨看到他手里的香烟就馋的要命,事后问了小六子,这个稀罕玩意儿他也不知道哪里有卖的,就算不了了之了。 “你麻痹,不就是特么的一个洋人么?老子那时候,北京津门,全国洋人遍地多如狗,都背井离乡的来我中国讨生活;光北京的房子地皮就能买下大半个美利坚,老子还怕洋人个鸟?” 何长缨心里想着,就转了步子,走到了那间空空荡荡的‘约翰照相馆’。 “哈喽,洋鬼子您好!” 何长缨想着这个小青年听不懂中文,进屋在那个洋人惊喜的目光里,用热情的,夸张而怪异的异国声调叫道。 “我是洋人,可不是什么洋鬼子。” 那个金发年轻眼睛里的惊喜立即被小小的不爽所代替:“不过我还是很感激您,尊敬的先生,您是我照相馆开张以来第一位中国的客人。” “居然是一个会中文的洋鬼――,大人,” 何长缨主动的伸出手和那个洋鬼子漫不经心的握了一下,然后开始大发抨击:“会说中文居然不去当买办,投机倒把?却开一个小小的照相馆,就算开,你就不能开在租界,你的脑袋真是秀逗了?这个时代能有几个中国人进来照相,怕你心怀叵测照走了他们的魂儿呢!” 何长缨的态度让约翰理查德极其惊奇,来到满清这几个月,他是第一次遇到这样一个能以平等的姿态,不害怕,不惶恐,也不有意的拉开界限,和他对话的中国人。 “先生您说的简直太好了,不过‘秀逗’是什么意思?我在这里开照相馆,是想多拍一些中国人的照片,奥黛莉也支持我;可是,现在您也看到了。” 约翰一脸的遗憾。 “奥黛莉.赫本?” 何长缨惊了一下,随即知道自己想多了。 “是奥黛莉.尼可。” 这时候,从照相馆的后厢房传来一个甜美而带着异国情调的女子的声音,何长缨偏头看去就感觉眼前一亮。 从后厢房走进来的是一位满头金色秀发,雪白的俏脸上一对明亮的碧色眼眸犹如星空倒映般的西洋少女,竟是何长缨从来未曾见过的绝色。 卧槽,这妞儿就是那个奥黛莉.赫本也得靠边儿站! 何长缨不由自主的‘咻’的一声,吹了一记响亮的口哨。 何长缨的这个轻佻的口哨,顿时让他彻底的丧失了约翰.查理金对他的好感,这个英俊的西洋人顿时脸上冒出团团怒火,生气的说道:“请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呵呵,上帝创造了天使,就是让人赞叹的;你不能因为自己不理解我们徽州黄山乡间对美丽的这种肯定方式,而依着你们西洋的标准,武断的认为这是一种轻佻的亵渎;也就是说,因为你的狭隘和孤陋寡闻,使我对另妹由衷的赞美,却被你错误的理解成为一种挑衅;对此我深表遗憾。” 何长缨一脸正色的把这一长串话绕来绕去的说出来,绕的查理金和奥黛丽一脸的呆萌。 “原来是贵国乡间的习俗,看来是我误会您了,对于刚才粗鲁的话,我向您表示深切的道歉;约翰.查理金。” 约翰想了好久,才算大致理明白何长缨话里面的意思,于是就一脸愧色望着何长缨道歉,并且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这些洋鬼子就是好骗啊! 怪不得在满清这个时代包括僧格林沁,杨芳在内的这些朝廷大佬忽悠洋鬼子,到最后把这些洋鬼子气的急红了眼,什么也不讲了,挥军就朝北京冲。 “无妨,信息不对称而已;何长缨,字安之。” 何长缨云淡风轻的做出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模样,顺便报上自己的名号。 “哥哥,他是骗你的!” 旁边那个气汹汹的金发小美女,显然不上何长缨的当。 “尊敬的奥黛莉小姐,您不能因为自己的无知,而污蔑一位正直的先生的好意;正如你们西方的男女,一见面就搂抱亲嘴儿,在我们看来,这都是可以下大狱的耍流氓。” 何长缨面不改色的望着奥黛莉说道,尤其是说道‘亲嘴儿’的时候,他望着奥黛莉粉嫩的小嘴儿,心里面不禁微微一荡,想着这么可口的小嫩嘴儿,今后不知道要便宜哪个洋鬼子享受。 “对呀,妹妹,何长缨的这个比方说的简直是太对了。” 约翰.查理金一脸的服气。 “傻瓜!” 奥黛莉瞪着美丽的眼睛,狠狠的说了自己的哥哥一句。 “无赖!” 奥黛莉又给了何长缨一个大大的美丽的白眼,转身走进了后面的屋子。 ------------ 第三十四章 张士珩 都说古代的妞儿性情温柔如水,我怎么碰到两个都是辣的够呛的小辣椒? 不过这个奥黛丽发育真好,不愧是喝牛奶长大的。 何长缨看着奥黛丽走进后屋,这时的美国女人的穿衣虽然依然很保守,不过那轻薄的栗色裙裾下面奥黛丽那隐隐约约的丰满挺翘的臀部,还是让何长缨看的有些眼馋。 “何长缨,既然这样咱们就开始照吧?” 约翰看到妹妹奥黛丽走进里屋,就准备给何长缨准备照相。 “不,不,约翰今天我还有事,照相以后总有时间,我是想问这烟哪里有卖的?” 何长缨看了一眼门外的天色已经不早了,就直奔主题。 “你不是来照相的?” 约翰一听情绪就明显的低落下来:“这烟紫竹林法国租界里面就有卖的,你一去就能找到。” “呵呵,那谢谢了。” 看到约翰一点都不仗义的给自己递上一支提神烟,何长缨也没脸去讨要,就讪讪的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何长缨的脑子里不由得想起了奥黛丽的绝色小脸,心里一热,忍不住又说道:“我住在北塘的津河客栈,今天确实有酒场,要不我改天一定过来照。” 约翰一听顿时又来了精神,高兴的望着何长缨问道:“何长缨你明天有没有事?” “明天应该没有什么事情,可是我不敢离开客栈,怕别人找不到我。” 《呐喊》这本书,现在是何长缨的头等大事,虽然何长缨估计也应该没有自己什么事了,可他还是不敢离开,怕耽搁正事儿。 “不用您亲自过来,明天我带着相机去找你;另外请收下我一点小小的谢意。” 约翰一听顿时更加的高兴了,转身走到柜子边打开抽屉拿出一盒‘品海’牌香烟和一盒洋火柴递给何长缨。 这些洋人果然够傻,也不怕我说的是假地址?何长缨笑眯眯的接过香烟,老练的撕开封皮,用火柴点燃,美美的长吸一口。 “咳咳咳——这洋烟果然够劲!” 何长缨咳得泪花子直流,那烟草的香醇刺激着他的鼻腔直抽动,来到甲午年这些天,抽着这劣质的香烟,何长缨总算是有了一种脚踏实地般的真实感。 何长缨来到醉春风的时候已经是天欲将晚,他跟跑堂说明缘由,就被恭敬的带到三楼顶楼的牡丹苑。 何长缨还没推进门,就听到里面一片男女的嬉闹,心里面不禁练练叹息。 现在国事艰难,中日之间已经宣战,而身为国家的掌权者们却整日流连在酒水和女人的肚皮上面,焉能不败? “抱歉,抱歉,路上遇到一些事情耽搁了,安之自愿罚酒三杯。” 何长缨推开门看到里面坐了两男三女五个人,那两个男子身穿绸子长袍马褂,一位近四十岁的模样,大腹便便的挺着将军肚,另一位中等身材,面貌稍微年轻一些,此时一脸的晦色。 两人身边围坐着的是三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穿着裸露,胸前露出大片的雪白的年轻女子,一看就知道是津门卫里开肉铺子的风月女子。 “不晚,我和楚宝也是刚到不久;” 那个国字脸的大胖子站了起来,一脸肥笑的对身边的‘晦暗脸说’道:“这个就是咱们合肥肥西老何家何宁远的小子何长缨,之前是仁字军副三营的一个哨官,通得一口流利的英文,现在才知道居然还写得一手极好的文章,真可谓少年大才;我在他这个岁数的时候,还天天蹲在总督衙门熬科举。” “大人谬赞,安之愧不敢当;” 何长缨连连拱手,表示不敢接受如此的美誉。 “安之你不用谦虚,那篇《英灵祭》我也诵读了两遍;几年来,这种叩之有唐汉遗韵,又能让人发省振奋的好文,已经不多见了。” 那个叫楚宝的家伙勉强的挤出一丝微笑站起来,招呼着何长缨坐下来。 笑的这么勉强,老婆给你带帽子偷人了? 还是女儿被人翻墙,弄大肚子了? 楚宝,楚宝? 何长缨绞尽脑汁去想,也没有想出一丝的眉目。 “楚宝你这是乱操什么心,刘棻这事儿管你什么事?那些市井无知蠢人的造谣,你还真的当个事情,难道去和他们辩论?” 李经方偏头劝解着这个一脸晦色的楚宝。 刘棻? 这家伙是张士珩! 何长缨立即理清了里面的脉络,知道这个‘楚宝’是何方神圣了。 “安之怎么看?” 张士珩似乎真的很在乎自己的名声,抬头望着何长缨问道。 看到李经方和张士珩望过来的眼神,何长缨笑着说道:“恕小子无礼,谈这事儿的时候,能不能让女人回避。” “哈哈,人不风流枉少年;安之,你还需要多磨练磨练啊!” 何长缨的直白反而让李经方更加的欣赏,示意三个卖肉的肉铺子离开房间。 “这件事小子也是略有耳闻,” 何长缨掏出‘品海’牌香烟,李经方笑着拿起了自己的烟袋,倒是张士珩带着好奇接过去用火柴点上。 “这事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扑风捉影的无稽之谈,东洋间谍遍布津门卫,只要舍得用钱总能拉下几个贪财的数典忘宗之辈;” 看到张士珩的脸色腾的一下子就变得血红,何长缨吸了一口烟,继续笑着说道:“不过别说总办大人您乃朝廷的花翎衔分省补用道,就是一个我大清国的七品芝麻官,谅他小小的东洋也收买不起。” “说得好!” 张士珩大声的赞叹,顿时对何长缨生出知音之感。 ”至于街巷传谣的倒卖军火枪械,那就更是胡说八道,恕安之说话冒昧,大人您要是想弄银子,军械局里面不全是银子,您还需要费劲倒卖军火,累死累活的挣那点小钱?再说军械局的每一笔军械的流向分配,也不是您一个人做得了主的。” 张士珩激动的举杯和何长缨走了一满杯酒水,眼睛里不禁挤出几滴泪花:“还是安之明理,可笑不仅民间,现在就是朝廷里面也有人暗暗污蔑我给东洋人倒卖军火,从中获利数十万两白银。” “噗嗤——” 何长缨忍不住一笑,在中国向来是阴谋满天飞,怪论遍地走,到处都是没有一丝理性的道听途说和胡编乱造。 不然也不会有六十年以后的亩产十万斤,一百年以后的油变水的这些奇葩神迹。 ------------ 第三十五章 夜难寐 何长缨从醉春风回到客栈,天色已经很晚了。 月明星稀的小院里一片漆黑,只有夏虫为了吸引着雌虫的注意,达到交尾的目的,在这个夏末里拼命的鸣叫着。 这‘吱吱唧唧’的叫声,叫的醉酒了的何长缨心里一乱,本来径直走向自己客房的步子,就不由自主的朝着左厢房三舍那间小屋子歪去。 看到那漆黑的纸窗,何长缨晕乎乎的就感觉自己下面的一个小物件蠢蠢欲动的翘了起来,他轻轻的叩了三下木门。 “咚咚咚。” 何长缨喘着酒气趴在门边听了一会儿,里面似乎没有动静。 “咚咚咚。” 何长缨又轻轻的敲了三下。 “咚!” 何长缨突然听到里面‘咚’的一声,门板猛然一颤,似乎有什么东西重重的扎到了门板子上面。 何长缨心中一惊,联想到薛迎春手里的那把每天从不离身的锋利剪刀,顿时就吓得酒醒了大半。 “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给你说一声,我喝酒回来了。” 何长缨讪讪的隔着木门低声解释着。 “滚!” 房门里面传来薛迎春压低了的声音。 “好,好,我走,我走。” 心中失望至极的何长缨,只好无趣的朝着自己的客房,摇摇摆摆的醉酒而去。 听到门外远去的脚步声,站在房门后面穿着贴身亵裤肚兜,露出即使在黑暗里面也雪白的耀眼的细胳膊长腿儿的薛迎春,拿回插在门板上面的剪刀,眼睛里带着明亮的光芒,一脸笑意的坐回床边。 今晚如果不是在客栈,薛迎春怕惊动了旁人,她一定会把何长缨这个色胆包天的小混蛋放进来。 那么这个醉醺醺的小混蛋看着自己的细纱亵裤和大红肚兜,还有雪嫩的胳膊腿儿,一定会兴奋的色胆攻心,一个饿虎扑羊就要把自己按到床上嫩吧? 然后自己就像那个满屋红烛光的新婚夜一样,一把将手里的剪刀插在他的屁股上面。 薛迎春不由得想起了那个窒热的秋夜,自己迷迷糊糊的被又亲又摸又咬的扒光了身子,然后又迷迷糊糊的被分开了双腿儿。 一睁眼就看到了何长缨满脸淫笑的挺着那个丑东西要嫩自己,当时就摸着枕头下的剪刀,对着他的大腿就是狠狠的一剪刀扎下去―― “小混蛋,我就叫你看着我雪嫩嫩的身子骨儿,叫你看得到吃不着,活活的馋死你;咱们这一对儿活该死后下油锅的奸夫淫――,哦――” 薛迎春越想心肝越痒,感觉下面湿漉漉的跟钻进了一条活泥鳅一般的难受,她的双腿紧紧的夹在一起轻轻摩擦着,慢慢的软在床榻上面。 一脸失望的何长缨回到客房,满满的喝了一大碗凉茶水,才算清醒过来,知道自己刚才过于孟浪了。 这个时代的女子不像自己的那个男女开放,对眼就能上床弄事儿的年代;况且她还是新寡,更是自己那个什么结义大哥的女人。 虽然古语有云:好玩不过嫂子;现在自己还是太猴急了,要懂得文火烹小鱼。 放开了这件龌龊事儿,何长缨就开始想晚上的事情。 在酒席上听了李经方的话,何长缨才惊悚的知道八天之前在总督衙门,是李经方的话才使自己逃了一条小命。 不然自己那个‘结义大哥’还有薛迎春收尸,自己的这具‘尸体’搞不好就是随意的丢在乱坟岗,成为野狗嘴里的口食。 何长缨当时就给李经方行了一个真心实意的大礼。 既然来到了这个时代,即使何长缨讨厌这些侮辱人格的大礼就如同讨厌自己脑袋后面拖着的这个猪尾巴一样,可是他不得不入乡随俗。 至少在现在他没有能力改变的时候,暂且只能这样。 席间李经方说到为他谋了一个位子,到直隶津海关道兼直隶津海关监督盛怀宣那里当差。 对于这个清末的红顶商人,何长缨算是闻名遐迩,然而他的目光却不在经济上面,至少在现在,何长缨的目光还无暇投注到经济上面。 虽然一个国家,经济是制霸天下的基石,不过对于现在的满清来讲,当前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打垮或者战平穷的叮当响的东洋。 做到了这一步,才能再谈之后的启民智办教育,兴工厂强科技。 在经济科技军工能力足够强悍之后,才能再谈天下制霸这个话题。 不然满清还没从泥坑里爬出来,就开始迈大步子狂跑,注定就是一个摔死的结局。 就像二战时期的东洋,自己实力还不到家,就硬着头皮瞎掺和着搞什么‘轴心国同盟’,妄图参与瓜分世界的盛宴。 结果就算前期完美的偷袭了珍珠港,然而才过去半年时间不到,在珊瑚海就被美军成功的狙击了他们咄咄逼人的攻势。 接着在一个月之后的中途岛,美军的太平洋舰队更是直接打爆它的四条航母,彻底的把东洋揍成死狗。 “假如跟着盛怀宣混,倒也是一个良策;之后再想法子搭上袁大头的路子,提前和孙大炮搞好关系,等袁大头不行了,就去投孙大炮,再想法子和蒋光头拜个兄弟;这一辈子就算是外面狂风暴雨,我也可以荣华富贵老婆小妾一大堆的过着安逸的好日子。” 躺在床上,醉醺醺的何长缨自言自语的说道:“放着这条阳光大道,可是我怎么还是那么不开心呢?” “咚咚咚。” 何长缨睡得迷迷糊糊的,就听到外面一阵重重的砸门声,他睁开眼睛一看,窗户上红彤彤一片,太阳都起的老高了。 “谁呀?来了。” 何长缨不爽的穿好衣服,打开房门就看到粉嫩俏丽的薛迎春站在门外,手里面端着一个木盆,里面放着几件崭新的衣服和一对高腰布靴。 何长缨被薛迎春明媚的小脸晃的心跳加速,看到她木盆里的新衣服不禁微微一愣。 “发什么愣,赶紧把衣服换了,一身臭烘烘的酒气;我叫小六子给你端一些水,你在屋里好好的洗一洗,把换下来的衣服放在木盆里就可以了。” 薛迎春麻利的把手里的木盆送到何长缨的手里,转身往左厢房那边走去。 何长缨看着薛迎春那青布一裹圆的上衣勾勒出的窈窕腰段儿,感觉自己的下面又可耻的硬了。 何长缨洗过澡,又换上了新衣服新鞋子,本来想亲自的把木盆送到薛迎春那里去,结果小色痞子小六子二话不说的就冲到何长缨的屋里,端着木盆就兴冲冲的朝着左厢房那边跑去。 “这小子,毛张齐了没有?就懂得看漂亮女人了。” 何长缨正笑着想着,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小六子‘啊’的一声大叫,‘哐当’一声,装满换洗衣服的木盆子都掉到地上去了。 ------------ 第三十六章 东方列强帝国 “卧槽,遇到鬼了?” 何长缨惊奇的走出客房,就看到在那处芭蕉丛的拐角处,正忙着在地上捡衣服的小六子和一脸无辜的约翰查理金。 “哈喽,约翰你可真执着啊。” 何长缨看到约翰手里提着的那个大箱子,就知道他大清早的来干什么,朝着他身后瞅了两眼,失望的问道:“奥黛丽小姐呢,怎么没有和你一起过来?” “妮可到维多利亚公园去骑马去了,她总是喜欢和马呆在一起。” 约翰高兴的说道:“何长缨你居然真的住在这里,真是让人太高兴了。” 卧槽,这些洋鬼子也不傻么,知道哥可能在骗他。 “约翰,你认为我会是这样的一个人么?” 此时清晨的阳光淡淡的照在何长缨刚洗过澡的大脸上,给他蒙上了一层淡金色的神圣光芒。 在很多年以后,约翰.查理金在他的那本《远东帝国回忆录》里写道: “当时我的心中是那么的惭愧,为自己竟然用无端的恶意,去怀疑一位诚实正直善良的中国绅士而懊悔;直到很久以后我才又渐渐的明白,其实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然而大概也只有这样一位伟大而妖孽的男人,用他手中的权杖,铁血和枪,才能带领着那个灾难深重的民族,重新构建起大东亚的一种新秩序,建立了一个伏波万里的东方列强帝国。” 洋鬼子专程来到客栈给何长缨照摄魂的西洋相,惊动了客栈里所有的人,大家都嘻嘻哈哈的跟看耍猴一般的看热闹。 尤其是拍照时那‘嘭’的一股白烟,惊的周围的看客们都是‘哇’的一咋呼,连忙远远的避开,生怕自己的魂儿也被无辜的摄了进去。 照了两张,何长缨本来还想邀请薛迎春也照一张,不过眼神刚望过去,就被倚在门边明白他的心思的薛迎春狠狠的瞪了回来,就只得作罢。 “约翰你为什么要开照相馆呢?恕我直言,你假如想挣钱,在中国,这是最慢也是最笨的一种方法,甚至你可能让你赔的内裤都要拿到当铺里当掉。” 照完像,何长缨邀请约翰到自己的房间里休息,他递给约翰一支香烟,然后怯意的朝着约翰喷了一股白烟,笑眯眯的说道。 知道了这个约翰查理金居然是一位奥匈帝国的匈牙利人,何长缨顿时惊奇的想起了罗密施奈德主演的《茜茜公主》。 在何长缨的记忆里,此时的奥匈帝国是欧洲五强之一,人口欧洲第三,仅次于沙俄和德意志帝国;领土面积欧洲第二,次于沙俄。 而且此时奥匈帝国不但经济和军事力量非常强大,也是一个西方很少见的没有和中国产生直接冲突的国家。 唯一的一次就是庚子年八国联军侵略中国,当时奥匈帝国派出的人数最少,只是象征性的派出了75人。 然后直到一战结束,奥匈帝国解体,这个老牌欧洲强国似乎都没有找过中国的什么麻烦。 于是何长缨对约翰的印象就不由得大好,打算点拨点拨他,让他明白想在花花大世界的大中国来捞金,天天扛着这个又笨又重的破相机是肯定不行地。 “可是我只会照相,而且我也喜欢照相;亲爱的何长缨,这两张照片总共四块钱。” 约翰的这一句话就气的何长缨想骂娘,他惊怒的问道:“这么贵,约翰你以为你是强盗啊,你的枪呢?” 这个时代的物价,一两银子的购买力,大约相当于后世的两三百块钱,津门卫普通百姓一个月的花销也就三四两银子就足够了;要是到了周边的乡下,两个月都花不了一两银子。 也就是说约翰这小子‘嘭’‘嘭’两声,就敲诈了自己相当于普通小康人家一个多月的花销。 一个破照片而已,要的这么贵,不饿死他,还真没有天理了! “亲爱的何长缨,这并不贵,您要是到租界的照相馆,都是三块起步价;像我这样专门来您家里照,还要加上两块银元喊车夫的脚力钱。” 约翰当仁不让的跟何长缨据理力争着。 “卧槽!” 何长缨无奈中付过银元,看着约翰笑嘻嘻的把银元放进他的西装口袋,想着自己兜里越来越少的银元,心里就更加的不愉快了。 何长缨本来都不想搭理约翰这个见钱眼开的家伙,不过想着他漂亮的妹子奥黛丽,那薄裙下面的丰满臀部,这要是能从后面趴着弄―― 于是何长缨就耐着性子,继续引诱着约翰上钩:“约翰你这样挣钱是不行地,你知道我昨晚和我国的两位道台大人在醉春风吃一顿酒席,又叫了三只鸡,你知道花多少银子么?” 何长缨一副大富翁蔑视穷小子的做派,大大的伸出自己的右手,高举着比了一个六六大顺:“六十块光大洋!” “这么贵?” 约翰狐疑的望着何长缨说道:“我知道你们大清的老母鸡汤很好喝,可这也太贵了,妮可前两天买了一只老母鸡炖,才不过要两钱银子;你们大清的物价真贵!” 何长缨听到约翰说一只老母鸡两钱银子,就知道这些万恶的洋鬼子,又被我们善良淳朴的老百姓们给正义的坑了。 几天前薛迎春在街面上买了一只肥硕的老母鸡,借用客栈的厨房炖汤给何长缨补腿,才花了二十几个大子儿而已,合着两钱银子能买六七只老母鸡了。 而且何长缨嘴里的‘鸡’,也不是约翰嘴里的那种‘鸡’,是男人用来爽的,而不是男女老幼都能吃的那种鸡。 这个时候,何长缨才感觉自己和约翰两人之间还需要更加多的沟通,才能进一步的谈论那些更加深的一些话题。 就比如那个奥匈帝国独特建制的战地猎兵团。 而且何长缨还需要有很多的来银子支撑,和足够的权利来实施这些事情,没有这两个基本点,其余的一切都是空谈。 中午何长缨豪爽的请了约翰在津河客栈喝了一顿酒,还特意点了一瓮老母鸡汤,喝的约翰眉开眼笑。 薛迎春照样不愿意露面,只有何长缨和约翰两个大男人无聊的喝酒吹牛比。 送走了醉醺醺的约翰,何长缨回屋休息了一会儿,又一番洗漱整理,然后花了几个大子儿叫了一辆人力车子,赶到了津海关道的府衙门外。 ------------ 第三十七章 当了总理再当县长 之前经过小六子的点化,何长缨才总算明白了一些在满清做人道理。 也就是说在满清这个地面儿,用钱开道,无往不利;没钱打点,则是寸步难行。 一句话,使唤人你就得掏钱,也甭管是公事儿私事儿大事儿小事儿,没钱就断然没有让人动腿儿挪脚的道理。 何长缨走上津海关道府衙那高高的台阶,先看了两眼左右分立的那两个高大威猛的石狮子,就不由得就想起了《红楼梦》柳湘莲的那句‘你们东府只有那两只石狮子干净’的话。 看来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何长缨拿出拜帖,递过去一枚大洋,看那门子军弁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模样,似乎还嫌弃何长缨穷酸给的少,然而终究也没说什么,进去禀告。 不久一个低阶的老文员气昂昂的走出来,就领着何长缨进了关道衙门,当然何长缨又很有眼色的孝敬了两块大洋的‘辛苦’钱。 何长缨心中苦笑着摸摸兜里,这些天里里外外的各种花销,手里面只剩三块余钱了。 走进道衙,迎面就是一个画着山河江海的巨大照壁,两边厢房里人声鼎沸,都是一些津海关道的低级技术性文员在办公。 里面还夹杂着一些拖着大辫子穿着西装,手拿文明棍的中国二鬼子,应该都是一些各大商行的华人买办。 何长缨好奇的东张西望,被一路领进了第二进院子。 这里面就安静多了,几个穿着官袍的满清官员正站在院子里低声私语,看到何长缨走进来,都把目光投注到他的身上。 “大人正要会见美国领事李德,让您到偏厅等一等。” 那个带路的老文员看在洋钱的面子上,对何长缨还算客气,把他领到右厢的东花厅。 厅里面正坐着一个三十出头带着凉帽的满清文官,此时听到门口的动静,目光就倏然扫了过来。 长得浓眉大眼,一脸的方正儒雅,目光温和中带着微微的傲气。 何长缨看了一眼这个大龄青年官员的官服,胸前打着鸳鸯的补丁,年轻轻的居然已经是朝廷的四品文官。 看到何长缨走进东花厅,那个青年文官站起来拱拱手:“这位老兄请了,如此面生似乎是第一次见过?” 这家伙不矮啊? 怎么哥遇到的林云瑜,沈兆翱,吴威扬,陆铁腿,包括那个贪财鬼子查理金,都是高个子? 也就是陈世杰这小子比我矮。 何长缨心中想着,一脸笑嘻嘻的拱手说道:“何长缨,字安之;还没请教老兄的尊姓大名,年纪轻轻的就是四品大员了,混的不赖么。” 何长缨的这种交际方式显然让这位青年文官有些不太适应,他连连拱手说道:“何大哥说笑了,笨鸟先飞而已;” 然后也学着何长缨的口吻微笑着说道:“唐绍仪,字少川。” “我干!” 何长缨惊的嘀咕一句,然后好奇的问道: “你不是在朝鲜当那个总领事么,你也跑回来了?” “你就是《英灵祭》的何长缨?” 唐绍仪这时猛然想起这两天在街头传得沸沸扬扬的《英灵祭》,不正是出自一位‘何长缨’之手么? 就惊奇的望着何长缨问道。 “写的不好,但是贵在一片赤诚;我说——,咱哥俩这么说话真累,老哥你不也是在美利坚留过学的么,咱们就不能用白话文来唠唠嗑?” 和这些满清的官员说话,何长缨感觉真心累,他倒没有留意‘贵在一片赤诚’这类褒奖的话,是不能自己夸自己的。 “呃——,何大哥咱们用的不是白话么?我是看到汉城已经落入东洋人的手中,在朝鲜已无用武之地,就匆忙回来看哪里还有报效朝廷的地方。” 唐绍仪被何长缨问的老脸一红,他当然没脸说自己是被朝鲜的大院君李昰应给驱逐出朝鲜的。 堂堂大清上国的四品大员,驻朝鲜的总领事,就这么被灰溜溜的赶回国内,确实也没脸。 不过这个何长缨果然有名士风采,不喜繁文礼节,似乎偏爱乡间俚语。 他这是在学白乐天么? 唐绍仪微笑着看着何长缨,心里疑惑着。 “回来也好,汉城那破地儿,除了女人小鼻子小眼的招人疼,别的还真没有什么好东西。” 何长缨大咧咧的坐下来,端起仆役端上来的热茶喝了一大口:“这茶叶不赖么,宜兴阳羡毛峰。” 朝鲜的女人小鼻子小眼招人疼? 这个说法倒是新奇! 唐绍仪愣了半响儿才扭曲着脸忍着笑,对何长缨说道:“安之高见,慰亭兄假如在这里,定能与你引为知音。” “哈哈,承您吉言。” 何长缨哈哈一笑,一连取了九房姨太太的袁大头可是他的人生‘偶像’啊,这才TM的是人生赢家! 只是这兄弟一生推牌九总是拿天杠,到最后得意忘形之下,就把所有的赌注都押了下去,结果拿了一手弊十,输的连底裤都没有了。 悲哀! 何长缨的这种做派,让唐绍仪也渐渐的轻松下来。 当然,假如换了一只阿猫阿狗的无名之辈这么无礼放肆,唐绍仪早就会狠狠的把那不开眼的猫狗训斥一顿,然后让津海关道的军弁把他棒揍一顿,叉出去,丢出道衙。 然而能写出《英灵祭》的何长缨这么做,唐绍仪只会认为这是名士风流,傲视权钦的一种洒脱。 而且这个身穿‘白衣’,一看就没有任何官衔的名士,能走进津海关道的府衙东花厅,等待盛道台的接见,显然已经是进入了盛怀宣的眼内,说不定飞黄腾达就指日可待。 旁边靠着后世的记忆,从民国的祭文里东拼西凑弄出来一篇‘不俗’的《英灵祭》的何长缨,对这个唐绍仪同样也很感兴趣。 幼年赴美留学,回国之后用十三年的时间爬到了满清驻朝鲜总领事的官位,在袁世凯接掌北洋之后,更是一路官路亨通: 津海关道,奉天巡抚,邮传部尚书,中华民国第一任内阁总理,外交总长,财政部长,—— 最牛的是,这哥们在1929年都六十七高龄了,居然屈尊当了中山县的县长,在就职词中表示要用25年的时间,“将中山县建设成为全国各县的模范”。 他倒是挺有理想的,准备至少要活到九十二岁的高龄。 包括何长缨所在那个时代的太祖老人家,都三番五次的拿这哥们‘当了总理再当县长’的例子来说事儿,来教育干部要荣辱不惊,能上能下。 ------------ 第三十八章 哥不习惯下跪 这时候,外边的院子里突然传来了一片哗声。 何长缨和唐绍仪好奇的走到窗前,看到一群大清的官员拥着几个洋人朝着二进院子的大厅走去。 “走在前面的洋人和大人是哪个?” 何长缨看到那个瘦高个子洋人一脸的怒气,和他并排走在一起的那个五十左右,身材微胖,头戴蓝宝石顶珠官帽的三品大员,笑的也是一脸的僵硬,估计进屋也没什么好事儿。 “你不认识盛道台?” 唐绍仪奇怪的看了何长缨一眼:“和他走在一起的那个是美国领事李德,估计是为石川伍一的案子来的。” “看来今儿还真没好事。” 何长缨点点头。 美国一直以来,就在谋求朝鲜摆脱与大清的藩国关系,让朝鲜进行彻底的门户开放,好把自己的商品倾销到朝鲜。 所以这次清日战争,除了英国外,就属他们蹦的最欢。 重庆号间谍案发生之后,接受东洋人护侨请托的美国方面,一直就咄咄逼人的施压大清,污蔑大清无辜扣押东洋良民石川伍一,要求立即无条件放人。 而且美国驻华大使田贝居然给大清去函说‘遇有东洋改装在内地作奸细者,将其解交就近海口,逐其回国,使之不得与内地华民交接,于中国防泄军机似亦为无碍,且此办法,以足为惩其做奸细之罪。’ 一副死不要脸拉偏架的嘴脸,暴露无遗。 就是英国驻津门总领事宝士德也是‘也摊上大事儿啦’的模样,要求李鸿章立即放人。 并且对大清的士兵不经大英帝国的允许,就擅自搜查英籍商船‘重庆号’,表示严重抗议,要求大清道歉,赔款。 英国和美国的这一番做派,可把李鸿章气的够呛。 李鸿章正是看重所谓英国国旗的保护,才花钱雇了英国轮船高升号,送中国士兵去朝鲜。 结果船被打沉了,近千名淮军士兵无辜丧生大海不说,英国的媒体居然还为东洋人狡辩,说清日双方虽然还没有宣战,但实际已经处在战争状态,东洋战舰击沉了运兵船高升号,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英国政府居然也服软的表示,高升号一事,他们并不想深究;下面就是民事法院的审判,看东洋人需要赔给英国的商船公司多少钱而已。 而现在假冒的‘大清官兵’,不过搜查了一遍重庆号,抓了一个东洋间谍,英国人却暴跳如雷,厚此薄彼,竟至如此! 所以李鸿章给盛怀宣下了死令,一定要尽快的撬开石川伍一的嘴巴,把这个案子办成铁案,让英国和美国都无话可说。 结果这边盛怀宣还没能等撬开石川伍一的嘴巴,美国驻津门的领事李德,就怒冲冲的打上门来了。 何长缨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坐回去对唐绍仪说道:”得,等着吧;盛道台和洋鬼子一番太极打下来,估计天都黑透了。” 厅里两人各自落座,默默无言。 显然李德的那副气势汹汹找麻烦的神情,刺激了唐绍仪身为一个大清人,和何长缨身为一个中国人的敏感神经。 “弱国无外交啊!” 何长缨忍不住一声长叹,拿起香烟朝着唐绍仪让了让。 何长缨的这句‘弱国无外交’,顿时让唐绍仪的目光一亮,觉得这短短一句话,六个字,简直道尽了大清这几十年来受尽国外屈辱的一切根源。 “我不吸烟。” 唐绍仪惊奇的看着何长缨摆摆手:“弱国无外交,何大哥你算一句道尽了国朝即使年外事屈辱的根源。” “别大哥大哥的,我比老兄你小,喊我安之就行了。” 何长缨虽然知道这个时代‘大哥’更多的时候只是一种尊称,可是被一个比自己大六七岁的人喊大哥,还是不适应。 何长缨点燃一支烟,怯意的长吸一口。 看着烟盒里不多的劣质香烟,何长缨本来还打算出了关道衙门,就去英租界去逛逛,顺便买几盒香烟;不过刚才一进衙门就孝敬出了三块光大洋,所以何长缨只能暂时忍着烟瘾,从长计议了。 这时候,门外一片哗声,何长缨和唐绍仪又纳闷的跑到窗边,看到李德带着几个属下阴沉着脸,径直离开道衙。 而盛怀宣也是一脸的黑线,送到大厅口就不愿意送了,让属下去招呼。 “我干,秒哥啊,这一进一出还没十分钟吧?” 何长缨心里一振,这下终于不用再等,总该轮到哥了吧。 大约又等了一刻钟,一个戈什哈进了东花厅传讯,盛怀宣要见唐绍仪和何长缨,两人微微一笑,随着这个戈什哈的带领朝着二进院落的签押房走去。 自从昨晚见了历史人物李经方和张士珩,这会儿又见了民国总理唐绍仪,去见这个大清国有名的红顶商人盛怀宣的时候,何长缨那激动的心态就平静了很多。 何长缨大步走在唐绍仪的身前走进签押房,迎面就看到那位刚才见过的一脸僵笑的四品大员坐在一张檀木太师椅上面,脸上不苟言笑的望着自己。 站在何长缨身后的唐绍仪,好奇的望了一眼前面愣在原地的何长缨,心想着这小子怎么直愣愣的站着不行礼啊? 自己就习惯性的走到何长缨的并前,立正站好,然后前迈左腿,左手扶膝,右手下垂,右腿半跪,恭恭敬敬的给盛怀宣行了一个打恭礼:“卑职给大人请安了。” 何长缨好奇的看着唐绍仪在右边半跪行礼,照着他的历史知识,这种‘打恭礼’是满清官员下级给上级行的一种简易礼。 而平民百姓见了官员,是要老老实实的双膝跪地磕头的。 何长缨已经被捋了哨官的官衣,此时当然就是一个平头老百姓,这种半跪的打恭礼显然他也没资格使用。 可是何长缨真的没有给人磕头的好习惯。 即使他来到了这个满清。 看到何长缨傻不唧唧的站在自己的面前,本来就被李德气的一肚子邪火的盛怀宣,脸色不禁一暗。 然而这个何长缨毕竟是中堂大人那里递过来的条子,而且还是肥西人。 听着递过来的意思,现在街面上传得沸沸扬扬的《英灵祭》,就是出自这个不识礼数的毛头小子之手。 总得给老大人一点面子。 盛怀宣心里想着,就没搭理傻站着的何长缨,脸上露出一丝和蔼的笑容对唐绍仪说道:“起来吧,这次朝鲜的差事让少川受惊了。” ------------ 第三十九章 安之,真名士也 “为朝廷和大人分忧,是卑职应尽的责任。” 唐绍仪毕恭毕敬的说完这句话,才站起身来,笔直恭敬的站在何长缨的身边。 嘿,这哥们马屁拍的不赖,难怪一路官运亨通。 何长缨偏头,‘佩服’的望了一脸正色的唐绍仪一眼。 “这位老兄方方正正的笔架山,倒是学的不错。” 看到何长缨不老实的行那一个礼,盛怀宣倒也不准备拿上官的权势来压他,心里飞快的盘算着,要把这个桀骜不驯的毛小子丢在哪个旮旯合适。 既能让自己眼不见心不烦,也要给总督衙门一个有脸面的交代。 “道台大人有礼了。” 何长缨朝着盛怀宣躬身拱拱手,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打恭作揖’礼,故意做出一副笑傲权贵的名士模样:“笔架山不敢当,不过安之一介‘白衣’,两袖清风,生来唯余这一丝傲气而已。” “好个‘唯余这一丝傲气而已’。” 盛怀宣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喜怒,哈哈大笑起来。 三人分主宾落座,津门关道的戈什哈送上热茶,盛怀宣笑吟吟的看着唐绍仪说道:“少川归国,这是好事儿;你自幼留学美国,想来也熟识美国的人情事物,眼下正巧有一件棘手的事情需要处理。” 唐绍仪听盛怀宣这么一说,心里面就不禁暗暗叫苦。 真是后悔没听袁慰亭的劝告,先韬光养晦的蛰伏一段时间,等清日战事明朗了以后再出山捡漏。 唐绍仪在朝鲜跟着袁世凯苦熬了十年,这次确实是不想再回到那个穷乡僻壤里面呆了。 本来依着他的品级,就是总督府衙也是可以进去面呈李鸿章的。 不过唐绍仪多了一点心思,怕李鸿章让他去平壤,就走了盛怀宣这条路子,想在津海关道谋个差事。 结果现在一句话,就被盛怀宣这个老狐狸踢过来了一个臭屎球,给逼到墙角里去了。 石川伍一这个案子,现在满津门都在议论,说是刘棻其实只不过就是一个傀儡,真正和东洋人勾结,出卖北洋的军事秘密给东洋人的,实际就是李中堂的亲外甥,津门机械总局的总办张士珩。 而且还有鼻子有眼的传说张士珩还把大清的煤,粮食,和步枪走私给东洋人。 甚至在这两天,街头又传出了李中堂的大儿子李经方在担任东洋总领事的时候,在东洋开店铺,做东洋人的生意。 真是大风将起于青萍之末啊! 这是众人心里面都有数的那一帮子人,想借机生事搞垮李中堂,彻底的把北洋的权力收进朝廷的手中。 冒然掺和进去,稍微不慎,就是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只是想想那一帮子人的老大是谁,唐绍仪的额角就密密麻麻的渗了一层细汗。 不接下来,大不了以后另走别的门路,实在不行,还回去跟着袁慰亭混。 再说你盛怀宣堂堂的三品大员都不想顶缸,现在把我这个四品小官推出来,做人不地道啊! 一时间,签押房里静悄悄的,只有签押房外那株百年桂花老树上的知了,在不断的‘知了’‘知了’的叫着。 何长缨笑眯眯的偏头看了一眼满头热汗的唐绍仪。 在他看来,这个唐绍仪为人其实很不错,就是文气太重,做事瞻前顾后谁都不想得罪。 他也不想想,做大事哪有不得罪人的道理? 也正是这个性格,让唐绍仪一生起起落落,最后死于非命不说,还留下了一个历史谜团般的污点。 在抗日战争中,魔都沦陷以后,蒋光头让唐绍仪离开日占区的申沪,而唐绍仪犹豫再三暧昧不明,就是不愿南下。 结果惹急了蒋光头,命令戴笠出手,派军统的特务赵君理,用斧头把唐绍仪给活活的砍死了。 “大人,安之自幼好学,虽不敢说学富五车,不过对刑狱也多有涉猎,不如让我试试?” 审理日谍,这是多么光荣又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在何长缨的记忆里,这次甲午战争满清总共也没逮到几个东洋的间谍。 过了这村儿,以后再想审问日谍,就得等到四十三年以后的抗日战争去了。 那时候就算自己高寿,还在蹦跶,也已经成了六七十岁的老头子了。 唐绍仪诧异的扭头望着何长缨,一脸的感激,心里想着没想到这个何长缨这么够意思,以后倒是可以交往一下。 何长缨的主动请缨,也让盛怀宣微微一愣。 他之所以要拉唐绍仪下水,第一是看中了唐绍仪留**童的身份。 以后李德这个讨厌鬼再来找麻烦,他就让唐绍仪出面应付,而且唐绍仪也是朝廷的四品官员,由他出来迎接李德,也不算失礼。 同时盛怀宣心中,也不是完全没有祸水东引,明哲保身的算计。 金銮殿那位在翁同龢这些人的唆使下,一心急着老佛爷彻底的放权归隐,李鸿章识趣的交出北洋的军政大权。 唐绍仪作为一个四品官员,无论他审问出来怎样对谁不利的结果,别人也不好怪罪到他盛怀宣的头上来。 结果这个没担当的小滑头就是不接招,而自己刚才看不惯也看不起的何长缨,倒是一脸无畏的主动请缨。 盛怀宣想了想,觉得何长缨既然是总督衙门递条子送过来的,让他审问倒也是一招妙棋,想来老中堂知晓了也是乐意的。 “好,安之果然是少年俊杰,有担当;” 盛怀宣笑吟吟的对着何长缨说道:“既然这样,这个案子就烦劳安之了;老中堂那里要求尽早的撬开这个日间的嘴巴,把这个案子办成让外人没话可讲的铁案。” “呵呵,小意思。” 何长缨呵呵一笑,心想着我连这个石川伍一招供的供词都几乎会背了,还搞不定这个小小的日间? 一边的唐绍仪被盛怀宣夹枪带棒的话羞的大脸通红,既然这个何长缨是‘少年俊杰’‘有担当’,那么自己当然就是‘中年劈柴’‘没担当’了? 唐绍仪为今天的津海关道之行,心里面后悔的要命。 感觉自己在汉城那个破旮旯呆了十年,连脑子都不好使了,居然天真的来找盛怀宣这头老狐狸讨差事,简直是自找苦吃。 盛怀宣又和何长缨交代了几句,看看外面渐晚的天色,就端茶送客,何长缨和一脸失落的唐绍仪随即一起走出了津海关道的衙门。 “安之,这个案子,”唐绍仪想了想感觉没法给何长缨点明,就隐晦的说道,“京城那边早晚都会知道,总督衙门和英美大使也非常重视。” “呵呵,我明白,我只用事实说话,别的就不是我所能左右的了。” 何长缨看着津海关道对面不远处的一家金碧辉煌车水马龙的酒楼,笑呵呵的说道:“要不咱哥两去喝一杯,不过这些天老弟手头有点紧,老哥您请客。” 唐绍仪微微一愣,然后痛快的哈哈大笑起来,重重的捶了一把何长缨的肩膀说道:“安之,果然真名士也!” ------------ 第四十章 烛火,呐喊 何长缨和唐绍仪在酒楼吃了一顿热酒,何长缨当然没能虎躯一震,让唐绍仪服气的五体投地,捺头就拜。 不过这顿酒吃下来,两人的关系就不由的又亲近了几分,各自告知了自己的住所,相约改天再叙。 叫了一辆人力车,何长缨略带酒意的坐在车子上晃晃悠悠,迷糊间车子就突然停了下来。 “到了?” 何长缨睁开眼睛,只见眼前一片红光,在津河客栈门前的这条街巷上面密密麻麻的站满了穿着各式制服的年轻人。 在不远的路边屋檐下,还站着十来个城防营的军弁,不过也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这些激动的学员,低声的交谈着。 这些年轻人七八个人围成一群,一人手持一支蜡烛,一人拿着一本书籍激昂的朗诵着,在烛光的倒映里,这些年轻稚气的脸孔上闪现着一种神圣的光芒。 “呜呼!我中国其果老大矣乎?立乎今日以指畴昔,唐虞三代,若何之郅治;秦皇汉武,若何之雄杰;汉唐来之文学,若何之隆盛;康乾间之武功,若何之烜赫。——” “玛志尼者,意大利三杰之魁也。以国事被罪,逃窜异邦。乃创立一会,名曰‘少年意大利’。举国志士,云涌雾集以应之。卒乃光复旧物,使意大利为欧洲之一雄邦。夫意大利者,欧洲之第一老大国也。——” “安之曰:造成今日之老大中国者,则中国老朽之冤业也。制出将来之少年中国者,则中国少年之责任也。彼老朽者何足道也,彼与此世界作别之日不远矣,而我少年乃新来而与世界为缘。——” “国朝适逢三千年未有之大变也,此为机遇,更乃挑战;然国内诸贤皆昏聩,为私欲营苟,我中国少年再不发声,谁为发声!再不呐喊,谁为呐喊!启甘心当那亡国亡种的奴隶?——” “美哉我少年中国,与天不老!壮哉我中国少年,与国无疆!” 听着这热血澎湃的声音,看着这一张张年轻坚毅的面孔,何长缨的眼睛渐渐的变得湿润起来。 这个伟大的国家,这个伟大的民族,正是有着这样一群群前赴后继,热血赤诚,不计个人得失,不计个人生死的大好男儿,才使得这个灾难深重的民族,终于重新屹立于世界的东方,不被外族恣意欺凌! 付过车钱,何长缨从这一群群的年轻学员间的缝隙中走过去,慢慢的走向津河客栈的壁门。 在何长缨下车的时候,一些学员就已经留意到他了。 毕竟现在已经是亥时,除了这些热血难平的学员们,街上已经没有了什么行人,更何况是这样一个要走到客栈的青年人。 只是害怕冒昧,所以大家只是悄悄的观察着他,等到何长缨走到了津河客栈的壁门口,准备推门而入的时候,终于有学员忍不住的低声激动的问道:“请问,您是何先生么?” 何长缨停止了推门,慢慢的转回身体,看着这满街的烛光里,不下千人的年轻人,此时都停止了一切的声音,静静的望着自己。 何长缨目光明亮的扫视一遍周边的学员,对上他们同样明亮夺目的目光,平静而响亮的回答道:“对,我就是何长缨。” “他是何先生!” “何先生回来了!” 一时间千百学员一片兴奋的吵杂大喊,震的四周的房门阁楼,都探出一张张惊异的大脸。 “何先生,我们是北洋水师学堂的学员;学堂学员共计683人,除了有特殊情况的9人,其余674人现在都站在这里。” 一个穿着海军蓝的北洋水师军弁制服的年轻人,在何长缨的面前立正站好,大声的汇报道。 “不会对你们有影响吧,还有,海军学员,你的名字!” 何长缨平静的望着这个挺拔的海军学员,严肃的问道。 “报告何先生,我叫李振华,驾驶科大队长;我们来到这里事前得到严总办的批准。” 李振华抬头挺胸,昂扬的大声说道。 “李振华,振华,好名字。” 何长缨微笑的说道:“希望你的所作所为能无愧于你的这个名字。” 李振华更加的激动了,脸色血红的大声吼道:“何先生,我用我的生命向您保证!” “何先生,我叫方大海。” “何先生,我叫霍国涛。” “何先生——” 顿时,整个街巷的呐喊声就如狂风暴雨一般的在天地间滚荡,惊得那十几个本来都一脸屑笑的城防营的军弁脸色发白。 等到这一波的‘风雨’渐消,一个带着眼镜的小个子青年挤了过来,一遍大喊着:“何先生,我们是北洋医学堂的,我叫徐如,我们医学堂有58人今天站在这里。” “何先生,我叫左尚青。” “何先生,我叫——” 顿时整个街巷里,又是一大波青年学员的大声呐喊。 “何先生,我们是博文书院的,我们书院46人,现在全部站在这里;我叫熊凯玉。” “何先生,我叫陈志辉。” “何先生——” “何先生,我们是电报学堂的,我们学堂39人,现在全部站在这里;我叫刘学仁。” “何先生,我叫刘明阳。” “何先生,我叫——” 不知不觉间,何长缨的眼泪已经花了他的脸庞,然而他始终牢牢的笔直的跟一颗扎进泥土的劲松一般的站在那里,脸庞坚毅,目光锋利。 就在这此起彼伏的呐喊声里,无数的学员们都泪流满面,然而一个个都直挺挺的挺直了自己的脊梁。 在街西的一大段里,齐刷刷的还站着一个近700人的方队,个个头上戴着端端正正的大帽子,身穿淮军的五云褂军服,静静的站在那里。 “云瑜,咱们是不是也应该报报名号?” 沈兆翱带着一丝轻佻的声音问笔直挺立的林云瑜,可是他无论怎么忍,一颗泪水还是忍不住的涌出了眼眶。 “不用,这么多人要报到什么时候,我带大家来,是想让大家听听何先生想说些什么,而不是让何先生知道你我叫什么。” 林云瑜目不斜视,果决的说道。 “楚宝大人这次倒是发了善心,一说是学员强烈要见何长缨,要了一本《呐喊》就许了。” 沈兆翱悄悄的擦了一把眼睛,微笑着说道。 “不许也得许!” 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鲁东汉子粗声粗气的说道:“你们几个真不够意思,上次去见何先生,为什么不喊我?” ------------ 第四十一章 国朝养士250年 如漫天星河烛光倒映的长巷里一片寂静,只有无数激动的呼吸声,在这个长长的街巷里面鼓荡着。 无数双火热的眼睛,都渴望的望着何长缨的方向,希望能听到这位‘给予他们当头棒喝,一举吹散尽他们眼前的迷雾,给他们指明了前进的方向’的‘明灯’的声音。 “我很欣慰,是我何长缨错了!” 何长缨扯着嗓子在街巷里面大吼着。 “我总以为这间铁屋子牢不可破,总以为没有几个有热血的人,愿意不计个人得失名利,原意和我一起呐喊;现在,我才知道,我错了!” 何长缨喊得声音变调,嗓子嘶哑,然而他却依然不管不顾的扯着嗓子嘶喊下去: “但是,我更加的高兴,我欣慰于我的错误;你们就是打破这间铁屋子的希望,你们就是陪我一起拼搏流血牺牲呐喊的战友兄弟依靠,你们就是我国朝在不远的未来能铁骨铮铮的屹立于世界东方的脊梁!” 直隶总督行台府衙。 今天李鸿章的心情很不好,其实他这些天的心情就一直很不好。 石川伍一的案子,李鸿章一直想不动声色的悄悄处理掉,结果事情越演越烈,渐渐都已经超出了他的控制范围。 昨天美国公使田贝去了一趟总理衙门,见了奕劻,对于石川伍一的事情表示了强烈的抗议。 不用多想,这件事又会成为翁同龢他们的把柄,要跳出来搅风搅雨。 平心而论,这件日谍案搞的李鸿章十分的被动,甚至到现在城防营都没能查出,那晚首先上船搜查的那兵丁是哪一个营头的军弁。 假如找到了他们,李鸿章一定要重重的惩罚他们妄挑外衅的重罪! 这个石川伍一在李鸿章看来,不过是一件小事。 然而就是这么一件小事,现在逼得他骑虎难下。 现在这个石川伍一绝对是不能放,一旦放了,他李鸿章还不得被国人骂为国贼,遗臭千年。 可是假如不放,他李鸿章还指望着英美两国来调停朝鲜的战事,得罪了两国公使,他还真没有脸再去求他们帮忙。 今天津海关道杏荪那边刚刚传来消息,刘棻,汪开甲都已老实的交代了自己的罪行,只是那个石川伍一死扛着不改口,死活不承认自己是间谍,让审问陷入了僵局。 结果杏荪居然异想天开的让那个何长缨去审问石川伍一,何长缨这个写文章的,你让他去审问间谍,这都是开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玩笑? “杏荪做生意倒是一个好手,做官还是有所欠缺啊!” 李鸿章一声轻叹,作为一个纵横官场几十年的老狐狸,他岂能不明白盛怀宣的那点小心思。 “他是想着无论何长缨审不审出来,就算真的审出来什么不可告人的天大秘密,也怪不到他头上去吧?” 坐在一边的李经方一声冷笑:“也不想想,我堂堂的一个大清国的东洋总领事,会缺那几两银子,在东洋开铺子?东洋这些年都穷的叮当响,楚宝还会一船船的卖给东洋人煤和粮食?都是一群无知的井底之蛙,乱想外面的世界!” “正所谓人言可畏,积毁销金;这些捕风捉影的人倒是不在意这事儿的真假,他们的箭头真正指着的也不是伯行你和楚宝。” 旁边的张佩纶说的一针见血,直白明了,然后扭头问自己的大舅子:“听说楚宝想要回去丁忧,我认为不妥。” “不回去了,昨晚和何家小子喝酒,何长缨一句‘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你越躲别人就越说你心里有鬼,到时候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当时就恶心的楚宝吐了一痰盂,不过再也不提回去丁忧这事儿了。” 李经方脸上难得的露出一丝微笑,大笑着说着这个小插曲。 “这小子!” 张佩纶正在吃着一块黄澄澄的蟹黄糯米糕,顿时也是一脸扭曲的吃不下去了。 “呵呵,这个何家小子本来是一块读书的好料子,看来在江自康的大营里呆了两年,倒是养成了这些兵痞子的流气;既然这样,让他审一审也好。” 李鸿章也是莞尔而笑,之前在他的心理也是不赞成自己的这个亲外甥回去丁忧的,不过自己这个当舅舅的不好开口说话,现在倒让何长缨这个泼皮小子一句恶心的话给阻止住了。 这个时候,李鸿章第一次的产生了想见一见这个混蛋小子的念头。 “士珩怎么还没到?” 李鸿章看了一眼签押房的西洋钟,有些奇怪。 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阵略急的脚步声,随即,张士珩就手里拿着一本新书走了进来。 “楚宝,你手里拿着什么好书,这名字可够奇怪?” 张佩纶一眼就看到了封面上那两个清秀的小草:呐喊!,就新奇的问道。 “是何长缨这小子新写的一本书,我从武备学堂一个学员手里拿到的。” 张士珩没敢当着舅舅的面说他允许700多名学员出营的事情。 说实话只是看完这个序,作为一个三十多岁的老儒生,都已经让他看的热血沸腾,激昂不已,那些学员迫切的想看一看近在咫尺的真人,在他看来也是十分可以理解的。 “我看看。” 李经方好奇的把书拿过去,看着封面的大大小小清秀的小草,轻声读到:“呐喊,弱国无外交,今日长缨在手,何时手缚长龙?国朝养士250年,为国捐躯,正在今时!” 李鸿章初听‘呐喊’两字,就有些不喜,哪有书籍用如此直白浅陋的名字? 再听‘弱国无外交’这五字,不禁微微动容,觉得只这五个浅白大字,就一句道尽了几十年来自己办外事的一切心得。 接着又听到那句‘今日长缨在手,何时手缚长龙?’,就让李鸿章似乎昏花的老眼猛然锐利起来。 何为‘龙’? 大清天子为龙,大清国朝为龙,大清的国旗上面绣的也是龙! 虽然民间诗词也多有以龙来点缀,就像苏轼的’斯须九重真龙出,一洗万古凡马空’,刘基的‘雨过不知龙去处,一池草色万蛙鸣。’,可是何长缨的这个‘缚龙’,还是让当了一辈子的大清国的‘裱糊匠’的李鸿章不喜的警觉起来。 然而李经方随即读出的那句‘国朝养士250年,为国捐躯,正在今时!’,顿时又让不喜的李鸿章满意的放下心来。 ------------ 第四十二章 北洋内部的汉奸 第二天清晨,何长缨早早起床,洗漱完毕,出门看了一眼薛迎春那间紧闭的房门,心里略微失望,就举步朝着客栈外面走去。 昨晚整条巷子里闹哄哄折腾了大半夜,学员们才在何长缨的劝说下才不舍离去,搅得这一条街的宿客和街坊都没睡好觉,所以这个早晨,客栈院子里竟然是罕有的格外宁静。 何长缨在街巷边吃了一大碗酸菜馄饨,就叫了一辆人力车子,不久就来到了津海关道的道衙。 进了道衙,何长缨先去了刑房,里面掌管刑狱的金师爷,一脸的晦色,估计这几天没少遭到盛道台的鞭策。 何长缨看了一下供词,跟自己后世记忆里的基本大同小异。 就是在今年2月初,石川伍一通过小恩小惠结识了津门城防营的弁目汪开甲。 而目不识丁也根本都不懂得什么叫情报战的汪开甲,就很‘义气’的把石川伍一介绍给了津门军械局的书办刘棻。 于是石川伍一就经常主动当‘冤大头’,大方的邀请刘棻和汪开甲到东洋人开的妓院里,玩东洋姑娘喝花酒,不久就把这两个人收买成为东洋的走狗。 何长缨看了一会儿,就没兴趣在看下去了,这些繁体字看的他眼睛真累。 况且现在这个石川伍一间谍案,在何长缨看来,其实就如小葱拌豆腐一般的一清二楚,就差石川伍一招供画押而已。 时间紧迫,何长缨也不想在这件事上浪费太多的时间,他的目的是能尽快的面见李鸿章,然后得到一部军队的直接指挥权,开赴朝鲜,参与平壤守卫战。 如果被这个破案子拖住了后退,显然就得不偿失了。 而且在何长缨的印象里,甲午战争中的间谍事件,对北洋军队破坏力最大的,其实并不是这些东洋籍的间谍。 而是那些土生土长的中国汉奸,其中有一个叫沈传的北洋军官,毁坏力尤为酷烈。 包括高升号的出航日期,满清此次四路大军对平壤的增援,以后辽东守卫战中各路大军军力分布的等许多细节,里面都有这个汉奸的‘卓越贡献’。 不过何长缨只知道这个‘沈传’,是他1895年去了台湾,投靠东洋人新起的名字,至于原名却并不知晓。 “何书办,津门北洋护卫亲兵营炮队十年前的军弁名册给你找来了;还有武备学堂的第一期的名单。” 金师爷带着一个手里抱着一大堆名册的道衙皂班,满头热汗的走了进来。 “有劳金师爷了。” 何长缨示意那个皂班把名册放在桌子上,坐下来开始分类。 “何书办,这个章程,大人既然交给了你,你说如何去办?” 金师爷虽然已经快六十的人了,却依然沉不住气的问道。 “不急。” 何长缨点起一支烟,慢条斯理的说道。 “行,那你慢慢看,我去南监让老刘再给那两个狗汉奸松松皮,看能不能挖出来一点东西。” 何长缨看到金师爷说这话的时候,目光闪烁,一脸的猥琐。 何长缨点点头,首先拿起武备学堂第一期的花名册,开始仔细的一个个的看了下去。 何长缨里里外外的看了大半个时辰,两相比较,确信自己绝对不会弄错,才合上名册,头晕眼花的走出了刑房,径直拐进了左厢的一个占地近千平米的偌大院落。 津海关道衙门的南监,就设在这里。 “啊!” 前方刑讯房里面,隐隐传来一个女子的嚎叫,还有一群男人得意放纵的嬉骂声。 何长缨的脸色顿时就暗了下来,朝着刑讯房走去。 “啊——,你们这群畜生,有种你们今天打死老娘!” 刑讯房里,一个带着东北口音的女子,嘶声大骂着。 “哈哈,一个狗汉奸的贱婆娘,还这么嘴硬?看你哥哥们今天伺候不好你!” “啪!” 随着一个津味儿的流痞话声落下,又是一记响亮的鞭子声传了出来。 “哥几个闹的欢啊?离老远就听到这里嚷嚷。” 何长缨用脚踢开房门,脸上皮不笑肉笑的说道。 “何书办来了,老刘正在招呼兄弟们伺候刘棻的婆娘,不过这娘们的小嘴儿倒是硬实。” 看到何长缨走进刑讯房,金师爷一脸兴奋的招呼,里面几个拿着鞭子棍子的狱吏也停止了施用刑,纷纷恭敬的给何长缨行礼打招呼。 “屁!不是大人交代这娘们儿只能揍不能摸,老子早就叉开她的两条大腿,放在木驴上一架,保准儿话而倒的比豆子还快。” 边上坐着的一个抽旱烟的老狱吏痞子,砸吧着嘴巴说道:“刘棻这个狗汉奸,倒是找了一个细皮嫩肉的俊俏婆娘,你看看这乃子屁股大腿,啧啧,真是馋死个人;汪开甲这条光棍的老娘都八十多了,听到儿子作孽,直接就在屋里一头撞死了,他汪开甲要是有个女人,两人屁股对屁股的绑着,那打着才爽快,嘿嘿。” 何长缨点点头,看到架子上绑着一个二十出头的丰满女人,衣服被这些狱吏故意的泼上水又扯打的七零八落,露出来一对白嫩嫩颤巍巍的倒扣大玉碗,上面布满了鞭子抽打的道道血痕。 更让何长缨吃惊的是,这个女子的下身的亵裤居然已经被这几个龌龊鬼完全褪到脚裸,露出两条白花花的同样布满血痕的丰满大腿,和根末处那一簇惊心动魄,让人面红耳赤的蒿草。 “是不是有点过了?毕竟汉奸是刘棻,不是这个女人。” 何长缨看的有些不忍,这种株连家人的行为,作为一个未来人,他还真有些不适应。 刑讯房里猛然冷场,金师爷更是僵硬着老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用你猫哭耗子假慈悲,呸——” 那个女人猛然张口,吐了遂不及防的何长缨一脸带血的口水。 那个叫老刘的狱吏头子更是乐的哈哈大笑:“何书办,您看到了么?这女人就是一头倔驴子,不是大人讲究规矩,老刘我早就脱了裤子嫩的她服服帖帖。” “你日啊,你日啊?你个老杂毛,老娘我全当被野狗嫩了,今天你嫩不死我,你就是我亲儿子,你一屋子都是乱人伦的杂碎!” 那个女人抬起了头,露出了满头秀发下面一张说不上很漂亮,但是却充满野性的小麦色的脸蛋,目光里面带着绝望的疯狂,死死的盯着老刘嘶吼着。 “我槽你个贱货!” 那个狱吏老刘一听就气红了眼睛,嘴里面不干不净的咒骂着,冲到那个绑着的女人的身前,举起手里的巴掌,就重重的朝着那个女子高扬起的脸蛋扇去。 这时候,那个女子猛然大大的张开了她的小嘴,露出一嘴洁白里染满血红的利齿,偏着头颅,如同凶悍的野狗一般的,狠狠的朝着老刘扇过来的大手咬去。 ------------ 第四十三章 审日间 “吓!” 刑讯房内,包括何长缨几人,看到那个女人露出野狗一般的森森利齿,伸嘴朝着刘狱吏的大手咬去,都是头皮一麻,金师爷更是惊得一声大叫。 同样惊得心颤的老刘,连忙想收回自己的大手,可是手势太猛,右手的小指还是被这个女人死死的咬住。 “啊——” 老刘疼的一声惨叫,历来只有揍别人的老刘,那里吃过这种剧痛,顿时鼻涕眼泪都涌了出来。 “卧槽你麻——,啊——” 老刘刚骂了半句,嘴里又发出一声嘶天喊地的哭嚎。 在众人震惊的神情里,那个女人乌黑的眼睛里露出一丝戏谑的讥讽,小嘴猛然狠狠一合,樱唇上顿时飚出一股猩红的鲜血,直接把老刘的半个小手指给咬了下来。 “啊,疼,啊——” 老刘疼的抱着右手在地上来回打滚,他手下的几个狱吏暴怒的拿着皮鞭棍子就要朝着那个吐出断指,满嘴鲜血狂笑的女人扑去。 “够了!” 何长缨猛然严厉的叱喝道:“这是津海关道的南监,不是乱七八糟的淫窑子;她是女犯,不是窑姐儿,你们是堂堂关道府衙的衙役,也不是一群只能在女人身上逞威风的嫖客;都出去,带老刘出去包扎,我要亲自审问这个女犯。” 不管心里如何想,这些狱吏却也不敢公然违背何长缨的命令,金师爷更是一脸猥琐的对着何长缨挤眉弄眼,临出门还眼馋的盯了那个女犯毛咋咋的大腿根儿一眼,很体贴的关紧了房门。 何长缨走到那个一脸凶狠的瞪着他的女子的身前,静静看着她,如同怜惜的看着一头张牙舞爪的小兽。 “怎么,你也想嫩我?” 何长缨的这种眼神显然激怒了那个女子,朝着何长缨一呲牙:“来呀,你娘我今天伺候不死你个孙子!” “你没男人弄是不,这么饥渴?” 何长缨蹲了下来,双手提住了这个女人被铁镣铐住的双脚脚裸处的亵裤,沿着丰满白嫩的大腿提了上去。 何长缨只是这么的轻轻一提,那个女人满脸的怒火顿时就全然凝固,随即嘴唇哆嗦着,满眼大颗的泪珠就不可抑止的纷纷滚落下来。 “老娘要你狗拿耗子,老娘就是饥渴,老娘就是欠男人弄!怎么地,要你管!” 那个女人高高的昂起自己的头颅,不让自己眼里的眼泪轻易的落下来,嘴里面愤怒的大吼着。 “不是要管你,只是看不惯;刘棻卖国当汉奸,与你何干?” 何长缨把那女子散落的肚兜重新系好,手指触到她颤巍巍的大胸脯,也被电的一颤。 以前在何长缨的那个时代,夜晚寂寞,他就打开电脑,打开仓老师波老师们的教育片子,运用自己的麒麟臂解决生理问题。 来满清这八九天,没有了资源的何长缨,很久都没有‘运动’了。 “呸——,你的手抖了,你也想弄我;别假正经!” 那个满脸泪花的女人一脸的鄙夷。 “看到漂亮女人,能硬的男人都想弄,不过人和动物的区别就在于,人能够学会克制。” 何长缨整理好了这个女犯的衣服,很认真的望着她说道:“为了这样一个男人,不值得你这样;当然你真的想死,现在咬断舌头也没人能阻止你;不然就好好的安静一会儿,我救你出去。” “哼,你有这么好心?想让我做你的小老婆,还是偷偷养在外面的表子。” 那个女子眼睛冷冷的盯着何长缨。 “我就一穷光蛋,连自己都养不起。” 何长缨摇摇头,朝着刑讯房的门外走去。 何长缨走出刑讯房,迎头就看到金师爷和几个狱吏坐在院子正中的一株大树下的青石条上抽水烟,看到何长缨才没两分钟就出来了,都是一脸的惊诧。 “金师爷,去看看石川伍一。” 何长缨当然知道这些一脸古怪的家伙心里面在想什么,不过他也不能揪着这些思想肮脏龌龊的家伙的衣领,告诉他们:哥很正直,哥只是帮小娘子把亵裤穿好,帮她把肚兜系好而已。 何长缨经过女监,透过牢门窗口,看到角落里靠墙坐着一个被打的不成人形的年轻人,脚上系着铁镣,另一端锁在女监正中的一大块青条石上面,两眼直勾勾的望着地下,犹如凝固了一般。 “这个就是刘棻那个狗汉奸,这小子注定要被秋里砍头,不然这细皮嫩肉的送到津门大牢,那些土匪大盗喜欢的能天天日弄死这个小白脸。” 金师爷忍着对何长缨‘秒哥’的嘲笑,笑眯眯的给何长缨解释着。 “那个普监囚的是汪开甲,那家伙给东洋人当狗,不过城防营能有啥子秘密?应该砍不了脑袋,逃了一条小命。” 何长缨点点头,走到了死监的门口。 一个狱吏打开牢门,何长缨和金师爷走了进去。 一个二十七八,脚上带着镣铐锁在大青石上,一身伤痕的青年闻声抬起了脑袋。 何长缨和他对视片刻,对金师爷说道:“金师爷你去拿供纸,我和他单独谈一谈。” 谈一谈这个日间就会老实招供? 这么简单,我们之前费这么大的劲干什么? 金师爷怀疑的看了何长缨一眼,满腹疑惑的走出了死监。 “我没有什么要招供的,我就是一个东洋来中国做生意的良民,我严重抗议贵国不分青红皂白的冤枉好人,阁下不用再费口舌了。” 那个东洋青年望着何长缨,说完就转过了视线。 “好人?良民?” 何长缨似乎听到了一个天大的大笑话,他掏出烟盒,看到里面只有两支烟了,心疼的抽出一支。 “咔咔咔——” 何长缨出前院刑房的时候,把洋火柴忘在桌子上了,拿出兜里的火镰打了数十下,硬是没能点燃。 “交给我吧,不过你得请我吸一支烟。” 石川伍一望着何长缨说道。 何长缨想了想:“细论起来,你们也是徐福东渡的后代;想回归祖国大怀抱的心思,我是可以理解的,然而这种血腥的回归方法,我是不赞成的;不过请你吸一支烟,我还是能够答应的。” 点上烟,两人默默无言的吸着,只有门外不厌其烦的‘知了’声,持久而不依不挠的叫着。 ------------ 第四十四章 你必死无疑 “你必死无疑。” 何长缨长吸了一口烟,轻轻的说道。 石川伍一听的身体一抖,嘴里的香烟就掉到地上去了。 这是一个爱惜生命的人。 何长缨心里默默的做出了一个结论,可是转念一想,没事儿谁TM的愿意去死?前些天自己在暴雨里拼命呐喊,不也就是保住自己的小命。 石川伍佝偻着身体,弯腰一捡起地上的香烟,声音颤抖的说道:“你就这么肯定?我是一个良民;受我国政府托侨的美国人,不会撒手不管。” 何长缨这才明白石川伍一死扛着不认账的原因,他居然天真的和大清国的中堂大人一样,都盼望着英勇无畏的泰西骑士们,骑着高头大马,驾着七彩祥云,来救他们与水火。 “高升号的大致结果已经出来,英国政府表示不愿意插手清日两国的战事,交由民事法庭来处理。” 何长缨突然的说到了这件事情。 “哟西,天皇万岁!” 石川伍一兴奋的高举着右手,紧握拳头大喊着。 然后他诧异的望着一脸怜悯的何长缨,心里‘咯噔’一跳,有着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干涩着嗓子说道:“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好消息?” “呵呵,好消息?” 何长缨把烟头吐在地上,用脚狠狠的碾灭:“这条‘好消息’就是你的催命符!” 石川伍一听得一愣,脸上的笑意顿时凝固下来。 “现在既然清日之间的战争已经不可避免,泰西诸国又抱着冷眼旁观的态度;高升号死了一千多人,里面还有六七个英国人,英帝国都可以忍,你认为他们会为你——石川伍一,一个普普通通的东洋‘小生意人’,而大动干戈么?” 看到石川伍一顿时变成灰白的脸孔,何长缨把他嘴上都快要烧到嘴唇的烟头拿下来,丢在地上用脚碾灭,冷着声音继续说道: “既然没有外力相助,你的死活现在就掌握在朝廷的手里;别说现在你我大家都心知肚明,证据确凿的知道你是间谍,就算你真的不是,我们没有任何证据,那又如何?谁敢放你!李鸿章?” 何长缨面向着石川伍一,直勾勾的看着他惊惧的眼睛,似乎要看进他的心底:“放了你石川伍一,他李鸿章就会被国人指着脊梁骨骂上一百年,你石川伍一算个什么?他李鸿章会为你这么做?所以,你必死无疑!” 随着何长缨的这第二句‘必死无疑’的话音落下,石川伍一如同被抽了脊梁骨一般,软软的一屁股坐在死监中央的大青石上面,一脸的绝望。 “写吧,写下来至少在死之前,我保证你顿顿有酒有肉,也不会再有人来揍你,不然炮烙,拔指甲,夹手指,灌辣椒水,他们能活活的折磨死你;但是只要你招了,没有人会再和一个死人过不去不是?” “国家间互派间谍,这是很正常的国际行为,现在你就是再如何招供,所有的情报既然你都已经传递出去了,对你的国家也没有什么不利的影响。最关键的是——” 何长缨轻叹着说道:“难道你就愿意,这么默默无闻的死去么?” 石川伍一脸色血红,浑身大汗,此时他的所有心神防线都已经被何长缨完全击倒。 因为他知道面前的这个人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经过极其严谨的分析之后,得到的冷酷事实。 无论如何,他必死无疑! “给我一瓶清酒,一斤猪头肉,一只烤鸡,还有一盒烟。” 石川伍一艰难的说道。 “这些都不是问题。” 何长缨微笑这说道,转身朝着死牢外走去。 “我系神大人差来坐探军情的,自光绪九年,既在中国的京城,津门等处来往,现住在军械局刘树棻家中。代东洋探官事的人,有中堂签押戴姓,刘姓,汪大人,还有中堂亲近的人,我不认识。我认识刘树棻,系张士珩西沽炮药局委员李辅臣令汪小波引荐的,——” 何长缨看到金师爷满头大汗,脸孔发白,一脸的惊惧,笑着说道:“这么紧张干什么,这份供词还有没有人看到?” “没,没有。” 金师爷感觉自己的心脏抖的厉害,结结巴巴的说道,然而猛然联想到何长缨这句话的另一层含义,吓得‘扑通’一屁股坐在地上,怎么也站起不来了。 “老金,一个日间临死前的反扑,一个小小的离间计,就把你吓成这样,你的城府呢?” 何长缨掂起纸袋子,拿出来四盒‘品海’牌洋烟放到桌子上:“这几盒拿去抽,我去见大人。” “对,对,就是离间计,就是离间计!这个倭寇真他娘歹毒,临死还想害死咱们,我这就去让狱吏们收拾不死他!” 金师爷这才算缓过气来,连声说道。 不过在何长缨看来,他倒更像是在自我暗示性强迫自己相信,这就是石川伍一的离间计。 “一个死人,你弄着有意思?” 何长缨站起来,随意的说了一句,至于老金听不听,过去日弄不日弄石川伍一,他还真没兴趣去考虑。 对敌寇讲誓言,论规矩,在何长缨看来,简直就是一个脑子秀逗,不可救药的傻比。 拿着石川伍一的供词,何长缨来到了道衙二进院落的签押房,正为石川伍一的案子一脸愁容的盛怀宣,立即让戈什哈招呼何长缨进来。 “安之,这份供词还有没有其他人知晓。” 看完供词,盛怀宣也是一脸的震惊,目光锐利的望着何长缨问道。 “大人无需如此重视,一个日间临死前的反扑,一个小小的离间计而已;不管他怎么写,只要他承认自己是日间,事情就好办了。” 何长缨笑嘻嘻的说道:“就老金知道,腿都吓软了。” “是离间计倒是不错,不过这份供词万一传出去,那可是一场轩然大波。” 盛怀宣感觉自己有点晕,里面不但牵扯到张士珩,居然还把中堂签押房里面的人也带了进去,还说有中堂亲近的人参与。 这是临死也想把老中堂也绕进去啊,简直是狼子野心! “没事儿,大人身边有没有书法高手?就是会模写的,呵呵。” 何长缨呵呵一笑,朝着盛怀宣丢了一个‘你懂的’眼神。 “这小子,近乎妖孽啊!” 之前无论如何,盛怀宣都不会相信,何长缨只是用了半个上午,就能这么容易,这么快的搞定这件棘手的事儿。 尤其更让盛怀宣高看一眼的是,在搞出来麻烦之后,面对这个烫手的山芋,何长缨不但云淡风轻面不改色,居然还能主动的提出如此异想天开的计策,来解决问题。 “人才啊!” 盛怀宣心中赞叹:“难怪昨天如此的孤高。” ------------ 第四十五章 庙太小 “金师爷就是这样的一个摹写高手,可是——” 盛怀宣有些迟疑:“你我越俎代庖,可否妥当?” “大人,现在您我和北洋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蚱蜢;恕安之直言,假如老中堂万一归隐,北洋没有了主心骨,无异于树倒猢狲散;这津海关道可是国朝美差,有多少饿狼盯着,那时大人将如何自处?况且两份供词一起交上去,如何取舍,或者另有新的供词,都不是大人您的事情了,您只要在老中堂那里站好队,表示您一片赤诚就足够了。” 何长缨笑眯眯的喝了一口宜兴阳慕毛峰,望着盛怀宣说道。 盛怀宣惊讶的看着何长缨,这小子不过才二十出头,片刻之间就把自己这个老头子都没完全理顺的厉害关系,说的一清二楚,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盛怀宣也是一个干脆利落的人,只是略微一想,立即就点头说道:“如何改?” “很简单,石川伍一的供词定是假多真少;我们把那些一看就知道是胡编乱造的东西去掉,只说汪开甲刘棻和他勾结就行了;其余原件上的人,老中堂自会查明公断。” 何长缨点起一支烟,真没想到自己来大清国的第一笔贪污,居然是借着石川伍一的名义来完成的。 津门总督府衙,二堂签押房。 石川伍一的案子,最终还是朝着李鸿章最不愿意看到的那个方向发展,被捅到光绪那里去了。 李鸿章得到消息,今日早朝,皇帝‘震惊’之下,严谕个有关主管官员严密排查,寻找潜于各处的日谍,并且要求刑部对津门城防营和津海关道进行质询。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李鸿章戴上玳瑁眼镜,拿起盛怀宣刚刚送进来的两张供词,细细观看。 “中堂,几只跳梁小丑而已,简直就是自不量力的妄图蚍蜉撼大树。” 盛怀宣恭敬的坐在一边赔笑说道。 说心里话,盛怀宣对李鸿章是发自内心的感激。 在同治九年的时候,盛怀宣就作为幕僚进入李鸿章的幕府,这一转眼就已经二十四年,不是李鸿章的知遇之恩,他也走不到今天这个地位。 尤其是十年前,盛怀宣为了接济电报局,私自挪用津海关道的钱粮,不是李鸿章他绝对跑不了个革职查办。 “一派胡言,妄想诬我总督衙门的清白!” 看完石川伍一的供词,任是李鸿章涵养深,也被气得火冒三丈。 “当时何书办一看,就莞尔笑着说这是石川伍一的离间之计,简直是视我大清无人。” 盛怀宣做出一副鄙视东洋日间无知的晒笑表情:“所以何书办就自作主张的根据石川伍一的供词,重新撰写了一份更加真实的供状。” “这个何宁远家的小子,就是一个不安分的主儿。” 李鸿章笑着说道,昨晚他让女婿给他读了一遍《少年中国说》,简直是数十年来罕见的一等一的好文章,心里就有些后悔让他去津海关道去趟石川伍一这个案子的浑水,没料到才一夜醒来,这小子就把石川伍一的嘴巴给撬开了。 “我系东洋人,今年二十八岁,来中国多年,去过烟台,京城等多地;去年九月随井上敏夫来津门,住在松昌洋行,无意结实了津门城防营的汪弁目,然后又认识了津门军械局书办刘树棻,他给我开过枪炮火药数目清单,——” 李鸿章看完了由何长缨口述,金师爷抄刀的‘供词’,脸色顿时好看了很多。 这份供词,在他看来显然也不行,内容太空洞。 不过既然有石川伍一的原件,对比着加点料,就是一份证据确凿的铁供,任谁都无话可说。 而且,更让李鸿章看重的是,他更在乎事情出现了以后,手下人的态度。 这个‘态度’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盛怀宣跟了自己二十多年,这么做李鸿章不奇怪,而那个何家小子跟自己素未蒙面,居然也敢如此的胆大包天,就不免让李鸿章啧啧称奇了。 李鸿章当然知道这个何家小子有野心,没有野心他也不会主动地送上这个‘投名状’。 而且他李鸿章也丝毫不介意自己的部下有野心,没有野心,和朝中那些得过且过混吃等死的蠹虫又有什么区别。 “大胆心细,又多智谋,还当过哨官,这小子倒有些像袁慰亭。” 李鸿章高兴的笑道。 听到袁世凯的名字,盛怀宣就有些不喜。 这几年北洋里的弟兄们算是都渐渐的看出来了,老中堂这是在重点的培养袁世凯这个武夫。 这个比自己整整小了十五岁,来自河南项城的浪荡青年,在朝鲜呆了十二年,就混上了位同三品道员的‘朝鲜总领交涉通商事宜大臣’,一时风光无限。 于是盛怀宣笑着说道:“这何小子更难得的是写得一手好文章,那篇《英灵祭》,看了就让人热血澎湃;既悲我无辜北洋男儿的惨烈不幸,又振奋我北洋男儿宁死不降,于东洋倭寇死战到底的精神。” 说到这里,盛怀宣就不由的想起了昨天来拜门的唐绍仪。 本来这个唐绍仪作为袁世凯的得力手下,既然主动的送上门来,盛怀宣倒是不介意挖墙脚的。 不过这个唐绍仪太精于算计,不愿意吃亏;他也不想想,没有‘走在前面’的付出,凭什么自己要许以高官厚禄的用他? 不过既然这个唐绍仪都溜回来了,那么袁世凯那个滑头,想来也定是早就逃回来了。 昨天盛怀宣本来想私下的问一问唐绍仪,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开口。 假如袁世凯真的回来了,却躲着不到总督府来应差,他倒不介意在老中堂这里给袁世凯上点眼药水。 不过现在只能暂且不提,从长计议了。 “你说的那都是老黄历了,这小子又写了一本书,名字很怪,叫做什么《呐喊》?可以看一看。” 李鸿章哈哈大笑,肥西的儿男有出息,在他看来,对他也是面儿上的光鲜事儿。 “呐喊,呐喊什么?” 盛怀宣惊讶的说道。 “说咱们现在都闷在一间铁屋子里,都快闷死了,结果他何家小子第一个醒来了,就大声的喊,要把所有的少年人都喊醒,砸破这个铁屋子。” 李鸿章摸着胡子大笑。 “少年人,那咱们呢?” 盛怀宣听出中堂大人话里面的漏洞。 “咱们啊,何家小子说咱们都是一群昏聩的老朽,这个中国的未来就得靠他们这些年轻人来建立;这个没大没小,数典忘宗的小混蛋。” 李鸿章跟听到自己儿孙辈无知而自大的话儿一般,乐呵呵的笑骂。 “这小子。” 盛怀宣听了也不觉莞尔。 “杏荪,下午你让这小子到总督府来一趟,我要亲眼见一见这个振臂呐喊的小老乡。” 李鸿章的话让盛怀宣一愣,在来总督府见老中堂的路上,盛怀宣还想着怎么来收服何长缨这个桀骜不驯的小家伙为己所用,现在看来,自己的这个小庙是装不下那个大神了。 ------------ 第四十六章 仰望美女 何长缨得到盛怀宣亲卫戈什哈送过来的口信,心里顿时又惊又喜。 事前何长缨怎么也不会料到,这个让他期待已久的会面,竟然会来的如此的突然。 所以,他得找个僻静地儿,好好的想想,谋划谋划,下午见了李鸿章该怎么说。 本来中午还准备由金师爷做东,到外面馆子里喝两盅的何长缨,立即就推掉了金师爷的邀请,在道衙随意的吃了一顿简单的便饭,就在金师爷羡慕的眼神里,施施然潇洒的离开了津海关道衙门。 然而一出门,何长缨就后悔了。 阳历八月的天气,在中午时分,太阳跟个火球似的挂在天空,依然热浪逼人。 站在大太阳里,有些傻眼的何长缨,飞快的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感觉实在没去处,再转身回衙,似乎面子上也很没有意思,就打算回去冲一个凉水澡,再去总督府衙。 于是何长缨就叫了一辆停在道衙附近树荫里的车子,嘴里说到:“津河客栈,劳驾稍微快一点,我赶时间。” 既然要回去冲个凉水澡,何长缨的时间就不免的有些紧张了。 “这位爷您情瞅好喽,没跑儿是又快右稳当。” 那个黑壮的大高个子车夫一声吆喝,抓起车子就健步如飞的朝前跑去,果然是又快又稳。 何长缨坐在人力车上,心中既兴奋又紧张的思索起来。 在下午将要到来的这个会面里,他得在短暂的时间里,想方设法说服李鸿章,给他至少一营的兵力,让他去支援平壤。 “这算最不济,也得想法搞到一个哨的兵力,在鸭绿江畔布防。” 何长缨嘴里一声叹息,感觉一个营的兵力估计不是一般的难办。 现在津门卫除了城防营,江岸炮防营,就剩下吴育仁手里两千不到的津卫练军和一些仁字军的残军。 自己这一狮子张大口,就想把前些天还算计着自己小命的吴育仁手里的军马拉走一个营,估计难度真心不小。 而且何长缨心中对现在淮军这些老字号营头的战力,也表示极其的怀疑。 自从1885年中法战争结束之后,大清边境整整有十年未起干戈,这些陆军集团的士兵,可以说都是一些从未上过战场的新兵蛋子。 而那些营官哨官,除了靠关系和银子,溜须拍马混上来的,真正的经历过十年前那场大战的也寥寥无几。 更要命的是,多年的和平生涯,让淮军内部已经养成了上贪下污,蝇营狗苟沆瀣一气的朽烂风气。 纷纷把军人这个职业当成养家糊口挣银子的手段,而不是为国流血牺牲,卫戍国家民族安全的责任和神圣使命。 这样的军队,怎么不可能在牙山成欢一线,和东洋军队的第九旅团稍微接触,就哭爹喊娘的一溃千里? 怎么不可能在2万对1.6万,而且还是防守着城高墙厚的平壤城,东洋军队只用了短短的一个白天不到,就将平壤城轻松啄了个对穿。 把叶志超,聂士成,卫汝贵,这些大清朝响铛铛的,从一品的提督,正二品的总兵,打得落花流水,弃城而逃,狼狈如丧家之犬。 这些所谓的大清的武官们,是典型的在国人老百姓面前,如狼似虎,而见了崴管东洋还是西洋的洋人,却胆怯如鼠! 此时在何长缨的心中,他真正想掌握的,其实就是津门武备学堂和北洋水师学堂的那些学员们。 这些‘种子’,他们年轻果敢锐利骄傲,受过德国军事教官的严格训练,有热血,有冲劲,不惧强敌,更不怕流血牺牲。 他们才是国家真正的精锐力量,民族屹立于世界之林的基石。 不过现在何长缨头疼的就是,李鸿章会怎么舍得轻易的把这些人交给自己? 津门武备学堂现在大约有近六百名学员,分成步,马,炮,工,辎,五科,还有二十余人学热气球和机械,五十余人学铁路,学制三至五年。 而北洋水师学堂有一百三十多名学员,分驾驶和管轮两个专业,学制五到七年。 也就是说,假如李鸿章把这些学员交给自己,万一让自己给败光了,北洋陆军和北洋水师在未来将会出现有三到七年的空档期,没有优秀的低级军官来填补军队和北洋水师的尴尬局面。 这甚至将会动摇整个北洋的武力根基。 何长缨想的烦躁,偏头就茫然的看到了约翰查理金的照相馆,原来这个车夫居然把车子绕到这里来了。 何长缨想着自己那花了四块光洋拍的照片,更重要的是,一想到金发碧眼肌肤如同牛奶一般细腻白嫩的奥黛丽薄裙下面那若影若现的丰臀。 何长缨就感觉到自己下面的小兄弟,开始变得硬邦邦的,热血澎湃的闹革命了。 “老哥,停一停,我就在这里下车。” 何长缨淫心一起,精神大振,连忙叫停急奔中的人力车子。 何长缨的这声‘老哥’,喊得那个光着膀子,身子晒得漆黑,浑身大汗的粗壮汉子一个哆嗦,两腿一软差点没趴到地上去。 一个从津海关道衙门出来的人物,居然喊自己大哥,自己这是要有多大的福气? 何长缨下了车子,刚想掏车钱,那个一脸憨厚的人力车夫,连忙摆手摇头的说道:“大人,笨力气不值钱,我不要钱。” “嘿,你不要钱!那你想要什么?” 何长缨顿时惊诧了,难不成才来大清地面儿没几天,就遇到吃黑的大侠? “我什么都不要,大人您喊我‘大哥’,我,我走了。” 话还没结结巴巴的说完,那个黑壮车夫拉着空车子,就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真是淳朴啊!” 何长缨的心里有些触动,有些感动,再想想昨晚在津海客栈的街巷里,那满巷子的热血和烛光,他突然觉得自己现在正在努力完成着的事业,竟是如此的正确。 为了我们的祖宗之地,为了我们的兄弟姐妹,为了我们自己的家园! 何长缨穿着高腰布靴,悄无声息的走进了约翰照相馆的大门,就看到美丽娇俏的奥黛丽正站在一个小梯子上面,奋力的在一个高高的书架子上面整理图书。 嘿嘿! 何长缨看到奥黛丽气喘吁吁全神贯注的整理着那些密密麻麻的书籍,就悄悄走过去,笑眯眯靠在木梯子旁边的书架子上,想看看奥黛丽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吓一吓她。 奥黛丽今天穿着一袭贴身的嫩绿色亚麻长裙,腰间系着一条浅黄色的丝带,那软软的不盈一握蛇腰上面,就是两座高高耸起的巨峰。 而轻轻贴着腿臀曲线的裙布,则是完美的勾勒出了她丰满挺翘的桃型丰臀,还有笔直精致的诱人大腿。 更让何长缨心跳加速的是,奥黛丽这身裙子似乎有些紧身,在大腿和小腹之间的那块神秘区域,竟然是微微凹陷了下去,她此时的这种绷紧的姿势,就让她大腿根处的那块微微鼓起的埠地,也坦荡的招摇进何长缨的眼底。 “呼哧,呼哧――” 不知觉间,何长缨已经钢的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 第四十七章 扶了一把 何长缨不敢再盯着奥黛丽那处神秘诱人的凹陷区域看下去了,就抬头把视线顺着奥黛丽那婀娜迷人的柔美曲线,一路攀山越岭的看了上去,正对上了奥黛丽懵懂低头的碧蓝俏眼。 奥黛丽和哥哥约翰·查理金,受到了法国紫竹林领事馆武官马瑟尔上尉的邀请,明天去参加租界内英,法,美,德,俄,五国使馆人员一起组织的一个海边party。 奥黛丽其实很不想去,因为马瑟尔那种火热的眼神,总是让她很不适应。 然而为了哥哥的生意,奥黛丽只好忍着自己的不愉快,勉强答应了这个邀请。 马瑟尔说明天每一位在场的美丽女士,都会做出一道精致的海鲜菜肴,请大家品尝。 奥黛丽自认为自己也是一位美丽的女士,所以当然也要做一道美味的菜肴。 只是奥匈帝国主要的领土都在欧洲内陆,尤其是匈牙利,更是一个典型的内陆国家,本来做菜就很不好吃的奥黛丽,哪里又会做什么‘精致的海鲜菜肴’? 所以奥黛丽趁着哥哥约翰在里屋整理自己的工具,就偷偷的溜进堂屋,想找一本怎么做出美味海鲜的书籍。 她正找得小嘴喘气,洁白的小脑门子上面挂满了晶莹的汗珠,就感觉下面似乎怪怪的,不解的低着小脑袋看去,一眼就看到前天见到的那个中国无赖,正色眯眯的抬头看着自己。 “呀——” 奥黛丽吓得一声尖叫,俏脸顿时羞怒的布满了红霞,小腿一软,整个身体就朝着梯子下面摔去。 “卧槽!” 奥黛丽的这一声高分贝的尖叫,顿时也吓的何长缨浑身打了个激灵,看到这个洋娃娃小美女从梯子上栽了下来,来不及多想,就伸开双手一把将娇俏迷人的小美人儿搂进怀里。 “呼——” 何长缨惊魂未定的喘一口气,低头看着傻愣在自己怀里的奥黛丽,笑着说道:“奥黛丽,你的胆子可真小,我不过是——” “啊——,流氓,无赖!” 被何长缨紧紧搂在怀里俏脸绯红的奥黛丽,也是吓的小心肝‘噗噗’直跳,小鼻子里闻着何长缨满身汗水的男人气息,就感觉整个小脑袋瓜子都被熏的晕晕乎乎的。 这时被何长缨的笑声惊醒过来,奥黛丽立即小嘴里又是发出一声尖利的惊叫,拳打脚踢的拼命挣脱了何长缨的怀抱。 然后她飞快的退到距离何长缨有两米远的距离,高耸着挺拔的胸脯剧烈的喘着粗气,气呼呼的怒视着何长缨。 “Audrey,howtoreturnaresponsibility?”(奥黛丽,怎么回事?) 何长缨还没来得及说话,里屋就传来约翰的一声大喊,接着布帘一动,约翰手里拿着一把左轮手枪冲了出来。 “何长缨,你怎么在这里?” 看到妹妹没事,只是远远的对着何长缨怒视,约翰的心里猛地一松,然而又随即狐疑的瞪着何长缨质问。 “约翰,你能不能把手里的枪收起来,至少不要把枪口对着一个客人不是?” 何长缨看到约翰这个洋鬼子有意无意的把枪口对着他的方向,心里面就不禁有些发瘆,笑着解释道:“我刚刚路过这里,就想看看照片洗好了没有;奥黛丽看到我突然进来,腿没有站好就要从梯子上摔下来,我就扶了她一把;嗯,就是这么一回事。” “奥黛丽?” 约翰有些不相信,自己的妹妹调皮胆大,很少听过她如此惊慌的尖叫,而且还是两声! “这个无赖像个幽灵一般的偷偷溜进来,站在梯子下面偷看我。” 奥黛丽气呼呼的瞪着何长缨,刚才整个身体都被这个中国混蛋离地紧紧地搂进怀里,这个哑巴亏真是让她羞的没法说出口。 尤其是那紧紧的挤压,还有一只大手紧紧的捏着自己的大腿根部,弄得奥黛丽被挤得娇俏的身子骨现在还隐隐的疼,更别提大腿内侧的嫩肉估计都被这个无赖给捏青了。 “奥黛丽穿的这么紧,里面应该还有裙裤吧,约翰你认为我能看到什么东西?我只不过是好奇,一个淑女爬的这么高,累的气喘吁吁,一小脸的汗水,是在找什么神奇的宝藏而已。” 何长缨一脸无辜的看着约翰,那清澈的目光,简直犹如圣徒一般的纯洁。 约翰看了一眼妹妹的穿着,感觉除非何长缨的眼睛能够透视,否则他还真的看不出什么东西。 这个纯洁的十九世纪的西欧青年,当然想不到经过二十一世纪的岛国文艺片熏陶的何长缨,早已达到了眼中有码,心中无码的超人境界。 知道何长缨不是故意的欺负自己的妹妹,约翰的脸色顿时的柔和起来,他连忙把手枪收进枪套,好奇的问着妹妹:“奥黛丽,你爬这么高找什么?我放在最上面的,都是一些咱们几乎很少会用到的书籍。” 奥黛丽也没脸说自己是在找烹饪方面的书籍,只气得恼怒的狠瞪了一眼破坏自己秘密的事儿的何长缨,昂首挺胸,骄傲的跟只小孔雀一般的走进了里屋。 “何先生您不要介意,奥黛丽就是这个性格;其实她的心地很善良,假如和你熟悉了,你就会知道她热情如火了。” 约翰对着何长缨歉意的表示。 “约翰,你叫我何长缨就行了,当然喊我何大哥也可以。” 何长缨掏出一支烟递给约翰:“照片呢,我看看。” 听何长缨这么一说,约翰就更加的歉意了。 昨天得到了马瑟尔上尉的邀请,约翰就一直兴奋的准备着明天海滩的事情,理所当然的把何长缨这似乎也不着急的小活给后推了。 哪里想到才隔一天的时间,何长缨就找上门来了。 看到约翰尴尬的神情,何长缨就知道还没有洗出来,他惊奇的问道:“据我所知,洗个照片不需要太长的时间吧,你不是说一直都没有生意么?” “真的很抱歉,假如您能等,我下午就可以把照片洗出来。” 约翰感觉自己的脸有些红,真是太丢脸了! 何长缨想了想,假如下午和李鸿章的会见愉快的话,雇佣奥匈帝国战地猎兵团退役军官的事情就可以提上日程了。 他笑着说道:“晚上我再过来,要不你请我吃个便饭?” 何长缨的这句话,顿时把约翰给说愣了。 在他们西方国家,像这种主动要求别人请自己吃饭的事情,除了布达佩斯街头的乞丐,他还真的从来没有遇到过。 ------------ 第四十八章 总督府衙 “怎么,不欢迎?” 何长缨心里不禁有些鄙夷约翰这个西洋鬼子的小气,哪里像咱中国的爷们儿,生来就大方好客,那叫一个豪爽! “不,不,这是我的荣幸,非常欢迎。” 约翰昧着良心说道,心里面却暗暗叫苦,奥黛丽的厨艺那可不是一般的糟糕,况且家里也没有什么像样的菜了。 “哈哈,那晚上我一定尝一尝奥黛丽的好手艺。” 何长缨高兴的说到,心里想着奥黛丽那双白嫩小手做出来的匈牙利美食,一定是非常可口吧。 假如这妞儿能当自己的女人,一定要让她和后世看到的那些丧经天良的倭国片那样:天天光着雪嫩凹凸的身子,前边只套着一件简单的无袖小围裙,一边做饭,一边撅着屁股让自己在后面恣意的日弄。 “只要您能满意。” 听了何长缨的话,约翰则是一脸的僵硬,苦笑无比的唯心说道。 布帘一动,美丽的奥黛丽气呼呼的撅着小嘴儿走出来,手里端着两杯浓香的咖啡,重重的搁在桌子上,看都不带看何长缨的,依然昂首挺胸的骄傲离去。 这妞儿的胸脯倒是又高又圆又挺! 看着奥黛丽高耸的胸脯,何长缨心中悠悠一荡,连忙端起咖啡喝了一小口,真苦! “怎么没有放糖?” 何长缨抬头奇怪的问着约翰。 听到何长缨的询问,约翰的脸腾的一下子变得通红。 来中国两个多月,他和妹妹奥黛丽已经把之前的积蓄花的干干净净,块糖这种享受的奢侈品早就停了半个多月,而且家里的咖啡豆也不多了。 要不然约翰也不会为了区区四块银元,大老远跑到津河客栈给何长缨照相,更不会为了明天的海滩party,忙的晕头转向。 看着约翰一脸的血红,何长缨立刻就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时代有很多的西方破落户,不远万里的乘船来中国淘金,渴望着能摆脱贫穷的困扰。 看来约翰兄妹就是其中的一员。 于是何长缨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开始和约翰谈一些西方文艺上面的事情。 一席话谈下来,何长缨算是大致摸清了约翰兄妹的基本底细,哥哥是布达佩斯的文艺青年,妹妹也是布达佩斯有名的美丽淑女,去年父亲投资失败欠下一大推账跳楼自杀,不久母亲也郁郁而终。 这对兄妹为了还债,不过在何长缨看来更像是在逃债,就不远万里的跑到中国来,打算投奔他们的一个在法国大使馆当差的叔叔。 然而来到了津门,去紫竹林里一打听,才知道自己的叔叔早就辞了差使,跟着一条东印度公司的商船跑到印度去了。 于是无奈中的兄妹两人只好在津门安顿下来,开个小照相馆坐吃山空。 “约翰,我对你和奥黛丽的不幸遭遇深表同情,我们中国有一句古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当然我说的你也听不懂,不过你只需要知道,当你和奥黛丽幸运的遇上了我以后,你们的命运就已经发生了极其神奇的改变。” 何长缨看了一眼桌上放着的西洋钟,时间已经两点多了,他就站了起来自信的对一脸疑惑的约翰说道:“请记住我刚才说过的话,等你老了以后想写一本回忆录的时候,应该能够用着。” 何长缨离开了约翰照相馆,在门外叫了一辆人力车子,不久就来到了直隶总督行台衙门。 还是老规矩,总督府衙的兵弁用鄙夷的眼神接了何长缨的一块光洋,不久就走出来了一个一脸和颜悦色的老管事,何长缨也笑眯眯的把自己手里最后的两块光洋‘孝敬’了出去。 何长缨跟着这个老管事走进总督府衙,一进门里面就是一个高大的雕着山水百兽的汉白玉照壁,绕过照壁就是一个深深的长方形大院子,两边站着两排神情勇猛背着崭新的毛瑟92式步枪的总督府戈什哈。 走过第一个庭院,何长缨就跟着这个一脸笑眯眯的老管事进入了第二进院落,里面也威武的站了两排戈什哈,二堂的门口昂首挺胸的立着一个胸前缀着犀牛补子的武官,看到何长缨二人走近,就掀开了门口的珠玉帘子。 “卧槽,连卷帘大将都是七品的武官,牛比!” 何长缨心里故意的腹诽着,来减轻自己心中的压力,抬腿越过二堂那高高的门槛,踏进了总督府衙的大厅。 一屋子的人都站了起来,正中那个头戴红宝石顶珠凉帽,身穿一品仙鹤补服的瘦高老头儿笑着说道:“要手缚长龙的正主儿来了,想要书,只管找本人要去。” 何长缨猛然看到黑压压一屋子的人,就有些发晕,这时听到坐在正中主位子上的那个老头儿站起来笑吟吟的说话,就知道这个精神矍铄的老大人就是李鸿章了。 “小子给中堂老大人请安,祝中堂老大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何长缨对于朝着李鸿章这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子磕一个头,心中倒是没有芥蒂。 可是头一次经过这事儿的何长缨,头磕下去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就照着自己在影视节目上看过的话,照本宣科的念了一遍。 屋子里猛然一静,正在喝茶的张士珩一个没忍住,咳的喷了一地的茶水。 接着满屋子都笑了起来。 “起来吧。” 何长缨的这个生日祝词,也弄的李鸿章一愣,不过他转念一想,想来是这个毛头小子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所以不免惊慌,这也是人之常情。 况且‘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这终究也是好话,就笑着说道:“看座。” 何长缨站起来,目光飞快的扫了一周,看到盛怀宣,李经方,张士珩,也都坐在这里。 还有一个四十出头的风雅文士,看到何长缨的目光,微笑的对他点点头。 挨着李鸿章的左边尊位上坐着一个五十出头,身穿白鹇补子官服的文官,此时也好奇的望着何长缨,对上何长缨的目光,也是友好的点头微笑。 这老家伙是谁,一个五品文官居然还排在盛怀宣的前面? 何长缨点头微笑的回了过去,目光就朝着李鸿章的右首看去。 那里站着一个五十来岁不苟言笑的武官,胸前缀着一品武官的麒麟补子,此时眼睛不怒而威的看着何长缨。 丁汝昌! 何长缨瞬间就猜到了这个从一品武官的身份。 在李鸿章的手下,北洋共有两个实权的从一品提督大员,陆军集团就是这时还没逃到平壤的叶志超,海军里面就是北洋水师提督丁汝昌。 那个五品的文官是什么来头,居然能坐在比丁汝昌还尊贵的位置上? 一时间,何长缨的心中充满了疑惑。 ------------ 第四十九章 人生两跪 “安之,过来坐在这里。” 李经方笑呵呵的看着自己的这个好酒量的小老乡,有些发呆的傻站在大堂中央,就微笑着开口说道。 众人落座,仆人送上茶水,何长缨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耳朵边就响起了一个不极和谐的声音。 “刚才听了杏荪的话儿,心想着这位能写出《英灵祭》的何安之,是何等笑傲权贵的风流人物?哪料到原来这跪和不跪,也是要看人的。” 丁汝昌原本和何长缨素不相识,当然也更无纠葛,只不过前两天何长缨写的那篇《英灵祭》里面的几句话,彻底的得罪了他。 “在广乙焚毁,操江被俘,济远远循,陷于孤立无援之死地,然全船将勇却怡然不惧,誓于敌寇势不两立!” 丁汝昌一想到这几句话,就感觉老脸被这个何长缨当众打得啪啪作响,心里就怒着想着:你何长缨想出名就出名,干什么要踩着我北洋水师的腰眼子博上位? 所以丁汝昌一看到盛怀宣嘴里的这个‘生来唯余这一丝傲气而已’的风流才子,进了总督府衙居然就毫无傲气的捺头就跪,心里面就更加的不齿鄙夷,忍不住刺了一句。 盛怀宣一开始也是饶有兴趣的想看看,何长缨这个‘笔架山’到总督府会有一番什么样的做派,说辞。 他对这个比自己小了快三十岁的‘小狂士’,还是比较有好感的,所以盛怀宣刚才就连说带笑的用讲述名士风流典故的口气,笑着讲了这个小插曲。 就是想提前在老中堂这里点个卯,别万一一会儿弄得大家都下不了台,坏了何长缨的锦绣前程。 谁知道何长缨这小子一进门就跪下了,那跪的真是一个麻溜啊,惊得盛怀宣直咧嘴。 现在被丁汝昌这么一句‘哪料到原来这跪和不跪,也是要看人的’,夹枪带棒的说下来,顿时说的盛怀宣有些下不来台,脸色就控制不住的难免僵硬起来。 何长缨心里一叹,这哥们可真不地道。 咱们没仇吧,第一次见面,我又没干过你闺女,上来就想这么整我? 问题是哥要是这么轻易的就被你整趴下了,那比你多了一百多年的经验真是白活了! 所以何长缨决定这次一定要高高的跳起来,好好的踩一踩这个冒头的丁提督。 “知我者丁军门也!” 何长缨大咧咧的朝着丁汝昌拱拱手:“我这跪的确是要看人的。” 何长缨的这话一出口,满屋变色。 李经方和张士珩两人一脸讶然,心想着安之老弟怎么如此的实在?就是心里面真的这么想着,话也不能说出来啊! 只这一句话,别人先不说,就把杏荪这位北洋里面的财神爷,给彻底的得罪死了。 听了何长缨的这句话,盛怀宣脸上的微笑就更加的僵硬了。 他端起茶杯低头喝了一口热茶,心里倒是并不很生气,只是一阵遗憾。 ――本来还以为国朝又要出一位惊才绝艳的风流人物,谁知道竟是个二愣子,可惜了! 倒是李鸿章和左首的那个五品文官,还有那个一身布衣长袍的中年文士,依然不动声色的望着何长缨,知道这个小兔崽子绝对还有下文。 就像八股文做文章一样,刚刚何长缨这小混蛋的这句‘知我者丁军门也,我这跪的确是要看人的’,就相当于八股文中的破题,也可以说是点睛。 破题越另类,越比走偏锋,‘故为大言’,则就越能引人注目,吸引眼球。 下面就是看他有没有能耐,把自己挖的坑给填平,只要别把自己给埋进去了,那就是本事。 那个中年文士有心相帮一把何长缨,就笑着问道:“安之,此话怎解?” 看到何长缨望过来的询问眼神,那个中年文士远远的对着何长缨拱手作揖道:“贱名幼樵,中堂手下的一杂闲帮衬而已。” 原来这家伙就是张佩纶啊! 何长缨佩服的望着这个中年布衣文士,心想着老哥你可不是一个‘杂闲帮衬’这么简单。 你丫的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叔,‘帮衬’的把李鸿章十七八岁的漂亮闺女都搞到手了,简直就和娶了九房姨太太的袁大头一样,是自己的人生偶像啊! 于是何长缨也一脸敬佩的朝着张佩纶拱拱手,然后转头将目光放到丁汝昌的身上:“丁军门,在安之看来,人有两跪。” “何为两跪?” 听到何长缨这么一说,大家都来了兴趣,注意的侧耳倾听,就连张士珩这个醉心于枪械火药的技术性官员也不禁好奇的开口询问。 “简直是笑话!如你这般说,老佛爷你跪不跪?皇上你跪不跪?你的父母你跪不跪?” 自小就没读过书,还是在淮军刘传铭部当将领,才学会认字的丁汝昌,身为一个直白的武夫,当然搞不明白文人之间这些津津乐道的诡辩文字游戏。 丁汝昌自认为自己一句话就揭破了这个轻狂小子的瞎话,得意洋洋的痛打落水狗的继续追问着何长缨: “你既然已经跪了李中堂,这就已经用了一跪,那剩下一跪你打算给谁?” “呃――” 本来一脸云淡风轻名士风韵的何长缨听着丁汝昌的质问,顿时就傻了眼。 卧槽!这岂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例子? 根本就没法沟通好么! “哈哈――” 看到何长缨被丁汝昌一句话给问傻了,一屋子人都笑了起来,就连李鸿章也笑的掏手绢去抹自己眼角的泪花子。 “禹廷,你不要打岔,安之说的和你说的不是一回事;你让安之把话说下去,我倒想听听他的‘两跪’是什么?” 李鸿章笑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 丁汝昌听的就有些气闷,他手下的刘步蟾,林泰曾这些家伙也都爱说这些云山雾罩是似而非,不阴不阳的混账话,让他历来都是深恶痛绝。 他冷冷的看了何长缨一眼,心里面就更加的讨厌这个油头滑脑的家伙了。 何长缨无奈的翻翻白眼,振作起精神说道:“安之认为,这第一跪就是跪‘敬畏’;敬天地父母之恩情,畏生命世事之无常。” “敬天地父母之恩情,畏生命世事之无常,这话勉强倒是说的通。” 李鸿章点头算是认可了何长缨这句有着投机取巧嫌疑的话,好奇的问道:“那第二跪又是什么?” ------------ 第五十章 欲济无舟楫,端居耻圣明 “启禀中堂,安之认为,这人生第二跪就是跪个‘规矩’。” “规矩?” 李鸿章一听,就来了兴趣。 看到众人或诧异或不解或有所思的神情,何长缨笑着朗声的说道: “何为规矩?规矩就是方圆,孟子曰: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安之昨日在津海关道,因为安之本是一介布衣,又不是到道衙递状纸打官司,所以可以不跪道衙里的这个‘规矩’;今日安之来总督府衙得见中堂大人,虽然依然是以着一介布衣的身份,不过却是来拜见我肥西德高望重的长者,所以就心甘情愿的要跪这个长幼尊卑的‘规矩’。” 丁汝昌听得大张着嘴巴。 ――居然还能这么玩? 还‘德高望重的长者’?嗯,当然老中堂也的确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者,不过这小子可真够不要脸的! 这马屁拍的可是‘啪啪’的响。 “哈哈,好一个规矩;算你小子能胡搅缠。” 李鸿章扶须长笑,算是认可了何长缨的这个关于‘规矩’的狡辩。 盛怀宣的脸色也重新变得生动起来。 人家何长缨已经说的很明白,在你道衙不跪是因为之前人家何长缨和你盛怀宣没那份交情,他何长缨又不是官员,也不是来打官司,更不是来拍你马屁想从自己这里弄好处的,你凭什么让人家无端下跪。 至于刚才这个跪拜,人家何长缨也不是来跪中堂大人的权势的,人家是以着晚辈的名义,来跪乡党里面的尊敬长者。 随着李鸿章的笑容,大堂里面的人除了一脸郁闷的丁汝昌,其余人都是笑了起来,算是认可了何长缨‘填坑‘顺利,没把自己给埋进去。 然而何长缨费了这么多的口舌,目的显然不止于此,可是李鸿章似乎没有听明白何长缨的另一层意思。 在刚才的话里,何长缨连续用了两次‘一介布衣’,表明自己现在无官无职。 而且何长缨几乎都赤裸的不穿内裤的坦白说道,自己之所以在津海道衙‘不跪’,也是因为自己没有官职,享受不了官员们‘半膝跪’的待遇。 而自已又不愿去磕那种五体投地的,平民百姓见了官员磕的头,所以才有了这次‘跪于不跪’的争辩。 可是现在看来,自己的媚眼似乎算是白抛了。 “中堂,安之似乎对无辜捋了哨官的顶子,满腹冤屈啊?短短几句话,一连用了两次‘一介布衣’。” 在张佩纶看来,当官真是即操心又劳力,哪有自己这样一介无官文士,指点江山,笑傲王侯来的过瘾? 而且在他的心里深处,当年马尾海港无数战舰上那滔天的大火,法兰西巨炮的轰鸣咆哮,到处都是残破的尸体,凄厉的嚎叫,不时的在寂静的深夜里把他惊醒,让他心灵颤抖,汗水淋漓。 所以这些年来张佩纶多次推辞李鸿章的抬举,坚持不就官衣,而心安气和的原意当一个师爷幕僚,给老岳父出谋划策。 不过这个何安之既然想当官,张佩纶倒是不介意拉他一把,提醒提醒老中堂。 张佩纶的话,何长缨听的那是一个入耳,尤其是‘无辜’两字,简直不啻于画龙点睛。 他感激的给了对面坐的的张佩纶一个致谢的眼神,张佩纶微微一笑,表示小事儿,不值一提。 何长缨的这个坦荡要官的眼神,顿时也被他斜对面坐着的那个五十出头的五品老文官瞅到了,不禁莞尔一笑,心想着:这小娃娃好胆量,直接跑到总督衙门来要官了。” “嗯?” 李鸿章听女婿的话,倒是一愣,这些年来进他总督衙门,诉苦的要钱的那真是过江之鲤,这么坦荡的要官儿做的倒真是罕见。 “哈哈,没想到写出不俗的《少年中国说》,说我们是一群老朽昏聩的何安之,原来竟是一个官迷;啧啧。” 丁汝昌作为李鸿章的左膀右臂跟了李鸿章多年,再加上本来就是一个武将,所以在李鸿章的面前说话就没有太多的讲究,逮到了这个话题,哈哈大笑的继续嘲讽着何长缨。 李鸿章听丁汝昌这么说,也是笑着满脸的皱纹,想听听这个骂自己这一屋子老家伙都是‘老朽昏聩’的何安之,怎么辩说。 “丁军门大谬矣!” 何长缨对着坐在他左上首的丁汝昌拱拱手:“有道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盛唐孟浩然也曾经赋诗言志‘欲济无舟楫,端居耻圣明。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现在诚遇国家危亡之际,安之既然不愿‘端居’的独善其身,那么就要为国为民做一些事情;而在中国,想做事必先要做官。” 说到这里,何长缨潇洒的挥袖站了起来,在众人各异的眼神里重新走到中堂,神情严肃的对着李鸿章深深一拜:“安之今日进入总督衙门,不为别的,就是要向中堂老大人借一艘‘舟楫’。” 满屋俱静,众人都惊讶看看深拜不起的何长缨,又看看端坐在高堂主位的李鸿章,不知道李鸿章会如何回答。 盛怀宣李经方张士珩张佩纶四人,更是紧张的看着深拜着的何长缨,站在各自不同的角度,他们四人对这个何安之的印象都是相当的不错。 今年5月,招商局的帮办郑观应推荐了一个叫孙文的家伙进入总督衙门。 那家伙虽然满嘴跑马,大谈毫无边际的改革革新,但是其中也并不是一无可取之处,可惜中堂大人不待见他,结果孙文就气呼呼的不知道现在跑哪里去了。 假如中堂大人今天不满足这小子的愿望,估计又是一个不知道明天要跑到哪里去’要官‘的孙文。 “想要做事必先做官,安之此话说的恰当;” 李鸿章脸上依然带着淡淡的微笑问道:“欲济无舟楫,不知道安之想在我总督府衙借一艘什么样的‘舟楫’?” “现今东洋兵马霍霍,窥视我大清领藩,小子只想向中堂大人借一营的天兵,去平壤荡平倭寇,为我大清北洋守好辽东这个门户。” 图穷匕见,水落石出,废了这么多的口舌,何长缨终于说出了自己今天进入总督衙门的真正目的。 ------------ 第五十一章 顺杆子上架 整个屋子猛地就冷了下来,一屋子的人都忍不住的直咧嘴。 一个营的天兵? 这小子真是满嘴放大炮,这种浑话他也真敢说出来! 现在津卫一带,除了岸防炮营,城防营,几乎所有的机动兵力都被抽调去了朝鲜,以图在平壤结城连营,和东洋兵形成对持,然后老大人才好腾出手,找泰西诸国调停。 就是津门,这个如此重要的拱卫京城的中枢门户。 中堂大人也不过是让通永镇总兵吴育仁整合了津门的各部练军余部,仁字军的留守兵弁,再加上从高升号上回来的二百多仁字军残军,进行防卫。 你个毛头小子一句话,就想拉走津卫一个营头的珍贵兵力,这又怎么可能! “安之啊,起来吧,坐着说话。” 李鸿章的眼睛猛然一亮,目光灼灼的看着低头下拜的何长缨许久,才开口说道。 现在津门一带,甚至大半个渤海湾,都防备空虚,让何长缨再拉走一个营头去平壤,李鸿章是根本就不带有任何考虑的。 何况再用不了几天,在平壤城内,朝廷将会集结起近三万人的北洋东北陆军重兵集团。 自己就算给了何长缨一个营头的兵力,让他带着这五六百人去了平壤,也不过是杯水车薪,于大事无补。 倒是津门卫再少了这五六百兵力,那防卫可就不是一般的空虚。 何长缨听到李鸿章让他起身,知道再赖在地上不起来,就显得胡搅蛮缠了,不免让众人看轻,就恭敬的潇洒起身,重新坐回椅子。 看到何长缨麻溜的起身,然后光棍的一句话废话不说的回到座位,众人在心里不禁又高看了他一眼。 该拉下脸,不要脸的时候,就毫不迟疑的把脸蛋子夹在腚沟子里,横冲直闯;等到该说的,该做的,都说完做完了,就不再多说一个字的废话,静等中堂老大人决断。 人才啊! “我今儿看了你的卷综,在仁字副营的表现还算中规中矩;你原本是一位营千总的彪补服,想将它换成从五品的熊罴,按说凭着你这些天的表现,倒也恰当――” “安之谢中堂大人抬举。” 何长缨一听李鸿章这老头儿的‘按说’,就知道他下面极有可能要接着来一句‘然而’或者‘但是’,只要让他把话一说出口,自己的这个五品熊罴的补子算是飞了。 而且更严重的是,何长缨没有了这五品的顶戴,他也就当然没有领着一营兵弁的权利,那么就等于自己之前的一切努力就全TM的玩完,打水漂! 所以关键时刻,何长缨再次发挥了他脸如城墙的优势。 他甚至来不及跑到大堂中央拜谢,屁股一离开椅子,就直接就近的用了一个官员们才能用的,半膝跪的打恭礼,拜在地上。 就是要把李鸿章的这句话给做实。 “咳咳咳――” 丁汝昌自认为听懂了老中堂下面要说的意思,就得意的端茶喝水来掩饰自己脸上的乐笑,结果没料到何长缨这个小无赖居然搞了这一出戏,惊得他顿时灌了满嗓子眼的热水,又呛又烫的咳的眼泪直淌。 这小顺杆子上架的本事,倒是和张佩纶这个穷措大有得一拼! 李经方听的直翻白眼,心里面一个劲的腹诽,而且他还知道这小子这回算是赌赢了,自己的老子还真的吃这一套。 张佩纶也是愣了眼睛,心想着这小子什么时候把自己求得李家小姐的独门绝技给偷学到手了? “好你个顺杆子的泼皮猴子!” 李鸿章指着何长缨哭笑不得:“好,这个熊罴补子老夫就给你;二十四岁的从五品,近年也算少有了,你小子不要老夫失望,走出去不要丢了老夫的名声。” 听到李鸿章这么说,何长缨顿时心中大喜。 李鸿章的这句话,不单单是许了他五品武官的顶子,更重要的是宣布他何长缨从此正式属于北洋集团的一员,以后任何人再想像之前的吴育仁那样对自己动歪脑筋,就不能无视北洋,李鸿章,这个庞然大物的存在。 “安之一定会竭尽全力,肝脑涂地的报效朝廷。” 何长缨笑嘻嘻的站起来,看了边上正狼狈的用手绢擦眼泪的丁汝昌一眼,其实心里面还是很感谢这个反面配角的帮衬的。 “恭喜大人又得一年少俊杰。” 那个五品的文官对着李鸿章拱手贺喜。 “一个肥西乡党的毛头小子而已,只知道满嘴放大炮,哪值得弼什如此赞誉?” 李鸿章对何长缨说道:“这是朝廷在南洋槟榔屿和新加坡总领事,张弼什先生;你小子还不过去磕个头。” “呵呵,中堂大人,安之的这个头我可受不起;” 张弼什微笑着说道:“丁军门都说了安之的第一个头都磕给大人了,这最后一个如果磕完了,别的先不说,他老丈人那里我可没法交代。” “哈哈――” 张弼什的风趣话一出口,满屋俱是哄堂大笑,只有何长缨一人一脸僵硬的苦笑。 难怪这老东西能坐在李鸿章的左首第一个位子,原来是这个时代的南洋巨贾,身家资产达到七八千万两银子,富可敌国的张弼什。 要知道在满清末年,整个大清的财政收入,一年也就大约也就八千万两左右。 这老家伙生意做得倒是世界第一,可是现在看来为人却不怎么样,这么逗趣我一个年轻人有意思么? 嫩你闺女的! 做人不地道啊! 既然这个老东西把话都说道这个份上了,何长缨只好脸上挂着笑,老老实实的给张弼什行了一个大礼。 张弼什连忙站起来,笑呵呵的把何长缨扶了起来,连声说道:“贤侄礼重了,不敢当贤侄如此大礼。” 两人客气着重新落座,一屋子的人就再次把目光转向坐在首位的李鸿章。 既然顶子给了,那么下一步就是位子了。 李鸿章拿起一支水烟袋,李经方连忙离坐伺候着填烟叶,点火绒,吸了两口斟酌了一会儿,才望着何长缨说道: “安之,现在到处都缺兵马;津门,京城各地都在搜查捉拿东洋人的间谍,更是要防止他们搞破坏,那一营的兵弁,老夫算是拿不出来;不过你假如有意回到从起的练军,仁字营,老夫倒可以和从起商洽一下,不然我总督府正缺人手,不如暂且安顿下来,再从长计议。” 说这些话的时候,连李鸿章自己都不相信何长缨还愿意回到险些砍掉他脑袋的吴育仁的手里。 以着五品顶戴,进入总督府衙,对于何长缨来说简直就是鱼跃龙门,包括李鸿章在内的所有人都会相信,这个何安之一定又会又惊又喜的又要跪谢了。 进入总督衙门? 何长缨神情一愣,凝眉不语。 “怎么,安之不满意,嫌老夫的总督衙门的庙小?” 看到何长缨并不是立即喜出望外的跪拜谢恩,而是皱起了眉毛,李鸿章吸了一口水烟,和蔼的望着何长缨,笑吟吟的说道。 一瞬间,刚才还其乐融融的大堂,顿时变得犹如结冰一般的寒冷。 ------------ 第五十二章 你刷存在我就踩 “中堂厚爱,安之不是不分好歹之辈,岂能不知感激。” 何长缨的这句话,让大堂内那压抑的气氛猛然一松。 然而他不等众人有所表示,就长站起来拱手说道:“就如乘高升号赴牙山,被东洋鬼子无耻的伏击,安之心中愤而难平,所以写《英灵祭》《呐喊》以舒心中块垒;今儿在这总督大堂,面着各位大人老兄长辈,安之也有几句肺腑之言想禀明中堂大人。” “你说。” 李中堂心中有些不喜,这些年来敢当面回绝他的人,除了洋人和那些让他深恶痛绝的罗圈腿,何长缨这是头一个,而且会回绝的还是他的好意! 何长缨再次对着李鸿章做了一个长揖,朗声说道: “自从东洋明治以来,先是脱亚入欧,稍有羽翼,在七年之前,狼子野心的东洋政府就定下了‘清国征讨策略’:一台湾,再朝鲜,进而吞并蒙满,最后灭亡中国,征服亚洲,称霸世界,实现所谓的‘八纮一宇’。” “哈哈,真是危言耸听!” 丁汝昌晒笑着说出了此时屋内众人的心声:“东洋乃小小弹丸之岛屿,图谋朝鲜就已经是小蛇吞大象,自不量力,在牙山成欢,这些倭寇被叶提督打的鬼哭狼嚎,溃不成军;现今几路大军入朝平倭,一举荡平东洋倭寇简直指日可待,何安之你之所以急着入朝,不也是正因为此?” 听到丁汝昌讥讽自己此时急着入朝,就是想去挣军功,何长缨那白净的脸上就隐隐露出一丝怒色。 自己费尽心思的想要入朝赴国难,挽狂澜,结果被丁汝昌说成了一个投机取巧的投机分子,想乘着叶志超的大捷,过去分一杯美羹! 何长缨扫视了一周,看到众人都有这种神情,真想指着他们的鼻子骂道:尔等竖子,不足与谋! 然后就挥袖转身而去。 回到肥西那个所谓的家中老婆小妾一大堆,或者飘扬过海凭借着自己这多出来的百年经验,到西洋去潇洒,风流快活。 可是这个国家不仅仅是这些人的,不止是他李鸿章的,丁汝昌的,更不只是紫禁城里的那个老巫婆慈禧的,热血中二白痴青年光绪的。 这个国家,是大家的,是属于全天下所有的中国人的! 也是他何长缨的! 所以为了这个国家,他只有忍耐。 何长缨把目光转向丁汝昌,忍你个老家伙很久了,三番五次的跳出来刷存在,这是逼着我往死里踩你的脸啊! “丁军门,据安之所知,先有贵属的林管带,看到东洋的舰队势大,不经调令就带着镇远舰匆忙从牙山跑到仁川,接着狼狈窜回威海,畏日循逃,惹得西方洋人笑谈。” 何长缨的这一句话,就把丁汝昌说的老脸血红,气的嘴唇直哆嗦。 而且何长缨说的的这些话,都让他哑口无言,无法辩驳。 要知道‘畏日循逃,惹得西方洋人笑谈。’这句话,可是中堂大人亲口说出来的。 在牙山战役即将爆发之时,叶志超,聂士成,还有袁世凯,在牙山一线构筑防线,期望和北洋水师进行联合防御。 北洋水师就陆续派出了‘镇远’‘济远’‘平远’‘超勇’‘扬威’‘广丙’‘操江’,七艘军舰赴朝,集结在牙山,仁川,两个海港,由左翼总兵兼镇远舰管带林泰曾统帅。 结果驻泊在牙山的林泰曾,一看到东洋人的军马兵舰来的气势汹汹,感觉自身舰队力量单薄,在没有得到丁汝昌的同意之下,就擅自率领‘镇远’‘平远’离开了牙山,跑到了仁川避难去了。 而这个时候,东洋又突然在牙山登陆了三千兵力,逼迫朝鲜发布‘非华所属之藩国’的诏书,气的袁世凯连续给林泰曾发了数次电报,‘三电乞归’,要求他带着‘镇远’‘平远’两舰重回牙山进行联防。 这件事让李鸿章和丁汝昌大为火光,结果等到林泰曾回到威海卫,还没等丁汝昌发炸,林泰曾就上交了辞呈,表示要撂挑子不干了。 最后还是气的发晕的李鸿章下了死令,谁再敢说辞职就砍谁的脑袋,这件事才算平息下去。 平心而论,对于林泰曾在牙山的表现是否正确,何长缨不太愿意细想,反正就是各说各有理。 不过后来林泰曾在带领‘镇远’由旅顺撤退到威海卫,进入威海卫军港的时候,把这艘东洋联合舰队死活都炸不沉的大清两艘7000吨级铁甲舰之一的‘镇远’舰,驾驭的‘不慎’撞上了海底礁石,在船底开了一个大口子而搁浅,也算是一个‘人才’。 于是林泰曾就‘忧愤’的吞鸦片自杀了,是‘忧愤’还是没脸见同僚上司家人族亲,仰或是惧怕责罚,那只有林泰曾自己心里知道了。 不过在中国人死为大,既然自杀了,也勉强能算是个男人。 今天既然准备得罪人,何长缨就毫不介意的痛打落水狗,让丁汝昌再无任何反敲的余地。 于是他继续朗声说道: “后有济远的方管带,在丰岛遇到日舰炮击,就慌忙逃窜,使得高升号陷入东洋舰队的伏击;更为恶劣的是,方管带为了逃命,居然毫无廉耻的数次升起东洋人的太阳旗;丁军门,请恕安之说话无礼,相比于贵属下不愿意在朝鲜跟着叶提督去享福分美羹,在下志愿到朝鲜去‘投机’,想来军门也该无话可说。” “嘭!” 丁汝昌的老脸羞的能滴出血来,自己一个堂堂的大清国的从一品的提督,此时被这么一个黄口小儿羞辱,他焉能不怒? 然而何长缨的话虽然句句诛心,可是都是光明正大的事实,没有一句胡编乱造,让他气个半死却依然无法反驳。 尤其那个方伯远,毫无廉耻不说,逃回旅顺港还谎报军情,为自己报虚假战功;结果这边朝廷的嘉奖才下来,那边从高升号回来的军弁们就无一不大骂方伯远无耻怯敌。 搞的丁汝昌里外不是人,只好吃个哑巴亏,私下把不争气的方伯远叫过去训了一顿,算是不了了之。 “安之,这些水师内部的不谐之小事,丁提督自会妥善处理;一个国,一个家,哪里没有三两个不争气败家子?禹廷不要跟这个满口大炮的狂妄小儿一般见识。” 对于何长缨的话,李鸿章其实并不恼怒,甚至心底深处他还很满意何长缨这个小混蛋能把事儿挑出来。 现在大战将起,正值将士用死命的时候,北洋水师畏敌如虎的样子,简直太让李鸿章失望了。 ------------ 第五十三章 事成 尤其是那个左翼总兵林泰曾,胆小怯弱畏敌如虎,哪里有他胞兄当年半点铁血方钢的风采? 只是这些话,李鸿章没法说,今天借由何长缨这个狂妄的小乡党的嘴里说出来,来敲打敲打丁汝昌,倒也不失为一步好棋。 唯一的不好就是此时张弼什这个外人在场,不然李鸿章也要借题发挥,不轻不重的点拨丁汝昌两句。 “中堂,属下知晓,等到了旅顺港,就好好的整顿这些不老实的家伙。” 丁汝昌心里一叹,自己也就是嘴上说的硬棒,那些喝过洋墨水的总兵,管带们,有几个真正的把自己放在眼里? 可是出了问题,他们丢的丑,却还得让自己来背。 真是日他先人板板的! 好了,踩倒了丁汝昌这个反角,下面就可以继续正题了。 何长缨望着堂内众人,丢出了自己的‘炸弹’:“中堂,据安之所知,东洋现今共有七个陆军师团;除了拱卫皇宫的近卫师团,其余的六个师团在战时假如全部投放到朝鲜,绝对不下余十万的兵力。” “虽然平壤城高墙厚,两万五对十数万军队,就是叶提督,想来也不敢说有着必然阻止东洋人于平壤城外的保证。” 屋子里再次的冷场下来,因为何长缨这些话算是赤条条的揭开了众人心知肚明,暂时却不愿意提及的一个问题: 北洋就是再能打,相形见绌的兵力和东洋人可能的举国之力相抗衡,假如战事不能很快调停,面对东洋人的数倍大军,平壤如何进行长期的有效防守,始终是一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安之大才!” 静静的屋里,李鸿章终于说了一句肯定的话。 这些东西,他李鸿章作为这场中日战役中方的直接最高领导者,他岂会不明白? 况且他的大儿子李经方当了多年的东洋总领事,哪里能不知道东洋有七个师团,近十一万的精锐陆军。 所以他才不愿意打下去,希望泰西诸国能站出来调停。 前两天,一腔热血然,然而却幼稚不堪的皇帝还来口谕,说是四路大军入朝和叶志超汇合以后,能不能大举反攻,一举把东洋人赶下大海? 李鸿章的回复是:守城尚可,反攻至少需要三万兵力。 李鸿章对自己的淮军还是很有信心的,而且前段时间的‘牙山大捷’,打的东洋陆军狼奔豕突,就是一个响当当的铁证。 假如朝鲜只有两三万的东洋军队,李鸿章绝对有信心让叶志超出击,把他们赶出朝鲜。 可是假如东洋如同何长缨说的那样,来了十数万兵力怎么办? 叶志超的这两万多淮军是精锐不假,然而并不是刀枪不入,以一敌十的天兵! 所以现在防守平壤,等以后再见机行事,才是最稳妥的上策。 “安之此话有理,不过也无需过于夸大东洋的军力。” 一旁的张佩纶接口说道:“在我看来,叶提督这两万余人的兵力,不敢说反攻汉城,守住平壤绝对绰绰有余。” 这个问题,李鸿章在私下和儿子女婿讨论过很多次了,所以他就笑着对女婿说道:“幼樵,好好点拨点拨这个何大炮。” 李鸿章这句幽默话一说出口,包括一脸不爽的丁汝昌都笑了起来。 “据我所知,东洋人在朝鲜集结了大约一万过半的兵力。” 张佩纶也潇洒的站了起来,指点江山的激昂说道: “东洋人这一万五的兵力,假如敢到平壤城下挑衅,叶提督甚至可以直接指挥大军一口吞了他们;怕就怕他们不上钩,而是停在汉城各地节节布防,然后徐徐从国内调兵遣将;不过假如真的如此,我大清也可以从容于国内各地调兵赴朝,予以决战。” 看着张佩纶那一副风流倜傥的狗头军师某样,何长缨真想问‘诸葛兄台,您的扇子呢?’ 得,哥废了这么多的口舌,话都说给狗听了! 何长缨这时才算醒悟过来,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自己和李鸿章他们这些人之间,有着强烈的信息不对称。 他知道叶志超在即将到来的平壤守卫战里,一触即溃,败得那是落花流水惨不忍睹。 可是现在李鸿章他们不但不知道,反而自信的认为假如东洋人敢冒然在平壤城下集结,叶志超就能像陆铁腿说的那样,反掌把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东洋罗圈腿一举歼灭。 这个时候的清朝,举国上下还沉睡在1885年,大清陆军打败泰西强国法兰西的荣光里,更是骄傲的认为自己的北洋水师亚洲第一,在东亚海面儿,无人可敌。 小小的东洋岛国,更是疥癣之疾。 直到不久以后,北洋舰队被东洋的联合舰队全歼在威海卫。 平壤,辽东半岛,鲁东半岛,环渤海湾,被东洋的陆军打得一片狼藉。 这些朝廷大佬和举国上下的民众才会陡然醒转:不知何时,当年这个亦步亦趋跟着大中华邯郸学步的小邻居,居然已经长成了一个逆天的存在! 这些在铁屋子里昏睡着的家伙们,光是呐喊是喊不醒的,只有让那些东洋人把他们打疼,打哭,打的满脸是血,才能把他们打醒吧? 何长缨不觉有些气馁,心里无奈的想着:算了,现在只能用最后一招了,看我的无赖大法! “中堂明鉴,小子当年在肥西常闻大人投笔从戎,创下了不世功勋,安之常常心不胜向往之,所以两年前来津门投军;现在东洋跳梁小丑胆敢犯我天兵,安之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到平壤,和我仁字军的旧部同袍合契灭敌,请中堂万万恩准。” 何长缨又是一个打恭礼拜了下去,只这一会儿,他都快拜晕了。 “哈哈,安之现在才算说了实话。” 李经方看到何长缨终于承认东洋人不堪一击,他之所以要求去朝鲜,就是抱着和自己原来一样的心思,就笑了起来。 李鸿章斟酌了一下,觉得主动要求去朝鲜的何长缨,相比较于自己手下的那些一说去朝鲜就哭丧着脸叫苦的丘八来说,即使何长缨有着自己的小算计,也是值得肯定的。 名利名利,这天下的事儿,没有名利谁愿意动腿儿? 要知道战场险恶,即使他何长缨是为了名利,可他总是货真价实的拿着脑袋去朝鲜,面对东洋人的枪炮不是? 李鸿章满意的对何长缨说道:“安之,也要去平壤也可以,不过兵弁,老夫最多只能给你一个哨的兵力。” 成了! 在这一刻,何长缨兴奋的心脏都几乎停止了跳动。 ------------ 第五十四章 兵点将 “启禀大人,拱卫京师津卫乃头等大事,安之不敢染指津门防军;现今国战当头,据安之所知,武备学堂和水师学堂的学员们无不群情激愤,一心要上战场,为国杀敌立功,都已无半分安坐于讲堂,应付学业的心思。” 在此之前,何长缨最为担心的就是怕李鸿章舍不得武备学堂和水师学堂的学员去牺牲,现在看来自己有些多想了。 既然李鸿章他们都认为平壤固如泰山,自己依着锻炼学员的名义,想方设法把这些学员拉到朝鲜练练兵,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古人云:读千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王阳明曾经说过知行合一,现在这些年轻的学员们,有知识,有热血,有本领,唯独缺这一个‘实践’;正所谓实践出真知,实践是检验道理的唯一标准,所以安之恳请中堂大人恩准,派伯行大哥领军,带武备水师学堂的学员们去朝鲜练兵。” 唉,说道这里,何长缨心里郁闷啊:又是一个半膝跪! 听到何长缨嘴里说到‘实践出真知,实践是检验道理的唯一标准’,张弼什似乎有些诧异的看着何长缨,眼睛里露出奇怪的眼神。 “经方?” 李鸿章有些发愣的看看半膝跪着的何长缨,又看看自己坐在那里也有些发愣的大儿子,心想着说事就说事儿,你小子怎么把我儿子给扯进来了? 还有这小兔崽子嘴里的‘伯行大哥’,是平常的客套称呼,还是有着怎么着的故事? 看着父亲望过来的目光,李经方有些脸红的解释道:“父亲,前晚和安之在酒楼越说越投缘,就有了口头上的结义之议。” “胡闹!” 李鸿章被大儿子的话弄得哭笑不得,你一个都快四十岁的人了,和一个毛头小子称兄道弟, 说出去也不怕被人嘲笑? 一定又是马尿喝多了乱说话,结果又被这小兔崽子爬杆儿上架套住了。 李鸿章看到了自己儿子眼底的渴望,心里不由的一软,就笑着望着何长缨问道:“既然平壤安稳,带些学员过去历练见识,也不是不可;只是安之为什么要抓经方的壮丁?” 不抓不行啊,不抓你舍得让我领兵,能别提后面的军械钱粮。 何长缨恭敬的对李鸿章说道:“伯远大哥当过几年东洋的总领事,对倭事了如指掌,而且出生将门,领兵运将想来也是极熟识的;安之年少,身后少不了得有一根老成稳重的定海神针来压阵。” “定海神针,你个小兔崽子把他捧得这么高,也不怕掉下来摔死了?” 李鸿章扶须而笑,望着自己的大儿子说道:“你愿不愿意去朝鲜?” “中堂,为国分忧这是儿子的本分。” 李经方心中大喜,连忙站起来走到大堂中央跪下,说的那是一脸的大义凛然。 “行,就这么着吧;平壤城现在正缺一位文职的领事,经方你就暂且挑下来。” “儿子遵中堂旨!” 李经方高兴的心里都快乐出了花,心想着安之这个小老弟果然够义气,不枉自己在吴育仁的手里把他的脑袋从法场上救了下来。 “安之,你就暂领一个协办守备的差事;武备学堂和水师学堂的事儿你和楚宝交涉,津卫练军那一哨的兵弁我也给你,这事儿经方你去找吴从起去讨要,不过等学生兵回来以后,少了人数,我可唯你何长缨是问。” “属下遵中堂旨!” 何长缨老实的跪谢,却不敢接李鸿章的话。 天知道这场平壤之战打下来,还能活多少的学员兵。 说的难听一点,这炮弹可不长眼睛,去了朝鲜,他何长缨都不敢保证自己能完好无缺的活下来。 不过既然重活在这个大时代,不做一些事情,不去博一场,何长缨又岂能甘心! “中堂,水师学堂的学员可是咱们北洋水师的储备种子,七年学制,这六七年才毕业86名学员;战场上瞬息万变,再说这些学员学的是驾驶和管轮,在陆地上简直就是全无用处的浪费。” 丁汝昌看到何长缨这个小兔崽子,居然把嘴巴伸到他碗里抢食来了,本来以为中堂断然不会恩准,再加上刚才被这小子‘伤’的太深,就忍着没有说话。 谁料到这个奸猾小子,精明的把李经方给推出来了,硬是让他给说成了,丁汝昌也就急的顾不得脸面了,连忙出声提出异议。 “这个――” 听到爱将丁汝昌这么说,李鸿章也不禁有些迟疑了。 “中堂,以我看来不如让这些学员自行选择,愿意去朝鲜练兵的就跟着安之去练兵,不愿意去,想继续在学堂好好学习的,就让他们在学堂继续学习;不然这一来一回几个月,武备学堂和水师学堂的洋教习们都可以回国度假了。” TM的这个张幼樵真是一个搅屎棍! 李经方心中不由的大怒。 虽然何长缨说是让他带领这营学员兵,不过父亲既然委了他平壤领事的文职差事,那么这营学员兵就不归他插手了。 可是何长缨敬了他李经方一尺,这边张佩纶就这么阴了何长缨一道,何长缨又不知道自己和这个妹婿历来不对路,岂不心想自己不仁义? “父亲,历来只有将点兵,哪里有兵点将的道理?” 李经方立即表示反对。 何长缨不动声色的看了张佩纶一眼,正对上他笑吟吟的带着一丝戏谑的眼神。 说心里话,何长缨真的很感谢张佩纶的这个提议。 他的这个折中的提议,就使得自己巧妙的绕开了丁汝昌的反对,而且通过兵点将,正好可以把那些立场不稳的家伙给刹下去,反而能使自己的队伍更加的纯粹凝练。 然而何长缨却不敢表示高兴,他要是一高兴,指不定丁汝昌又要出什么歪点子了。 “禹廷,你看如何?” 李鸿章偏头征询丁汝昌的意见。 “好,你何安之要是能把人拉走,就是你的本事,我没二话好说。” 丁汝昌笑着说道,心里想着待会就差人让严复去我提督府上走一趟,我让你何长缨在我海军面前丢一个大大的脸面! ------------ 第五十五章 诗以明志 “中堂大人,既然是兵点将,安之再斗胆想请电报学堂,医学堂,还有博文书院的学员们,都来点一点安之这个将。” 既然李鸿章丁汝昌让何长缨接招,他倒不介意再提出一个小小的建议。 在近现代战争之中,战地医生是一个必不可少的战场基础配备。 这是对战士生命的基本保障和尊重,也能使士兵们没有后顾之忧,不怕流血负伤的奋勇杀敌。 而电报则是一种能站在制高点的信息战,在千变万化的战场运动战中,可以始终牢牢的握紧自己五指所有的兵力,用狼群战术将敌方的孤立军队进行逐一蚕食。 这在大军团的协同作战,还有海面舰队间远距离超视距的联合指挥,就显得尤为重要。 虽然此时无线电通信的奠基人,二十岁的意大利人马可尼,现在还在家中做着用无线电波打响十米外的电铃的实验,可是十年之内,无线电通信将会成为世界主流的通信方式。 何长缨虽然也不太懂得无线电发报机的具体做法,可是高中的时候他也是一个物理尖子生,对无线发报的基本元件和原理,还是多少有一些了解的。 有时候技术的质变飞跃,往往只是隔着一层薄薄的窗户纸,捅破了这层纸,后面就会是一个全新的天地。 所以他丝毫不介意和马可尼,特拉斯,在将来争夺一下无线电通信的专利权。 要知道这不但是一个硬邦邦的诺贝尔物理学奖,而且之后在世界范围内巨大的专利费,就能够给予何长缨带来巨额的财富。 至于博文书院的这几十位学子,在课堂上同时接受中西文化教育,初看似乎个个文绉绉的手无缚鸡之力,然而他们却是何长缨设想的,构筑未来新军重要的一环。 现在何长缨在将要组建的学员兵里面,整体文化知识都比较高,所有的学堂都有洋教习授课,甚至都开设了外语课程,这些博文书院的学生似乎就显得没有什么用处。 然而何长缨假如想彻底的打垮东洋人,还要阻止来自北方的沙俄帝国的东侵,让我中华不受外辱。 将来他就需要掌握更多的军队,在那个时候,面对绝大多数都是目不识丁的泥腿子新兵,这些博文书院的学生们巨大的重要作用,就会慢慢的显现出来。 一个没有灵魂,没有信仰的军队,一个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战斗的部队,是完全没有任何凝聚力的。 就是一群稍有压力,随时都会炸营逃跑溃退投降的一团散沙。 在军队里面,也不会形成任何真正的忠诚。 明朝的将领为什么要认这么多的干儿子,养这么多的家丁,就是为了在打攻坚战啃硬骨头的时候,指望着这些‘自己人’能真正的舍得卖命。 北洋陆军不过是区区十余万淮军,为什么分出了‘铭军’‘盛军’‘庆军’‘武毅军’‘仁字军’大大小小十几个山头? 其一是朝廷为了分化淮军的力量,让他们产生内耗,而不能动摇大清的国本。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些士兵和军官目光狭窄,没有形成真正的军魂,士兵眼睛里只有什长棚长,而什长棚长的眼里只有哨官哨长。 这样层层推进,一个总兵假如指挥超过十个营头的军力,不用外敌来打,军营里面各种的营苟内耗纷争,就能把这支队伍搅散。 在甲午战争之中,东洋的一个扩编师团,人数接近三万余人。 他们为什么调兵遣将如臂使指,就因为他们在军队之中形成了一种所谓的大合魂: 勇气,坚定,对天皇无限效忠的忠义精神。 而明治也是一方枭雄,带头节衣缩食,民间甚至流传他一天只吃一顿饭省钱来给海军买军舰。 所以当时的东洋百姓承受着大清民众四倍的赋税,而毫无怨言,大批的东洋女子漂洋过海到大清,到南洋去当**挣钱,然后把银子汇回东洋,变成军舰,大炮和子弹。 然而反观大清,慈禧正在忙着修院子,光绪急着夺慈禧的权,主管财政的户部尚书翁同龢卡着李鸿章的脖子不亦乐乎。 别的文臣武将无一不都是忙着升官发财玩女人,到处都是一片‘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末世荒诞图景,而独独忘了这个国家! 既然‘国不知有民’,那么同理,‘民也不知有国’。 所以第二次鸦片战争中,龚半伦敢理直气壮的对恭亲王奕?说道:“你骂我是汉奸,我看你是国贼。” 所以到了庚子战争时,八国联军进军京城,沿途的百姓纷纷看热闹的看热闹,做生意的做生意,有力气的就帮八国联军拉军船,用独轮推车帮着运送物资,捞银子。 现在举国上下麻木不堪,明智清廉上进为国者寥寥无几,所以何长缨就得启用一些有文化,有理想,有道德,有激情的知识分子,来教导这些目不识丁的士兵。 喊醒他们。 给予他们目标,理想,无畏,勇气,和忠诚。 告诉他们为谁而战? 为何而战? 不是为了地主老财,不是为了官员恶霸,而是为了国家民族的崛起而战斗,为了自己父母妻儿兄弟姐妹的尊严,生存,和幸福而战斗。 这支队伍才能形成自己不朽的军魂,击不穿,打不烂,成长为一支战无不胜的铁血钢军。 “呵呵,安之倒是好算计;准了,只要你有这个能耐,半个津门卫的年轻人你都可以给我拉去平壤城。” 李鸿章笑着对大儿子说道:“经方,你和安之楚宝去花厅细议,这里我和弼什,禹廷,杏荪还有要事商议。” 何长缨和李经方张士珩匆匆议完事情,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他谢绝了一脸兴奋的李经方的邀请,手里提着李经方给他弄来的五品官衣顶戴印章腰牌,还有厚着脸皮借十两,然后李经方哈哈大笑送的一百两光洋,走出了总督府衙。 明天他还有一天的自由时间,后天早上将会到武备学堂,让那些学员们点将。 “哈哈哈哈。” 何长缨虽然一直极力的忍耐,走出总督府衙还是忍不住的放声大笑起来,弄得站岗的戈什哈,沿途的行人,还有还没来得及绕过照壁的李经方表兄弟,都跟看怪物一般的瞅着他。 “卧槽,太得意忘形了;这要是传到丁汝昌耳朵里,还不知道要怎么用‘小人得志’的话来腹诽我;更严重的是以后被有心人传出去,岂不对我的‘圣明’英姿有损?” 何长缨想了一下,决定还是凭借着穿越者的先天优势,剽窃一首小诗来刷刷名声罢了。 于是,何长缨傲然长立的咏诵道: 独立雄无敌,长空风万里。可怜此豪杰,岂肯困樊笼?一去渡沧海,高扬摩碧穹。秋深霜气肃,木落万山空。 ------------ 第五十六章 给鸡洗澡 “这小兔崽子,合着跑我总督府门口刷名望来了。” 听到儿子笑吟吟的朗诵了何长缨刚才在府衙门口赋的诗句,李鸿章简直是哭笑不得。 一边坐着的丁汝昌几人也是一脸的扭曲,连总督府都成了他博名声的道具,这小子的胆儿还真是不是一般的肥啊! “不拘小节,此乃真名士风流;” 张弼什笑着说道:“中堂,不知后天点将,弼什有没有这个荣幸,去瞻仰一下何守备的风采?” 张弼什的话让众人心里都是一愣,这个南洋巨富听说手里的资产不下数千万,要知道大清三次从英德两国购买了九艘铁甲舰,总共花费也不过近千万两白银。 这个何长缨假如搭上了这条线,那真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衣食无忧啊! “怎么,弼什也有兴趣?” 李鸿章微微诧异的望着张弼什笑问。 “我家里一个侄子现在也在武备学堂学习,这小子平时就不服管教桀骜不逊,我想看看何守备能不能把我家的那个孙猴子给忽悠走。” 听张士弼说的有趣,一屋子的人都大笑了起来。 手里有了钱,何长缨出手就立即阔绰了,他在路边的卤肉铺子里买了一大包卤牛肉卤鹅盐水鸭花生米,又提了两瓶北京二锅头,叫声了一辆人力车赶到了约翰的照相馆。 “嘿,约翰,等急了吧?” 何长缨掂着东西笑嘻嘻的走进照相馆。 “何长缨你终于来了,奥黛丽――都等急了。” 一脸郁闷的坐在照相馆堂屋的约翰,看到何长缨走进来顿时喜出望外。 他刚刚被等的火冒三丈的妹妹骂了一顿‘白痴’,说中国人最爱骗人,不讲信用,肯定是不会来了。 为了这顿饭,约翰可是专程和奥黛丽一起在市场上买了一只老母鸡。 “什么味儿,炖老母鸡?” 何长缨闻着满鼻子的淡淡的鸡汤香味儿,高兴的问道。 “是我和奥黛丽下午到市场买了一只老母鸡。” 约翰高兴的关上店门:“走,咱们到后面院子里去。” 何长缨一听‘到市场买了一只老母鸡’,脸颊就直抽动着试探问道:“两钱银子?” “是呀,这只老母鸡可比上月我和奥黛丽买的哪一只还肥,开始老板要三钱银子,我和奥黛丽说了好久,才两钱卖给我们兄妹了;真是遇到好人了,上帝保佑这个善良的老板,阿门!” 约翰跟赚了天大的便宜一般的高兴。 “卧槽!” 何长缨怜悯的看了兴高采烈的约翰一眼,真是都被当猪宰了,还一个劲儿的傻乐呵。 何长缨拿起中午放在约翰桌子上的纸袋子,掏出两盒‘品海’,扔给约翰一盒,打开这盒点上一支,美美的抽了一口,跟着他朝着后面走去。 走进里厢,是一个小小的房间,摆着一些照相用的服装道具,出过一个小门,就是一个小小的院落。 奥黛丽穿着家居的宽松长裤,棉麻长袖蕾丝上衣正在院子里的简易厨房里面升煤火,看着她蹲翘起来的圆滚滚的丰臀,何长缨的眼睛就有些发直。 还是那句老话,这要是能搂着细腰从后面顶进去,那真是给个神仙都不换! “咳咳。” 何长缨有些弯腰的咳嗽两声,看到桌子上放着一水晶玻璃杯的凉水,端起来就咕噜噜一口喝干。 奥黛丽听到声音,正不高兴的要对迟到的何长缨丢一个大大的白眼,就花容失色的看到这个无赖中国人,端着她刚喝过两小口的水晶玻璃杯,大口的喝水。 “你,你――,那是我的杯子。” 奥黛丽看到何长缨一口喝干茶水,气愤的说道。 “哦?” 何长缨砸吧着嘴巴大咧咧的说道:“没事儿,我不嫌脏。” “呃――” 奥黛丽气的真想用手里的火钳把这个讨厌人的家伙给活活的殴打致死,不过她可是一位淑女,怎么能和这个野蛮人一般的见识? 于是她就骄傲的仰着白净的小脸冷吭一声,继续塌下小腰,撅着那让人痴迷的小屁股,去折腾煤火。 何长缨不敢再当着人家哥哥的面偷盯着奥黛丽的那迷人浑圆的臀部了,可心里又忍不住的想撩拨这个异国的小美女,就腆着脸蹭过去没话找话的说道: “这鸡汤真香,待会可要好好的尝一尝奥黛丽小姐的好――手――艺,你这是给老母鸡洗澡啊?” 何长缨吃惊的看到一瓮沸腾的清水里面,窝着一只完整的白嫩嫩的老母鸡,一清二白的其余什么东西都没有。 “尊敬的先生,您不懂女士们的厨艺请不要乱说,不然会给人以很粗鲁没有礼貌的印象。” 奥黛丽不高兴的连望都不愿意望何长缨。 ‘很粗鲁没有礼貌’的何长缨丝毫不把小美人的责怪话放在心里,扭头望着约翰惊诧的问道:“约翰,这鸡你打算怎么吃,用手抓着撕开吃?” “不是这样的,何长缨你可能不懂我们欧洲的做法;等鸡熟了以后,奥黛丽就把它捞出来,用小刀切成小块,然后绊上海盐和麻油就可以吃了;味道好极了。” 约翰说的自己嘴里都在淌口水。 “不就是一个白斩鸡么,让你搞得有多高档似的?你别欺负我没去过欧洲,欧洲的白斩鸡可不是这样做的。” 何长缨看着奥黛丽的那对如同初雪一般白嫩的小手,此时上面脏兮兮染了不少的油腻和煤灰,一看就知道是从来没有‘下地干活’的地主老财家的小姐,当厨娘完全都不够格。 “怎么不是这样的,你行你来做。” 奥黛丽被何长缨毫不留情的点破了她一团糟糕的厨艺水平,又羞又气的站起来,气呼呼的鼓着小嘴巴发怒。 “我来就我来,不过你这老母鸡做白斩鸡已经被你做废了,只能熬老母鸡汤还能稍微的挽救回来;你们等等我。” 何长缨笑嘻嘻的看着奥黛丽气的美丽的让人沉醉的俏脸,大言不惭的说道。 “哼,只要你别心虚,借机溜了。” 看到何长缨这张流痞脸,奥黛丽心里的火苗的就呼啦啦往上冒,说话也不讲淑女不淑女了。 “呵呵,我可舍不得溜。” 看到约翰和奥黛丽听到自己这句话以后,露出一脸的警惕,何长缨连忙又加了一句:“这么好喝的老母鸡汤,不喝白不喝。” ------------ 第五十七章 战地记者的邀请 “哼!” 奥黛丽白了何长缨一眼,转身回屋换衣服去了。 事不宜迟,何长缨先把煤火调成小火,然后就出门到附近的卤料店里买了老抽,八角,花椒,肉蔻,辣椒壳,干香菇零零总总一大堆,又在巷子边的菜摊买了葱姜蒜,才连忙回到约翰照相馆。 “何长缨,炖鸡汤需要这么多的东西,这得多少银子啊?” 约翰看着何长缨两手提着满满两大包食材进屋,惊讶的张口结舌。 “别废话,你把葱姜洗洗,大蒜剥开;我们泱泱华夏的菜肴就是复杂,不过味道绝对世界第一。” 何长缨看到约翰一脸的怀疑,就笑着说道:“你别急,一会儿你就能看到哥化腐朽为神奇的大本事了。” 大学四年研究生两年一直在外面租房子自力更生的何长缨,得意的朝着约翰挤挤眼,手上却丝毫不见停顿,麻溜的忙了起来。 “世界第一,比法国菜还好吃?” 约翰表示深深的怀疑。 “法国菜,呵呵。” 何长缨一脸的蔑视:“法国能拿出手的不过就是鱼子酱,鹅肝,松露,牛排之类,来来回回就那几板斧,哪里有我们中华八大菜系的千变万化博大精深。” “吹牛!” 奥黛丽换了一身漂亮的晃眼的白裙,满头金发在头顶挽成一个高高的发髻,露出一张有着极致柔美线条的俏脸,正好走了出来。 耳朵里听到何长缨这句大言不惭的话,奥黛丽睁着美丽的大眼睛不屑的望着何长缨,嘲笑他自吹自擂不知羞。 “美丽的奥黛丽小姐,是不是吹牛,您总得亲口品尝了以后再下结论不是?自以为是可不是一位漂亮的淑女应该有的态度。” 何长缨赞赏的看着奥黛丽的窈窕身姿,这妞儿真是一个迷死人不偿命的娇俏小妖精! 布达佩斯的男人们都瞎了眼么,这样的绝色居然舍得放她跑到万里之遥的中国? 奥黛丽被何长缨说的词穷,就气呼呼的一屁股坐在葡萄架子下面的石桌上,眼睛盯着何长缨,看他怎么‘化腐朽为神奇’。 何长缨先把各种大料丢进去陶罐,发好的香菇也一一放了进去,然后开始调大火力。 “何长缨,你是真是一位奇怪的中国人。” 约翰若有所思的看着把长长的大辫子缠在脖子上,埋头忙碌着的何长缨说道。 “这种说法我倒是头一次听到,你说说,我怎么个奇怪法?” 何长缨做好了一切,回到桌子边坐下来,递给约翰一支烟,笑吟吟的问道。 “就是和我见过的那些中国人不太一样;他们对我们欧洲人的态度,要么是仇视,要么是胆怯害怕,要么就是远远的避开我们,再不然就像那些在欧洲商行做事的中国职员那样,总是会不知不觉的讨好我们。” “你们一群洋鬼子很了不起么,需要我们去讨好你?” 感觉有点伤自尊心的何长缨,很不高兴的说道。 “对不起何长缨,我并没有丝毫要冒犯您的意思;就像现在,我的话让你不愉快了,你就会很清楚明白的表示出来‘我不高兴’;而别的中国人,你永远弄不清楚他的心里究竟想的是什么。” “约翰,你之所以有这种错误的观点,是因为你接触的中国人太少了;我们华夏方圆万里地大物博,人口众多,你不能摸到了一个大象腿就说大象长得像根肉柱子。” “我们中国人坚毅果敢,勤劳诚恳善良,聪慧而心灵手巧,我们有任何足够的底气屹立在世界优秀民族之林;甚至比你们欧洲财富的掌控者犹太人,更加的优秀。” 感觉约翰一脸的不相信,而且为了礼貌却又不愿意违背他自己真实的心灵,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 何长缨‘诚恳’的望着约翰说道:“这样吧,我这几天要带一营精兵去朝鲜,有没有兴趣当我们的战地记者?我让你看看什么是真真正正的中国人。” “当战地记者?” 约翰有些意外,也有些心动。 “你好好考虑一下;包吃包住,还能免费游览东亚各地美丽的大好河山,再给你一个月――,六十两的薪水;这种好事儿走遍天下都难寻,过这村就没这店了。” 何长缨继续笑吟吟的蛊惑着约翰。 “六十两银子的薪水;何长缨,我一张照片就是两块大洋,难道你让我一天只照一张相?” 约翰还没决定去不去,就开始发挥一个精明的欧洲人的本性,讨价还价了。 “照片我们给你无偿提供,你随便照;当然也不能太随便了,薪水就是薪水,不和别的捆绑挂钩。” 约翰虽然听不太懂何长缨嘴里的‘捆绑挂钩’是什么东西,但是也大体听明白了何长缨的意思。 他看了坐在一边默不作声的奥黛丽一眼,迟疑了一会儿,艰难的拒绝道:“很抱歉我的朋友,不过我真的很感激您的提议。” “你这房子很大么,有没有打算租两间出去?” 何长缨看了一周这个院落,除了前面的店铺,小院后面的正屋,东西两边还各有一间不算小的厢房。 “租出去?” 约翰诧异的望着何长缨,就连奥黛丽也张大了可爱的小嘴,惊讶的着何长缨。 “是这样的,我有一个女性的朋友,是一位很正直的姑娘;她在津门举目无亲,一直住在客栈里面,我这两天就要去朝鲜,假如约翰你愿意,我想租两间下来,一个月――” 何长缨看了一眼美丽的让人嘴馋的奥黛丽,心想着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就咬牙说道:“一个月我出五块大洋。” “五块大洋?” 约翰扯着脖子跟公鸭一般的叫了起来:“亲爱的何长缨,这些房子我租下来,一年也就是三十块银元。” “三十块银元?” 何长缨听了直咧嘴,这些淳朴善良的国人们,真黑啊! 根据何长缨的历史知识和这些天的见闻,这套房子连门面就是买下来,二百两银子就算顶天了。 不过何长缨不准备再这件事上纠缠,就笑眯眯的问约翰:“一句话,租不租?” “你为什么要租两间?” 奥黛丽一脸警惕的望着何长缨问道。 还不是你的屁股太诱人了! 何长缨心里想着,嘴里说道:“一间给我的女性朋友住,另一间我要放一些我的私人东西。” 看到奥黛丽飞挑起来的眉毛,何长缨连忙接了一句:“我这去朝鲜,至少得有一年的时间回不来,东西总得有地儿搁。” ------------ 第五十八章 租房和招募 “奥黛丽?” 约翰心动的望着妹妹,征求着她的意见。 此时陶罐里面的鸡汤开始慢慢的沸腾起来,满院子飘着都是让人直流口水的异香。 这鸡汤真好闻,真看不出来这个中国无赖还能熬出这么香的鸡汤,就是不知道好喝不好喝? 好想尝一尝。 奥黛丽馋的偷偷的咽着口水。 这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黯淡下来,皎洁的月亮斜斜的挂在半空中,透过稀疏的葡萄架子,把清幽的月光洒在三个人的身上。 而折腾了一下午,三个人的肚子早就都饿的咕咕叫。 “何长缨,这鸡汤真香。” 约翰闻着醉人的鸡汤味儿,嘴巴里面口水泛滥成河。 “更好喝;怎么样,租不租?” 何长缨算是看出来了,妹妹奥黛丽才是一家之主,就直接望着奥黛丽问道。 “假如你只是放东西,我可以租。” 奥黛丽想着自己和哥哥兜里瘪瘪的钱包,无奈只好向金钱低头。 “好,我先付半年的房租。” 何长缨心中大喜,害怕夜长梦多,直接打开包裹,拿出里面沉甸甸的褡裢,数了三十枚倒映着明晃晃的月光的光绪银元,放在桌上,推到约翰的面前。 看到这么多的银元,约翰和奥黛丽都高兴的笑了出来。 尤其是清媚的月色下,奥黛丽那如花绽放的俏脸,粉嘟嘟的小嘴儿,让何长缨感觉自己又有些硬了。 “我去拿纸笔,咱们写合同。” 约翰刚准备站起来,奥黛丽就首先站了起来,显然是不想和何长缨独处在这幽暗的小院里。 何长缨微微失望,随即提着精神望着约翰问道:“现在奥黛丽有人陪伴了,你总可以放心的去当我的战地记者了吧?” 约翰一愣,然后就是一脸的复杂难断的神情。 “哥哥你去吧,战地记者,不正是你的理想么?” 奥黛丽很快就拿着纸笔走了出来,一脸自信的说道:“你只需要把那把手枪留下来就可以了,枪法,我可比你好。” 写完一式两份的合同,陶罐里的鸡汤也终于熬好了,何长缨拿着奥黛丽递过来的银质小刀把整鸡搁在案板上分块,再重新把鸡块投进陶罐里,又撒了两大把碎葱。 “好了,开吃。” 感觉着刚才奥黛丽小手那细嫩微凉的触感,何长缨把陶罐的鸡汤倒进大白瓷钵里,又把买的卤菜一一装盘摆开,然后打开了一罐二锅头。 奥黛丽兄妹两人互相看看,怎么感觉这家伙真是一点都不懂得客气,自然的跟自己家里一样,反倒是自己兄妹似乎成了客人。 “啊,何长缨这鸡汤真好喝。” 盛了一小碗鸡汤,约翰迫不及待的就大大的喝了一口,一边被烫的张嘴直哈气,一边惊奇的赞扬。 何长缨傲然一笑,给奥黛丽夹了一块肥嫩的香菇放进她的小碗中:“你们尝尝香菇。” 奥黛丽小手一抖,差点把碗里的鸡汤都给洒了出来,她抬头怒视着何长缨,小嘴里的银牙咬的咯咯作响。 “奥黛丽你不要多想,我还没有这么关心你,你又不是我媳妇儿,呵呵,我只不过是让你尝一尝我们中国菜肴的神奇。――炖鸡,鸡汤却比鸡肉好喝,而里面的配菜反而成了主角,更加的味美;约翰,你也尝一块。” 何长缨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给另一个大男人夹菜挺恶心的,就建议约翰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奥黛丽死死的看了面不改色的何长缨好一会儿,终于低下小脑袋去吃那块香菇。 只是咬了一口,奥黛丽就微微一愣,然后很不淑女的一口把那块香菇全部都嚼进嘴里。 “这么好吃,比鸡汤还好?啊――,太神奇了!” 约翰看着妹妹的样子,也夹起一大块香菇,一口咬进嘴里,那是一个香嫩馋人! “来,约翰,走一个。” 何长缨端起酒杯和约翰碰了一下,半杯小酒火辣辣的顺着喉咙流进肚子里,过瘾! “何长缨你会不会做海鲜,就是很容易学,既简单又好吃的那种海鲜?” 到了现在,奥黛丽终于算是肯定了何长缨不俗的厨艺水平,想着明天让人头疼的海边party的厨艺展示,就忍着对何长缨这个中国人的讨厌,希翼的问道。 “既简单又好吃的海鲜菜?奥黛丽您的要求真不算高,幸好我恰恰会那么几种。” 对于教自己未来的女人做菜,何长缨还是非常有耐心的,只是想一想自己之前假想的那个火爆场景,何长缨就不胜心向往之。 “真的,那你教教我好不好?” 奥黛丽一脸的兴奋。 “小意思,喝完鸡汤我就和你细说,分分钟搞定。” 何长缨一脸的自信:“明天绝对让那些洋鬼子们吃得高兴,吃得震惊。” “什么洋鬼子,这么难听?” 奥黛丽笑吟吟的给了何长缨一记白眼:“对于我们欧洲人来说,你们也是洋鬼子,是远东黄皮肤黑头发的洋鬼子,咯咯。” “约翰,你知不知道蒂罗尔战地猎兵团?” 何长缨喝了一口鸡汤,抬头问约翰。 “知道,都是招募蒂罗尔山区的猎人,组建的山地轻步兵部队。” “你在奥胸帝国有没有可以合作的生意伙伴,帮我招募一些熟悉丛林渗透袭扰的优秀退役教官;只要人值得,钱不是问题。” 何长缨笑着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约翰想了想,遗憾的对何长缨说道:“很抱歉我的朋友,我在布达佩斯我的交流圈子都是一些匈牙利的贵族,或者是一些醉心于音乐美术文艺的青年,他们似乎对怎么挣钱都没有太大的兴趣。” “招来一个人你给我多少钱?” 还没等何长缨表示失望,旁边的奥黛丽突然开口问道。 “你有门路?” 何长缨一听就来了兴趣。 约翰也是一脸惊奇的望着自己的妹妹。 “哦,招募一个我给你――” 何长缨看着奥黛丽不回答自己的话,就明白人家姑娘在等自己开价,他想了想北洋武备学堂洋教习的工资大概是三百五十两左右,咬牙说道: “你介绍过来一个我给你三百五十两银子,教习的薪水也按这个价格每月三百五十两光洋。” 奥黛丽高兴的笑了起来:“我给你介绍一个我们奥胸帝国的退役军官,他现在在紫竹林法国卡佩家族开的商行里做事。” “你是说比尔,奥黛丽,比尔一个月的薪水都有六百鹰洋,可以换四百多两银子。” 约翰连连摇头,显然认为妹妹的这个介绍并不靠谱。 “我没说介绍比尔来当教习呀,他就是蒂罗尔战地猎兵团的退役上尉军官,我们可以让他帮忙呀?” 然后在朦胧的夜色里,奥黛丽得意洋洋的望着何长缨说道: “何长缨,比尔介绍一个人你得给我三百五十两银子,至于你们怎么谈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情;你是一位绅士,一定不会说话不算数,欺骗一个一心想帮助你的淑女吧?” ------------ 第五十九章 带个美女回客房 这妞儿真有奸商的潜质啊! 何长缨心里腹诽着,脸上却笑成了一朵花:“奥黛丽,我是这么小气的人么?钱么,不过就是一个玩意儿,明天能不能见到那个比尔,我似乎只有明天有自由的时间。” 何长缨说的那是一脸的诚恳,如果奥黛丽知道这个要花大笔银子请洋教习的何长缨,此时全部的身家还不到七十元光洋。 而且这些光洋还是厚着脸皮刚刚在总督府借的,天知道会不会把手里的鸡汤,全部都泼在他的脸上。 “明天比尔也会参加海滩的party,要不然你也过去吧?” 奥黛丽大眼珠子一转,心里想着你就会欺负我哥哥老实,明天海滩全是欧洲人,看你还敢这么让人恨的牙痒痒的骄傲?” 何长缨没有考虑就直接答应道:“好,明天早上我来找你们。” 约翰和奥黛丽两人互相看了一眼,这个中国的大辫子男人,和别的中国人似乎就是有些不太一样啊! “那么,何长缨,现在你可以说说你的海鲜菜肴了么?” 奥黛丽一脸的甜笑,渴望的望着何长缨问道。 回到津河客栈,夜已经比较深了,巷子里一片黑暗,何长缨不禁感叹自己真是一个大忙人啊,连续三天都是夜夜不醉无归。 在巷子口下了车子,何长缨就提着包裹嘴里叼着卷烟朝着津河客栈的院子们口走去,正在这时,一个女人的声音幽幽传来:“你可真晚啊?” “谁?” 何长缨惊的身体一颤,这个女人的声音年轻而陌生,明显不是薛迎春的声音。 而且在这个时候,薛迎春也不可能傻兮兮的一个人,站在黑暗的巷子里等他。 何长缨的醉酒猛然为之一醒,惊颤的朝着路边靠墙的黑暗里看去,只见一个穿着深色衣服露着一张朦胧的白脸的女人,直直的站在墙边看着他。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何长缨声音颤抖,两腿发软,经过一棍子穿越到满清这种神奇的事情以后,现在就是在他面前蹦出来一个猪说自己是猪八戒,他都相信。 “咯咯,你的胆子真小,我一个女人找你,你说我想——干——什么?” 那个女人飘一样的走了过来,惊魂不定的何长缨强忍着心中的恐惧,朝着那个女人白的瘆人的脸上看去。 “卧槽你妹儿的,吓死老子了,装鬼好玩啊!” 何长缨这才看清了那个女人的俏脸,顿时又羞又怒的破口大骂。 “我没有妹儿,你想槽就槽我吧。” 那个女人嘻嘻一笑:“你喝酒了,都说喝酒壮人胆,你的胆子呢?” “卧槽!” 何长缨当然没法解释自己曲折的独特经历,又怒着骂了一句说道:“放出来了还不赶紧回家,蹲在这里准备以身相许啊?” “家没了。” 那个女人淡淡的笑着说道。 “啥?” 何长缨有些听不明白:“津海关道还封着你的房子,不是今天上午我都让盛怀宣的戈什哈给他说好了么?” “房子被街坊扒了,所有的东西全被砸的稀巴烂,然后一把火烧光了。” 那个女人毫无表情的说道。 何长缨愣了一下,然后感觉很痛快的说道:“该,汉奸就得这么治!” “走吧,你还没吃饭吧,我正好带有卤牛肉。” 晚上那顿饭下来,还剩着大量的卤菜和半陶罐的老母鸡汤,天热这个时候又没有冰箱,明天几人又有活动,只好把这些剩菜都扔了。 这一盘卤牛肉都没有动筷子,酒也只喝了一瓶,何长缨就带了回来,准备晚上万一饿了当夜宵吃,没想到现在正好用上。 何长缨敲开津海客栈的院门,今晚正好小六子当差,这小子一看何长缨居然带了一个漂亮女人,惊的眼睛都直了。 “何爷,薛娘子今晚出门看了几次你的屋子,都没见你回来。” 小六子顿时愤愤不平的旁敲侧击的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同时提醒后面的女人,这个‘何爷’可是有女人惦记着的。 “你小子声音轻点,没见大家都睡了么?敢乱说话,当心我告诉李老汉你天天和他闺女眉来眼去。” 何长缨这一句话就把小六子的气势给打下去了,强辩道:“哪个眉来眼去了,小莲和他爹在门口卖豆腐脑,都是街坊邻居我有时帮帮手,帮衬一下又怎么地?” “我看你是想吃小莲的豆腐;不过那小丫头长得白白嫩嫩也算清秀,男人么,不都好这一口,你小子好福气。” 何长缨见小六子的气势矮下去了,估计他也不敢在薛迎春面前乱嚼舌头了,就摇摇晃晃的带着这个女人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我是爱吃小莲家的豆腐脑啊?” 小六子没听明白何长缨的取笑,一头雾水的说道。 “那你就慢慢吃吧,哈哈。” 何长缨压低着声音哈哈笑了起来。 何长缨打开房门,领着女人进了屋子,点亮油灯,看到她穿着一身青色的新裤子,一裹圆的斜襟上衣,长长的脖子那里还有着道道触目惊心的鞭痕,一双大而媚的眼睛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 “吃吧,就是没有筷子。” 何长缨打开油纸袋说道。 “不用这么讲究,我有手,烟。” 那个女人坐在桌边麻利的用手啄开酒坛子的泥封,双手端起来就大大的灌了一口。 “你是这个。” 何长缨把烟和火柴递给那个女人,对她竖起了大拇指,问道:“你叫什么?” “在东北九龙山那山旮旯里,哪有不会喝酒的女人。” 那个女人又大大的喝了一口烧刀子酒,俏脸上就腾起了两团酡红,点了一支烟抽上:“我**妮,名字很土是不是?” “不土,听着就让人来劲。” 何长缨壮着酒劲,调笑的望着春妮。 “你想嫩我,你救我出来不就是想嫩我么?” 春妮笑吟吟的望着何长缨。 “漂亮女人谁不想弄,你吃吧,我迷瞪一会儿。” 何长缨觉得再说下去,自己就不是一个救弱女人于水火的情操高尚的人了,更像一个心怀叵测的流氓,再加上折腾了一天,又喝了酒,就感觉眼皮子直打架。 “你睡吧,我慢慢吃。” 春妮毫不见外的说道。 何长缨鞋子都没脱,双脚耷拉在床边,躺在床上晕乎乎的闭上眼睛,瞌睡顿时如同草丛里扑出来的猛虎,一下子就将他扑倒,进入了深深的睡眠之中。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迷迷糊糊中,何长缨觉得自己的鞋子马褂长袍长裤都被人扒了下来,然后平躺着放在床上,分开双腿,自己的小兄弟似乎也被一对小手整来整去。 ------------ 第六十章 女贼 何长缨猛然惊得一睁眼睛,只见屋子里一片漆黑,一个全身雪白的刺眼的女人,身体直直的跪在他的双腿之间。 而他的双腿高高的离地举起,居然被这个女人用双手无耻的挽在半空之中。 在何长缨的记忆里,这种姿势他非常的熟悉,在他和洛瑶那么有限的几次销魂运动,都用的是这种传统的姿势。 不过男女间的上下,却是诡异的颠倒了个个儿? “春妮?,你,你想干什么?” 何长缨惊问道,一边就要挣扎着坐起来。 “别动。” 春妮的身体猛然朝前一撞。 “啊——” 何长缨疼的一声惨叫,鼻子眼泪齐流:“你故意的吧?” “对不起,没找对地方弄疼你了;你别怕,这次绝对不会了。” 春妮也有些傻眼,连忙给何长缨解释。 “卧槽,你躺着,我弄。” 何长缨也被弄出了火气,就要反身把春妮压在身下。 “我躺着?” 春妮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吭:“何长缨你怎么和刘棻那个千年软货一样在说梦话?让我春妮躺着的男人还没生出来。” 说完,春妮扶好了就慢慢的压了上去。 “嗯!” “嗯!” 何长缨和春妮同时如同中枪了一般,均是一声闷吭,又同时大大的咧着嘴儿倒吸了一道凉气。 屋外的蟋蟀一声声的竭力鸣叫着,想吸引雌虫的青睐,窗外如水的月色,透过薄薄的纸窗户,静静的洒在屋子里。 屋子里男女两人满身大汗,气喘如牛,进行着人类最原始的搏斗。 何长缨数次想翻身当主人,不过双腿被春妮高高的架在半空之中,再加上喝醉了酒,一直不是春妮的对手,反而被春妮气恼的用小手狠狠的打了两巴掌屁股,无奈只好屈辱的认命。 “假如不能反抗生活,那么就好好的享受它吧。” 何长缨郁闷的想起了这句话,只好羞耻的闭上眼睛,任凭春妮折腾,慢慢的享受着里面的泥泞温暖和紧膣。 “喔喔喔——”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外的鸡鸣如同波涛起伏的海洋,时高时低,把酣睡着的何长缨唤醒。 心虚的何长缨赶紧睁开眼睛,想哄着昨晚蹂躏他一夜的猛女春妮赶紧出门,别被薛迎春堵了门。 结果床上一片空寂,屋里也没有一人,假如不是何长缨此时还光着身体,衣服在屋里丢了一地,他都会怀疑这是一个醉酒后的春梦。 “卧槽!你丫的装第一次也不能这么装啊?” 何长缨惊讶的看到自己的胯间全是猩红的血迹斑痕,连竹席上面干涸的粘液上面也全是一片猩红。 何长缨连忙跳下床,准备用水盆里的湿毛巾擦拭身体,惊讶的看到水盆里的水也是一片浅红。 “你个汉奸死鬼老公刘棻,天天被石川伍一请着逛东洋窑子,玩东洋女人;你居然还想装处,养个女人能花多少银子,还需要你费尽心思的装处女来要我负责?” 何长缨骂骂咧咧的擦干净身体和竹席,一眼就看到自己放在床头的布包被解开了,露出了乱糟糟的新官衣。 “卧槽!” 何长缨又是惊得一声怒骂,顿时有了很不好的联想,连忙去找自己放在布包里的褡裢。 褡裢还在,不过里面瘪塌塌的只剩下九块光洋和十几个大子。 “你妹儿的春妮,老子就是去嫖,一晚上也花不了六十块银元啊!” 何长缨傻坐在床边,悲愤的骂道:“真是TM的好人没好报!” “砰砰砰。” 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薛迎春在门外大声的喊道:“何长缨,你给我开门!” “卧槽!” 何长缨不用想就知道六小子这个小混蛋嚼舌头了,不过幸亏那个卑鄙的女贼溜了,不然—— 何长缨只是想一想薛迎春手里的那把锋利剪刀,心里就发寒。 “来了,呵呵,这么急?” 何长缨麻溜的穿好衣服,看了看屋子感觉没有什么异常,就装着一脸瞌睡的打开门。 果然,何长缨看到小六子躲在远处的芭蕉丛边,一脸乐笑的偷看着这里,而脸色难看之极的薛迎春的手里,也理所当然的拿着那把锋利的剪刀。 小六子,你等着! 何长缨心中暗骂,身体就被软软的香喷喷的薛迎春一把撞进屋里。 薛迎春进屋就里里外外的找了一遍,还特意低着脑袋伸到床下看了一眼,脸色立即就生动了起来,笑语如花的说道:“何长缨,你屋子真臭,全是酒气!” 这时候,薛迎春才有心情看到床上那身抖的乱糟糟的官服,立即拿起来抖开,高兴的说道:“何长缨你当官了?呀,这官服和吴帮办的一样,何长缨你也成了帮办了?” “不是帮办,他是正五品,我是从五品的协办守备;这里有九块光洋你收着,我在外面租了两间屋子,已经交了半年的房钱,咱们一会儿直接搬过去。” 何长缨把九块光洋递进薛迎春的手里,看着她粉嫩如玉的小手儿,忍不住在她的手心轻轻的挠了一下。 “哼,何长缨你又皮痒,想挨剪刀了是不?” 薛迎春左手拿着剪刀,一脸兴奋的跃跃欲试,然而却把五块光洋放在桌子上面: “你手里也没银子了吧?昨天我看你只有三块银元了,进出大人们的府邸都要花钱,请人吃饭你也要主动掏钱,不要让人小看了;既然你租好了房子,这四块光洋就够咱们一个月的开销了;安定下来以后,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也找一些缝缝补补的活计挣一些临花钱。” 何长缨听了有些感动,心想着你说这些话的时候,手里面要是别拿着一把凶器,那就完美了。 收拾完东西,何长缨到前门胖老板的酒店里结了房钱,就和薛迎春一起带着大包小包离开了客栈。 走出门口,何长缨就看到小六子蹲在门边,偷偷的瞅着白白净净正忙碌的给食客们盛豆腐脑的小莲傻看,上去对着这小子的屁股就踢了一脚。笑哈哈的说道: “小六子,看你媳妇儿这么忙,都不知道心疼?还不过去搭把手,一点眼色都没有。” “啊?” 被何长缨踢着屁股说中了心思,小六子顿时就傻了眼。 “哈哈——” 都是街坊邻居,哪个还看不出来小六子的小心思,听何长缨这么一说,都是哄然大笑。 那个小莲被何长缨说得小脸血红,狠狠的瞪了小六子一眼,手里的东西一放,就跑得没边了。 这时候一脸醒悟的李老汉,才明白小六子这个兔崽子为什么老过来主动的帮自己的忙,原来是在打自己闺女的主意,他恶狠狠的翻了小六子一眼,吓的小六子缩着脖子不敢抬头。 “你呀,蔫坏儿!” 薛迎春笑着啐骂了何长缨一句。 “哈哈。” 何长缨神清气爽的傲然长笑,感觉被春妮硬上了,又被偷了钱,还被小六子偷偷告了状的晦气,顿时就一扫而空。 ------------ 第六十一章 英德想卖大清不买 何长缨和薛迎春叫了两辆人力车,很快就来到了约翰照相馆。 虽然之前何长缨就已经和薛迎春说明情况,猛然看到了两个年轻的洋鬼子,薛迎春的俏脸还是有些僵硬,倒是奥黛丽看到了一位年纪和她相仿的中国漂亮女子,显得热情而高兴。 草草收拾一下,何长缨换上了自己的那身五品熊罴官衣,水晶凉帽顶子,自认为器宇轩昂的和扛着照相机的约翰兄妹一起走出了照相馆。 “约翰,奥黛丽。” 何长缨正准备去喊人力车,就看到一辆精美的双马拉拽着的大马车跑了过来,前面高高坐着一个穿着西装头戴文明帽的清国马夫,后面车厢的窗户口伸出一个洋人的脑袋,高兴的大叫着。 “比尔。” 约翰连忙脱帽朝着马车上的那个洋人示意,然后偏头无奈的看了自己的妹妹奥黛丽一眼。 “讨厌鬼!” 奥黛丽低声的咒骂一一句,何长缨一看奥黛丽皱着小鼻子的可爱模样,就知道原来是自己的‘情敌’来了。 “得,得,得。” 那个清国马夫熟练的驾驶着马车停在三人的身边,那个叫比尔的西洋青年一脸笑容的跳下马车说道:“约翰,奥黛丽,好久没有见到你们了,你们这两天可好。” “有这么久么,才三天好不好。” 奥黛丽撇撇嘴儿,低声的牢骚。 “我和奥黛丽过得非常愉快,比尔,介绍一下我的朋友。” 约翰笑着和比尔来了一个热情的拥抱,然后把目光转向何长缨。 “这位大人是?” 比尔看着一身大清官服的何长缨,目光里露出好奇的神情,在他的印象里还是第一次看到约翰和大清国的官员站在一起。 “何长缨。” 何长缨伸出手和一脸诧异的比尔握握手:“你是接约翰和奥黛丽去参加海边party吧?上车咱们边走边谈。” “呃――” 比尔以为自己听错了耳朵,心想着我们欧洲人的聚会,你一个大辫子的中国人蹭进来干什么? 为了自己的银子,奥黛丽终于愿意拉下了自己的俏脸,很骄傲的对比尔说道:“比尔,何长缨是我哥哥的中国朋友,他有一笔大生意要和你谈。” “大生意?” 比尔心里一动,很感兴趣的望着何长缨。 在国际上,中国官员做生意历来大方,出手阔绰舍得花银子,这可是赫赫有名的。 比如英国佬的那个臭名昭著的‘吸血舰队’:阿思本舰队。 冤大头大清国从头到尾一艘军舰都没有搞到,却里里外外白花了六七十万两银子,全部都打水漂。 还有大清水师这十年来陆续从英德两国,进行了上千万银子的军舰采购; 陆军海防营,采购了德国大量的克虏伯大炮。 津门军械局,江南军械局里面大量采购的新式机器,―― 在比尔听到的一系列事迹里,李泰国,阿思本,赫德,汉纳根,这些人都是通过和大清官员合作而发迹,个个赚的盆满钵溢,让人眼红不已。 “上车再谈。” 何长缨大咧咧的上了那辆豪华的马车,一屁股坐在软绵绵的布垫子上面,心里特别的新奇。 马车缓缓的起步,然后慢慢开始加速。 何长缨刚刚掏出烟,面对着他坐着的奥黛丽,就轻轻的冷哼一声,没办法只好又放回兜里。 听完了何长缨介绍完他的‘大生意’,比尔心里顿时失望极了,这种一锤子的小买卖,就算要的再贵,又能挣几个银子,简直是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比尔,你应该明白,这些年大清政府一直只是同英德两国有军械上的采购和人员上的流动;大清幅员万里,人口近四亿,这里面蕴含有多么巨大的市场?而且国家现在百废待兴,铁路,公路,轮船,电力,机械纺织,还有近百万的陆军,北洋,南洋,广州水师,这需要多少的步枪,大炮和军舰?” 比尔听的眼睛冒光,然而却很怀疑的望着何长缨问道: “尊敬的何先生,据我所知,几年前贵国政府已经严令不得采购国外的军火,而是要进行完全国有化的代替;这几年来无论英国还是德国,虽然都想尽了办法,可是贵国却没有采购过他们一艘军舰一发炮弹。” “不久前,我听宝士德领事发牢骚说过,贵国北洋舰队有着大量老化破损的设备和零部件需要维修更换,就是因为贵国政府拒绝对外采购,所以一直没有得到完好的修缮。” “而且宝士德领事还说过,贵国拒绝购买英国的炮弹,北洋军械局生产了大量低劣的开花弹送到刘公岛,北洋舰队的管带们害怕大炮炸膛,直接拒绝这些形状怪异的开花弹上舰。” 何长缨听了无语,不搭理一旁奥黛丽的白眼,点燃了一支烟,吸了起来。 国有化并没有错,可是在自己的技术没有到家之前,在一些核心的关系着国家主权命运的地方全然不顾实际情况,满嘴大炮的嚷嚷着国产化,那就是一个笑话了。 而且在何长缨未来的那个地球村,世界各国之间互相贸易,取长补短已经成为了常态;只要人家的东西好,自己拿来用,在何长缨看来,真的也没有什么坏处。 就比如北洋水师的旗舰‘定远’舰,下水12年,7年未修理,在不久之后的清日大东沟海战中,是丁汝昌指挥着‘定远’舰,在距离5300米的距离,打响了大东沟海战的第一炮。 结果一炮下去,这么远的距离,当然连东洋舰队的边儿都摸不着,自己的主炮倒是震塌了军舰的飞桥,把丁汝昌摔了个半死。 从这一炮的‘伟大’效果来看,何长缨估计自从琅威理辞职之后,这些年先不说维修不为修,‘定远’舰的主炮估计都没有放过一炮。 要不然怎么会出现第一炮干翻自家主将的奇葩事? 在北洋水师里面,一直有着一个‘不怕丁军门,就怕琅副将的说法’。 琅威理这个严谨而刻板,脾气比较粗暴的英国海军军官,在日常的训练和军令执行上面严格强势,六亲不认,深得北洋水师官兵们的厌恶。 而且这家伙这些年一直想争夺北洋舰队的控制权,也为李鸿章所不喜。 所以在四年前的香港维多利亚湾,就发生了一起完全改写北洋水师,甚至也完全改写大清命运的‘撤旗事件’。 ------------ 第六十二章 成交 1890年冬,赴南洋过冬的北洋水师在香港避冻修检,提督丁汝昌带领‘镇远’在内的四艘军舰到海南岛巡逻,在香港的旗舰‘定远’突然降下丁汝昌的五色提督旗,升起刘步蟾的三色总兵旗。 北洋水师的右翼总兵,‘定远’舰管带刘步蟾借着升旗行为,宣明对留港舰队的指挥权。 身为北洋水师副提督的英国海军军官琅威理当然就不愿意了,最后官司打到李鸿章那里,李鸿章态度强硬的表示支持刘步蟾的行为,于是琅威理愤而辞职。 琅威理离开之后,北洋水师军纪开始急剧涣散,训练松弛,演习也开始流于形式,只打定靶,不打动靶,机器缺乏养护生锈而无人问津。 官员们贪污成风,破坏军令,纷纷离舰上岸居住;丁汝昌带头在威海卫军港建房出租,赚取租金,自蓄家伶,夜夜笙歌。 而每年的南巡,军舰上的水兵们纷纷跑到赌场妓院快活,军纪败坏的一日千里。 然而李鸿章却毫不为意,反而认为‘武人好色,乃其天性,但能贪慕功名,自然就我绳尺’。 他李鸿章只想着,通过这些小手段,就能把北洋水师牢牢的把握在他的手里,却没有想到对于一支军队而言,‘贪慕’‘好色’却正是烂掉一支军队的毒药。 更没想到,北洋水师建立的目的是为了卫国戍边,抵御外辱,而不是他李鸿章用来谋私的工具。 “比尔,看待一个国家一件事物,我们要用运动的眼光来看待,因为它们并不是一个固体那样,永久的一层不变;这三年大清确实停止了海外军火的采购,可是你也应该看到之前连续五十年,上亿两白银的天量购买,今天我伸出的这枝橄榄枝,您就敢肯定这不是朝廷新一轮大规模采购的开始。” 看到比尔低头沉思,何长缨微笑着说道: “德英两国为什么在大清有着很高的话语权,因为有大量优秀的英国人德国人,在为大清帝国服务;您可以把我的话转告给您在奥匈帝国军方的朋友,假如有渠道,我希望最好能让奥胸帝国的上层听到;我相信您邀请过来帮助我们的教官,一定是贵国最优秀的精英。” “亲爱的何,恕我直言,您招募战地猎兵团的动机令我感到疑惑;从地中海到太平洋,一路走来就算最早,教官也只能在圣诞节前后到达津门,对于这场清日战争,我不会认为会有任何的帮助。” 作为一个曾经的优秀军官,比尔也不乏锐利的军事素养,直接指出了他所认为的关键之处:就算招来奥匈帝国优秀的山地丛林战教官,除非这场清日战争准备打漫长的持久战,否则等到教官训练好了士兵,战争估计早已经结束了。” “比尔,你是一个极为优秀的军官,有着一个敏锐的大脑,不过战地猎兵并不是为了这场战争准备的大餐;” 何长缨不愿意在这个敏感的事情上多谈,微笑着问道:“一句话,行不行?” 比尔稍微沉思了一会儿,偏头望着身边的何长缨,开出了他的价码:“一个一千两白银,来的军官每人安家费一千五百两。” 卧槽,你的一千两加上奥黛丽的三百五十两,就是一千三百五十两了,我都可以在津门买一套豪宅了! 还有那一个人一千五百两的安家费,还真把我当成肥猪宰了? “你四百两,教官的安家费五百两,不能再多了。” 何长缨微笑着回望着比尔,坚决的说道。 “我的八百两,军官的安家费一千二百两,这是底限;不然你就另请高明。” 比尔也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何长缨。 “比尔,作为一个合作伙伴,一个好朋友,假如合作愉快,大炮,枪械,弹药,轮船,朝廷都会大量的需要,钱么,又算个什么玩意?所以您不需要这么严肃,更不需要为这点小钱而斤斤计较不是?你的五百两,教官的六百两,再多我就只好去找德国人英国人了。” 比尔想了想,不谈那些虚无缥缈的以后,就拿这件事来说,不成,也就是几份电报钱;成了,自己只是动动手,来一个人自己就得了一个多月的薪水,真是何乐而不为? “好,成交;” 比尔爽快的说道:“亲爱的何,你是不是应该先给我一些经费,就先拨一万两吧。” 娘希匹! 何长缨心中一句国骂,于是笑的更加开心的说道: “比尔,你何曾听过我大清的官员少过你们泰西人的银子,倒是你们三番五次的跑我们屋里来抢东西;你认为,作为一个大清的高级官员,我,还有朝廷,会少你这点小钱么?” “亲爱的何,您的意思是什么?” 比尔表示听不懂。 “我先给你拨三千两银子作为安家费,您帮我请来五位贵国优秀的丛林猎手教官,咱们再谈下一步的合作。” 何长缨现在的底气就是,李经方已经同意明天他每拉一个学员,就有二十两去平壤的路费,所以三千两的银子他还是出得起的。 “就凭着我的那本《呐喊》,不把他们几个学堂的学员拉个顶朝天,那么就是哥做人的失败!” 对于这点自信,何长缨还是有的。 四轮马车驶过一片葱翠的小山坡,眼前视野顿时豁然开朗。 一片碧蓝的大海,上面有无数的海鸥在轻盈翱翔,沿着逶迤的海岸线,是绵延无际的金黄色的沙滩。 沙滩外围停着大量精致豪华的马车,一群群穿着西装拖着大辫子的中国马车夫,躲在马车的阴影里抽烟玩骰子。 还有一些穿着法式军服背着步枪的安南雇佣兵,在附近来回站岗警戒。 沙滩上已经来了不少的西洋人,男的要么一身笔挺的军装,要么得体合身的西装礼帽。 女人们则是头戴着漂亮的绢花遮阳礼帽,手上戴着蕾丝手套拿着折扇,穿着束腰的华美撑裙,裙裾摇摆,争奇斗艳,如同一朵朵美丽的大花朵盛开在金色的沙滩上。 看到这种情况,身上只穿着一件极简单的修身长裙的奥黛丽,脸色就变得不太好看了。 “奥黛丽,你猜猜这些女士们一会儿怎么做菜,是脱了裙子做么?” 何长缨注意到了对面坐着的奥黛丽变了颜色的俏脸,神情严肃的问着她。 “噗呲!” 奥黛丽直接笑岔了气,小嘴一张,就喷了何长缨一脸的口水。 ------------ 第六十三章 法兰西武官马瑟尔 “唉,奥黛丽你想给我洗脸么?你的这点口水太少了,再来一口,喷匀一点。” 何长缨猥琐的偷偷用舌尖舔了一口奥黛丽喷在他嘴唇上的口水,感觉这个美丽小处女的口水甜丝丝的,味道真是好极了,于是就伸长着脖子,继续一本正经的逗着奥黛丽。 “咯咯,何长缨,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吐你的;你,你别说话了,你要笑死我了。” 奥黛丽双手抱着小肚子,弯着腰咯咯的笑着,通红着俏脸都不敢看何长缨的脸,从坤包里掏出一副精美的绣花手绢递给何长缨,让他擦脸。 而坐在何长缨身边,一直都在有意无意偷看着奥黛丽的比尔,更是被奥黛丽那妖娆的美丽,迷的两眼发直。 坐在何长缨斜对面的约翰,则是一脸震惊的望着何长缨。 他感觉刚才似乎看到奥黛丽的口水都喷到何长缨的嘴唇上面去了,接着何长缨的嘴巴一动,似乎伸出舌尖儿把奥黛丽的口水给舔进嘴里面去了。 假如我的眼睛没有看花,这真是太恶心了。 一想到何长缨吃妹妹奥黛丽的口水,约翰胃里就是一阵翻涌,这也太脏了! 那可是口水啊? “奥黛丽,就是她们再怎么穿,你都是最漂亮的。” 比尔两眼冒光的望着奥黛丽,极尽赞叹。 “哦,上帝,都疯了!” 约翰心里重重的打了个寒颤,立即走下马车,伸手去接车夫从车顶递下来的笨重相机。 紫竹林法国领事馆的上尉武官马瑟尔,今日早早的就来到了大沽炮台边的这片海滨沙滩,指挥着手下的几名法兰西士官和十几名安南的雇佣兵,把一大片海滩全部警戒起来,不允许中国的百姓和渔民接近。 因为这次活动是法国紫竹林领事馆主办的,作为领事馆的武官,马瑟尔需要负责整个海滨来客的安全。 他一直都在留意着马路上的动静,然而那千呼万唤的倩影,却始终没有出现。 奥黛丽这个迷人的小精灵,她那绝世清纯的美丽,让马瑟尔一见之下,就如同胸口狠狠的中了一箭,魂牵梦绕,从此再也难以忘记。 今天假如不是有职责在身,马瑟尔真想亲自去接这个小天使。 自己不露面就专程派马车过去迎接奥黛丽,又害怕惊吓走了这只机警的小百灵,所以马瑟尔只好焦急的在这里等待着。 然后,他就看到一辆带有法兰西卡佩家族标识的精致马车驶了过来,从上面走下来了自己心上人的哥哥约翰查理金。 马瑟尔顿时觉得头顶的乌云一扫而空,脸上露出一副含蓄而英俊的微笑,加快步伐朝着马车走去。 “约翰,奥黛丽,你们――” 马瑟尔满脸的笑容突然僵硬起来,因为他看到随着美丽娇俏的奥黛丽一起下车的,居然还有另外两个年轻的男人。 一个是身穿大清官服,拖着大辫子,一脸笑容的中国男子。 一个是自己见过几次面,卡佩家族在紫竹林商行中史威兹先生的助手比尔。 对于这个陌生年轻的清国官员,马瑟尔根本都不做考虑,直接就无视掉了。 一个愚昧远东弱国的黄皮猴子,就是再怎么优秀,也不可能成为自己的情敌。 倒是这个来自奥匈帝国,在卡佩商行做事的比尔,让马瑟尔心里直发紧。 同理,对于比尔来说,他宁肯相信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也不会认为奥黛丽会和这个叫何长缨的满清官员,会发生任何一丝半点超友谊的可能。 倒是面前这个身材高大,一身笔挺法兰西上尉军装的马瑟尔,让比尔心生警惕,不敢掉以轻心。 马瑟尔和比尔两人的目光,顿时就重重的撞在一起,激起一片火花,同时都看懂了对方的卑鄙企图。 “马瑟尔上尉,这位是何长缨何先生,大清帝国的官员;何长缨,这位马瑟尔上尉,法兰西领事馆的武官。” 约翰给何长缨和马瑟尔互相介绍道。 “欢迎何先生光临敝国的海滨party。” 马瑟尔不咸不淡的和何长缨握了握手,目光随即望向了比尔:“比尔先生,您可真热情,饶了这么远去接约翰和奥黛丽。” “比不上马瑟尔上尉您的热情,是不是每来一位客人都需要您这么跑着迎接,那么您今天一定得到了很多美丽小姐的青睐吧?法兰西民族的多情奔放,是欧洲有名的,今天一见果然不假。” 比尔也大声的‘回赞’着马瑟尔。 这小子是在给马瑟尔小套子啊,看来惦记着奥黛丽的禽兽可真不少。 何长缨傲然一笑,感觉自己顿时斗志昂扬。 群狼夺鹿,这样才能激发出狼的野性,才更有挑战性,更有激情。 “这里所有小姐的美丽,都不及奥黛丽小姐的万分之一,欢迎您奥黛丽小姐。” 马瑟尔的话让何长缨,比尔,包括奥黛丽的哥哥约翰,都是心里一麻:这小子为了追求奥黛丽,真是什么不要脸的话都敢说啊! 奥黛丽朝着马瑟尔行了一个很淑女的蹲身礼,笑吟吟的问道:“马瑟尔上尉,不是说每一位女士都要做一道菜肴么,这些美丽的夫人小姐穿着如此华美的撑裙,怎么做菜?” 奥黛丽很想学着何长缨说的那句话问:这些女士们,都准备脱了裙子做么? 然而奥黛丽身为一位美丽有修养的淑女,不允许她说出如此低级的下流话,不过想起了何长缨的这句话,她还是一瞬间忍得俏脸绯红。 马瑟尔和比尔被奥黛丽的俏脸迷的两眼发直,何长缨感觉这两头发春的公牛真的很傻,摇摇头就准备离开,到海滩边走一走。 “很抱歉,奥黛丽,女士们认为太热了,纷纷提议在她们的指导下,菜肴由厨娘们完成;我明天会专程到您的照相馆,为今天的失礼而道歉。” 卧槽! 何长缨顿时高看了马瑟尔一眼,人长得英俊,地位又高,为了追求女人又舍得不要脸的去粘缠,看来是一个劲敌。 “哦,道歉确实不用了,我本来就是一位穷人,哪能和这些夫人小姐们相比;看来马瑟尔先生是打算让我和厨娘们比试厨艺呢,如果幸运能入哪位先生的眼,我也可以荣幸的去他们府上当厨娘不是?” 奥黛丽声音甜美温柔,笑的也是更加的娇艳了。 这句话顿时糗的马瑟尔面红耳赤,而比尔则是眉飞色舞,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奥黛丽小姐,请您原谅我的愚蠢――” 何长缨翻翻眼睛,这妞儿也是一个内心极为强势的主儿,不过他今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就对约翰点点头,就直接朝着沙滩走去。 ------------ 第六十四章 倩影 在此时津门的海边,八月中旬的气温已经不如前些天那么炙热,顺着渤海湾口吹过来的南太平洋季风,带着丝丝夏末秋初的清凉,正是游泳吃海鲜的好时节。 何长缨穿着醒目的大清五品熊罴官服,一个人独自走在沙滩上,看着一群西洋男子在海里面畅游,心里不免有些跃跃欲试。 不过想想假如自己脱了官服去游泳,估计不到明天就要传遍津门卫了。 然后少不得被京城的那些清流参一本‘有失国体’,然后被气得胡子直翘的李鸿章扫地出门。 何长缨的到来,明显引起了所有西洋人的注意,那一身炫目的犹如戏服的官服,引得这些西洋人议论纷纷。 如果一个圈子里,大家都是美国人,英国人,德国人,俄国人,法国人,意大利,往往就用自己本国的母语交谈。 如果圈子里面有不同国籍的交谈者,互相用的就是略显怪异的汉语。 这些欧洲人都很诧异,为什么今天的party,会有一个大清的年轻官员来到这里? 何长缨转了一圈,很失望没有看到李德的身影,他这次厚着脸皮挤进西洋人的聚会的目的,就是想和李德,宝士德私下里‘交交心’。 在远东事物之中,想和沙俄打交道无异于与虎谋皮。 德国皇帝威廉二世,这个上台六年,年仅三十五岁的热血青年,刚刚抛弃了俾斯麦的‘大陆政策’,高举起带有殖民主义的扩张政策,要和英法在世界范围内全力争夺殖民地,所以明显也不是一个善茬。 法国在东南亚一心经营安南,对于东北亚事务完全就是又便宜就上,没便宜就闪的打酱油般的存在,对于这样的老滑头,何长缨直接选择鄙夷的无视掉。 英国现在明显倾向于抛弃大清,转而扶持东洋,来对抗沙俄的东侵。 不过何长缨还是想和宝士德谈一谈东洋的‘民族性’这个问题,让他们拉偏架也不要拉的这么明显的不要脸。 相对于现在这些在中国上蹦下跳的所有国家来说,美国‘利益均沾’的提议,则是何长缨最欢迎的。 当然美国也不是什么好鸟,他们之所以全力推行他们‘门户开放’的政策,是因为相对于英法俄这些老牌帝国来说,美国还是一个年轻的小朋友,等他出门想‘打粮食’,结果发现此时世界的殖民地,都已经被英法这些老牌帝国占光了。 美国又不愿意打仗,所以只好道貌岸然的提出来:兄弟们,咱们都别要殖民地了,凭自己的商品来争个高低。 因此,何长缨就很想和这些天一直在气势汹汹的找盛怀宣麻烦的李德‘交交心’,让这个白痴美国佬明白,中国才应该是他们在远东范围内,最理想的天然盟友。 “看来这些领事们,都是大忙人啊!” 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人,这些洋婆子大部分又老又丑,稍微长得丰满一点的白嫩少妇,和几位还算漂亮的西洋少女,身边都围满了一堆苍蝇,何长缨就失望的准备回到奥黛丽的身边,再逗逗这个口水甜丝丝的小美女。 然而,在海滩的一处浅水边,一个美丽尔而单薄的侧影,随即牢牢的抓住了何长缨的眼睛。 “洛瑶!” 何长缨感觉自己的心脏,犹如要爆炸了一般的剧烈跳动起来,震得满脸血色,摇摇欲坠。 “何长缨,你真的好烦哦,整天除了那事儿,你就不能想点别的么?” “别的?瑶瑶我觉得生命了除了和你做那事儿,别的事儿都不是事儿。” “讨厌,说话就好好说话,你别摸啦!呀,你个流氓,把手指拿出来,我打死你个死不要脸的臭流氓!” “瑶瑶,你就让我弄一次好不好?都快憋死我了。” “不行,我今天没心情,呀――,你这个臭流氓,你,哦――” “何长缨,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你会怎么做?” “哈哈,我当然会找你,就是走遍天涯海角,全世界,我也一定要找到你!” “笨!我是说,假如我死了呢?” “呸,打嘴,哪能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我是说假如呢?就是一个设想而已;咯咯,何长缨,你的脸不要这么严肃好不好,想吃人啊?咯咯,告诉我,我好想知道。” “呵呵,那样的话我就会在你的坟前栽满鲜花,春,夏,秋,冬,要让鲜花永远都不在你的坟头凋谢。” “你说的哦,咯咯,何长缨,可不要忘记了。” 何长缨的大手哆嗦着掏出一支烟,颤抖的双手一连划断四根火柴,才点燃嘴里的香烟。 “你还在那里,可是我却跑到了一百二十年以前的满清;我就算再努力的活着,活到一百二十岁以上的奇迹,那时你也不过是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而已。” 何长缨满嘴的苦涩,朝着那个站在沙滩上,迎风而立的裙装女子走去。 “列夫先生,请您自重;您在彼得堡已经有了妻子,而且还有着数目众多的情人,我没有兴趣。” 那个女子操着一口流利的英语,对着身边一个长得人高马大,满脸毛茸茸的络腮胡的沙俄青年说道:“很抱歉,我不是您想像中的那种人。” “小曼,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固执,当我情人有什么不好,一个女人需要的不就是享受?金钱上我可以让你尽情的挥霍,身体上面,相对于这些亚洲猴子来讲,我列夫绝对能让你满意。” 听到这个沙俄青年越说越无耻,这个叫小曼的女子清纯的俏脸气的通红,大眼睛愤怒的瞪着那个叫列夫的沙俄青年说道:“列夫,请您以后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了,您的话让我感到恶心!” “恶心?呵呵,小曼你还是一个处女吧?都不知道男人的滋味;要是你尝过了我的大家伙,绝对会让你一辈子都忘不了。” 那个叫列夫的色鬼一脸淫笑的望着这个叫小曼的女子,下流的调笑着。 “无耻!” 那个女子伸出小手,高举起来就要扇那个沙俄流氓,却被那个家伙轻轻的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小曼你的手真嫩,东方的美女和我们欧洲女人就是不一样。” “砰!” 列夫正抓着全力挣脱的小曼的手腕不放,冷不丁右脑耳门子处就‘轰’的一响,被何长缨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恶狠狠的砸了一拳头。 “啊――” 列夫疼的一声惨叫,双手抱着头,感觉脑袋如同被巨木狠狠撞击过一般,一片轰鸣。 这一声凄厉的惨叫在整个海滩滚滚而过,惊得众人的目光都诧异的望了过来。 ------------ 第六十五章 以一敌四 “你麻痹!” 何长缨双眼血红,如同一头暴怒的雄狮,一拳狠狠的砸晕了列夫之后却并不停手,紧接着又是一脚飞踹,直接把大脚踹进了列夫的裆部。 “啊――” 列夫嘴里面又是发出一声高昂的惨叫,双手捂着裤裆,如同虾米一般的躬身跪在沙滩上面缩成一团,鼻涕眼泪瞬间淌了一脸。 而那个叫小曼的女子则是双手紧捂着小嘴,震惊的看着何长缨,她被眼前的突兀惊得一脑袋瓜子的迷茫: 这位大清的官员这么暴怒,难道是因为我么,可我并不认识他呀? 是因为看不惯,所以拔刀相助么? 可这打的也真是太狠了! 这位大清的官员,似乎和别人嘴里说的大清朝那些胆怯懦弱尸位素餐的官员,有些不一样呀。 还是并不是因为我,而是他和列夫以前有过节,所以现在是来报仇来了? 可是列夫昨天才来津门下船的啊? “列夫!” “住手!” 不远处随即传来几声愤怒的大吼,三个长得人高马大,一脸凶相的斯拉夫大汉一路高吼着扑了过来。 “哈哈,来得好,老子正想找孙子揍!” 何长缨一把拽掉自己的官帽,扔在沙滩上,捋起官袍长袖,又狠狠的踹了列夫脑袋两脚,反身就朝着扑过来的那三个斯拉夫大汉迎去。 三人之中,为首的是一个身穿沙俄军装的上尉军官,此时在他的脸上写满了震怒。 一个东亚愚蠢弱国的官员,居然敢动手打他们沙俄帝国来自圣彼得堡的尊贵贵族,他这是想死么? 在他的记忆里,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恶劣外交事件! “弗尼亚,给我打死他!” 列夫躬身痛苦的躺在沙滩上,抬起因为鼻涕眼泪而沾满细纱的扭曲大脸,暴怒的大喊道。 “砰,砰!” 何长缨随即就和最先冲过来的这个沙俄军官,交换了一拳一脚。 那个上尉的拳头,狠狠的砸在了何长缨的眼角之上,顿时青肿了一片。 而何长缨也一脚跺在他的大胯上面,直接把那个军官跺的疼的脸色扭曲的连退数步。 “亚洲猴子!” 在这个沙俄军官的身后,是一个长得大腹便便的高大胖子,一路跑来,身上的肥肉直颤,嘴里面不干不净的骂着,飞起一脚,就朝着何长缨的小腹踹去。 “你个傻比北极狗熊!” 何长缨双手一把抱住那个沙俄胖子踹过来的右腿,然后猛然往前一拽,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那个大胖子嘴里顿时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嚎。 原来何长缨直接把他的双腿拉成了一个180度的劈叉,一字马。 那个大胖子向来只玩过西洋柔术女人的一字马,哪里又被男人弄过他的一字马?顿时摔滚在地上,两腿紧紧的夹在一起,也跟那个依然弓腰躺在沙滩上抱着老二的列夫一样,疼的满脸都是鼻子泪水。 第三个斯拉夫汉子是一个一看就知道酒色过度,一脸绿色,瘦成皮包骨的瘦高个子。 此时那瘦子一看到胖子同伴的凄惨模样,就惊惧的想急速刹停自己的身体。 结果他一脚就踩进了一个凹陷的沙窝子里,右脚‘咔啪’一声脆响,嘴里面发出一声惊痛的惨叫,被女人和伏特加掏空了的身体,顿时如同一块石板一般狠狠的平拍在沙滩上面,高高的鼻梁顿时撞出一股血箭。 之前那个被何长缨一脚踹腿数步沙俄军官,一看顷刻间自己这边的两人就被丢脸之极的放倒,心中顿时动了真怒,强忍着大腿内侧火辣辣的疼痛,一言不发的就朝着何长缨扑去。 何长缨岂会怕了这头大狗熊,脸上爷挤出一股狞笑,也毫不畏惧的迎了上去。 “啪啪,砰砰!” 顿时,两人就你来我往,势均力敌的在沙滩上打了起来。 同一时间,整个海滩上的西洋人,安南的雇佣军,还有几十个津门卫的马夫们,都朝着搏斗处围去。 正在高兴的给先生女士们拍风景照的约翰,站在旁边不断的讨好着奥黛丽的比尔,马瑟尔,还有得到了了马瑟尔的承诺,要让哥哥约翰给今天所有的士兵们每人都拍一张照片的奥黛丽,都被远处何长缨那勇武的身姿给震呆了。 “mygod,何长缨真是太凶悍了,一个人打四个沙俄男人;可是为什么要动手呢?” 作为一个有着忧郁气质的布达佩斯街头的文艺青年,约翰看的一脸的澎湃和不解。 “大清的官员居然能亲自出手打人?奥黛丽,你哥哥的这个朋友果然与众不同。” 比尔在惊讶着何长缨的粗暴强悍的同时,还不忘拍一拍奥黛丽的小马屁。 而马瑟尔上尉的脸色却变得极其难看起来。 毫无疑问,今天的party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各国的一个笑谈。 “这个该死的黄皮猴子,居然如此的无礼!” 虽然法国和沙俄一直很不对路,可是大家毕竟都是欧洲人,所以一看何长缨瞬间放倒了三个沙俄贵族,现在正和法租界俄国领事馆的武官弗尼亚上尉打了起来,马瑟尔就一脸怒色的要让执勤的安南雇佣军,把这个满清官员给擒拿下来。 “马瑟尔先生,何长缨是我哥哥的中国好朋友,您不能伤害他。” 聪明的奥黛丽一看马瑟尔的脸色,就知道他要对何长缨不利。 虽然这个何长缨是个大骗子,大无赖,昨天还偷偷的偷看她娇俏凸凹的身体,趁机把自己紧紧的离地搂进怀里,占自己的便宜。 要知道自己还是一个纯洁的处女呢,从来没被除了亲人之外的男人抱过,只是想一想就又羞又气! 可是何长缨毕竟是自己和哥哥来到中国以后,第一个不是因为自己的美色而接近哥哥,和哥哥交往的人。 而且和他谈话真的好有意思,又给哥哥找到了战地记者这个哥哥向往已久的职业,还许诺自己介绍一个山地猎兵团的教官,就给自己三百五十两的银子奖金。 奥黛丽从小到大就没有挣过一分钱,现在她对这五乘以三百五,总共一千七百两的巨款,充满了美好的想象,她可不允许有任何人来破坏自己这人生中的第一桶金。 马瑟尔微微迟疑了一下,然而现在对于他来说,第一重要的就是他的职责,其次才是女人。 刚才沙俄领事馆的武官弗尼亚给他介绍了那三位沙俄贵族的身份,都是彼得堡名门贵阀的子弟。 尤其那个现在还躺在沙滩上凄惨的喊叫的列夫,更是外高加索集团军司令和中亚地区总督库罗帕特金的侄子。 这件事假如处理的不好,就是一个国际事件,那么自己就会被凄惨的召回法国,从此落魄的度过。 那个时候,自己还有什么资格竞争漂亮的女人? ------------ 第六十六章 马瑟的蔑视 “很抱歉,奥黛丽,我是一位军人,维护今天所有来参与party的贵宾的安全,这是我的职责;不过请您放心,我会给这个清国的官员以最公正的待遇。” 说完,马瑟尔强忍着自己不去看奥黛丽那已经变色的俏脸,带着身边的几名法兰西士官和一群安南雇佣军,朝着冲突处跑去。 海河北口,北乙大沽炮台。 自从得到法国领事馆要在大沽口北炮台附近的海滩举行聚会,直隶津门镇总兵,‘果勇巴图鲁’罗荣光的心情就很不好。 一生戎马的老将罗荣光,青年时先跟曾国藩,后来得到李鸿章的赏识,带着兵勇打太平军,打捻子,然后带着两千兵马镇守大沽炮台这个京津门户,已经整整十八年。 六年之前,醇亲王在检阅大沽炮台时,曾满意的对罗荣光称赞,大沽炮台为‘天下第一海防’。 可是今天这些擅自闯入中华国门的西洋强盗,却要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在‘天下第一海防’的边沿,举行耀武扬威的聚会! 罗荣光心里憋着一股浊气,真想调炮口架过去,一炮轰的这些西洋鬼子们一个个顶朝天! 已经六十一岁高龄的罗荣光站在高高的炮台上,看了几眼下面海滩上的那些金发碧眼的洋鬼子,洋婆姨,还有哪些耀武扬威的不断用枪当棍子使,驱逐附近渔民的安南雇佣军,嘴里面就想吐血。 这些安南白眼狼,我中华上国历朝历代对他们都是恩遇由有加,结果好好的人不做,硬是给这些西洋强盗当狗,而且居然还当出感觉来了,狗仗鬼势的欺负天朝的百姓。 听着风里送来的一片叽叽喳喳的鸟语,罗荣光就觉得自己的老脸被扇的通红。 罗荣光越看越憋闷,就想转身离开炮台。 这时候,一道绚烂的大清官服,突然闯进了他的视线。 虽然已经六十一岁,罗荣光依然保持着良好的视力,他看到这个大清的官员居然非常的年轻,而且已经是五品武官的官戴。 “一群洋鬼子的狂欢,你一个大清的武官跑进来干什么,想找主子投靠?” 罗荣光顿时气得毛发须张,睁着一对铜铃大眼,死瞪着下面那个东悠西晃的武馆,看他想跑去舔哪个洋鬼子的腚沟子。 “大人,别看了,何必为这些无父无母的洋鬼子生气?” 北炮台的营官李忠成看到老将军一脸的愤怒,怎能不理解他的心情。 在炮台的禁区边开party,洋人的这种跋扈做派,炮营的兵弁们哪一个不是一脸的怒色? 他怕老将军因为这气坏了身体不值得,就赶忙上来劝说。 “忠成,你看那个武馆,你认不认识?” 罗荣光对着属下示意道。 “嘶――,这小子是谁,这么年轻就是五品顶戴了,城防营和练军里面都没见过有这一号人物啊?” 李忠成看看自己的熊罴官服,他十五岁跟着老大人平捻子,至今已经有三十年了,也不过是个五品的炮台营官,这小子也就二十出头吧,就和自己平起平坐了? “你叫几个人换了衣服去盯他,看他结束以后到哪个营盘衙门,老夫定定要到中堂那里狠狠的参他――,打起来了!” 在罗荣光的眼里,看到那个武馆走到一个正在调戏中国少女的洋鬼子的身后,然后就是高高的跳了起来,一拳砸了下去。 “啊――” 那个洋鬼子,一声惨叫,即使隔老远,听在罗荣光和李忠成的耳朵里,也都是心脏一抖:这是要打得多狠,才能让这个洋鬼子叫的这么疼? 不过看着真是既解气,又过瘾! “好小子,是个爷们儿;不好!” 罗荣光正看的心旷神怡,就看到又冲出来三个人高马大的洋鬼子,要去找那个给中国人长脸的武官算账,连忙惊呼不妙。 “忠成,你带人去把这个小伙子抢下来,别让洋鬼子在咱们的眼皮子底下欺负了他,不然说出去,咱们大沽炮台的爷们儿就是没脸子!” 罗荣光正焦急的让李忠成去救驾,就看到那个勇猛的官员随即就干脆利落的击退了那个洋鬼子军官,又轻松一招废了那个胖子,然后吓的那个瘦杆子鬼子直接趴在沙滩上,摔了个半死。 “哈哈,痛快!” 罗荣光看到那个五品的武官又和那个洋鬼子军官‘噼噼啪啪’的打在一起,而所有的洋人们都围了过去,转头对李忠成说道:“走,他洋鬼子仗着人多是不是?欺负咱们中国没人?” “喳!” 李忠成嘴里一声应合,就对着炮台附近一群看傻了的炮兵们喊道:“兄弟们,走,给下面咱大清的纯爷们儿仗势去。” “喳!” 这些炮台上的兵弁都是激动的两眼冒光,蜂涌的朝着炮台下面跑去。 何长缨和那个高他半头的沙俄军官你来我往的打成一团,那个沙俄军官学过搏击,跟个大马猴一般的在何长缨前后左右蹦来蹦去,双拳比划着,瞅着机会就对着何长缨的脑袋狠狠的来上一记直拳。 好在何长缨的这具身体够壮实,在挨拳的同时,也强悍的把自己的拳脚恶狠狠的砸了出去,一时间两人都是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势均力敌。 然后马瑟尔就带着一群法国的士兵冲了过来,把何长缨和弗尼亚团团围了起来。 “住手!” 马瑟尔看到场中的两人都停止了动手,面对面的凶狠的盯着对方的大脸,尤其是那个叫何长缨的中国官员,更是眼神凌厉的寸步不让。 马瑟尔的心里就不禁有些烦躁。 这个何长缨,和马瑟尔见过的大清朝的人完全不一样。 马瑟尔在他的脸上看不到一丝身为弱国,低等民族的的卑谦感,反而表现出一股咄咄逼人的盛气凌人。 你一个东亚弱国的官员,生来就是一个被奴役的命运,居然面对白人也如此的强硬嚣张! 你凭什么? 你有什么底气? 一看就知道是大清哪个高级官员的混荡子弟,不知道天高地厚,不知道西方的白人,就算是一个乞丐,也不是你们这些中国的贵族所能招惹的! “把这位中国先生绑起来。” 于是,马瑟尔就直接命令手下的安南雇佣军,要把这个不请自来的讨厌的中国人控制起来。 “马瑟尔,你不能这样做!你不公平,为什么只绑何长缨?” 奥黛丽气愤的冲到何长缨的身前,张开双手,如同护崽的小母鸡一般,挡在那些要冲过来的安南士兵的面前。 ------------ 第六十七章 中国领土,谁给你的权利 “美丽的小姐,所有的人都看到了,是您护着的这个粗鲁低贱的中国人,先动手打了我们的列夫阿列克谢库罗帕特金男爵;您这样一位天使,为什么要去保护一个恶魔?请不要被他可怜的外表所欺骗,卑鄙的利用了您的善良。” 那个叫弗尼亚的沙俄上尉看清奥黛丽的面容,不禁眼睛一亮,用一种极有礼貌,极有风度的口吻说道。 “何长缨?” 奥黛丽之前也没看清这边的情况,这时听这个沙俄武官一说,不禁回头疑惑的望着何长缨。 之前这边的情况,很多人都没有注意到,此时听到了弗尼亚的话,不禁把目光都投向了何长缨,等待着他的回答。 站在圆形的人堆里,那个叫小曼的清秀女子,有些迟疑的望着鼻青脸肿的何长缨。 假如我站出来说明是列夫对我下流无礼,这位叫何长缨的大清武官仗义出手,那么这些法国士兵应该不会再为难他吧? 可是那样的话,列夫后面的家族会如何的迁怒于我的家族? 可是我不说话,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么? 那个叫小曼的女子,俏脸之上渐渐的露出一种决然的神情,刚要开口说话,而场中央的那个叫何长缨的大清官员,看都没看她一眼,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 何长缨放声大笑,然后眼睛死死的盯着马瑟尔说道:“马瑟尔上尉,你算个什么东西,谁给你在我们中国的土地上执法的权利?几头笨狗熊,老子看了不顺眼,打了也就是打了,这就是老子的原因,那又怎么样!” 何长缨的这句话,顿时让人群一片哗然。 这些年他们看习惯了卑微胆怯的中国人,今天这里突然冒出来了这样一个异类,既让他们感到新奇,也感觉到了极其不习惯。 而那位叫小曼的女孩子,则是把清纯秀美的目光紧紧的盯着何长缨的大脸,瞳孔里面一片敬佩的赞赏。 “不是这样的――” 那个叫小曼的女子刚开口说了半句话,身边刚走过来的一个矮个子青年男子就狠狠的抓了一把她的手臂,用英语小声而严厉的瞪着她说道:“小曼,注意你的身份,你的立场呢?” “什么不是这样的?” 何长缨扭头用大眼深深的剜了这个叫小曼的女子一眼,似乎要把她的一块嫩肉剜下来,藏进心底: “在老子的中国地界上,既然进来当客人,就要守好客人的本分,遵守我中国的规矩;不然,老子打得他妈都认不出来!” “何长缨,你就不能闭嘴!” 奥黛丽急的俏脸绯红,气呼呼的回头瞪了何长缨一眼。 约翰和比尔互相对望一眼。 “约翰,您的这位中国朋友真,呃――,真是一个骄傲的中国人!” 比尔不知道该怎么称赞这个与众不同的中国人。 “他不是骄傲,在我看来,何长缨在骨子里认为,你我还有众人包括他和他的国民,大家都是平等的。” 约翰和何长缨经过几天的交往,多少看的更透彻一些。 “咱们白人和这些远东的野蛮人平等!Mygod,这个何长缨他还真敢想,这又怎么可能?” 比尔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 “比尔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优点,你说他们是野蛮人,他们更觉得咱们是野蛮的强盗,不经允许,就强行打破人家的大门,逼迫人家签订不平等条约,强行在他们的屋里住了下来。” 约翰回了比尔一句,不再说话,把目光继续投注到场中的几人身上。 而围过来的几十名穿着西装,头戴文明帽,后面拖着大辫子的大清的马夫们,不是用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看着何长缨,就是一脸激动的敬仰看着何长缨。 不是惧怕这些洋鬼子的威势,他们早就拿出津门爷们儿的风采,给何官爷叫好喝彩了。 “这个何大人,就是嘴里唱着‘爷住在津门卫的好汉,硬生生的先挨了韩大嘎子三棍子,然后一棍子砸断了韩大嘎子的大腿的何爷!” “这个何爷,就是写《英灵祭》,为咱们高升号上面死去的好汉们招魂的何爷!” “这个何爷,就是今早开始在市面上刚刚发行的,一本只需要六个大子儿,被读书人一抢而空的《呐喊》的何爷!” 一时间众车夫们议论纷纷,越说就越对站在场中央,和洋大人怡然不惧的对持着的何长缨更加的敬仰。 马瑟尔气的脸色发白,然而作为一个有教养的文明国度的外交武官,他狠狠的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冷冷的说道: “作为一个大清的官员,您的言辞和您的身份很不匹配,不过您既然承认了自己行凶,那么――” “那么什么?” 何长缨大声的打断马瑟尔的话:“行凶?你要抓我,抓一个大清的高级官员,抓一个中国人?在我中国的地界上,你是法官么?谁给你的权利胆敢逮捕一位中国人?” “哈哈――” 鼻青脸肿的何长缨那一本正经话,顿时引起四周一片哄堂大笑。 除了那寥寥几人,那些西洋人,安南的雇佣军,无不为何长缨的傻话而放声大笑。 高贵,正直的西洋军人,逮捕一个行凶的中国人,还需要用得到‘胆敢’么? 这个中国官员的脑袋,难道是被弗尼克打傻了么? 真可怜! “说得好!” 随着一声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大吼,罗荣光带着一群炮营的兵弁冲进了人群,和那些惊惧的安南雇佣军对持起来。 “小伙子打得好,像那样的流氓就该往死里打;看今天谁敢带走你!” 罗荣光一出声,就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马瑟尔的脸颊立刻剧烈的抽动起来,他万万没有想到,只是一个平常的海滨party,会搞得如此的难以收场。 假如总领事知道了今天的事情,会怎样的评价自己? 马瑟尔看着那远处源源不断的冲破安南雇佣军的警戒线,向这里跑来的清国士兵,真后悔自己当时也是糊涂了,居然把海滨聚会选择在这里。 “我是列夫阿列克谢库罗帕特金男爵,外高加索集团军司令和中亚地区总督阿列克谢尼古拉耶维奇库罗帕特金中将的侄子,我要让你上绞刑架!弗尼克,翻译给这个亚洲猴子听!” 列夫被人搀扶起来,挤开人群,眼睛阴毒的望着何长缨大吼着。 “这位尊敬的列夫男爵,是外高加索集团军司令和中亚地区总督阿列克谢尼古拉耶维奇库罗帕特金中将的侄子,罗将军,请你约束好您的军队和注意您的言行;不然,就很可能会引发一场剧烈的外交地震!” 弗尼克严肃的望着罗荣光,嘴角带着一丝嘲讽,骄傲的说道。 ------------ 第六十八章 誓言 弗尼克那轻蔑的讥讽,气得罗荣光目眦如裂火冒三丈,然而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现在国事艰难,朝廷正在朝鲜和东洋人大打出手,这个时候挑起了和泰西列强的纠纷,确实不智。 尤其这个列夫,居然是什么沙俄司令总督中将的侄子,万一因为此事挑起边衅,这些俄国军队甚至不需要坐军舰,从乌苏里,蒙古那边就直接可以扑下来了。 “哈哈哈哈――” 看到这个满清的老头官员一副气急败坏,却无可奈何的模样,列夫不由得狂妄的放声大笑起来。 就连四周围观的洋人,在经过了猛然看到跑过来这么多大清士兵的惊惶下,此时也都镇定了心神,用一种高高在上的怜悯姿态,看小丑一般的,看着场子中央的这些大辫子的中国人。 看到这些清军听到了弗尼克的威胁,立刻变得气势全无,之前那一脸胆怯的安南雇佣军,顿时又‘活’了过来。 一个个拿着步枪当棍子,咋咋呼呼的驱赶着挡在何长缨面前的中国士兵。 “Sillyratio,我菩你老木!” 何长缨大声的咒骂了列夫一句,对着列夫伸出了中指,示意要个他母亲发生一段超越年龄和民族界限的纯洁的男女肉体关系。 然后何长缨不顾列夫和弗尼克变得铁青的臭脸,把眼睛轻蔑的盯向马瑟尔,鄙夷的说道: “马瑟尔上尉,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现在你脚下站立的沙滩,是我们中国的领土;你可真愚蠢,我说这句话的时候,你居然还不明白自己错在那里?这里不是你们为所欲为的法租界紫竹林,在这片沙滩上发生的任何事件,你们都没有一丝的执法权,别说我只是教训几只臭狗熊而已,就是打死他,也轮不到你个法国佬来插嘴!” “弗尼克,他在说什么?” 列夫气氛的用俄语问弗尼克,虽然他听不懂中文,不过看着何长缨那鄙夷的眼神,估计嘴里就没有好话。 何长缨的话顿时激怒了所有懂中文的西洋人,纷纷斥责着何长缨的狂妄无礼。 马瑟尔此时不禁满脸通红,虽然他现在极其愤怒,可是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何长缨说的就是道理。 现在这里发生的一切,除非是威胁到法国人和他们雇佣工的事情,别的他还真的无权干涉! “好小子,不错,不错!” 罗荣光重重的一拳打在何长缨的肩膀上面,高兴的大声说道:“你小子叫什么,哪个营头衙门的?老夫看你真是越看越顺眼,你小子有媳妇没有,老夫有个闺女今年十六岁,还没许婆家;不是老夫我吹,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模样长得津门卫里多少的大人都为自己的儿孙惦记着,要不许配给你小子,你当我女婿算了。” “哈哈――” 人群里顿时传来一片爆笑,炮营的兵弁,驾车的马夫,围观的西洋人,都纷纷哄笑起来。 感情这个中国老将军要现场招女婿呢。 除了那些沙俄人和马瑟尔,现场的气氛顿时又轻松了下来。 “罗军门,这时候说这事儿是不是场合不对呀?虽然我还没有妻室,可现在真的不着急。” 说到没有妻室的时候,何长缨似乎无意的把目光扫过那个人群里叫小曼的女子的脸庞,正对上了那一双晶莹明亮的眼睛。 那个女子眼神扑闪着羞涩低头躲过,白净的脸颊涌出两朵淡淡的桃红。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何长缨心里一热,才想到徐志摩现在只不过才三岁,看来这一生情诗无数,勾引名媛淑女们飞蛾扑火的奉献青春和肉体的重任,只能交给自己了。 “什么场合不对,既然这是咱们大清的地儿,――” 罗荣光用布靴跺了两脚脚下的沙滩:“那么这规矩就是咱爷们儿说了算;现在打也打了,事儿也交代清楚了,跟我回炮台,我看今儿谁敢拦着?” “既然这里不是租界,那好,咱们就按《条约》里的领事裁判权来打官司,到津卫县署衙门去审理;” 弗尼克阴沉着脸,先用汉语望着何长缨说完,接着用俄语吩咐沙俄使馆里面的几个工作人员: “卢卡,您去告诉阔雷明爵士这里发生的事情,我和这个亚洲猴子去津卫县署衙门;伊万,请几位绅士帮助列夫男爵,米哈伊尔子爵,和塔拉斯先生回使馆治伤。” “弗尼克,我今天哪里都不去,我跟你去这些亚洲猴子的衙门,今天不吊死这个混蛋,回符拉迪沃斯托克我就调兵杀一百个长辫子猪猡泄恨!” 列夫的这句话是用英语喊出来的,刚才这个满清的官员既然能用英语骂他,列夫就估计他听得懂英语。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随着他的这句话一出口,所有的西洋人都安静了下来,一个个用着看野兽眼神看着他。 “哈哈,――” 何长缨再次放声大笑,大声问着奥黛丽:“奥黛丽,愿不愿意帮我翻译?” “你说。” 列夫这毫无人性的话显然也激起了奥黛丽的愤怒。 “这――,” 何长缨把手指向列夫,然后环绕一圈指向所有围观着的西洋人,大声的吼道:“就是你们的文明?” “带着枪炮,军舰,和刺刀,强闯进来,逼迫我们签订你们所谓的平等公约的文明!一点不顺心,因为个人私怨,就要屠戮一百名无辜的中国人的文明!” “the,――” 奥黛丽开始大声的用英语翻译给众人。 “至今为止,我泱泱中华没人主动登上你们的领土逼迫过你们做任何的事情,没有在你们的领土上伤害过任何一个人,可是你们呢?你们都在我们中国的领土做了些什么!就这样,你们居然还自诩为文明人,我们是野蛮的未开化的民族,谁文明?谁野蛮?你们还要不要脸!” 奥黛丽感觉自己的小脸一阵羞红,可是却依然严谨的大声翻译下去。 人群一片哗然,而那个站在小曼身边的男子,早就拿起了水笔和笔记本,激动的记录着。 “今天,我把话放在这里,我何长缨在这里宣誓,我中华的崛起,我亚洲的崛起,将是世界之不可逆转的洪流;天下大势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则亡,在你们的有生之年,将会荣幸的看到一个伏波万里的大帝国的崛起,将会看到一个由我泱泱中华主导的东方文明。” 何长缨的语言犹如铜筋铁骨,掷地有声,在整个海滨沙滩咆哮翻滚。 ------------ 第六十九章 何爷纯爷们,铁血真汉子 奥黛丽翻译到那句‘天下大势浩浩荡荡’,就翻译不下去了,因为她都不懂得里面的意思是什么。 “totheword,towards――” 一个清甜流利的女声接过奥黛丽的声音翻译了下去,正是那个叫小曼的女子。 白裙,长发,细胳膊细腿儿,身材苗条纤瘦,肌肤白皙细嫩,俏丽标准的东方瓜子脸型,一看就是一个可遇而不可求的东方绝色美女。 何长缨来到满清甲午年这短短十来天,总共遇到四位年轻的女子。 薛迎春是鹅蛋脸柳叶眉,性格热情泼辣,行事风风火火,一把锋利剪刀从不离身,一对双眼皮下的大眼睛,似乎能看到人的心里面去。 奥黛丽的肌肤白皙如牛奶,金发碧眼,个头玲珑丰满,尤其是那鼓囊囊的胸脯和圆滚丰润的屁股,是以素食为主的亚洲姑娘们,都很难以超越的高度。 看着这个卡哇伊的西洋娃娃,何长缨身为男人就不免自私的想据为己有,意淫着没事儿两人穿的整整齐齐一本正经的搂在怀里,臀股相接处却早已可耻的紧紧镶嵌在一起,把奥黛丽这个金发洋娃娃干的春水泛滥的激爽。 至于只有两面之缘,何长缨救了她一命,却又被她架着双腿强干了一炮,最后又偷了他六十银元的春妮,平心而论,春妮的模样在此时中国人的眼睛里不算美女:肌肤不白,呈小麦色,身体太丰硕,大腿丰满而长,嘴唇太厚,一脸的野性。 这个女人假如在未来,绝对是让无数老外天天对着屏幕撸管的东方超模美人,不过在此时的满清,中国男人们则是更喜欢小家碧玉,三寸金莲,扬州瘦马。 所以在津海关道,老金这些家伙只是羞辱折磨她取乐,却并没有强上她。 假如换一个小家碧玉,估计就算有衙门的禁令,这些老狱痞子也忍不住脱了裤子一起轮了她。 然后就是这个叫小曼的女子,气质,身材,脸蛋,都和洛瑶是如此的相像,以至于刚才一看到列夫侮辱她,何长缨就气的勃然大怒的昏了头。 何长缨意外的看了那个女子一眼,随即就移开了视线。 此时不宜再节外生枝,今天和列夫这个色鬼的较力,才算是刚刚开始。 “这个中国人真是疯了?” 听到何长缨扯着嗓子吼出来的话语,几乎所有的西洋人都像看傻子一般的看着何长缨。 “真是不自量力的狂妄!” 马瑟尔和弗尼克,列夫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一副不屑的冷笑。 津门直隶总督府衙。 李鸿章今天刚刚把石川伍一的供词,连同津门城防营,津海关道衙门,侦破案件的大略过程写成折子,差人送往京城的总理事物衙门,津卫县署衙门的告急帖子就传进来了。 李鸿章一看,顿时就气的胡子直翘,这个何大炮真是一个惹祸精,昨儿才把丁汝昌气个半死,今儿就揍了四个俄国洋人。 而且这四个俄国人个个都有背景,尤其那个列夫,更是外高加索司令阿列克谢中将的亲侄子。 这件事稍微处理不好,就是一个重大的外交事件。 现在正被朝鲜的事情,高升号的事情,朝廷清流弹劾北洋水师畏战的事情,还有美英两国死抓着不放,从朝廷到街巷到处都是谣言的石川伍一间谍案的事情,搞的头直大的李鸿章,看到津卫县署衙门传过来的帖子,就气的直想拍桌子。 李经方和张佩纶也是相顾无言,这个何大炮真是走到哪儿都要放一炮,搅得鸡飞狗跳啊! 一个打四个,勇猛到是够勇猛,可打的是俄国大使馆的武官,还有俄国远东重臣的后辈,这小子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还真以为现在的大清,还是天朝上国? “中堂,俄国的阔雷明领事,法国的杜士兰领事,正在往总督衙门赶,县署衙门那里怎么回话?” 张佩纶知道这事儿拖不得,虽然看到老岳父这回是真怒了,可还是硬着头皮问主意。 “何长缨的那本《呐喊》,今天在市面上一抢而空,各个衙门,学堂,茶馆,街巷,都在谈论这本书;而且这个何长缨我看着也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一人打了四个洋人,传出去,愚民们十九都会翘起大拇指赞一声好汉;父亲――” 李经方的话没有再说下去,可是不说他的意思张佩纶和李鸿章也都听出来了:不论这件事的曲直对错,只要李鸿章把板子打在何长缨的身上,少不得要被朝野当作‘怯洋’骂了个遍。” “那你说应该如何办?” 李鸿章气呼呼的拿起烟袋,也不让儿子女婿帮忙,自己拿火镰点上。 “先让县署衙门慢慢的审,从长计议,反正也没打坏人,到最后了不起私下赔个不是,花几两银子。” 李经方提议用中国的悠久传统,‘拖’字大法来冷处理。 李鸿章听了有些意动。 “中堂,阔雷明领事传的话已经说了,这件案件虽然看着事小,不过何长缨无故打得都是俄国的贵族,要求按照《公约》,在总督衙门一起审明。” 张佩纶一脸的苦笑,心想着经过这么多年的打交道,这些西洋人早就摸清了大清官场这种和稀泥的手腕,还能不防着这手? “砰!” 李鸿章这回是真怒了,重重的一巴掌拍在檀木桌子上怒道:“真是欺人太甚!” 何长缨一行来到直隶总督衙门口的时候,他在海滨沙滩上的那些话,也被不欢而散的洋人们的车夫们演绎成各种版本,在整个津门卫如同野火燎原一般的传播开来。 李鸿章的肥西老乡。 仁字军副三营的哨官。 高升号上落水游回岸边,回到津门就要被吴总兵砍头,两声‘冤枉啊’‘我不服’,震得雷霆劈大树,吓得公报私仇的吴育仁不得不老老实实的乖乖放人。 被兄弟的俏丽小寡妇误会,拿着剪刀夜里满院子撵,然后堵门。 和韩大嘎子站着对打,面不改色的高唱诸葛军师的《空城计》,先让韩大嘎子三棍子,然后高唱着津门卫的俚曲,一棒子砸断了韩大嘎子的大腿。 写了一篇《英灵祭》,为屈死的北洋爷们儿们招魂,一句‘魂归来兮!’引得多少国人落泪。 一本《呐喊》,惊得北洋学子们夜拥津河客栈,当夜烛火滔天。 今儿更是一人拳打四个西洋鬼子,打得鬼子鬼哭狼嚎,哭爹喊娘,大涨我大清爷们儿们的志气。 尤其那在沙滩上高喊的一段‘天下大势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则亡,’‘一个伏波万里的大帝国的崛起,’‘一个由我泱泱中华主导的东方文明。’ 更是振奋的津门卫的老少爷们儿们浑身直颤。 有史以来,哪里何曾听到过这样铁血峥峥的豪言。 然后一些猥琐的家伙,更是一脸诡异的提到,里面有一个漂亮的不成样子的洋婆子,居然被何爷迷的神魂颠倒,一起用洋文大骂他们那些无耻的同胞。 这真是太他MM的爽了,自从道光二十年,洋人因为林总督虎门销烟犯我大清,说句丧气话,只有大清的娘们儿被洋人嫖,哪里曾有过我大清的爷们儿嫖洋婆子的事迹? 何爷果然是我大清朝响当当的纯爷们儿,铁血真汉子! ------------ 第七十章 站直了,别趴下 何长缨,罗荣光,马瑟尔,弗尼克,列夫一行五人,加上数名法兰西沙俄领事馆的工作人员,罗荣光的几个亲兵戈什哈,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坐着马车人力车骑着高头大马,涌进了津海县署衙门,沿途就吸引了津门卫的大批看客帮闲围观。 很快众人就知道了事情的各种版本,但是千变万化归根结底就是一个事儿:写《英灵祭》的何爷今天在洋人的场子里愤而大打出手,一个挑四个洋鬼子,打得洋鬼子哭爹喊娘,磕头求饶;这些洋鬼子打不赢何爷,就不要脸想阴招儿,用官府来整治何爷。 一时间津门卫的老少爷们儿们无不群情激奋,叫叫嚷嚷的在县署衙门前一片叫骂,为何长缨助威呐喊。 惊骇的津海县令陈文琪连忙给罗荣光,何长缨,还有一干洋老爷上好茶,一边让所有的衙役出去维护秩序,一边亲自跑到隔壁津门府道急。 结果津门府哪里敢接这硬茬子,就连忙打发陈文琪去隔壁的津门道去找路子,然后津门道就把皮球直接踢到了总督衙门。 等到总督衙门发了话,何长缨一行再走出津海县署衙门的时候,外面已经是人山人海,放眼处密密麻麻全是人。 别说何长缨吓了一大跳,就是马瑟尔弗尼克列夫这些洋人也都变了颜色。 “何爷出来了,何爷,何爷!” 看到鼻青脸肿的何长缨走出县署衙门,顿时呼喊声就如同浪潮一般的此起彼伏,人群纷纷朝着衙门口拥来。 津门县令吓得满头大汗,两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 这要是引起群啸伤了洋大人,不说他的顶子,估计脑袋都要搬家! “打死这些洋狗!” “揍死他小娘洋的泰西杂种!” 人群里面传来几声高声咒骂,顿时点燃了津门卫百姓们长久以来压抑在心中的怒火,纷纷叫骂着要冲开衙役的阻拦,来揍马瑟尔这一群洋人。 罗荣光也不禁变了颜色,二十四年前法国教堂的津门教案轰动全国,津门道,津门知府,津门知县,从上到下,罢免的罢免流放的流放,砍了十八颗脑袋,充军了二十五人,赔偿了五十万两白银才算勉强了事。 而今天这个列夫男爵万一死在这里,那么后果绝对要比那次教案事件要严重数十倍。 看到众人的脸色,何长缨微微一笑,高高的举起了自己的双手。 那些冲击衙役的汉子们知道何爷有话要说,立即就停了下来,并且大声的叱喝后面的人群:“挤什么挤,都闭嘴,何爷要说话,嘿嘿,听何爷说话就是过瘾;来劲儿!” 等到人群里的声音渐渐平息下来,何长缨高举着双手抱拳,对着左中右三个方向深深的鞠了三躬。 这些大清的子民们,向来只有向官员下跪的份儿,有生以来哪里受过大清官员的大礼,嘴里面连声喊着‘何爷,不敢受您的礼’,纷纷激动的鞠躬还礼。 有一些稍微懂事点的老成汉子,更是直接就跪了下来,‘砰砰砰’的在石条地上给何长缨磕了三个响头。 其中一个黑壮的人力车夫,磕的额头一片血肉模糊,赢得周围的津门卫爷们儿们纷纷翘起大拇指赞一声‘好汉!’ 何长缨看了一眼这个刚才冲的最狠的黑汉,这个接近一米九的身高,站在人群里犹如鹤立鸡群般的明显。 这个汉子何长缨还是有些印象,就是昨天不收自己车钱的那个黑壮车夫,没料到他也跑到这里来了。 “众位兄弟姊妹,我何长缨何德何能,让老少爷们儿如此的抬举。” 何长缨扯着嗓子大喊着:“不过我知道,你们不只是在抬举我何长缨这个人,而是抬举这个事儿,这个我中华大老爷们儿压不弯,打不断的骨气!换了一个孙长缨,李长缨,王长缨,只要他在洋人面前能站直了脊梁,不当狗,不趴下,好好的当一个有骨有钢中国人,你们都会义无反顾的抬举这些个孙长缨,李长缨,王长缨!” “何爷说的好!” “何爷是条真汉子!” “何爷说到我心里去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来给何爷助威,不过就冲着何爷敢揍洋鬼子,我不来,就觉得自己不是人!现在何爷一说,我心里就敞亮了!” 人群里再次一片乱吼。 等到声音稍微小了一些,何长缨再次高举起双手,人群立即鸦雀无声。 罗荣光,津海知县刘文琪,马瑟尔,弗尼克,列夫这些人,都惊讶的看着何长缨。 这个人的身上,似乎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魅力,能轻而易举的点燃人的心灵,又能精确之极的超控着它们。 “现在,我打伤了四个洋人,洋人要给我打官司讲道理;津卫的爷们儿,你们说咱们泱泱中华,哪像他们那些西洋的蛮邦不讲道理?咱们大中华讲的就是道理,对不对!” 这‘对不对’三个字,何长缨是扯着脖子喊的,四周的汉子们顿时群吼道:“对!”“对!”“对!” “那就请众兄弟们让让路,让兄弟我和这些洋人到总督衙门讲咱们中国的道理,打伤了人――” 何长缨目光如电的扫视一圈,迎上无数热切的眼睛,突然莞尔的轻轻一笑,不屑的说道: “不就是个钱么,算的了个什么?咱大清别的没有,就是钱多,就是乞丐上门,咱也得给丢两个大子打发了不是?别说这几个西洋人,千里迢迢的跑到这儿让爷揍!” “哈哈――” 人群一片爆笑,有些凑趣的家伙直接掏出褡裢里的大子铜板,‘铛,铛,铛,铛’的朝着列夫马瑟尔这些西洋人的脚下丢去,嘴里怪声怪调的大喊着: “孙子,大老远跑来找爷爷揍,瞧着感情怪可怜的;捡吧,捡吧,都是爷爷赏你的大子儿,捡去买两热馍馍垫垫肚子。” 听到何长缨说‘不就是个钱么,算的了个什么?’弗尼克的脸上的神情一松,心里鄙夷的想着:亚洲猴子就是亚洲猴子,根本不懂得金钱才是一个国家能强大的动力和本源。 何长缨的眼光掠过众人的脸庞,当然也看到了弗尼克的轻蔑,心里冷哼一声――我是不要你们的钱,我只要乌拉尔山以东。 ------------ 第七十一章 总督衙门 当何长缨骑着罗荣光友情赠送的蒙古战马,浩浩荡荡的走进总督衙门的时候,整个总督行台衙门外面扩大的场子里,已经挤满了围观的百姓。 而且还不断的有闻讯而来的老百姓们,顺着金刚桥那边朝着总督府蜂拥而来。 写《英灵祭》的何爷一人拳打四个洋鬼子,只是听着就让人热血澎湃,不敢来助威叫好,不让官府迫于洋人的淫威给何爷下大牢,岂不是对不住自己的良心? 事前得到消息的津门城防营,直接抽调了半个营的军力,跑到总督衙门前,端着洋枪,如临大敌一般的戒严起来。 总督衙门二进大堂,李鸿章和俄国领事王厚爵士,法国领事杜士兰正在友好喝茶寒暄。 此时李鸿章的心情是轻松的。 李鸿章之前有很多的担忧,害怕王厚抓着这件事情不放,借题发挥,结果一见面俄国领事王厚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这件事情确实非常恶劣,不过为了清俄两国的‘友谊’,只要何长缨低头道歉赔钱;王厚将会尽力说服列夫男爵高抬贵手,饶恕何长缨的大不敬。 接着法国领事杜士兰也表示,鉴于英美两国在石川伍一日间案和重庆号事件的强硬态度,法俄两国将明确表示站在清国的立场,并且愿意参与清日间的战争调停。 得到戈什哈头子,‘卷帘大将’毛超的禀告,何长缨一行已经到了门外,心情愉快的李鸿章就让李经方和张佩纶出去迎接俄法两国的西洋人,却全然没有留意到毛超欲言又止的脸色。 “安之,你这真是――” 开到总督府衙门口,李经方和张佩纶看着何长缨脸上的淤青浮肿,在看看俄国武官弗尼克高肿的左脸,还有那个叫列夫的男爵鼻青脸肿的模样,都是苦笑无言。 这小子可以啊,一个挑四个,似乎都没怎么吃亏! “呵呵,生命在于运动。” 何长缨微笑着打趣,倒是一脸的无所谓。 别看马瑟尔,弗尼克咋咋唬唬说的严重,何长缨其实根本就没把他们的话儿当一回事。 法国在东北亚,就是一个没事儿强刷存在感的酱油君。 俄国虽然一直对东三省野心勃勃,不过沙皇亚历山大三世现在重病不起,大约两个月以后就翘了辫子,至少在尼古拉二世屁股坐稳之前,沙俄方面是不可能挑起远东战争的。 随着何长缨一行人走进总督衙门,人群里面一个跟着韩嘎子混的‘混星子’,高吼起了何长缨当日在津河客栈里唱的几句俚曲: “爷住在津门卫呀,是嘛都学不会呀,学会了x你妈,是专和你妈睡!何爷,睡他MM的!” 一时间,整个总督衙门口,千万人都一起群吼了起来:“爷住在津门卫呀,是嘛都学不会呀,――” 声音直冲霄汉! 纷纷为何长缨何爷助威壮胆。 震得整个总督衙门房檐直颤,里面众人无人不面容失色,惊惶不安。 “啪!” 这突入起来的万千巨吼,骇得正在端茶喝的法国领事杜士兰,大手一抖,手里的景德镇青花瓷盏就直接抖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大凡是在津卫的法国人,哪一个能不知道二十四年前的那次惨烈的教案事件? 当年法国津门的总领事丰大业,秘书西门,10名修女,2名神父,2名领事馆的法国人员,2名法国侨民,3名俄国侨民,30多名教堂的中国信徒,都被狂暴的民众激愤杀死。 整整烧毁了六座教堂和法国领事馆。 这几年来,津门的百姓和租界的关系越来越紧张,一个不好就又是一场大骚乱。 “砰!” 李鸿章气的老脸通红,这外面的群喊,把他也是给唬了一大跳,重重的一巴掌拍在檀木茶几上面。 “中堂,” 门口的‘卷帘大将’毛超听到了李鸿章发怒,连忙跪进大堂禀告:“是街上的无知百姓听到何守备的事情,都围在门口观看。” 一股青气涌上李鸿章的老脸,这种鼓动百姓闹事的事情,历来被他深恶痛绝。 毛超偷偷瞟了一眼李鸿章的脸色,给中堂‘卷帘’卷了四五年,毛超多少摸得到李鸿章的一些脉络,知道李鸿章可能是心里怪罪何守备‘挟民意’。 平心而论,毛超对这个一人拳挑四个洋鬼子的何守备,也是打心眼里服气,忍着心中的惧怕多了一句嘴: “听说都是津卫的百姓自发的,在津海县衙百姓们愤怒的要殴打洋人,还是何守备执言阻止的。” “好你个毛超,何长缨那个小混蛋给了你多少好处,值得你替他说好话?” 李鸿章手里握着两颗绿翡翠的健身球,真想一石头砸的这个不安本分,妄议曲直的‘卷帘大将’个头破血流。 “大人明鉴,小的和何守备就是昨天才见过一面,一句话都没有说过,更没得过何守备的一两银子。” 毛超一听连忙磕头辩解。 “起来吧,出去候着。” 李鸿章有些厌烦,这个何大炮似乎真的很有人缘,自己的儿子,女婿,外甥,都和这小子很投缘。 包括那个和他只见过一面的南洋巨贾张弼士,对他也是青眼有加。 沉思之间,何长缨,罗荣光,马瑟尔,弗尼克,列夫五人就走了进来。 何长缨和罗荣光麻溜的给李鸿章行了个半膝跪,嘴里喊道:“给中堂大人请安。” 马瑟尔和弗尼克,也都行了一个恭敬的鞠躬礼,只有鼻青脸肿的列夫一脸傲然的站着,目光不逊的望着李鸿章看。 李鸿章心中微怒,不过自己不但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子,更是大清国的一等重臣,确实不好跟列夫这个毛头小子一般见识,只能视而不见的无视掉算了。 “耀庭,起来吧;几个小孩子的玩闹,你参合进来干什么?几位都坐吧,上茶。” 李鸿章一脸春风的对罗荣光和马瑟尔几人说道。 马瑟尔和弗尼克听到李鸿章这么说,都是眉毛一挑,‘小孩子的打闹’,这个大清的总督大人又要大而化小的‘和稀泥’了。 何长缨一听上茶,就也想站起来,寻个地方坐一会儿。 骑了一路的马,他的屁股都快颠散架了。 “哼!” 李鸿章看了他一眼,鼻子里发出一声淡淡的冷哼。 何长缨刚一脸痞笑的抬头要站起来,耳朵边就听到李鸿章一声冷哼,就只好苦着脸老老实实的继续半膝跪在地上。 “看你的体统!” 李鸿章一看何长缨抬起的脸上面,肿得青一块紫一块,顿时就气的火冒三丈。 何长缨低头不说话,按着中国的规矩,这个时候自己就是再有理,强行争辩只会适得其反,让李鸿章断定自己是无礼狡辩。 “中堂,当时的情况我站在北炮台正好看见,先是这个洋小子死抓着一位大清女子的手不放,何长缨气不过才用拳头把他们打开;接着就是弗尼克和另两个洋人跑过来,三个打一个;嘿嘿,不过没打赢。” 随着罗荣光的话说出来,一屋子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起来。 ------------ 第七十二章 总督府衙照打沙俄男爵 之前众人只顾算计何长缨暴打四位俄国人,这件事带来的纠纷,却从来没有人真正的思考过,无缘无故何长缨为什么要打人? 这时听罗荣光一说原委,别说在礼教深严的大清,就是在西方,无礼的拉着一个姑娘的手耍流氓,打一顿也都是最轻的惩罚。 看到众人望向列夫带着鄙夷的眼神,弗尼克立即知道罗荣光嘴里的‘大清的女子’是怎么回事,当即反驳道: “荒谬,列夫男爵和夏小曼女士本来就是极要好的朋友;他们两人一起结伴,昨天才从法兰西到达津门,就算列夫男爵拉着夏女士的手,也不需要一个无关的外人来横加干预。” “哈哈,中堂,这事儿算是理清了。” 张佩纶笑着对李鸿章说道:“列夫男爵追求我大清的女子,一路千里迢迢从法兰西追到津门;今儿眼看人家姑娘就要进家门了,我大清的礼仪不像泰西诸国那般随便,姑娘进了屋,列夫男爵想再见一面那肯定是千难万难的,所以列夫男爵就不禁有些着急,情绪失控之下不免动起了粗。” 张佩纶看到一屋子的人都看着他,心中的诸葛情节不由的油然而生,尤其看到还半膝跪在地上的才子,拳打洋人的好汉何长缨,也一脸‘佩服’的偷看自己,心中更是洋洋得意,继续笑着说道: “而安之不明就里,一见有人欺负人家漂亮姑娘家,年轻人血气方刚之下,不禁动了英雄护花之意,于是有了这个小误会;这件事列夫男爵没有错,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辗转反侧,一时动粗也情有可原,安之当然也没有错,要说真错,就错在不该鲁莽,应该先问清缘由再做计议。” 果然不愧为清末赫赫有名的‘清流四谏’,这东搅西绕的本事真是要得! 何长缨偷偷偏头给了张佩纶一个赞叹的眼神,示意:老哥仗义,晚上弟弟做东。 张佩纶微微一笑,示意道:小意思,和老哥当年在京城看谁不爽,就逮谁往死里咬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呵呵,这么说都没有错,原来是一场误会?” 李鸿章满意的问着自己的女婿。 六年之前,他之所以能把自己二十二岁如花似玉的女儿,许给这个已经是四十一岁的张佩纶,就是看中他这张名震京师,关键时刻能冲锋陷阵的嘴。 “对呀,就是一场误会啊!” 张佩纶拍着大腿笑道。 俄国领事王厚,法兰西领事杜士兰,还有马瑟尔,弗尼克听得是面面相觑,虽然感觉应该不是这么一回事儿,可是听着这个老儒生说的句句在理,似乎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儿。 一时间,这几个老外都傻了眼,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这事儿既然是个误会,可毕竟是这个兔崽子不分青红皂白的乱动手,错在先,贵领事看需要多少的汤药费?不用替他省,掏不出来,我从他俸禄里面扣。” 李鸿章笑着对王厚说完,又气呼呼的瞪了还跪在地上的何长缨一眼,训斥道:“都已经是从五品的协办守备,要带兵的人了,居然还这么毛躁?何宁远多稳重,知书达理的一个秀才,怎么生出来你这个孙猴子?起来在一边候着。” “谢中堂大人!” 何长缨心里一轻,知道自己算是过关了。 “弗尼克,怎么回事?” 列夫感觉事情似乎有些不对,看到偷袭自己的混蛋这时候居然站起来了,就非常不爽的用俄语问弗尼克。 弗尼克无奈,苦着脸把张佩纶和李鸿章的意思说给列夫听。 列夫一听,顿时眼睛都急红了,――老子是缺钱的人么? 老子稀罕你们的银子! 列夫当即就用他在船上的两个多月,学的半吊子的中文,对着李鸿章比了一个小拇指:“八嘎,你的,李鸿章的干活?大大地坏,死了死了地!” 一言既出,满屋俱惊! “我槽你老木,死洋鬼子!” 何长缨一听,顿时就暴怒了,骂人就骂人呗,还特么的用东洋的翻译文骂,真当我中国没人了是不? 而且既能打的爽,又能表忠心,此等一箭双雕的美事儿,此时不揍更待何时? 何长缨暴喝间,扑过去一脚狠狠的踹在列夫的屁股上面,把遂不及防的列夫一脚跺到地上,骑在他的身上举起钵大的拳头就死命的捶。 这个变故,看的满屋子的人都傻了眼。 “混账!” 李鸿章气的直接拿手里的绿翡翠健身球砸向何长缨,被何长缨双手上下一超,敏捷的接住,张佩纶和李经方连忙把何长缨拽了起来,而列夫这次被何长缨揍的更狠,硬是在地上痛的唧唧哇哇的咒骂直叫,却爬不起来。 王厚和弗尼克相顾无言,毫无疑问,这事儿就是走遍天下也是列夫无礼在先。 李鸿章作为大清第一重臣,就是列夫男爵的伯父阿列克谢中将,也不敢用这种不敬的,带着侮辱性的语气和他说话。 传出去,在国际上少不得灰头土脸,被人当做野蛮人嘲笑;传回国内,估计列夫也少不了来自彼得堡的斥责。 “滚,你给我滚回去反思,不反思清楚,永远不要蹬我总督衙门的门!来一次,打一次!” 李鸿章气得‘啪啪’的直拍桌子,撵何长缨滚蛋。 “嘿嘿,中堂,这球儿?” 何长缨痞着脸要把这一对价值连城的缅甸冰种绿翡翠球儿,送到李鸿章桌前,李鸿章又是一拍桌子骂道:“滚!” 何长缨只好和屋内的张佩纶,李经方,罗荣光做了一个‘晚上见’的眼色,抱头落荒而逃。 “他,怎么跑了,弗尼克?这个亚洲猴子,我――” 晕头晕脑,一脸的鲜血的列夫看到何长缨跑出了二堂,顿时是又惊又怒,张嘴就骂。 “弗尼克,送列夫男爵回使馆;” 王厚黑着脸吩咐着弗尼克,然后强挤着笑容对李鸿章歉意的说道:“万分抱歉中堂大人,这是我国的失礼,我会把这件事情如实禀告给国内,皇帝陛下必定会对其严惩。” 李鸿章心里一松,不管怎样,这是最好的结局,而且沙俄算是欠了自己的一个礼。 虽然被这个西洋毛头小子骂了两句,不过办洋事,自己被国人骂的还少么? 这点小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 第七十三章 第一个兵 李鸿章扭头叮嘱大儿子李经方说道:“明天等这个兔崽子成了营,一天都不要让他多留,立即让他滚到朝鲜折腾去,缺东西到平壤再给他补;不然,整个津门都让他给搅得乌烟瘴气。” 听到李鸿章嘴里说到‘朝鲜’,王厚几人都不禁侧耳倾听,现在全世界都在关注着这场清日两国间的战争。 一个是有着近四亿天量人口,领土上千万平方的‘老大帝国’,一个是人口近五千万,弹丸之地急需领土阔张的新兴力量。 两国间一衣带水的距离,上千年的恩怨纠葛,孰胜孰败?将会深刻的影响到东亚,乃至整个亚欧大陆的战略调整。 “哦――” 门外突然传来一片山崩海啸般的欢呼,震的屋内人人瞠目。 那个列夫也不觉闭了嘴,心里面暗暗心惊,疑惑着:这只亚洲猴子究竟是个什么来头,在清国第一重臣家里还敢动手打人,而且在民间居然能有如此大的声威? 他却全然没弄明白,何长缨在今天之所以能挣得如此光鲜的面儿,都是得力于他‘无私’的奉献,拿脸让何长缨踩着往上跳啊! 何长缨走出门外,整个衙门外的百姓们顿时都疯狂的欢呼起来,如排山倒海,声震云霄。 久久不息。 不管世界各国怎么污蔑诋毁这个国度,这些国民,不论在未来百年以后的人们,怎么轻蔑的评价这些清末的百姓。 在今天的此时此刻,何长缨眼角含泪,心中澎湃的看到了,这个民族的热血,这个民族不屈不饶的韧性,这个民族不输于世界上任何一个民族的脊梁! 这个铁屋子,不是打不破,而是从来没有人发出过真正的呐喊,没有人点起第一把燎原的野火。 不然这个国度,就会如寂静墨黑的油海,瞬间燃烧起滔天的熊熊大火,能焚毁一切邪恶的,阻碍他生存的障碍。 义和团是这样,辛亥革命也是这样。 现在这个国度唯一所缺失的,就是一个能真正代表正确方向的团体,来引导他们。 那么他们就会爆发出,蓬勃的,让整个世界都为之震惊和颤抖的力量! 何长缨眼角含着泪花,朝着围来的百姓们连连作揖致谢,然后走到那个额头全是淤血的高大车夫面前大声问道:“大个儿,你的车子呢,送我一程?” “何爷,我车子就在一边,好,好,我送何爷您老。” 黑壮大个子满脸激动的红光,在他的人生之中,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的,光鲜骄傲过。 人力车缓缓前行,何长缨对着拥围过来的百姓们一路抱拳致谢,终于蹒跚着走出金刚桥。 何长缨喘一口气,掏出烟示意道:“兄弟叫什么名字,吸根烟解解乏?” 人力车猛地一抖,差点把何长缨给甩出去,大个儿车夫激动的嚷道:“何爷您真是抬举我了,哪里敢让何爷您称‘兄弟’?我叫鲁招妹,就是一条贱命。” 鲁招妹停下车子,恭敬的接过何长缨的烟抽了一口:“这烟不赖,比老晋隆的洋烟要好吸。” “在这个世界上,谁的命都不是贱命,谁也不比谁高贵多少!” 何长缨看到鲁招妹一脸的不明白,笑着说道:“你记着就好,终有一天你会明白;咱津门也有烟厂?你的名字倒是,呵呵,不俗。” “英国人办的,六大子儿一盒,吸着发臭;我老娘连生了三个小子,老爹哭着长大以后没钱给我们仨兄弟娶媳妇,就盼着能生两个女儿换亲。” 何长缨好奇的问道:“如何?” “我娘生第四个的时候难产死了,一个哥哥下水摸鱼淹死了,一个饿死了;老爹把我丢在津门卫去闯关东,一走十几年都没信儿,估计不是叫熊瞎子拍死了,就是掉进狼窝子里连骨头一起啃了。” 鲁招弟瓮声瓮气的说道,说道自己的父亲的时候,依然带着满满的怒气。 何长缨沉默了一会儿,掏出李鸿章的那两颗冰凉的冰种绿翡翠球儿,在手里细细把玩,问道:“你现在是什么情况,给人拉车子裹个肚圆儿,娶一个婆娘,养活一家老小总不是问题?” “叼,何爷,我哪有钱租车子,买车子?都是车行里的车夫们哪个有了事儿,生了病,就喊我去跑两天混钱花;这是城隍庙边的孙仨儿天热吃坏了肚子,让我代跑两天,运气好给了孙仨儿车钱,勉强混个肚子饱再落下两盒烟钱。” “那你住哪里?” “住个球;我在河边随便搭个草棚子,就是一个窝;嘿嘿,拉河里撒河里,渴了趴河里就是茶水,饿了跳河里就是鱼。” 鲁招妹说的一脸的惬意。 何长缨听了微微动容。 在清末甲午年这个时候,人力车这种洋玩意才从从东洋传进津门没两年,因为快捷便利,再加上津门洋人众多,百姓也容易接受新事物,就迅速的在津门流行起来。 取代了传统轿子的地位,把轿佬们的生意挤得困顿不堪。 而这些车子都是从国外进口的,价格一辆高达一百块银元,这些车夫一个月都至少有着十来块大洋的收入,比津门卫一般的百姓的收入要高好几倍。 可以说,一辆人力车,就是一家老小几张嘴的依靠,家里最值钱的家产。 鲁招妹作为一个身无分文的流浪汉,这么多的车夫敢把自己的车子借给他跑,不是这些车夫傻大胆,就是说明鲁招妹这个人不是一般的硬棒,值得大家敢拿身家的东西托付信赖。 何长缨低头看了看人力车的车轮车把,整个车子被水清洗的亮锃锃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招妹,有没有兴趣吃军饷,我是说跟我到朝鲜去打东洋人?不过你要想清楚,这可是提着脑袋的事儿。” “去,龟孙子才怕死!我早就想当兵,不过没来历,没人保举,当不上。” 鲁招妹高兴的猛地停了步子,差点让何长缨屁股离座的扑了出去。 “好,你小子我收下了。” 何长缨看看天,估计有下午两三点的模样,这一天没吃东西,肚子饿的‘咕咕’直叫唤,就吩咐道:“找个实惠的馆子,咱们喝两口;哈哈,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亲兵头子戈什哈。” “何爷,可我今儿还得跑一天,我答应了孙仨儿至少要跑够五钱银子,天还早,我又不饿,我想给他再跑跑。” 鲁招妹一脸惶恐的为难。 ------------ 第七十四章 清晨 “你现在跑了多少?” 何长缨笑着问道,准备假如不够五钱银子,就打算给他补上。 “跑了快六钱了。” “那你还跑,还是说跑完五钱,多的都是你的?” “不是,跑够五钱,我得两钱银子,不够五钱扣三钱,剩下的都是我的。” “超过五钱呢?” 鲁招妹奇怪的回头望了何长缨一眼:“那当然是车主的银子,我一天最多得两钱。” 真是实诚人啊! 何长缨无语叹息,本来还想给他补上的,现在看来真没有必要掏钱送给那个孙仨儿了。 “得,你送我回照相馆;你再给那个孙仨儿跑跑,晚上早点收工来找我,咱们去喝酒去。” 何长缨心里一动,这个时候约翰兄妹都不在家,就薛迎春一人在屋里。 大热天的孤男寡女,穿的又单薄,挨挨挤挤的,说不定就天雷勾地火的勾搭上了。 想着薛迎春那娟净的俏脸,何长缨就慢慢的硬了。 只要想法忽悠着她剪子离身,呵呵,那时你叫破喉咙都没用! 回到约翰照相馆,何长缨看到坐在敞开门面房里傻等生意上门的约翰,不禁大失所望。 你丫的回来这么早干什么! 急着投胎啊? “何长缨你回来了,简直太好了。” 约翰一看何长缨走进来,就高兴的要拥抱何长缨,被何长缨连忙正色阻止:“停,约翰,停,在俺们中国不兴这一套;哼哼,一个耍流氓的沙俄色狗熊,打了也就是打了,他能奈我何?” 听到外面的声音,奥黛丽和薛迎春也连忙跑了出来,奥黛丽美丽的小脸一脸的惊喜,而薛迎春则是恨恨的剜了何长缨一眼说道: “你怎么走到哪里都要惹祸,洋人是那么好惹得?还没吃饭吧,都给你留着呢,看你的脸鼻青脸肿的,明儿还说去学堂征兵,我都被你羞臊死了!” 何长缨心中一片温暖,看着约翰的微笑,奥黛丽那明媚的笑脸,还有薛迎春那怒其不争的娇俏,大笑着张开双手说道: “谢谢你们!奥黛丽,我刚刚和你哥哥约翰友好的抱过了,咱两也来友好一下?” “哼,流氓!” 奥黛丽眉开眼笑的骂了何长缨一句,甩着满头金色的秀发挽着薛迎春的胳膊,仰首挺胸,‘咯噔咯噔’的骄傲的往里屋院子里走去。 “我看你又是皮痒,想挨剪刀了!” 薛迎春变魔术一般的拿出了她的那把招牌剪刀,边被奥黛丽挽着走,一边气呼呼‘咔咔’的张合着剪刀,回头威胁着何长缨:“做梦,你想都别想!” “约翰,你这是什么眼神?我不过逗逗奥黛丽而已,又不是真的要抱她;嗯,况且我就是想抱,奥黛丽也不会温顺无比的让我抱吧?” 何长缨回头看着约翰一脸的扭曲,微笑的打趣道。 “哼,只要你有这个本事,你这个妹夫我可以认;” 约翰的头一句话让何长缨非常高兴,刚要给他一个‘哥们儿’够意思的微笑,约翰就继续说道: “我和奥黛丽之所以跑到中国,最主要的原因是奥黛丽打了我们的债主一枪,打在大腿根;那把左轮手枪,现在我已经还给了奥黛丽,就在她的裙子里,不怕死你就去抱吧。” 何长缨听了就一哆嗦,原来这妞也是一个猛女啊! 夜幕降临,何长缨之前得到了总督衙门那边送过来的帖子,说是总督府的大少爷晚上设宴,地点依旧在醉春风。 何长缨用一块银元打发了送信的戈什哈,等到鲁招妹收工过来,两人就干脆一路慢走,嘴里叼着卷烟来到了醉春风。 当夜,何长缨,罗荣光,张佩纶,李经方,张士珩,鲁招妹六人一番痛饮,吹牛打屁,好不快活。 而酒楼的东家,听到今日双拳痛揍四洋人的何壮士居然赏脸来酒楼吃酒,连忙跑进来敬酒,不仅免了单子,更又送了十几道名贵的好菜。 接着整个酒楼都惊动了,敬酒的来了一拨又一拨,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这是涨面儿的好事儿。 好在何长缨新收的这个亲兵头子鲁招妹,不但人长得人高马大,酒量更是豪爽,一大半的烈酒都被他拦了下来, 这样众人一直喝到夜半时分,才尽兴散去。 清晨,何长缨迷迷糊糊的早早醒来,卧室外厢房伺候着的侍女,听到里屋的动静,连忙穿着单薄的素白内衣走进来,给何长缨道了一个‘安’,就帮着何长缨穿衣服,整理辫子。 何长缨看着这个比自己矮了整整一头,娇俏秀美甚至不输于薛迎春的小侍女给自己整理官衣,鼻子里闻着她淡淡的女儿香,看着她雪白柔和的脸蛋耳轮脖颈,还有单薄白素衣下面隐隐约约的两座瓷实小馒头。 就忍不住心猿意马,下面的亵裤就猛地高高的顶了起来。 “呀?” 那个小侍女小手一顿,整张小脸腾的一下羞的通红,连一对晶莹剔透的小耳朵都红的跟玛瑙一样。 “呃――,男人么;正常反应,谁让你长得漂亮,你没伺候过别的男人么?” 何长缨有些惊奇。 那个小侍女不敢去看何长缨的脸,小脑袋都快低垂到她的胸脯了。 可这样一来,下面的那个吓人的物件儿,就极具视觉冲突的闯入了她的眼睛,感觉自己的双腿根部一片的怪异,似乎有一根无形的棒子一下子捅了进去,一直捅进了自己的心眼儿里面去了。 “没,――” 小侍女用蚊子哼哼的声音说道:“我是小姐的贴身丫头,是老爷让我过来服侍大人的。” 何长缨身子一抖,昨晚罗荣光胸脯拍的铛铛响,说是晚上睡在他的总兵衙门里,早上就把他和他的亲兵头子鲁招妹的装备都给一水儿补齐。 当时李经方,张佩纶这几个家伙都笑眯眯的劝着他答应,尤其是那个张佩纶,更是一脸的诡异。 只是当时何长缨喝多了,没多想,现在想来才知道原来‘坑’在这里? 何长缨只是想想罗荣光的那张大饼脸,就可以大体想象得出他闺女的模样:大饼脸,身子粗短壮,出生将门性格不免大大咧咧,好玩棍弄棒。 昨天在海滨,罗荣光首先说自己的闺女‘知书达理’,其次才说‘琴棋书画’,最后才一句轻飘飘的一句带过自己的闺女‘小模样长得津门卫多少大人都为自己的儿孙惦记着’。 何长缨现在总算是听明白了――是大人们为儿孙惦记着,而不是儿孙们自己惦记着。 对于‘大人们’来说,恐怕儿媳妇第一是家庭背景,第二是德,第三勉强看才华,至于相貌那绝对是最无关紧要的。 ------------ 第七十五章 小姐心意我已知 罗荣光这老家伙为什么要让这个小美人来服侍自己,不就是想让自己上套,产生错觉:丫鬟就这么漂亮,小姐还不美若天仙的假象? 何长缨越想越心惊,下面立马就软了下来,一心想赶紧趁机溜走。 至于罗荣光许诺的装备,就是他罗荣光想给,现在何长缨也不敢要了。 “小倩,何大人起了没有?” 门外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女孩子的声音,慌得何长缨心肝一跳。 这妞儿可真大胆,真不愧为将门之后,大清早的就急不可耐的要吃小鲜肉了。 这要是冲进来,然后被罗老头‘恰巧’逮到了两人‘房间私会’,不娶她闺女,这老头还不要用炮‘决’了我? “大人,是院里的小翠姐姐。” 小倩感觉何长缨的脸上变了颜色,不禁有些奇怪的羞涩解释。 “什么事?” 听到不是罗荣光的‘大饼脸’女儿本人,何长缨的脸色好了很多,不过心里还是很惊异,难道是罗荣光喊自己去领装备? “何大人,这里有小姐的一首诗,想请何大人给评判一下。” 门外的女孩子恭敬的低声说道。 “诗,情诗么?” 何长缨惊讶的问道。 “呃――,何大人,我们小姐知书达理,温柔贤惠,谨守女儿家的礼仪,是不会这样的!你不要乱说,污了我家小姐的清白。” 小倩听到何长缨说的轻佻,气的一张漂亮的小脸都变红了。 果然不漂亮,连自己的贴身丫鬟都说‘知书达理,温柔贤惠’,没有一个字是关于容貌的。 何长缨看着小倩的粉脸,不禁恶趣味的想,以后不知道哪个倒霉鬼娶了你家小姐,本来是姑爷玩小姐,丫鬟推屁股,不过你长得这么美,搞不好就成了姑爷玩丫鬟,小姐推屁股了。 “得,算我错了;信呢?我看看。” 何长缨忍不住摸了一把小倩的小脸,惊得小倩身体一颤,满脸通红的远远躲开,气呼呼的瞪着何长缨说道:“何大人你的手也不老实;你就是错了,怎么算你错了呢?” 屋门从外面推开,一个长相清秀的女孩子进了屋里,走到里间,狐疑的望了一眼俏脸通红的小倩,再看向何长缨的眼睛里面,就埋藏着一丝不屑的鄙夷: 原来是个登徒子,这样的人也想配我们小姐,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何长缨接过丫鬟手里的宣纸,打开,上面写着几行清秀的柳体: 东方千余骑,夫婿居上头。何用识夫婿?白马从骊驹;青丝系马尾,黄金络马头;腰中鹿卢剑,可值千万余。? “这首诗看着好熟悉啊,不是你小姐作的吧?我想想――” 何长缨奇怪的看了那个叫小翠的女孩子一眼,望了一眼好奇的靠近观看的小倩一眼,突然高兴的说道:“我想起来了,这是古诗,那个叫,叫,叫罗敷的女人。” “噗呲――” 小倩和小翠都捂嘴笑了起来。 如果说进屋以前小翠还对这个何大人有着一丝的好奇和幻想,现在则是全然破灭了。 整个一个几乎目不识丁的粗鲁武夫,哪里能配得上自己的小姐? “何大人明白我家小姐的意思么?” 小翠现在不禁有些头疼,这个何大人根本什么都不懂,怎么和他解释小姐的心意,既让他知难而退,又不伤他的自尊心,防止他一怒之下去找大人告状呢? “明白,就是你家小姐想找一个有钱,有权,有势,又长的貌比潘安的小白脸当老公。” 何长缨不屑的撇撇嘴,大饼脸还是蛮有追求的嘛。 这和自己未来的那个时代,自己长得‘土肥圆’还看不起‘叼丝’,一心要投入‘高富帅’的怀抱,一个叼13样么。 不过很好,至少哥算是没有危险了。 听到何长缨的话,小翠小倩均是微微一愣,这个何大人话虽然说的粗俗,可听他话里的意思,这是完全明白了小姐的心意,看来也不是全然的不学无术。 可是很好的一个意思,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听着就这么别扭呢? “你别乱说,我们小姐就是想找情投意合的。” 小倩脑瓜子伶俐一些,立即反驳何长缨。 “呵呵,我不跟你们争论,争赢了说不定我还悲剧了呢!不就是想找贾宝玉么?可是贾宝玉要是一个叫花子,你们小姐干不干?或者有钱又富贵,可长得跟猪八戒小姨子的姐夫那样另类,你小姐让不让干?拿纸笔。” “你真坏!” 小倩立即听懂了‘猪八戒小姨子的姐夫’是谁,微笑着剜了何长缨一眼,馋的何长缨偷偷的摸了一把她的小软腰,吓得小倩娇躯一颤,看到小翠还在‘绕圈圈’,才四十五度角的仰头用晶亮的美目白了何长缨一眼。 “哇,你骂人,我告诉小姐去!” 小翠这才绕出来,不依的嗔怪道。 何长缨接过小倩小手里的毛笔,挽起袖子,在小倩和小翠希翼的目光里,在‘大饼脸’诗词下面的留白里,潇洒的写下了一首诗词: 小姐心意我已知, 你要说服你老子。 你想潘安我想燕, 咱们各凭各本事。 不说再见, 不见!――何长缨。 何长缨满意的放下毛笔,感觉字虽然依然歪歪斜斜的不好看,可这首小诗‘平仄’还算对仗工整。 “怎么样,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何长缨看到两女圆睁双目,如被雷击般的傻愣在原地,未免有些曲高和寡的不爽。 两女鼻翼里喘着粗气,小脸憋得血红,眼泪花子都给憋出来了,一把拽着何长缨的小诗,两人就如同遇到山魈野鬼一般的冲出了房间。 一片压抑不住的银铃般的爆笑,顿时从门外传了进来。 “咯咯,我,我憋不住了,咯咯,我要死了――” “你,咯咯,小声点,老爷听到――,咯咯,你也要死了――” 听着门外的笑声,何长缨莞尔一笑,这下大饼脸算是总和自己彻底无缘了吧? 可惜了推屁股的小倩,这么美的丫头。 “啧啧!” 何长缨嘴馋的‘啧啧’两声,决定趁着此时赶紧溜走,才是上策,以免夜长梦多,再生波折。 ------------ 第七十六章 津门武备学堂 “小姐,何大人,咯咯,笑死我了;回,回您的诗——,咯咯,我的心肝小肚子都直疼。” 小丫头小倩把那张宣纸放在桌子上,自己的一小屁股坐在椅子上,趴着桌子俏脸血红的喊肚子疼。 而小翠则是直接都没进里厢房,趴在外屋的丫鬟床上,把小脑袋捂进被单里狂笑。 “有这么好笑?你这样子让我母亲看见了,又少不得又要责——,噗呲——” 端着茶杯的那个风流窈窕,如弱柳扶风般的绝色美人儿,顿时一嘴的茶水都喷在那张字迹歪七八斜的宣纸上面。 停了好一会儿,罗颦儿才止住了自己苦忍住的笑意,粉腮致致的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细看那句‘小诗’。 “何长缨?” 罗颦儿微微一愣,然后随机摇头否认道:“写《英灵祭》的何公子是何等的才华横溢,不说这首打油诗的好坏,只是这个字,上过几天私塾的童子,都不可能写的如此不堪,而且错字连篇。” “小姐心意我已知,你要说服你老子。” 罗颦儿忍着心肝里的颤笑勉强读了起来,有些闷闷不乐的自语: “本想你知难而退,在爹爹面前推了这件事儿,可现在你推到我的身上,爹爹要是好说话,我还需要偷偷的向你表明心意么;你们男人的担当呢?” “你想潘安我想嫣,咱们各凭各本事。” “呸,我又不是要和你争什么,为什么要各凭各本事?不通!而且嫣又是谁呢?潘安既然以古喻今,那么嫣想来也是的,可是古代哪有叫‘嫣’的美女,不会是赵飞燕吧?” 罗颦儿百思不得其解,却全不知道何长缨前一句是借古喻今不错,后一句却是借未来而喻今朝,她又怎么可能看的明白。 何长缨听到两个丫鬟远去,就不敢再逗留下去了,顺着昨夜的记忆,一路东走西绕,在门婆子诧异的眼神里,出了内宅,然后很快就走出了总兵衙门。 刚走出门,他就听到不远处的墙边一阵震天的呼噜声,扭头一看,居然是鲁招妹这个家伙。 何长缨心中大喜,刚才还想着不知道这家伙睡在那个客栈。 “砰,砰。” 何长缨嘴里叼着一支烟,上去就踢了鲁招妹的屁股两脚:“鲁招妹,别睡了,你不是被安排在客栈么?” “啊?” 鲁招妹迷迷糊糊的抬起头,立即就惊醒过来,连忙站起来说道:“何爷,我瞌睡大,怕耽搁了你的正事儿,昨夜在客栈里睡不踏实,就跑这儿来睡了。” “哈哈,好小子,有前途!” 何长缨递给鲁招妹一支烟,望着远方海面冉冉升起的朝阳,大笑着说道:“走,咱们招兵去!” —— 今天早晨,在北洋军械局旁边的北洋武备学堂里,‘步,马,炮,工’科的学员们,整个都跟翻锅的饺子一般,一片沸腾。 在早上随着洋教习晨操以后,博文书院,北洋医学堂,北洋电报学堂的学员们都蜂拥的拥进了武备学堂的大校场,分成一堆堆的小团体议论纷纷。 所议论的不是《呐喊》这本让人热血澎湃的奇书,就是今天的兵点将,要不然就是昨天何大人大发神威,一人痛殴四个洋鬼子的好汉事迹,听着就让人热血沸腾。 还有一些学员没有参与议论,而是手里拿着那本《呐喊》,一个人独自坐在草地上,或默读,或激昂的诵读,万分的投入。 不久北洋水师学堂的一百三十几名学员们也穿着笔挺的海军蓝的军服,列队走进武备学堂的大校场,在晨曦中站成一个严整的肃穆方阵。 因为没有得到教习的命令,武备学堂的学员们都各自呆在自己的科目讲堂里,不过里面早已经变成了鸡鸭场子,一片喧闹。 “何大人来招兵,没二话,别说是打东洋人,就是西洋鬼子,都没二话,提着脑袋就上。” “去,听说总督衙门只给了何大人一个营头的编制,你没二话,还不知道人家何大人相不相中你;反正我是下死了决心,要跟着何长缨闯一闯,脑袋掉了也不过是一个疤。” “什么一个营头,楚宝大人说中堂大人发话了,只要何大人能拉的走,拉多少,多少就是他的兵!” “对兄弟们都去,上回聂军门来带着老一界的于光炘,李国华他们去牙山,我就想去了。” “咦,楚宝大人和严总办身边的那两位大人,还有那个老儒生是谁?” 一个炮队学员的话,引起了炮堂里面学员们的注意,纷纷看向窗外。 “那个是李中堂的大儿子李经方,听说这次也要去平壤当领事,老儒生是张佩纶,至于那个五品的老头儿,我没见过。” 讲堂里,一个官宦人家出生的学员给大家介绍。 正在热血沸腾的专心看着《呐喊》的陈世杰,随意的瞟了窗外一眼,突然身子一愣,再次看着窗外:“大伯什么时候来津门了,而且他今天到这里来干什么?” “世杰,别看了,待会何大人点兵,咱们炮队可得拿出自己的气势。” 上次在津海客栈巷子里埋怨林云瑜的炮队大队长郝天胜,重重的拍了一巴掌陈世杰的肩膀。 “郝队,不是说兵点将么?” 一个队员笑着问郝天胜:“既然是兵点将,兄弟们点了何大人,跟他去朝鲜不就得了。” “屁,什么兵点将?何大人让咱们炮队的兄弟们去朝鲜,是看得起咱们;谁他姥姥的当懦夫,怕死鬼,不用去朝鲜,晚上老子就把他沉了海河。” 郝天胜大眼一棱,大着嗓门吼道。 耳朵里听到外面各种吵杂的声音,林云瑜端正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拿着一本从教官哪里借来的德文版的《制胜的科学》仔细的观看。 步队讲堂的教室内,相比炮队就安静很多,林云瑜是一个严于律己,也严于待人的人,所以步队的学员们虽然一样的内心澎湃,却都是压低着声音交谈。 “云瑜还看啊?” 工科的副大队长沈兆翱走了过来,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坐在林云瑜的身边问道:“怎么样,你去不去?” 林云瑜偏头看了沈兆翱一眼,那眼神里面的意思就是:你这不是明知故问的废话? 然后继续专心的看书。 “得,算我没说;不过刚才郝天胜和奇开芬吵了一架,奇开芬认为炮队是用来打炮的,不是拿步枪和敌人进行对射,来平白消耗掉的,想让郝天胜阻止炮队的学员;呵呵,结果郝天胜当时就跟奇开芬掰腕子了。” ------------ 第七十七章 甲午年,我来了 沈兆翱似乎只是无意的闲谈,接着说道:“马队的李瑞平李瑞和两兄弟,昨晚以老母病重为由双双告假,呵呵,京城大人们的子弟就是精贵啊!合着就该咱们提着脑袋上战场?” “段熊波怎么说?” 林云瑜被沈兆翱搅的没法看下去了,就合上书本问道。 “他倒很兴奋,武备学堂的马太温顺,老段一直想出去搞条真正的战马。” 沈兆翱撇嘴说道:“昨天跑到武备学堂报忧的倒是不少,似乎他们家的亲人一夜间都得了卧床不起的重病了;大部分的都是北洋官宦家的金贵子弟,不过真正请假的只有李家兄弟两人;不过,待会在校场上学员们可以不点何长缨的这个将,身为队官,在校场而不点将,以后就被动了,少不了遭人耻笑。” “马队不需要他们,威扬大哥已经决定了要去朝鲜;还有,既然你不愿意请假,又说身为队官,在场就得点将,那你还这么多的废话干什么?” 林云瑜的一句话,就让沈兆翱郁闷的憋出内伤。 “何先生的书,我是佩服的,写的那是没得说;可是打仗不是动嘴皮子,古代有赵括,窗子外面还有那个马尾逃将张佩纶的例子;北洋武备学堂上次聂军门来招人,都不敢招多,怕影响整个北洋的延续性。” 沈兆翱幽幽的说道:“现在这个何大人可好,不但准备把武备学堂一锅端,连水师学堂,电报学堂,医学堂,博文书院都要连根儿拔走;他要电报学堂这几十人号干什么?平壤战事到时很可能就是全线崩溃,说句诛心的话,他何大人懂不懂军事?这是拿着学员们的血,来染红他的顶子!” “够了!” 林云瑜沉着脸打断沈兆翱的话:“没有人逼你去,也没有人逼你去死!天下哪有这么多既当表子,又能立牌坊的好事儿?” 林云瑜猛然站了起来,望着沈兆翱,然后把目光扫向自己的学友们:“我问你,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如果每一个人都这么想,没有一个人愿意大喊一声,何先生站出来喊,又都说风凉话,那么这个‘老大帝国’就真的完了!况且,你就怎么知道,他就一定不能成?” “啪啪啪啪――” 热烈的掌声,在步队的讲堂里如山海一般的猛然响起。 “到了,这就是北洋武备学堂。” 何长缨和鲁招妹一人骑着一匹高头大马,静静的立在北洋武备学堂的门楼前。 “大人,一会儿,我,我该怎么办?” 鲁招妹头上戴着大檐帽,穿着一身西洋式列兵军服,背着一杆刺刀雪亮的勒贝尔步枪,脚上穿着擦得雪亮的马靴,热血沸涌中一身的别扭,感觉身子从上到下都是痒。 “我教你的立正,你学会了没有?” 何长缨其实也是热血澎湃,在门口执勤的学员诧异的目光里,掏出一支烟点上,长长的吸了一口。 “学会了,就是抬头挺胸,目视前方,一动不动。” “对,你只要把自己当做一颗笔直的树,站在我的侧后方,剩下的就是我的事了。” 何长缨鼻子里喷出一股青烟,自信的说道。 为了今早的校场招兵,何长缨可是煞费苦心。 早上他和鲁招妹先是回到了约翰照相馆,生拉硬拽的拉着约翰去找比尔,想法子给鲁招妹借了一身闪亮的西式装备,然后比尔又献出了他以往的军服,给何长缨装备上。 没有军马,就把昨天那辆拉洋车的双马弄了过来,搞定了一切,两人连早饭都来不得吃,一路快赶的来到了北洋武备学堂。 何长缨把半截烟头吐在地上,手拿马鞭指向北洋武备学堂敞开的门楼,大笑一声:“甲午年,我来了!” ―― 太阳高高升起,整个武备学堂的校场上鸦雀无声,武备学堂,水师学堂,电报学堂,医学堂,博文书院,近千号学员整齐的在校场上站成九个方正,肃穆无声。 “嗒嗒嗒――” 远处传来一片清脆的马蹄声。 “来了!” 所有人都是精神一振,目光不由的朝着树木遮蔽处的声源处望去。 “锃!” 洋教习司密特站在方正的侧前方,猛然抽出手里的军刀,高高举起,朝右撇去,军刀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augenberichtigen!” 队伍顿时发出‘哗’的一声整齐的声音,所有学员的目光都朝右看去,只有排头的掌旗号兵站得笔直。 武备学堂的黑虎旗,水师学堂的大清黄龙旗,在夏风中飒飒飘扬。 “居然是骑马来的,大人们不都应该坐轿子么?” 沈兆翱奇怪的嘟囔一声:“既然进了大清的官场,还不谨守着大清的规矩,这样才好升官发财。” “这小子,让咱们好等,不会是昨晚喝高了吧?居然骑马急着赶来,再晚点,出了门就可以直接到‘一品鲍’去吃海鲜了。” 李经方和张佩纶,张士珩,严复,陈弼士几人站在树荫里等待,听到马蹄阵阵,李经方不禁玩笑的和严复和张弼士说道。 然后李经方就目光一震,把眼眶撑的老大,说不出话来了。 张佩纶张弼士严复张士珩几人,也都是看的一愣,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从树木的遮蔽处,一前一后猛然跑出来两匹高头大马,当先的何长缨穿着一身整洁笔挺的立领西式毛呢军装,昂然驰入了校场。 “Stehenstramm!”――立正! “哗!” 随着密特站的一声大吼,所有的武备学堂和水师学堂的学员们都托枪行礼。 “聿――” 何长缨骑着大洋马先是绕着整个大校场跑了一圈,然后跑到方正的正前方,猛然一拉马缰,大洋马一声嘶鸣,前蹄高高扬起。 而一身西式军装军帽,挎着萨姆布朗式武装带的何长缨,在马上腰杆挺得笔直,脸色坚毅,目光锐利。 “这逼装的我得给满分!” 何长缨内心自得,等到大洋马立定站好,就直接跨腿跳下大洋马。 “啪!” 何长缨雪亮的马靴,重重的踏在前台的青石板上,发出一声响亮的脆响,似乎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一时间,整个校场都寂静无声,所有的目光都牢牢的钉在何长缨的身上。 只有大洋马喷着响鼻,来回踢嗒着马蹄,这每一声声‘嗒,嗒,嗒’的蹄点,竟是如此的清晰。 何长缨背着双手,双腿自然分开,笔直的站在队伍的正前方,眼睛从队头看到队尾,带着一丝挑剔的冷淡打量着他们。 所有的学员都不自觉的笔直的挺起了自己的脊柱,把头高高昂起,目视前方。 ------------ 第七十八章 站出来,去战斗 “现在在朝鲜,四路入朝大军加上叶提督的南撤队伍,平壤城内总共集了两万有余的北洋陆军;而东洋在朝鲜的陆军,是东洋上一任内阁首相,现任枢密院议长山县有朋,亲自指挥的第三,第五师团,接近一万五千军力。” 何长缨突然扯着嗓门吼道,惊得众人都是一愣。 这个军力数据对比,现在就是稍微关心点国事的寻常百姓,也都知道的。 唯一的区别就是,大家并不知道山县有朋,还有第三,第五师团,是什么玩意儿。 “这个何大炮,又要放炮了。” 李经方听的直咧嘴:“现代守城打仗,管他敌方是哪个大将坐阵,哪路士兵的名号?不外是洋枪对射,大炮齐名,比的就是枪械的犀利,看哪方人多炮多;谁领军,哪路兵,还有必要这么慎重其事的喊出来么?” 李经方身边的几个人听了都连连点头,心想着李道员不愧为出使过东洋的大使,目光自有独到之处。 尤其是自命为‘白衣卿相’的张佩纶,更是深以为然。 想当年在马尾港,面对法国人的船坚炮利,大清朝别说自己,就是神仙来了用尽三十六计,法国人的大炮一轰,也都是纸糊的把式,全玩完。 “对,这些你们都知道!你们知道在平壤城,我们兵力多将广,我们的武器枪械一点也不必东洋人的差,你们还知道这城高墙厚的平壤城,东洋陆军攻,我们北洋守,你们自认为自己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能轻松立于不败之地!” “真的是这样的么!” 何长缨大声的吼完,然后久久无声,目光雪亮的扫向每一位他能够看到的学员的脸庞。 这是一支年轻,锐气,有朝气,不怕流血牺牲的队伍,现在走遍全国,也不可能再找到一支能与之比肩的精英团体吧? 幸好在我中华大厦将倾的时候,还能有这样的一支优秀的军队,为我所用。 随着何长缨的目光扫视,那些被他锐利的目光盯住的学员们,感觉脖子后面凉飕飕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东洋人就这么傻,明知道飞蛾投火,还来送死,自杀?还是我们‘太聪明’了!” 何长缨猛然大喝:“聪明的让西方列强攻陷了广州,南京,津门,北京,烧了圆明园,在我华夏大地上烧杀掳掠,肆意践踏?” 何长缨的这些话一说出来,包括在场的洋教员在内,脸色都变得很不好看了。 “既然上一代的军人,那些大佬重臣,都没能守好这个家,今天,这个担子交付在你我年轻军人的身上;所以我明白的告诉你们,去朝鲜不是让你们去旅游观光玩女人,去混顶子银子面子,是让你们去死!为国为家,光荣的去战死疆场!” 何长缨的这个‘死’字一吼出口,满校场的学员教习大人们都不禁身子一抖。 而随着何长缨的这段话喊完,几乎所有有热血的学员们,体内的热血都开始渐渐沸腾。 武备学堂炮科的大队长郝天胜,副大队长陈世杰,步科副大队长吕顺成,北洋水师学堂的驾驶科队长李振华,陆战队队长方大海,博文书院的班长熊凯玉,副班长陈志辉,医学堂的班长徐如,以及大部分激进学员年轻的脸上,都开始露出一股狂热的神情。 “百姓每个月二两银子的供养你们,不是让你们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不是让你们呆在这个院子里读读书,训训练,指点江山夸夸其谈!而是指望着你们,在国家需要的时候,在敌寇的枪炮侵略我们的家园的时候,要把我们的族人当成牛马一般的欺凌淫辱的时候,作为一位军人,你们,能像个男人那样的站出来,握紧手里的钢枪,去冲锋陷阵,去死,去战斗!” 听到这里,像武备学堂工科大队长段熊波,北洋水师轮管科队长霍国涛,医学堂的副班长左尚青,电报学堂的正副班长刘学仁,刘明阳,这些技术男心中的热火也开始被熊熊点燃。 “危言耸听,这个何大炮又开始危言耸听的忽悠这些学员们了。” 张佩纶听的连连摇头。 “有人会说我危言耸听,故为大言,现在咱们的经制之军是什么样儿,防军又是什么样儿?你们之中很多都是从那里出来的,应该比我明白;我明着告诉你们,东洋这次准备了六个师团至少二十一万的精锐陆军,十五万军夫后勤,举国上下,从明治天皇到津门卫窑子里卖春的东洋鸡婆都憋着一口气儿,要把大清国彻底的踩在脚下。” “为什么东洋此时只在朝鲜投入一点五万的军力?只因为他们在等待,等待着东洋联合舰队和北洋水师决一死战!在哪里――” 何长缨手指东北方向:“只要东洋的联合舰队打垮,打怕了北洋水师,近二十万的东洋陆军,十五万的东洋军夫,就会分为南北两路:一路蜂拥的跨过对马海峡,从釜山到鸭绿江畔,然后金州,旅顺,大连,山海关,直扑北京;一路登陆威海卫,歼灭北洋水师,然后在济南,保定一线设防,狙击来自南方的所有增援;然后――” 终于林云瑜和沈兆翱的眼神开始同时剧变。 对于东洋的作战意图和作战布局进度,林云瑜沈兆翱两人私下里进行过无数次的争论推演,尤其是看了《呐喊》这本书里关于国际地缘-政治的概述之后,深受启发,才大致的推演到了南北两路蟹螯夹击的可能。 没想到现在居然被何长缨轻松的一语道破,而且进一步的指出,只有打垮或者打怕了北洋水师,没有了本土的后顾之忧,东洋才会进行这第二阶段的全线入侵清国之战。 林云瑜之前早已就坚定了朝鲜之行,不过在他的内心深处,未尝没有沈兆翱的那种‘何先生的书,我是佩服的,写的那是没得说,可是打仗不是动嘴皮子’的那种担忧。 现在看来,自己真是太小觑何先生了,这个人只要能行如所言,就值得他一生忠贞不贰的去追随! 林云瑜此时站在步队方阵掌旗号兵的身旁,面容坚毅,目光坚定,透着锋锐的光芒。 而站在工队方阵的沈兆翱,则是一脸掩藏不住的诧异的望着正嘶声大吼着的何长缨,他向来很少服人,这时却不得不对着何长缨道一声佩服。 ------------ 第七十九章 这一辈子,不想白活的 不知不觉间,沈兆翱那站得歪七八斜的身体,渐渐的变得笔直,心里发狠的想着: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不搏一次,怎么对得起自己的这条命?好吧,何大人,我就跟你去这平壤走一遭;不过等哪一天你要是顶不住压力屈服了,或者腐化堕落了,要么是再也做不到你许下的这些誓言了,对不起,那就别怪我不陪你玩了!” 随着何长缨的这种大胆的推断落下,下面顿时一片哗然。 “这怎么可能,小小的东洋胆敢对我天朝上国有如此的狼子野心,他们想死么?” “我觑,你还‘天朝上国’,就算没看过何大人的《呐喊》,津门卫这么多的洋人租界你看不到;人家小东洋还不敢对你有狼子野心?高升号死了多少北洋军,汉城,牙山,没打过枪?还是何大人说的对,别做梦了,该醒醒了!” “咱们北洋水师能打不赢东洋倭寇的破军舰?我可是从定远舰下来的,不是我吹,铁甲大船搁在海面上,就让东洋人的小炮随便轰,他们个软蛋货都炸不动。” “你都没听明白何大人话里藏着的意思,东洋舰队打垮北洋水师是不可能的,但是‘打怕’呢?你还没看到现在北洋水师一味避战的熊样,这是还没打就开始怕了!我看啦,北洋水师不如改名叫‘北洋陆军运输商船’最合适。” “卧槽,刘大嘴巴你怎么说话呢?不是我们水师护航运送你们陆军,凭着脚板儿走到平壤,汉城,能把你们的细腿给走断。” “不敢劳驾你们北洋水师护航,还是何大人《英灵祭》里面说的好,‘在广乙焚毁,操江被俘,济远远循,陷于孤立无援之死地,然全船将勇却怡然不惧,誓于敌寇势不两立!’不是你们北洋水师的方伯谦贪生怕死,升东洋旗引起误解,高升号能撞进东洋军舰的伏击圈?” 刘大嘴巴的这些话,说得那些的北洋水师的学员个个都面红耳赤,哑口无言。 “方伯谦这个败类就该杀,结果朝廷还嘉奖他?这个朝廷,哼哼,真是荒谬的指鹿为马,滑天下之大稽!” 一个激进热血的广东籍学员愤怒说道。 “对,就如《呐喊》里面说的,自己不要脸,脸上有疮,人人都知道,不但不治疗,还不许别人说那是疮,硬要把它粉饰成一朵桃花;这样的朝廷,那些大人们顿顿都在吃粪么?我呸!” “嘘,都不想活了,朝廷也是你们能乱说的,有意见的你以为就你们几个?小心被有心人抓住辫子,当不成兵不说,还要治你们的罪!” 何长缨冷冷的扫视着这些惊骇不已,开始交头接耳的低声议论的学员,等到声音渐渐的平息下来,才继续高吼道: “这一辈子,不想白活这一遭的,想跟我一起建功立业,立下不朽功勋的,愿意去朝鲜赴死的,走之前,写好遗书,寄给家里;至于不愿去的,我也不勉强,就继续在这里混吃等死,领你的二两银子,让别人为你守家门,对于这样的孬种,我何长缨既不需要,更不稀罕!” 何长缨冷淡而高傲的扬起了下巴,身体笔直挺立:“给你们一天的时间,想清楚;明天早上太阳升起的时候,我就在大沽北炮台,拳打西洋人的地方等着你们;来一个,我就带一个去朝鲜,一个不来,我何长缨就自己去朝鲜赴死!” 说完了这些话,何长缨一摆头,朝着不远处树荫下站着的李经方几人抱拳行礼,然后直接跨上马缰,翻身上马,双腿马刺一压,那头大洋马又‘聿’的一声长鸣,随即放足跑远。 “大人!” 鲁招妹被何长缨的话和现场整齐肃杀的方阵,震惊的热血涌昏了头脑,这时候才看到何长缨已经骑马远走,连忙跳上马背,高喊着追了过去。 “这个二杆子货,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李经方看的苦笑不已,连连摇头。 毫无疑问这个刚被父亲收入北洋囊中的利锥,不用等到明天,就又会在整个津门卫掀起新的话题。 不知道会不会给已经焦头烂额的父亲,又带来什么样的不可测的麻烦。 “何守备可真是有性格,不过听了他的话,我这个老头子身上的血都快热了,恨不得跟他一起到朝鲜去赴死;呵呵。” 张弼士看的也是一愣一愣的,看着不远处的炮队方阵里面,一脸激动,笔直站立着的陈世杰,心里不禁有些担忧起来。 假如去朝鲜真的是如此的凶险,世杰这头倔驴子又跟他老子一个样,都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臭脾气,那么这小子说不定还真要过一道平壤城的鬼门关啊! 自己的弟弟走的早,只留下了这一个遗腹子,可得想法把他的这个香火留下来。 “这小子果然真是一个大炮,他还真敢说!我北洋水师虽然比不上泰西诸国列强,不过想灭东洋的小舰队,简直就是易如反掌尔;八年前的长崎,不是丁军门稳重,顾全大局,早就把长崎用大炮给轰平了。” 严复听到何长缨说着说着,就扯到北洋水师了,而且听着他的意思是,现在东洋巴不得要和北洋水师决战,而且竟然直接断言只要海战爆发,北洋水师就必败无疑,不禁气的胡子直翘。 亏得丁军门还让我昨天在学员面前提前给你小子上小鞋子穿,我都没去做,你小子倒好,反嘴就‘咬’过来了! “几道老哥,年轻人急于建功立业,不免喜欢口出惊世大言,既是大言,也就是戏言,不必深究;丁军门昨日在总督衙门还对中堂提议着,想主动出击,要灭一灭东洋人的煞气。” 张佩纶自认为摸清了何长缨的心思,微笑着心想着,这小子为了拐骗这些血气方刚的忠傻学员们,真是什么话都敢拿出来忽悠。 幸亏丁汝昌今儿去了旅顺,不然依着他的火爆脾气,说不定就要带一队戈什哈,把这个满嘴跑马,造谣诽谤北洋水师的何安之,扒了裤子按在地上,打一顿板子泄气。 “得,这件差事算是办成了,拉多拉少,就凭着他何大炮自己的本事了。” 李经方笑着说道:“今儿我做东‘一品鲍’,后儿兄弟就要去朝鲜办差去了,以后再想聚,就只能等到打跑了东洋倭寇了。” “哈哈,那就唠叨了,也算是给伯行老弟送行,祝其旗开得胜,一举荡尽这些东洋的跳梁小丑。” 张弼士和严复都哈哈大笑起来,尤其是张弼士,在南洋立家,天天都看到那些穷的叮当响的东洋小商人,四处赔笑脸兜售着那些廉价的东洋商品,打心眼里就很看不起他们。 尤其是那些下南洋来卖春的东洋女子,整个南洋的窑子里面,接近一半的鸡婆都是东洋女人。 自己商行很多当地的土著工人,一到发薪水就去玩这些东洋女人,直到榨干最后一枚墨西哥鹰洋为止。 ------------ 第八十章 东洋女间谍 “大人,你今天说的真是老好了,听的我到现在身上都是热烘烘地。” 何长缨和他的亲兵头子鲁招妹,骑马并排走在前往紫竹林的路上,鲁招妹看着何长缨那是一脸的服气。 “说的不好,很多的东西都不能说透,更多的只是在瞎忽悠。” 何长缨嫌老给鲁招妹递烟麻烦,就抽出一支点上,剩下的直接扔给他:“很多的事情还远远没到能点透的时候,不过不着急,总得等先打跑了东洋倭寇,余下的再一步步的慢慢来。” “打死他们,这一对臭不要脸的东洋间谍!” 何长缨骑着大洋马,在路上众人纷纷的注目下,刚刚拐过一个路口,耳朵里就听到一片叫骂声。 何长缨诧异的望去,只见在前方不远处的一家客栈的门口,黑压压的围满了人,纷纷愤怒的咒骂着。 坐在高高的马上,何长缨的视线很容易的就看到了在人群围起的一小块空地里,昨天那个让他怦然心跳的少女和一个矮个子青年,正被四个津门卫的‘混星子’们拉拉扯扯的欺负着。 那个矮个子的青年,左顾右支的试图挡住那四个‘混星子’拉扯那个少女,被那几个‘混星子’嘻嘻哈哈逗猴子一般,不时打上一拳,踹上一脚。 而那个极力躲闪的少女,长发凌乱,两只袖子都被扯破,露出一对儿白生生的手臂。 “卧槽,东洋间谍啊!大人,我过去用马踏死他们。” 鲁招妹一听就一脸的激动。 “TM的,屁的东洋间谍!” 何长缨嘴里恼怒的骂了一句,两腿一夹,就驭驶着大洋马朝着人群冲去。 “是何爷,何爷来了,何爷来了。” “哪个何爷?” “拳打西洋鬼子的何爷,你都不知道?” “都快闪开,让何爷来审这两个东洋间谍。” 人群里面有几个昨天去过总督衙门的看客,立即就认出来了这个骑着高头大马,穿着笔挺的西式军服,后面跟着背着长枪的军弁的军爷,正是昨天痛揍西洋鬼子,大扬我大清国威的何长缨,何爷。 于是纷纷兴奋的叫嚷着,让出一条路来。 “嗒,嗒,嗒——” 何长缨忍着心里的火气,驱马走进人群,立马停在那对男女的身边。 那个矮个子男子一身清国普通绅士的穿着,马褂长袍瓜皮小帽,衣服上全是脚印子,右脸颊一片乌紫,高高的肿起,嘴角带着血痕,仰着脸庞,目光愤怒而不逊的看着何长缨。 而那个叫夏小曼的女子,穿着一身嫩黄色的长裙,袖口被扯破了几道大口子,露出里面莹白如玉的纤细手臂。 那细腻的肌肤上,更是带着几道触目惊心的长长血痕,显然是拉扯中,被这四个‘混星子’用手指挠破的。 她只是微微抬着秀美的单眼皮,眼睛静静的望着何长缨,四分惊惧五分倔强里,还有着一丝淡淡的哀凉。 而那四个围着夏小曼动手动脚的‘混星子’,一个个都丝毫不知道丑,光天化日之下,挺着高高顶起的裤裆,眼睛里冒着淫光,嘴里淌着哈喇子,色眯眯的盯着夏小曼娇俏可人的身子骨,饿狼一般的瞅着。 心里都盘算着怎么才能赶开周围的看客,把这个葱儿嫩的小娘们儿扛到黑屋子里,慢慢的爽。 看到何长缨骑马冲了过来,这四个‘混星子’依然丝毫不畏惧,反而贱兮兮的泼皮脸上故意的露出一种傲然的神情。 在他们的逻辑里,老子们欺负的是东洋女间谍,就是当街扒了她的裙子,掰开她的大腿,日弄了她,也是为国争光。 你何大人还不能不叫一声‘好’字。 不然,你就是东洋汉奸,不爱国! 其中一个叫孙糍粑的胆大泼皮,直接跑到何长缨的面前,牛气哄哄的说:“大人,这事儿您在一边看热闹就得了,不敢劳驾您老出手。” “你们诬陷人,凭什么说我们是间谍?” 那个叫夏小曼的女子,秀目毫不退缩的望着那个‘混星子’说道:“你们大清也是有官府,有王法的,你这是乱用私刑!” “嘿,你这小娘皮的小嘴儿还挺倔强的,你说不是就不是?告诉你,老子在津门卫的窑子里骑了无数的东洋鸡婆,你们一撅屁股,老子就知道你们的菊花有没有有被男人捅过,啊——” 那个孙糍粑一嘴的下流话,看着夏小曼的脸蛋儿又气又羞的娇俏模样,伸手就要去拉她的小白手,冷不防就被何长缨就狠狠的一鞭子抽在大脸上面。 “何爷,我敬你是敢跟洋人叫板儿的汉子,才喊你一声何爷,不然你就是一个屁!” 何长缨的这一鞭子打得那是满街哗然,而脸上被抽出一道血印子的孙糍粑’,一时来了混劲儿,大声的嚷道: “合着我们捉拿东洋间谍还不对了?何爷你是不是看着这个女间谍漂亮,被她迷了心窍,想,啊——” 这次是骑马立在一边的鲁招妹听怒了,右手倒握着勒贝尔步枪的枪管,狠狠一枪托就抡了下去,把孙糍粑砸的头破血流的扑倒在地上。 鲁招妹眼如铜铃般的怒睁着大吼:“你个满嘴吃大粪的无赖泼皮混子,敢这样说我们大人,你想死么?” “官兵打人了,官兵打人了!啊,我的头破了,姓何的包庇东洋间谍,要杀人灭口啰!” 那个孙糍粑一摸自己满头都是血,横着心,扯着嗓门大吼起来。 正所谓‘混星子’混江湖,靠的就是这个压不折打不弯的脸面,余下那三个‘混星子’一看,也都唯恐天下不乱的大喊起来。 震的整条街的行人都蜂拥而来,目光怪异的看着何长缨,议论纷纷。 “你TM还叫,作死是不,跟爷叫豪横?” “啪,啪,啪——” 何长缨跳下大马,拿着手里的马鞭,就对着这个躺在地上的孙糍粑死命的抽,结果那个孙糍粑反而叫的更欢了。 “舒坦,真特娘地舒坦,再来两下;你特娘吃奶的啊,一点劲儿都没有?” “嗵!”“嗵!” 何长缨直接对着地上的孙糍粑’的身体,狠狠地跺了两脚。 “爽!小比崽子,今儿你只管打,爷要是叫一声饶,爷就是你孙子!” 那个孙糍粑激动的浑身颤抖,今儿这事儿,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运气! ------------ 第八十一章 你在威胁我 何长缨是什么人? 是拳打西洋鬼子,进出得总督衙门,一篇祭文,惊动了整个津门卫,写一本新书,就能让整个津门卫的读书人争先恐后,人人一睹为快的奢遮人物! 今儿要是买了他的打,明儿老子的名头不还轰动整个津门卫? 那是多面儿的光鲜事儿! 况且既然这个何长缨是个英雄,那么今儿谅他也不敢为了老子这点小事儿,弄毁了他的名声。难道他还真敢为一个东洋婆娘,打坏了老子? 到最后少不了要低头认错,赔上银子,还得恭敬的叫老子一声‘孙爷’。 心里想明白了,孙糍粑望着夏小曼娇俏的粉脸,顿时又淫心大起,嘴里大嚷着:“孙子,今儿你有种就弄死老子,不然这个东洋婆娘,老子睡定了!” “好,孙爷有种,够硬棒!” 人群里面几个认识孙糍粑的看客,都不禁高昂的喝彩叫好儿起来。 一股青气在何长缨的脸上一闪而没,他的大脸上猛然炸出一片微笑,笑呵呵的说道:“你在威胁我?” “那又怎么样?津门卫的规矩,想来何爷你也懂;今儿要不然你麻溜的弄死我,老子先走一步,到阎王殿去候着您老秋里过来,要不您老就乖乖的低头认个错,自个跟大家伙儿讲明白,老子我日弄东洋女间谍对不对,您老护着东洋间谍有没有错!” “好,孙爷梆梆的,够板儿!” 人群里又是一片叫好声。 “怎么,你想让我弄死你?” 何长缨的大脸似乎笑的更加的开心了,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和颜悦色:“你的这个要求真是另类啊!” 孙糍粑看着何长缨的笑容,心里面惊得一颤,然而他心想着只要老子一认熊,别说能玩这个漂亮的让人想死的东洋婆子,以后在津门都没有老子的立足之地了。 老子还真不信了,你敢打死我? 于是孙糍粑扯着嗓子嚷道:“你弄,你弄,今儿你不弄死我,我就艹你的女人!” “完了,孙糍粑这是在找死呢,他都没听过韩大嘎子的事儿?韩大嘎子现在都已经变成韩大瘫子了!” 人群里面一些见过,听过何长缨何韩大嘎子之间的恩怨的看客们,都不禁小声的嘀咕起来。 “卧槽你麻痹,跟我耍横!买打是不,当我真的不敢弄死你?鲁招妹,枪给我!” 何长缨心中怒的火冒三丈,媳妇儿洛瑶是他心中的逆鳞,此时听着这个‘混星子’无赖,满嘴又‘艹’又‘弄’的不干不净,顿时就毛炸了起来。 何长缨接过鲁招妹手里的勒贝尔步枪,双手紧握,把枪口雪亮的刺刀对着孙糍粑的胸口子:“你们这些国家的垃圾,蛀虫,废物,以为我真的治不了你们,拿你们没则?” 孙糍粑身体一抖,然而看到周围无数的人群的眼睛,心里发横的想着:我就不信,今儿你愿意拿自己的官命,来换我的糟粕命! “你捅啊,你麻痹捅啊,不捅你就是我孙,啊――” 何长缨双手的勒贝尔步枪倏然一冲,雪亮的道尖子就直接捅进了孙糍粑的胸膛。 一股热血顺着刺刀的血槽汹涌的喷了出来。 孙糍粑嘴里一声凄厉的惨叫,惊骇之极的睁大着眼睛,里面写满了不敢相信的惊惧,嘴里涌出一股血沫子,脑袋一歪。 就此死去! “杀人啦!” “杀人啦!” 周围所有的看客们都惊得身体一颤,连忙朝后远远的退去,阔出来一个巨大的空场子,个个都跟看鬼一样的看着何长缨。 津门卫买打卖打几十年的老传统,有扛不过打叫出来服软的,有自认晦气花钱低头认栽的,也有双方都‘豪强’‘硬气’,把人打残打死的,可是拿刀子一刀子捅进去,弄个透心凉的,可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呵呵。” 何长缨轻松松的拔出刺刀,那雪亮的刀刃上面,染着一片刺眼的血红,看的所有人都心肝儿直颤。 一刀毙命。 这个何爷,简直真是太直接,太粗暴了! 看着都让人大腿根子直颤。 “求着别人扎死自己,像这样的傻比,长这么大,我还真是头一次遇到;你们呢,是不是也躺下来,求着我捅捅?哼!” 何长缨的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现在正是检验你们够不够‘板儿’的时候,都麻溜的给我老实躺好,杀一个是杀,杀四个也是杀,来,来,证明一下自己也是个带把的爷们儿。” 说话间,何长缨提着刀口带血的刺刀,满脸狞笑的朝着那三个‘混星子’走去。 “妈呀!” 那三个‘混星子’一个个大脸惨白,感觉自己的裤裆都吓得尿透了,嘴里面发出一声吓破胆的惊叫,屁滚尿流的纷纷挤开人群,没命的朝着远处跑去。 整个街市都寂静无声,如果之前人们对这个何长缨何爷的印象是‘能打’‘够板儿’,那么现在,则是一种发自骨子里的畏惧。 这个何爷,简直就是如同古代的大将张辽一般,能止小儿夜啼的杀神啊! “我知道你们恨东洋人,我也恨!” 何长缨把勒贝尔步枪还给看傻了的鲁招妹:“不过我恨的是东洋的那些发动战争的野心家,那些残杀我中华将勇的东洋士兵;有能耐,战场上见,而不是来欺负这些手无寸铁的人,而且还是一个柔弱的女人!这样的泼皮无赖流氓混子,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有多少我就杀多少,杀他个干干净净,还我津门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东洋人也不是全都是魔鬼,里面也有好人;尤其是你们天天在窑子里玩的,既便宜又温顺的东洋鸡婆,就是好人;等打垮了东洋的军队,我会提议让更多的东洋女人来咱们大清当鸡婆,来做咱们大清爷们儿的生意,而不是像现在这些‘混星子’那样,只敢欺负无辜的人,只敢那一些手无寸铁的女人撒威风!” “可是何爷,要是这个女人不是东洋的间谍,这个诬陷的泼皮的确是死有余辜;可是你怎么断定她不是东洋的间谍?” 何长缨听到人群里传来小六子的声音,目光顺过去一看,发现他居然和津河客栈门前卖豆腐脑的李老汉的闺女小莲站在一起。 ------------ 第八十二章 同骑 看到何长缨望过来的目光,小莲的俏脸就腾一下子羞得通红,低着头不动声色的缩到了小六子的身后躲了起来。 这个小六子挺机警的么,够上道,知道给我铺路子。 何长缨给了小六子一记赞赏的眼神,大声的说道:“这位姑娘和她身边的这个小矮子,是前天才从法国漂洋过海来到津门的,所以我说他们不是间谍,天下也没有这么笨的间谍。” “原来是这样的啊!” 小六子装模作样的说道:“既然不是东洋间谍,那么这个孙糍粑当街淫辱良家女子,被何大人阻止,怀恨在心,居然装疯卖傻的撒泼,逼迫何大人杀他,这真是死有余辜;官司就是打到衙门,也是何大人占理儿。” 听小六子这么一嚷嚷,虽然看客们心里都怪怪的,感觉事情似乎不应该是这么一回事儿, 可是有着孙糍粑这个前车之鉴,倒没有人敢站出来起哄反驳。 都只敢在人群里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这件事暂时算是揭过去了!” 看到这种情况,何长缨的心中不禁微微一松,他最怕的就是百姓们一时激动冲了过来,从而闹出大乱子。 在刚才那种情形下,其实何长缨已经被那个孙糍粑,给逼入了死角之中。 这一刀子假如不捅出去,就代表他何长缨低头服软,估计用不了一天就会传遍大半个津门卫,被人嘲笑鄙夷。 说不定还会有怪话说何长缨就是第二个张佩纶,只会满嘴夸夸其谈,一见真章就认熊了。 这对他何长缨苦心建立起来的名声和威望,绝对会是致命的打击。 甚至不用想就知道,在明天早上大沽北炮台的沙滩上,不会有一个学员会过来,愿意跟着一个孬种去朝鲜,上战场。 所以这一刺刀,假如他何长缨不想成为天下人的笑料,还想真正做一些事情,那么他只有义无反顾的扎下去。 何长缨不动声色的长吸一口气,强压着杀人之后心中的各种不适,把目光转向那个叫夏小曼的东洋女子。 “你要去哪里?” 何长缨望着夏小曼问道。 夏小曼听得的娇躯一抖,那个泼皮刚才还是活生生的一个人,眨眼就变成了一具满地淌血的尸体,简直太吓人了。 不过想到今天假如不是这个昨天帮助过自己的男人,来给自己解围,自己只怕咬舌自尽,才能免受羞辱。 夏小曼强忍着心里的惧怕,轻声说道:“我们要去美国大使馆,请求得到庇护。” “上马吧,正好我要去紫竹林,顺路送你。” 何长缨一脸的正色对鲁招妹说道:“你和他共乘一匹马。” “不用,我们能叫车子。” 夏小曼听到何长缨居然要和她同骑一匹马,顿时羞得俏脸绯红,腼腆不已。 “人力车?” 何长缨似乎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你们两个东洋鬼子现在就是给人家一百块光洋,都没有人敢拉你们,你信不信?” “那我们兄妹自己走过去;我们是东洋人不假,可我们不是什么东洋鬼子。” 听到这个大清的武官要和妹妹共乘一骑,那个矮个子的东洋小青年就露出一脸的警惕,嘴硬的说道。 “走过去,你们知道路?” 何长缨笑着问道。 “我们问别人。” 那个小个子不服气的说道。 “问别人?你就是走到天黑,也不会有人给你们指条明路;不是我吓唬你们,到了天黑,随便几个‘混星子’一棍子砸昏了你丢进海河喂大鱼,想想你妹妹将要面临着什么下场?” 夏小曼和她哥哥的脸色顿时又变得卡白。 “走吧,送了你们,还了马匹,我还要到津门县署衙门去自首,别耽搁了我的事儿。” 何长缨一脸不耐烦的说道:“不要以为我想占你妹妹的便宜,你妹妹这么瘦,我还是喜欢丰满一些的女人;再说我堂堂一个大清的五品大官儿,长得年轻又帅气,想要女人,勾勾手,多少千金小姐哭着喊着求我宠幸。” “噗呲――” 夏小曼没忍住笑了出来,她哥哥更是忍得一脸的扭曲。 真是没有见过这么骄傲自大,不要脸的清国人。 倒是一旁站着的鲁招妹,听的那是连连点头,一脸的深以为然:就是走遍天下,也找不到一个像何大人这么英俊潇洒,本事大,又没有架子,能喊一个车夫‘老哥’的大人物! 夏小曼想了想,明媚的眼眸清亮的看了何长缨一眼,白嫩的俏脸上飞起一团浅浅的桃红,玉齿轻咬着下嘴唇,大方的走到马前,右腿高抬着踏上马镫,双手高举着试了一下,结果上不去。 “我帮你。” 喜欢助人为乐的何长缨一个大跨步,一步子就站到夏小曼窈窕的身体后面,左手握着夏小曼婀娜的小蛮腰,右手托着她软绵绵全是嫩肉儿的臀瓣儿,就往上举。 夏小曼看着瘦瘦的,没想到臀儿上的嫩肉儿倒是丰满,何长缨托的整个大手都陷入她的臀肉之中了。 又软又弹又暖,电得手掌麻-酥酥的,真过瘾! 何长缨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是一脸沉重严肃的神情,看的一边夏小曼的哥哥脖子上面青筋直跳,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况且假如何长缨不去托,难道让自己这个当哥哥的,在大庭广众之下去托自己妹子的屁股? 何长缨去托还可以说不妥,自己要去托那就成了变态了! “呀?” 何长缨这突然的无礼举动,惊得夏小曼娇躯一颤,整个人都跟傻了似的,秀目圆睁,小脸迷惘的僵在半空。 只觉得在腰间,臀儿下面,何长缨的两只大手似乎就是两个大烙铁,烙的她浑身发抖,身子发烫。 女人的臀儿嘴儿乳儿,还有花心菊蕊儿,是女人最私密,最贞洁宝贵的地方。 尤其这个臀儿,更是花心菊蕊儿所在的圣地。 这么一个羞人的地方,别说是这么一个陌生的男人,就算是是自己未来的老公,也是不能随便乱摸的! 夏小曼惊骇的双手紧紧的扒着马背,小脑袋直接当了机。 “噗――” 一声极为轻微的声音,听得何长缨微微一愣,感觉着右手托着的夏小曼臀瓣缝隙处,喷出来一小股细细的气流。 刹那间,夏小曼俏脸羞红的都能滴出血来,只想一头撞死在马肚子上面。 原来何长缨的轻浮举动,吓的夏小曼花荣失色,身体失控之下,居然放出了一个小小的香屁。 ------------ 第八十三章 既是人杰,更是魔鬼 “快上去,乖,听话。” 何长缨心里笑的心脏都在颤抖,但是他知道此时绝对不能笑出来,不然这个自尊的倔强小女孩,可真没脸活了。 夏小曼紧紧的闭着俏眼,迷迷糊糊的坐上马匹,然后感觉后背一热,何长缨也坐了上来,一手控缰,一手轻扶着自己的小软腰,这样自己就是等于被他羞耻的半抱着搂进了怀里。 夏小曼感觉自己全身上下仿佛被雷电过了一道,四肢僵硬,浑身又电又痒又麻。 一时间迷迷糊糊的不知身在何方。 “卧槽,我说怎么都感觉这事儿透着诡异,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围观的人群这才纷纷恍然大悟。 原来这哪里是何爷仗义执言,一怒杀人,义救敌国女子? 分明是何爷也看上了这个漂亮的让人心跳加快的东洋婆子,也要为国争光,日弄东洋女人。 “唉,自从咱们国朝和小东洋在朝鲜较上了劲儿,窑子里那些既温顺又便宜的东洋女子都回国避难去了;这才半月不到,窑子里的价码儿都翻了一番,艹!” 人群里顿时咒骂连连,纷纷为自己的性福和钱包而抱怨。 “老少爷们儿,劳驾让让,送了人,还了马,我自会到津门县署衙门去自首;也麻烦大伙儿义气,给做个证明,是孙糍粑这个无赖逼迫我杀他的。” “大人,我这就到津门县署衙门外候着给你作证。” 人群里,小六子大喊着,心里满满的全是激动。 在津门卫,‘混星子’们聚啸成群,在‘水锅头’‘旱锅头’的带领下欺行霸市无恶不作。 这几十年来养成的顽屙,弄得整个津门卫的寻常百姓们哪一个不是满肚子的怒火。 只是形势比人强,一个个都敢怒却不敢言而已。 结果这一个个所谓的‘硬茬子’,就像韩大嘎子,孙糍粑,遇到了何爷,立马都成了一戳就破的废货。 看何爷行事,就是一个爽气! “何爷,您老牛比!这个证明我也作。” 一个被这些‘混星子’们欺负着收份子钱的菜贩,一想着平日里受的窝囊气,也扯着嗓子吼了起来。 “何爷硬棒,我也去!” “还有我!” 这津门卫的百姓们,除了那些达官贵人,或者牛比哄哄的奢遮人物,有哪一个没有受过这些‘混星子’‘锅头’们的盘剥? 此时也都热血沸腾的纷纷叫嚷起来,要去津卫县衙去给何长缨作证。 “走,现在就去!” 小六子一声大吼,带头朝着西方的县衙走去。 “都去,都去!” “一起去,不去就是孬种。” 一个刚被津门卫的‘混星子’敲诈了一次的醉酒大汉,借着酒劲儿,敞着肚皮跟着大吼起来。 “嗒嗒嗒嗒——” 马蹄声声,溅碎了夏小曼的旖梦,她低垂着小脑袋都不敢去看马路两旁指指点点的人群,俏脸,脖子,晶莹粉嫩的小耳朵,都羞得血红。 既为自己和这个清国的男子共乘一骑而羞涩,更是刚才自己的粉臀儿,被这个不羁的男人,大手轻薄的露了气儿,而又羞又臊又气的愤愤不平。 她悄悄的把身体往前倾了倾,不让这个轻薄男人用他的肚子胸膛蹭着她的脊背。 “大人,您的左手可以松开了,作为一个路见不平的君子,你的左手现在放的位置很不合适。” 夏小曼感觉自己的心儿噗噗通通的狂跳着,刻意的用一种冷淡的语气说道,话一出口,感觉自己的话语都走了形调。 “呵呵,我怕你一惊慌就摔下去了;你看我都背了一条人命了,这还不知道会不会被拿进大狱,等秋里砍脑袋;再把你给摔伤了,岂不是罪加一等?” 何长缨一脸正色的说道,只是握着人家小腰儿的左手,却情不自禁的用劲儿握了一把。 真软! 真弹! “你——” 夏小曼岂会感觉不到后面的这个家伙作怪的左手,气的差点没给憋死过去,好一会儿才恨恨的说道:“你可真好心!” “那是必须的。” 何长缨大言不惭的说道。 “呃——,这都是什么人呐?” 夏小曼听得直翻白眼,彻底无语。 “到了美国大使馆,你们准备怎么办?” 何长缨似乎很随意的问道。 “当然是回东京了,要不然不知道哪一天又被当做间谍给抓起来了。” “听出来了,有情绪了,呵呵。” “难道我被人无辜的冤枉欺负了,还不能说几句牢骚话么?” 对于刚才的事情,夏小曼显然无法释怀。 当时自己兄妹就如同掉进狼群里面的两只小白兔,那种惊吓无助和胆寒,可能会让她一生都无法忘记。 “你当然没有错,但是那些津门卫的百姓们也没有错;前儿我还审问过一个东洋的间谍,叫石川伍一,所以这些天津门卫的百姓们被弄得风声鹤唳,这个名字你应该听说过。” “听说过;不过你在偷换话题,我没有错,他们也没有错,那你说谁错了?” 夏小曼的声音有些尖锐,雪嫩的脖颈上面的青筋都凸了起来。 “你这么聪明,还需要我说?” 何长缨微微低头,深深的嗅了一口夏小曼脖子里散发出来的清香:“谁发动战争,谁为了利益野心和私欲而制造杀戮,这些还需要我给你解释?明治,伊藤博文,山县有朋,大山岩,伊东祐亨,桦山资纪,东乡平八郎,这些人的确是东洋国内一时的人杰,不过他们既是人杰,更是魔鬼。” 夏小曼的娇躯微微一颤,过了许久,才幽幽的说道:“东洋岛国地域狭小,现在已经接近五千万的人口,而且山多田少,根本养活不了这么多的人,幸亏还有慷慨的大海,不过还是太穷困了;为了生存,我们东洋无数的女人到你们大清,下南洋,出卖肉体,唉——” “这些钱,最后都变成了明治这些野心家手里的枪炮子弹,用来杀戮我中华人民。” 何长缨微笑的说道:“地方小,穷,不是你侵略别人的理由;跟你举个例子,两家邻居,一家房子大,一家房子小,房子小的那家觉得屋里人太多住不下了,女的可以嫁给房子大的这家当媳妇,男的可以选择来打工,或者倒插门;不是拿着斧头菜刀,对着房子大的这家人一顿刀砍斧劈,占了人家的屋子,还振振有词一脸正气的说‘因为我家房子小’。” 不知不觉间,两马四人就走到了美国领事馆的门口。 低头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娇俏人儿,何长缨的心中突然有着一种难以割舍的依恋。 ------------ 第八十四章 山县小曼的七彩祥云 这个无论脸蛋,身材,还是性格,都像极了自己的媳妇儿洛瑶的女子,估计今生再也无缘相见了吧? 命运如斯,无可抵御! “媳妇儿,――” 何长缨突然放开手里的马缰,双手紧紧而轻狂的把夏小曼搂进怀里,似乎要把她娇嫩的身体镶嵌进自己的骨肉里面一般,鼻子紧紧的贴着她那雪长的玉颈,深深的嗅着她那迷人的体香,嘴里面深情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 “我-爱-你!我真的,真的,好想你!” 这突然的一幕变故,顿时惊呆了所有的人。 鲁招妹看得那是一脸的服气,心里想着大人就是牛比人,不但能拳打西洋鬼子,还能日弄东洋婆子。 夏小曼哥哥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不是内心感激刚才何长缨为了给他们兄妹解围,居然杀了一个津门卫的泼皮,想着待会儿这个大清国的武官还要到县衙自首,早就大声的叱喝起来了。 领事馆路上的国人看得都是纷纷侧目,议论纷纷,而那些洋人们则是报以理解的微笑,以为这是一对恩爱的爱人在秀恩爱。 而站在美国领事馆门前执勤的两个美国大兵,则是大吹着口哨。 怪异的想着,清国的男女什么时候居然变得如此的开化了? 真是不可思议! 夏小曼被何长缨这突然迸发的如火激情,弄得羞不可抑,一时间傻在马背上面。 尤其是‘我爱你’‘好想你’这两个让人听着就羞臊不已的词语,被何长缨饱含着浓浓的深情在她耳畔说出来。 更是让夏小曼心慌气喘,感觉着自己的心儿,都已经噗噗通通的跳到嗓子眼里面去了。 还有何长缨那双有力粗壮的手臂,紧紧的箍住她的小肚子,那份力道,箍的她的肚子直疼,让她有种窒息的眩晕。 夏小曼使劲的挣扎了几下,却感觉自己如同一只落入蛛网的蝴蝶,越挣越紧,无力挣扎。 一种奇怪之极的,酸酸甜甜的感觉,在夏小曼的内心深处无可抑制的汹涌酝酿,随即蔓延遍她的全身。 似乎自己整个儿的身子骨都被泡在酸醋里面,整个儿都如水儿般的温润绵软,再也生不出一丝的力气,来反抗何长缨的暴肆。 “你可以松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夏小曼才从这种让她心颤的滋味里惊醒过来,颤抖着嘴唇,尽力故作冷漠的说道。 “我决定了,既然让我遇见了你,你就再也不能逃出我的手心;不要嫁人,等我两年。” 何长缨缓缓的松开夏小曼娇俏柔软的小腰,把嘴巴放在她血红欲滴的小耳朵边低声说道:“不用告诉我你住在哪里――” “长缨君认为我会把自己的住址,告诉一个登徒子么?” 夏小曼把洁白的贝齿咬得咯咯直响:“我凭什么要把自己嫁给一个轻薄我的男人,我还会等您长缨君两年?长缨君,您可真是太自信了。” 何长缨没有搭理夏小曼的话,而是继续把嘴巴靠紧她的耳轮,狠狠的说下去:“因为那个时候,只要你没有听到我的死讯,整个东洋都会为我去寻找你。” 夏小曼听得娇躯一颤,何长缨话里的含义让她听得头皮直发麻,娇躯直颤。 “在那么一天,我会架着七彩祥云从天而降,来到你的身边;你给我记死了,在得到我死亡的消息之前,等我两年,不然胆敢娶你的男人,还有整个东洋,将会面临一场巨大的灾难。” “长缨君,您是神仙么,还驾着七彩的祥云,您把我当做了三岁的小女孩?今天的事情确实谢谢长缨君了,这件事情我和哥哥会和美国的李德领事交涉,希望能对您有所帮助;如果长缨君没有别的事情,那么我就进去了。” 假如说之前何长缨的话,还让夏小曼听得惊惧心颤,等到这这句‘驾着七彩祥云’一出口,算是让夏小曼,自认为彻底的看清楚了何长缨这个人。 自大,好色,轻浮而下流,而且手段残忍,杀人不眨眼。 尤其更加不能让夏小曼原谅的就是――满嘴的谎话。 人怎么可能驾驶着七彩祥云? 就是说大话,拜托也编像一点好不好! 夏小曼心里隐隐的失望,含着怒气,气冲冲的跳下大洋马,裙摆飞扬间,看都不再看何长缨一眼,直接朝着美国领事馆走去。 “唉――,可惜这是战争年代;” 何长缨看着夏小曼窈窕的背影,嘴里轻轻的说道:“瑶瑶,你在一百二十三年后,还好么?我真的很孤单,我好想你!” “何长缨――” 走上领事馆台阶的夏小曼突然停住了脚步,然后扭头对着何长缨说道:“今天的事情,还是非常感激长缨君,我的中国名字叫夏小曼,因为我是夏天出生的。” “那么――” 何长缨骑在马上望着夏小曼。 “长缨君,非常感激您今天的帮助,对于街上发生的那些不愉快,相信小姐会和李德先生进行交涉,想来贵国不会对您进行很严重的责罚。” 那个小个子东洋人下马对着何长缨恭敬的鞠了一躬。 “小姐?你们不是兄妹么,你难道是只母的;可我看着不像啊!” 何长缨表示听不明白,诧异的盯着那个小矮子的扁平的胸脯看着。 “卧槽!” 一边骑在马上的鲁招妹听的身体一哆嗦,恶心的差点从马上栽了下来。 “你――,长缨君您的眼睛真的需要看医生了。” 那个小个子的东洋人差点没被气死:“我叫井上喜郎,标准的一个东洋男人,小曼是我的表妹。” “长缨君,记好了,我叫山县小曼,咯咯,我等着你的七彩祥云哦。” 说完,山朋小曼伸出一只小白手,对着何长缨摇了摇,转身朝着领事馆的台阶上去。 “山县小曼,好特殊的一个名字;而且居然能和李德进行交涉,这么年轻的女孩子当然不是凭着自身的能量,难道我居然救了山县有朋的闺女,还搂着她走了一路?” 何长缨哑然失笑,想想也觉得不太可能,生活之中哪里能有这么多的戏说?况且东洋近五千万人,就算这个名字生僻,姓山县的总不下几万人吧。 何长缨摇摇头,不再考虑这些现在已经不需要考虑的事情,一掉马头,对鲁招妹说道:“走,去卡佩商行。” ------------ 第八十五章 沙子迷了俏眼 津海县衙的县令陈文琪,这两天非常的郁闷。 昨天因为那个何长缨和东洋人较劲的事儿,陈文琪不但几乎跑断了小腿儿,更是被哄闹着要揍洋人的百姓们给吓了个半死。 到了今儿上午刚歇过劲儿来,眼看了到了中午,就准备便装出门去赴一个乡绅的酒宴,结果手下的门子就冲冲跑进来禀告,又被百姓们堵门了。 惊得陈文琪胆寒的细问门子,才知道昨儿痛揍洋人的何大人,今儿变得更加的威猛了,直接一刀子把一个泼皮给捅死了。 现在围在衙门外面的百姓们,都是来给何长缨作证的。 而何长缨本人则是先把那两个东洋良民送到美国领事馆,一会儿就会主动过来投案。 “苦也!” 陈文琪大叫一声,惊得一屁股坐在大堂的县太爷椅子上面,心里面悲凉不已,怎么倒霉的事儿都让自己给遇上了! 这个何长缨现在名震津门,不仅写的一手好书,打得一手好拳,更是总督衙门的北洋新贵,堂堂的从五品外协守备。 听说中堂大人特许,这几天就要和李经方一起去平壤,为国戍边。 昨儿这个何长缨把四个洋人打得鬼哭狼嚎,俄国领事法国领事都亲自来找他的麻烦,结果闹到总督衙门都被中堂大人按压下去了,可见老中堂有多么器重他。 这是准备要大用的啊! 自己一个小小的六品县令,哪有胆子掺和进来,真敢拿这个不省心的混蛋下大狱,判他的罪? 可是不下狱不判罪,这小子当街怒而杀人,可是铁板钉钉的事实,真敢放他出去,不等两天,京师的清流言官能活活的弹劾死自己。 无奈之下,陈文琪一边让衙役杵作去收尸验尸,一边让文书给作证的百姓们登记名字住址,一边趁着何长缨这个混蛋惹事精还没有过来,连忙像昨天那样,跑到隔壁津门道王道台那里去讨主意。 结果很快的,皮球又被津门道和津卫府衙踢到总督衙门去了。 “这个兔崽子,他就不能消停消停,居然敢当街杀人?真当大清的王法是摆设么!” 李鸿章一听就急了,气的‘啪啪’的直拍桌子,怒着对跪在堂上的陈文琪说道:“等他投案,就先打他二十板子,再投进大狱;案子该怎么审,就怎么审,杀头,流放,还是充军怎么着,都按着大清律给我严办!” 跪在地上的陈文琪不敢多话,连连叩首,心里面却跟黄莲一般的苦: “究竟是往砍头,流放,还是充军,或者又是‘怎么着’来办这个案子,好歹您老大人总得给点提示不是?要知道这几个判决之间,可是天壤之别啊!” 何长缨和鲁招妹还了马匹服装枪支,先在紫竹林的一家拉面馆里吃了满满两大碗拉面,然后才叫了两辆人力车来到了津海县衙。 小六子那些前来作证的津门百姓,在衙门的文书登记过姓名住址之后,都早已被劝了回去。 而在李鸿章那里也没得到准信儿的陈文琪,慌的连午饭都没来的及去吃,就带着师爷和几个衙役跑到津门郊区去查看预防海河的水患去了,事先躲开了这个尴尬的场面。 陈文琪估计一时半会儿,何长缨这个惹祸精也出不去,干脆让牢子门把外监打扫的干干净净,点上熏香,又摆了两张竹床,甚至连书桌和笔墨纸砚都给何长缨提前备上了。 得到了事前指示的津海县衙的衙役头子,一脸赔笑的把何长缨和鲁招妹请进了津海县的外监,摆上了西瓜葡萄,敬上了陈文琪平日都舍不得喝的西湖龙井,连牢门都不敢关,并且嘱咐看管女牢的婆子好生的伺候着。 “大人,你这牢坐的真爽利。” 鲁招妹怯意的躺在竹床上面,嘴里面叼着一支烟,一脸满足的说道:“自从七八岁跑到津海,我只睡过两次屋子,一次是昨夜黑,不过我怕误了大人你的正事儿,都没敢睡就跑到总兵衙门外面去了,今儿这是第二次。” “这是津海县衙的大狱。” 何长缨白了自己的这个大线条的亲兵头子一眼,懒得搭理他。 “呼噜,呼噜――” 没过一会儿,鲁招妹这个家伙就呼噜噜的睡着了。 何长缨坐在桌前,望着门外的一株苍虬的大柏树,陷入了沉思之中。 当街杀人他并不后悔,现在头疼的就是怎么出去? 津门卫真正整治这些无法无天的‘混星子’,还是以后袁世凯‘小站练兵’时动的刀子,现在的津海各衙门,全都是在‘和稀泥’。 因为朝鲜战事,津门县衙已经下了严令,严禁泼皮在街上滋事斗殴,在何长缨的记忆里就有两帮‘锅头’争地盘斗殴,事后两帮各有五人投案,均判斩首。 他这事儿说起来可大可小,关键是李鸿章怎么看,抬抬手,他何长缨不但毫发无损的走出津海县衙大牢,依着一百二十年后的未来,还要给他发一个‘见义勇为奖’。 可是要是想往死里整他,就是砍了他何长缨的脑袋,也不是没有可能。 “大人,有人找您。” 何长缨听着门外的牢婆子的声音有点颤,正纳闷着谁能让这个牢婆子这么怕,就看到一脸气呼呼的薛迎春拿着大包裹,和奥黛丽,约翰一起走了进来。 “你就不能消停消停,当街杀人,你以为自己是谁?写了一本破书,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是不!一个东洋的女表子,也值得你花这个心思,没玩过女人是不?想玩你说呀!” 何长缨刚听得激动,薛迎春就恨恨的望着何长缨说道:“娼寮窑子里那些老婆子个个都便宜的很,七八个大子儿,就能让你随便折腾一宿,还能败火!” 得!我就知道哪有那种好事儿。 可你是个年轻漂亮的小女人啊,说话这么直。 何长缨唯有苦笑。 薛迎春看到了牢房内的陈设,脸色就稍微好看一些,黑着俏脸也不看何长缨,把手里的包裹重重搁在桌子上气冲冲的说道:“你看还需要什么,还是要怎么给你喊冤,你只管说。” 何长缨摇头说道:“不用担心,事情还没有这么严重。” “当街杀人还不严重,你以为自己是皇亲国戚!” 薛迎春气的直咬银牙,真想给这个混球扎一剪刀,让他好好的清醒清醒。 “何长缨,你真是一位骑士;不过让美丽的姑娘为你落泪,可不是一个好骑士哦?” 奥黛丽两眼冒光的看着何长缨,不过话里面显然另有所指。 “?” 何长缨疑惑的朝着薛迎春望去,薛迎春当仁不让的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怎么地,你瞅啥?眼睛还不能被沙子迷住了啊!” ------------ 第八十六章 我不如你多矣 “是,是,今儿的风可真大;要不要我帮你吹吹?” 何长缨这才注意到薛迎春的俏眼微微红肿,心里面一片暖流涌动,笑着调戏道。 “咚!” 薛迎春袖子里的剪刀立马滑进她的小手里,重重的插在桌子上面,杏眼圆睁的望着何长缨怒道:“来呀,你吹呀!” “谁,谁在动刀子?” 躺在竹床上正呼呼大睡的鲁招妹一个警醒,睁眼跳了起来。 “有话好好说,一个姑娘家,天天拿着剪子成什么话。” 何长缨心虚的不敢接薛迎春的话,笑着和约翰说道:“约翰,谢谢你能来看我。” “何长缨,我的朋友,原谅我不能给你任何的帮助。” 约翰歉意的对何长缨说道:“当时的事情我都听小六子说了,何长缨您是一位真正的绅士,如果在我们帝国,您甚至会得到政府的奖励。” “约翰,虽然大清的制度确实有着很多的缺陷和荒谬,可是你们西方现在也不是那么的美好。” 感觉着一边的奥黛丽似乎很不服气,何长缨接着说道:“奴隶,鸦片,军备竞争,殖民地,这里面哪一条不是斑斑的血泪,罄竹难书?” 约翰兄妹虽然听不懂什么是‘罄竹难书’,不过对于‘斑斑的血泪’还是能听懂的。 “何长缨,既然你们的不好,我们西方的也不好,那你说谁是好的?” 奥黛丽依然有些不服气。 “我们的眼光不要局限于现在,要往前看,看未来。” “未来?何长缨你就能保证未来一定比现在好?” 奥黛丽一脸的怀疑。 “对此我深信不疑。” 何长缨斩钉截铁的回答道:“如果我不死,咱们都会幸运的看到这一天的到来;假如我不幸死亡,咱们的儿女们也一定能够看得到。” 老外听不懂这些中华词语的精妙,可是一边的薛迎春显然立即就听明白了。 她狠狠地白了何长缨一眼,不过听着里面的‘假如我不幸死亡’,俏脸上面不禁浮出一丝黯淡,终究没再多说什么。 送了了薛迎春和约翰兄妹,何长缨的屁股还没坐热,唐绍仪居然赶了过来,这真让何长缨又惊又喜。 “安之,你这性子呀——;听说安之准备带学员兵去朝鲜?” 唐绍仪的视线显然没在一个津门卫泼皮的小命上面停留,而是直奔主题。 “有这么一说,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何长缨递给唐绍仪一支烟,瞪了一眼在一边床上自顾自的歪着抽烟的鲁招妹说道:“招妹,客人来了还不知道上茶?” “哦,哦。” 鲁招妹这才连忙跳起来,给唐绍仪倒茶水。 “免了,我刚好不容易才从朝鲜那个破地方跑回来,还没享受够津门的花花世界。” 唐绍仪直接拒绝,然后想了想慎重的说道:“安之,我把你当自家兄弟才说实话——” “老哥,你只管说。” 何长缨微笑着说道。 唐绍仪迟疑的一下,何长缨笑着拿出三块光洋出来嘱咐鲁招妹:“去切两斤卤肉,整几个凉菜,弄三斤烧刀子二锅头,今儿就在牢里回请少川老哥了。” “按说叶提督和聂军门下面的五千练军都是咱大清朝一等一的精兵,可是东洋人的军队也不可小觑,而且胜在军纪严明;——” 有些话,太敏感,唐绍仪感觉没法再点透了,只是含糊的提醒着何长缨: “正所谓兵事险恶,胜了,前面有这些提督总兵们领着光彩;万一兵事糜乱,这些学员兵可是中堂的心头肉,里面更有许多北洋营官哨官帮办参赞的子弟,损了折了这些子弟兵——” 下面的话唐绍仪没有再深说下去,不过何长缨也是听明白了。 就是一句话,唐绍仪根本就不看好这次平壤守城战。 而且万一真的赢了,前面有这么多的大人等着分功劳,轮到他何长缨没剩不了什么了。 可是如果输了,他何长缨在北洋没有靠山,很可能就会拿来当替罪羊,背黑锅。 何长缨听了微微一笑,要说黑锅,清末两个最大的黑锅王,一个是曾国藩,一个就是李鸿章。 在中国,是不是的人,这黑锅你想背还背不上呢。 “老哥的意思我明白,不过这朝鲜,我是肯定要走一朝的;袁大人现在在哪里?” “也在津门。” 话一出口,唐绍仪就后悔了,低声说道:“安之我就跟你明说了吧,是慰亭让我试一试,看能不能劝你不要去平壤,在——” 唐绍仪咬牙压着声音说道:“在平壤的六路大军溃退到鸭绿江畔前,最好不要请征。” 何长缨心中叹息,中国历来不缺能人,就是一个个公心太少,私心太重而已。 “安之,你不会心里已有所料?” 唐绍仪说完这些话,就注意的看着何长缨的脸色,在上面他居然没有看到一丝的震惊和诧异,而是无奈的叹息,不禁心脏一抖。 “老哥能说这些话,足见是把安之当成自家兄弟;而老哥和袁大人在朝鲜办了十年的外事,一直和东洋人较量,看来这是真的摸清了东洋和咱们大清的底细。” 何长缨给唐绍仪递了一支‘品海’洋烟: “既是自家兄弟,我也不说那些虚头巴脑的糊弄话;就如我今儿在武备学堂讲的那样,我就是准备到平壤赴死的。” 看到唐绍仪脸色一惊,手里的香烟都掉在桌子上面,何长缨继续说道:“国事艰难,东洋狼子野心步步紧逼,总得有人过去顶着,试一试,看有没有挽救的可能;不然我不甘心。” 唐绍仪久久无语,然后长叹一声:“好一个不甘心,安之我不如你多矣!” 是夜,唐绍仪和何长缨秉烛夜饮,酩酊大醉。 津门,北洋武备学堂。 濛濛的夜色中,大校场的草地上站满了来自各个学堂,蜂拥而来的学员,都闹哄哄的议论着。 对于这种严重违反校规的行为,今天所有的教习们,都先择了视而不见。 因为这些学员们,假如那个二杆子武备能走出津海县衙的大牢,明天估计就会有很多将会离开学堂,到朝鲜去打仗。 虽然据说很安全,可是打仗的事儿,谁能说得准呢? 枪子可不长眼睛。 之所以说‘假如那个二杆子武备能出来’,是今天上午来武备学堂招兵的那个二杆子协办武备,居然因为一个东洋女人,愤而杀了一个泼皮,被投进了津海县衙的大牢。 ------------ 第八十七章 星火燎原 所有的教习们,既无语这个二杆子武备的鲁莽冲动,更为他不值。 津门卫的‘混星子’,一直是这个城市的毒瘤,谁都拿这些蛆虫一样的无赖没有办法。 跟这些丧家野狗一般的贱命换命,只要是一个正常人,都不会去做。 这个何武备倒好,一刺刀下去,就把这个泼皮给捅了个透心凉,结果把自己也给搭进大狱里面去了。 “何大人真不值,为了一个东洋女人――” “什么叫不值,什么为了一个东洋女人,这是为了一个东洋女人的事儿么?这是做人的底线!” 一个学员刚说半句话,就被旁边的另一个学员愤怒的大声打断: “祸不及妻儿,这是连土匪强盗都懂的规矩,在街面上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能耐?有种上朝鲜去跟东洋兵打!这些津门卫的泼皮混子,个个都是什么德行,你不知道?” 人群里面,陈世杰高举着双手大喊着:“依着我的意思,现在咱们都甭说什么废话,所有人都到津海县衙去;因为一条蛆虫一样的泼皮,难道朝廷真的要把何大人下狱?” “说句心里话,对何大人那一刀子,我郝天胜就是一个‘服’字;不敢去面对东洋人的枪炮,只敢躲在津门卫,欺负调戏一个无辜的东洋女人,也是个爷们儿?瞧瞧这些‘混星子’的出息!还挺着肚皮跟何大人叫板儿,换了我,也是眉头都不带眨的给他一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这些‘混星子’就是津门的害群之马,坑蒙拐骗偷,欺行霸市抢,坏事做尽做绝;官府一个个当缩头乌龟视而不见,天天只懂得贪污受贿玩女人,等何大人怒而出手,这时候却一个个都把乌龟壳的脑袋探出来了;我呸,什么玩意儿!” 一时间,整个武备学堂的大校场,如同一锅烧滚的开水,群情激奋,一片沸腾。 “步队学员,听我命令。” 林云瑜突然大吼起来。 顿时,整个大校场都鸦雀无声,人人都想听这个占了一半人头的武备学堂步队的大队长要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去示威,可不是什么好主意;云瑜总不会这么愚蠢吧?” 沈兆翱望着步队那边的林云瑜小声的嘟囔着。 “什么愚蠢?” 旁边站着的段熊波好奇的问道。 “没什么,你去不去?” 段熊波迟疑了一下,点头说道:“都去我也去。” “呲――,感情你就是一个凑热闹的。” 段熊波老脸红了一下,不高兴的说道:“兆翱我可比不上你,我一家几口弟弟妹妹都等着我的三两银子吃饭,丢了差使一家老小喝西北风去。” “抱歉,我没有取笑你的意思。” 沈兆翱知道段熊波家里困难,父亲走的早,母亲四处打临工根本挣不了几个钱,每月就指望着他的三两银子过生活。 “没什么取笑不取笑的,这都是实情。” 段熊波倒是一脸的坦然。 沈兆翱微笑的说道:“那你明天就不要去大沽沙滩了,愿意去的工科学员由我带队。” “我为什么不去?像何大人说的那样,国家百姓拿银子白养了咱们这么多年,不就是指望着这时候能拿着枪去上战场?我不去,街坊邻居不都指着我家里的脊梁骨给说断?就算是死在朝鲜,我的抚恤金总够家里花个两三年,有这两三年时间,弟弟妹妹也都长大能挣钱了。” 段熊波咬牙说道,似乎还没去朝鲜,就已经抱着死亡的打算了。 “老段,我不如你。” 沈兆翱心悦诚服的说道。 “屁,你别忽悠我;咱们武备学堂的双璧,治军严谨雷打不动是林云瑜,布阵谋略滴水不漏是你沈兆翱,我就是修修枪炮机器,纯粹就是一个打杂的挑夫。”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些没营养的话,那边林云瑜的步队已经整合完毕,三百学员笔直的站成一个方阵,肃穆的屹立在皎洁的月色之下,给人一种萧杀和钢冷。 “全体回到寝室,立即清洗就寝,愿意去朝鲜赴死的明天早上准时集合,去大沽口北炮台沙滩向何大人报道。” 林云瑜以着不可辩驳的语气大声的说道。 “可是云瑜,何大人现在在津海县衙大牢,明天怎么可能去大沽炮台?” 陈世杰不解的大声问道。 “是呀,是呀,先把何大人弄出来,咱们再去大沽才算能成事儿啊?” 剩下‘马,跑,工’科,还有别的学堂的学员们都议论纷纷。 “咱们今天得到何大人的命令就是,明天早上愿意跟着他去朝鲜的,就到大沽北炮台的沙滩报道;作为军人,别的我不懂,也不管,我只知道准守命令;那么我明天就到那里去报道。” 林云瑜大声的回答着学员们的疑问。 “可是何大人不在哪里啊?” 陈世杰感觉这个林二哥平时多精明的一个人,怎么这时候脑子不好使了? “那不是我需要考虑的事情,既然不来,我就在那里等!” 听到林云瑜的这句话,大校场上的绝大多数的学员们都是眼睛一亮,听懂了林云瑜的意思。 一个个顿时都兴奋起来,觉得这是一个最合适也最妥当的办法。 要知道到津海县衙示威这种激进的做法,可是一把双刃剑,稍微搞不好,说不定反而会给何大人带来更大的麻烦。 倒是林云瑜的这种用沉默的方式来进行抗议,不但让人抓不住把柄,而且感觉似乎更加的有力量! 单纯的陈世杰还是没能清理明白里面的逻辑,奇怪的问道:“要是何大人一直被关着出不来,那怎么办?” “很简单。” 很少笑过的林云瑜,极为罕见的在嘴角炸出一丝微笑:“那么,我们就会一直的等下去,等到他出来为止!” “高,这招真高!而且任谁都挑不出来毛病。” 段熊波听得是茅塞顿开,一脸的赞叹。 “老段,别感叹了,让工队集合,回去睡觉。” 沈兆翱心中也不禁微微激动起来,这种沉默的力量的展示,只是想一想,就激动的让人心灵发颤。 “北洋水师学堂集合,回去就寝,明天大沽炮台。” “博文书院的同学们,回书院写传单去,告诉所有津门的百姓们:今天将何大人下狱人人都装聋作哑不吭声,就像《呐喊》里面说的那样,明天等到咱们自己受到不公正的待遇,别人也会装聋作哑的吭声,到最后任由这些恶人在咱们的头上作威作福,任意欺凌!” “电报学堂的学员们――” ―― 在很多年以后,远东帝国的历史学家们,一次又一次,无数次的争辩,考证,这个国度从何时开始真正的觉醒。 这个时候,他们都会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投注到那本《呐喊》,还有这个月色皎洁的夜晚,这个北洋武备学堂的大校场。 星星点点的火苗,一旦点燃,终归星火燎原,把腐朽的大清王朝烧为灰烬,彻底埋葬。 等不久以后,清王朝的统治者们惊骇的发现那书里面所蕴含的恐怖力量,想扑灭它们的时候。 已经为之晚矣! ------------ 第八十八章 男儿当有杀心 津门,总督行台衙门。 “杏荪,李德那里又怎么说,还死揪着要共同审问不松口?” 提起美国领事李德,李鸿章就一肚子的火气。 昨天盛怀宣把经过自己这边签押房的师爷润色过了的,石川伍一的‘证词’送给李德过目,结果李德根本不买账,竟然说清国历来盛行刑讯逼供,常有屈打成招之事。 只有经过美国人参与的审问,才能证明石川伍一究竟是不是日间。 这在李鸿章看来,简直就是胡搅蛮缠的笑话。 一个犯人你不往死里揍他,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承认自己犯过罪案? 本来李鸿章把今天和张弼士喝了一下午的酒的儿子女婿外甥找过来,就是想听听他们对于何长缨今天当街杀人这个案子,有什么见解。 然而话还没开说,直隶布政使周馥就从保定赶过来求见,屁股还没坐热,盛怀宣也递了帖子进来。 说是下午李德又去了一趟津海关道,有要事要当面禀呈。 结果一等盛怀宣进门行礼,李鸿章就忍不住问道。 “大人,真是一个好消息。” 盛怀宣先恭敬的给李鸿章行完半膝跪的礼仪,才笑嘻嘻的站起来。 “哦,怎么说?” 李鸿章听了不禁精神一振。 这些天因为石川伍一的案子,李鸿章被美国人,英国人,还有总理衙门,折腾的不胜其烦。 现在清日两国在朝鲜磨刀霍霍,结果李鸿章这个主帅却整天被这些芝麻琐事困扰的焦头烂额。 要知道他已经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整天被这些事情牵绊,哪还有精力再去关注朝鲜。 “中堂,李德今天下午到了津海道衙,表示完全接受咱们提供的关于石川伍一这个间谍的供词,并且表示不再强行要求咱们释放遣返石川伍一回东洋国。” 随着盛怀宣的话一说完,屋子里的几个人都是一脸的惊愕,什么时候这些西洋佬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张佩纶看着盛怀宣眼睛里的狡谐之色,就笑着说道: “杏荪,你就别再抖包袱了,有什么原委你就痛痛快快的说出来,别让我们猜着费神。” “你小子!说吧。” 李鸿章这才明白过来,笑骂着说道。 “中堂,不是我抖包袱,而是这事儿真是巧得让人称奇,也惊得我出了一身的冷汗。” 虽然额头上并没有汗,盛怀宣还是忍不住举手擦了一把。 听盛怀宣这么一说,就更加的勾起了众人的兴趣,就连周馥也忍不住问道:“怎么个巧法,又是什么事情,能吓得咱们北洋的财神爷出了一身的冷汗。”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 “中堂知道今天何长缨救得那个女子是谁?” 这次盛怀宣没有再抖包袱,而是直接说道:“她叫山县小曼,是山县有朋的闺女。” 满屋悚然。 山县有朋,号称当代东洋陆军之父,上一届的东洋内阁首相,现任东洋枢密院议长,控制着军界,左右着政界,是东洋除了伊藤博文之外,最有权势的一个人。 这要是他的闺女在大清出了岔子,那才真是世界哗然,在列国面前丢尽了老脸。 和东洋之后那是不死不休不说,美国方面还不知道会降下怎样的雷霆之怒。 “噗呲――” 看到众人的眼光都望了过来,张佩纶才笑着说道:“这个何安之倒是一个多情种子;中堂,下午我也特地打听了一下,昨天何长缨就是因为这个女子和列夫男爵起了冲突,今儿正巧遇上几个泼皮当街调戏,就又一次英雄救美;那个叫孙糍粑的无赖是津门卫里有名的难缠,粘上去就甩不掉,逼着安之用刀子捅他,扬言着不然就要睡那个女子,安之大脑一热,就扎进去了。” 原来竟是这么一回事儿。 李鸿章原本只知道何长缨因为护着一个东洋女人,和津门卫的泼皮起了冲突,当街杀死了那个泼皮,具体的缘由因果却并不知道。 现在听女婿一细说,才知道里面的情形,而且一听‘糍粑’这个外号,就可以想象得到,这个泼皮是何等的难缠。 “舅舅,我觉得何安之扎的好,这些津门卫的泼皮个个都是滚刀子肉,无恶不作无法无天;而且当时这么多的人看着,安之这把刀子要是不捅出去,他的名声可就是废了,反而成全了这个无赖的名声;说句不该说的,要是我,我也捅。” 张士珩忍不住为何长缨打抱不平起来。 “父亲,现在事情已经明白了,这事儿就算是闹到紫禁城,任谁也没二话说;” 李经方斟酌着说道:“是不是把安之先放出来,明天学员们还要到大沽口点将,这要是主帅不去,未免不妥?” “你们几个小儿辈在说什么昏话?” 李鸿章重重的拍了一把桌子:“我大清没有律法?当街杀人,谁给他的这个胆子!让他在牢里好好反省反省。” 张佩纶几人都是无言以对,心想着大清是有律法不错,可是律法对付这些泼皮无赖都是屁用没有啊! 当时何长缨假如不捅死那个无赖,说不定山县有朋的闺女,还真要被那些‘混星子’给糟蹋了。 到时候别说西洋人不会来调停,就算来调停,估计急红了眼的东洋人也不可能同意。 “这小子是该反省反省,不然过两天跑到了朝鲜,依着他的猴子性子,还不搅得平壤鸡飞狗跳?” 盛怀宣笑呵呵的说道,在他的心里一直都很欣赏这个何安之,想把他弄到津海关道里面去。 “让他去,不然我这津门卫非让这个兔崽子给搅得一塌糊涂;唉,何宁远那小子多温文尔雅的一个秀才,怎么生出这么个儿子?“ 李鸿章说着说着,也不禁笑了起来。 其实在他的内心深处,对这个何长缨反而是更加的满意了。 有机警,会办事儿,能写得一手好文章,关键时候又能拉下脸子,插科打诨顺杆儿爬,这些都是他何长缨的本事。 然而仅仅凭借这些小聪明小手段,就想做出一番大事业,却还是远远不够的。 自古能成大事者,杀伐果断,才是他所需要具备的基本品质。 想成就一番大事业,想掌管一个偌大的基业,统领一批优秀的人才,没有一点杀心,怎么能够震慑住那些在四周虎视眈眈,图谋着的财狼虎豹? ------------ 第八十九章 李鸿章的泪 就像袁世凯这小子,就很不错;不学而有术,在庆军士兵哗乱的时候,能果断的假行军令出手杀人,在朝鲜的壬午军乱和甲申事变中,敢开枪敢把东洋人击退。 今天在那种情况下,何长缨敢果断出手杀人,而且杀人之后却并不惊慌失措,一方面能成功的鼓动周围百姓的情绪,让其去津海县衙为他作证,同时先将那个东洋女子送到美国领事馆,然后自动投案,整个过程有条不紊节节相扣。 从些许小事之中,就已经可以管中窥豹的看出此子的二三峥嵘! 年纪虽轻,却以有狮虎之相啊! 难怪他能写出那句:今日长缨在手,何日手缚长龙。 不过对于这句诗里面的‘缚长龙’三字,让李鸿章有些不喜,甚至有些隐隐约约的警惕,不过随即他就自笑起来,自己真是当了一辈子的‘裱糊匠’,现在都快当成神经病了。 别说这小子现在只是一个区区从五品的协办守备,就是当年自己的老师手握重兵,位极人臣,也不敢逾越这个雷池啊! 改朝换代,哪能是如此的轻而易举? 而且就愿意去平壤这件事来讲,不管怎么说,这个何长缨都比李鸿章原先看重的那个‘杀伐果断’的袁世凯要强。 之前李鸿章有意让袁世凯再去朝鲜,联络韩国的官员,不过这个袁世凯一直磨磨唧唧的拖延着不肯前往。 到了现在,直接连他总督衙门的门都不登了! 还有袁世凯的臂膀,那个唐绍仪,宁肯到盛怀宣的津海关道寻路子,都不进自己的总督衙门,不就是害怕自己让他回朝鲜事宜。 所以说就冲着他何长缨能主动请缨去平壤,就算今儿没有山县小曼这个转机,他李鸿章也要保下他的这个肥西小老乡。 “中堂为何而笑?” 周馥笑着问道。 “我是笑这小子不仅运气好,而且人缘也好;不然杏荪能这么急着跑过来替他说话,还想把他挖到津海关道。” “中堂,津海关道,招商局,还有电报局确实缺人。” 李鸿章一说,盛怀宣就开始腆着脸叫苦。 “行了,这事儿就这样了;你给陈文琪说一声,先关他两天;” 李鸿章给儿子李经方说了一声,然后笑着对周馥说道:“玉山,这次请你过来,就是想让你挑个担子;这个总理前敌营务处的差事你担待起来,你看如何?” 周馥有些迟疑,叶志超,卫汝贵这一群丘八个个眼睛长在头顶,除了李中堂,谁能调动了他们? 李鸿章知道周馥不愿意跟叶志超搅在一起,直接就把话放明白的说道:“曙青在平壤,可是辽东那一片也需要一个得力的人来压着后阵,平壤那边你暂时不需要过去,只在沈阳调兵遣将,办理各种征调事宜就可。” 听李鸿章说不去平壤和无法无天的丘八搅在一个锅里,周馥才勉强点头同意。 “杏荪,这个总理后路转运事的差事,你一定要办的妥帖;玉山这里需要什么,你都要最快最好的办好。” 李鸿章看周馥点头答应,立即就高兴了起来,偏头叮嘱着盛怀宣。 为了这个‘总理前敌营务处’的人选,这些天可真是一波三折。 之前朝廷和李鸿章都希望刘铭传能接下这个职务,统帅前敌诸君,不过刘铭传以生病为由,直接拒绝出征。 两江总督张之洞坚决的不允许南洋水师北上,增援北洋水师。 这真是仗儿还没开始打,他李鸿章就寒透了心。 看到见周馥点头答应,李鸿章的心情才好一些,不愧是跟随自己几十年的老人,关键时候,也就自己人能顶事儿;别的满朝文臣武将,不落井下石,他李鸿章就感激不尽了。 真是一说都是泪啊! 现在既然理清了各路的关系,剩下的就是按部就班的各司其职,同心协力的好好对付东洋人了。 “中堂您只管放心,但凡周大人发话,要什么我都会全力以赴。” 盛怀宣立刻全口应承下来。 “哈哈,有玉山坐镇辽东,杏荪在津门调配协同,曙青在平壤拒敌于大同江北,平壤战事无忧矣。” 李鸿章高兴的端起茶杯,送客。 “为中堂贺!” 大堂里的众人纷纷站了起来,一片祝贺讨口彩。 ―― 何长缨整夜翻来覆去的难以合眼,不仅仅是心事太多,更主要的是鲁招妹的鼾声太婉转,整个儿就是鼻子上面戴着两个大哨子。 哨音时轻时重,时短时长,搅得几乎快崩溃的何长缨直到接近天明才疲劳睡去。 一夜既过。 光绪二十年七月十六日,西洋历公元1894年8月16日的清晨,终于姗姗来迟。 此时,何长缨心事重重的坐在床边发呆,右手里面的那对绿翡翠健身球无意识的转得啪啪作响,因为他发现不知何时津海县衙的狱吏,居然偷偷的把牢门给锁死了。 他和鲁招妹喊了半天,到最后鲁招妹一嘴一个‘MB’‘MB’的咒骂着,都没有一个狱吏露头搭理他们。 何长缨的心开始沉了下来,事情似乎有些小不妙啊! 怎么办? 同一时间,博文书院的学员们个个都是红肿着写了一夜的传单的眼睛,开始沿街叫喊发传单。 他们的时间很紧张,发完传单,就得赶紧到大沽北炮台的海滨沙滩去报道。 就像武备学堂步队那个的大队长说的那样,不管何大人来不来,他们都会准时到那里去等。 然后用这种静默的力量,来展示他们的愤怒和不妥协。 几乎在这个时候,北洋武备学堂,水师学堂,电报学堂和医学堂,几乎倾巢而空,所有的学员们都排着整齐的队伍,每个人都带着一脸的坚毅,朝着大沽北炮台行军。 山县小曼和她的表哥井上喜郎,正在顺着长长的甲板,登上一艘德国人的商船,她回头遗憾的望了一眼这个美丽的国度。 海风吹散了她的长发,裙裾飘扬间飘飘若仙。 小时候,也在这个辽阔的国度断断续续的生活了几年,遇到的清国人对他们东洋人说不上有什么热情,但是也谈不上什么敌视,就像两家多年的老邻居,平淡如水却也习以为常。 只是以后再也不可能了吧? ------------ 第九十章 别了,七彩祥云 父亲, 您和您的战友们为了拓展东洋民族的生存空间,我不能说不对,可是就像长缨君讲的那个小故事那样,为什么不能选择一种更加温和的方式呢? 为什么一定非要举起屠刀,大打出手,进行杀戮呢? 精美的瓷器一旦打碎,就算以后再如何的修补,也不可能补好那块块碎片间的裂纹。 那么人心呢? 可以想见, 从此以后, 十年, 百年, 甚至千百年, 中日之间,这对原本还算和睦的亲邻,一衣带水的兄弟,师生。 本该和睦相处,以求共同雄振亚洲荣光,抵御西方殖民的搭档。 却终将成为,你死我活的世代恩仇! 而这一切,就是因为您们今日鲁莽的决定,和贪婪的野心。 从此以后, 在这片热土上,我东洋儿女估计再也寻找不到之前的那份平淡和随意,有的只是中国人对我们的敌视和诅咒! 这个时候,一缕金色的初阳破开云霭的遮挡,照映在山县小曼清丽的小脸上,她秀眼举目望去,只见东天的薄云在阳光的透射下,边缘幻化出各种明丽的色彩。 “在那一天,我会架着七彩祥云从天而降,来到你的身边。” 何长缨的这句话突然遂不及防的冲进了山县小曼的心田,让她如痴如醉,却也黯然不已。 大清这个腐朽衰老的落后帝国,就这么毫无设防的横躺在东亚天空下的一块大肥肉,终将难逃世界上各路列强财狼的贪婪。 想要振奋,何其困难? 等几十年过后,已经有了一大堆儿女的长缨君,偶然间想起昨天发下的那个轻狂而年少的誓言,想来一定会为自己年轻时的自大鲁莽,而咧嘴大笑吧。 别了,津门卫。 别了,大清。 还有, 别了,长缨君。 别了,那注定只能萦绕在梦里面,现实中永远都不会出现的七彩祥云。 津海县衙。 一大清早,县衙门外已经涌满了津门卫的百姓,很多人手里都拿着博文书院的学员们散发的传单,大声的念给众人听。 在整个津门卫,普通百姓平日里有哪一个没有受到那些‘混星子’的欺负盘剥?此时听到传单里面说的那些话,顿时都感觉自己如同醍醐灌顶一般的清醒过来: 只要何大人能平安的出来,正所谓前有车后有辙,看以后津门卫还有那个不怕死的‘混星子’敢四处拿着狗命来讹人? 假如何大人出不来,那么以后整个津门卫的寻常百姓,就等着被那些‘混星子’恣意欺辱敲诈,只敢怒而不敢言! 所以,救何大人其实也就是在救自己! 一时间,津海县衙门外人山人海,人数已经远远超过昨日,而且还有着大批的百姓源源不断的蜂拥而来。 更让众百姓兴奋的是,往日里街上一群群牛比哄哄,四处闲逛,到处招惹是非的‘混星子’们,今儿突然如同集体消失了一般,一个都看不到了。 这让津门卫的百姓们更加感受到了人多力量大,浑身充满了无畏无惧的力量。 “放人!” 一大清早就喝了半斤二锅头的杀猪汉张大彪子,扯着嗓子猛然大吼起来。 作为一个天天掂着剔骨刀的一个杀猪大汉,张大彪子天天被那些身上都没二两肉,一阵风吹就倒的大烟鬼敲诈着要‘保护费’,也不知道有多少次想跟那些泼皮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只是家中上有老下有小,一直都苦苦的忍着,此时终于第一个忍不住大吼了起来。 “放人,放人!” 一时间衙门口外的百姓都跟着大吼起来,震的真个津海县衙内的衙役文书师爷县令们,人人色变。 “大人,您得赶紧拿个章程出来啊?万一引起民乱,先不论别人,大人您的前程可就全完了。” 陈文琪的绍兴师爷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原先跟着他老子陈府台多年的一个老人,所以说话就少了很多的顾忌,眼见着县衙门外越集越多的百姓,就急的直催促陈文琪拿出对策。 “我能有啥子招。” 陈文琪一说就是一肚子的苦水:“你刚才也听到了何守备的那个亲兵,一口一个‘MB’一口一个‘MB’,弄得好像他妈就是没长那玩意儿似的!总督府的李伯行传来的话是不管不问先关他两天,你说怎么办?” “大人,依着我说,这事儿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这样,你还是得再跑一趟总督衙门,在李伯行那里讨个主意;就是以后真的是出了岔子,总督府那边总会帮您担待一二。” 陈文琪一听,就觉得有理,连忙站起来要出县衙去总督府讨主意。 “大人,后门;前门你出去,还能走得了?” 绍兴师爷在后面大叫起来。 直隶总督衙门。 李鸿章黑着脸坐在二进签押房里,桌子上放着那张博文书院学员们撰写散发的传单,儿子女婿外甥三人都是一脸的苦笑。 今天早上,这些传单在津门卫引起了轩然大波,根据陈文琪的禀告,现在津海县衙门口,已经聚集了不下万余的百姓。 个个群情激奋,随时都处于失控的边缘。 而张士珩则是带来让李鸿章更加震惊的消息,他的北洋低级军官的培养基地,武备学堂和水师学堂的学员几乎倾巢而出,正在向大沽北炮台的海滨沙滩而去,报名参加去平壤的学员营。 谁能想到,只是一夜时间,竟会变化如斯! “中堂,现在放比不放要好,早放比晚放要好,津海县令还在一进的签押房候着。” 张佩纶心里面暗暗的吃惊,这个何长缨简直就是一个妖孽般的存在,短短十几天的时间,名声竟如彗星般的崛起,国朝两百五十年,何曾有过如此惊才绝艳的人物! “就关着他!” 李鸿章怒着指着桌子上的传单说道:“你们看看这张传单,把他何长缨比作怒杀牛二的青面兽杨志,说是宋朝徽宗昏庸不堪,三衙管军高俅奸臣当道,尚且知道轻罚杨志;现今明主在位重臣清明,‘窃思竟不如昏宋矣?’这是威胁说今儿要是我不放这个兔崽子,就连宋朝的高俅都比不上!” “啪!” 李鸿章又重重拍了一把桌子:“经方,这小子现在属于你们平壤调遣,他又说要靠着你这棵大树,去把老夫我的翡翠球儿给我要回来。” “可是不放,那些学员怎么办?再说昨晚到现在何长缨一直都关在津海县衙,这事儿都是学员百姓自发的,管他什么事儿。” 张士珩忍不住替何长缨叫起冤枉,全然没看到张佩纶在对面朝他连连使眼色。 ------------ 第九十一章 虎贲 “怎么办?凉拌;那些学员愿意在那待着,就一直待着好了。” 李鸿章气呼呼的站起来,直接走出签押房,弄得张士珩一脸的无奈。 “好了,楚宝咱们一起去找何长缨讨他顺走中堂的宝贝翡翠球,那可是当年缅甸国王呈上来的贡品,老佛爷赏赐下来的。” 李经方笑着站起来说道。 “我不去,要去你去,我算是没脸。” 张士珩闷声闷气的说道。 “哈哈,楚宝呀楚宝。” 张佩纶轻拍着桌子大笑了起来:“你怎么还没听懂中堂话里的意思?” 李鸿章走出签押房,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然后就变成一丝警惕,不过他又随即统统化为释然。 他笑着自嘲:“做了一辈子的‘裱糊匠’,还真是做上瘾了;吃着现在的饭,却在替猴年马月的后人操心;如果说魏延那般的反骨人物,他袁世凯,还有那天那个满嘴跑马的孙文,哪一个不比他何长缨更像?” 何长缨走出津海县衙的大门,门外顿时传来一片雷霆般的欢呼声,每一个参与其中的津门卫的百姓都浑身颤抖,激动如狂的大叫大喊着。 因为在他们的心中,这是官府迫于他们的力量,从而低头放了何大人,这种参与集体洪流的奇妙感觉,让他们浑身热血沸腾,如痴如狂的不能自抑。 “津门卫的兄弟姊妹们,我何长缨感谢你们,正是因为你们――” “何大人,何大人!” 人群里面,众人压抑不住的激动,纷纷再次高吼起来。 “感谢你们!” 面对这些狂热的人群,何长缨停止了说话,他知道相对于这种热血,任何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 于是,他朝着左中右,深深的鞠了三个躬。 而这就更加的点燃了在场所有百姓的激情。 一波波更加浩大的巨吼,在津海县衙的上空不断的咆哮着,震得一边的李经方张士珩倏然变色,而陈文琪这个年轻的县令则是的双腿一软,又一次重重的坐到地面上去了。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何长缨的身影匆匆出现在大沽北炮台的沙滩上。 碧海,蓝天,沙滩,清爽的海风,海面上白帆点点,海鸥翱翔。 金色的阳光还带着夏末的热力,照耀在那金色沙滩上。 而在那沙滩上面,那九个整齐肃穆的方阵,让何长缨的眼睛不禁湿润起来。 感谢你们,没有让我失望! 这个伟大而灾难深重的国家,在每每最危及的时候,正是总有一群如你们这样的人,不怕流血牺牲,不计较个人荣辱得失,能而勇敢无畏的站出来,为之拼搏奋斗。 这个伟大的中华民族,才没有像古印度,古埃及,古巴比伦那样,消失在滔滔的历史荒漠之中。 成为永远的遗迹。 感谢你们! 看到了何长缨的身影,随即,整个海滨沙滩上面,欢呼声震彻云霄! “颦儿,怎么样,你老子我没说错吧,这样的夫婿绝对是提着灯笼都找不来。” 罗荣光今天早上硬拉着他羞臊得满脸通红的闺女来北炮台观望,看到何长缨一出现,海滨沙滩上的学员们跟疯了似的乱吼了起来,不禁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 罗颦儿偷偷的远瞟了何长缨一眼,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似乎是很中规中矩的一个人,唯一显眼的就是他那一身熊罴官衣。 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能坐到这个位置,而且听着父亲的口气他是完全凭着自己的能耐得到的官职,也算是有本事。 而且下面的那么多的学员居然都这么拥护他,也不禁让罗颦儿暗暗称奇,不知道这个何长缨有何德何能,能让学员们如此的尊敬。 不过她也就是称奇而已,既不关心,也不打算去寻根究底。 常年沉醉在红楼的世界里的罗颦儿,平常基本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太关心外面的世事,觉得只有宝玉这般视男人为污泥,女子为清水的剔透人儿,才是自己的最爱。 至于这个一手惨不忍睹的烂字,只会写‘小姐心意我已知,咱们各凭各本事’的打油诗的粗俗男人,罗颦儿则是全无一丝半点的兴趣。 “父亲,母亲还要让我去帮着绣手帕呢,这里太热,我先回去了。” 罗颦儿朝着罗荣光蹲了蹲身,望都不望远处沙滩上被学院的洪流围起来的何长缨一眼,直接走下炮台。 “这妮子,都被他妈惯坏了!” 罗荣光气的吹胡子瞪眼,不过却也无可奈何。 自己老年得女,一直都宠爱有加,而且这丫头看着温温柔柔,其实骨子里的性子却倔的很。 这些年私下议论了多少人家,都被她坚决的拒绝,眼看都成了一个十八岁的老姑娘了。 为了这,以前自己没少发过火,结果她直接用绝食来对待。 罗荣光看着下面海滩上的何长缨,真是越看越顺眼。 敢和西洋人叫板,在总督府衙都一身是胆,看到泼皮欺负女人,能仗义出手相救,面对泼皮不依不饶的胡搅蛮缠,敢丈夫一怒出刀杀人,从哪里看都是一个铁血方钢的硬汉子! 这么好的一个小伙子,颦儿怎么就相不中呢? 罗荣光一脸的不明白。 海滨沙滩。 “兆翱,天胜,熊波,世杰你们带五百人到北洋军械局领服装,军械弹药;刚才张士珩答应我的,他人现在就在北洋军械局候着。” “云瑜,你带五十人去津海关道,去盛大人那里去领银子;李经方答应了这事儿特事特批。” “徐如,凯玉,学仁,你们领着学员跟着云瑜一起;云瑜领了银子之后,你们事前计算好,买够基本需要携带的药物需要多少银子?凯玉,买够竹席枕头被单毛巾,还有别的你看着需要添加的日用品,九十顶帐篷的布匹和竹竿;学仁,米面油蛋肉,锅碗瓢盆劈柴,这些你带领学员完成;从现在起到去平壤之前,这里就是咱们的集训营地。” 然后何长缨把目光转向水师学堂的驾驶科队长李振华,管轮科队长霍国涛,陆战队队长方大海等人:“剩下的人,开始平整沙滩,咱们要保证在天黑之前,完成这个临时营地;解散!” 何长缨说完了这些话,看到众人都是一脸高兴的站在原地,笑着说道:“以后说完了事情,说‘解散’的时候,大家一起大吼‘杀敌!’来,解散!” “杀敌。” “声音不够洪亮,都是大爷们,堂堂正正的男人,声音怎么跟个女人一样?解散!” “杀敌!” “解散!” 何长缨扯着嗓门吼道。 “杀敌!” 一群虎犊子一般的壮小伙子们都拼命的扯着嗓子大吼起来。 “杀敌,杀敌!” 一时间,整个海滩学员们的情绪都轻松的被再次点燃,在大沽北炮台的海滨沙滩上,拼命的嘶吼起来。 光绪二十年七月十六日,西洋历公元1894年8月16日,在这个阳历阴历都是16的日子里,未来远东帝国的第一只虎贲,终于长出了它的雏形。 ------------ 第九十二章 军歌嘹亮 “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 这力量是铁! 这力量是钢! 比铁还硬, 比钢还强, 向着侵略者们开火, 让一切阻碍我华夏崛起的力量统统消亡! 向着太阳, 向着明天, 向着新希望, 发出万丈光芒! 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 群星璀璨,月色皎洁,海浪阵阵拍岸,一堆堆的篝火熊熊燃烧,照映在每一位激动而年轻的脸庞上。 八百六十七名各学堂的学员们,端端正正的坐在沙滩上高唱着何长缨谱写的几首歌曲。 这几首军歌刚刚拿出来的时候,逗得沈兆翱‘噗呲’一笑,心想着这不伦不类的,算是什么诗词小曲儿? 就是林云瑜他们也是一脸的不以为然。 然而当何长缨先行试唱了一遍,包括沈兆翱在内的学员头子们,神情就开始变得慎重起来。 他们之前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些只是普普通通的大白话文字,经过何长缨的嘴唱出来,似乎有着一种点燃人心的魔力。 此刻这满海滩的激昂高唱,更是唱的学员们个个热血沸腾,真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朝鲜,现在就去和东洋鬼子大战一场。 在兵营的大帐篷里,何长缨刚刚高兴的迎接吴威扬进来,听到吴威扬已经说服了他的伯父吴育仁,愿意他调到何长缨的学员营里听令,陈世杰就红着脸进来说他伯父张弼士求见。 “张大人,地方简陋,您担待点。” 何长缨邀请张弼士在一个小凳子上坐下,让鲁招妹拿了一大块西瓜递上去:“今儿还来不及烧开水,只能用西瓜对合。”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帐篷外的歌声变成了新的一首,依然慷慨激昂。 “西瓜就好,解渴。” 张弼士吃了一口沙瓤西瓜,满嘴都是甜水:“听世杰说这是何大人谱的曲子,何大人果然少年俊杰,这曲子听得我这个老头子的血都热了。” “经常听写肥西的乡间俚曲儿,就随意的涂鸦了几首,不登大雅之堂,不敢说是诗曲儿,不然是要被人笑话。” 何长缨面不改色的做出所有穿越者,都做过的无耻行径:剽窃。 而且剽窃的一脸的坦然。 “何大人自谦了;曲儿通俗易懂,而且朗朗上口,听了更是能振奋人的精神,好曲,好曲!” 张弼士一连赞了两声,笑着问道:“何大人准备何时启程。” “商船已经联系好了,就等北洋水师的护航军舰,也就这几天吧,平壤那边的东洋鬼子可不等人。” 何长缨递给张弼士一支烟,张弼士摇头说道:“享受不了这个福;大人怎么看这一战?” 何长缨扫视了屋内众人,看到众人都露出倾听的神色,咧嘴笑道: “凶多吉少。” “什么凶多吉少?” 门外的布帘一掀,罗荣光大笑着闯了进来。 看来这些学员兵要走的路还很长啊,让外人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进来,都没人提前通告一声? 何长缨笑着站起来,心想着这个‘老丈人’不会是要来找我麻烦的吧? “听着你们这里唱的欢;这歌儿名叫什么,听着真过瘾。” 罗荣光不客气的自拉过一条小凳子,掂起一块西瓜就吃。 “名字就叫‘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何长缨递给罗荣光一支烟,这老头倒是毫不客气的接过去了。 “好名字,不像咱大清的诗词曲儿,跟这一比都是臭狗屁;你说什么凶多吉少?” 何长缨想了想,历史上这个罗总兵在庚子年力战八国联军的舰队,在炮台陷落前期为了不让家中妻女受辱,回到总兵衙门杀了家眷,然后力战而亡。 这个人值得他何长缨敬佩,因此何长缨也不打算瞒着他。 “平壤在明面上大清占着优势,不过军队派系纷杂,彼此之间一盘散沙,叶志超他能使唤得动谁?更何况叶志超贪生怕死,胆怯如鼠,其身不正,还能正人?” 何长缨此话一出,满屋讶然,谁能想到他一个二十出头从五品的小官儿,居然敢在公众场合如此辱骂将要是他顶头上司的朝廷一品大员。 “平壤的陆军,除了聂军门那三千人的队伍平过金丹教的叛乱,其余几支有哪支上过战场?最关键的是北洋军这几十年,从上到下,都把当兵做官,当做吃饭养家糊口的铁饭碗,军官争相贪污,士兵比着懈怠,那里还有一点军人的铁血精气儿?一只饿狼可以很容易的扑散一群绵羊,更何况东洋陆军这一群饿狼!” “再看北洋水师,论人,外行指挥内行,而且上行下效的懈怠堕落腐化成风;论硬件,军舰需要修换不让买西洋部件,大炮急缺开花弹,却逼着让用军械局的劣质开花炮弹,估计还没打出去,自个就炸死绝了!还有锅炉的燃煤,张翼这个狗奴才——” 如果刚才骂叶志超,众人只是讶然的话,现在何长缨的矛头直接对准了开滦煤矿的总办张翼,那是无人不心惊了。 “大人,慎言。” 吴威扬立即轻声阻止说道。 这个张翼虽然算不了什么,可是他是老醇亲王的家奴。 虽然老醇亲王奕譞已经死翘了,然而他的亲儿子可是当今的皇上,这天下那里还有比这更硬的后台? “这个国家最大的毛病就是人人缩头当乌龟,谁露头就砍谁,道理就在那里摆着,人人心里都有数,可就是没人敢说出来;说的都是一大堆假话,空话,废话,大话,我的军营里不需要这些臭毛病!” 里里外外的这些话,何长缨已经憋了很久了,简直是不吐不快,点起一支烟继续硬着声音说道: “张翼这个杂种不就是醇亲王家养的狗奴才么?当上了煤矿的总办,把劣质的八槽煤高价卖给北洋水师,然后挣得了银子和王公大臣们一起瓜分,从上到下,一窝子蛆虫败类!” 一屋子人神色各异。 学员们听的是一脸的愤恨加骄傲,愤恨朝中这些蠹虫坏我中华,骄傲何大人不惧权贵敢正义执言,而更骄傲自己就属于这个崭新的团体中的一员。 吴威扬则是一脸的无奈,同时目光飞快的掠过每一个学员的脸庞,注意他们的情绪。 林云瑜笔直站立,目光坚毅; 陈世杰则是满眼的狂热。 沈兆翱嘴角带着一副无所谓的微笑,心里面却也不得不佩服,这些话他也敢说,只不过只敢私下里偷偷的跟林云瑜发牢骚说。 ------------ 第九十三章 向前向前向前 罗荣光和张弼士对视一眼,心里面都不禁吃惊这小子还真是个头不高,倒怀着一颗天大的胆子。 因为张翼让北洋水师使用劣质的八槽煤,而把优质的五槽煤拿出来对外出售,丁汝昌曾经跟张翼争过一次,摔过杯子,这事儿当时闹得沸沸扬扬。 到最后这个大清军方重臣,加尚书衔的从一品北洋海军提督,也不得不偃旗息鼓,不了了之。 “向前!向前!向前!――” 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脚踏着祖国的大地, 背负着崛起的希望, 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 我们是善战的前卫, 我们是钢铁的武装――” 大帐篷外面的海滩,又换了一首新的军歌,高昂而嘹亮。 满屋子的人都目光发亮,似乎被这歌声所点燃。 陈世杰急的坐立不安,真恨不得马上跟着出去一起高吼。 可他又不知道自己伯父今儿跑过来怀里揣着什么主意,只好硬生生的坐在这里干耗着,嘴里面低声的齐唱着: “听,风在呼啸军号响;听,抗战歌声多嘹亮;同志们整齐步伐奔向杀敌的战场,同志们整齐步伐奔去祖国的边疆;向前向前――” “这歌――,小子,不错,真不错,明儿也教我炮台的兵弁们唱唱。” 罗荣光简直越看何长缨越顺眼。 张弼士听得也不禁动容,这种直指人心的激昂歌曲,他一生中何曾听到过? 张弼士摸了摸自己的褡裢,这次专程过来,就是准备来送银子的。 他送银子有两个目的,首先他确实觉得这个何长缨不凡,而且看着李鸿章的意思是要大力培养,所以提前结一个善缘。 其次就是他想把自己的侄子陈世杰接走,或者留在津卫,再不济也要用银子买一个安稳的差事,而不会被拿去当炮灰填枪子。 在他的褡裢里放着三万两‘大德通票铺’的银票,原先准备,谈的来就用五千两的银票买个情谊,假如谈得非常愉快,就拿出一万两认个小老弟。 现在连接听了几首军歌,张弼士觉得这一万两似乎太少,有些拿不出手了,还得加码。 何长缨冷着声音继续说道: “劣质煤不仅严重损伤锅炉,而且军舰动力都不够,这仗还打个屁?李中堂为什么不愿意让水师和东洋的联合舰队决战,因为他早就看透了这一切,不打北洋水师起码还能起着威慑作用,把战争牢牢的限制在朝鲜;这个国家从上到下,都烂到根子里去了,他能怎么办?” “何大人是说――” 这个话题太敏感,作为一个生意人,张弼士不愿意问的太透。 “必败!” 何长缨吸了一口烟:“现在满朝文武没一个给李中堂加力的,拖后腿的倒是成群结队,而且一个个群情激奋红口白牙的喊杀喊打;拿什么打,拿他们的嘴打还是屁股打?” “说水师避敌怯战,这话倒也不假;我说丁汝昌他还别不服气,打得越早,北洋水师玩完的越快!” 何长缨把嘴里的烟头狠狠的踩进沙子里面:“一旦水师玩完,诸位就准备着真正的国战吧。” 一时间,满帐篷气氛压人,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只有外面的歌声,越来越振奋,越来越嘹亮,越来越激昂! “那你以为如何才能打败东洋人?” 自己呆了一辈子的北洋,被何长缨说的如此不堪,罗荣光显然不服气,心里也非常的不爽。 “我和我的战友们现在所要去做的,不就是要打败东洋人,挽狂澜于即倒么?” 何长缨微微扬起头,骄傲的说道。 顿时满帐篷的学员队长们无不面容坚毅,闪现出一种骄傲而神圣的光芒。 “你――,就凭你们这几百娃娃兵?别一上战场听到炮声,就吓得尿裤子了。” 罗荣光一脸的不屑看不起。 顿时一屋子的学员们都怒视着罗荣光这个乌鸦嘴的老头儿。 “有志不在年高,学员兵的表现如何,罗军门还有全国的人民,在不久就会知道。” 何长缨没心情跟罗荣光抬杠,望着张弼士说道: “既然张大人赏脸过来,客套话我就不多说了,国家强,你们这些海外游子的脊梁才能挺的硬棒;现在荷兰英国法国美国,殖民东南亚,一直把咱们那里勤劳的侨民当做不稳定的因素,处处加以限制,打击;说句难听点的话,这些西洋人假如想谋夺张大人您的产业,也就是一队士兵的事儿,枪口之下哪有公理?” 张弼士点点头,在前些年,当他的家产开始超过千万之后,有哪个夜晚真正睡的香甜过? 正所谓财帛动人心,他那偌大的基业,怎么能不让人眼红,心生窥视! 当地土著那带血的仇恨眼神,荷兰统治者们贪婪无耻无度的敲诈索取,让他既心颤又愤怒。 然而他不但无可奈何,反而更是没得尊严,想方设法的讨好结巴那些荷兰殖民者。 因为他害怕,怕不知道哪一天,不知道因为哪点岔子,就被荷兰人带兵抄他的家族。 在东南亚的这些华侨们,哪一个没有这种朝夕不保的流离感? 大家为什么纷纷抱团取暖,还不是身后没有坚定的依靠。 不像那些西洋人,就算是一个小偷,乞丐,流氓,走在泗水的街上,就算为所欲为,也没有人华人和土著敢招惹。 他张弼士为什么要想方设法戴了大清的这个顶子,想方设法结巴李鸿章,不还是想求得一点依靠。 从而让那些试图对他下手的强盗们有所顾忌,不敢太恣意妄为? “一百年前的红河溪就是一个最明显的例子,国家不强大,或者国家不管不问海外的游子,那么海外的这些侨民就是无根之萍,任人当牛马羊来宰割。” 人群里面除了张弼士,陈世杰,吴威扬三人,其余都一脸的疑问,搞不清什么是‘红河溪’,能让何大人这么慎重的提出来? 听到‘红河溪’三字,吴威扬一脸的沉重,陈世杰一脸的愤怒,而张弼士则是一脸的惊讶: “何大人居然也知道这百余年的惨案?” “是个中国人,都应该知道,而且不应该忘记。” 何长缨真诚的看着张弼士说道:“所以,张大人,此时国家艰难,迫切需要你们这些海外游子的帮助。” 张弼士心里一惊,大清的官员他见过不少,可这前面的话儿说的高尚堂皇,后面一张嘴就坦白的要银子的,他张弼士还真是第一次遇上。 ------------ 第九十四章 海外遗民,多的没有 听到何长缨的话,一屋子的人都把目光转向张弼士,这个南洋首富的身上。 罗荣光老脸扭曲,心想着亏你何长缨身为一个大清中级官员,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明着向海外的华侨要银子花。 老子活了这么多年,见过不要脸的,可这么不要脸的人,还真是第一次遇上。 幸亏颦儿不愿意嫁给这个小混蛋,不然有了这么个饕餮贪财的女婿,自己一辈子的名声清誉还不得毁于一旦? 能被同仁们取笑的活活气死,羞死! 而陈世杰则是一脸激动的望着他的伯父,在他看来这是为国为民的大好事儿,伯父这么有钱,想来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满口答应的。 其余的学员大都也怀着这个心思,都等着张弼士立刻豪爽的应承下来。 然后大家皆大欢喜。 吴威扬和沈兆翱相互对看一眼,无奈的觉得这整个帐篷里除了罗荣光和张弼士这两个外人,其余的包括何大人在内,没一个是正常的。 都是一群不可理喻的奇葩! 张弼士在心中不禁暗暗叫苦,后悔今夜之行。 他不是自己侄子陈世杰这种热血青年,他的千万身家,都是自己多年辛苦拼搏,一两银子一两银子挣来的血汗钱。 结果现在倒好,自己请他通融照顾世杰的话,还没有找机会说出口,这个何守备倒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张嘴要起银子来了。 我还是小看了大清父母官们的无耻啊! 张弼士心里悲凉的叹息,顿时感觉索然无味。 “我知道张大人的家业,这每一两银子都是辛苦积攒的血汗钱,我也知道在这整个过程中,大清没有给我张大人你们这些海外华侨一丝一毫的帮助;现在国家有难,却又向你们这些游子讨资助,这事儿说出来似乎有些不地道――” 你还知道自己不地道? 张弼士脸上不动声色,心里面却是一个劲儿的腹诽:你小子真是太不地道了! 难怪能把李鸿章气的一口一个小兔崽子,一口一个小兔崽子。 你还真是一个小兔崽子! “――,然而这个国家再不好,不行,可还是咱们的祖宗埋骨之地,血脉传承之所,是咱们中国人的根;这个国家只不是某一个人的,某一些人的,而是大家的,是全世界华人共同拥有的;以前不好,并不代表着将来也不好,只要所有的华人都能参与进来,谁敢说这个国家,就注定没有光明的未来?――” 沈兆翱目光一亮,抬头惊异的看了何长缨一眼,随即就微微低头瞟向林云瑜。 林云瑜目光雪亮的带着警告的意味看了沈兆翱一眼,然后平淡如水的移开视线。 吴威扬也是微微一愣,露出一丝惊疑不定的思索。 “――,所以,我恳请张大人您,包括数百年以来,为了生存,冒死下南洋的华侨们,为了这个国这个家,也为了自己和儿孙辈的将来,在国家最危难的时候,能伸出援助之手。” 随着何长缨的话声落下,屋内一片寂静,只有帐篷外的歌声依然嘹亮。 “何大人为国出征,这是拿命博富贵,是为国为民的好事儿;我们这些身在海外的华侨,没有胆子出征,掏些银子助阵表达心意也是应该的;只是不知道何大人需要多少银子?多的没有,零儿八稀的小钱还是有一些的。” 张弼士依然笑得满面春风,可是众人还是看得出,他的笑容没有刚才那么的爽朗了。 我呸,小气鬼,一说银子就变脸了。 就这还号称南洋首富,富可敌国。 何大人这是带领我们去拿命保家卫国,要你捐献点银子,是看得起你,别给脸不要脸。 果然是无商不奸! 帐篷里的学员队长们嘴上不说,心里面却多少都有些鄙夷起来。 “说了这么多,我这似乎有道德绑架的嫌疑,可是我现在真的没有时间和精力,跟张大人一一细细的讨究了;一百万两。” 何长缨轻声说道:“三十万两我要银票,在津门和朝鲜采购,装备我的队伍;余下七十万两,我写清单,麻烦张大人帮我在西洋采购。” 整个帐篷这下子是彻底的寂静下来,除了一脸笑容的何长缨,其余人都以为自己坏了耳朵。 只有张世杰那是一脸的服气:何大人就是大气,一开口就是一百万两银子! 虽然有点多,可伯父还是能轻松拿得出手的。 一丝怒气涌上张弼士的脸庞。 这些年来,吃他大户的人简直如过江之鲫,可是吃得这么坦荡,一开口就是一百万两银子的讨要,今儿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一百万两纹银,拿出来都能买两艘铁甲舰了,他何长缨倒是真敢开这个口? 就是年初荷兰国的印尼总督赫尔曼偷偷讨小老婆,自己也不过是送了一万两银子,这就已经把赫尔曼喜欢的嘴巴都合不上了。 他何长缨这是想把我张弼士当做肥猪宰,还是当成一个傻子来看待? 再说县官不如现管,别说你何长缨只是个芝麻官,就算是大清的重臣,天高皇帝远的,给你脸子我张弼士认得你,不给你脸子,我认得你是谁? “何大人果然是做大事的人,说话做事就是豪气。” 张弼士从褡裢里慢慢的掏出几张银票,那是两千一张的‘大德通票铺’的银票,他用手指沾了沾口水数了数,一共五张。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里,张弼士抽出三张出来,笑着说道: “别人都说我张弼士是南洋富豪,其实家大业大,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早就败的只剩下一个空壳子了;何大人那百万两笑谈,就是把我张弼士卖了也是凑不出来的,这一万两银票我还得留两张吃饭买船票回泗水,这六千两就算我这个海外遗民的一点心意。” 包括何长缨都听得出,张弼士话里的‘回泗水’‘海外遗民’几个字,吐词特别的清晰。 “大伯!” 陈世杰气的眼睛发红,假如张弼士不是他亲大伯,敢这么羞辱何大人,陈世杰早就掂起凳子砸死他了。 他现在心里一万个后悔,早知道之前说什么都不领大伯进来了。 一屋子学员兵们,纷纷都被张弼士羞辱的露出怒色。 而罗荣光更是被羞的老脸发红,气的吹胡子瞪眼。 自己先前也真是瞎了眼,怎么相中了这个无耻贪财的王八蛋,想让他当自己的女婿? 我呸! 等明儿一早,看我不到总督衙门,弹劾死这个丢尽我大清北洋脸子的小混蛋! ------------ 第九十五章 歌唱祖国 “唉,我本将心向明月啊!” 何长缨一声长叹。 看来从未来到古代再到今天,想从别人兜里掏银子,都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算了,难道没有他张屠夫,就要吃带毛猪? 不过早知道是这么个结果,我TM的算是不会给你多说一句废话,直接请您老麻溜滚蛋了事儿。 何长缨狮子大张嘴的开口就是一百万两银子,未尝没有后世街头买菜,讨价还价的小心思。 寻摸着到最后能落得十万八万两银子,自己这队学员兵在朝鲜的日子就会好过很多。 这次招兵成营去平壤,除了军服毯子枪械子弹,李鸿章一次批了何长缨两万两银子的开拨费,每位学员还发了十两银子的安家费。 这两万两银子,假如何长缨想做一些事情,那是远远不够的。 不过既然事不可为,那么也只能暂且搁置下来,以后走一步再讲一步了。 “天下的事儿,左右不过是个你情我愿,我认为对的事儿,在别人的眼里说不定就会觉得荒诞可笑不堪;” 何长缨振作了一下精神,并不去接张弼士手里的银票,笑着说道:“不论如何,今儿张大人能过来,掏出银票,我何长缨也不是不知好歹之人,都承您的这个情,不过这几千两银子对我新军并无用处,就算了吧;时间不早,都散了吧。” 还有一个月,就是平壤之战了,何长缨现在是在跟时间抢着赛跑;于事无用的人,即使他是天皇老子,何长缨都不准备在他们身上浪费哪怕一分钟的时间。 看到何长缨翻脸如翻书,一言不合就张嘴赶人,罗荣光和张弼士顿时都变了脸色。 别说这是在官场,大家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面子人,就是寻常老百姓间的交往,也不能如此势利的下人的脸子! 张弼士站起来还知道拱拱手,罗荣光则是黑着脸站起来扭头就走,也不提明天请何长缨去他炮台教歌这件事了。 罗荣光气冲冲的走到帐篷口,突然扭头对着何长缨说道:“何守备,老夫做事光明磊落,我明天就去中堂那里参你,你想着怎么去跟中堂解释吧。” “哦,知道了,罗大人您慢走。” 何长缨笑着说道,似乎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事儿。 “哈哈,这都是什么表情,屁大的事儿?这件事儿就是三十晚上的兔子,有没有咱们都照旧过年;走,出去吼歌去。” 等罗荣光和张弼士离开帐篷,何长缨看着一屋子哭丧着脸,气呼呼的下属,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何大人,中堂那里明天你得尽早走一趟。” 吴威扬慎重的说道。 “没事儿,我说的都是大实话,也是李中堂自己心知肚明的事儿,这点容人之量,他李中堂应该还是有的;这两天就要出征,哪有精力浪费这些时间。” 何长缨的话听得众人无语,什么时候去总督衙门也成了浪费时间了? “大人,我――” 陈世杰满脸通红,羞愧的只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这事儿张大人并没有错,不要怀疑,我说的都是我的心里话;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凭什么要给咱们新军白使?” 何长缨笑着对陈世杰说道:“假如时间允许,我也许会文火炖小鱼的慢慢来,可是平壤之战一触即发,我没有这个时间也没有精力,慢慢的说服这些固执的人,食古不化的人;所以我就来个狠的,行就行,不行也断了我的念想,好好的到平壤和东洋人拼刺刀去。” “再说,世杰,别说他张弼士只是你的大伯,就算是你的亲老子,只要不是你自己,这又管你什么事儿?” 何长缨这大逆不道的话一说出来,既让众人耳目一新,有醍醐顿开的感觉,心里面却也踹踹着:亲老子的事儿,怎么就不是亲儿子的事儿? “想不明白也要这么想,后你们慢慢的总会想明白;现在解散,出去嗨歌;解散!” “杀敌!” 一屋子学员兵们,都扯着嗓门大吼了起来。 月色皎洁,海风清凉,看到何长缨一行走出帐篷,所有吼歌吼的嗓子哑了的学员兵们在激动的欢呼过后,都笔直的站立在方队之中,鸦雀无声的兴奋的看着何长缨。 “林云瑜,” “到!” “吕顺成,” “到!” “郝天胜,” “到!” “陈世杰,” “到!” “段熊波,” “到!” “沈兆翱,” “到!” “李振华,” “到!” “霍国涛,” “到!” “方大海,” “到!” “熊凯玉,” “到!” “徐如,” “到!” “刘学仁,” “到!” “鲁招妹,” “到!” 随着何长缨每喊一个名字,他身后站立的那个学员兵就大吼一声‘到’,小跑笔直排列站在他的面前。 “全部入列自己方队!” “是!” 何长缨看了一眼身边的吴威扬,严肃的说道:“威扬,站在我的侧翼,跟我一起唱,――大家跟我一起唱!” 所有人顿时又激动起来,知道何大人又要教新歌了。 今天迄今为止,何长缨总共教了三首略微改编了的抗战歌曲:《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团结就是力量》,《解放军军歌》。 《解放军军歌》,何长缨准备拿来当做自己新军的军歌,而下面他准备教一首血腥杀伐气少一些的,更加深情的一首歌曲。 这首歌曲,他准备以后在新军的各种重大仪式活动中,升旗仪式中使用。 升起新军自己的五星红旗。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响亮;唱!” 何长缨大吼道。 学员们一时迷糊,‘五星红旗’这是什么旗帜? 然而大家还是跟着高吼起来:“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响亮;” “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 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 越过高山,越过平原,跨过奔腾的黄河长江; 宽广美丽的大地,是我们亲爱的家乡。 英雄的人民站起来了! 我们团结友爱坚强如钢。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响亮; 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 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 我们勤劳,我们勇敢,五千年历史光辉灿烂; 我们战胜了一切苦难,才得到今天的荣光! 我们爱和平,我们爱家乡,谁敢侵犯我们就叫他灭亡!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响亮;――” 歌声震云霄汉! ------------ 第九十六章 整军 罗荣光站在北炮台上面,望着不远沙滩上那团团熊熊燃烧的篝火,那方队,那篝火照映下,一张张年轻稚嫩却英勇无畏的脸孔,大眼不禁有些潮湿。 他感觉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何长缨了。 然而,耳畔那歌声里蕴含的热血和力量,却让他心颤不已。 罗荣光看看四周,今晚北三炮台几乎所有的兵弁都跑了出来,站在高处,一边望,一边低声跟着学唱。 “罢了,罢了,明天到中堂那里我只弹劾你不顾朝廷礼仪,向商贾索要银子,反被羞辱,你骂叶志超和说平壤必败的话儿,我就不说了。” 罗荣光心里想着,这个何长缨似乎和大清朝的官员们完全都不一样,简直就是格格不入,却又是那么的得人心。 真是一个妖孽。 “乱世出妖孽!” 这句话突然从罗荣光的脑袋里冒了出来,他赶紧摇摇头,不再乱想。 罗荣光感觉有些疲惫,莫名其妙的长叹一口气,萧条索然的走下炮台。 在离海滩不远的山脚处的马路上,黑暗里停着两辆高头大马拉的马车,车厢阔大精致,拉车用的都是双马。 十来条黑影分散站在路边,其中几人后背上背着长长的棍状物,都是清一水儿西洋进口的毛瑟快抢。 “老爷,时候不早了;这里风大夜凉,小姐不习惯津门的空气儿,嗓子已经坏了好几天了。” 看到了老爷站在路边,远望着那海滩上的团团篝火,听着那海浪般一波又一波涌过来的歌声,老仆张忠忍不住提醒道。 “爹爹,这里不冷,而且呼吸着海边新鲜的空气,我感觉也没有之前那么的气闷了;咳咳――。” 其中一辆精致的双马大车里面,传来了一个女子略带沙哑的甜美声音,然后就是一串忍不住的咳嗽。 “你呀,硬要出来,我都说你出来,今晚也见不到世杰这个混小子。” 张弼士怜爱的埋怨了车厢里的女儿一声,迟疑了一下说道:“咱们这就走。” “爹爹,可我还想听听,真好听;不,不是好听,不,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咳咳――” 车厢里又是一串咳嗽:“不只是好听,听了这歌儿,我突然觉得作为一个中国人,真的也是一件很骄傲的事情,咱们似乎也不比那些西洋人差多少。” “――太阳升起,万丈光芒,伟大祖国正在成长;我们鲜艳的旗帜,指引着前进的方向。我们的生活天天向上,我们的前途万丈光芒。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响亮;――” 歌声随着清爽的海风,远远的清晰传来,不绝于耳。 “是啊,黄河长江,这是我们的祖宗之地啊!” 张弼士眼角湿润,此时他才感觉到,自己才算是似乎触摸到了何长缨的一丝心里。 不是为了个人的享乐,贪婪而要银子。 而是为卫戍这个国家,这个民族而要银子。 这个国家,不仅仅是皇帝娘娘老佛爷的,达官贵人王公大臣的,也是他何长缨的。 当然也是你张弼士的! 所以他敢张口就要一百万,所以他敢要得那么坦然。 “是呀,人家拿银子买装备,这是拿命去为国为家拼杀,我居然小气的舍不得这点身外之物的银子!可是在大清这个地面儿上,这国家不是大清皇帝的么,不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么?” 张弼士想了很久,自从年轻时跳出了中国这个大酱缸,看到了外面的世界,让他对许多事情的看法有了很大的改变。 尤其是因为生意来往去了法兰西共和国几次,听到法国人民把法兰西皇帝路易十六送上断头台的伟大事迹,让他在心里深处也对大清国的这些蠹虫般的皇亲国戚充满了蔑视。 张弼士发狠的说道:“何大人,我就信你一次;希望你不要让我们这些海外遗民,再一次的失望!” “张忠,拿二十万两银票给何守备送过去;你就不用给他脸子,告诉他一百万也不是没有,先打一仗让南洋的华侨们瞧瞧,他何长缨是一个英雄,还是一个只会满嘴大话的软蛋!” “呀?” 车厢里传来一声轻呼,也不知道是惊讶父亲一把给了这个素不相识的何守备这么多的银子,还是惊讶一向文雅和蔼的父亲,此时的话竟然是如此的粗鲁和凶狠。 第二天早上,太阳还没升起,在一片‘团结就是力量’的歌声里,整个海滩新军临时营地,全力的高速运转起来。 何长缨直接把武备学堂,水师学堂,博文书院,完全打乱混编。 而且直接摒弃了北洋军旧式营,哨,棚的三级编制,而采取西方军队的,营,连,排,班的四级编制。 这样就能有效的避免了一个哨一百多人,却只有哨官哨长两人,指挥着十几个小队的混乱局面。 在何长缨的设想里,未来从平壤城到鸭绿江畔的一系列战役里,主要以运动中的游击战为主,同时辅以对小股日军的闪电歼灭战。 所以新军全部的装备,都是选择适合长途奔袭和山地作战的轻兵器。 至于军种,何长缨决定以步兵为主,再建立一个近百人的骑兵连,用张弼士的银子,直接把武备学堂的马队给武装起来。 三个学堂余下的近七百人学员,组成了两个四排四班十二人大编制的步兵加强连,一个普通步兵连,,一个营属特种侦察排,一个营属丛林狙击排,一个营属警卫队。 医学堂的36名学员一半下放到四个连队,作为一线战地医生,其余的学员组建营部随军医院。 电报学堂的28名学员,一大半作为通讯员,下放到各连排。 剩下7人以刘学仁为组长,何长缨掏银子让刘学仁想办法买通了电报学堂的后勤学办,把电报学堂仓库的旧有线发报机借了一台,准备让他们开始试验无线传送的技术攻关。 这样学员新军的架子,就算暂时简易的搭了起来: 新军营营长何长缨,副营长吴威扬,营参谋沈兆翱。 第一加强连连长林云瑜,副连长吕顺成。 第二加强连连长郝天胜,副连长陈世杰。 三连连长李振华,副连长霍国涛。 副营长吴威扬兼骑兵连连长,原工科大队长段熊波任骑兵连副连长。 营属特种侦察排长熊凯玉,副排长刘明阳 营属步枪狙击排排长方大海,副排长陈志辉。 陆铁腿被吴育仁发配过来负责吴威扬的安全,何长缨就干脆让他当营属警卫队队长,鲁招妹当副队长。 在何长缨的设想里,未来每个连队还要配备作战参谋,教导员。 不过现在整个新军除了在德国军校留学过的吴威扬,其他人甚至都还不明白参谋的具体职责是什么,而教导员那就是更加遥远的事情了。 因此只能在未来的战斗中,慢慢的培养。 ------------ 第九十七章 大采买 新军编制完毕,何长缨随即就开始了新一轮的大采购。 何长缨让鲁招妹差使警卫队的卫兵,把薛迎春,奥黛丽兄妹和比尔请到了海滩临时军营。 手里有了银子,何长缨出手就大方了起来,除了拨给比尔聘请奥胸帝国五名战地猎兵教习的三千两安家费外,又直接提前预付了比尔百分之四十,总计一千两的佣金。 然后何长缨也按照比尔的比例,付给了奥黛丽五百六十两的提成。 拿到银票的奥黛丽,喜欢的眉开眼笑,惹得一帐篷的新军连排长们纷纷侧目,都偷瞟着奥黛丽,惊艳于她的美丽。 接着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何长缨通过比尔,从卡佩商行直接定购了三千套经他细微改动,类似于二战时期德国陆军军服的新军军装。 图样经过薛迎春的巧手勾勒出来,满帐篷的军官们看着个个眼冒精光,就算是老成稳重点的吴威扬,看了图样以后,也选择了默认。 除了这三千套新式军装以外,何长缨又从卡佩商行订购了三千套西式羊毛军大衣,三千条军棉裤军棉帽,三千条萨姆·布朗式武装带,六千套西式高腰小牛皮军靴,一万双加厚羊毛冬袜子,三千条羊毛行军毯,三千个铝质行军水壶,三百支韦伯利左轮手枪和六万发手枪子弹。 听到何长缨嘴里一连串爆出的数据,尤其是那不断重复的‘三千’,一屋子的军官们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之前何长缨就明确要求比尔,这批采购的合同必须得在甲午年的腊月之前完成。 现在到腊月还有四个半月的时间,也就是说在四个半月之内,何营长将会把这支新军扩充到三千人的规模。 三千人,在旧式北洋陆军里面,都相当于五六个营头,这么算来,只要大家别掉链子,在四个月之后都会官升一级。 然后通过比尔的介绍,何长缨又以三十五块光洋一杆的价格,买下了卡佩商行四百杆勒贝尔步枪和八万发子弹,顺带赠送了五支韦伯利左轮手枪。 这四百杆洋枪,是三年前卡佩商行为了和德国毛瑟公司争夺订单,运到津门想冲击德国商行的市场。 结果刚刚运到津门,那边翁同龢在此慈禧的授意下,就发文严禁无故购买西洋军械,这批军械在卡佩商行的仓库里,一压就是三年。 虽然此时北洋军械局仿制的毛瑟步枪质量也不错,然而在细节和精工,以及枪体材质,射击精度上面,还是和西方的军工厂存在着不小的差距。 这批枪械一送进临时营地,能闲着的士兵和军官都涌了过来。 何长缨把这四百支勒贝尔步枪,首先配备给了侦察排,狙击排,警卫队,骑兵连之外,余下的全部装备了加强一连,羡慕的郝天胜和李振华他们直红眼睛。 然后十来个有资格的连排队长们,就开始挣夺那五支闪着迷人的金属光泽的韦伯利左轮手枪。 闹哄哄的结束,接着何长缨就让吴威扬领着骑兵连的士兵,到津门卫的骡马市场大量购买马匹。 既然何长缨不打算带领新军驻扎进平壤城,在城内进行协同防守,而是要在野外进行运动战,游击战。 那么在完全没有任何后勤保障的情况下,运输工具就显得尤为重要。 只有拥有大量的骡马作为后勤辅助,战士们才能在长途运动奔袭中,时刻都保持着良好的体力,随时能进行一场小规模的突击战役。 半日之间,整个津门卫的骡马市场被吴威扬带人购买一空。 八十余匹优质蒙古马,一百余匹本地耕马,一百余匹骡子,近百匹驴子,整整花了近五千两银子。 这一切下来,再加上昨天的各种采购,新军营里里外外就已经花了近九万两的纹银。 这样新军营还有十三万两的银子储备,何长缨准备直接拿出十万两银票兑换成光洋。 在朝鲜和当地的百姓交易,进行后勤采购,当地的百姓可是只认银子,不然就是再多的银票,拿过去都等于废纸一张。 在他的计算里,即使新军在未来扩编到三千人,保证一天三顿,顿顿都吃白米饭大馒头,有肉有鸡蛋,在年底之前这十万两光洋也是绰绰有余的。 就在众军官们都兴高采烈的商议着,还需要采买哪些必备物资的时候,在帐篷外面执勤的鲁招妹进来禀告,总督衙门来人了。 整个帐篷顿时就冷了下来。 直隶总督衙门。 送走了神情复杂的罗荣光,李鸿章沉默良久才让总督衙门的戈什哈去传何长缨,让他即刻到总督衙门。 大儿子李经方昨儿接了吴育仁的一哨练军,整个心思都是去朝鲜建功立业,今儿一早就溜得无影无踪。 女婿张佩纶一大清早就陪夫人女儿去潮音寺上香,说是准备在寺旁的别院里休息两日,消消热暑。 独余李鸿章一个人坐在签押房里,生着闷气。 作为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即使他李鸿章是大清的第一重臣,有些事情他也难以免俗。 比如,老了就喜欢儿孙辈在身边围绕,有事情也喜欢跟儿孙辈商议。 可是今天到了现在,连一向对‘世事’比较迟钝,喜欢摆弄那些机器的楚宝,居然都没有上门来请安。 李鸿章在签押房坐了一会儿,感觉无趣,就到了内院的阁亭里,喝着消暑的冰镇酸梅汤,看着满池子里开放的灼灼其华的荷花。 “老大想建功立业,可你真以为平壤城就是安如泰山?不是有水师,东洋的大兵早就统统涌进朝鲜八道了!还有幼樵,自从马尾海战之后,从此一蹶不振;白衣卿相,白衣卿相,换个人不是我李鸿章,你一截草民,头上没有顶子,这总督衙门的门你都进不来,还卿个屁的相?” 李鸿章手里的绿翡翠球儿转的‘啪啪’乱响:“你们呀,一个是我儿子,一个是我女婿,还比不上我在肥西的一个小老乡看的透!” “咔咔咔。” 李鸿章填好烟叶,打着火镰引燃火绒,长长的吸了一口。 “现在满朝,从皇帝到大臣到清流,再到民间的无知百姓,都喊杀喊打,恨不得水师能一战荡平东洋人的舰队;人家东洋这十来年,年年添新船,连锅炉烧的都是一等的西洋白煤,天皇带头节衣缩食的捐钱买大船,可我们呢?” ------------ 第九十八章 小儿女 “从上到下都比着贪,想着法儿贪,任何事儿只要经道手儿,都要雁过拔毛,拿肉捋油!老佛爷要建园子,可又不想让朝野说闲话,就等着大伙儿报效,可这还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捐得多的,有‘忠心’的,反而是贪的最狠的,而且个个贪得理直气壮。” “皇帝要收权,要成为中兴之主,可这‘中兴’不是嘴上说说漂亮话儿,就能‘兴’起来的,被翁同龢蹿拨着一天一个旨意的叫打;平时天天个个喊我北洋花银子多,东卡西扣的尽力刁难,可真出了兵事,还是躲在我北洋的后面,一嘴子的怪话不少,愿意出把力气帮衬一把的没有一个。” 李鸿章看着风吹荷花摇曳,一个人唠唠叨叨的牢骚着自语:“还有禹廷,居然还来请战,赢了则好,万一输了在怎么办?堂堂大清国的一品水师提督,封疆大吏,眼界居然还不如一个小兔崽子!” “爹爹,您在说什么呀?今儿屋里好冷清,哥哥姐姐和母亲都去烧香去了。” 一个带着些微淮地口音的年轻女子,聘婷婀娜的走进了凉亭,后面跟着的几个小丫鬟琳连忙忙着擦凳子,摆果盘。 “溥儿,你怎么没有去?” 李鸿章没想到小女儿居然还在家里,顿时高兴了很多。 “天太热,不想去。” 李经溥白净的瓜子小脸微微一红,她没说自己这个姐夫太黏自己姐姐了,一天到晚就黏在一起,去了潮音寺,姐姐也不会陪自己。 母亲又一心向佛,更是老拿着自己的婚事唠叨说事儿,听着都是又脸红又憋气。 反而没有家里自在。 “不去好,正好陪父亲说说话。” 看到屋里原来并没有楼去人空,李鸿章显然很高兴。 “爹爹,你刚才在说什么呀,什么小兔崽子?” 李经溥好奇的问着李鸿章。 看着小女儿可爱的小脸,李鸿章突然心中一动。 把大女儿嫁给了张佩纶,八妹子这些年没少在自己面前埋怨,现在一眨眼小女儿今年都二十三了,为了这事儿整天没少给自己脸色。 不过此事显然尚早,李鸿章随即就暂时按下了自己的一些心事,没好气的说道:“说的是咱们肥西何家何宁远的儿子,这小子整个一个嘴上没门儿的惹祸精。” 李经溥奇怪的望着父亲,她听出来了,父亲虽然说的难听,可是话里面却是充满了喜爱;这种感情似乎也就是在自己兄妹四人身上见过,就是在姐夫和士珩表哥身上都很少出现过。 这个何家的惹祸精是怎么奇特呢,能得父亲如此的另眼相看? 李经溥心里面充满了疑惑。 “不过这个小兔崽子倒写了一本不俗的书,名字叫做什么《呐喊》,也是一个离经叛道的名字;在我书房里,你要想看,可以拿去看看。” “《呐喊》?我听过这本书,听说沈家书局门外天天挤满读书人,书一出门还没来得及分发到下面的书铺,就在门口被人抢购一空了;” 李经溥惊奇的说道:“原来是咱们肥西的乡党写的?” “还有这事儿?” 李鸿章惊奇的说道:“这小子的书还真成了‘津门纸贵’了!” “启禀中堂,何守备到了。” 远远站在外庭院的卷帘大将毛超,穿过一道爬满常青藤和葡萄蔷薇花的月亮门,过来低声禀告。 “带他过来,你也过来。” 李鸿章心里一动,上次毛超不顾尊卑擅自插话,妄议曲直的替何长缨说话,李鸿章心里就很不舒服。 在他总督衙门,能耐永远排在其次,忠心才是最紧要的东西,更何况卷帘大将这个要害的位置。 “喳!” 毛超应了一声,连忙走出庭院,要到一进大院去接何长缨。 中堂怎么让何守备进入内宅呢。 毛超想的一脸迷糊,难道是中堂不想走路? “爹爹,我回去了。” 李经溥心里也是微微诧异,不过从荷花苑到一进签押房还有很远的路,这么热的天,父亲年纪又大了,不去倒也很好。 然而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和一个陌生男人见面显然不太合适;而且天热李经溥虽然穿的并不露肉,可窈窕婀娜的身体线条还是十分的明显。 “溥儿,你留下来;说起来他老何家离咱们老宅也不远,为父小时候还和这小子的爷爷有过交往,都是紧邻着的乡党,不需要避讳。” 李鸿章示意小女儿坐下来说话。 一丝微微的羞涩浮上了李经溥的俏脸,她略一迟疑,就重新坐了下来。 心里面不禁好奇的想到,这个让‘津门纸贵’的男子,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 何长缨跟着毛超穿门走巷,一路上遇到不少的婆子丫鬟都是一脸诧异的瞅着何长缨,有的甚至在初时的惊讶之后,居然露出一丝古怪而友好的微笑。 笑你妹儿! 何长缨被看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些常年蹲在总督衙门的老女人,究竟怎么一个个都这么的饥渴难耐? 你们的矜持呢! 何长缨走进一个爬满常青藤和葡萄藤蔷薇花的月亮门,走过一段花木森森的花径,眼前视野顿时开朗起来。 眼前是一个小小的荷花池,一座别致的凉亭探入池中,李鸿章和一个年轻苗条的女子坐在亭子里,四五个丫鬟在旁边伺候着。 满池子的碧绿荷叶,十几支探出荷叶的荷花,或冉冉其华,或含苞待放,看得人满目凉爽,暑气顿消。 安逸啊! 何长缨羡慕的想着,走进了凉亭。 “给中堂请安。” 何长缨和一脸不解的毛超,对着李鸿章恭敬的行了个半膝跪礼。 “都起来吧。” 李鸿章望着毛超说道:“你也跟了我几年了,领个营千总,以后到何守备那里听差吧。” “喳!” 毛超心中狂喜,说心里话,从早到晚一年四季风雨无阻的卷这个破帘子,毛超早就卷的腻歪死了。 这是什么意思? 何长缨有些不太明白,是要在自己身边放个眼线么,然而何长缨随即就立即否决了自己这种荒谬的假想。 堂堂的大清重臣,手握北洋十万练军,怎么可能无趣到和自己一个领着几百人的学生兵的小协办守备,玩这种无间道。 ------------ 第九十九章 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 “你去吧。” 李鸿章看了一眼喜不自胜的毛超,心里面非常的不爽。 在总督府衙当差,就是一个打杂的杂役,走出门也是高人三等,这小子真是抬举不得,早就该给他撵到下面营头里面去干净。 等到毛超乐着大脸离开荷花苑,李鸿章望着恭敬的站在亭口的何长缨,猛然冷脸厉声说道: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妄自诽议朝廷大臣,真当没人能治得了你?你就这么缺银子,我李鸿章,我北洋的脸子,都被你给丢到海外去了!” 一直没敢正眼看何长缨的李经溥,还是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的瞟了一眼父亲嘴里的‘小兔崽子’。 很年轻的一个男子,皮肤微黑,想来是天天被外面的日头晒的,不过目光很明亮,即使自己用眼角偷偷的瞟过去,还是被他的目光给灼了一下。 何长缨正在偷看那个坐在李鸿章身边的年轻女子,瓜子脸柳叶眉,肌肤白嫩细腻,身条婀娜窈窕,臀儿腰儿的股段线条柔和温婉,胸脯儿微微的鼓起,不大但是很有韵味儿。 很清秀干净漂亮的一个女孩子,脸上带着股淡淡的书卷气,典型的水墨画卷里面的簪花仕女范儿。 何长缨也感觉到了那个女子在用眼角偷瞟他,就有趣的正把目光给顺了过去,耳朵里就听到李鸿章突然发炸的吼了起来。 得,罗荣光你个老家伙,前儿还说要把自个的大饼脸闺女送给我当媳妇儿,今儿就真的翻脸来告我的状了! 祝你闺女以后找一个超级无耻大色狼,天天上演姑爷玩丫鬟,小姐憋屈的推小丫鬟屁股的大戏。 何长缨一脸‘朴质’,一声不吭的低着脑袋装老实,心里面暗暗的腹诽着罗荣光这个多管闲事的老头子。 “啪,啪。” 李鸿章气的直拍桌子:“一百万两,你可真敢狮子大张口,你当张弼士是个什么善男信女,你一张嘴他就没二话的给你送银子花,他傻还是你傻?” “前儿缅甸的杜文艮,献了一尊玉佛给老佛爷,父母祖父母得到了二品的浩封,我还要给他建‘乐善好施’的牌坊;陈谦善这些年陆续捐款赈灾山东,顺天,直隶万两白银,这次和东洋人打仗,捐了一千两银子,朝廷就给了他一品的封典。” 李鸿章拿起烟袋装烟叶,何长缨痞着脸连忙跑过去要帮忙,而李经溥也拿起了石桌上的火镰要帮爹爹点烟。 “这事儿我来。” 何长缨笑着伸手去拿李经溥手里的火镰,一把就握住了人家姑娘家柔若无骨的芊芊小手。 真软,真凉,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 何长缨不动声色的拿出李经溥葱白玉指里的火镰。 “呀?” 李经溥那曾想到,这个男子居然大胆的敢在爹爹的面前调戏自己,被电得小手心肝娇躯均是一抖,‘呀’的一声,就失声叫了出来。 她惊羞的抬头望了何长缨一眼,正对上何长缨那对明亮的眼睛,心尖儿一麻,整张俏脸都红透了。 亭子里的几个丫鬟都看得惊呆了,个个圆睁着双目傻看着色胆包天的何长缨,心想着这家伙难道脑子坏掉了,还是活的不耐烦了,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调戏二小姐! 他就不怕老爷一怒之下,现在就叫戈什哈将他捆出去,砍了他的脑壳? 李鸿章只顾去生气,没有看清何长缨的小动作,不过听到女儿的惊叫声,就疑惑的朝着两人看去,就看到二女儿的整张脸蛋都红透了,心里不禁一咯噔,怒着问道:“怎么回事?” “没,没什么;我没料到何公子也要帮爹爹您点烟。” 李经溥狠狠的白了何长缨这个不规矩的登徒子一眼,嘴角带笑的重新坐了下来。 爹爹? 这个是李鸿章的二女儿李经溥吧,历史上她嫁给了一个小她六岁的官二代,不过据说婚后生活极其不幸。 想来也是,年纪大了男方六岁,被李鸿章强行揣给当老婆,然后没两年李鸿章就归西了,家道急速中落,婆家那边当然就看不起了。 何长缨笑着对李经溥点点头,气得李经溥又狠狠的翻了何长缨一个白眼。 这都是什么人咧? 自从懂事起,自己的小手可是第一次被一个陌生男人碰了,而且这一肚子的委屈都没地儿诉! 这男人居然还跟没事儿的人一样对我笑? 脸皮真厚。 不要脸! 不过想着也是,刚刚父亲还说他厚着脸皮向南洋首富讨要一百万两银子,他可真敢想! 李经溥小鼻子里微微的哼了一声,骄傲的不再搭理这个占自己便宜的讨厌鬼。 “咔咔咔,咔咔咔,咔――” “中堂您老别急,就好了。” 何长缨腆着脸朝李鸿章讨好的笑,一边双手‘咔咔’的划拉着钢条。 “咔咔咔,咔――” 何长缨打得满头大汗,可是刚有点火星,一阵风吹过去就又熄了。 “奇怪了,平常我都溜洒的很;” 何长缨很没面子的从兜里掏出火柴说道:“中堂,要不我用火柴,保准一擦就着。” “咯咯――” 就是一边的几个小丫鬟,也都忍不住了,失声笑了出来。 “溥儿,” 李鸿章好气又好笑的狠瞪了何长缨一眼,对着几个小丫鬟训斥道:“一个个成什么体统,都出去候着。” “你们几个去外园子等着吧。” 李经溥满小肚子的笑意也忍得很辛苦,她聘婷的站起来,明亮的眉目望着何长缨。 “给。” 何长缨笑着把火镰递给李经溥,望着她的细嫩的俏脸,不禁心里直痒痒,刚才无意摸着李经溥的小手,也把他给电了一下,而且心里也吓了一大跳。 不过当着李鸿章的面这么玩,真刺激啊! 这个小美女的小手儿跟没有骨头一般的,又嫩又软,摸着真过瘾。 李经溥警惕的看着何长缨递过来的大手,却并不伸手去接,而是用眼神示意何长缨把火镰火绒放在石桌上面。 “怎么?” 李鸿章看着何长缨和小女儿,狐疑的问道。 “没什么了,爹爹。” 李经溥咬着银牙,秀眼威胁的瞪着何长缨,示意他老实一点,就伸手去拿何长缨手里的火镰。 结果李经溥自己没用眼睛去看,就一把握住了何长缨的大手。 顿时,李经溥,何长缨,李鸿章都呆了。 ------------ 第一百章 二妹子,你照顾好中堂 一番折腾,李经溥通红着俏脸,终于麻溜的给李鸿章点燃了烟袋,李鸿章吸了一口烟,重新回到正题,继续气呼呼的教训何长缨道: “你一个区区从五品的协办守备,能给人家什么?张口就是一百万两银子,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他张弼士当时能掏出六千两的银票,这都已经是给了你天大的脸子,还不是怕你给他侄子穿小鞋;你居然还敢下人家的脸子不收,张嘴就赶人走,你个小兔崽子真是无法无天了!” 看到何长缨一脸敬仰的望着自己,并且不时认真的连连点头的搞怪模样,李鸿章气的又差点把手里的绿翡翠球儿给砸过去了。 “你个兔崽子别跟我装,你不是口吐莲花么?你不是名动津门么?一本《呐喊》让津门纸贵,拳打洋人,刀诛地痞,和‘鱼锅头’硬杠棍棒,一棒子砸断了人家的大腿,让津门卫的百姓两天内堵了津海县衙两次门!你何长缨多本事啊,你何爷现在可是津门卫里的这个――” 李鸿章黑着脸朝着何长缨挑起了一个大拇指:“还需要跟我一个老头子装!” 李经溥诧异的抬眼瞟了何长缨一眼,又连忙低下眼睑,没想到这个连续占了自己两次便宜的登徒子,居然还有这么多的故事。 “中堂,张弼士昨晚送给了我二十万两银子。” 何长缨强忍着心里的得意,一脸‘惶恐’的低声说道。 “啪!” 李鸿章手里转动着的绿翡翠球儿猛地停了下来,他疑惑的望着何长缨问道:“什么?” 李经溥也震惊的抬起俏脸,愣愣的望着脸上怎么也强忍不住得意洋洋的何长缨。 “启禀中堂,昨晚张弼士走了没多久,就让一个老仆过来给我送了二十万两的银票;说是作为一个爱国的华侨,不能亲自提枪上战场卫戍国家,深感愧疚,就送了二十万两银子聊表心意,来支持学员军打击东洋鬼子。” 何长缨毕恭毕敬的说完了这些话,没敢抬头去望李鸿章的表情,不过想来那一定是十分精彩的。 亭子里的空气如同凝固了一般,只有墙边大树上面的知了,不断的一声声的‘知了’‘知了’的叫着。 “滚!” 李鸿章气的差点给憋死过去,暴怒的伸手指着何长缨,连手指都在颤抖:“你给我滚!” “好好,我滚,我滚,中堂,您老别气着了;二妹子,你照顾好中堂,我滚,我滚――” 何长缨一看李鸿章气的老脸血红,倒真是吓了一大跳。 真把这老头气死了,大清朝还不得活剥了自己? 何长缨连忙一脸贱笑的叮嘱着傻傻的望着自己的李经溥,一边灰溜溜的朝着外面的庭院溜去。 二妹子?这是说我么? 哪个又是你的妹子,真是一个大无赖! 回过神的李经溥红着俏脸,又狠狠的瞪了何长缨正在远去的背影一眼。 “回来,咳咳――” 李鸿章嘴里面一阵剧烈的咳嗽。 何长缨无奈中只好收回脚步,老实的回到凉亭里一脸讨好的笑容的候着。 等了好一会儿,李鸿章才缓过气儿来,他喝了一大口茶水,狠狠的瞪了一脸无辜的何长缨一眼:“说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中堂,就是这么个一回事,张大人走了没多久就让老仆送来了二十万两银票,说等着我们学员营在朝鲜打败东洋鬼子的好消息;――当时我都被这出尔反尔的家伙弄得莫名其妙。” 何长缨稍微加工了一下张弼士那个老仆不太中听的原话,说给李鸿章听。 “出尔反尔,有这么说人家的么?合着人家送给你银子,倒还落了个埋怨!” 李鸿章一边教训着这个不省心的何肥西小老乡,一边审视的看着他的眼睛,一时间想不明白为什么在何长缨拒绝了张弼士那六千两银子之后,张弼士竟然会拿出二十万两的银子,给何长缨这小子花。 难道就因为张弼士的侄子在学员营里,怕何长缨公报私仇? 可这事儿,张弼士只要跟自己说一声儿,还不轻飘飘的把他侄子给调出学员营。 既然想不明白,李鸿章就决定先搁在一边,毕竟他今天找何长缨过来还有更重要的目的。 不过在心里,李鸿章不禁又高看了何长缨一眼。 南洋华侨有钱,尤其是那个张弼士简直就是富可敌国,这大家都是知道的。 可是这么些年来,大清何曾得过他们这些海外遗民大的报销? 杜文艮送给老佛爷的那尊玉佛,据说值得三万两银子,这已经是罕有的大手笔了。 不过话说黄金有价玉无价,那尊玉佛李鸿章也亲看见过,玉倒是好玉,顶级的羊脂白玉,可价儿说三万两银子就有点虚高了。 在李鸿章看来,多的不说,打个对折都是妥妥的。 可这小子倒好,一顿忽悠,就空手套白狼的弄了张弼士白花花二十万两的银子。 人才啊! 从何长缨走进了这个园子,直到此时,李鸿章才算用重视的态度,来对待自己的这个肥西小老乡。 在中国这个地面儿,甚至大而化之整个世界,能仅凭着一张嘴,空手套白狼的让别人心甘情愿的掏银子,这就是本事。 而且一掏就是二十万两,掏钱的还是张弼士这个南洋巨富! 他李鸿章多大的面儿,结果这回亲自接见张弼士,他都是一毛不拔;而吕宋那个陈谦善,也不过才捐了一千两银子而已。 白手起家的富人的钱,其实是最难赚的,他们往往把钱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个个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 可以想象的到,想从他们手里弄银子,会有多难。 何长缨当然知道李鸿章心中有疑惑,不过这件事儿他没法明说,只能在以后新军的实际行动中让国人慢慢的明白。 张弼士之所以心甘情愿的掏银子,是我们新军要拿命来挽救这个国家,而每一两银子都会真正的用在这个目的上面,化为子弹射进敌人的胸膛。 而你李鸿章,慈禧,还有大清朝的官员们,一个个饿狼一般的盯着人家的钱包,等着人家捐献报效,想把人家的钱弄进自己的腰包,诓骗过来给自个买田买地买宅子,取小妾喝花酒玩女人。 却独独没有认真的想一想,拿这些银子如何为这个国家和老百姓们真正的做一些事情。 人家海外华侨又不是傻子,漂洋过海冒着生命危险挣来的银子,送给你们白花。 真当你大清朝的满朝文武,光绪慈禧老佛爷是人家海外华侨的便宜儿子么? ------------ 第一百零一章 不去平壤,我不甘心 “坐下来吧。” 李鸿章示意何长缨坐下来说话:“就你那八九百娃娃兵,枪械弹药服装被褥,包括去平壤以后的营地,饭菜,都不需要花费,你要这么多银子干什么?” 李鸿章还是很疑惑,心想着这小子不会是龌龊的要拿着张弼士的银子,去放‘印子钱’吧? 何长缨面对着李经溥很自然的坐了下来,看到桌子上果盘里的西瓜,就毫不客气的拿起一芽,呼呼噜噜的三两口啃完,抬头笑着说道: “呵呵,不瞒中堂,我今儿光买东西就花了九万两银子。” 何长缨知道新式军服,还有采购西洋军火的事情,迟早会被有心人捅到李鸿章这里,所以也不打算瞒着他。 李鸿章和李经溥顿时又惊呆了。 “是这么回事,中堂――” 何长缨耐着性子给李鸿章一一报数,不过关于采买的军装等一些列物品的的具体数量,何长缨均是含糊带过。 而且何长缨不说是要采买西洋新式军装,而是解释说成这是给学员军设计的新式学堂服,不然水师学堂的学员对穿北洋陆军的军服有抵触心理,学堂服还更能激发学员们的骄傲心里,从而奋勇杀敌,报效朝廷。 听完何长缨的解释,李鸿章连连摇头大骂胡闹。 尤其是听到居然买了四百多头骡马,李鸿章更是气得训斥道:“让你在平壤城里面呆着,又不是让你当军夫从辽东运粮,你买这么多的骡马干什么?就算真买,平壤城的骡马不比这里便宜,还需要大老远的运过去,简直是瞎胡闹!” “还有买洋枪的事儿,按说你用的不是北洋的钱,说出去朝廷也不好说你什么,而且朝廷现在对于购买洋人的武器也有了松口;可是让朝中清流知道了,少不得还是要弹劾你个媚洋。” 对于何长缨自己掏腰包买洋枪这件事情,李鸿章心里倒是很赞赏。 自从大清和东洋在朝鲜起干戈以来,南洋的张之洞,两江的刘坤一,都在上折子抱怨管区部队武器落后,之前购进的洋枪多有损毁。 朝廷这些天也渐渐松口,不再死扣着禁买令不放,而自己大哥两广总督李瀚章,正将2000余支新旧不一的毛瑟枪,从广东解送到北洋,估计到达也就是这两天的事儿。 不论如何,何长缨能把落进自个腰包里的银子拿出来买军火,只是这一点,就把自己手下的这些提督总兵们全给比下去了。 “呵呵,我不是靠着您老这棵大树么。” 何长缨一脸的无所谓。 “你小子!” 李鸿章笑着骂了一句,于是就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了,望着何长缨问道:“你昨夜说此时水师不宜冒然和东洋舰队决战;成功则好,一旦失利,则东洋将会全力增兵朝鲜,与我北洋决战?” 李鸿章没有提到战舰老化,缺乏大量的西洋船舶配件和开花炮弹,以及劣质的八槽煤,这些现在无奈也于事无补的事情,而是直接提到最核心的问题。 看来罗荣光还算是没有把事儿做绝,小报告打得还算比较有保留。 何长缨坦然的点头说道:“这只是我的一些狂妄愚见,当时就是为了忽悠张大人掏腰包,做不得数的。” “你个泼皮小子!” 何长缨的这个回答显然出乎了李鸿章的预料,就连李经溥也忍不住抿嘴轻轻一笑。 何长缨被对面坐着的李经溥的轻笑给闪了一下,腆着脸朝着李经溥挤挤眼睛。 李经溥立即收敛了笑容,板起了俏脸,正襟危坐的望都不再望何长缨一眼。 “你这可不是愚见;” 李鸿章没有注意到何长缨的小动作,沉吟着说道:“我让经方把这队学员营带到平壤走一遭,你来总督衙门,我保你一个正五品的白鹇补子如何?” 李经溥诧异的看了爹爹一眼,心想着他才多大呀,就要做四品的文官了,这个登徒子还不喜欢的连连谢恩。 他都没有功名,爹爹也不怕京师的清流们又开始乱咬人了? 何长缨听了一愣,李鸿章这又是在唱哪一出戏? 不过把自己从五品的武官熊罴补子,换成正五品的文官白鹇补子,李鸿章这个价码开的可不算低。 要知道文武有别,武官的顶子可远远没有文官的值钱,而且脱武就文,这可不是随便的一个大臣三几句话,就能轻易办到的。 唐绍仪比何长缨大了近十岁,又是留美学童,而且在汉城这个穷乡僻壤一呆就是十年,又有袁世凯的照顾,也不过弄了一个文四品的鸳鸯补子而已。 何长缨心中晒笑着想,这个李鸿章还真是留我留上瘾了,上次说我都没答应,这次又提这事儿。 “中堂,朝鲜的事儿,其实就是我大清和东洋之间此消彼长的事儿;泰西各国来我大清,不过就是为了做生意赚银子,沙俄虽有野心,然而它在欧洲自身就乱成一团麻,国内矛盾四起,暂时根本无力东顾;只有东洋,才是咱大清的心腹大患!” 何长缨烟瘾来了,忍不住抽出一支烟点上,边吸边说:“此次朝鲜之战,稍有不慎就会成为清日两国的国运之战;胜了,东洋从此一蹶不振,假如败了――” 何长缨幽幽的说着话,听到‘败了’两字,连李鸿章的心中都重重的打了一个哆嗦。 “东洋地少人稠,面积接近于三个安徽,可是人口却有五千万,这种情况注定了它们对大陆的领土,有着不可竭制的贪婪欲望;这样一头海上凶兽,一旦让它吞并了朝鲜,甚至通过战争撷取到更多的利益,长成一头恐怖巨兽,那么我中华至少将会被它恣意凌辱半个世纪,数亿国民因为这头灭绝人性的野兽而颠沛流离,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何长缨把烟头丢在水磨青石地上,用脚重重的碾灭,狠狠的说道:“中堂,不去平壤,不和东洋鬼子打几仗,我不甘心!” 李鸿章很认真的看了一会儿何长缨。 这个肥西的小老乡,去朝鲜,不像叶志超那样,是被自己逼着去的。 也不像刘铭传那样,借病为托词,直接拒绝去。 更不像自己大儿子那样,是赌着一口硬气,要证明虎父无犬子而去的。 他之所以去,不是为了升官发财,不是为了博虚名,而是为了能真正的和东洋人打一场,为了卫戍国疆。 这样的人,他李鸿章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到过了。 ------------ 第一百零二章 李鸿章问计 李经溥抬头飞快的瞟了何长缨一眼,眉眼里全是惊讶和敬意。 这样的男子虽然小毛病不少,然而在大节上铁骨铮铮,也当得起一声‘奇男子’了吧? “罢了,你要去就去吧,我不阻拦你;大沽炮台罗总兵的练军都是一等一的强军,我再给你一哨,经方那一哨北塘练军我也划给你。” 李鸿章对何长缨说道:“还有什么需要的,军械子弹,想要什么,你只管向楚宝讨要,就说我许的。” “卑职遵命。” 何长缨心中一喜,知道李鸿章终于不打算在自己出兵朝鲜这件事上面,再做阻挠了。 而且何长缨确实嫌张士珩给的步枪子弹太少,为此昨儿甚至专门跑了一趟北洋军械局,软磨硬泡的弄了半天,楚宝才又给拨了十万发子弹。 在何长缨看来,这些学员兵不在山林里每人实弹打上三四百发子弹,新军营不打废几百杆枪管的线膛,怎么去跟东洋人拼? “关于水师,你还有什么好的想法,说出来听听。” 李鸿章望着何长缨,希望能从他嘴里听到确实可行的好主意。 何长缨听了直接摇头。 开玩笑,就现在北洋水师这个烂摊子,谁还能有什么好办法? 让你李鸿章撤换掉丁汝昌,让刘步蟾这些内行指挥北洋水师,你愿意么? 让你不用劣质的八槽煤,换成一等的无烟白煤,你做得到么? 而且就算李鸿章能做到这些,在何长缨看来,北洋水师要是真跟东洋的联合舰队耗上了,也依然是十打九输。 因为这都是一些临时抱佛脚的权宜之策,根本不能扭转清日两国海军之间,综合实力的巨大鸿沟。 老旧的锅炉需要整体更换,火炮需要大批的替换成新式的速射快炮,军舰上面大量的设备零部件也需要进口更换,还要进口大量的开花炸弹和高质量的实心穿甲弹。 同时还需要对北洋水师的官兵,进行一系列严格的整风和高强度的训练,才算能和东洋的联合舰队进行放手一战。 后世有资料统计,在大东沟海战之中,北洋水师各舰平均中弹10771发,而日舰平均中弹仅为1117发,从中就可以看出两国海军在软硬件上的巨大差距。 而这一切,不是说几句光面堂皇的漂亮话儿,用上三几个月的时间苦心经营,就能扭转过来的。 而且大清朝野这些年来一直都在非议着北洋水师,不就是因为李鸿章抓权太狠,北洋水师几乎都成了他的私人武装么。 这个老头子怎么可能放权,让别人去染指他的舰队? “可以骚扰,牵制,却不宜大战,更不可轻易决战。” 何长缨虽然知道于事无补,可是还是忍不住说道:“不过万一大战失利,就要完全摒弃之前的保守策略,大胆积极的用军舰游走骚扰奔袭东洋本土;这样至少短时间内可以使得东洋无法增兵朝鲜,从而扩大战争规模。” 何长缨并没有隐晦的提什么大东沟什么的,因为自己穿越者的身份太过于令人毛骨悚然。 更重要的是,就算没有大东沟海战,只要李鸿章顶不住朝野的压力,让水师编队频繁的往黄海跑,清日舰队间早晚都要磕上。 李鸿章直接摇头否决了何长缨的意见:“我听禹廷说东洋新购了几首快船,用水师老化的慢船去奔袭东洋岛,这无异于自杀;可恨智利出尔反尔,许诺卖给咱们的军舰到最后突然反悔。” 何长缨沉默不语,自己位卑言轻,有些事情就是再怎么努力,都不能改变那些即将到来的悲剧。 况且正如李鸿章所说,用慢船去奔袭东洋的海滨城市,确实也不是什么高招。 虽然可以延缓战争的进度,把东洋几乎已经奔溃的经济拖入更深的泥潭,可是这得需要舰队的官兵们有着一种自我牺牲的精神。 说实话,对于这一点,除了北洋水师里面的寥寥几人,其余的官兵,何长缨根本就不抱有任何的希望。 官兵靠得住,母猪能上树! 幸好,在自己的手里有了一队年轻,热血,锐气的学员兵。 在这一刻,何长缨真恨不得插上翅膀,能立即飞到朝鲜去。 何长缨的话让李鸿章听得心中晦暗。 现在满朝野都在催促自己给水师下令去和东洋的舰队决战,丁汝昌也受不了外人的讥讽,跑过来请战。 自己这简直就是在一人硬扛天下人! 这里面唯一有两个特殊的,眼界明白点的,老佛爷怕被皇帝和朝野说闲话,所以现在什么都一声不吭,任由着皇帝被那些佞臣糊弄的瞎起哄。 自己这个小老乡呢,又是油盐不进,死活要去平壤走这么一遭。 今天费心喊他过来的两个目的,竟然一个都没有达到。 “到了平壤,有事儿多和曙青商量,遇事要冷静,不要莽撞;真有解不开的,就去找经方,你们仨不是议着结拜么?” 说道这里,连李鸿章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两个都快四十的人了,一个是出使日本大臣,一个是花翎二品衔分省补用道,喝了几杯马尿,居然要和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孩子结拜兄弟。 李鸿章含笑的看着一左一右坐在自己身边的小女儿和肥西小老乡,觉得大儿子和外甥提前认了这个小老弟,也是可以的。 何长缨看到坐在对面的李经溥抬起秀美的俏脸,目光明亮的望着自己,想来定是在嘲笑自己和他大哥表兄醉酒后的疯劲儿,也不敢多说什么,连忙低头答应。 何长缨不知道的是,在李经溥的心里,现在满满的全是惊异:父亲的这种跟叮嘱儿孙辈一般的口气,什么时候居然用在一个外人的身上来了? “好了,你去忙吧。” 感觉有些疲惫的李鸿章,心中叹了一口气,端起了面前的茶盏,喝了一口。 端茶送客。 李经溥望着远去的何长缨,心里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初见之下很平常的一个人,不过自己还是很好奇,他怎么就写出了‘名动津门’的书来,还有这本书有什么好的,值得这么多的读书人追捧? 然后就微微的恼怒这个登徒子的轻薄大胆,居然敢在自己父亲的眼皮子底下摸自己的小手,调戏自己。 然而下面的事情却是更加的出乎了她的料想。 能让南洋巨富一掷万金的支持他,而他居然毫不皱眉头的在一天之内,花掉了九万两的银子。 对朝鲜局势和北洋水师的锐利判断,能让父亲放下身段垂询问计。 在父亲许以高官,进入多少人争破头都进不来的总督衙门,他却能坚决的拒绝不改初衷,依然要去穷乡僻壤的朝鲜和东洋人打仗。 这一切又颠覆了她之前刚刚下的这是一个‘轻薄儿’的认识。 ------------ 第一百零三章 薛迎春的眼泪 李经溥现在就恨不得立即去父亲的书房,找到那本《呐喊》,看看这个连续摸了她两次小手,让她无语的男子究竟写得是什么。 “溥儿,溥儿?” 李鸿章看到小儿女愣愣的看着何长缨的背影,自己连喊了两声她居然都没有听到,心里面不禁有些微酸,又有些高兴。 小闺女确实长大了,是该许个婆家了。 “啊,爹爹,什么事?” 李经溥这才听到父亲在喊自己,连忙回过头来说话,一张娇俏的小脸就是再如何的掩饰,在李鸿章笑吟吟的目光里,也变得如同桃花一般的红艳。 明天就打发小儿子经述回肥西一趟,好好的寻摸一下这个小兔崽子的底儿。 李鸿章摸着胡子,高兴的想着:这小子似乎和经溥同岁,本事文章眼光胆识都是一流。 尤其是《呐喊》序里面的《少年中国说》,这种有唐宋风骨,叩之有金石之音的散文,在国朝之中,近年也是罕有的好文章。 而且模样而也算是俊俏,性子也有着年轻人的跳脱风趣,假如事儿能成,八妹子总不会再唠叨的埋怨我了吧? 就是大女儿六年之前许给张佩纶,现在看来,可惜了! 李鸿章心中长叹,虽然大女儿的心思隐藏的极深,自己这个当爹的怎么又不知道呢? 何长缨走出内庭院,毛超就笑嘻嘻的迎了过来,张嘴就大着嗓门嚷道:“何大人,卑职以后就是你的人了。” 然后毛超飞快的扫了一眼四周,低声说道:“矛子,听说你现在和方伯远那夯货的媳妇儿搅在一起,呵呵,搞上了吧?啧啧,你小子真运气,咱肥西多少头饿狼都盯着薛迎春那俏身子骨儿,硬是没一个能上了她的身子。” “卧槽!” 何长缨惊骂一声,原来居然是TM的肥西老乡啊,听着话里的意思还是熟人? 何长缨看着这个满脸淫笑的毛超,哪里还有之前那种挺胸凸肚,雄赳赳气昂昂的威武模样,顿时就不想要他了。 “你可想好了,哥们去朝鲜可是拿脑袋为国填窟窿,九死一生,你要是不愿意去我可以找李经方,张士珩给你活动活动。” 何长缨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一边往外走,一边低声的恐吓着。 “叼!” 毛超跟着何长缨的屁股后面,蛮不在乎的说道:“脑袋掉了不过一个疤,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哥哥我来津门五年,今年都快二十七了,考上了武举人本想沾着中堂的光儿,结果卷了五年的帘子。” 毛超一脸的郁闷:“我都是一肚子的苦水儿没地说,大前年回乡刚发两句闹骚,就被老爷子用家法打了个半死。” “行,愿意跟,不怕死,你就跟着吧。” 两人走到总督衙门的一进大院,何长缨望着大院两旁笔直站立的那两排兵弁,停下脚步低声问道:“你认不认识亲兵营炮队的队官沈业鹳?” “认识啊,这家伙是个人来熟,而且素来大方,经常请喝酒。” 毛超奇怪的望着何长缨问道:“矛子你怎么认识他,有过节?” “过节?” 何长缨冷笑一声说道:“出去再说。” 这条鱼何长缨本来准备这两晚上让吴威扬带人动手,既然毛超熟悉,那么就省事多了。 不然何长缨还真怕坐船出了渤海湾,就被东洋的联合舰队以逸待劳的给伏击了。 骑在彪壮的蒙古马上,何长缨望着毛超和自己的那两个警卫分头离开,就和鲁招妹一起,朝着约翰照相馆行去。 他打算在离开津门之前,再吃一顿薛迎春做的饭菜。 当然其实在他的心底,就是想在再见薛迎春一面。 薛迎春这个女子性子刚硬,却有着一双巧手,别说是自己,就是奥黛丽,吃了一顿她做的的饭菜以后,就彻底的崇拜上她了。 因为奥黛丽怎么也不明白,经过了薛迎春的小手,即使再简单的食物,大小火,油盐葱蒜,一通‘噼噼啪啪’的爆炒烹饪,都变成了极为可口的美味儿。 看到何长缨回来,虽然薛迎春故意的板着脸,何长缨还是感觉到了她眼角嘴角飞扬的喜气。 果然,晚上薛迎春满满的做了一大桌子的好饭菜,吃得约翰兄妹,鲁招妹和何长缨都是连呼过瘾。 吃过饭,约翰决定从今晚开始正式随营,奥黛丽就去帮忙整理收拾东西,鲁招妹脸上带着怪笑,识趣的离开了后院,到了前门等待。 院子里顿时就只剩下何长缨和薛迎春两人。 “迎春。” 何长缨看着薛迎春弯着婀娜细腰利索的清洗餐具,看着她微微撅起的丰臀,不禁感觉嗓子痒痒的,下面就钢钢的把军裤都顶了起来。 “哼。” 薛迎春鼻子里冷哼一声,放下了手中的餐具,望都不望何长缨一眼,径直走进入了她的屋子。 何长缨迟疑了一下,内心的龌龊心思很快战胜了他对剪刀的恐惧,也跟了进去。 屋子里暗暗的,空气中浮动着女儿的香甜气儿。 何长缨心脏猛地加速了跳动,自从上次和春妮那场丢盔弃甲的夜战,自己的小兄弟很久没有钻水帘洞了。 “咯吱――” 何长缨慢慢的合上房门,看着薛迎春背对着自己的娇躯,就想化成一头禽兽扑过去。 “迎春。” 何长缨轻声温柔的喊道。 薛迎春并不回答何长缨,然而一对香肩却在微微的颤抖起来。 “你哭了?” 何长缨心中有些明悟的感动,走到薛迎春的身后去扳薛迎春的娇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将她的身体扳的面向着自己。 薛迎春双手紧紧的捂住自己的俏脸,在暗暗的屋子里,泪水犹如江河决堤一般的顺着指缝汹涌的涌了下来。 何长缨内心顿时如同春水儿一般的柔软起来,心中的欲望全消,统统化成浓浓的爱怜。 他强硬的把这个僵硬着身子骨儿,跟他较劲儿的小美女拥进怀里。 进入何长缨的怀里之后,薛迎春的娇躯顿时就如同泄气儿了一般的绵软下来,头儿胸儿腿儿紧紧的黏在何长缨的身上。 “乖,不哭;一点危险都没有,到年底我就会平平安安的回来。” 何长缨哄着趴在他怀里,‘嘤嘤’而哭的薛迎春。 薛迎春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压抑着哭声,削瘦的香肩抽搐着,双手捂脸,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淌。 “等我回来,做我媳妇好不好?” 何长缨伸出一只手,轻轻的抚摸着薛迎春背后长长的秀发。 “不。” 薛迎春哭着嗓子回绝道。 “为什么,别说你不爱我,看你都哭成花猫脸了。” 何长缨强行分开了薛迎春的小手,露出那张宜喜宜嗔,紧紧闭着秀目,淌满泪水的俏脸。 ------------ 第一百零四章 紫禁城 “你得让我小叔子好好做人,给他娶一房媳妇,让他给伯远家传宗接代。” 薛迎春撅着小嘴儿,带着哭腔,泪眼婆娑的说道。 “行,拉他到军队里揍上半年,什么破毛病都能改好;乖,让我亲一口。” 何长缨看着薛迎春红嫩水泽的樱唇就受不了了,低头一把叼了上去。 “呜——” 薛迎春冷不及防,鼻腔里发出一声悲鸣,小嘴儿就被何长缨的大嘴整个儿含住。 她震惊的圆睁着秀美的大眼睛,萌呆的傻看着近在咫尺的何长缨的那张大脸,小脑袋‘哄’的一乱,顿时什么都忘记了。 薛迎春下意识紧紧的闭上了俏眼,气喘吁吁的被动的仰着小脑袋,任凭爱郎的大舌头顶开她的小嘴儿,然后一卷一吸,将她那从来没有被男人品尝过的香舌,‘滋溜’一声吮了过去。 薛迎春的心尖儿一颤,似乎自己就是一颗丰蜜熟透了的水蜜桃儿,被何长缨一吸,整个身儿骨儿灵魂儿都被何长缨霸道的吮进了大嘴里。 “何长缨,有人找你。” 不知道过了多久,院子里突然传来奥黛丽大煞风景的喊声,惊得薛迎春小嘴一合,上下两排细密的小银牙,就重重的咬住了何长缨攻陷进来,正在她口腔里面施虐的大舌头。 “啊!” 何长缨一声惨叫,满院俱惊。 一行四人,两匹马,还要驮着约翰带的那个笨重的相机,钱小六的衣服被褥,何长缨四人就干脆牵着马匹往回走。 一路走了大半个时辰,直到天空中铺满碎钻般的星辰,何长缨的舌头才不像之前那么疼了。 他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走在最前面高兴的一蹦三跳的钱小六,不是这小子,说不定今晚自己的小弟弟就能喂薛迎春那可爱的小妹妹喝豆浆。 这么一瞎搅合,又不知道得等到猴年马月去了! 何长缨大着舌头,不爽的对小六子说道:“你小子参军,不怕李老汉等不急,明儿就给小莲找一个野男人快活?” “不会,我听说参军就发十两银子的安家费,我托媒人都跟李老爹说好了,银子一到手就给他当彩礼送过去,以后每月的饷钱我都攒着留给小莲。” 小六子高兴的说道:“这次算我运气,是大人您招兵,不然哪能有这吃皇粮的美事儿?” “卧槽!” 何长缨一听顿时就怒骂起来:“我们去朝鲜是干提着脑袋的大事儿,你以为是跟津门卫的那些练军油子,八旗废物那样,混钱花啊?你小子赶紧给我麻溜滚蛋,别到了朝鲜当了孬种,让我一枪‘嘎嘣’了你!” “何爷,哪个是软蛋,那个是软蛋?” 小六子一听,立即就圆睁着双眼,梗着脖子,扯着嗓门吼了起来:“去了朝鲜打倭寇,我钱小六要是怕死拖了何爷您的后腿,您只管一枪‘嘎嘣’了我,皱一皱眉头,我是你和薛小娘子养的杂种。” “哈哈——” 鲁招妹乐得哈哈,笑的何长缨的舌头又疼了起来。 不久,在皎洁的月色里,一行四人来到了大沽北海滩处的路尽头。 天空繁星璀璨,倒映在无际的墨色大海中,海天一色间如同镶嵌满亿万闪烁的碎钻,让人痴迷。 沙滩上堆堆篝火熊熊燃烧,一个个整齐的方正席地而坐,歌声嘹亮。 何长缨几人静静的站在夜色里,听着海风送过来的歌声。 “——我们是善战的前卫, 我们是钢铁的武装, 从无畏惧, 绝不屈服, 永远抵抗, 直到把侵略者统统歼灭, 伟大的旗帜在全世界飘扬!——” 这种合唱的力量竟是如此的庞大,包括何长缨在内,几人的眼睛都不禁湿润起来。 何长缨不禁明白了昨晚为什么张弼士在黑着脸离开之后,又让老仆过来送银子。 只要在内心深处还有这个国这个家的位置的中国人,哪能不被眼前这激昂的合唱所触动? 怎能不生出一股为这个国,这个家,做出一些什么的冲动? 紫禁城,养心殿。 爱新觉罗·载湉,清王朝第十一位皇帝,清德宗光绪皇帝,此时手里正拿着一本簇新的书籍,在大殿里一边疾走,一边大声的连连朗诵着: “——故今日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自由则国自由,少年进步则国进步;少年胜于欧洲则国胜于欧洲,少年雄于地球则国雄于地球。——真是写的太好了!” 光绪掩卷一脸的振奋,对着恭敬的站在一旁的户部尚书翁同龢说道:“老师,这本《呐喊》真是写的太好了,真没有想到咱大清居然也有如此睁眼看世界的人才!” “那是当然,” 翁同龢笑眯眯的说道:“咱大清子民亿万,才俊如过江之鲫,就像德国宰相俾斯麦那般重振一国的人物也不是没有的。” “真的,那样的贤者在哪里?” 光绪听得一脸的惊喜。 “咳咳——” 翁同龢就算是脸皮再厚,也没脸说‘皇上,那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只好旁敲侧击的继续打击政敌: “陛下,咱大清向来不缺千里马,也不缺能相千里马的伯乐;然而上进之路艰难,官场门生故旧层层相互勾连,民间才俊们徒有拳拳报君之心,而无觐见献芹之路啊!” 光绪的笑脸猛地黑了下来,他知道老师在指什么,然而很多的事情他也是有心无力。 自洪杨匪乱以来,湘系崛起如日中天,把控东南半壁江山人事近三十年。 好不容易等曾国藩归西,朝廷连消带打恩威并济的分化了湘系,结果却从湘系里面又长出一头更为恐怖的淮系李鸿章! 在外有权臣,在内有这个‘亲爸爸’,光绪只是想一想,就烦躁的如同离水要窒息的湖鱼。 “你们都出去候着。” 光绪冷声对几个太监说道,虽然这几个太监都是他用心挑选过的,和园子里的那位‘亲爸爸’没有任何的粘连,可是人心隔肚皮,他还是不得不防。 “津海关道昨儿把石川伍一那个日间的供词送过来了,将他北洋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朕可以相信他李鸿章没有和——” “陛下,慎言!” 翁同龢厉声的阻止道。 光绪并没有因为翁同龢的厉声而露出怪罪的神情,反而是一脸的感动。 在这个冰冷的毫无人情味的紫禁城,真心对自己好的本来就没有几个,然而自己的老师绝对是最坚定的那一个。 ------------ 第一百零五章 师生对 “朕可以不相信朝野间那些扑空捉影的闲言碎语,可是他李鸿章一手掌握着大清最精锐的练军,水师,却一味的避战求和,这总是天下人都看到的事实!” 光绪眼睛里冒着怒火:“现在六路大军集结平壤,让他反攻汉城,却推脱说两万只可守城,只有三万才能反攻,这不是笑话?” “小东洋在朝鲜不过一万余军队,而且在牙山被叶志超和聂士成联手打得丢盔弃甲,朝鲜又是咱大清的藩国,历来民心所向;他李鸿章占着天时地利人和,居然不愿发兵,怎么能不让朝野疑惑?” 翁同龢听了沉默无语,其实在他的心里何尝不是有这个想法。 现在整个大清的明眼人,算都是看出来了:大清的军队揍东洋小国简直就是易如反掌,关键的是他李鸿章不愿意去打! 究根结底,还不是他李鸿章想保存实力,怕他的淮军和水师伤筋动骨? “牙山战役叶志超既然打垮了东洋大岛义昌的步兵第9旅团,为什么不乘胜追击,反而要一路仓惶北撤五百里;现在六路大军集结平壤,为什么不能跨过大同江,朝南进军一步?还不是想保存实力!” 光绪越说越恼,也不管‘慎言不慎言’,一股脑把憋了多日的牢骚朝着自己的老师发了出来: “他李鸿章口口声声要调刘铭传去朝鲜,要调南洋水师北上联军;可是丰岛海战,‘济远’舰打了就跑,丝毫不顾友舰‘广乙’的死活,害得‘广乙’只好搁浅焚毁;‘广乙’还是广东水师他大哥所辖的军舰,他们都敢做得这么明目张胆,张之洞又怎么敢让南洋水师北上?” 翁同龢在一边插话说道:“关键的是,对付小小的东洋舰队,北洋水师就已经是绰绰有余,李中堂的这种做法,难免不让两江疑心。现在不是能不能打赢的问题,而是愿不愿意去打的问题。” “朕恼怒的就是他李鸿章的这一点!” 光绪怒气冲冲的说道:“军机处礼亲王不问世事,整个一团软泥;额勒和布木纳寡言,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响儿;张之万忙着给‘亲爸爸’修园子,孙毓汶和李鸿章穿一条裤子,徐用仪也是一味的主和,朕的军机处居然找不到一个明事理儿,能说话的明白人!” 翁同龢沉默不语,这些人都是园子里那位老佛爷精挑细选的人,皇帝也是一肚子的苦水没处发泄。 只求着等园子修好了,老佛爷就能高兴的住进去颐养天年,再别对皇帝的事儿指手画脚了。 等那时候,我总该能进军机处吧? 光绪发泄了一通,心情好了很多,就拿起桌上的那本《呐喊》,旧事重提:“老师看没有看过这本奇书?” 翁同龢点头说道:“启禀陛下,这本书拿到手之后,我里外已经看了三遍,尤其里面关于普鲁士德意志皇族掌军,启用俾斯麦这等铁腕人物,把德意志帝国的陆军打造成欧洲第一等的强兵;真是深受启发啊!” 光绪听了眼睛一亮,现在大清最大的问题在他看来并不是外患这个问题,而在于军权旁落,尤其是北洋这头猛虎酣卧在帝都榻侧。 有时只是想想,就让光绪心寒! “这个何长缨,朕要见一见。” 光绪望着翁同龢坚决的说道。 “不可!” 翁同龢立即失口惊叫,看到皇帝不解的眼神,翁同龢低声的说道:“陛下,我已经打听过了,这个何长缨,原是北塘练军仁字军副三营江自康手下的一个哨官。” “那岂不是更好!如此的人才,他们居然让他当一个芝麻大的武夫营千总,想来一定是被排挤的厉害,憋着一肚子的气儿,要不怎能憋出如此大火气的奇文?” 光绪一听,顿时就更加的神采飞扬起来:“老师,咱们把他抬举出来,与他,还不感恩戴德的拼死为朝廷效力?与朝野,也能为天下士子也做一个对比的榜样!” 翁同龢听了连连苦笑:“陛下,已经晚了!” 光绪笑容一愣,问道:“怎么说?” “这个何长缨在没写这本《呐喊》之前,写了一篇《英灵祭》的祭文,轰动津门;李经方和张士珩立刻就请他去喝花酒,和他成了‘莫逆之交’,这次石川伍一的日间案,津海关道报上来说是何长缨审出的案子,要给何长缨请功——” 翁同龢扭曲着老脸,心里也是在腹诽着李鸿章的无耻,——一个写文章的会审间谍?——:“给了一个协办守备的缺,让他带着北洋武备学堂和水师学堂的学员兵去平壤历练。” 然后翁同龢意味深长的对光绪说道:“这些学员兵可是李鸿章的心头肉,是未来北洋练军和水师的基础;何长缨这一去一回,平壤又安如泰山,少不得要博一个‘为国戍边’的美誉,而且据闻他是和李经方一起去平壤。” 光绪的目光猛然一凝,脸色就冷了下来:“老师是说,李鸿章是在为未来铺路?” “这次李经方一去一回,叶志超他们再配合着应景儿的打几场漂亮的硬仗,战后少不得要保举一个按察使,用不了几年就是一方封疆大吏!” 翁同龢神色凝重的点点头:“李经方为主心骨,盛怀宣管钱财,张士珩管军械,袁世凯管外事,何长缨主练军,这下一代北洋的架子算是搭起来了。” 光绪听得心惊肉跳,脸色发白,然而他随即疑惑的问道:“老师,这个练军是北洋的根基,李鸿章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的放心给他,只凭着喝了几顿花酒?” 翁同龢无奈的说道:“他是肥西人,据闻家里的长者和肥西李家素有交往。” “可恨,可恨!” 光绪气的一把将手里的那本《呐喊》重重的丢在地上。 “陛下,不可因人废事,这个人虽然咱们不能用,可是书却是本好书;尤其关于德意志的皇族收权,成就欧洲强国,希望陛下空闲能好好的揣摩揣摩。” 翁同龢捡起地上的那本书放在桌子上:“而且陛下请看这句话儿,‘国家养士两百五十年,为国捐躯,正在今时’,能说出此等正气话儿的,未尝不是一个忠君报国之人。” 听了翁同龢的话,光绪不禁目光一亮,连忙拿起那本《呐喊》的封面细看,之前他只顾看里面的内容,这封面还真的没有留心。 “是呀,老师!” 光绪顿时又高兴的叫了起来:“他李鸿章简直太小看天下士子了,以为都会为那区区五斗米折腰,而且他能给的,我也能给,还要比他给的更多!” 这一时间,光绪的目光雪亮,闪烁出一种圣洁英勇无畏的光芒。 “不急,陛下,听其言关其行,很快我们就会知道他何长缨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物。” 翁同龢满意的看着自己的好学生,老脸露出高兴的笑容。 ------------ 第一百零六章 你知道我明白 在夜色里,何长缨,吴威扬,林云瑜,沈兆翱,郝天胜,李振国,熊凯玉,方大海,吕顺成,陈世杰,霍国涛,段熊波,陆铁腿,鲁招妹一行十四人来到了一处远离新军营地的海湾里。 警卫队的士兵随即散了出去,防止有外人冒然闯进来,那边毛超就打着酒嗝走了过来。 “大人,这小子已经被我捆好了,就是嘴硬的很,一直骂骂咧咧的死不承认。” 毛超说这些话时,心里也直泛嘀咕,这要万一逮错了,闹了个乌龙,这事儿可不好交差。 北洋护卫亲兵营炮队的队官沈业鹳,可是正儿八经的六品营千总,况且亲兵营的营官刘猛可是一个极为护短难缠的人。 今儿和沈业鹳喝酒然后忽悠他出来找女人,有多少人都看到了,所以灭口这个想法也只能在心里想想而已。 “没事儿,他很快就会承认。” 何长缨带着众人来到海滩边的树林里,在警卫高举的火把的照映下,只见一个四十出头,一脸精明的淮军军官,被牢牢的捆在一颗大树上面。 “毛超你个王八蛋,老子好心请你喝花酒,你竟然敢阴我?今儿那么多的人都看着咱两一块出的亲兵营,老子少了一根毛,等着刘大人一刀砍了你!” 被绑在树上的沈业鹳看到何长缨一群人走过来,先是对着毛超一顿臭骂,然后好像才看到何长缨似的说道: “这位就是何守备吧,对您我可是久仰了;不过俗话说的好,人走人路鳖行鳖道,自古井水不犯河水;大人您想在中堂面前露脸显能耐,也不能拿兄弟们的命冤枉着往上填不是?” 何长缨没有心情跟沈业鹳这卖国贼多废话,直接冷声说道:“堵了他的嘴,脱了鞋子,先砍了一根小脚趾再说话!” 众人听了都是一惊,沈业鹳直接跟听傻了似的傻望着何长缨,以为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 “砰!” 何长缨飞起一脚重重的踹在鲁招妹的屁股上,大吼着:“你聋了?听不懂人话!不遵守命令,滚蛋回去拉车去。” “是!” 鲁招妹被何长缨一脚踹醒,‘砰’的一脚踹在身边的小六子的身上:“堵着这厮的嘴,老子好下刀!” “你麻痹何长缨你疯――,呜呜――” 捆在树上的沈业鹳的大嘴,被钱小六用大手狠狠的堵了起来。 鲁招妹抓住沈业鹳一条乱踢的左腿,三两下巴拉下他的鞋子袜子,露出里面白嫩嫩的大臭脚丫子。 “呜呜――” 沈业鹳使劲的抖着身子,眼睛里露出恐惧祈求的神色。 鲁招妹捏着沈业鹳的大脚片子,从腰间掏出一柄锋利的匕首,大手颤抖着有些犹豫。 “哼!” 何长缨冷哼一声。 鲁招妹心肝一颤,咬着牙一刀重重的削了下去。 一道鲜血,伴着一颗白嫩嫩的小脚趾,掉在泥土上面。 “啊――” 钱小六痛的一声惨叫。 原来被钱小六用手紧紧捂住大嘴的沈业鹳,疼的用牙齿狠狠的咬住了钱小六的手掌。 “松开他的嘴巴,你说不说?” 何长缨挑着眉毛冷声问道。 “你麻痹何长缨,今儿你不弄死老子,我非用大炮轰了你,卧槽你――,呜呜――” 满眼极怒的沈业鹳刚骂两句,嘴巴就被再次紧紧的堵上了。 这次钱小六学聪明了,直接用沈业鹳的臭袜子去堵他的臭嘴巴。 “换右大腿,削两根。” 何长缨笑眯眯的望着满眼惊恐仇恨的沈业鹳说道:“这天下这么多的人我不去抓,却专门逮着你?你明白我知道,这就够了;招,你还可能能活下去,不招,你必死!而且我不介意今晚给我的军官们好好的上一课,把你一段一段的削下来。” 即使现在是八月的盛夏夜,何长缨这笑吟吟的说出来的话儿,还是让在场的官兵们都打了个哆嗦。 沈业鹳疼的浑身汗水淌成河,看着何长缨那笑眯眯的神情,他胆裂的知道这个笑面虎并不是在跟他开玩笑。 虽然他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可是就如这个笑面虎刚才所说,既然这么多的人就专门抓到他,肯定是有着他的道理。 那句‘你知道我明白’,可以说瞬间就击垮了沈业鹳的心理防线,知道自己今晚不说,他真敢用刀裂了自己! “呜――” 想明白了的沈业鹳认命似的连连点头,只希望少受一点折磨。 “呼哧――” 鲁招妹长吐一口气,终于不用再捧着沈业鹳的臭脚丫子再削下去了,然而随即鲁招妹就惊醒过来,震惊的望着被绑在树上的沈业鹳失声吼道:“你真是汉奸!” 所有的军官们都震惊的望着一脸认命了的沈业鹳,心中无不惊奇,何营长是怎么把这个隐藏的如此之深的间谍挖出来的? 北洋亲兵营炮队的队官居然是一个汉奸,传出去只怕又是一场不小的地震! “我曹尼玛比,刚才还跟老子装,你麻痹的狗汉奸!” 毛超一听沈业鹳自认是汉奸,满肚子的酒劲儿顿时涌上了脑袋,冲过去就要给沈业鹳两巴掌狠的。 “住手!” 何长缨一声厉喝:“不要伤了他的脸。” 沈业鹳刚泪眼婆娑的感激的望着何长缨,耳朵边就胆寒的听到何长缨冷声对鲁招妹说道:“我刚才的话都说给狗听了?” “呜――” “呜――” 连续两声被堵住的凄厉悲鸣,在林子里战栗滚荡着。 “哗啦!” 鲁招妹提了一羊皮袋子海水泼在昏死的沈业鹳的脸上,沈业鹳脸色卡白的慢慢醒来。 “说吧;高升号,南洋北洋舰队的枪炮数量,旅顺大沽北塘的军事地图,机械局的工匠数量,枪炮弹药制造量,武备学堂学员的人数。” 何长缨抽出一支烟点上抽了一口,然后塞进沈业鹳的嘴里:“神尾光臣给了你多少的好处,值得你当了十年的走狗;就是你当炮队什长那会儿,每个月的饷银也不算少吧?” 沈业鹳惊骇的瞳孔大睁,跟看鬼一样的看着何长缨,心中再也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侥幸。 ------------ 第一百零七章 隔水相望 “呜——” 北洋水师和招商局的混编船队,从大沽口启航,在渤海湾一路向东行驶,过渤海湾口辽东半岛最南端的老铁山,然后就顺着海岸线朝东北方向上行。 不久,那座驰名天下的军事要塞,世界五大军港之一,远东第一军港的旅顺军港,就出现在何长缨等人的眼前。 夕阳西下,渐渐没入苍翠的群山之中,两山夹持处一道狭窄弯曲的海道,上面铺满波光粼粼的金色阳光,逶迤的朝着军港内部延伸而去。 “这个军港是当年李中堂亲自跋涉选址,上报朝廷,由汉纳根主持建造,整整用了八年时间花费了近一百五十万两银子。” 站在何长缨旁边的吴威扬,沉醉的看着沐浴在霞光中的旅顺军港:“这道狮子口只有三百米的宽度,中间那条九十余米的航道一次只能通过一艘军舰;狮子口两边的黄金山,老虎尾上面火炮密布,绝对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形胜险地!” 何长缨遗憾的摇摇头。 这用了八年时间,花费一百五十万两能够再买一艘‘定远’加一艘‘镇远’,甚至可以改写清日甲午海战命运的银子,建设的东亚第一军港。 算是大清朝花银子,白帮东洋和俄国建造的。 1895年甲午战争之后,一直到1955年之前,旅顺军港就一直被东洋和俄国,一个国际有名的无赖小偷,一个国际屠夫加大流氓,给轮流霸占着。 在1945年东洋无条件投降之后,蒋光头就想趁机收回旅顺军港,结果旅顺大连军港非但没能收回来不说,反被斯大林逼迫着签订了《中苏友好同盟条约》,把外蒙古也给弄丢了。 直到1955年,在中国政府的一再交涉之下,苏联才不情愿的返还旅顺军港,这时离甲午战争已经整整过了六十年的时间了。 “外蒙古,旅顺大连,还有现在刚刚在帕米尔地区被无耻抢占的萨雷阔勒以西近两万多平方公里的土地。” 何长缨低声自语:“乃至海参威,北海,鄂霍次克海,白令海,勘察加半岛,整个西伯利亚,包括乌拉尔山脉以东,我亚洲所有的富饶土地;既然我来了,那么历史终归有些不一样吧?不然我何必来这里,不然我何必要白活这一次!” “轰!” ‘镇远’舰上面一声巨响,火光里腾起大股的硝烟。 “砰!” “砰!” 随即,在黄金山和老虎尾高处的炮台上,也先后腾起了两股白烟。 这时间,隶属招商局的‘江裕’‘江顺’商船上的新军们纷纷跑出船舱,站在甲板上激动的看着这个东亚第一要塞。 我大清的黄海屏藩,旅顺军港。 而那三艘专门运送骡马的运煤船,上面更是骡马齐鸣,一片骚动。 “营长,这批骡马拉到平壤去,估计得死不少;这运费都是咱们新军自己出的,真不如在朝鲜买,朝鲜的矮脚马听说要比津门的便宜一半。” 沈兆翱笑嘻嘻的走过来,嘴里说的轻松,可何长缨怎么听他话里的意思似乎都是在说自己昏聩。 “为什么要去平壤?” 何长缨微笑着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让围在他身边的众新军营的军官们听愣了。 不去平壤,那去哪里? “‘镇远’,‘济远’,‘平远’,‘超勇’,‘扬威’,‘广丙’,现在丁汝昌正在旅顺港整顿军务,指着这六艘军舰大摇大摆的去平壤,不怕被东洋的联合舰队伏击,包了饺子;再来一个‘高升号’?” 何长缨的话听得众将均是心寒。 大同江口江水滔滔,可不像丰岛海域那么好游。 “大清常年漠视谍报,你们以为这津门,这北洋内部,只有汪开甲,刘棻,沈传这三个汉奸?赌赢了新军营不过就是平安进入平壤城而已,输了,就是你我新军营一千零八十三条性命和水师的六艘军舰。” 何长缨一脸的坚毅,大声的说给身边的众连排长们听。 “沈传是谁,城防营又逮到汉奸了?” 电报研发组组长刘学仁,低声的问他的老搭档,营属特种侦察排的副排长刘明阳。 “我也不清楚。” 刘学仁似乎也是一脸的迷茫。 前天晚上,在断了三根脚趾的沈业鹳老实招供之后,何长缨就把他放了回去,并且许诺只要懂事听话,不但以前的既往不咎,以后立了大功还能升官发财。 而且,何长缨还很恶趣味的给他起了一个化名叫‘沈传’。 在吴育仁和罗荣光的两哨练军划归给新军营之后,何长缨就把这两哨练军合并,组建了新军营步兵第四连。 李经方私下和何长缨商议着想身边有一队亲兵撑场面,而北塘练军的哨官程冠德,哨长洪家定之前都跟李经方喝了两顿花酒,也觉得跟李经方混更有前途,何长缨就让他们自己挑了三队的兵弁离开了新兵营。 然后由毛超任新兵营第四步兵连连长,大沽炮台过来的哨官戚友伟任连副。 昨天晚上,何长缨思虑再三,决定扩编特种侦察排,让各连排挑选一些机警忠诚的士兵补充进去。 最后把特种侦察连扩编为近六十人的大编制,并且直接下拨了两千两的活动经费,让熊凯玉主管行动,刘明阳负责经费审批。 何长缨所谋甚多,所图甚大,所以非常重视这个现在还处于幼苗状态的特种侦察排。 之前他曾经考虑过让陈世杰来当这个排长,不过随即他发觉陈世杰脑子太热血,更适合弄宣传,喊口号。 倒是这个和陈世杰一样,《呐喊》从不离身,没事儿就翻着看的博文书院的班长熊凯玉,更加的适合这个特种侦察排排长的职务。 然后何长缨指示熊凯玉,从他的特种侦察排里挑了五名学员军,专门秘密潜伏在津门,负责对沈传进行监控和传达命令。 “那咱们新军营去哪里?” 副连长吴威扬拧着眉毛问道。 “兆翱,把命令传给各商船船长,水师林总兵,李领事,同时传给‘江顺’号的云瑜,运马船上的段副连长;告诉他们,我们在鸭绿江口的安东登陆。” ‘镇远’舰上,北洋水师左翼总兵兼镇远舰管带林泰曾,心中忧心忡忡。 五月他带着’镇远‘舰,在牙山和仁川游弋的十来天时间里,林泰曾亲眼看着东洋大规模的调兵遣将。 无论东洋军舰上的水手,还是迈着大步,昂首挺胸的东洋陆军,那咄咄逼人的锐气,都看得林泰曾心颤。 在那几天里,‘镇远’舰数次和东洋联合舰队的‘浪速’,‘八重山’,‘武藏’,‘赤城’舰隔水而望。 尤其有一次,和奉命护送东洋陆军的运兵船‘浪速’舰,只相隔着不到五百米的距离。 林泰曾和东乡平八郎各自站在自己军舰的舰桥上,一边让部下埋伏在炮塔附近做好战斗准备,一边举起单筒望远镜,望向对方。 ------------ 第一百零八章 去安东 当年这两人。 一个作为大清福建船政学堂的优秀毕业生,从福建出发。 一个作为倒幕战争中,萨摩藩战舰春田号上的优秀海军士官,从长崎启程。 跋涉万里,远渡重洋。 不约而同的来到英国,试图学习西方战舰的先进技能,拱卫祖国海疆。 林泰曾从1875年始,先在英国高士堡海军军官学校学习,随后在英国地中海舰队的‘孛来克柏林号’‘潘尼洛布号’‘阿其力号’‘威灵顿号’铁甲舰上实习。 历时五年,期间巡游大西洋,地中海,深得清国留学生洋监督斯恭塞格的称赞:‘知水师兵船紧要关键,不但能管驾大小兵船,更能测绘海图、防守港口、布置水雷,足与西洋水师管驾官相等。’ 于1879年冬回国,然后十五年来一路官运亨通,今年43岁就已经是正二品的朝廷大员,北洋水师的第二号人物,长得那是白白胖胖,雍容富贵,享尽荣华。 而东乡平八郎一行十二人,则在1871年奔赴英国,由于被英国政府拒绝进入海军学院,无奈中只好转入商船学校学习。 然后东乡平八郎在商校一呆就是八年,直到1978年,才驾驶着东洋政府新购的‘比睿’号炮舰,回到母国。 然后,今年46岁的东乡平八郎这十六年来一路走得磕磕盼盼,当过多艘军舰的舰长,两年前还差点被东洋海军之父山本权兵卫解除兵权,直接撵滚蛋。 正好‘浪速’舰缺一个舰长,东洋海军大臣西乡从道看在都是锻治屋町的老乡的情份上,点了两句好话,山本权兵卫才让东乡平八郎到‘浪速’舰上试一试,逃脱被逐出海军的命运。 而此时东乡平八郎不过才是一个海军大佐军衔,长得又黑又瘦,身上都刨不出两斤肉来。 在英国的时候,他们彼此之间,虽然没有见过一次面,但是都知道对方这些人的存在。 而今天,终于的面对面,隔着五百米的碧蓝海水,遥遥相望。 东乡平八郎有没有从自己身上看出什么,林泰曾并不知道,然而他却明确的从东乡平八郎的身上,看到了刚硬的,不可弯折的杀气和决心。 在那一刻,林泰曾感觉如同被一桶冰水从头灌到脚跟,让他浑身战栗,发抖。 他知道清日水师之决战,终将必不可免! 从仁川回到威海卫以后,林泰曾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向丁汝昌辞职,表示要撂挑子不干了。 消息传到李鸿章那里,把气得李鸿章直跳,下令大战将起,谁再敢说辞职,就砍谁的脑袋。 林泰曾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的干了下去。 果然,没有多久,林泰曾就听到‘高升号’的噩耗,而下令击沉‘高升号’的,正是这个东乡平八郎! 这次护送这对学员军和李经方去平壤,林泰曾心里那是一个劲儿的叫苦不堪。 他现在就怕有日间走漏了消息,万一东洋的联合舰队躲在大同江口,以逸待劳的等着自己的舰队送上门去,那才真是肉包子打饿狼,有去无回! 可是这些话他却没法说出口,因为自己五月擅自带领舰队离开牙山,被袁世凯告了一状,回国以后自己里外都不是人。 李中堂直接致电丁军门,说自己‘仁川畏日遁走,此间中西人均传为笑谈,流言不满都下。’ 而且前几日,皇帝直接下圣谕给李中堂,要求查明丁军门‘有无畏葸纵寇情事’。 所以才有今日这一趟的大同江之行,而不像卫汝贵那四路入朝大军一样,走陆路,跨过鸭绿江去平壤。 就是为了平息皇帝,朝野的诽议和怒火。 所以林泰曾现在别说只是怀疑,害怕大同江口躲着一群饿狼。 就算是他此时明着知道,在那里等着一群饿狼,去了就等于是送死,他林泰曾也不得不去。 不然等返航回来,估计岸上等着他的,就是一把砍脑袋的铡刀! 在中国这个地面上,很多时候,事情往往就是这么邪乎,扭曲的让人发指。 所以林泰曾在军商混编船队出渤海口之后,专门北上经过旅顺口,在狮子口外放了一炮,就是幻想着丁汝昌听到炮声,能够改变注意。 就算是一定要去平壤,好歹再多给几条军舰壮胆吧? 然而,林泰曾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镇远’舰的左舷看了很久,也没有看到黄金山炮台上打出任何有价值的旗语。 “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听天由命了!” 林泰曾长叹一声气,满腹失望的就准备回到他的卧舱去睡一觉,却全然没有想到既然有可能会进入东洋联合舰队的伏击圈,提前让各舰做好战前准备。 正在这时,‘镇远’舰的大副,参将杨用霖匆匆走了过来:“镇台,‘江裕’号传来消息,要去安东登陆。” 林泰曾听了心里猛地一跳,顿时大喜。 真是天助我也! “为什么要突然改变行程,这要是上头怪罪下来,谁能担得起?” 林泰曾露出一副很正气的模样。 一缕轻蔑之色从杨用霖眼角一闪而过,在‘镇远’舰上当了十年的大副,眼前的这位‘畏敌如鼠’的镇台的根底儿,杨用霖早就摸得一清二透。 “那我告诉他们不得改变航程计划,继续直奔大同江。” 就像杨用霖从水师学堂的一个小兄弟那里,得到的那本让他奉若至宝的《呐喊》书封面上写的那样,‘国家养士二百五十年,为国捐躯,正在今时。’ 他杨用霖巴不得在大同江口能碰到东洋的军舰,好好的跟他们硬碰一仗! “别,别――” 林泰曾一听,脸上顿时大惊失色的说道:“何守备既然下了命令,那么一定有着他的道理,传令各舰,去安东。” 林泰曾怕夜长梦多,连再问一声何长缨确认的勇气都没有了,在他看来,只要有人主动的能背这个黑锅,他又何乐而不为? 何守备? 你一个正二品的总兵,为了有人替你背锅,喊一个从五品的协办守备,喊得可真够亲热! 听到林泰曾喊得亲热,杨用霖就直反胃。 当然对于写这本《呐喊》的何守备,杨用霖也是十分尊敬的,可是他知道林泰曾之所以喊得亲热,就是高兴终于有人替他背不到大同江,‘畏葸’这个黑锅。 ------------ 第一百零九章 二妹的婚事 “预备――,一二三,笑一个!” 约翰躲在照相机厚厚的黑布里,嘴里面大声的嚷着。 “砰!” 那在何长缨眼里古老笨重不堪,在新军们的眼睛里却是了不得的西洋玩意儿的照相机,随即冒出一股白烟。 把何长缨,吴威扬,沈兆翱,这群新军营军官,年轻矫健的身影,定格在旅顺军港的画面里。 “呜――” 船队的汽笛发出一声声的笛鸣,沿着辽东半岛逶迤的海岸线,平行着一路朝着东北方向的大连湾方向驶去。 旅顺军港,东港军港衙署。 听到外海的炮声的时候,丁汝昌这个五十八岁的海军提督,手里的象牙烟杆都被惊得掉在桌子上面。 随即他就明白了这是路过旅顺口,护兵去平壤的左翼总兵林泰曾放的炮声。 不然黄金山这么好的视野,又是晴朗的大白天,就是东洋人的舰队不知死活的想来突袭,也不可能把军舰开到狮子口外面,山上的炮营还没有发现。 “这个‘老鼠曾’,以商船十节的航速,明日下午末时(14点)就可以到达大同江口,然后招商局的商船自行进入大同江,逆流而上去平壤,他当即就可以动身返航,后天清晨之前就可以返回旅顺。” 丁汝昌气的直想拍桌子:“这一来一回,左右不过是两天出头的时间,真是被东洋人吓破了胆子,哪有其兄半丝的风采!” “报――” 黄金山炮台的一个炮长急冲冲的走进衙署大堂。 “什么事?” 只是想一想‘老鼠曾’那白白胖胖的模样,丁汝昌就有了一丝很不好的预感。 “启禀军门,‘镇远’舰打出旗语,舰队改变航向,朝着鸭绿江口的大东沟方向去了。” “砰!” 丁汝昌一巴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面,嘴里大吼道:“好你个林泰曾,真拿军法当儿戏,以为就斩不了你的狗头是不是?来人,去电报房,我要给中堂弹劾他林泰曾。” 混编船队一路沿着无际的海岸线上行,不久就来到了后世有着北方明珠之称的海滨大连。 何长缨在上大一的时候来过一次大连,当时他心中怀着对洛瑶的无限渴望,大寒假的不回自己的家乡,大冷天的冻成狗的天天在磨盘山一带的大街小巷闲逛,想遇见自己心中的女神。 那个时候,层层叠叠的建筑已经堆满了漫长的海岸线,到处都是一片高楼大厦的繁荣,整个海面上船舶来往如织。 不过此时却全是葱郁茂密的山林,十年前清政府才开始在大连湾北岸建造海港栈桥、筑炮台、设水雷营,成为一个军事小镇。 在夕阳渐下的黄昏里,何长缨看到,只有海边山崖高处有几排炮台,海岸线平坦处错落着稀疏的军营木屋,和一些栈桥,木壳商船。 “呜――” 船队扯着汽笛,继续前行,不久太阳就坠入无际的群山之中,星星布满天空。 李经方从睡梦中醒来,准备吃了晚饭再好好的睡一觉,不然明天傍晚到了平壤,里外可得好一阵手忙脚乱。 然后他就从新收的心腹程冠德和洪家定那里,得到了船队更换航线,要去安东的惊人消息。 李经方当时就变了脸色。 他现在的心境,就是恨不得能插上翅膀,立即就到平壤。 然后和叶志超,聂士成那些北洋将军们,纵横捭阖的指点着朝鲜八道的两千里江山,将东洋陆军打得狼奔兔脱,落花流水。 让世间的老少爷们都看看,李中堂是个‘大拇指’,他的大儿子李经方,也丝毫不逊于他老子,依然是一个‘大拇指’! 然而林泰曾这小小的一转向,于船舶路程那是丝毫不见减少,可是他李经方却得至少用半个月的时间,从鸭绿江口一步步的走四百里的山路,才能到达平壤城! “林泰曾呢?” 李经方阴沉着脸问道。 虽然他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四品平壤总领事,可是仗着他老子李鸿章的威名,就是正二品的左翼总兵林泰曾,他也丝毫不放在眼里。 “一直在门外恭候着呢,我之前客气说进来喊您,被他一再阻止,说大人您到朝鲜为国操劳,他就是多等一会儿,也是应该的。” 程冠德和洪家定两人,刚才都偷偷的得了林泰曾的好处,既然拿人钱财,自然也要帮林泰曾说两句好话。 听到程冠德这么说,李经方的脸色多少好看一些,点头说道:“请他进来吧。” 李经方赖着性子听完林泰曾满脸讨好的解释,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水师左翼总兵,未来李经方还考虑着准备大用的。 李经方点头说道:“现在船队走到哪里了?” “刚过大连湾,现在在鲨鱼嘴。” 林泰曾恭敬的回答道。 “林镇台,你让船队暂停下来,让何长缨过来商议。” 对于何长缨突然整的这莫名其妙的一出戏,李经方也是哭笑不得。 前夜他就听继配张氏偷偷说,一个年轻的五品武官居然进了内宅的荷花苑,和父亲谈了好久时间的话儿。 更让他敏感的是,当时自己的二妹李经溥也在场。 进入内宅,假如说当时事有从权,那么自己二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和一个年轻男子见面,这件事可就有些不同寻常了! 接着昨儿一个丫鬟嘴碎,母亲没在家,由他继配张氏用家法重责了这个丫鬟,不是二妹心软求情,少不得要打了个半死。 不过私下里继配张氏告诉他,这个丫鬟嘴碎的内容就是,那个武官居然在拿火镰给父亲点烟时,无意的摸了一把二妹的小手。 当时李经方就惊呆了! 昨天夜里,父亲特意把自己三兄弟叫在一起说话,先是叮嘱自己一些平壤的事情。 然后就跟自己说要关照一下何长缨这小子,毕竟他年纪太轻,多给他把把关。 当时李经方心里就大致的有些明悟。 接着父亲居然让三弟经述回一趟肥西,寻摸一下何长缨的事迹根底。 李经方就是一头猪,也知道父亲的意思了。 二妹的婚事,现在是家里都十分头疼的问题,要知道她今年已经是二十三岁了,朝野间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着自己家里的笑话。 尤其是大妹,当年被张佩纶给无耻的算计了,二十二岁嫁给了这个连续死了两任夫人,当时已经是四十一岁的穷措大。 作为家里的长子,只要一想起这事儿,李经方就觉得满腹的羞怒。 ------------ 第一百一十章 分兵登陆 而对于这个有可能成为自己二妹夫的何长缨,至今为止,李经方还是比较满意的。 文能写书,武能以一敌四的痛揍洋人,面对被泼皮用语言挤兑到死角,能打破樊笼不束规矩,敢拔刀杀人。 而且为人活泛,知变通不呆板,自己从吴育仁的刀斧下救了他一条命,他就知道投桃报李,想方设法的把自己给拖到朝鲜来捞荣誉。 不像张佩纶那只喂不饱的白眼狼,自己不求上进,天天躲在闺房里和大妹,一个女人黏在一起不说,还在父亲面前说怪话,阻止我去朝鲜。 不然在牙山之战的时候,我就指挥着叶提督,聂总兵,一举把那些东洋兵赶进大海里喂鱼! 一想到张佩纶阻止了自己本来可以立下的不世奇功,李经方心里面在怒急的同时,对自己的这个小老乡何长缨,也就更加的满意了。 在他看来,何长缨长得也算是一表人才,行事也知情识趣,又是肥西的乡党,无论李经方怎么看,他都觉得比张佩纶那个老酸儒,要强上一百倍。 现在李经方算是看出来了,在父亲未来的布置里,北洋下一代的文武搭配上面,文为盛怀宣,至于武,原先父亲是非常看好袁世凯那个浪荡子。 不过袁世凯这次的所作所为,却太让父亲失望了。 先是装病离开朝鲜,回国后父亲让他去朝鲜联络,不但一再拖延着不去,到现在直接连总督衙门的门都不登了。 在李经方看来,他袁世凯真是一个夯货,胆小鬼! 现在平壤在叶志超的经营下,简直是安如泰山,此等既安稳又挣面子的好差事,他袁世凯居然还推脱着不去,这天下哪有这样的傻瓜? 当然危险也还是有的,可人就是坐在轿子里行路,轿梁说不定还会断呢,想要做出一番事业,哪能一点险都不敢冒! 关键是所得和所失的对比。 所以对于这次何长缨主动要求去朝鲜,父亲就非常的赞赏。 看着父亲的意思,是打算当做未来叶志超的接班人来培养的。 李经方已经想好了,只要何长缨懂事儿,在平壤多少应景儿的配合着吆喝两声,等自己指挥着六路大军打了大胜仗,赶走了东洋兵,也要分给自己这个未来的二妹夫一份大功劳。 然后让他向以前的袁世凯那样,先在朝鲜历练几年,以后调回国内,就是自己的左膀右臂。 所以对于这次何长缨突然强行的要更换登陆地点,李经方虽然心中也恼怒,不过对于这个未来几乎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二妹夫,他还是要给点面子的,让他过来商量着谈。 不然换了一个人,别说你何长缨只是一个小小的从五品的协办守备,就是朝廷正二品的总兵大员,他李经方也敢不给脸子,一言不合,就劈头盖脸的斥责过去。 李经方正想得遥远,属下程冠德就禀告,何长缨已经来了,李经方连忙让程冠德把人请进来。 看到何长缨,吴威扬,林泰曾,沈兆翱,林云瑜五人走进卧舱,挤了满满一屋子的人。 李经方就笑着问道:“安之,怎么想到突然改变航向,从鸭绿江口到平壤,紧赶慢赶也需要半个月的时间,太耽误事了。” 听出来李经方话里的不满,何长缨散了一圈烟,结果吴威扬和林泰曾几人都摇手拒绝,只有李经方接了过去。 “东洋的联合舰队此时就在大同江口设伏,先不提水师的军舰,‘江裕’‘江顺’这种薄甲铁皮慢船,几发炮弹就轻易的打沉了。” 李长缨用肯定的语气说道:“去了就等于闯鬼门关,绝对九死一生!” 林泰曾佩服的望着这个简直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的何守备,内心的感恩顿时如滔滔江水,一发而不可收拾。 自己也真是运气啊! 在生死关头,总算是碰到一个明白人。 李经方半响无语,诧异的问道:“安之你怎么就如此的肯定?” “这事儿就是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现在东洋的联合舰队,不在牙山集结,就在仁川,试机和我水师决战;此次水师护兵去平壤声势浩大,潜伏的日间岂能不知?估计船队这里出发,汉城那边就得到消息了。” “安之你太多虑了,自从朝廷和东洋宣战,北洋电报局已经严禁任何人向汉城和东洋发送电报。” 李经方晒笑着说道:“船队昨夜才启程,没有电报,东洋间谍就是插上翅膀,也不可能把情报这么快的送过去;等到他们知晓,还不知道哪年月去了。” 何长缨笑着摇摇头,这些老式的官僚,就算出了洋当了几年的东洋大臣,思想依然停留在刀耕火种的远古时代。 “很简单,电报不能发向汉城和长崎,却可以先发到上海广州,然后再转发到东洋那边;再不行,就直接发向泗水,新加坡,马尼拉,甚至英国,法国,再向东洋那边传递,这些谁能挡得住?” 何长缨冷声说道:“在中国,为国捐躯的英烈和数典忘宗的汉奸,历来都是并存的,他们使用暗语发报,谁能看得出来?” 这种思路别说李经方,就是吴威扬,林泰曾,沈兆翱,林云瑜四人也听得是耳目一新,感觉视野顿时大为开阔。 “那――,” 李经方脸色灰败的问道:“就没有别的权宜之策了?” 只是想一想在大夏天的骑着马匹,要风餐露宿的走上四百里的山林野路,李经方的嘴巴就直发苦。 “有。” 何长缨示意他的参谋沈兆翱把地图拿出来。 沈兆翱把地图摊在桌子上,在昏暗的灯光里,一屋子的人都围了上去。 “你们看,假如军舰在这里停泊,然后用小船把士兵转送到岸上;” 何长缨用手指着黄海距离平壤城最近的一处海岸线说道:“这里距离大同江口超过百里,而离平壤城不过五六十里的距离,之间三十里处,还有大同城可以暂作歇脚;是一个理想的登陆点。” “好,咱们就在这里登陆!” 李经方听了高兴的点头同意,能不冒险又能达成目的,虽然费事一些,李经方还是认可的。 他却全然没有注意到林泰曾诧异的,完全是看外行白痴般的眼神。 “这里只适合士兵们小规模的轻装登陆,骡马,枪械,还有那六挺格林炮,只能在安东登陆;‘镇远’,‘济远’舰去那里送总领事和你的卫队上岸,余下的混编船队全部去安东。” 何长缨坚决的说道。 ------------ 第一百一十一章 野津道贯的遥望 大同江口江水滔滔奔淌,在月色之下,如同一条白练,从海口处朝着朝鲜半岛的群山峻岭中蜿蜒而去。 大同江口南,草岛。 东洋海军军令部部长桦山资纪静静的站在夜色里,望着大同江口处那波光粼粼的水面,内心纷杂万千。 这条大同江,还有这两千里的大好江山。 我大和民族魂牵梦绕的做了千百年的美梦,现在终于就要实现了! 在这片美丽富饶广阔的东亚大陆上,我大和民族终于踏上了自己的脚步,插上了我大和民族的太阳旗。 江水‘汩汩’奔淌,就如我正在奋发崛起的大东洋,终将势不可当! “部长,是不是让‘八重山’去清国旅顺口方向侦察一遍?” 东洋联合舰队司令官伊东祐亨中将等得心急,就乘坐小艇下了松岛号巡洋舰,来到了草岛,征求桦山资纪的意见。 桦山资纪微微摇头说道:“你在急什么,我们东洋武士道精神的隐忍,都被你丢到哪里去了,中国谚语打草惊蛇你都不懂?” “嗨!” 伊东祐亨大声的回答道。 “回到你的位置上去,清国的舰队来了,你的任务就是消灭他们!假如不来——,伊东君,这场拨动东北亚,乃至天下局势,此消彼长的清日大决战才刚刚开始,只要耐心的等待,我们终归会将大清国的北洋水师统统埋葬进这片大海。” 在夜色里,桦山资纪的目光凶狠而明亮,犹如潜伏在东北亚丛林里的饿狼。 从高空中看下去,在背着大同江口的草岛南部弧形水域里,静静的停泊着数十艘东洋帝国的军舰。 ‘吉野’,‘浪速’,‘高千穗’,‘秋津洲’,‘松岛’,‘严岛’,‘桥立’,‘千代田’,‘八重山’—— 所有的军舰上面都没有一丝灯火,也没有一点声音,就这么静静的等待着,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汉城,东洋陆军第五师团驻地。 门外夜色浓郁,第五师团的议事厅里面却是灯火辉煌,儿臂粗的大蜡烛把屋里面照的尘埃可鉴。 所有人都沉默无声,等待着师团长野津道贯中将。 “咵,咵,咵——” 随着一阵皮靴敲击石面声音的传来,东洋第五师团的师团长野津道贯中将一脸严肃的走了进来。 “广岛大本营最新电。” “哗!” 所有的东洋军官都笔直的站立起来。 “首相山县阁下将不日带领第三师团,第五师团本岛余部到朝鲜和我部会师,组建征清第一军。” “嗨!” 议事厅里所有的将佐们都大吼起来,眼睛里面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因为他们都敏感的听出了野津道贯中将用词的改变。 之前的一系列军事行动,都是打着‘协助朝鲜驱逐干涉朝鲜内政的清国’,而这次直接用‘征清第一军’这个名号。 ‘征清’,只听听这词里面的意思,其中的意味就不言而喻。 而且这次直接动用的两个师团,居然由山县有朋首相,这个东洋军界的头号人物来亲自带领,怎么不让人兴奋的浮想联翩! “大本营参谋部命令,平壤之战终不能一再拖延,将由我第五师团率先实施平壤歼灭战!” “嗨!” 整个第五师团议事厅里面的将佐们,脸上都露出一种狂热的喜悦。 自从大岛义昌少将的第9混成旅团在牙山击溃清国军队之后,他们整个第五师团这二十来天的时间里,一直集结在汉城附近,就是等着攻击平壤的这一天。 然后彻底的把大清陆军这些乌合之众,赶出朝鲜半岛! “从明天起,各联队,旅团,开始整军,装备携带好一切所需战备物资,做好战时准备,等待参谋部的最终攻击命令!” “嗨!” 所有的将佐们都是扯着嗓子吼了起来。 说完了这些,野津道贯的目光不由的朝着五百里外的西北方向望去。 在哪里,在大同江口,帝国的联合舰队正在焦急的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只有打垮了大清的北洋水师,帝国才能拳无旁骛的发动起朝鲜,乃至‘征清’的全面战争。 不然就算陆军在朝鲜取得再多的胜利,把大清北洋陆军的这些机动野战部队全歼在平壤城里,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镜花水月! 如果帝国联合舰队失败,大清水师再趁机封锁对马海峡,孤悬在朝鲜半岛的帝国陆军,就是取得了再多的胜利,也注定是死路一条。 而那很可能就在明日,即将发生在大同江口的海战,以着帝国所有的军舰对上大清的六艘军舰,那绝对是猛虎扑食般的,没有任何悬念的胜利。 一旦能打断了北洋水师的这一条胳膊,那么半残的北洋水师就再也没有能力对抗帝国的舰队。 帝国海军取得了制海权,那么伊藤阁下就可以实施全面的‘征清’之战。 “天照大神保佑,大清的分舰队能愚蠢的闯进我联合舰队的伏击圈!” 在心里,野津道贯默默的祈祷着。 朝鲜,平壤城。 自从得到李经方要来平壤当总领事的消息,叶志超简直就是冰火交天的又高兴又急躁。 高兴的是终于有人来顶岗了。 不然手下这六路大军各自为政,谁也不服谁的调遣。 在叶志超悲观的看来,假如东洋兵真能拖个三五个月不来,自己这平壤城里的六路大军,指不定自己人倒是‘噼噼啪啪’的先干上了。 这种一团散沙,还能打个屁的仗! 李经方来了之后,大家多少总得给他个面子,通过他来调兵遣将,在叶志超看来这场守城仗才算能够勉强的打下去。 不然大伙儿趁早散伙,比谁的脚丫子快,看谁能最先逃回安东县。 更何况只要李经方在这里,以后真的打了败仗,只要自己能护得李经方的安全,回去之后中堂那里的板子想来也不会打得太重。 然而也让叶志超愁苦的就是,李经方来了以后,自己之前编造的‘牙山大捷’的谎言,算是维持不下去了。 从牙山一路北逃,撤回平壤之后,关于聂士成在成欢和东洋军队打得热火朝天,而他叶志超却带领着近三千军马,一枪未放的提前从公州逃跑,就被士兵军官们传得沸沸扬扬。 前几天叶志超委婉的劝告卫汝贵,让他管教一下属下,不要扰民太狠,结果卫汝贵一翻牛眼不阴不阳的说道:“别看我的部下喜欢玩耍,泼皮一些,可是东洋兵来了,个个都是能掂着枪上的硬汉子。” 一句话就把叶志超说的老脸通红,恨不得能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幸好平壤成的电报房被叶志超控制在手里,不然这个消息早就被丰升阿他们传回国内去了。 然而李经方一来,就是给这叶志超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干涉李经方对电报房的使用权。 那么牙山之事,中堂很快就会知道了实情。 怎么办? ------------ 第一百一十二章 途经大东沟 在桦山资纪和伊东祐亨的焦急等待,野津道贯的深情遥望,叶志超的左右为难里,暂停在沙鱼嘴的混编舰队开始重新起航。 ‘镇远’‘济远’‘平远’三艘铁甲巡洋舰转舵正东,朝着平壤方向直线而去。 而‘扬威’‘超勇’‘广丙’和招商局的其余商船则是继续北上,朝着鸭绿江口驶去。 “呜——” 在一声声的汽笛里,何长缨慢慢的进入梦乡。 西洋历1894年8月18,19日的夏夜之交,大清北洋学员营的新军们,乘坐‘江裕’‘江顺’号商船,在‘扬威’‘超勇’‘广丙’三艘排水量均在1300吨左右的军舰的护送下,沿着辽东半岛漫长的海岸线一路北上。 期间,在学员们的失眠中,仰或熟睡里,船队轻盈的掠过三辆车岛,葫芦岛,大小长山岛,乌蟒岛,—— 缓缓的离开华夏的疆域,朝着它最后一个,即将失去了的藩国驶去。 这些怀揣着为国为家,美好英雄情结的学员们并不知道,迎接他们的将会是怎样险恶艰难的形势。 不知道经过这场战火的洗礼,会有多少条年轻热血的生命,将永远的长留在那片异国的大地。 清晨五点的时候,在浅白色的晨光中,‘江裕’‘江顺’还有那三艘运送骡马的运煤船上,几乎同时响起了尖利的哨子声。 作为一个穿越者,何长缨当然懂得时间精确的重要性,因此他花费了巨资给新军营所有的连排长们,都统一配备了西洋的怀表。 所以一到晨操的时间,新军营的连排长们都鼓着腮帮子,一边急着穿衣服鞋子,一边死命的吹着嘴巴里的哨子。 不久所有的新军都笔直整齐的站立在船舶的甲板上面,高唱起每日‘卯时操’必唱的第一首军歌: 《歌唱祖国》 歌声响起。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响亮; 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 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 越过高山,越过平原,跨过奔腾的黄河长江; 宽广美丽的大地,是我们亲爱的家乡。 英雄的人民站起来了! 我们团结友爱坚强如钢。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响亮; 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 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 我们勤劳,我们勇敢,五千年历史光辉灿烂; 我们战胜了一切苦难,才得到今天的荣光! 我们爱和平,我们爱家乡,谁敢侵犯我们就叫他灭亡!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响亮;——” 何长缨笔直的站立在舰桥的甲板上面,迎着东方渐红的天际,大声的高唱着。 每次唱起这首歌的时候,他都禁不住满腔的热血沸涌,热泪盈眶,有着一种深深的自豪: 我是中国人,我自豪! 我是炎黄之孙,我骄傲! 虽然这个大清朝腐朽昏暗,败坏无耻卑鄙,可是朝廷并不能代表着这个国家,大清朝这个趴在人民血肉上面的吸血虫,也不配代表这个国家! 在历史上,唐宋秦汉,不也都是过眼云烟? 只有人民,才是代代传承。 这个肮脏朽烂的大清朝,我中华儿女总有一天也要把它打烂,把那些作威作福的官老爷,吸食民脂民膏的畜生,人模狗样的蛀虫,垃圾,败类,统统打下云层,烧为灰烬! 在同一时间,‘扬威’‘超勇’‘广丙’,包括招商局闲着的船员们,都从睡梦中惊醒,静静的听着激昂的军歌。 下午末时一刻,船队终于驶入大东沟,过大小鹿岛,然后朝着鸭绿江口驶去。 站在船舷,何长缨脸色卡白的望着大东沟碧蓝的海水,眼神冷冽的骇人。 自己身边的这三艘护军军舰,假如历史没有太大的改变,在不久的海战之中,‘扬威’‘超勇’这一对姊妹舰,将双双沉没进这片大海。 而‘广丙’舰则在威海卫海战中投降。 ‘扬威’舰在未来的大东沟海战中,先被东洋的舰队合力打成残废,下濑火药在甲板上烧的一片狼藉。 管带林履中下令将船驶到浅水区自救,结果又被逃跑的‘济远’舰撞毁舵叶,变成了海上的固定活靶子,被东洋舰队活生生的打沉搁浅,全舰57人牺牲。 林履中愤而投水自尽,当时‘左一’鱼雷艇赶过来投长绳救援,林履中拒绝上船,最终随波而沉。 ‘超勇’舰随后也被葬送进这片大海,管带黄建勋连同舰上船员共125人壮烈牺牲,只有12人获救。 这些冰冷的数字,在何长缨120年之后,作为一个无名的跑腿小编剧,历史系的毕业生看来,也许只是换来一声感叹:国弱,就得挨揍! 可是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却是一条条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生命。 何长缨抽出一支烟,点燃。 有时候很多的事情就是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悲剧正在一步步的发生,那些人那些事正在一点点的滑向深渊,自己却无能为力! “如果能够守住平壤,虽然清日海军间的决战依然不可避免,至少大东沟海战应该不会爆发了吧?这场海战,越能往后拖延,对中国就越有利。” 何长缨低声自语,突然间一道闪电划破他的脑海,在这一瞬间,他从来没有过把这场战争看得如此清晰! 九月中旬,东洋集中第五师团1.6万的日军,分四路来势汹汹的强逼平壤,打得就是一石二鸟的目的: ——攻陷平壤,驱逐清军,占领朝鲜全境;同时逼迫一直都躲在旅顺军港当缩头乌龟的北洋水师,出来决战。 感受到平壤严峻形势的李鸿章,为了达到最不济也要把战争控制在朝鲜境内的目的,急忙从津门抽出4000练军,打算布防在鸭绿江畔的金州,九连城一线。 为了赶时间,李鸿章只好启用在丰岛海战之后,近乎一个半月的时间里,只象征性的出动过一次的北洋水师,护兵去安东县。 第一次丁汝昌带着水师闲逛,因为是毫无征兆的直接从旅顺口出动,所以津门那边的间谍们当然也不知道这个消息,所以丁汝昌很幸运的没有碰到东洋的联合舰队。 而这一次在津门装兵,所以东洋的间谍立即就把消息传回了长崎,因此丁汝昌带领的北洋水师一到大东沟,就被急忙赶来的东洋联合舰队给堵着关门打狗! 就比如这一次,何长缨敢百分之一百的肯定,船队从津门出发运兵到大同江的消息,东洋那边也绝对知道了。 而此时的大同江口,也绝对躲满了东洋人的联合舰队! ------------ 第一百一十三章 跨过鸭绿江 随即何长缨就悲观的发现,他错误的离谱。 大东沟海战是平壤战争爆发后的第三天发生的,在9月15号平壤战争开始的同时,北洋水师就已经在护军前往大东沟。 也就是说,就算自己领着新军营玩命的在平壤城和日军对磕,能让平壤城晚几天陷落,也改变不了这场让人揪心的大海战的命运! 何长缨想得内心犹如刀割,脸色就如同暴雨欲来的天空般阴暗。 “槽他麻痹!” 何长缨恨恨的来了一句国骂,把嘴里的烟头吐进碧蓝色的大海。 “营长,在想什么,脸色这么难看?” 新军营副营长吴威扬,营参谋沈兆翱,二连副连长陈世杰,三人联袂着,一脸诡异的走了过来。 “没什么,威扬,下船之后传达命令,各连排可以组织少量士兵进入安东城采购,其余一律不得进入安东城;战争时期,扰民,低价强买,等一系列犯罪行为,将直接枪毙。” 何长缨想了想,继续说道:“你们留意一下,咱们新军营还缺军法官,以后升级为团级编制,每个营连都要配备一个军法官。” 这里何长缨进行了一次隐晦的折中,把‘教导员’这个可能触动某些有心人神经的名字,改为‘军法官’这个比较中性一些的词语,而且赋予了未来的‘军法官’更大的权利。 在何长缨的设想里,在未来的营团编制中,乃至于师级编制,都要形成部队长,参谋,军法官这三驾马车的平衡并进。 部队长主管人事,对部队拥有指挥权。 参谋整理作战信息,制定设计作战方案,向下面部队下达具体的作战任务。 而军法官则是对士兵和下级军官进行思想上的引导,纠正;同时对违反军纪的行为进行不同层级的审判。 吴威扬和沈兆翱互相看了一眼,又立即避开了彼此的视线。 营长这是要完全的摒弃大清朝原先陈旧的军营编制,全面效仿西方军制了。 这以后假如传回国内,估计又够热闹一阵子了。 “营长,就要到安东县了,李领事之前的意思是等咱们下船以后,让‘江顺’在安东等三天,然后再把那两千支毛瑟快枪,三挺格林炮,还有一百万发子弹顺水路送到平壤;啧啧,那三挺总督衙门炮队的格林炮,可真是好东西!” 沈兆翱的目光闪烁,话里有话。 “不用搭理他们!” 一听沈兆翱这么说,何长缨就明白他们刚才的脸色为什么那么的奇怪了。 他坚决的说道:一会儿靠岸就直接把枪械全部卸下来,就说大同江口太危险,此时不宜运送军资;想来‘江顺’那边也不是傻子,愿意去送死。” 对于这批刚刚从两广运送过来的枪械,在上船的时候何长缨就没打算让它们逃出自己的手心,不然他何必废这么大的心思把碍眼的李经方忽悠走。 “李领事那边以后可不好说?” 吴威扬虽然也眼馋这三挺格林炮,可是心里还是有些担心。 毕竟李经方可是李鸿章的大儿子,何长缨这么擅自截留军火,可是军队里面的大忌。 “整个朝鲜的天都要塌了,还有心情在乎这些小事情!” 何长缨冷声说道:“对于朝鲜局势,在汉城呆了十年的袁世凯和唐绍仪看得最清楚,他们为什么宁肯得罪李鸿章,也不愿意再回到朝鲜?” 看到吴威扬和沈兆翱,陈世杰露出吃惊的神情,何长缨忍不住掏出一支烟点上: “纵观北洋水师,方伯谦和林泰曾是两个明海战的佼佼者,眼界在水师的这些管带里面算是出类拔萃的;为什么方伯谦在丰岛海战中放了几炮就跑,林泰曾为什么要辞职?就是因为他们看透了,看明白了。” 何长缨幽幽的说道:“正因为看明白了,所以悲观,正因为悲观,所以开始逐步的颓废,避战,得过且过的混日子。” “营长,可是咱们不正是去朝鲜么?” 陈世杰不解的问道。 “这正是咱们和他们的不同;他们看明白了,所以绝望,堕落,逃避,当缩头乌龟;而咱们看明白了则是奋发,振起!我在武备学堂招兵的时候就说过,去朝鲜不是为了去混顶子银子面子,而是为国为家,光荣的去战死疆场!” 何长缨看着在视野里越来越清晰的鸭绿江口畔的安东县城,对吴威扬哥几个说道: “关于平壤城的形势,今晚我会把在津门不能说透的东西都说给大家听;世杰,你去喊约翰,咱们和几位水师的管带们合个影,做个以后的念想和历史见证,唉――” 何长缨嘴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西洋历1894年8月19日,北洋新军营在鸭绿江口的安东县登陆,卸载下大量的骡马和军用物资。 里面有两千支毛瑟快枪,何长缨用法国的勒贝尔步枪替换下来的北洋军械局仿造的四百支快利枪,三挺格林炮,一百二十八万发步枪子弹,两万发格林炮子弹。 接下来,新军营在安东城外的鸭绿江边驻扎,修整了三天。 这三天里,新军营在安东县附近的山林里,打了近十万发的子弹。 虽然何长缨已经特意把射击场设在离安东城两里以外的山里,可是整天‘啪啪啪啪’的枪声,还是吓的安东县城的大街上门可罗雀,渺无人烟。 安东县城的百姓们,纷纷胆战心惊的咒骂这些吓人的兵痞子赶紧滚蛋,不得好死! 期间在何长缨的指示下,新军营委托安东县知县王照明,花银子请城里的青年黄花女子绣了大量的红底黄星的五星红旗。 对于星星的位置和大小,何长缨做了一些改动,别的都照着他后世所知道的那种形状进行设计。 8月23日,等到在船上摇的四肢瘫软的骡马恢复了七八分精神,新军营才在迫不及待的要送神的安东知县的协助下,举着军旗,横渡鸭绿江。 当夜,在鸭绿江南岸的朝鲜境内,岸边篝火熊熊燃烧,何长缨正式宣布北洋学员新军营更名为:抗日援朝军。 简称援朝军。 然后,何长缨就教了他来到甲午年的第五首军歌: 《志愿军军歌》 “雄纠纠,气昂昂, 跨过鸭绿江。 保和平,卫祖国, 就是保家乡。 中国好儿女,齐心团结进。 抗倭援朝, 打败东洋白眼狼!――” 然后,鲁招妹这家伙大着嗓门,嘶声吼道:“当我老了的时候。” 陆铁腿接着扯着嗓子吼:“我会对我的孩子说。” 鲁招妹续上:“你的爸爸去过朝鲜战场。” “为了保卫祖国,为了保卫家乡!” “为了打败倭寇,为了保卫和平!” “嘹亮的军歌,威武雄壮; 你的先辈去朝鲜打仗, 英勇战斗是民族的脊梁, 鸭绿江水静静的流淌, 嘹亮的军歌在耳边回荡。” ------------ 第一百一十四章 从义州到博川 在安东县横渡鸭绿江之后,8月24日,何长缨命令援朝军全军沿江北上,于25日下午到达九连城对岸的义州城。 在七月底的时候,卫汝贵带着盛军骑兵,步兵六千余人,过了一道义州城。 本来对于宗主国军队前来帮他们打东洋倭寇,义州城的老百姓们那是家家都高兴,户户喊赞成,纷纷走出义州城,箪食壶浆的来迎接天国上朝的天兵。 结果当夜义州城内哭声震天,等第二天早晨天兵拔营了以后,城内一片狼藉。 所以义州城的百姓们,一看到清国的天兵又来了,近夜的义州城顿时就是一片鸡飞狗跳。 家家户户连忙熄灭了正在煮饭的灶火,收拾起屋里值钱的东西,抱着鸡鸭鹅,牵着牛马驴羊狗,携家带口的朝着义州城的北门涌去。 尤其是年轻的黄花闺女,丰满的大胸少妇,乃至于垂髫的毛都没长出来的小丫头,都在脸上抹上黑锅灰,一脸的惊惶失色。 得到消息的朝鲜义州城的官员们,一个个无奈的叮嘱自己的手下们赶紧护着夫人小妾大小姐,从北门溜出去,避一避风头,一边脸上强笑心里骂娘出城迎接。 等到他们慌忙的出城之后,却讶然的发现这队清国的天兵已经一刻不停留的挥师南下,城门外面空留下一路骡马的大粪。 因为刚刚从安东县过来,援朝军带着的粮食物资还十分充足,所以何长缨此时根本没有心情进入义州城。 他之所以特意的饶了这一大圈,从义州出发,就是想让士兵和军官们熟悉这一路的地形,为以后伏击东洋陆军,提前做好准备。 在何长缨那个时空的历史上,9月15日夜清军弃城平壤之后,六路溃军一路北逃,走的就是从平壤到安州,然后再马不停蹄的过龟城继续北蹿,最后到达义州这条路线。 然后在义州稍微歇气之后,于21号开始渡鸭绿江,逃窜回国内。 从平壤到义州,这整整四百里的山路,一路上缺吃少喝风餐露宿,而这些逃命的鸭子兵居然只用了短短五天的时间。 之前叶志超和聂士成,从牙山撤退到平壤的五百里山路,竟然走了大半个月的时间。 所以在何长缨看来,这些练军不是没有战斗力,也不是体力不行,而是‘将为兵胆’,正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平时这些军官们贪污腐败,任人唯亲上下勾连,视兵弁为奴隶草芥,一到打仗营官哨官们又首先想着怎么保命,怎么‘死道友不死贫道’。 却指望着士兵们能自发自觉的拼死战斗,那简直就是在白日做梦! 从8月23号援朝军跨过鸭绿江开始,何长缨对军队每天的进程,都有着严格的安排。 每天早晨的‘卯时操’从清晨五点开始,先是唱军歌,然后向前十五里路的拉练。 到达目的地之后,休息做饭。 接着一上午就是紧张的丛林实弹射击。 中午午饭之后,要么何长缨给军官们讲解游击战的精髓,要么士兵们以班排为单位自由讨论,连排长们则是和何长缨一起去熟悉附近的地形,寻找未来适合的伏击点。 然后下午三点开始,全营拔营,进行三十里的急行军,到达下一个宿营地。 扎营安顿好,吃过晚餐以后,全营燃起篝火聚在一起唱军歌。 然后由何长缨宣讲一些不太敏感的保家卫国的大道理,吴威扬杀气腾腾的强调一下军纪,沈兆翱陈述一些未来战争中,一旦士兵掉队或者找不到自己班排连时的应急原则。 说完了这些事项,全体援朝军以临时营地为圆心,进行三至五千米的模拟夜行军。 做完了这一切,几乎所有的军官士兵们都脱得光溜溜的冲个澡,把满身臭汗的薄军装清洗一遍,晾在帐篷外面,帐篷里面点起干艾蒿驱蚊睡觉。 这样一路紧张南进,到了8月30号傍晚,部队就已经接近了安州城,来到了大宁江南岸的博川城外。 同样在不久之前,被卫汝贵的盛军马步十三营坑了一道的博川城的百姓们,也都是纷纷鸡飞狗跳的重复着义州城里的那一幕。 不久之后,博川小城的官员们看到大开的城门内居然没有进来一个天国的兵痞子,好奇的出城一看,惊奇的看到这些天国的天兵居然搭帐篷的搭帐篷,做米饭的做米饭。 没有一个军爷有着进城来找银子,鸡鸭鹅,花姑娘,的打算。 感觉逃过一劫的博川小城的官员们,无不老眼含泪,连连大声的赞叹道:“这才是宗主国的大国气度,这才是真正的天国上兵!” 何长缨让鲁招妹邀请几位求见的朝鲜官员走进他的临时帐篷,里面的简陋,顿时又让这些藩国官员感动不已,纷纷出言劝何长缨进城歇息。 何长缨让徐如这个朝鲜族的小伙子翻译着,谢绝了这些博川城官员们多少有些言不由衷的邀请。 然后好奇的问东门那里是怎么回事,大夜黑的百姓们怎么都朝城外跑?要知道这时候山里的猛虎,野狼,还有毒蛇,可不是闹着玩的。 在这些官员期期艾艾的话里,何长缨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何长缨这次驻扎在博川城外,主要是因为骡马背负的粮食已经空了,需要在博川城进行采购。 他当时就批条子,让徐如带人到沈兆翱那里领了一箱的光洋,当面打开箱子,要求博川城的官员们协助采买米面大豆蔬菜猪肉蛋禽。 并且,何长缨直接把价格按照津门的价格来定价。 看着这一箱子让人眼馋的白花花的银元,博川城的官员们个个骇得张嘴结舌。 买东西不但给钱,还要给高于市价近两倍的价钱,这天下哪里有这样的大兵? 真是天朝上国风范啊! 等到晚上的时候,援朝军临时营地歌声嘹亮,吸引着从山里返回来的朝鲜百姓们纷纷站在远处观望。 然后博川城的一个官员,让手下把自己猪圈里养着的,准备过年杀着吃的肥猪赶一头过来,试探试探。 结果援朝军毫不犹豫的出高价买了下来。 这一下子,整个博川城都沸腾了起来,家家户户跑回家去赶屋里的家禽,拿屋里的蔬菜米面过来贩卖。 ------------ 第一百一十五章 屋檐下的夜雨 金国焕静静的站在城墙上面,看着不远处的清国临时军营,还有营地警戒线之外,大批赶着猪羊,抱着鸡鸭鹅,挑着米筐,兴高采烈的等待着和清国军队做生意的同胞们。 脸色阴沉。 “执纲,我看这些清军似乎不是坏人,呵呵,我们博川城的百姓们,这次总算是家家户户都能熬过这个年头了。” 站在金国焕身边的朴熙成一脸的兴奋,上次被那些清国大兵祸害狠了,在没防备之下,城内几乎家家都遭了勒索,这次好歹算是补回了一些损失。 “糊涂!” 金国焕怒其不争的对朴熙成责怪道:“亏你还是去美国放过洋的,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你不懂?况且这是你情我愿的买卖,为什么要承这些清兵的情!” 金国焕指着不远处火光通明的援朝军军营,又指了指身后的博川城:“当日兵祸的损失,岂能是今日这些小恩小惠所能补偿的?我们那些受侮辱的清白姊妹,那些投进大宁江的,上吊自尽的怨恨,也是这区区一点银子所能抵消的?” 听了金国焕一席愤怒的语言,朴熙成一脸的羞愧说道:“执纲我错了,今夜我就带人去烧他们的营地。” “不要骚扰他们,相反必要时我们还得暗中帮助他们,让他们去消灭日军;大清可恨之处就在于他们帮助朝廷镇压咱们,然而他们不像东洋倭夷那样,对咱们朝鲜八道的领土野心勃勃。” 金国焕冷声说道:“大清幅员万里,自是不屑于咱们这点土地,可是东洋倭夷一直苦困在岛国,这千百年来他们始终都在试图染指咱们的土地,这才是咱们朝鲜的真正死敌!” “执纲,那么现在咱们应该在怎么做?” 朴熙成恭敬的问道。 “全接主派我来这平安道,就是为了以后清军打败了东洋倭夷,做好提前准备。” 金国焕失望的说道:“从今年正月初十起,全接主率领道徒和农民揭竿而起,天下各道纷纷响应,只有这清国边境的太平道,咸镜道寂静无声。” 听到金国焕这么说,朴熙成羞得一脸通红。 “到后来,全接主一路势如破竹,占领全罗道全境,只可惜崔教主不肯借道忠清道,结果功亏一篑。” 说到这里,金国焕连连摇头叹息:“我这次过来,就是受全接住的委托,整合太平道,咸镜道的仁人志士;在将来清军赶走了东洋倭夷以后,假如朝廷不信守承诺,咱们就破坏清军的后路,逼迫他们不得不撤军,然后全接住就能一鼓作气,打到汉城!” ―― 博川城百姓的踊跃热情,简直出乎了何长缨原先的料想,让他大喜过望。 原本在他想来,虽然卫汝贵是卫汝贵,自己何长缨却是何长缨,可是既然出了国门,都代表着这个国家。 国外的老百姓可分不了这么清,他们只会把所有的清兵当成一样的对待。 可是眼前的热闹场景却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让何长缨意识到此时的朝鲜还不是自己那个时空的模样,连‘中秋,端午,春节,孙悟空,哪咤,孔子,李时珍’都要跟中国抢上一番的嘴脸。 而是和此时中国的广大民众一样:朴实,当牛马,任凭权贵宰割,而不懂得反抗,毫无怨言。 何长缨突然想到,不久之后从平壤城溃退下来的兵匪们,少不得又要祸害这些老百姓一次,就连忙买了十几匹红布,撕成布条,叫士兵们绑在左臂上。 然后他让士兵们告诉这些淳朴的百姓们,以后看到带着红布条的清兵才是好清兵,不带红布条的都是兵匪,能有多远就跑多远。 希望自己的这个做法,多少能挽回一些即将发生的灾难。 就这样,很快的援朝军就把博川城百姓的肉禽蛋购买一空,人群刚刚散去不久,天上突然就凭空起风雷。 在众人的惊色里,随即从南方飞过来漠漠一片似乎无边无际的雨云,顷刻遮蔽住了整个夜空。 援朝军迅速的行动起来,先把大批的枪械弹药,粮食,大豆,药材,银元,卸载在博川城的衙门里,然后再赶紧给那四百多头骡马寻找避雨的屋棚。 刚刚做完了这一切,豆大的雨点就滚滚的浇了下来。 何长缨害怕士兵扰民,就强行命令所有的士兵包括军官,一律不允许进入百姓的屋子,只能在屋檐下和敞棚里躲雨。 这次何长缨下了死命令,但凡违反军纪,一律直接枪毙。 而何长缨自己也以身作则,裹着一床薄毯子,就靠在衙门的屋檐下面休息,把博川小城的一杆官员们感动得个个都红了眼睛。 纷纷赞扬道:“生来就没有见过如此仁义的王师!” 何长缨害怕有士兵受不得雨水,偷偷的违反军纪,就让陆铁腿,鲁招妹,带着警卫队,背着步枪戴着斗笠雨披,在夜里分班巡视。 在何长缨看来,援朝军里面,学员兵的军纪那是没得说,从大沽炮台划过来的那一哨已经打散编制的淮军,军纪似乎也比较不错。 就是吴育仁那哨还剩下的六十多名士兵,军纪要差一些。 在这些天的急行军中,有十几个北塘练军的老兵油子仗着当了七八年兵,摆老资格,嘴巴里面怪话连连,不服学员军官的指挥。 而且有几个之前见过何长缨那天被吴育仁绑着要砍脑袋的凄惨模样,没事就喜欢拿这事儿说,话里面还不阴不阳的讥讽何长缨在‘高升号’上面‘怯敌,逃跑’。 结果被气坏了大学员们摸黑个个揍了个半死,这些天嘴巴是老实了,可是看着学员兵的目光却狠毒起来。 对于这十几粒‘老鼠屎’,何长缨交代了各连排班长,让他们注意监控,防止他们暗地里搞破坏。 然而只是说怪话,就先不要搭理他们。 何长缨阴险的盘算着,留着这些‘老鼠屎’的脑袋,等到和日军大战前夕,就请出军令,拿他们的脑袋来正军纪。 就这样,在突明突暗的闪电中,在一声接一声的滚滚雷声里,在瓢泼的狂风暴雨中,整个援朝军一千零八十三名军人,无论怀着怎样的心情,都静静的靠在博川城百姓们门外的屋檐下,整整的睡了一夜。 ------------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大雨困城 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下的似乎无休无止,到了第二天清晨的时候,四处依然一片昏暗,只有磅礴的大雨和电闪雷鸣在天地间肆虐着。 何长缨在早晨四点左右,就被换岗巡逻回来的陆铁腿惊醒,他拿开了身上裹着的潮湿的毛毯,问陆铁腿:“这一夜有没有违法军纪的现象?” “北塘练军那几十人倒是老实,估计有些心里面也不舒服,应该是前几天那四个说怪话的被打惨了,杀鸡骇猴,这次没敢冒尖儿。” 陆铁腿不高兴的说道:“不过大沽炮台那些老兵倒是发了几句牢骚,说是这大雨天借百姓的屋子住住,又能有什么?咱们千里迢迢的,就是来帮他们打仗的,睡他们屋子,大不了给他们几个大子儿,这些穷货还不喜欢死。” 何长缨笑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他去和鲁招妹换班休息。 按着陆铁腿的说法,‘睡他们的屋子,大不了给几个大字儿’,那么何长缨相信,早晚这支队伍也会堕落成,‘睡了他们的女人,大不了给几个大子儿’的地步。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就是这么个道理。 在何长缨曾经的那个时空里,他看到过一组解放军49年进入大上海的图片。 当时他看得十分的震惊。 在起初各种条件不具备的情况下,匆忙进入城内的解放军被上级要求严禁扰民,士兵们在夜晚就靠在街道两旁的房子边睡觉。 这种行为和溃退的国民军败坏的军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只是一个夜晚的时间,就让这个中国最大的城市,东方明珠里的市民们,感动的接纳了这些解放军。 先不提民心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在何长缨看来,这样一支令行禁止的军队,才算是一支真正的铁军。 军队上的事情,没有什么对错公正,只要能有利于打败敌人,那么就是正确的决定。 严酷的军纪,是制胜的基本保障。 而培养出军队里面的荣誉感和骄傲精神,让他们产生归属感,则是凝聚这支力量的最好保证。 “徐如,你去通知各连排,让炊事兵先熬姜汤给战士们喝;兆翱,通知各连排今天先停止各项训练,以班为单位学习;威扬――” 何长缨喊了一声才想起来昨晚吴威扬不放心,跑到骑兵连的那片区域睡去了,他对鲁招妹说道:“走,一起去看看各连排的士兵。” 西洋历1894年8月31日的清晨,当头天夜里一直忐忑不安夜难寐的博川城的百姓们,在屋里幸运的感谢神灵,让这些大清兵昨夜没进屋来祸害自己。 一边担心自己的亲戚有没有受到兵灾,打开紧闭的木板窗户,偷偷往外瞅的时候。 所有的朝鲜博川城的百姓们,顿时都惊呆了。 因为他们惊讶的看到,在自己和附近邻居的屋檐下面,睡满了来自异国的士兵。 狂风暴雨在8月31号整整的肆虐了一整天,到了傍晚时分,按捺不住的何长缨和一众军官来到了博川城外,就看到博川城外白浪滔滔。 在昨天不过是六七十米的浅水河面,此时已经扩张了四五倍,不但填满了河床,淹没了简易的长条石桥,而且河水几乎都已经蔓延到博川城的城墙边。 何长缨的脸色当时就阴沉了下来。 既然大宁江如此,那么三十里外的大清江也可想而知。 在何长缨原定的计划里,今天援朝军将过安州城,然后进行连续四天的急行军,在9月3号到达平壤城。 当天夜里,在平壤进行各种物资的补充之后,然后直扑八十里外的黄州郡。 那么在9月5号,援朝军就可以到达黄州郡。 然后在黄州城外潜伏下来,等待第二天日军大岛义昌的第九混成旅团的先头部队,一户兵卫步兵少佐所率第十一联队第一大队的到来。 在何长缨的时空中,平壤战役的第一次接触战,就是左宝贵手下的一哨骑兵和一户兵卫的第一大队,在黄州城东五里处遭遇的。 可惜清军只有一哨的兵力,没能把一户兵卫这一千余人留下来。 到目前为止,何长缨相信自己这只‘小蝴蝶’扇动的风暴,应该还没有真正的开始影响这个世界,所以这些情况理应没有什么改变。 当然何长缨也没有这么大的胃口,狂妄的想用自己这一千新兵蛋子吃下一户兵卫的第一大队。 不过这场战役,却是一次非常难得的实战练兵。 败了,大不了就撤退,估计不会有太大的损失。 因为一路走得疲惫,又不熟悉地形的东洋士兵,显然也应该没有多少穷追不舍的力气。 假如万一胜了,那么正好痛打落水狗。 经过这次黄州遭遇战之后,在朝鲜的东洋第五师团16000余人随即倾军而来,何长缨算是再也难以找到这么好的,实战练兵的战机了。 而且对于这个在牙山成欢,击败大清名将聂士成的一户兵卫,何长缨可是久仰大名。 这个小小的陆军少佐,在以后的岁月里成长为东洋的陆军大将,是东洋所谓的陆军‘军神’乃木希典的死党。 而他在日俄战争中的副官林铣十郎,则是未来的东洋驻朝鲜军司令,陆军大将,陆相,七七事变前年成为东洋的首相。 在何长缨的计算里,时间是环环相扣。 然而现在大水横路,只要再耽搁一天,这场平壤首战,援朝军算是赶不上了。 “兆翱,传令下去,今晚各连排赶制斗笠雨披,明早去大清江。” 何长缨阴沉着脸命令道:“凯玉,侦察排高价请一些本地向导,明早提前到安州上游的北松里驿,延业驿去侦察,看那里的石桥淹多少,有没有过江的途径?明天――” 何长缨一拳重重的砸在身边的一颗松树上面:“部队必须过大清河!” 沈兆翱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参谋,在这个时候就应该实事求是的告诉何长缨,空有美好的理想而没有任何实现的基石,不但是劳命伤财,而且这种愚蠢的行为,会让军队长官在士兵们心里的威信,受到沉重的打击。 “营长,我看了地图,也询问过博川城的官员,安州驿,北松里驿,延业驿,三座河边的石桥建造的都很低,像这种大雨石桥绝对会被完全淹没,这里的百姓平常都是等水退了之后才过河。” ------------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为了全人类 林云瑜接话说道:“就算人能过去,这些骡马物资也绝对过不去;营长既然说咱们不进入平壤进行城池防守,而且听博川城官员从安州城得到的消息,平壤附近还没有发现日军的踪迹,此时似乎并不需要强渡大清河赶时间?” 吴威扬也点头赞同沈兆翱和林云瑜的看法:“这么大的雨,骡马载重着大量的物资,很容易出现大量的伤亡;最不济,也要等到天晴,路面稍微不是那么滑了,才能行军。” 何长缨望着滔滔的河面,坚决的说道:“所有的骡马物资全部暂时留在博川城,威扬你带着骑兵连留下来,等天晴路干以后过河;学仁,你们电报组也留下来租一间屋子,电报组以后就在博川驻扎下来进行无线实验,等待以后的命令。” 看到周围军官们各种不解的眼神,何长缨独断的说道:“此事就不要再讨论了,各自回队做准备,这是最后的决定!” 9月1日的清晨,虽然雨势已经小了很多,可是却依然在‘哗哗’的下着,而且天色阴沉的丝毫没有放晴的迹象。 援朝军除了骑兵连和电报小组,其余的部队匆匆吃过早餐以后,在一阵阵尖锐的哨子声里,纷纷列队集合。 士兵们头戴斗笠,身穿稻草雨披,静静的站在博川县衙门前的广场上,等待着出发的命令。 按照规定,每一位士兵每人携带着四天的窝头咸菜,八个煮熟的咸蛋,统一换装成毛瑟快枪,携带一百发步枪子弹,将从博川城出发,朝着平壤方向进军。 援朝军这一天两夜严谨的军纪,算是彻底的感动了博川城里面的朝鲜百姓。 先是一些胆大的小孩子,胆怯的站在这些上国士兵的身边,满眼羡慕的望着那闪着金属幽光的毛瑟快枪。 得到了士兵友好的允许,激动心怯的摸一把冰凉的枪管,比大年夜里吃猪肉还要高兴。 接着老头子,老太婆也出来了,看着这个年轻的军爷‘伢子’们叽里呱啦的争论,虽然听不懂,然而老头子,老太婆却十分的高兴。 然后泼辣的少妇,憨厚的农夫,倔强自尊自卑的少年,害羞的朝鲜族黄花闺女们,也都敢站在门边了。 何长缨一看这种情况,干脆允许士兵们可以给小孩子们一枚子弹。 在他看来,以后平壤城内上百万颗子弹,大量的炮弹,火炮枪械都免费送给东洋陆军了,自己用这点子弹联络一下感情,真的也算不了什么。 让何长缨没有想到的是,这其中的一枚子弹,最终变成了一个让人泪下的故事,在多年以后朝鲜自治八道的教科书里,一代代的见证了中朝民族的友谊。 所以在这天清晨,提前得知援朝军要离开的消息,大清早的博川城的百姓们几乎家家提前开火,要为这些将要去平壤帮他们打倭夷的上国天兵们,尽一份自己的心意。 条件好的,大方一点的家庭就煮鸡蛋,鸭蛋,给这些好清军路上带着吃。 条件差点的,把东西看得精贵的家庭就熬姜汤,端给将走的士兵们驱寒。 那些朝鲜的老人们,纷纷用士兵们听不懂的话说: “伢子,死劲的揍那些倭夷强盗。” “伢子,小心点别伤了,子弹可不长眼睛。” “伢子,有没有想法以后在博川落根,我家的彩英多少小伙子惦记着。” ―― “怎么样?” 听完身边徐如的低声翻译,何长缨偏头望了一眼这两天因为淋雨和夜巡,一肚子火气的陆铁腿。 陆铁腿的眼睛里也有一丝的感动,不过却嘴硬的说道:“这几个鸡蛋,几碗姜汤才值几两银子。” “呵呵,账不是这么算的。” 何长缨呵呵一笑,就没再逮着陆铁腿继续较劲了。 看着士兵们一个个略显激动,一个个手忙脚乱的推辞着,脸上都焕发的骄傲脸神,林云瑜目光闪亮的说道: “营长这个决定,在前夜很多人都不理解,不过从昨天早上开始,看到那些百姓惊奇感动的眼神,士兵们的态度就开始改变了;和之前相比,我感觉士兵们的精神似乎也有了很大的改变――骄傲,而且开始注重自己的言行,有了一种以身作则的荣誉感。” 何长缨很认真的点点头,大声的吼了起来:“我们援朝军,是人民的军队,是保卫人民的武装,是维护世界和平和正义的力量!” “这人民,不仅仅是指我中华人民;这朝鲜人民,东洋人民,亚洲人民,乃至于欧洲人民,美洲人民,这全世界善良的人民,都应该得到我们援朝军铁血的护卫;哪里有压迫,哪里有不公正,哪里有反人类的特权阶级,哪里就应该有我们援朝军战斗的身影!” 听到何长缨扯着嗓门的怒吼,援朝军的士兵和军官们纷纷露出各种不同的表情。 有惊讶,有兴奋,有热血激昂,而很多的善于思考的士兵军官们,则是露出深思的神情。 “哪里有压迫,不公正?呵呵,营长,您这是要推翻满清么?对于咱们来讲,满清才是最大的压迫和不公正!” 沈兆翱站在林云瑜的身后,低声的嘟囔着,被林云瑜回头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嘴巴里做了一个‘你想死,别连累营长!’的口型。 “营长,难道东洋人民也要咱们护卫!他们不是正在和咱们打仗么?” 二连连长郝天胜不解的问道。 “对,东洋人民也需要咱们援朝军的护卫,不过到那时,去的队伍名字叫做中日友好共进援日军!” 何长缨斩钉截铁的说道:“你们要明白,发动战争的是东洋的那一些野心家和阴谋家;绝大部分的东洋百姓,都极其可怜悲惨,只是他们被那些禽兽欺骗蒙蔽了眼睛!” “东洋的老百姓苦啊,个个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何长缨露出一脸的同情,悲天悯人的大声吼道:“他们给那些军国主义的野心家当牛做马,穷的一天只吃一顿饭,让老婆姑娘来大清南亚卖春赚钱,家里的老女人连裤子都没有,整天裹着被单下地干活,挣来的铜板却都被那些野心家骗得一个都不剩,变成枪炮来欺压各族人民;我们决不答应,我援朝军决不答应!” “我们决不答应,我援朝军决不答应!” 顿时所有激动的援朝军军人们,都愤怒的高喊起来。 在后世学者的公认里,1894年9月1日的这个雨中的黎明,何长缨的这次短暂的演讲,却是一次划时代的事情。 在之前的国际战争中,领土纠葛野心,摩擦,仇恨,利益纠纷,是国家民族间发动战争的所有原因和动力。 而何长缨的演讲,直接抛开了国家,民族这些狭隘的界限,在人类史上第一次提出了‘泛世界’的‘为了全人类的公平正义而战斗’,这个全新的理念。 而在以后漫长的环世界的征战岁月里,何长缨和他们追随者们,也一直孜孜不倦的为了这个‘维护全人类的和平,正义’的崇高理想,而不懈的努力着。 ------------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大战前夕 援朝军出博川城以后,战士们背着步枪和包裹,排着长长的一字蛇行阵,沿着大宁河南岸的驿路,朝着安州方向行去。 驿路湿滑,黄土早已被这一天两夜的雨水给泡透,一脚下去,稀泥就能淹末到小腿肚。 士兵们干脆纷纷脱了鞋子,把湿漉漉的布靴挂在脖子上,光着脚走。 何长缨穿着鞋子走了还没一里路,鞋子就毁的不成样子不说,而且每一腿拔出来,都要跟淤泥较一次劲儿,比走三里路还累。 于是他也把靴子脱了下来,结果光脚片子一滑,连忙手忙脚乱的抱住走在身边的徐如的身子,双手就按到一对软绵绵的被布条紧紧束缚住的大兔子上面去了。 “这是什么?” 何长缨奇怪心想着,这个瘦骨伶仃的小眼镜儿怎么有这么发达而绵软的胸肌? 于是何长缨就狠狠的用双手对着徐如的左右胸,重重的抓了两把。 虽然隔着布条,可是那绵软硕大的感觉,还是清晰的传递到何长缨的手心里。 这是什么情况,花木兰从军? 还是这小子,天生就胸肌丰硕! 这边何长缨正想得发愣,那边徐如就已经面红耳赤的挣脱了何长缨的搂抱。 “呵呵,营长,三扁不如一圆啊。” 后队步兵四连连长毛超不知何时赶了上来,看到何长缨和他的副官徐如这暧昧而恶心的‘男男’一幕,一脸怪笑的低声调笑道。 “滚!” 这种混账话,徐如这个医学堂出身的学生兵,当然是听不懂的,可是经验丰富的何长缨哪里还能听不明白。 他看了一眼徐如戴着大饼厚玻璃眼镜的瓜子小脸一眼,徐如立即小脸通红的低头避开了何长缨的视线,加快小步子逃似的朝前走开。 “营长有戏啊,没想到你还爱这一口,男女通吃啊!” 毛超贱笑着一脸的猥琐。 “我吃你妹子。” 何长缨想着徐如平日里那粗哑的男子嗓门,心里面就打了个哆嗦,――只凭着这副粗糙的公鸭嗓子,怎么可能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女人? “我妹子都抱三个娃子了,不过我那软蛋妹夫我还真看不上;我妹子虽然小模样长得一般,可性子温顺身子骨丰满圆润,你要想当我妹夫,等我回肥西就把那小子打滚蛋;不过,嘿嘿,既然当了我妹夫,你就不能再外面再勾搭良家小寡妇了,薛迎春你得让出来。” 何长缨顿时就有拔出腰里的手枪,一枪崩了这个无耻淫棍的冲动。 “得,算我没说。” 看着何长缨做出把枪的姿势,毛超连忙识趣的转移话题:“营长,我说前边的大清河,要想指望着安州城里丰升阿的那一队鸭蛋老爷骑兵,还有卫汝贵的那两营土匪兵来帮忙,那简直是瞎子点蜡白费劲;除了丰升阿,卫汝贵谁能使唤得动他们?” 毛超在直隶总督衙门,给李鸿章当了五六年的‘卷帘大将’,别的本事没学到,对北洋和奉天各路练军的泼皮习性,倒是摸得门清: “再说他们能有什么用处?吃肉喝酒玩女人的时候,一个个牛比吹的胸脯拍的梆梆响,等到用的着的时候,都成了清一水的孬种;这大雨天,就算丰升阿,卫汝贵亲自来了,都不一定使唤得动他们。” “不是还有北松里驿马玉昆的毅军一营,延业驿还有左宝贵的一营么?” 何长缨望着安州的方向说道:“卫汝贵的盛军战力还算不错,不过历来骄横,行径等同于土匪;丰升阿的鸭蛋兵,纯粹就是一群混吃等死的废物,我本来就没指望他们。” “那咱们去安州怎么过河?大清河就那么十几条像样点的渔船,可都泊在对面的安州驿。” 毛超听不明白。 “去了安州驿,丰升阿的吉军和卫汝贵的盛军不协助过河,以后我可以慢慢的跟他们打官司;兆翱已经问过向导,安州驿的河床最广阔,平时中间的河床都会裸露出来在南北形成两条小溪流,只要能用小船跨过这两条三四十米深度的凹区,过河就不是问题。” “哦,原来营长是在提前给卫汝贵和丰升阿下套子啊!” 毛超这才明白过来。 “自身不正,自然全身都是漏洞,还用得着我下套子?” 何长缨瞪了不会说话的毛超一眼,望了望前面徐如松松垮垮的大军裤子下面,那憋塌塌的小屁股,心里一颤,胃里面感觉真TM的恶心,连忙避开了视线。 这个时候,头顶上的小雨已经变成了绵绵的细雨,而南边天空云层***露出一缕金色的阳光。 天终于放晴了。 汉城,东洋第五师团驻地。 野津道贯站在墙壁上挂着的朝鲜八道的地图前,沉思着。 地图上面标示着三个血红色的箭头,分别代表着在日本海元山登陆的第三师团的元山支队,从汉城出发的第九混成旅团,还有立见尚文率领的朔宁支队,三路部队的行军路线,和现在所到达的位置。 第三师团的元山支队,由步兵第十八联队联队长佐藤正大佐率领,包括步兵第十八联队,骑兵第三大队第一中队,炮兵第三联队第一大队,工兵第三大队,共计4500余军力。 元山支队8月26号在元山登陆以后,就开始分批进发,刚刚发来电报,已经兵不血刃的进驻了平壤正东150里处的阳德府,沿途没有发现任何清军的踪迹。 野津道贯给元山支队下了命令,要求元山支队在修整之后立即朝平壤运动,必须在15号之前赶到平壤城北50里处的顺安镇,截断平壤清军北逃之路,并且从后背协同进攻平壤。 大岛义昌的第九混成旅团包括步兵第十一,第二十一联队,骑兵第五大队第一中队,炮兵第五联队第三大队,工兵第五大队第一中队,以及卫生队和野战医院,共计3600余人。 已经于8月20号从汉城出发,24号到达开城,然后一户兵卫少佐所部作为先遣队先期出发,旅团本队28号到金州,29号至平山,现在正在沿着官道朝瑞兴府进发。 依然是一路畅通,朝鲜的官员军队老实的俯首戢耳,沿途没有发现清国陆军的任何踪迹。 野津道贯昨天给大岛义昌下达的最终命令,要求尽快抵达黄州郡,假如沿路有清军阻城,一律尽数拔除。 务必在15号前抵达平壤大同江南岸,以正面牵制吸引清军,便利其他部队由平壤左、右翼及背后进行包围攻击。 ------------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天山童姥 8月8号在元山登陆的第十旅团一部的朔宁支队,由立见尚文少将率领,包括步兵第十二联队第一大队,第二十一联队第二大队,骑兵第五大队第三中队的一个小队,炮兵第五联队第一中队,共计2400余人。 野津道贯命令立见尚文的朔宁支队走东路,过祥原大道,由麦田店渡大同江,绕攻平壤东北。 而他的第五师团本部,步兵第二十二,十二联队,骑兵第五大队,炮兵第五联队,工兵第五大队,卫生队,共计5400余人。 则在今天从汉城拔营,出江西郡进攻平壤西南。 野津道贯的脸色并没有因为帝国至今没有发现清军的踪迹而掉以轻心,因为迄今为止,帝国三路大军还没有真正的接近平壤城的外围防区。 而在平壤外围的那几处天堑般的险要据点,一旦清军用重兵把守,那么—— 野津道贯的脸颊不禁抖了一抖,假如这几处据点久攻不下或者损失惨重,那么在15号前集结于平壤发动总攻,无异于一场笑话! 那么就只能屈辱的暂停任何的军事行动,等待本土山县有朋阁下的到来,和第三师团的增援。 野津道贯的目光在地图上一路寻找,很快就找到了这几处易守难攻的据点: 阻止在第九混成旅团面前,凤山郡与黄州郡之间的洞仙岭,尤其洞仙岭上有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称号的舍人关。 然后就是开城以北的第一城镇,西临江,东靠山,南北皆为大陡坡的黄州府。 阻止在朔宁支队面前,两山夹立险要无比的三登县柳绿河,还有东进平壤必经之路的元山大道古渡口。 也就是说,只要清军在这四处据点投放进足够的兵力,第九混成旅团和朔宁支队在进攻平壤之前,就必然先会迎来四场恶战! 野津道贯不禁又投注到元山支队的必经之路,成川城。 也是一面临水一面靠山的险地,虽然地势开阔,不过假如清军够胆,布下重兵把守,毫无疑问依然是一场不得不打的恶仗! 这么算下来,也就是他的第五师团的行军路线最为平坦,可是指望着他这区区五千余人,要想攻克平壤,无异于是一个不敢想象的奇迹。 东洋驻朝公使大鸟圭介和一干第五师团的将佐们,静静的站在野津道贯中将的身后。 “野津将军,是不是命令元山,龙山,洛东的军队也北进,参与平壤战役?” 大鸟圭介看着野津道贯凝重的神情,不禁咬牙提议道:“把驻扎汉城的骑兵中队也拉过去,一个大队的军力,我有信心镇得住大院君和闵妃!” “如果诸君战斗无力,元山是帝国未来军队攻击平壤的重要登陆基地,必不能失;仁川乃军港要害,龙山,洛东警戒南部的东学堂,而汉城官员包括大院君,都心向清国;李熙,闵妃绝不容有失,不然一旦让他们落入清国之手,帝国在外交上将会陷入极大的被动之中,你我诸君就只能剖腹以谢天皇!” 野津道贯转身目光烁烁的看着师部内的众将:“诸君,为了大东洋帝国,为了天皇陛下,启程吧。” “为了帝国,为了天皇!” 屋内顿时传来了一声声狂热的咆哮。 汉城,景福宫,思政殿。 75岁的兴宣大院君李昰应聚精会神的坐在凳子上,批注着八道各地的奏章。 而他的亲儿子,朝鲜王朝第26代国王,大韩帝国开国皇帝李熙,则是无趣的坐在龙椅之上,不耐烦的等着父亲批完奏章,然后他就可以出去找他的嫔妃们嬉耍。 虽然李昰应耳朵已经不是很灵光了,他还是听到了42岁的亲儿子,胖大的屁股在凳子上扭来扭去的声音。 李昰应抬头瞪了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一眼,问道:“闵妃这些天在干什么?” 被老子瞪的胖脑袋一缩的李熙,老老实实的摇头:“我也不知道,这些天我都没去过交泰殿。” “唉。” 李昰应一声长叹,自从东洋人占领了汉城,赶跑了清军之后,虽说自己又坐上了梦寐以求的摄政王的宝座,可是不他的心中反而更加的忧虑。 既怕清军打败了东洋人,那么等袁世凯那个跋扈的家伙回来,自己少不得又得乖乖让位给闵妃,继续回到自己的冷宫里趴着挨年头。 可是假如东洋人打败了清军,那才是大韩国真正灾难的开始。 大清国不过就是要得个宗主国脸面,素来以出手阔错,不占藩国便宜而著称。 而这些狼子野心的东洋人,却是在窥视这大韩民族的两千里大好江山啊! 孰轻孰重,身为大院君的李昰应,岂能不心知肚明? 不然他也不会在当年初次摄政时,就提出了‘斥洋斥倭’的口号,对于国内胆敢跟倭夷私通的国贼,一律统统处死。 “但愿东洋和大清能打得不相上下,两败俱伤,那么东洋也染指不了我大韩的领土,而大清也不能干涉我摄政大韩了!” 李昰应又是一声叹息,对自己不成材的,四十多岁只知道喝酒玩女人的儿子说道:“你没事也到交泰殿去坐一坐,虽然这些年闵妃把国家弄得乌烟瘴气,可毕竟是陪了你快三十年的女人。” 看着儿子唯唯诺诺不置可否的模样,李昰应就哀叹着‘家门不幸’,生出来这样的一个废物。 却从没有想过,这个废物从十二岁登基就活在他和闵妃交替的阴影里,又怎么可能振作? 李昰应忧虑的看向北方,他昨日得到密报日军已在元山登陆,还有一路日军已经向瑞兴府进军。 李昰应一获悉这个惊人的消息,就立即暗地里命令忠于他的属下,连夜到电报房还在自己手里控制的水原市,去给平安道监司闵丙奭去电,让他给清军通报这些敌情。 “叶提督,现在我能做的都尽量的给你们做了,剩下的就要看你们自己的了。” 李昰应叹息着自语:“还有李中堂,我只是痴长您三岁,可是一直把您看成学习的榜样,您也万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与之同时。 汉城,景福宫,交泰殿。 深闺卧室。 闵妃穿着薄薄的轻纱,侧卧在雕龙画凤的香塌上面,轻薄的细纱隐隐约约的透出了她那浑圆笔直的大腿,纤细嫩白的粉臂,还有那一对白生生肉嘟嘟的小脚儿。 大红的鸳鸯戏水肚兜上面,一对颤巍巍的耸起几乎要顶破绸缎的肚兜。 而肚兜下部的腰腹处,都是大片粉腻凝脂,不盈一握的蛇腰,可爱的扁扁小肚脐,也在薄纱里若隐若现。 而精致的锁骨,修长如天鹅般的脖颈,稚嫩娇俏的脸蛋,还有那如鸦如墨的满头秀发,更是能让任何一个男人为之疯狂。 怎么看,这都是一个年方二八的绝美佳人,而不是一个已经四十出头的妇人。 闵妃,这个号称大韩国第一美人的白美妖精,此时正用她的白皙修长的玉指捻起一粒青绿如玉珠的葡萄,放在樱桃小嘴之中。 ‘啵’ 雪白的玉齿轻轻一合,淌出满嘴的酸甜。 ------------ 第一百二十章 拜托了,宗主国 “启禀王妃,沈相薰,李范晋,洪启薰求见。” 闵妃的一位贴身女官,在珠帘外轻声禀告。 “让他们进来吧。” 声音糯软,悦耳动听。 不久,一身戎装的铁原府使洪启薰,吏曹参判李范晋,贬职的议政府右参赞沈相薰,三人联袂走进了玉壶楼。 “臣等给王妃请安。” 沈相薰,李范晋,洪启薰三人,恭敬的跪下问安。 “都起来吧,赐座,看茶。” 闵妃等洪启薰三人坐下来,隔着珠帘问道:“外面的情形怎么样了?” “启禀王妃,东洋的大队人马正在开拔去平壤,城内留守了一个大队的步兵和一个中队的骑兵,严格的封锁着进出汉城的城门;景福宫外面刚刚又调过来了一个骑兵小队。” 说到这里,洪启薰的脸上不禁露出愤怒之色。 闵妃想了想,轻声说道:“一个步兵大队加一个骑兵中队,总计1400余人,咱们宫内不过六百余禁卫队,而且大院君还在里面插了很多的亲信;壮卫营掌握在李埈镕的手中,朴泳孝控制着巡警部,新成立的训练队更是未来的大患!” 沈相薰,李范晋,洪启薰三人听了均是又羞又愤的满脸血红,然而一样无计可施。 “咯咯,启薰你们不要这么生气,要沉住气耐心的等待;” 闵妃抿嘴儿咯咯一笑,笑声如银铃一般的悦耳动听:“大清的军队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打败的,而且就算一时败了,真的失了平壤,大清幅员万里人口亿万,长久来说东洋终败!” 闵妃伸出一只小手,慢慢的抚摸着自己浑圆滑嫩的大腿,偏着可爱的小脑袋说道: “等清国打败了东洋军队,那时候才是咱们跟这些奸臣算总账的时候;你们提醒朴定阳,李完用这些人,这段时间不要轻举妄动,就坐下来,斟一杯热茶,好好的看一看李昰应和金弘集之间的斗法。” 听着珠帘内闵妃那‘咯咯’的美笑,洪启薰的一颗心脏都快要跳了出来。 十二年前他之所以冒死救下闵王妃,并不是因为他有一颗忠君义胆的心。 而是当时叛军郑义吉抓着闵妃的长发,将她从轿子里拖出来时,闵妃那莹白如玉却满脸坚强的俏脸,让他终生难忘,愿意为这个女人奉献出自己的一切,乃至生命。 “范晋,贞洞俱乐部组建的情况如何?” 闵妃对几位心腹定下了下一时期的活动基调,就改换了话题。 “启禀王妃,俄国公使韦伯先生和美,德公使都欣然参加,韦伯先生私下表示俄国正在密切的关注着朝鲜局势,也决不允许东洋趁机吞并我国。” 李范晋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能得到西方列强的保证,李范晋这些天一直提吊着的心就安稳了很多。 “哼!他们俄国也该出一些力气了。” 闵妃冷声说道:“当年为了和俄国签订密约,我可是把清国和袁世凯得罪透了;不是这样,大院君也不会被清国从保定放回来,而大院君居然私下里向清国提出‘废朝鲜为行省,要求仿元朝设征东行省例,派大臣监国’,此等卖国昏话!” 一屋俱静,无人敢出声。 清国光绪十年,十二年的时候,朝鲜亲俄势力不断抬头,闵妃‘厌讳藩属’‘尤忌华干预’,高宗李熙也发出感叹‘以三千里山河臣服于华为耻’。 因此闵妃集团不经过中国的允许,作为一个没有外交权的藩国,私下里两次试图和沙俄签订‘?朝俄密约’。 结果两次都被袁世凯警觉搅散。 第一次密约事件发生后,清廷震怒,要把大院君从保定护送回汉城。 结果大院君李昰应居然提出将朝鲜作为中国的一个行省,并且说‘本国百口同然,如闻此命,大小必手舞也’。 最后还是李鸿章觉得大院君的这个提议‘太觉奇崛’,干脆把大院君送回汉城了事儿。 而在1886年第二次密约事件发生以后,袁世凯一边谴责‘背华自主’的国王李熙,一边和大院君密商废黜高宗,让大院君的孙子李埈镕继位。 最后吓得高宗哭哭啼啼,袁世凯又一直没能找到有力的证据,‘废黜’之事才算不了了之。 “假如九年前德国穆麟德穆参判提出的‘朝鲜中立论’,能得到清国的允许,把咱们朝鲜划为‘中,日,俄’三国的中立区域,那么就没有今日的兵祸了。” 贬职在家的沈相薰,既是大院君妻子‘骊兴府大夫人’的姨侄,更是闵妃的姻亲,被称为‘闵族之前卫’。 此次大院君在东洋的扶持下摄政,因为他是闵妃的忠狗,被议政府总理大臣金弘集贬官。 “哼!” 闵妃又是一声冷哼:“失去了越南这些东南亚藩国,现在朝鲜是大清国最后一个脸面,他们怎么可能放弃?我算是明白了,东洋人贪婪无度,与之交往就等于与虎谋皮,清国喜欢事事指手划脚,动则就提什么‘废立’,只有西洋俄国,离着咱们朝鲜既远又近,倒不失为一个强援助;诸位不要丧气,此次国变,未尝不是我们大韩民族摆脱大清控制,抵御东洋的一个契机!” —— 议政府总理大臣金弘集,在得到野津道贯率领东洋第五师团离开汉城的消息以后,就急匆匆的借故回到家中。 在紧闭的书房内,金弘集想了很久,终于一咬牙研墨提笔,开始给平壤方面写密报。 现在整个朝鲜,人人都说他金弘集是亲日派,然而在金弘集看来,他哪个派都不是,他的所作所为一切都是为了朝鲜。 “此次东洋四路大军齐出,元山那一路更是奇兵,想把平壤城内的清军就地全歼;没有了大清的竭制,东洋狼之野心谁能制服?叶大帅,聂大帅,你们可不要让我们朝鲜藩国失望啊!” 金弘集低声自语,满腹惆怅。 与之同时,‘事大党’领袖,朝鲜军机处外部大臣金允植,从议政府总理大臣金弘集得到了东洋军队的军事情报,也连忙回到家中,紧闭房门,开始给平壤的清军写密报: “倭兵前后水陆来者三万余,尽向平壤,又有奇兵万人,由元山绕平壤之后,直出义州为合攻之计,声言将渡鸭绿江,直趋沈阳。” 写完了这些,金允植放下了毛笔,目光向着北方望去,深情的说道: “宗主国,此次倭夷势大,去势汹汹;你们在牙山虽然一败涂地,不外是因为当时倭夷兵多将广,这次你们可不要再让我们朝鲜藩国失望了啊,拜托了!” 说完,金允植脸色肃穆的朝着平壤的方向,深深的鞠了一个躬。 久久不起! ------------ 第一百二十一章 路遇聂士成 安州驿,大清河北岸。 河水滔滔。 援朝军经过五个小时的急行军,在中午十一点时分,终于赶到了大清河畔。 此时南来的海风已经吹散了天空的阴云,露出澄澈的蓝天,九月初的阳光稍微带着点夏末的余温,照耀在战士们的身上,让人懒洋洋的提不出来力气。 于是又累又饿的援朝军,都纷纷坐在岸边,拿出窝头咸菜咸蛋吃了起来。 炊事兵们连忙架着大锅,舀起大清河的河水,开始想方设法的升起篝火,给战士们烧热水喝。 何长缨吃了一个窝头,点起一支烟看着对面的安州城。 这个时空的空气是如此的洁净,连安州城上面隐隐绰绰的人头都看的清楚。 熊凯玉的侦察排从河这面上游的一户渔民家弄了一条小渔船,高价请渔民划着船带着他和两名侦察兵到了河对岸。 果然不出何长缨所料,安州城内的盛军拒绝召集城内的渔民协助援朝军过河,说平壤无战事,援朝军无需如此着急过河,等三四天之后,河水自会退下露出石桥。 而丰升阿的那队骑兵正在聚众赌博,赌的不亦乐乎,根本就没人搭理熊凯玉。 更让何长缨无奈的是,包括延业驿,北松里驿的毅军和奉军,也都用同样的理由拒绝协助,一个个都用看傻子似的目光看着熊凯玉派过去的侦察兵。 “他麻痹!” 何长缨听得火冒三丈,假如不是有大河隔着,真想过去跟这些混蛋打一架出出气。 看来自己还是高估了这些大清的军队,统统都是五十步和一百步之间差别的王八蛋! “这并不奇怪,北松里驿距离安州驿六七里,延业驿更是是十三四里的路程,路面难行他们当然不愿意过来到盛军的防区召集渔民;而且就事理上来讲,他们的确没有协助我军过河的义务。” 林云瑜望着何长缨说道:“除非营长能拿出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那么我想就是对岸安州城里的盛军,不管心里愿不愿意,也会协助的。” “我说心急火燎的要过去打鬼子,算不算是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 听了何长缨的话,毛超和他的副连长戚友伟,哑然失笑。 而站在周围的学员出来的军官们,却没有一个人露出笑色。 沈兆翱望着滔滔河水说道:“这就是练军和咱们援朝军的区别,所以他们不会信。” 就在众人无计可施的时候,对面的安州驿突然驶出来两艘大渔船,上面站着清国的士兵。 何长缨顿时大喜,心想到难道安州驿的守军良心发现了? “营长,大官啊,居然是一个总兵!” 四连连长毛超突然大惊小怪的大叫起来。 何长缨听了一愣,仔细的遥目看去,两艘船上都站着官兵,不过衣服看不分明。 这小子的眼睛真TM的好! 何长缨心里嘀咕着,拿出单筒望远镜去看。 毛超站在一旁晒笑:“营长,你看也是白搭,你在仁字军才见过几个总兵?” “哼!” 一边站着的陈世杰,熊凯玉,李振华,鲁招妹,几人均是一声冷吭,怒视着大嘴巴的毛超。 何长缨在镜头里,看到前方那艘渔船上面站着一位五十多岁,不怒自威的老将军,此时也正在朝着这边张望,脸上露出讶然的神情。 “给――” 何长缨把望远镜递给毛超,问道:“是哪一个?” “卧槽,聂士成!这老头不好好在平壤趴着,怎么晃悠到这儿来了?” 毛超果然见多识广,立即叫出了来人的身份。 “聂士成?” 何长缨顿时如同拨云见月。 在他莫名其妙的跑到大清甲午年这旮旯里之前,正在为一个小有名气的导演做一个关于甲午剧情的设计,所以正巧在恶补甲午战争的知识。 纵观整个平壤守卫战,都在讲叶志超,卫汝贵,左宝贵,马玉昆,丰升阿,江自康,他们如何迎敌,如何败退,却只字未提这个大清名将聂士成的事情。 后来在鸭绿江保卫战中,聂士成才再次出现。 原来平壤守卫战时,聂士成并不在平壤,而是回国招兵去了。 那么大东沟海战前夕,在安东县登陆的那四千清军,应该就是由聂士成率领的军队! 何长缨的心脏猛烈的‘砰砰’跳动起来。 难道是上天再给了自己一个机会,也给了清国,北洋水师的一个机会。 渔船不久就缓缓靠岸,聂士成带着十几名彪壮的士亲兵下了渔船。 然后聂士成目光炯炯的望向何长缨。 何长缨走过去,朝着聂士成行了一个标准的举手礼,大声的吼道:“援朝军营长何长缨向军门敬礼,卑职身穿军装,地上全是泥水,行礼不便,请军门原谅则个。” 在援朝军里面,何长缨以战时军人不宜弯膝,丧泄军气为由,要求以后上下级之间一律废除大清的半膝跪,而改为用西式的笔直立正举手礼。 “大胆!” “混账!” “瞎了眼的东西,居然敢对军门无礼!” 聂士成身边的那群彪悍的军弁无不纷纷大骂,呵斥何长缨这个小小的从五品的协办守备。 听到骂声,援朝军里面的学员们几乎人人变色,纷纷握着毛瑟快枪望了过来,一脸紧张而愤怒的望着聂士成身边的军弁。 聂士成先是微微一愣,然后目光一凝,接着偏头冷看了身边的亲兵们一眼。 那边骂骂咧咧的亲兵立即束口无声。 “我听过你,何长缨,何安之;” 聂士成望着何长缨沉声说道:“伯行送给我一本《呐喊》,写的很好,这些天我一直在看;安州守军刚刚说了你的要求,分段过河的想法不错,然而太耗体力,我已下令安州城内所有的渔民全部带船过来,助你过河。” 何长缨听了顿时大喜。 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卑职谢过聂军门。” 何长缨又恭敬的对着聂士成行了一个标准的西式军礼,对于聂士成这样一位悲剧性的国家英雄,何长缨觉得他当得起自己的连续两个军礼。 聂士成望着何长缨,然后又把目光转向何长缨身边的军官们,大声的说道:“不用谢我,都是为了朝廷,打好这场仗比什么都强;你的《呐喊》我是很认真的看了,既然你说大清的未来就在你们少年的身上,那么我还就看着你们在这场战争中的表现。” “将军,我们援朝军绝对不会让国家人民失望!” 何长缨大声的吼道:“我对此深信无疑!” ------------ 第一百二十二章 暗世自有名将 何长缨和聂士成并肩站在河畔,看着十几艘渔船艰难的在河水中来回穿梭。 因为水流太急,一艘渔船每次只能装大约二十名士兵,面对上游水侧的士兵们手里面还得拿着长木杆,防止上游有飘下来的断木撞击渔船。 这样渔船在激流里走斜线,驶到河对岸,就飘行到了安州驿下游一两里的河畔。 然后河对岸的士兵,需要用绳索把渔船拉到安州驿上游一里处,再走斜线划过来。 这样一来一回,就得花费两个小时的时间。 “唉!今晚只能歇宿在安州了。” 何长缨在心中默默计算,安州到平壤大概一百五十里路程,虽然雨后泥泞难行,不过两地之间是宽阔的大路,强行军3号应该勉强可以到达平壤城。 当天夜里在平壤补充完物资之后,4号启程,5号上午就可以到达黄州城外。 然后寻找合适伏击点,完成对一户兵卫率领的第十一联队第一大队的伏击。 之前何长缨一直在犹豫着是不是去舍人关,先去打一场阵地防守战。 不过考虑到舍人关位置太过于险要,万一一户兵卫看到有军队防守,就原地待命的等待大岛义昌的第九混成旅团。 那么何长缨就会陷入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 打? 这次东洋陆军为了攻城,特意携带了大量的火炮。 而自己这边没有后勤后援,指着这一千出头的新兵蛋子,万一被大岛义昌的第九旅团给咬死了,先用小股兵力绕到舍人关后路的险隘处封锁住援朝军的退路,再从正面配合着火炮强攻。 搞不好援朝军连撤都撤不下去,被第九旅团整个儿囫囵吞下去。 不打,直接灰溜溜的撤出舍人关? 那么援朝军一路急行军,守着天险舍人关,看到东洋军队来了就跑,岂不是成了一个大笑话? 而且会对新成军的援朝军的士气,给予沉重的打击。 一支新军,他的第一仗至关重要,可以输,可以退,然而却不可以逃窜。 不然一旦在军队内部养成了这种兔子习性,那么以后只要一遇到硬仗,军队随时都有可能炸营般的望风而逃。 这场不期而来的大雨,算是帮何长缨做出了一个选择,下面他所要做的就是,及时赶到黄州郡,在一户兵卫的第一大队逼近黄州城时,好好的招待他们一顿。 “安之,我觉得你似乎赶的很急?其实你不需要这么赶时间。” 聂士成不解的偏头望了何长缨一眼:“现在平壤周围还没有日军活动的迹象,这么大的一个雄城,不是随便来点日军就能染指的;就是在先头部队接触以后,没有六七天的时间,日军都不可能发动渡江战役。” “我不打算死守在平壤,想到黄州那边去转一转。” 何长缨递给聂士成一支烟,帮他点上火。 “黄州,洞仙岭舍人关?” 聂士成眉毛一挑,诧异的看着何长缨:“指着你这千把人,没有后勤,没有援军;假如日军真走瑞兴凤山黄州这条路线,一旦让日军用小股兵力堵住你的后路,你们撤都撤不下来!” 在黄州,凤山,祥原,江西,各险要据点设置重兵层层把守,平壤城内只留下足够的守城兵力,这是聂士成刚刚撤到平壤时,向叶志超提出的方案。 这样既可以凭借着地形优势,极大的消耗杀伤日军的兵力,又给了平壤足够的缓冲应对时间。 不过这个提议当即就被叶志超否决了,并且几句话就说服了聂士成。 “安之,之前我也有过拒敌于外的想法,叶军门作为这次朝鲜战事的总指挥,当然也有着他的远见,他几句话就说服了我。” 聂士成望着滔滔河水说道:“叶军门问我‘假如东洋陆军集中大量商船,由舰队护送进入大同江,大同江两岸一路到平壤都没有任何炮台防守,东洋陆军可以任意选择登陆点,然后从容包围平壤,进行攻击;一旦平壤失陷,在平壤和汉城之间的军队则是瞬间崩溃,全盘皆输。’” “他们不敢!” 何长缨断然的说道:“这种军事冒险,只要被北洋水师给截住,所有的东洋陆军全得下海喂鱼。” 聂士成笑着摇摇头,没有在这个话题上深说下去。 现在皇帝再三谕旨,朝野纷纷咒骂议论,丁汝昌的水师就是躲在旅顺军港这个乌龟壳里,死活不出来;这事儿闹得人竟皆知,一点小小的军事冒险,换来整个朝鲜的军事胜利,别说东洋人,就是自己都敢赌一把。 “安之对东洋军队不可掉以轻心,我在台湾和法军,在成欢和日军都交过手;西洋军队重视技能和团队协作,过份依靠火炮,而东洋军队军纪严酷,而且他们的士兵有着一种狂热的精神,这种精神十分可怕,而咱们北洋的军队就是缺乏这种内在精神的支撑。” 聂士成凝重的说道:“这个国家,终将是我朝大患!” 何长缨惊讶的看了一眼聂士成,在这个时代能有这种见解,难怪是清末有数的名将之一。 他的《呐喊》,他的《少年中国说》,他剽窃的那些激昂的军歌,不就是为了给援朝军,给这个国家还有热血,还有脊梁的人民,注入一种刚硬的精神和崇高的理想么! 何长缨很认真的点点头,岔开话题问道:“军门这是打算回去招兵?” “两天前平壤那边传来消息,东洋已经决定把第三,第五师团合并,由山县有朋率领,组建成第一军;大战将起啊!” 聂士成幽幽说道:“消息已经传给中堂,中堂紧急抽调了四千军马,让我回去领军;下一段时间,国内将会有更多的军队陆续进入朝鲜。” 聂士成笑着说道:“去黄州练练兵也行,不过东洋的第三师团没来之前,野津道贯的第五师团应该不会有异动,你们可以先在平壤修整几天,等将士们恢复体力再去黄州;不过最好不要把部队陷入死地,这些学员兵是朝廷未来的希望,假如让东洋军队知晓你们新军营的身份,一定会想方设法歼灭你们。” 何长缨心中感叹,不愧是一代名将,目光果然自有犀利独到之处。 不过在东洋的第三师团抵达之前,野津道贯的第五师团应该不会有异动? 平壤这边还是太乐观了。 他们小瞧了东洋人的疯狂! 对于这个问题,何长缨并不打算和聂士成争辩,估计着自己还没走到平壤,汉城那边诸多的‘清间’们,就会把野津道贯四路大军的一切详情告知叶志超他们了吧。 ------------ 第一百二十三章 水师不是地老鼠 何长缨不禁感到有些悲哀。 在何长缨的那个时空中,平壤战役双方军力为16000对20000,武器方面清军除了火炮欠缺,枪械上面却占着优势,又是凭借着大同江天堑和平壤城雄城进行防守。 而且在决战前,清军对日军的军力分布,各路日军的行军路线和进攻方向都了如指掌。 结果依然兵败如山倒。 还有之前的成欢之战,清军聂士成江自康许兆贵部,总计2余人,对上东洋大岛义昌的第九混成旅团近4000余人。 清军依据险要地形防守,日军进攻。 结果从7月27日凌晨五时大岛义昌下令总攻,到了清晨七点三十分,日军就占领了成欢。 战役仅仅打了两个半小时。 成欢战役,日军阵亡37人,伤50人,合计共87人。 清军伤亡大约一百余人,加上撤退途中饥疫而死者,估计有二百余人的减员。 从这些数字中,何长缨就可以轻易的推测出来,清军的战力是如何的渣五类! 估计夜里看到东洋兵摸黑冲过来,清军也就摸黑‘噼噼啪啪’胡乱放了两排空枪,就开始寻思跑路了。 至于后世看到的叶志超给李鸿章和朝廷的报告信札,动辄‘硝烟弛漫,喊杀声与枪炮声相和,震天撼地,疑山岳为之崩裂。’ ‘开放步枪,竭力应战,流星万道,横飞半空,其声飙然。’ ‘毙倭夷数千,死伤积野,血流成渠。’ 用何长缨的话来说,全TM的是满嘴放大炮,自夸自擂,恬不知耻的吹牛比! 还有其后的旅顺攻防战,清军近15000军力,半岛20多个克虏伯炮台,依着险要地形防守,结果一天时间全部沦陷。 其役,清军战死约2000余人,而日军仅仅损失280人! 然后在四天三夜的时间里,日军在旅顺进行了灭绝人性的‘旅顺大屠杀’。 妇女被剥开胸膛,婴儿被挑在刀尖,青壮被砍下头颅把辫子捆在一起,系在马上耀武扬威。 整个旅顺城,火光滔天,到处都是枪声,呼喊,尖叫,呻吟声,血水浸透地面,街巷躺满残缺的尸体―― 何长缨心里面堵的几乎喘不过气来,他决定再努力一把,只要水师不失,其后的辽东攻防战也不会打得那么辛苦。 “军门之后带兵回朝鲜,是打算坐船?” “那是当然,陆路山高林密要走到何年月?这次准备走安之刚刚走过的路线;哈哈,在平壤的时候,伯行就对安之赞不绝口,说了不少你的事迹;尤其是这次,说不是安之目光锐利,船队就要在大同江口被东洋舰队伏击了。” “大同江口真的有日军舰队?” 何长缨后怕的问道。 聂士成慎重的点点头:“美国的商船在麒麟岛附近,遇见启航回程的东洋舰队,商船的国人数了一遍,一共十六艘军舰;消息传回津门,把中堂吓了一大跳,水师这次差点自断一臂。” 说到这里,聂士成也后怕的心脏抖了一下:“陛下大发雷霆,下谕旨把没有全师护送的丁提督训给狠狠的训斥了一顿,对改变航线的林泰曾大加赞誉,赏赐了白银千两,白玉翎管,御赐火镰。” 聂士成赞许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小青年。 书写的好,敢揍西洋鬼子,而且还是以一敌四,却毫不怯色。 对于泼皮无赖,敢出刀诛杀。 是个读书人,却为国参军,立志杀寇。 而且目光锐利,并且能坚持自己的观点。 人才啊! 聂士成看着何长缨这个小青年,真是越看越喜欢,突然开口问道:“安之还没有婚娶吧?” “?” 何长缨冷不防被问到这个问题,困惑的摇摇头。 “可否定亲?” 何长缨想想,凭着自己在肥西的槽蛋性子,估计也没哪家愿意把姑娘嫁给自己糟蹋。 于是他又摇摇头。 “山县有朋的闺女和你有什么瓜葛?” “卧槽!” 何长缨被聂士成这么突然一问,脑海间不由得再次泛起了自己强压了很久的,那张和洛瑶重叠的倩影,不由的一声国骂,脸上就有了几丝温怒。 “呵呵。” 聂士成看到何长缨的怒色,以为是因为自己把他和一个东洋女人,而且还是东洋重臣山县有朋的女儿联系在一起,而生气。 “安之无需恼怒,山县有朋是山县有朋,他闺女是他闺女;作为一名军人,路见不平,仗救弱女子,这是丈夫所为,任谁都说不出来闲话;不过安之你前途无量,乃我大清未来的栋梁之才,以后还是尽量不要和这些夷族女人搅合在一起为甚。” 聂士成越看何长缨越满意,想说出心里的念头,不过看了一眼周围个个竖着耳朵听,一脸诡笑的学员兵,只好按下心思,等待以后从长计议。 卧槽,这都哪儿跟哪儿? 何长缨瞪了一眼身边一脸贱笑的手下,决定还是拾起刚才的话题:“军门,假如走水路,不宜再走大东沟。” “为什么,不走大东沟,不在安东县登陆,哪里还有登陆的地点?大同江口我倒敢走,可他丁汝昌有这胆儿么!” 聂士成不解的望着何长缨。 何长缨慎重的说道:“既然东洋联合舰队知道大东沟以后是我军的登陆点,那么他们一定会时时到鸭绿江口巡梭,找机会和我水师决战。” “那样岂不更好,以逸待劳的解决掉东洋的舰队;只要咱们的水师打垮了东洋的舰队,这场平壤陆战直接就不用打,东洋人就会跟屁股起了火一样的连夜逃出汉城,回到他们的乌龟窝里趴着去。” 聂士成哈哈大笑,笑的附近的军弁们都望了过来。 “假如败了呢?” 何长缨望着碧绿的江水,幽幽说道:“国朝的形式,水师败坏的军纪,老化的军舰,不用我多说,想来军门也应该瞅在眼里。” “都没有打,安之凭什么就断定败?你说的情况是有,不过这并不是胜败的依据,东洋的舰队并不比咱大清的强多少,不过就是里面有几艘船新一些,船速快一点而已;然而咱们的火炮口径更大,射程更远,指不定东洋的军舰还没靠近,就被‘镇远’‘定远’的主炮给轰沉了;哈哈――” 聂士成目光一凝,语重心长的说道:“安之,朝廷,北洋,数十年花费数千万两白银,打造了这个水师,是让他们为国戍边的,而不是当地老鼠!不打一场,他整个水师上下,能被国人嘲死,笑死,骂死!” 何长缨翻了翻白眼。 得,算我多嘴! 这大东沟海战,看来是势无可免的了。 过河吧。 我还是好好的考虑着到黄州,怎么收拾一户兵卫得了! ------------ 第一百二十四章 平壤城 “营长,国朝这些人就是没打疼,不重重的挨几顿板子,打出血,你算是喊不醒他们。” 看到何长缨黑着脸孔望着聂士成一行,在泥泞中北去的背影,沈兆翱一脸的不屑。 “聂军门的眼界,在大清这些将军里面,算是一流的了;不过在国朝这个大酱缸里呆久了,免不了被这个大酱缸的熏得分不清味道;不说这些了,做好咱们自己的事情。” 何长缨对沈兆翱说道:“你先去对岸,约束军队,采买一些肉禽;这几天士兵们都辛苦了,晚餐尽量做丰盛一些。” “今晚怎么歇宿,城外估计没法宿营?” “老规矩,都在百姓的屋檐下睡觉;告诉各连排,手臂上的红布条都给我绑好了,把咱们和那些土匪兵,鸭蛋兵,给我区别开。” ―― 聂士成和手下十几杆亲兵,光着脚板,一步一滑的走在被援朝军踩的****的大路上,朝着博川方向走去。 “哥儿们加把劲儿,这些学员军都能走到大清河,咱们也能走到博川城,等到了城里我请大家喝酒吃肉;” 聂士成历来爱兵如子,并不以自己身份尊贵,而摆架子:“明天有着新军的马匹,大家就不用走得这么辛苦了。” “大人您情瞧好了,咱们运步如飞,岂能比不上那些新兵蛋子?保准儿夜黑前就进博川城。” 对于大清河边那些一个个牛气哄哄的学员蛋子,这些总兵大人的亲兵们,那是打心眼里瞧不起。 牛气什么,爷爷们可是在台湾屠过西洋鬼子,在牙山打过东洋大兵的硬汉,有什么场面没见过? 有能耐去和东洋大兵去练练,估摸一听到东洋的炮响,一个个就跟兔儿相公似的尿性了! “你们听,他们在唱什么,这曲儿好奇怪?” 聂士成耳朵里突然听到河畔那边传来的歌声,很陌生,也很激昂。 “――脚踏着祖国的大地, 背负着崛起的希望, 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 我们是善战的前卫, 我们是钢铁的武装,――” 聂士成站在泥泞的大路上,静静的听着,如痴如醉。 ―― 接下来两天,整个北朝鲜的天空蓝的让人心悸,阳光很快干燥着大地,等到3号上午,虽然路面依然湿软,不过脚丫子踩上去,软泥只能浅浅的盖住脚面。 9月3号中午,援朝军抵达顺安驿,在这里休息了半个时辰,简易的吃了窝头咸菜。 在何长缨下达重新行军的命令以后,所有的士兵都迫不及待的兴奋的朝着平壤方向大步行去。 因为大家都知道,从津门到安东,再到安州,经过这半个月的艰难跋涉,终于要到平壤了。 下面就是在异国的大城里面歇息着,东洋兵来了,就照死里打他们,不来大家就在城里舒舒服服的候着。 “走呀,到了平壤就不用再跑了。” “去了朝鲜请约翰先生给我照一张像,我寄回去给我爹妈看看。” “哈哈,你小子不是让你爹妈看吧,是想让你的娃娃亲女子看吧?” “哈哈――” 队伍里一片嬉闹。 “他麻痹,这一路老子腿都快走断了!哥几个,到了平壤老子请客,先等歇过来劲儿,底下能硬了,明儿再弄几个朝鲜女人乐呵乐呵。” “队长义气,麻痹,老子当着五六年什长,现在成了大头兵不说,这两天天天啃窝头!” “小声点,你找死啊?没见北塘那边四个傻货,被学员们趁黑揍了个半死!” “他敢,老子可不像那些软蛋,早就跟他们红刀子进白刀子出!” “都闭嘴!” 步兵四连军官预备队队长,原大沽炮台守军的哨长李搏虎,狠狠的瞪了满嘴怪话的手下一眼:“这么远,这么累,都他娘熬过来了,别到了平壤却给老子整事儿!” 北塘练军程冠德和洪家定,带走了三十余名‘自己人’投靠李经方,其中就包括十个什长,剩下七十三个爷爷不亲姥姥不爱的大头兵,就被何长缨连着大沽那一哨炮台守军,统统强行打散到各个连排。 对于北塘练军,正所谓群龙无首,所以比较好处理,而大沽炮台那些什长们,就麻烦了一些。 何长缨干脆让原来的哨长李搏虎带着,组成四连军官预备队,准备观察一段时间看看。 结果这些天下来,北塘练军的那些士兵怨声载道,怪话连连,倒是大沽炮台这些士兵表现不错。 走着走着,在西斜的夕阳里,一座博大的雄城,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平壤到了。 ―― 平壤,大清领事馆。 李经方和叶志超两人阴沉着脸色坐在签押房里,许久无话。 李经方来到平壤已经十来天了,由最初的兴奋和雄心勃勃,到了现在变成了满肚子牢骚的有心无力。 在8月22日进入平壤城,李经方还没安顿下来,就匆忙召集众将,商议战事。 建威将军,高州镇总兵左宝贵首先站起来,慷慨激昂的提议与其六路大军死守平壤,不如主动渡过大同江,直扑汉城,和日军决一死战。 李经方听得连连点头,正准备说‘甚合我意’。 旁边坐着的卫汝贵,当即就不阴不阳的开口泼冷水了。 卫汝贵强调这大军守平壤是中堂定下的方子,想去打汉城,你左宝贵只管去,没人拦着;不过他的6000盛军,就按着中堂的旨意,在平壤城守家门。 左宝贵一听,当时就发炸了,职责卫汝贵的盛军军纪败坏,把平壤城的百姓祸害的民不聊生。 卫汝贵身为李鸿章的合肥老乡,又是李鸿章的心腹大将,这平壤近两万军马,他的盛军就占了三分之一,岂会吃左宝贵这个跟在八旗屁股后面的跟屁虫这一套。 当即,卫汝贵的丘八脾气顿时就上来了,摔了杯子,要跟左宝贵到院子里单挑。 众人好不容易分开骂骂咧咧的两人,聂士成就提出了一个折中的,似乎也很可行的建议: 既然固守平壤是中堂定的基调,那么不如把一半兵力散在大同江北岸各个渡口据点,布下重兵大炮,防止日军渡江。 同时派出小股精锐骑兵,朝着黄州郡,原祥城,江西大安郡方向渗透,侦察敌情。 然后针对所得情报,再商议下一步的行动。 然而镶白旗护军统领丰升阿,立即就表示自己只有区区一千五百余人,而且还有一哨骑兵守在安州,众将只管放心出去,这平壤城就由他的奉天马步盛字营和吉林练军来守护。 而叶志超也提出,平壤各渡口房舍狭小,已有足够的军队防守,以后如有必要,随时都可以从城内抽调军力补充。 况且中堂一直在和西洋各国领事商议调停的事情,东洋那边虽然一直暧昧不定,不过这么久没有东洋陆军过来的踪迹,说不定就不会再过来了。 总之一句话,大伙儿都好好的在平壤歇着,赌博喝酒玩朝鲜女人,以不变应万变,才是最好的良策。 ------------ 第一百二十五章 平壤防区 这样从8月22日开始,李经方接连数次召集众将商议战事,次次都是扯牛皮,拉牛蛋,吵吵闹闹谁也说服不了谁。 到最后都是不欢而散。 无奈之下,李经方打电报打回津门,想从父亲那里讨一个主意。 李鸿章当即就回电把李经方狠狠的训斥了一番,叮嘱‘平壤事重,伯行只需结交平壤朝族官员交涉各种事宜,做好分内之事即可,兵事自有曙青总理。’ 然后李鸿章又给叶志超来电,明确要求全力固守平壤,不可轻易分兵,更不可轻言冒进,大同江左岸均可放弃。 众将耐心的等他和东洋的调停结果,不可妄言兵戈。 而对于李经方提到的聂士成在成欢苦战,叶志超一枪未放就从公州仓惶撤退的事情,李鸿章直接只字未提。 这样一来二去,李经方已经进入平壤城十一天了,结果军事部署和他才来时不但没有任何的改变,众将间的矛盾反而更加的加剧。 就在众将的来回扯皮中,8月30号,平安道监司闵丙奭突然得到汉城的情报,言说东洋本土的第三师团和第五师团余部,将由山县有朋率领,登陆朝鲜,参与战事。 李经方和叶志超等众将领,立即就被惊呆了。 这可是要全面战争的征兆啊! 东洋两个陆军师团,大约有4万的兵力,指着这两万不到的清军防守平壤城,明显是玄乎不说,搞不好大伙儿都得把小命交代在这里。 李经方心里面暗暗叫苦,早知道说什么都不趟进这潭浑水了,弄得现在在朝鲜不但是一个摆设,而且还把自己陷入危境。 电报打到津门,李鸿章这才真正的惊慌起来,一边给朝廷急奏,要求从各地迅速调兵去朝鲜,一边东拼西凑的又挤出来四千练军,让聂士成回来领军。 结果聂士成前天刚走,昨夜平安道监司闵丙奭,流亡在平壤的原议政府左赞成闵泳骏,先后就得到了东洋陆军四路北上的消息。 而且居然有一路奇兵在元山登陆,绕道平壤,要在安顺建立防线,截断平壤守军的退路。 这个消息,简直如同晴天霹雳,炸在众将的头顶! 一时间清军众将领聚在在李经方的领事馆吵得鸡飞狗跳,你说这么打,我说那么干,听着似乎都有道理,反正谁也不服谁的气。 一直吵闹到深更半夜,最终还是没能拿得出应对的策略。 电报打回津门,李鸿章顿时也惊呆了,以为电报员给翻译错了。 他怎么也想不出东洋人居然有这么大的胃口,想用区区16000余军队,攻打自己20000清军精锐防守的平壤雄城。 他小东洋也不怕把牙给硌掉了? 李鸿章立即超回电,要求叶志超凭着大江雄城,狠狠的打击来犯之敌,以壮我大清威名! 并且表示,朝廷正在调兵遣将,不日大量的援军就会跨过鸭绿江,去平壤增援。 到了今天下午,睡了一上午睡的众将领又在李经方的领事馆吵了一下午,最后勉强得到了一个应对策略。 平壤城东面,临江的大同门,长庆门,以及江心羊角岛一带,为盛军防区,由盛军左军分统重庆镇总兵孙显寅防守。 平壤城东南,及头老岛过江船桥,大同江左岸船桥两侧堡垒,由毅军山西太原镇总兵马玉昆防守。 同时盛军出一营,划归马玉昆协守桥头堡。 平壤城南,朱雀门为盛军防区,由宁夏镇总兵卫汝贵负责防守。 平壤城西南,由丰升阿带领奉天盛军和吉林练军防守。 平壤城西,静海门,由聂士成率领的牙山军防守。 平壤城西北七星门,城北玄武门,由奉军左宝贵和仁字军江自康联合防守。 江左两部兵力共计五千余人,近半兵力在城外的箕子陵,牡丹台一带堡垒进行防御。 盛军吕本元部,则是在城中作为预备队,随时增援接应。 叶志超好不容易划分完防区,众将神情各异的离开领事馆,只剩下叶志超和李经方两人,坐在签押房里唉声叹气。 “伯行,这平壤虽说六路大军,军容鼎盛,不过你也看到了。” 叶志超气呼呼的说道:“这亏得是防守城池,各自看好各家门;真要如左宝贵说的那样出城浪战,除了咱们淮军,左宝贵和丰升阿那两路人马我使唤得动?就是淮军,一句话说的不中听,或者顺不了意,卫汝贵就要和我掰腕子!” 李经方听了也是无语,假如之前他是暗暗后悔这次平壤之行的话,现在那是肠子都悔青了。 “还有在牙山,我和功亭不过四千兵力,东洋只是大岛义昌的第九混成旅团,就不比我们人少;真的打下去,不等左宝贵他们走到平壤,野津道贯的第五师团就在牙山把我们给全灭了。” “启禀大人。” 这时候,李经方的亲兵头子程冠德笑嘻嘻的走了进来。 “什么事?” 李经方纳闷着,有什么好事,值得这么高兴。 “大人,何守备的学员军来了,正在进玄武门。” “好!你去找安之,让他速到领事馆来。” 李经方听了不禁大喜,现在他迫切的想听一听这个目光锐利的‘小诸葛’的一些意见。 “伯行,今晚我做东,给咱们这个肥西小老乡接接风。” 叶志超这些天也听过何长缨的一些事迹,而且中堂居然把北洋所有的学员都交在他手里,未来显然是要大用的。 叶志超已经一把年纪,而且作为从一品的武将提督大员,往后也没有什么能‘寸进’的了,不过倒是不妨给儿孙辈结一个善缘。 李经方微微一愣,在平壤这些天让他心急如焚,却半点都使不上力气,所以迫切的想和何长缨秉烛私谈,好好的商议商议。 不过叶志超作为父亲手下的左膀右臂,又是平壤城的总领官,李经方倒真不好驳他的面子。 于是李经方笑着说道:“军门,咱们这个肥西小老乡是我十数年里见过的罕有的少年才俊,不如咱也听听他对平壤之事,有何高见。” 叶志超哈哈大笑,心里面却有些不以为然。 不过就是写了本书,胆儿大揍了洋人,再瞎猫碰到死耗子的提议,避免了林泰曾的左分舰队陷入了东洋舰队的伏击圈而已。 一个毛头小子,还真能在战事上面,有着什么‘高见’? ------------ 第一百二十六章 叶志超和何长缨的渊源 援朝军通过玄武门,进入平壤城以后,何长缨命令部队一刻都不停留,直接沿着城道南行,然后出长庆门,在城墙外安营。 命令一出,军队哗然,战士们纷纷表示不明白为什么进了平壤城还要再出城? 就连一些军官虽然不敢公然违抗命令,不过脸上的神情也都透露出内心的不爽。 “这是命令,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何长缨板着脸,一句话就把跑过来的毛超的嘴巴给堵的死死的。 然后何长缨命令沈兆翱:“这些天士兵们都比较累,扎营以后,除了睡前的军歌拉练,其余训练均停止;各连排除了采购士兵,其余军士不得离开营地,士兵需要私人采购可以委托采购士兵完成,可以买烟,但是绝对禁酒!” “营长,真要去黄州?” 昨天在大清河北岸,何长缨跟聂士成的对话,有不少的军官都听到了,不过看到手下进入平壤城的欣喜劲儿,军官们都不好意思泼冷水。 “不去黄州,咱们需要赶得这么急?你私下告诉各连排长,今晚采购好四天的干粮,明早就出发;先不要告诉士兵,晚上军歌拉练的时候,我来说。” 何长缨正交代着沈兆翱,就看到鲁招妹领着程冠德匆忙走了过来。 ―― 等在平壤领事馆的李经方和叶志超很快就得到了属下的汇报,学员营居然拒绝了给他们划分的营区,直接出了长庆门,正在城墙边建立临时营地。 “伯行,咱这个小老乡可真是奇崛之人啊!” 叶志超听了简直是无语,这‘邀名’的做派以后传回国内,少不得被众人赞扬。 可这样以来,把自己这些人放在什么地位? 看来这小子不好打交道啊! 叶志超不禁有些后悔刚才的提议,真不如回去搂着水灵灵一掐一股子水儿的朝鲜娘们,整着过瘾。 “这小子!” 李经方也是官面上成精的人物,哪能听不出叶志超的潜意词,无奈的笑着说道:“不过军门等你见了这小子,就会知道这小子其实真是善解人意,而且够义气。” “居然是这等有趣人物?那我可真要见一见了。” 叶志超哈哈大笑起来。 ―― 何长缨跑到大同江边脱光了衣服,顿时引起了在附近围观学员兵的朝鲜大姑娘小媳妇们,纷纷捂脸羞得大叫。 何长缨低头看了看自己胯下的大鸟,感觉非常的骄傲,这小子的本钱可比自己那个时空的鸟儿大了不止一号。 我大,我自豪! 洗了澡,换了鞋子军装,何长缨就带着鲁招妹,徐如,熊凯玉朝着领事馆走去。 自从前两天,何长缨无意抓了徐如这个瘦猴子丰满的大胸脯,弄得何长缨和徐如两人这几天都不自在。 徐如现在都不敢于何长缨的视线相接,没事儿大眼镜后面的瓜子脸就无缘无故的红了。 这小子瘦瘦弱弱的,不会是个‘受’吧? 听着徐如粗厚的男子嗓门,只是想一想,何长缨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而且徐如这个变态几乎从不洗澡,身上总是脏兮兮的有着一股难闻的怪味儿。 昨天中午沿途休息,何长缨还想找机会看看徐如的喉结,刚说了一句‘徐如你怎么老扣这么紧的扣子,脖子不勒?’ 徐如就‘噗――’的一声,从小屁股里面崩出来一个又臭又长又响亮的屁来,熏得何长缨恶心的都啃不下窝头,并且发誓自己再也不这么嘴贱了! 这次去领事馆,何长缨本不想带着徐如,不过他们需要问路,所以只好勉为其难的带着了。 “这平壤城真破,跟咱大津门都不能比!” 鲁招妹雄赳赳的背着毛瑟快枪,走在大清藩国平安道的首府平壤城,看着沿路一排排低矮破旧的石头房子,天朝上国的优越感不禁油然而生。 “这里的百姓真穷,我以为咱们大清国的百姓们都够穷了。” 徐如看着街上来往的人群,身上的衣服都是布丁摞着补丁,也粗着嗓子感叹。 “穷的根源在于过度剥削,但是剥削并不是穷的原罪。” 何长缨看着沿途一脸菜色,看到自己这三人的清国军装,都露出一脸惊惧和讨好的笑容的平壤百姓,轻声长叹。 鲁招妹听得莫名其妙。 熊凯玉好奇的问道:“营长,那什么才是穷的原罪?” “掌握暴力机构的特权阶级,利用手中的权力,设置不公正的制度和法律,是他们肆意掠夺人民财富的手段;而不放开商业监管,不大力发展私营企业,国家与民争利,整个国家的人民都以种地为谋生方式,而国家的税赋也主要靠收土地税来支撑,这才是大清――,哦,朝鲜,穷的原罪。” 徐如听得厚眼镜片子里露出一道亮光,粗着嗓子问道“营长,你是说咱们朝廷禁止私人办西洋工业是错的?” “当然是错的,招商局朝廷都没出什么银子,可是京师一些清流天天叫嚷着要无条件收回招商局,凭什么?不是中堂扛着,多少投资的地主土豪倾家荡产;煤矿,铁路,电报局,连办个火柴厂都得挂着朝廷的牌子。” 何长缨不屑的撇撇嘴,领事馆就到了。 得到何长缨姗姗来迟的消息,李经方和叶志超破例站在领事馆签押房的檐下迎接,此时天色已经暗淡了下来。 “安之,你走的可真慢,不过前两天暴雨,路面泥泞,这一路走得辛苦了。” 李经方面带笑容的朝着何长缨拱拱手,盛怀宣把何长缨在他津海关道当笔架山的事情当做轶事,在总督衙门说给众人听了,所以李经方显然也不打算接受何长缨的半膝跪这种俗理。 “马队和骑兵连还困在博川城,估计明天才能启程到安州。” 何长缨也对着李经方拱拱手,一边解释一边望向李经方身边站着的这个老将军。 五十多岁,不过依然一身的悍气,此时也是笑吟吟的望着自己。 叶志超,叶大呆子! 看着叶志超官服上的麒麟补子,何长缨立即猜出了这个历史上的传奇人物。 “卑职新军营,援朝军营官何长缨,见过军门。” 何长缨倒是想硬着膝盖,不过不行这个礼,可还真过不了这一关。 不管这个叶志超是不是什么‘逃跑将军’,可是现在这货毕竟是自己的上司,从一品的提督大将。 得,老子给孙子来一个半膝跪!幸亏没让熊凯玉他们进领事馆,否则真没意思。 何长缨用阿Q的精神,自我安慰着,对着叶志超行了一个马马虎虎的半膝跪。 “得了,起来吧,都是咱肥西的乡党;哈哈,刚才听伯行细说,我才知道你是何凤鸣的孙子,当年我爹还租过你家的地种呢!” 叶志超踌躇满志的大笑起来。 得,又一个泥腿子立志,反身当主人的励志故事! 心灵鸡汤啊? 何长缨听了直翻白眼。 ------------ 第一百二十七章 问策 三人进屋落座,平安道监司闵丙奭送来给李经方暖脚的两名娇俏美婢,奉上香茶瓜果。 何长缨喝了一口茶水,吃了一芽香瓜,点起一支香烟,安逸的都不想动弹。 TM的这些天为谁辛苦为谁忙的,简直都快累散了架了。 “禀告大人,马总兵和江将军求见。” 程冠德雄赳赳的走进来禀告。 “快快有请。” 李经方不敢怠慢,连忙说道。 平心而论,在李经方看来,平壤城里面这些将军们,也就是聂士成,江自康,马玉昆这三人好说话一些。 包括自己身边坐着的叶志超,都是一个难说话的主儿! “安之,去迎接一下你的老上司。” 李经方站起来对何长缨示意。 卧槽,麻痹又得半膝跪! 何长缨一脸的郁闷,他麻痹的还没完没了了,平壤城这么多的总兵,都跪过来,老子的腿不都跪断了? 何长缨无奈的站了起来,心里一发狠,老子TM的今后谁都不跪了,谁看着不顺眼,爱怎么地就怎么地! 一肚子牢骚的何长缨跟着李经方走出签押房,站在屋檐下等候,不久两名五十出头的武将联袂走了过来。 “马军门,江将军,刚才叶军门还在说请您两位晚上去吃酒。” 李经方一脸笑容的给何长缨介绍:“安之,江将军我就不用介绍了,这位是马军门。” “属下新军营,援朝军营官何长缨向两位将军敬礼。” 何长缨硬着身子不跪,笔直站立,‘啪’的一声,给马玉昆和江自康行了个西式举手军礼。 “——” 马玉昆好奇的望着何长缨的这个西式的军礼,斜眼瞟了江自康一眼,这小子的老上司就在自己身边,怎么都轮不到自个说话。 果然,江自康一脸怒色的看着何长缨,大腿一抖一抖的,就想抬腿给这个小兔崽子来上一狠的。 李经方看得又愣又想笑,心想着自己这个未来的二妹夫,可真是有个性啊! 难怪盛怀宣笑着说他是笔架山。 “安之啊安之——” 李经方一看江自康的怒色,连忙打援场岔开话题:“什么援朝军?” 一边心想着江统领幸好是一个性子比较随和的人,换了卫汝贵,左宝贵这两头牛脾气,自己原来营头里的哨官敢这么干,早就大脚丫子踹上去了。 真在自己领事馆开打起来,传回国内,老头子还不得气的直吐血! “新军营,学员营,听着没气势;我就干脆把营头名字改为抗倭援朝军,简称援朝军。” 何长缨眼角瞅到江老头一脸的黑线,不动声色的朝着李经方的身边靠了靠。 真要挨上一脚,这把岁数的一个老头子,自己还真能踹回去? “抗倭援朝军,这名字不错;呵呵,两位将军请进屋细谈。” 李经方侧着身子,请两位将军先行。 “哼!” 江自康对着何长缨冷哼一声,没再搭理他,抬腿朝签押房走去。 几人进屋从新落座,大胸婢女送上香茶。 “安之路上可曾遇见聂军门?” 李经方笑着开口问道。 “在安州遇到了,不过聂军门这一来一回,至少得二十来天。” 何长缨摇摇头,这场平壤战役,聂士成算是错过去了。 假如聂士成在平壤,平壤六军雨夜的大撤退,说不定也不会溃败的如此一败涂地。 相对来讲,平壤的众将领,也就是聂士成的话叶志超能够听进去一些,而且聂士成的军事素养也是众将里面首屈一指的。 看到何长缨摇头,叶志超目光一凝:“看来你已经知道东洋人要进攻平壤的事儿了?” 何长缨诧异的看了叶志超一眼,这货不傻么,居然能听得懂人话。 不过想来也是,当年叶志超跟着刘铭传打太平军,打捻子,是刘铭传手下有名的悍将,外号’叶大呆子’,看来能坐上北洋陆军的前两把椅子,自有过人之处。 “街上都在议论纷纷,我看到很多百姓都在收拾东西,估计要出城避乱。” “你怎么看?” 叶志超略带好奇的望着何长缨,虽然叶志超估计也听不到什么很有见地的见解,不过听听也无妨。 “军门和众将军怎么看?” 何长缨反问叶志超。 这小子,一个区区的从五品小营官,面对着众多的一品二品大员,不但面不改色谈笑风生,居然还敢反问? 别的不说,只这份胆量,顿时就让叶志超和马玉昆高看何长缨一眼。 江自康早就知道这小子的泼皮性子,只是冷着脸懒得搭理他。 至于李经方,那是早已习以为常的见怪不怪。 在总督衙门的正堂,面对着自己老子李鸿章,还有法俄两国的总领事,这小子都敢一脚踹得那个沙俄男爵狗啃泥,现在这些还不是是小儿科。 “现在东洋军分四路奔袭平壤,这事儿应该可以确定了;” 李经方给何长缨解释道:“不过现在争论的焦点是,野津道贯是准备先围住平壤,等待第三师团过来一起进攻,还是直接进攻平壤。” “卧槽!还有围而不打这一说,野津道贯的脑子秀逗了?” 何长缨简直是无语,都TM火烧眉毛了,一个个还在幻想什么呢? “安之说野津道贯会直接进攻?” 李经方心里一跳,连忙问道。 “那是当然,围着平壤看大戏啊?” 何长缨没好气的说道:“现在咱们就仗着大江雄城防守,可大同江这么长,哪里不能渡江?非要跑到你眼皮子底下渡江;话说回来了,东洋军队真要在你眼皮子底下强渡大同江,那你可真要好好的想一想,这是不是在忽悠你?至于雄城,哼哼——” 何长缨冷笑一声:“现在战争早就不是打捻子,打太平军那个时代了!” “怎么说?” 叶志超眉毛一挑,望着何长缨问道。 “火炮,开花弹。” 何长缨幽幽的说道:“咱们的火炮本来就少,只有三四十门吧;用的都是没什么杀伤力的实心弹,就是实心弹也没多少吧?” 叶志超点头承认。 “东洋人一个旅团的火炮都比咱们的多,而且用的是开花弹,弹片炸裂之后杀伤力殊为惊人;而且打在城砖上溅起的碎片,也会形成二次杀伤。” 看到众人深以为然的神情,何长缨递继续说道:“有了炮火掩护,东洋军队很容易就会接近城外构筑的堡垒和平壤城墙;在清除完城外的据点以后,三路佯攻一路主攻,只要舍得用人命来填,终归可以夺下一座城门。” 何长缨算是把自己那个时空东洋人的进攻方式给完全点透了,只差说立见尚文整合了朔宁支队和元山支队主攻玄武门了。 何长缨的话说得李经方心惊肉跳,叶志超三人也是脸色阴沉。 而且江自康更是惊疑不定的望着何长缨侃侃而谈的模样,心想着走眼了,真想不到这小子居然有这种眼力。 难道又是一个‘不学有术’的袁世凯? ------------ 第一百二十八章 叶志超要重兵安州 “安之可有什么良策?” 李经方望着何长缨,希翼的问道。 “禀告大人,卫总兵,左总兵,丰统领,闵监司,闵督办求见。” 程冠德也是一脸的纳闷,闵监司,闵督办就不说了,可三位将军不都刚刚在领事馆议了一下午么,这都该夜黑吃饭了,怎么又跑过来了? 李经方和叶志超等人都是色变,这几天闵丙奭,闵泳骏来了几次,次次都没有好事儿,这次居然都来了,显然又有大事发生了。 “快快有请。” 李经方连忙站起来,出门迎接。 不久,卫汝贵,左宝贵,丰阿升,闵丙奭,闵泳骏就被李经方迎接了进来,婢女点上蜡烛,众人落座。 何长缨自知自明的搬着凳子坐在角落里,纳闷着就自己所知道的历史知识来讲,还能有什么大事儿? “你们几个怎么凑一块来?” 叶志超看到闵丙奭脸上的忧色,心里不禁咯噔一跳,不过作为大清在朝鲜最高的总领官,越是关键的时候,他就越得拿出气度和耐性。 “我跟厚斋去找闵监司商议,想让娃娃们到城外四周百姓家买一些鸡鸭肉食,冠廷正巧也到道府找闵监司;结果闵监司刚刚又得到大院君的情报,就匆忙都过来了。” 卫汝贵一把大口的啃着香瓜,一边解释。 “丙奭,什么情报?” 这还没完没了了,一个接一个的坏消息! 这次他娘又是什么? 叶志超忍着心里的烦闷,强笑着望着闵丙奭。 “军门,大院君那边刚刚送来一个情报,李范晋不久前组建了一个‘贞洞俱乐部’,专门邀请西洋的大使们参加,来往活动极为密切。” 闵丙奭一脸慎重的说道。 “哦,这事儿啊,行了,我会禀告给中堂。” 叶志超心里一松,心想着这算屁事儿,俄美两国这些年一直在朝鲜搅风搅雨,这是众所周知, 值得这么兴师动众的跑这么一趟? “军门,几天前从津门到汉城的商船,去了一个叫列夫的沙俄男爵,成为俄国领事韦伯的助手,听说这个列夫男爵是外高加索司令和中亚总督的侄子。” 李经方笑着看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的何长缨,何长缨翻翻白眼。 这孙子还真TM的阴魂不散啊,怎么跑朝鲜来了? “怎么着?” 叶志超当然不知道何长缨和这个列夫男爵还有种‘不打不相识’的交情,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闵丙奭。 闵丙奭脸色铁青的说道:“在昨天李范晋组织的贞洞俱乐部宴会上,列夫男爵当着各国公使,还有东洋公使大鸟圭介的面,公然赞成东洋对我国的入侵,说沙俄帝国非常乐意看到东洋军队打败清军,让朝鲜成为一个真正独立自由的国家。” 一言既出,满屋俱惊! 沙俄帝国是当今军力前三强的超级大国,更何况还跟大清有着漫长的边境线,从明朝末年开始沙俄就在一步步的蚕食着中国的领土。 杀人,防火,奸污,无恶不作。 中国人为什么叫沙俄人为罗刹? 在佛教经典里面,罗刹既指恶鬼也。 恶鬼食人! 此时一个沙俄领事官的助手,在公共场合这么明确的表态,那么中堂在国内一直幻想着请英俄德三强国,尤其是俄国的调停,岂不成了一场空花水月? “这事儿,我会禀告中堂知晓;” 叶志超嘴巴艰涩的说道:“诸位,现在什么都别再想了,好好的准备就要到来的大战吧!” “他麻痹,这孙子当时真是打轻了,早知道当时就打的他一个生活不能自理。” 何长缨暗自嘀咕。 “何守备,你怎么看?” 叶志超想着刚才何长缨不俗的分析,就接着之前李经方的问话,旧话重提。 一屋子的大官将领转头都望向坐在角落旮旯里的何长缨,卫左闵等人都一脸的诧异。 听着叶志超的称呼,这小子不过是一个五品的守备,他有何德何能,居然让从一品的提督大员向他问策? 我有B的看法! 何长缨心中腹诽,说了也TM的白说。 “说实话?” 何长缨痞笑着说道:“只是我个人认为的实话,错了可不关我的事儿。” “你小子屁话真多!” 江自康怒着吼道:“这些大人们哪一个吃得盐都比你吃得米还多,只是无事听听你的胡言乱语,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金口玉言?” “哈哈,福卿,你这个爱将可不是胡言乱语;咱们吃的盐是不少,不过后生可畏,可不能等闲视之;何守备,说说吧,大伙儿都听着呢。” “上策,” 何长缨环视了一圈众人,幽幽说道:“今晚就下达命令,带走一切能带走的物资,所有的军力全部撤退到安东九连城防线,让后跟东洋人打持久战,拖死他们!” 屋子里面顿时静悄悄的鸦雀无声,叶志超望着何长缨更是眼露精光。 何长缨的这个‘上策’,其实是他一直就想实施的决定,只是假如一枪未发的退回去,没有过硬的理由和替罪羊,估计到了鸭绿江右岸,朝廷砍自己脑袋的圣旨就过来了。 “一派胡言,尔为国贼!” 左宝贵气得火冒三丈,‘啪啪啪’的拍打着桌面,把小茶几上面的杯子果盘拍得‘哗哗’溅。 就连马玉昆,丰升阿,卫汝贵,闵丙奭,闵泳骏,望向何长缨都是一副轻蔑的眼神。 李经方也讶然的看着何长缨,在他的印象里何长缨应该不是一个胆小的人。 而且假如怕死,他为什么放着父亲许他进总督衙门的坦途不干,却偏要一路风餐露宿的走这么远的异国山路,来到平壤。 “你个兔崽子乱说什么,我还以为你有什么上策,原来你的上策就是望风而逃?” 江自康失望的训斥着何长缨:“不懂,不会说话,就闭嘴,没人当你哑巴!” “诸位静静。” 叶志超沉声说道:“这个仗的确不好打,可是我们凭着地利,除了火炮不行,枪械却不差,目前为止人数也占优;就算以后东洋的第三师团要来,可是咱国内也有援军。” 何长缨都不想说话了,可是不说又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就无精打采的说道:“按现在这个进度,半月之内东洋陆军就会部队集结壤城外,一旦合围,国内援军又迟迟不至。” 何长缨的话,让一屋子的人都重重的打了个寒颤。 叶志超斩钉截铁的说道:“在东洋的先头部队抵达以后,假如援军还没有跨过鸭绿江,我会派重兵把守安州城,这样有了安州城这个据点为后应,东洋人想合围吃下平壤,也无异于做梦!” 说完这些,叶志超又问道:“中策是什么,不妨说来听听?” ------------ 第一百二十九章 倭寇就在那里,去不去 “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日军的行军路线,两万大军只留下两三千人拱卫平壤,余下的全部出城,在城川,原祥,黄州府,三城及各天堑要害据点布下重兵防守,牢牢把日军焊死在荒山野外。” “这仗肯定会打的很苦,所以军门需直接请中堂令,给各路人马划出防区;后退溃逃丢失阵地者,――” 何长缨抬头扫视一遍众将,冷声说道:“斩!” 这个‘斩’字一出,众人都觉得脖子后面凉飕飕的,看着何长缨的眼神也顿时有了些改变。 这小子看着相貌一般,刚才还鼓吹逃跑,可这一转眼就变得杀气腾腾的了。 ‘丢失阵地者斩’,这是要拿刀往众将的脖子后头架啊。 此子不可小觑! “好,” 左宝贵顿时转怒为喜,看着何长缨的神色大为改观:“小子,这哪里是什么中策,依着老夫看来,这简直就是上上策!军门,您只管下令吧,哪个要是在阵地上退一步,失了城池,没二话,脑袋就交给朝廷砍。” 叶志超脸上阴晴不定,许久才缓缓沉声说道:“全力防守平壤,这是中堂的命令,不要再说了;何守备,说说你的下策。” 我就知道! 何长缨心中腹诽,无趣的说道:“下策就是大伙儿都在平壤城里好好待着,平壤城正面是大同江,后背是普通江,不宜进行大规模的进攻,以后主攻点不北既南,等日军来了以后,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 叶志超点点头,肯定的说道:“这才是真正的可行之策,我们判断日军的主攻方向应该在南城,由野津道贯第五师团主力来完成。” 何长缨选择了沉默,战场之事瞬息万变,当自己明天去黄州伏击一户兵卫以后,以后的战事如何发展,谁又能说得清楚。 “好了,既然如此,天色已经不早,诸位大人将军就在领事馆吃顿便饭吧。” 现在整个平壤城的最高官员都在这里,李经方还真不敢一起去酒楼吃饭,万一出了岔子那可是全玩完。 “吃饭可以,不过伯行你的好酒可得拿出来。” 卫汝贵大笑着说道。 “那是当然。” 李经方微笑颌首。 等到众人鱼贯的走出签押房,何长缨低声对李经方说道:“李哥,我得回营地,走之前我下了令,我不回去不准开饭。” 李经方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何长缨是不想跟这些总兵们一起用餐,想想也是,一个从五品的营官坐在一群一品二品大员的桌子上,确实难受。 “行,你去吧,咱们明天再聊。” 今天人多,很多话李经方不方便说,只能等明天两人单独再聚了。 “明天我去黄州,过几天才能回来。” “你去黄州,干什么?” 走在前面的左宝贵听到何长缨的这句话,就大着嗓门喊了出来。 走在门外的众人都望了过来。 “我打算带兵到黄州去转一转,呵呵,毕竟好不容易公费出次国,不四处逛逛,呆在平壤城里面多没意思。” 何长缨笑嘻嘻的糊弄着。 “去看看也可以,注意安全,真要是遇上日军不可莽撞,这些学员可是咱们北洋的宝贝。” 叶志超觉得何长缨想出去转转自己也不好阻止,何况这些天卫汝贵,左宝贵,还有聂士成部,都朝着南部和大同江下游放有骑兵侦察。 江自康诧异的看了自己原来的这个哨官一眼,闷声说道:“过来,我问你几句话。” 等到众人离开,江自康沉声问道:“我听李经方说,吴育仁要依着逃兵的罪名要砍你的脑袋?” “有这回事,我的结义大哥方伯远就被砍了,算我命大。” 何长缨有些纳闷,李经方怎么跟江自康说这,不怕引起将领间的不合? “屁的命大!” 江自康不屑的说道:“不是李经方在肥西见过你,中堂又亲自发话,第二天照旧砍了你。” 何长缨心里一寒,这才知道当夜自己的小命居然又在阎王的铡刀上过了一道。 江自康满意的对何长缨说道:“你能主动来朝鲜,很好;不来这一趟,你‘逃跑怯敌’的名声就洗不掉,你想想高升号上近千将勇,十九都是你们合肥子弟,前些天合肥满城白孝,不洗去这罪名,你的父母在肥西如何自处?” 听着话意,这个江自康似乎认识这个身体的父母? 何长缨心想着,怕露马脚,不敢多说。 “你去吧,我们在成欢和日军打了一仗,日军的火力很猛,而且个个都悍不畏死,你去黄州注意一些。” 江自康朝着何长缨摆摆手,示意他可以滚蛋了。 何长缨回到长庆门营地,夜色已经黑透。 和士兵们一起吃过排骨海带汤,周围燃起熊熊的篝火,何长缨站起来走到中间。 所有的士兵和军官都望向何长缨,知道营长要讲话了。 “这些天,大家都辛苦了,――” 何长缨很平和的说完这半句话,后面半句的声音猛然拔高,犹如石裂:“我问你们,这么辛苦为了什么!” “为了打倭寇!”战士们齐声吼道。 “对,为了打倭寇;不是为了打倭寇,这么辛苦,何必要来朝鲜!” 何长缨伸手指向大同江的对岸,大吼道:“倭寇就在那里,就在黄州,我问你们,去不去!” “去,去,去!” 整个营地似乎都何长缨短短几句话所引燃,战士们纷纷扯着脖子怒吼着。 引得南城值守的盛军士兵纷纷在城墙上面,伸着脖子朝下望。 “下面我点名,点到的站出来,当然没点到的也可以站出来;到江翼长哪里去报道,以后你们就和我援朝军没有任何瓜葛;我也不亏待你们,对于你们,想来当兵就是为了养家糊口混钱花,咱们好聚好散,每人我给你们半年的薪水二十块光洋的分手费。” 何长缨扯着嗓门大吼道:“在武备学堂我就说过,我只要精英,不要胆小鬼,怕死鬼,孬种,自私鬼,我――不要垃圾!” 原先何长缨未尝没有枪毙几个士兵,以震军风的想法。 不过毕竟是从未来和平年代过来的穿越者,他突然觉得既然是从‘高大上’的未来穿越到这个愚昧的时代,自己也要用这种野蛮的手法整军,似乎有些太没有意思了。 士兵们顿时议论纷纷,紧张的看着何长缨, 虽然学员兵们知道营长的这些话,主要是针对那两哨练军,可是心里面还是有些打鼓。 “高立猛,代志刚,袁义更,乔铁良――” 何长缨手中拿着名单,开始点名。 为了保持队伍的纯洁性,从安州到平壤这两天,在何长缨的暗嘱下,各连排都在暗自筛选有情绪,怪话多,不听指挥对着干的害群之马。 除了骑兵连,一共挑出了三十一人,其中大沽炮台九人,北塘练军十七人,学员兵五人。 何长缨决定全部撵到江自康那里了事。 ------------ 第一百三十章 五条待遇引发的 何长缨很快念完了名单,被念到名字的原大沽炮台守军和北塘练军士兵,个个都是一脸的无所谓,有的甚至脸上露出了满脸的喜气,兴高采烈的走出队伍自动站成一排。 妈妈,的,本来老子在津门卫快活逍遥,结果无缘无故被命令跟着你个孙子来朝鲜这个兔子都不拉屎的破地方。 一路万水千山腿都快跑断了,好不容易来了平壤还不老实歇着,还要出去打仗! 你TM的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这么多的总兵将军都好好在平壤歇着,就你丫的一个小营官显能耐是不! 那四名半路被学员们修理过的练军士兵,也都是一脸的高兴。 TM的终于脱离苦海了,虽然挨了一顿揍,不过弄了二十两银子,这笔账算着也不吃亏。 而那被念到名字的五个学员兵,则是跟傻了似的呆立在队伍里,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还有那个要请手下兄弟们喝花酒玩朝鲜女人的李博虎,更是满脸的羞愤,脸上的肌肉簌簌抽动。 “何长缨你凭什么赶我出援朝军,就因为我发几句牢骚?” 李博虎扯着嗓门怒吼。 何长缨冷冷的看着李博虎说道:“我带着援朝军来朝鲜是来打东洋军的,队伍里容不得一点的杂质,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一粒老鼠屎就会弄坏一锅好汤;我已经和江将军说好了,你们去仁字军,什长,哨长的位置都给你们,你们五个学员兵,也会给予什长的待遇。” “你说我是老鼠屎!爷爷不敢打倭夷么?到了黄州我要是眉头皱一下,你只管毙了我!” 李博虎气的一蹦三高。 “是不是老鼠屎,不是我说了算;” 何长缨冷眼看着李搏虎:“平壤城,以后也要打鬼子,是龙是虫,到时自会见分晓。” 说完了这些,何长缨不再看这三十一名士兵,对着援朝军士兵大吼起来:“明天,我们将会启程去黄州,既然我说过带领大家来朝鲜是来赴死的,那么下面我就宣布为国牺牲和负伤的英雄们的待遇。” 所有的士兵和军官都静下来仔细聆听,相对于为国而战的热血,这些关系到他们切身利益的事情,私下里哪一个没有偷偷的想过? 战死了还好,一了百了,可万一落了个缺胳膊少腿儿的残疾,以后谁来管? 难道让老父母来养活自己。 那还真不如战死了干净! “第一,所有援朝军的士兵,军龄满三年以后,都可以得到五十亩永久免除田赋的良田;永久的意思就是这五十亩田以后无论过继或者卖给任何人,这五十亩田地都永远不用交税!” 何长缨的第一条一说出来,下面就是一片哗然。 参加援朝军不但能得到五十亩永久免除田赋的良田,而且这五十亩良田只论地不认人,以后无论谁拥有都不用交税。 这又怎么可能? 自己可不是那些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八旗子弟,而且就是八旗子弟的田地假如过户给汉人,以后也需要交税啊! “不要怀疑,我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实的不能再真实,以后大家自会见分晓。” 在这里何长缨耍了一个滑头,他只说援朝军士兵每人给予五十亩的良田,却没有说明这良田是直隶的,苏州府的,仰或是安南,朝鲜,东北,西伯利亚的良田。 而且何长缨始终坚定的认为,收农业税是最愚蠢的行为,现在这个野蛮世界,满世界都是金子,何必一定要和农民争利! “第二,所有援朝军的士兵,在退役或者死亡之后,都会得到一块铜制的匾额,上面铭刻着‘参军光荣’和你们参与过的所有战争,所得的功勋荣誉,你们的各种英勇事迹;” “各连排今晚推选出一名记录员报上来,从今晚开始记录,同时各连,各独立排,警卫队,战地医院的记录员也要开始为本部门的各种英勇事迹做好记录,永远留存!” 援朝军战士们又是交头接耳的论纷纷,如果第一条是关系到大伙儿切身的经济利益,那么第二条就是‘立言’了。 相对于第一条,几乎所有的学员兵们,都更看重于第二条。 不然凭着他们现在的学识,真要想发财,天下之大到哪里不能去挣大钱,偏要到朝鲜提着脑袋来弄钱? “第三,从九月开始,援朝军士兵和军官每月的饷银均为七块光洋,每年年末在进行一次战役和军功合计,核定年终奖金;另外每年累积有三十两的军龄薪金,士兵退役之后一次足额发放,并且根据军龄和军功,每年将会领到十至一千两的英勇护国津贴。” “第四,因英勇作战负伤而光荣退伍的士兵,除了第三条所得之外,还会一次性得到二百两的抚恤金,以后每年都会有十到五十两的津贴补助。” “第五,所有阵亡的士兵,将会埋葬在国家英雄公墓之中,你们的牌位将会在未来的中华英烈殿内供奉,世代享受你们所护卫的子孙后代们祭奠的香火;你们每一个人的名字,籍贯,事迹,照片,将会永远的存放在英烈殿供后人瞻仰,学习。” “你们的家庭会得到三百两的抚恤金和每年三十两的累积军龄薪金,以后每年会有六十两的补助津贴,直到你们的父母妻子百年;你们的子女,或者过继给你们的子女,援朝军会抚养到十八岁成年,无论男女都会让他们上学读书。” “战士们为国为家,不怕流血,不怕牺牲,是中华的英雄和骄傲;那么,国家也一定会给予你们应得的荣誉和奖赏。” 何长缨一口气说完了这些,下面的士兵们一个个都兴奋的议论纷纷,久久不能平静。 沈兆翱是脸露莫名意味的微笑,他嘟囔的说道:“何大人,您这一二三四五,哪一条朝廷哪里都是过不去的,您真的打算再将来造反么?呵呵,有意思,我就跟你一路,好好的看一看。” 而林云瑜脸色坚毅,笔直的站立在一连的正前方。 就如他之前所讲的那样,作为一个军人,一旦认准了跟随的对象,那么他所要做的就是管好兵打好仗,坚决的执行何营长的命令! 一侧站着的副连长吕顺成,也是眼冒精光。 郝天胜则是一脸的跃跃欲试,而陈世杰却是一脸的狂热。 李振华,霍国涛,熊凯玉,刘明阳,方大海,陈志辉,毛超,戚有伟,鲁招妹都是一脸的兴奋。 就连一直看着何长缨不爽的陆铁腿,也不知不觉的站直了身体。 西洋历1984年9月3号的夜晚,援朝军营长何长缨当着所有士兵的面,宣布了关于援朝军待遇和‘身后事’的问题,从而完全的解除了这支年轻队伍的后顾之忧。 ‘为国为家。不怕流血,不怕牺牲’,从此成为这支在未来的战争中不断壮大的虎贲的座右铭,终而成长为一支让整个世界为之颤抖的雄军! 然而更让何长缨所没有预料的是,随着这支队伍的壮大,这头战争之虎渐渐有了自己的思想,为了维护自己团体的庞大利益,为了每年以亿记的军费和退伍津贴,还有大量优质的士兵土地。 为了保护民族财阀的扩张。 最终和大清,沙俄,英法日美德,大打出手。 一一轮遍。 ------------ 第一百三十一章 借兵 “向前向前向前——,预备,唱!” 何长缨大吼起来。 “向前!向前!向前!——” 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脚踏着祖国的大地, 背负着崛起的希望, 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 我们是善战的前卫, 我们是钢铁的武装——” 嘹亮的军歌在大同江畔雄壮的响起,在黑暗中合着汩汩的大同江水,飘扬在夜色之中。 半城闻之,俱惊! 大同门外,左宝贵带着两名手下命令值守的军弁打开城门,走了出来,就看到在大庆门那边篝火通明,歌声震天。 “军门,这个曲儿好奇怪。” 左宝贵的副将杨建春,好奇的望着城外江边篝火中的学员营说道。 “是奇怪,不过听着过瘾,让人的血劲儿直朝头上涌,恨不得现在就去跟倭寇大战一场!” 左宝贵转头对身后的守备杨建胜说道:“这次谈得好,你就亲自领一哨的人马跟着这些学员军;万一遇到小股的日军你们可以打,但是除非你们死绝了,一定要护住这些学员军。” “军门,您只管放心,东洋人想打这些学员军,得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 杨建胜踌躇满志的说道。 得到左宝贵前来的消息,何长缨连忙出营迎接,左宝贵也是一个直爽之人,笑着开口问道:“这是什么曲儿,不错,听着就来劲儿。” “援朝军军歌。” 何长缨笑着迎着左宝贵三人走进他的大帐篷,青砖地上就随便摆着一圈大大小小的木桩子当椅子。 “五星红旗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响亮;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 帐篷外歌声一变,虽然没有刚才那首歌曲般激昂,却婉转悠扬,直指人心。 “这个呢?” 左宝贵一脸的正色,就连他身边的副将杨建春,杨建胜也都面露悠然向往。 “援朝军重大活动开幕曲,《歌唱祖国》。” “都是你小子写的?” 左宝贵一脸的惊诧。 何长缨依然脸不红心不跳的点点头。 左宝贵三人都被震的半天说不出来话,他偏头对杨建胜说道:“明天你带两哨人马,随何守备行动。” 何长缨眉毛一挑,高兴的说道:“对于这我是举双手赞成,不过以谁为主?” 杨建胜微微一愣,自己跟着大人戎马二十年,从光绪初年打热河的马贼,然后到东北的伐木工人,挖金工人,东荒教民起义。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自己这个五品守备的顶子和堂哥杨建春副将的顶子,都是在战场上拿乱民的血染红的。 而何长缨不过二十出头,一个从五品的协办守备,估计杀只鸡手都要抖的读书人,居然要跟自己争部队的指挥权? “好小子,有志气,宁当鸡头不当凤尾;就冲着你这份豪气,建胜这次黄州之行,以何守备为主,你在旁协助。” 何长缨的这种说话方式,显然很对喜欢直来直往的左宝贵的脾气。 他是鸡头,那我就是鸡屁股了? 杨建胜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了十四五岁的协办守备,心里腹诽着,去无奈只好老实点头。 “既然这样,” 何长缨高兴的掏出烟散了一圈,笑眯眯的说道:“左军门,那咱们不如索性玩大一点。” “怎么个大法?” 左宝贵一听,顿时就来了兴趣,牛眼灼灼的望着何长缨。 左宝贵就怕别人不敢打,他自幼父母双亡,寄居人下,养成了一副叛逆磊落的光棍性子,都已经做到总兵了,次次打仗还是带头第一个往前冲,从来不带瘆的。 何长缨不禁心叹运气,现在这平壤城大大小小的总兵,副将,记名提督们,恐怕也只有左宝贵能有这份勇气和担当。 叶志超和方伯谦,林泰曾一个叼B样,因为看得清,看得明白,就一个心思的想逃跑,哪敢跨过大同江江左一步? 丰升阿就是TM旗人废物的代表,一营骑兵去打挖金工人,能被人家用二十几杆土枪在白山黑水狙击的人仰马翻,落荒而逃。 被百姓戏称为‘鸭蛋兵’,意思是不禁碰,一磕就碎。 卫汝贵的兵倒是敢打能打,不过军纪太坏,走到哪里祸害到哪里。 何长缨爱惜羽毛,也怕自己的援朝军沾染了这些恶劣习性,自是主动离他盛军远远的。 江自康性子太弱,马玉昆以叶志超为马首,都不是能自作主张,敢当风险的主儿。 “现在既然知道了日军的行军路线,元山支队朔宁支队暂时离的还远,野津道贯的本部估计现在还在开城;所以走在最前面,首先到达平壤的肯定是早已出发了的大岛义昌的第九旅团。” 说到这里,何长缨直想轮遍叶志超家中的所有的年轻女性。 真不知道李鸿章怎么选了这个傻13,当朝鲜战役的总指挥? 这场甲午之战,在何长缨看来就是一场傻子打蠢猪的战争。 野津道贯,天时地利人和一样没有一样,情报闭塞,军力薄弱,居然还敢军分四路。 而平壤清军有着绝对的兵力优势,又知道日军所有的动向,完全可以集中全部的兵力,用两万的军力一举吃下大岛义昌的第九旅团。 然后再挥师东进,干净利落的吃掉立见尚文的朔宁支队那两千四百余人。 野津道贯伸出来的四只爪子,转眼就被狠狠的敲断了两只,剩下的就是再全力打残四千七百人的朔宁支队。 估计打完了朔宁支队,已经得到消息的野津道贯,就会大惊失色的急忙缩回他的乌***逃回汉城,在山县有朋带着第三师团过来之前,绝对不敢北进一步。 那么,整个朝鲜战争,甚至甲午战争都会重新改写。 而叶志超居然跟个傻B似的,让两万大军都耗在平壤城傻等野津道贯过来打! 简直就是不可救药! 既然叶志超不是左宝贵,更不是他何长缨,所以在晚上的问策中,何长缨根本连提都没有提这一策略。 因为对日军胆小如鼠的叶志超,只要用一句’中堂命令全力防守朝鲜’,就能把何长缨所有的话给牢牢堵死。 说,不如做。 那么何长缨就决定先从一户兵卫的第一大队开始。 既然左宝贵过来,又愿意出军,那么何长缨就决定改变之前的策略,二十用雷霆之力,打残这1200余名在成欢击败过大清名将聂士成的日军。 “你想打大岛义昌?你小子胃口真大!” 左宝贵吃了一惊,眼如铜铃的说道:“不过我手里就三千五百来人,安州去了一个营,玄武门,牡丹台,我填了三个营进去,江左,江西,江东,我放了三个哨的骑兵侦察,城内就余一千人的机动;合着你这一千娃娃兵,去了还不够大岛义昌四千人吃!而且没有叶志超的点头,私下我最多只能给你一个营头去黄州。” ------------ 第一百三十二章 黄州城 杨建春,杨建胜兄弟也都是一脸讶然的望着何长缨,心想着这个小小的协办守备胆子真不是一般的大! “那就一个营。” 何长缨听了大喜,真是超出了他的期望。 “你小子真想打大岛义昌?指着你这点人,简直就是去送死!” 左宝贵虽然勇猛,可是勇猛并不代表着蛮干和没脑子。 “我没有这么大的胃口;” 何长缨幽幽的说道:“日军肯定有先头部队探路,无论一个大队还是一个中队,咱们还是可以啃一啃的。” 1894年9月4号的早晨,在大同江面的水雾还没有散去的时候,援朝军和奉军杨建胜营,全员共一千四百六十三人,在援朝军嘹亮的军歌中,跨过大同江上的船桥,到达江左。 联军渡过大同江之后,一刻都没有停留,随即挥师沿着东平壤驿的江南大道,朝南扑去。 队伍一路急行军,在下午三时抵达中和小城,稍作休息以后,继续强行军,翻山越岭的朝着黄州而去。 当夜,联军在山中路上宿营,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就继续开始急行军。 9月5号下午四时许,部队终于赶到了黄州城外。 此时走在后路的奉军士兵们一个个累的气喘吁吁,望见高坡上的黄州城,都是高兴的大喊起来。 TM的这两天跟个没头苍蝇似的跟在学员军的屁股后面,一个个都累成狗的撵路,现在终于算是熬到头了! 这时候,已经进入黄州城的何长缨,却突然给后队的杨建胜营传来消息,要求部队不得在黄州城做停留,而是直接穿插过黄州城,继续南行。 消息传到杨建胜这里,奉军步兵们无不哗然,大声骂娘。 “守备,要打日军,咱兄弟们没二话说;既然这日军必过黄州城,咱们在黄州城里等着就是,黄州城外全是荒山,难不成今晚还露宿在野外?” 杨建胜的前哨哨官周中盛跑了过来,对着杨建胜发牢骚。 “就是,守备咱们兄弟们带的都是夏天的薄毯子,现在这山里的夜黑凉气逼人;就是真要出城,不能等明儿天亮了再走?现在都快夜黑了,能走几里破路!” 中哨哨官马德草,也在一边不满的嚷嚷。 杨建胜现在也是一肚子的不满,何长缨这个协办守备,牛气哄哄的在老大人面前口出狂言要来黄州打倭夷,至于怎么打,在哪里打,到目前为止一字不提。 每天就是派士兵过来催促着赶路,好不容易等大伙儿憋着气跑到黄州来了,却要继续往南走! 这眼看天都要黑了,还瞎折腾什么? 就不能睡一觉再走! “他们不会要去洞仙领吧?” 马德草边走边低头沉思,突然抬头吃惊的说道:“指着咱们带的这点干粮,岭头上又没有提前储水;在洞仙领真要是被日军给困住了,不用打仗,要不了三天兄弟们都能活活的饿死,渴死。” 杨建胜也是一惊,随即摇头说道:“何长缨只要求带着四天的军粮,今天就是第二天,出黄州城到洞仙岭一路荒山野岭渺无人烟,除非他疯了!” “不管怎么说,咱们现在就被这些学员兵给比下去了!” 杨建胜然后黑着脸,对着身边的士兵们大吼起来:“人家现在都进了黄州城,咱们在城外墨迹,居然走不过这些学员兵?军门和咱们奉军的脸都给你们丢尽了,我都替你们害臊!人家学员能睡野外,你们的身子骨比人家金贵?” “守备,您甭说了,兄弟们加把劲,是个带把的爷们,给我大踏步,超过这些学员蛋子!” 周中盛扯着嗓子吼道。 “超过他们,娘的,老子还不信了!” “大人您们只管瞧好了,夜黑前就铁定超过他们!” 队伍里一片吵嚷,士兵们无不骂骂咧咧的加快步子,朝着黄州城涌去。 何长缨带着队伍走在黄州城的大街上,四周一片残破,到处都是低矮的泥土瓦房,街上污水横流,苍蝇遍地,而百姓们纷纷站在街道两旁,鸦雀无声的望着这些上国的天兵,均是一脸的恭敬。 “嗒嗒嗒――” 队伍刚走近南城,从南城口冲进来一队彪悍的清国骑兵。 这哨就是左宝贵的骑队吧,按着原先的历史进程,他们将在明天和一户兵卫的第一大队遭遇,双方空放了几枪之后,就会匆忙撤退。 奉军左宝贵部骑营前哨正哨官刘光彦和副哨官张风景,带着本哨50名马勇和5棚散勇骑着战马冲进黄州城,就看到一队打着奇怪的五星红旗,胳膊上缠着红布条的清军,迎面而来。 “怎么大队的清军步兵跑到黄州城来了?” 刘光彦心里一惊,猛然大喝着下令:“止!” “止!” “止!” 身后听到命令的骑兵,纷纷一边大喊着把命令传递下去,一边猛拉缰绳停马。 “聿――” 城门口顿时马声一片,战马纷纷弹跳着马蹄,停了下来。 “大人是哪路军门的队伍?” 刘光彦跳下战马,看到何长缨军服上的补子,立即恭敬的打算行礼。 “不用行礼,援朝军不兴这一套规矩。” 早有准备的何长缨提前一把将刘光彦给扶住,不让他半膝跪在地上,一边笑吟吟的问道:“是刘千总吧?昨夜左军门说放你们在黄州一线巡查。” “属下就是,大人您是。” 一听眼前的这个五品官儿居然和自己的上司的上司,也就是奉军的老大左军门对过话,刘光彦立刻就变得更加的恭敬了。 “我们是援朝军,我叫何长缨,援朝军的营官;你们今儿可发现日军?” 何长缨笑眯眯的问道。 “启禀大人,今天我们在河谷一带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准备明天到洞仙岭那边去看看。” “洞仙岭。” 何长缨自语道,看来在历史上,刘光彦他们就是和刚刚越过洞仙岭的日军第一大队碰上的。 “你们所有的人都在这里?晚上如何宿营?” “启禀大人,哨里的马勇和散勇都在这里,共102人;这次来黄州,从奉天带来的伙夫长夫有56人,全部留在平壤军营,我们就在黄州守城朝军的营地里宿营。” 何长缨看了黄州城墙上站着的十几个朝军士兵一眼,这些家伙一个个好奇的望着下面的清军,笑嘻嘻的瞅热闹。 在场甲午战争中,所有的朝鲜士兵,都是一群嗑瓜子的看客。 而等日军打垮了北洋军,在十年之后的东北争夺战中。 所有中国的军队和百姓们,也都堕落到如同今日的朝军一般,全都是搬着板凳儿,围在旁边嗑瓜子,看热闹,好不清闲自在的看客! 一股悲哀的情绪涌上何长缨的大脑,看着这些在城墙上偷偷的指指点点,交头接耳的朝军,何长缨心中发狠,决不让这种悲剧在我中华大地上上演。 而这一切,就先从明天歼灭一户兵卫开始! ------------ 第一百三十三章 洞仙岭 何长缨看着眼前这一溜人彪马壮的骑兵,心里面十分的高兴。 能在战前收拢这一哨骑兵,对明天即将到来的伏击战,进行战果扩深,显然有着极大的作用。 援朝军和杨建胜营的联军,也不过一千四百余人而已。 在何长缨看来,对上一户兵卫一千二百人的精锐日军,除非能在极其占有地理优势的‘死地’进行伏击,否则击溃容易,歼灭甚至全歼,几乎是痴人说梦。 可是一户兵卫又不是一头猪,对于那种类似于两侧一线天,两头葫芦嘴儿的‘天然死地’,不去绕开另寻他路,或者派出小股士兵占领制高点,提前不做好充分的准备,就会轻易的大摇大摆的钻进去挨宰? 所以何长缨在路上已经想好了,决定选择一处地形很占优势,却绝对不是那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点,来伏击一户兵卫的第一大队。 “杨守备的步营就在后面,之前在平壤我已经和左军门协商过,你这一哨人马暂归杨守备指挥,你派人去联系他们,收拾好以后,今晚一起去洞仙岭。” “还有,你们的马匹后面一律装上马粪袋,不要让马粪留在洞仙岭的驿道上面,引起日军先遣游哨的警觉;你把我的话带给杨守备,让战士们沿路不要丢下任何可疑的东西。” “大人,咱们能出平壤城打倭夷了?” 刘光彦听了一脸的兴奋,就连周围听着的副哨官张风景和其余几个骑兵也都一脸的喜色。 “不然我们跑这么远来干什么?” 何长缨反问了刘光彦一句,又想了想问道:“你和黄州城的郡守见过面?” “见过,这些官员们都听话的很,个个都巴不得咱们赶紧打走倭夷。” 刘光彦一脸的骄傲。 “好,交给你一件事,你告诉黄州郡守,今夜闭城以后,明天一天之内,双门紧闭,任何人只许进,不许出。” “好咧,大人您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明天一天,属下保证一只耗子都出不了这黄州城。” 刘光彦眼冒精光,拍着胸脯保证。 交代完了事情,因为需要赶时间,何长缨也不跟刘光彦继续多说,只是说了句‘见了杨守备你就会知晓,之后今夜必须赶到我们营地,商议战事。’就匆匆出黄州城,沿着下山的陡坡,朝着洞仙岭方向而去。 部队出黄州城没多远,眼前就出现一条江面宽阔的大河,叫赤壁江,江水清浅,徒步就能涉水而过,一条低矮的条石长桥连接着两岸。 看到援朝军要过河,河对岸的朝鲜百姓连忙停在河对岸等候,就连已经走到桥正中的行人也连忙往对岸跑,给援朝军让路。 “这黄州府号称是开城以北的第一重镇,素有‘鱼米之乡’的美誉;” 走在何长缨的身边沈兆翱,感叹着说道:“黄州城百姓的贫瘠困顿先就不说了,看这到处都是山地丘陵,地形崎岖,偶尔有些平地种的都是高粱,哪里有一点鱼米之乡的风光?” “在这个时代,寻常年份能饿不死人的地方,就可以称之为‘鱼米之乡’。” 何长缨冷声说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是封建时代永远也打不破的魔咒!” “大人,你做的诗真好,一句话就把我们种地的辛苦都说透了。” 走在后面的鲁招妹,一脸佩服的望着何长缨。 “噗呲――” 跟在何长缨屁股后面的徐如没人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这声音?” 何长缨诧异的扭头回看了徐如一眼,徐如勾着脖子低头走路。 “这是张养浩写的。” 何长缨没好气的瞪了后面的鲁招妹一眼。 “这个张养浩真有两把刷子,他在哪儿当差,是咱北洋的大人么?” 和鲁招妹并排走在一起的陆铁腿,好奇的问何长缨。 得! 何长缨都赖的搭理这两个文盲。 “营长,什么是封建时代?” 何长缨把会韩语的朝鲜族徐如调到营部,成为自己的副官之后,医学堂的副班长左尚青就担任了营部野战医院的院长,此时这队十六人的营部医生们正走在营部的前面。 听到左尚青的疑问,何长缨笑着说动:“何为封建时代?就是把人不当人,当奴才的时代。” “那么听着营长的解释,应该还有别的时代?” 沈兆翱目光闪烁的问道。 “有!” 何长缨斩钉截铁的说道。 “那是什么?” 顿时周围所有的士兵,军官都竖起了耳朵。 何长缨微微一笑:“路要一步一步的走,现在还远远不是说这些事情的时候;首先咱们援朝军所要做的是,打垮侵略咱们属国朝鲜的日军。” “营长,是藩国。” 何长缨身后的徐如,低声纠正着何长缨的错误。 何长缨似乎没有听到徐如的话,大声的吼道:“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唱!” “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保和平,卫祖国,就是保家乡。――” 大河两岸,战士们都扯着嗓子吼了起来。 部队过赤壁江,山路陡然崎岖起来,一路尽是陡坡,虽然正直夏末秋初的季节,可是山上却没有多少植被覆盖,到处都裸~露着大片白色的岩石,看得让人心悸。 狭窄的驿道修建于山岭之间,两边都是陡峭的崖壁,上面乱石嶙峋,在驿道上不时看到四裂的大小碎石,显然是从两边崖壁坠落下来的。 “卧槽!” 后边的陆铁腿睁着牛眼大吼道:“平壤那些家伙都是傻子么?这个地方给我一个哨,只要子弹够饱,我能挡他十个营头。” “营长这地方绝对是打伏击战的好地方,就现在这个三里长的一线天,两头一堵,站在两边山顶,不用放枪,只用石头砸,有多少日军填进去都铁定让他们出不来。” 沈兆翱也是一脸的兴奋。 “你这参谋当的真失败!” 何长缨毫不留情的训斥着身边的沈兆翱:“这种险地,日军不可能不先用小股兵力搜索两边山崖,并且在上面和出口处建立牢固的防线,大队人马才会进入峡谷;想在这里伏击,简直就是做梦!” “现在援朝军不过千人,我还有精力参与所有的作战计划;假如以后发展为万人,十万人,甚至百万人的大军,我最多决定和谁打,至于怎么打,都是你们参谋部的事情;你这个样子能行?” 沈兆翱听了,脸上露出一股愧色,面色通红的默不作声。 心里面一边在反省的同时,却不禁为何长缨那句‘百万人的大军’,诱惑的心驰神往。 假如真的会有那么一天,那么我援朝军将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壮阔场面? ------------ 第一百三十四章 来吧,一户兵卫 “营长,按着你的说法,我们进入这个峡谷为什么没有提前搜索两边的山崖?” 刚刚被选为沈兆翱的助手的彭千宴,有些不服气的问道。 “首先,是因为咱们在争分夺秒的赶时间,根本没有时间允许咱们一路遇到险地就停军搜索。” 听着何长缨的第一条理由,众人均是一脸的不以为然。 这算是什么理由,你赶时间日军就不能伏击咱们了? “其次,兆翱你来说说?” 何长缨带着考究的语气,征求沈兆翱的意见。 “其次因为敌我双方的立场和军事目的不同,所以就会出现完全不同的应对措施;” 沈兆翱瞬间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侃侃而谈:“日军的目标就是平壤,所以他们需要尽快的赶到平壤,而根本不可能傻趴在这些大山里面耽搁时间,等待着可能永远都不会出现的清军;反而会怕怎么在沿路伏击他们。” “就是这个意思,正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站在对手的立场思考问题,你就会发现,很多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何长缨肯定的点点头。 队伍走出一线天,就行进在一侧高山缓坡,一侧陡崖峭壁的谷地之中。 在这段蜿蜒的山路一路前行,大约走了四五里,天色就已经完全暗淡下来,山斑鸠,岩鸽,山雀,雉鸡,都在山崖间鸣叫着。 队伍走完这一段山路,前面就陡然开阔,是一大段漫长的两山夹立,底端非常宽阔的谷地,驿道两边长满了低矮的灌木,野草凄凄的延伸到黑暗的远方。 何长缨掏出怀表看了一眼,已经是夜晚七点五十,也就是说从出黄州城,队伍又行军了接近五个小时。 “营长,金向导说过了这一段是‘九里谷’,前面又是一道三里的一线天,然后就是走山脊,翻过七道山梁之后,就是天险舍人关。” 从前队赶过来的毛超说道:“那一线天常有坠石,不适合宿营,之后的山梁两边都是陡峭的大石坡,走夜路十分危险;兄弟们现在又累又饿——” 何长缨拿起皮囊喝了几大口凉开水,对沈兆翱说道:“命令全队停止前进,你让金向导过来说话。” “营长,咱们在这里打?” 鲁招妹一脸的兴奋。 “不,” 何长缨回头望着刚刚走出来的那段五里大斜坡,微笑着说道:“在哪里!” “神仙保佑日军赶快过来,不然咱们就带了四天的干粮,这都两天过去了,过两天大伙儿都在山里喝风啊?” 陆铁腿阴阳怪气的说着话,一脸的不服气。 何长缨笑笑,没有做声。 不久,那个由平安道监司闵丙奭在平壤城送给援朝军的向导金永俊,匆匆的走了过来。 “金主事,这里有没有能够藏兵的岔道?” 何长缨看着金永俊,微笑问道。 金永俊先是恭敬的朝着何长缨行了一个躬身礼。 对于这个援朝军的营官何守备,离平壤城前得到闵丙奭特意叮嘱的金永俊,可不敢马虎大意。 大清国头号重臣李鸿章大儿子的好朋友,北洋武备学堂和水师学堂学员军的营官,这两个身份无论哪一个都值得让人仰头敬仰。 搞不好未来就是一个如同袁世凯般的遮奢,可不敢得罪! “启禀大人,在这‘九里谷’有五六处岔道可以藏兵。” 金永俊只是略一思索,就给出了何长缨想要的答案。 “离这边最近的有多远?” “一里路。” 何长缨顿时来了兴趣,笑着说道:“走,去看一看。” 何长缨和众军官很快就来到了那个岔道,道口一带乱石累累,几乎寸草不生。 “好地方,就是这里!” 只是看了这一眼,何长缨就相中了这个地方。 假如岔道口处全是灌木野草,大队过去肯定是一片狼藉,显然不适合藏兵。 在何长缨的命令下,除了警卫队留下几人接应后面的杨建胜营,其他人随即进入岔道峡谷。 这个岔道崎岖难行,走过一大段乱石路,前方就是野道上漫漫,灌木纵横,其中一个士兵还被毒蛇咬伤,幸好伤口清理及时,没有危及生命。 一直顺着两石夹壁的羊肠道走了近两里路,就到了一个四面环山的谷坑之中,今晚所有的人将在此地歇息。 夜晚十时许,一肚子怨气的杨建胜终于带着他的营队赶到了山凹营地。 等待杨建胜营和马队进入岔道之后,何长缨让陆铁腿带着警卫队打着火把,去把岔道口做好常年无人行走的伪装,由左尚青带着野战医院的医生们修整验收。 “何守备,你把大伙儿陷在这个险地,真要有日军过来,用枪堵死岔口,咱们就是瓮中的老鳖,个个死翘翘!” 杨建胜一脸的怒气。 已经从杨建胜那里弄清情况的刘光彦也是一脸的忧虑:“大人,就是日军会走洞仙岭,可谁知道他们哪一天会来,难道咱们一直就窝在这个岔道里死等?” “而且咱们只准备了两天的军粮,今天士兵们喝水喝的厉害,有些皮囊都已经空了。” 林云瑜也是一脸慎重的补充。 “明早骑兵埋伏在这里,步营全部到伏击点潜伏。” 何长缨两句话说完第一个问题,就开始回答林云瑜的疑问:“今天在走前面的那段山路时,我对兆翱说过一句话,‘正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站在对手的立场考虑问题,你就会发现,很多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看到众将茫然,何长缨笑着说道:“闵监司得到的情报是9月1日东洋的第九旅团将从平山出发,去瑞兴府;假如我是大岛义昌,那么我来说一说第九旅团行军的进程问题。” 反正何长缨已经知道结果,下面的就是用他的忽悠大法,来反推过程而已。 “3号,部队就可以抵达瑞兴府,歇息两天于6号重新启程,瑞兴到凤山一路平坦,7号下午可以到达凤山郡沙里院城,然后就是一天准备时间;8号过洞仙岭,9号到达黄州城,10号往中和平壤方向运动。” “这一路远来,又带着重炮,各种物资,必须全力行军才能在12号夜到达平壤城;” “可是闵丙奭得到的情报是,15号是集结的最后日期,没必要一定赶到12号?” 何长缨的一番长篇大论显然没能说服众人,沈兆翱第一个提出来异议。 “15号是最后一支部队的集结日期,第九旅团既然是锥子头,当然至少要提前两天;既然第九旅团8号过洞仙岭,明天就是6号,那大岛义昌的先遣队最迟也得后天过来吧?” 何长缨的一番话,忽悠的众军官面面相觑。 听着似乎也很有道理,可是假如营长连这也能猜得到,他简直就是再世诸葛了! “多的我就不多说了,明后两天自见分晓,下面我谈谈作战部署。” 在这一时间,在微弱的篝火之下,何长缨雄心四起。 从津门那个雨夜开始,到今天已经整整过了三十四天。 在这三十四天的时间里,何长缨无不绞尽脑汁的和时间晒跑,明天就是自己来到甲午年的第一战。 明天就要刺刀见红,见真章。 改写我中华民族命运轮盘的进程,将从明天真正开始! 来吧,一户兵卫! ------------ 第一百三十五章 日军游哨 虽然还是夏末秋初的九月时节,北朝鲜已经开始渐渐显露出它寒冬的峥嵘,早晨天还没亮的时候,何长缨居然在裹着薄毛毯的情况下,被活活的冻醒。 随即步队开始集合,在熹微的晨曦里,离开凹谷,向伏击点行军。 而骑兵们则是开始给战马喂水,喂草料豆饼,做完了这一切,战士们就要给马蹄包上厚绒布,马嘴戴上马笼套,确保这个凹谷在白天能陷入完全的静默。 何长缨给刘光彦哨下了死命令,这个白天,就是所有的战马死绝,都不能发出一声马鸣! 在东边的太阳染红海际的云彩的时候,援朝军和杨建胜营,就已经各自潜伏在之前预定的区域,静候着日军的到来。 何长缨率领着援朝军和杨建胜营的两哨步兵,埋伏在那段一侧是高山缓坡,一侧是陡崖峭壁的山脉线的山顶。 全军一千一百五十八人,就均匀分布在那五里山路正中两里的范围内。 而杨建胜营则是在前方一线天北出口附近设伏,一旦这面打了起来,就用剩下的三哨三百二十六名奉军士兵,全力进攻一线天出口处的日军防线,防止日军通过一线天北口逃出包围圈。 这个时候,刘光彦的骑兵就可以从‘九里谷’的岔道杀出来,在南边宽阔的谷地绞杀日军,把日军完全封死在这段五里长的大斜坡里面。 然后,何长缨就能借着居高临下的地势优势,三面合兵,从容歼灭一户兵卫这路日军先遣队。 有了杨建胜营和刘光彦的马哨,何长缨的计划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他要在这段山路流满日军的鲜血,把日军第十一联队的第一大队全部埋葬在这里! 太阳渐渐的升起来,蒸发了山间的薄雾,四下里除了啾啾鸟鸣,风吹山林,一片寂静。 何长缨靠在一个天然的凹坑里,吃了窝头咸鸭蛋,又喝了几大口水,晒着暖融融的太阳,想着想着,居然就睡着了。 勤务兵小六子羡慕的望着熟睡了的何长缨,砸吧着大嘴巴低声说道:“营长就是大气,我昨晚激动了一夜都没睡,到现在都没有一点的瞌睡。” “嘘,小声一点。” 徐如不满的瞪了小六子一眼。 “铃,铃,――” 高坡下的驿路上突然传来了一串串杂乱的铃声,众人都是脸色一变,虽然远隔着近两百米高的大山坡,却还是不自觉的都屏住了自己的呼吸。 只是众人都潜伏在后面的山坡,山脉上面只留了三个观察哨,所以士兵们虽然都紧张的握住了手里的毛瑟快抢,却并不知道驿道上的具体情形是什么。 何长缨身体一颤,缓缓的睁开眼睛。 在梦里自己正在把媳妇儿洛瑶按在床上,刚刚扒掉了她的蕾丝小内裤,露出那让男人口干舌燥的圣地,就被这该死的铃声给惊醒了。 “营长,是一队行脚商,总共十一人,里面有五条土枪。” 侦察排排长熊凯玉身上头上缠满了伪装的野草,手里拿着何长缨的那个宝贝单筒望远镜,猫着腰小跑过来汇报。 “会不会是东洋人伪装的?” 陆铁腿突发奇想。 “你真是听评书听傻了!” 何长缨低声骂了陆铁腿一句,对熊凯玉说道:“你继续盯着,用望远镜注意一下舍人关那边的山梁。” 然后何长缨欠着身体,对不远的沈兆翱低声说道:“兆翱,你给各连排,尤其是马德草和周中盛那两哨,再严厉下一道命令,绝对不能出声;没事儿都把战地医生发的甘草片,当糖豆给我含着!” “这糖豆真苦。” 小六子小声的牢骚着。 “良药苦口利于病,我看你是一身的毛病!” 徐如隔着厚厚的眼镜片子狠狠的白了小六子一眼。 这眼神真TM的妖娆啊,不行,我快被这不男不女的家伙给麻死了! 小六子颤抖着身子,赶紧朝远处挪了挪。 一个上午就在这漫长的等待中度过,在这漫长的煎熬里,很多士兵的信心都渐渐的开始动摇起来。 “哨官,我怎么都感觉咱们兄弟们趴在这里,特别的傻比;那个援朝军的何守备真把自己当诸葛了?就是诸葛亮再生,也没有这么神吧?” 周中盛正躺的憋闷,哨里的一个什长就蹭了过来埋怨。 “滚!” 周中盛压着嗓子低吼道:“一千来号人,别人都傻比比,就显得你娘能耐是不?不是严禁出声,老子现在就揍死你!” 与之同时,一线天峡谷险地北山口的一处隐蔽的山坳里,杨建胜正和他手下的三哨步兵,焦急的等待着。 “守备,这事儿我怎么看都觉得这事儿玄乎;这个何守备听说之前是江分统仁字军副三营的一个哨官,四处惹是生非――” “住嘴!” 杨建胜怒着打断了手下这个哨官的小报告:“既然说两天内必到,那么为了打倭夷,你就不能等两天;假如这两天日军真来了,你刚才的话算什么,小人嚼舌?而且就算真的不来,人家学员们,还有他何长缨,不也跟咱们一样的啃着窝头干耗着!” 太阳渐渐的接近头顶,一天的时间倏然间眼看着就要过去了一半。 何长缨等得心焦,心里寻思着难不成自己这只小蝴蝶扇动的翅膀,居然已经能够引起这么大的历史变化? 这时候,半天没有过来的熊凯玉,猫着腰一脸激动的跑了过来:“营长,我在望远镜上看到有日军在舍人关上面的山梁出现!” 何长缨周围的军官士兵们,都是身体一震,目光刷的一下望向何长缨。 营长这简直都成了诸葛孔明再世啊! “他们有多少人?” 何长缨心脏‘咚咚’的猛烈跳动起来,强压着心里的激动,沉声问道。 “不多,不过来不及仔细数,似乎也就十来个人?” 熊凯玉对何长缨简直敬仰的无以复加,营长简直太牛比了! “这应该是日军先遣队的游哨,一般是一个分队十个人,不出意外,应该很快还会有第二分队,甚至第三分队的游哨提前过来。” 何长缨对熊凯玉说道:“继续给我盯着,注意隐蔽,随时汇报。” “兆翱,通知各连排哨注意,做好战前准备;鲁招妹,你去通知刘光彦等这边大片的枪响之后,立即出击!你去了就暂时不要回来,陆铁腿去通知杨守备,一样,去了也暂时不要过来。” 何长缨的烟瘾上来了,他拿着一支烟细细的嗅着,心里狠狠的想着:一户兵卫,你这个未来日军大将,今天就用你的血来祭我的红旗! 何长缨看看怀表,时间指在十一点三十五分。 然后又是一阵漫长的等待,不过既然知道日军真的来了,众将士的心境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对何营长的敬仰,简直是黄河泛滥而一发不可收拾。 ------------ 第一百三十六章 第一大队出现 正午十二点三十五分,日军的第二支十人小分队的游哨,出现在舍人关的山梁。 十三点十分,第三支日军分队游哨,也在舍人关山顶出现。 不过这一队游哨却没有下山梁,而是在舍人关口警戒。 “他们是在为后面的大部队过舍人关做警戒。” 何长缨命令道:“下面的时间,除了山顶的岗哨,所有的士兵全部躲进舍人关方向的视线死角里面,没有新的命令之前,任何人不能擅自移动!还有凯玉,在日军的大部队到达下面驿道之前,你们三人也隐蔽好,禁止移动。” 熊凯玉猫着腰回到自己的潜伏点,这是一大片茂密的低矮小叶灌木丛,他把望远镜指向舍人关方向。 不久,大队的日军就出现在舍人关峰顶,排成长长的行军线,沿着山梁行军。 “哟西,终于到了舍人关!” 日军第五师团第九混成旅团,广岛镇台步兵第十一联队第一大队的大队长一户兵卫少佐,踌躇满志的站在舍人关顶峰的一块巨大悬崖飞石上面,吹着浩荡的山风,心情畅美的无与伦比。 “这些清军不但战力不值一提,而且胆怯如鼠,愚蠢似猪!” 副大队长野泽荣作少佐举着望远镜,看着舍人关北部的莽莽群山:“在此等险要之地,清军居然不设兵防守,简直就不敢让人相信!” “他们都窝在平壤;在成欢的聂士成部不是号称清国最精锐的陆军?只是和咱们的军队稍微接触交火,占据着有力的地形,居然落荒而逃!” 一户兵卫少佐自信的说道:“一支没有灵魂,腐朽堕落的旧式军队,能有什么战力;这舍人关虽为天险,可是一群贪生怕死的清军,哪有胆量在这里阻击帝国陆军?” “报告!” 这时候,一个日军军曹匆匆走了过来。 一户兵卫点头示意那个军曹汇报。 “报告大队长,第一分队已经进入‘九里谷’,第二分队正进入梁下的一线天,沿途没有任何可疑情况。” 一户兵卫举起望远镜,朝着舍人关下面的一线天,和两山绵绵夹持着的‘九里谷’看去。 “命令!” “啪!” 一群围在一户兵卫身边的中队长纷纷立正。 “长町田实义。” “嗨!” 第二中队中队长,长町田实义大尉,昂首挺胸的上前一步笔直站立。 “你的第二中队作为前头,分四路,两路登上一线天两山,向北搜寻;另两路过一线天驿道后,一路在‘九里谷’出口建立临时防御阵地,一路沿‘九里谷’两侧搜寻,在五里山坡驿道口建立临时防御阵地。” “嗨!” “其余所有军队,在山下一线天入口处集结待命。” “嗨!” 所有的军佐们都大吼起来。 等到属下散去,副大队长野泽荣作沉思着说道: “大队长,向导说过了这个一线天和‘九里谷’之后,就是一段五里长的高山缓坡,然后又是一道三里长的一线天峡谷;今天上午登舍人关,第一,第三中队轮流登高警戒,已经累得疲惫不堪;是不是今夜在‘九里谷’宿营?” “假如我没有猜错,现在整个黄州郡境内,应该已经没有清军的活动,不过军事之事来不得一点大意;” 一户兵卫望着山下的群峰说道:“现在只是中午一点三十,大队三点半可以集结在一线天南口;出一线天到达‘九里谷’大约四点半左右,五点三十可以抵达‘九里谷’北口。” “然后就直接不做停留继续行军,到达北口的一线天入口地带休息,由第三中队布防一线天两侧山岭和北出口;那么七点三十部队就可以进入一线天,夜黑八点之前出北山口,那么这个洞仙岭咱们今天算是过去了,明早就可以向黄州城进军;不然,明天至少还得耽搁半天。” “那五里陡坡不事先进行山顶搜寻了?等出了‘九里谷’,军士们的体力都快到了极限,万一有伏兵。” 野泽荣作奇怪的望着一户兵卫,心想着刚刚你不还说‘军事之事来不得一点大意’么? “不可能有伏兵!野泽君,甚至我现在都可以下令部队不用进行任何沿途巡查,直接行军都没有任何的问题!” 一户兵卫自信的说道:“牙山战役我们面对的是清国的一品提督叶志超,野泽君也亲眼见到了清军的无能;这荒山野岭,没有清军会辛苦的来这里设伏!” “我之所以让第四中队搜查一线天,不是为了今天,而是为了在平时锻炼士兵们养成严谨的风气;可这并不是一层都不能通便!” 下午三点,日军的第一支游哨终于走出了‘九里谷’,来到了五里大斜坡。 马蹄‘嘚嘚’,踏破山谷的宁静,其间夹杂着日军嬉闹的声音,传上山顶。 一些山鸟被蹄声和嬉闹声惊起,飞上半空。 来了! 在这一刻,在山顶埋伏的所有的中国军士,心脏都猛烈的收缩起来。 援朝军侦察排排长熊凯玉,副排长刘明阳,战士史大柱三人透过繁密的灌木丛,激动的看着那正在下方山腰行军的十名日军骑兵,和一个朝鲜本地的通译。 那几个日军士兵都是面白无须,只有领头那个军曹嘴上蓄着两头上翘的八字胡。 一水儿的穿着黑色上衣白色裤子,脚上穿着草鞋,头上戴着黑色高顶圆形军帽,身后背着村田步枪。 这一队日军骑在战马上,完全是信马由缰的毫无戒备,就这么大摇大摆的一路行来,嘴里面叽里呱啦的又说又笑,看着情形哪里有一点先遣侦察分队的模样。 何长缨虽然禁止士兵擅自行动,可是终于抵不住内心的诱惑,从山顶的背坡匍匐着爬了过来。 何长缨身边的沈兆翱忍了忍,没能忍住,也跟着爬了过去。 看到这一队士兵的装束,何长缨微微一愣,才知道这时候日军的军服和二战的土黄色军服完全不一样。 三点四十左右,日军的第二支游哨分队穿越‘九里谷’,开始经过大斜坡。 这队日军也是一路嬉笑,马上居然还挂着鸡鸭,一看就知道是抢凤山郡那边百姓的家禽。 “卧槽!” 何长缨怒骂一声,心里不禁有些后悔。 看来这些日军是在成欢打了胜仗,这一路北来又顺风顺水,所以就越来越自大了。 早知道就在一线天伏击,那么一旦能胜利实施,不但能对日军的第一大队进行毁灭性的打击,而且自己这面的伤亡,估计也是极其小的。 目送着这一队日军远去,沈兆翱有些不敢相信的低声说道:“就这军纪,还把叶聂两军打得丢盔弃甲?” “不是日军强,而是练军太弱。” 何长缨幽幽的下着结论。 下午四点时分,大约一队五十多名日军步兵抵达‘九里谷’的北山口,随即在大斜坡的接壤处布置临时防御圈。 “这么小心?” 何长缨看了心里一跳,假如日军派一队士兵上山搜寻,那么之前的一切布置就全部白费了。 而且刘光彦那哨骑兵甚至有可能被堵在‘九里谷’那头,面临着被全歼的危险! 可笑自己刚才还认为日军军纪不行,想在舍人关下的一线天设伏? 在战场上,一切的事情真是瞬息万变啊! 一时间,何长缨脸上都冒了一脸的冷汗。 ------------ 第一百三十七章 洞仙岭伏击战一 “营长,怎么办?” 看到这种情况,趴在何长缨身边的沈兆翱也有些傻眼了。 “别慌,凯玉,望远镜。” 何长缨示意熊凯玉把望远镜缓缓的递过来,然后朝着那些士兵看去。 在何长缨的视线里,那些日军均是一身的疲惫,勉强在斜坡口的一些要害处架起步枪,然后都是歪坐在草丛里,气喘吁吁的歇息。 看着这些累成狗的日军,何长缨飞快的计算起来,脸色逐渐开朗,低声和沈兆翱说道: “日军假如想在天黑之前通过前面的一线天,走出洞仙岭,时间上根本不允许他们搜查这五里山顶再行军;要么他们就是在建立防御阵地,准备晚上宿营‘九里谷’,那么咱们下半夜去突袭他们的营地,更好!” “营长,日军假如在‘九里谷’宿营,岂不是更有时间慢慢搜查?说不定刘哨长那个山谷他们也能摸进去。” 侦察排副排长刘明阳担忧的低声提醒何长缨。 “卧槽,你个乌鸦嘴!” 何长缨被刘明阳的话说得心肝一跳,就怕到时会出现这么个乌龙情况! 时间在漫长的煎熬中缓缓流过,下午五点二十左右,当西斜的太阳已经不能照到谷底,落下大片的阴影的时候,‘九里谷’的南部山角拐弯处一片尘土,大队的日军迈着步伐高唱着军歌出现在那里。 “来了!” 何长缨欣喜异常,随即心脏就紧紧的收缩在一起。 战争终于要打响了! “兆翱,命令所有士兵进入预定岗位,在云瑜开枪之前,任何人不得擅自攻击!” 在最适合的时间,进行最猛烈的突袭。 这个尺度何长缨自认为不能很好的把握,所以就交给专业的林云瑜,让他来选择最佳的攻击时机。 大队的日军不久就来到了大斜坡的山口,在那里停止了前进,坐在路上喝水,歇息。 何长缨粗略的估计了一下,大约有一千出头的步兵,加上半个中队的骑兵。 略作停留以后,那队骑兵分出大约一半五十骑的兵力,放足进入大斜坡的山腰驿道,随即加速前奔,朝着一线天峡谷那里奔去。 剩下五十骑则是均匀的散步在步兵后方,排成了两道骑兵线,进行防御。 接着一部分日军占了起来,排列成双队,进入大斜坡。 何长缨的身体微微发抖,手心里面都是汗水。 然而他随即就愣住了。 原来那些站起来的日军,也不过是近百人而已。 这双队百人日军开始进入大斜坡驿道之后,斜坡口的大批日军,却依然坐在原地歇息。 “真TM的谨慎啊,一户兵卫,果然名不虚传!” 何长缨心里暗叹,同时对一会儿的战役不禁头疼起来。 一户兵卫的想法,何长缨现在已经是摸得一清二楚。 前往一线天峡谷的骑兵,利用机动优势先行穿过一线天,在一线天峡谷的北山口建立临时防线。 下边正要行军过来的两队日军,则是要对一线天两侧的悬崖进行搜索,确定没有伏兵之后,在山顶建立警戒线,以保证大队日军顺利通过一线天。 而后面散布的五十名骑兵,则是防止后路出现敌军,进行阻击。 “今天假如没有这段说险不险的大斜坡,咱们还真伏击不了这队日军,真是一头狡猾的狐狸!” 沈兆翱趴在何长缨的身边,也是在庆幸的叹气。 “依然不好打!” 何长缨恼怒的说道:“两边的日军骑兵短时间内可以封堵住杨建胜和刘光彦的部队,咱们现在是一千一百五十八对日军的近千人,军力比差不多是一比一;唯一的两点优势是,日军比较疲惫,咱们以逸待劳又攻其不备,还有就是占着地势,居高临下。” “这就不错了;” 沈兆翱满意的说道:“只这两点,就注定了咱们援朝军今天的胜利!” “就是伤亡可能会很大。” 何长缨还是有些不甘心。 “营长,打仗哪能不死人,你自己不也说过要带着大家赴死么?来了!” 何长缨身体又是一抖,朝着大斜坡口看去,大队的日军终于纷纷站了起来,整军走进大斜坡的驿道。 “千代に八千代に, 细石の 巌となりて 苔の生すまで——” (我皇御统传千代,一直传到八千代,直到细石变岩石,直到岩石长青苔。) 何长缨趴在山顶,冷着脸听着山腰的日军高唱着《君之代》,大步行军。 当年在学校的时候,一个岛国的女留学生跟何长缨的关系很好。 直到有一次醉酒,那个平时看着乖巧可爱卡哇伊的女生,高唱着这首日语歌。 那双大眼睛里面饱含的炽热光芒,让何长缨看得跟吃了一只苍蝇般的难受,从此再也难和她亲近。 歌声一波波的在山腰响起,可是北边的林云瑜依然保持着静默状态。 “这个林云瑜,他想干什么,怎么还不开枪?” 何长缨潜伏在队伍线的最南头,眼看着这队日军的尾巴都要从自己眼皮子底下走过去了,不禁有些焦躁。 “好个云瑜,胃口真不错;” 沈兆翱和林云瑜多年相惜,随即就看明白了林云瑜的打算,赞不绝口的说道:“营长,云瑜是要把日军收进峡谷口再打,这样就能全歼这一大队的日军。” “糊涂!” 何长缨听得火冒三丈:“我为什么要在五里大斜坡的中部设伏,我能不知道在日军进入峡谷时伏击,是最好的时机?但是日军在进入峡谷时,两边制高点肯定放有有观察哨和阻击兵力,假如咱们今天在那段山顶设伏,现在日军的搜查队伍就已经发现了咱们!” “营长,现在不是没发现咱们么。” 沈兆翱正低声的帮林云瑜辩解,第一加强连副连长吕顺城就从后下坡跑了过来。 西天的太阳继续西斜,天色就渐渐的暗淡下来。 聚集在一线天峡谷口外的日军,在得到先头骑兵已经在一线天北山口建立了防御线以后,随即崖壁两侧山顶的警戒日军,也打出了‘没有敌情,可以通行’的手势。 一户兵卫立即下令,第一,二,三,五中队原地休息,大队部和第四中队剩下的五十名士兵先行进入峡谷。 看到大部分的日军居然坐了下来,只有大约一百名日军列队开始进入一线天,心里担负着巨大压力的林云瑜,失望的暗叹一口气。 日军还是没有像自己渴望的那样,全队进入一线天。 而是准备分批过峡谷。 打吧,再耽搁一会儿,一旦先头日军到了北山口,自己这面最多能吃掉日军五十个骑兵后卫,再加上山顶和南峡口的一部分兵力。 可是出了北峡口的日军,就既有可能利用优势兵力,全歼到北峡口阻击日军的杨建胜的那三哨练军。 “全体加速前进,进攻峡口的日军。” 林云瑜飞快的下达了命令,带着一连首先沿着山顶的山脉线,朝着两里处峡谷口的日军扑去。 第一大队四中队的小分队长黑木原,正累的四肢发软的趴在一线天南崖口的一块大石头上喘气。 突然就觉得前方山顶上面,似乎有红色的颜色晃过他的眼角。 黑木原纳闷的望过去,心想着这山里能有什么红色的野味,难道是野鸡? 然后他顿时就被吓傻了似的,大大的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敌袭!敌袭!” 黑木原陡然扯着嗓子恐怖的大吼起来。 “砰砰砰——” 顿时从百米开外,至少有十余枚子弹射向拼命大吼着的黑木原,有一颗正巧射进他的脑门子,顿时炸出一片血雾。 黑木原的叫声戛然而止,身体一个墙上栽葱,‘哗啦啦’的一路翻滚,砸下山崖。 清日两国,在成欢战役之后,又经过了四十多天的沉寂了,洞仙岭伏击战,终于正式的打响! ------------ 第一百三十八章 洞仙岭伏击战二 广岛镇台第十一步兵联队,第一大队大队长一户兵卫少佐,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面,穿着高筒马靴的双腿大大的岔开,把东洋刀插在胯间长满野草的乱石里,双手持着刀柄歇息。 过了这道一线天,夜晚就在北山口那边宿营。 等明天占领了黄州城,黄州城以北到平壤大同江左岸,沿途一片坦途,自己第一大队的这次先遣任务,算是圆满出色的完成了。 在打成欢的聂士成部之前,一户兵卫和他下面的士兵们从来没有想到,这个几千年来一直被自己东洋国民当做学习榜样的‘天朝上国’,居然是如此脆弱的不堪一击。 这些号称大清最精锐的北洋陆军,简直就是一群纸糊的门神,一捅就破! “野泽君,这朝鲜两千里江山,以后就是你我大和民族子孙后代的牧场;身为这一伟大事件的参与者,真是让人无比的自豪!” 野泽荣作也是一脸的兴奋:“自天皇陛下登基,就高瞻远瞩的提出了‘脱亚入欧’的英明决策,使我大东洋国力一日千里;七年前更制定了征讨清国策,这伟大的八纮一宇的目标,今日正是在一步步的——” “敌袭,敌袭!” 突然从峡口的崖顶上面传来一阵惊惧的嘶喊,一户兵卫和野泽荣作两人均是陡然变色,抬头朝着叫喊处看去。 “砰砰——” 随即一片乱枪在大斜坡和一线天峡口接壤处的密林里响起,崖顶上那个正狂舞着双臂,恐惧大喊的军曹身体一抖,翻身坠下悬崖。 “拖嘛咧,拖嘛咧!” 刚刚领队进入峡谷的日军第二中队中队长吉田正一大尉,听到后背方向崖顶传来的枪声,嘴里面大喊着让部队停止行军,然后一脸狂怒的指向南峡口: “八嘎,回军把这些清猪统统死啦死啦的消灭干净!” 坐在峡口大斜坡驿路两边山地上歇息的日军,顿时被这突然的呐喊和密集的枪声给惊呆了,一个个都神情紧张的跳了起来,双手紧握着村田步枪,不知所措。 这些日军之前哪里打过什么仗? 成欢驿之战,除了在安城渡被武备学堂的于光炘和周宪章,领着两小队二十名清军伏击,打了个措手不及。 之后总攻成欢,不过是顺风顺水的胡乱放了几枪,清军就望风而逃的跑光了。 所以,此时驿道上的日军被这突然的呐喊和枪声震惊得人人失色,东张西望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面颤抖着不知道现在该干什么。 “哐!” 一户兵卫咬牙切齿的一把抽出手中的军刀,大吼道:“全军散开,第一二三中队阻击斜坡正面敌人,第五中队防卫左翼驿道,各自寻找阻击点射击。” 听到大队长的怒吼,发愣的日军才纷纷醒悟过来,叽里呱啦的叫嚷着朝着驿道两旁的乱石和斜坡处跑去,寻找掩体躲避。 “野泽,你去传令吉田正一,率领峡谷军队全力北进,在北山出口建立起牢固的防御线;山泉二浩——” 一户兵卫对他的副官大声的命令道:“你带一分队士兵去‘九里谷’,命令骑兵在大斜坡口建立防线;假如清军试图堵住主力后路,立即发动全力攻击增援,其余情况,原地警戒待命!” 一户兵卫作为一个优秀的日军军官,在这一瞬间的时间里,就做出了几乎是最正确的决定。 “冲呀!” 林云瑜一马当先的带着加强一连朝着山下的日军扑去,手里拿着韦伯利左轮手枪,大声的命令着:“元思凯,你们一排去把崖顶的钉子都给我拔了;其他人跟我冲!” “砰砰砰——” 一时间,在一线天南峡口近四百米长的驿道上面,枪声大作,找好隐蔽点躲在乱石树木后面的日军士兵,也纷纷端着步枪,朝着山上不断接近的清军开枪射击。 只是山上灌木簌簌,清军士兵在其间来回蹿越奔跑,很难用枪口扑捉。 而在山腰驿道两边趴着的日军,近千人都集中在这短短四百米长的驿道两边,密密麻麻放眼到处都是人。 在居高临下的中国士兵眼里,简直如同打固定靶子一般的清晰容易。 “砰砰砰——” 只一个照面间,就有七八个日军中枪毙命,中弹受伤者不下十余人。 “八嘎!” 一户兵卫气得两眼冒火,他躲在驿道边的一个大石头后面,高扬着军刀指向大斜坡高处大吼:“一,二中队朝斜坡方向运动阻击,三中队全队从峡口上山,配合崖顶的军队,迂回攻击清军的侧后翼!” 在第一加强连冲到离山腰驿道大约一百米距离的时候,过近的距离让几个援朝军士兵被山下的日军套进了准星,击中了身体。 而巨大的冲势,让其中两个受伤不重的士兵因为收不住脚步,一个被乱石绊倒,狠狠的撞在石头上脑浆四裂。 另一个则是一路翻滚着砸下陡坡,最后拦腰撞在一棵大树上面,软塌塌的一动不动,估计也是凶多吉少。 “停止冲锋,注意躲避,自由射击!” 林云瑜看到再冲下去,援朝军的居高优势就会大打折扣,大吼着命令。 得到命令的一连士兵,纷纷就近寻找掩体,开始和山腰驿道的日军‘噼噼啪啪’的对射。 随后紧跟着的二连郝天胜部,三连李振华部,周中盛哨,马得草哨,立刻填补进这条近四百米长,一百米远的士兵线上,和山腰驿道边的日军对射。 一时间,枪声在整个山谷滚荡,硝烟大起。 在这一段伏击线上,近九百名清军居高临下的打击下面日军第一第二中队的四百余人,顿时打得日军抬不起头来,并且不时有清军把子弹射进日军的身体,收割着一条条的生命。 而何长缨沈兆翱带着警卫队,侦察排,狙击排,还有毛超的四连,冲下大斜坡的南段驿道,在驿道和山坡上,堵住了一户兵卫的退路,和负责后路安全的日军第五中队交上了火。 毛超的步兵四连是一个三班两排的小编制,满员不过一百五十六人,加上警卫队侦察排狙击排的七十四人,援朝军在南段驿道截击的兵力总计不到二百四十人。 而日军的第五中队满员二百二十人,几乎和援朝军的军力不相上下。 虽然援朝军只用三分之一的士兵趴在驿道两旁,而剩下的兵力都布置在半坡,利用半坡的位置优势进行阻击。 可是日军精准的射击,还是打得驿道两旁的警卫队,侦察排,狙击排叫苦不堪。 还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援朝军驿道两旁的阻击部队就已经伤亡惨重,一些胆怯的学员兵甚至把身体紧紧的所在掩体后面,连头都不敢冒,更别提开枪反击。 ------------ 第一百三十九章 洞仙岭伏击战三 ‘九里谷’,大斜坡接壤山道口。 日军骑兵第五大队第一中队副中队长福田英夫上尉,骑在战马上面,耳朵里听着北方的滔天枪响,焦急的等待着派去峡谷侦察的骑兵分队带回来的消息。 这次福田英夫带着两个骑兵小队,随营一户兵卫的第一大队作为先遣队探路。 之前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些胆怯的清军一路放弃了所有的要害据点,居然会在这个大斜坡进行伏击。 现在福田英夫恨不得立即率领骑兵小队,去大斜坡狠狠的打击这些不知死活的清军,可是他又犹豫着不知道清军有多少的兵力,在自己的后方‘九里谷’还有没有清军的伏兵。 不然自己一旦让出道口,被清军把这里占领,那么整个先遣队的一千多士兵,很可能就会因为自己的莽撞而陷入绝境。 “嘚嘚嘚——” 这时候,大斜坡的驿道那里传来一片马蹄声,然后在拐弯处,福田英夫派过去的骑兵分队跑了出来,其中一匹马上共骑着一户兵卫少佐的副官山泉二浩。 “福田英夫上尉,少佐命令您立即率领骑兵小队攻击阻拦我军退路的清军。” 山泉二浩跳下战马,在他看来既然清军已经拦截了帝国军队的退路,那么福田英夫上尉的骑兵小队所要做的就是纵马冲过去,把那些趴在驿道上,试图阻拦帝国军队的清军蚂蚁踏成血泥! 福田英夫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空寂一片的‘九里谷’,再抬头看看天空,此时时间已经接近傍晚七点,天空已经显现出夜的颜色,最多一个小时,这片山谷就会陷入到黑暗之中。 “上尉!” 山泉二浩忍不住焦急的催促起来。 看着身边的帝国士兵们渴望的眼神,福田英夫面色一整,双腿一夹马腹,同时左手拉着马缰右手高举着村田18式步枪:“大吼,为了天皇,全体出击!” “为了天皇!” 所有的骑兵都高举着手里的步枪,呐喊着驱马朝着大斜坡驿道涌去。 一线天北山口。 听到南边突然传来一片激烈的枪声,日军骑兵第五大队第一中队三小队的小队长小坂正熊的脸色大变。 骑兵胯下的战马都纷纷不安的骚动起来,几匹暴躁点的战马已经仰起了脖子,发出阵阵嘶鸣。 “全体戒备,不得乱动!” 小坂正熊大声的命令道,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一百五十米远处的拐角处驿道,心里震惊的想着:这里会不会有清国的伏兵,这次伏击,清国总共来了多少人? 随即,小坂正熊的眼内瞳孔猛然一缩,他看到一群穿着红色练军军服的清军呼喊着从驿道拐角冲了出来。【零↑九△小↓說△網】 “射击,射击!” 小坂正熊大吼着举起手中的步枪,‘砰’的一声,朝着涌过来的清军射去。 “饭岛真悟,回南峡口禀告一户兵卫少佐,请求支援!” 小坂正熊这五十名骑兵,显然不具备阵地防守的优势,而一线天北峡口关系到大部队的生死命运。 小坂正熊一边命令手下饭岛真悟去南峡口请求增援,一边大吼着:“诸君,为了荣誉,为了天皇,效死吧!” “效死,效死!” 骑兵小队的日军纷纷高昂的大吼着,举起走中的步枪,一个个悍不畏死的端坐在骚动着的战马上举枪射击。 “砰砰砰——” “兄弟们,给我冲啊,打死这些倭夷兵!” 杨建胜握着北洋军械局仿造的快利枪,冲在最前面,一边大喊,一边举枪朝着峡谷口的日军骑兵射击。 “砰砰砰——” 一时间,一线天北峡谷口处枪声大作,硝烟弥漫,双方不断有士兵中弹倒地。 “郝天胜,周中盛!” 林云瑜看到一队日军正沿着峡谷左口,一边开枪攻击着援朝军的侧翼,一边正全力的往山坡高处行军。 而侧翼峡口的十几名士兵,被密集的枪击压制的根本没法开枪还击,林云瑜就朝着右侧的郝天胜和周周盛就大吼起来:“你们二连,奉军前哨,去把这队日军给我打下去,然后给我封死峡口;其余人,全部前进射击!” “二连,全体给我上!” 郝天胜一声大吼,领着在身边蹲着狙击山下日军的连部十来人,当先朝着左侧山坡上的日军扑去。 “兄弟们,打死这些倭夷!” 奉军杨建胜部的前哨哨官周中盛也一脸凶恶的站了起来,一边发足狂奔,一边大吼。 “当死这些狗~日的倭夷!” 得到命令的援朝军二连士兵和周中盛哨的奉军,纷纷站了起来,朝着左侧的山坡扑去。 一线天左崖。 元思凯领着一排人马正在和崖顶的日军激战着,近三十米宽阔的对面崖顶的日军也趴在错乱的石林里,不断的攻击着一排的右翼,一时间双方你来我往,牢牢的交缠在一起,不得寸进。 何长缨站在山坡的灌木林里,看着下面驿道上被打得抬不起头来的援朝军,心里不禁连连叹息。 自己领的这援朝军,可是大清最精锐的学员兵,而在和日军普通精锐兵弁的对射中,居然还是处于下风? 假如今天不是占着地利优势,打的又是疲兵,而且还是突袭,这场仗根本就没法打。 “营长,营长!” 在山坡高处观察的熊凯玉,一脸焦急的跑了下来:“日军的骑兵朝这里冲过来了!” “刘光彦怎么这么慢!” 何长缨一声怒吼:“毛超,你带领一排继续居高狙击,二排给我冲下去阻拦日军的骑兵!” 如果让日军的骑兵击穿下面援朝军的阻击阵地,不但会给下面的援朝军带来极大的伤亡,而且一户兵卫就有可能全军撤向‘九里谷’。 假如刘光彦的骑哨能,能在大斜坡驿道悍不畏死的阻击住日军还好,不然一旦让这四个中队的日军撤到‘九里谷’结成北山口防线。 何长缨的计划不但全玩完,被切断堵死在‘九里谷’的刘光彦那一哨骑兵,下场绝对凶多吉少。 “你在这里,我去!” 毛超根本不和何长缨废话,拿着手枪大吼道:“二排,给我去驿道迎敌!山下的援朝军,你麻痹都是乌龟么?缩着脑袋不露头!” “听到没有,你们是不是缩头乌龟?不是就给老子开枪还击,怕死,怕死都给我滚出援朝军,我援朝军不要孬种!” 下面的沈兆翱一些大吼,一边飞快的装弹,‘砰’的一枪,把一个端枪射击的日军击毙,同时飞快的收回身体。 “啪啪啪。” 顿时三四颗步枪子弹打在沈兆翱身前的石头上,溅起大片的飞石。 ------------ 第一百四十章 洞仙岭阻击战四 “大不了就是一个死!” 一个憋屈的趴在石头掩体后面的学员兵,终于战胜了心里的恐惧,热血涨红了脸庞,抬起身体端着毛瑟快枪就朝着对面的日军射去,嘴里面怒吼着:“打死这些东洋鬼子!” “打死这些东洋鬼子!” 其余的士兵也都被激的面红耳赤,咬着牙关抬头射击。 “砰砰砰――” 毛超刚带着二排冲下了大斜坡弯道,还没来得及躲好身体,对面山脚拐弯处就冲出来一群日军的骑兵。 “射击!” 毛超一声大吼,身体贴在驿道旁的斜坡边,举枪手枪就‘啪啪’两枪打了出去。 战事一时在各个地段同时胶着起来,双方不断有士兵中枪倒下,不过占着各种优势的援朝军和奉军联军,一直处于上风地位。 一户兵卫躲在大石头后面,心中充满了羞耻和悔恨。 因为自己的自大,让军队陷入了清军的伏击,现在帝国士兵已经有了接近百人的伤亡,损失甚至超过了之前的牙山战役。 而且更让他怒不可遏的是,在斜坡的灌木林里有几支步枪一直盯着他,只要他一试图露头,立即就有几枚子弹‘啪啪’的打了过来。 突然,一户兵卫看到后侧的斜坡上冲下来一队清军,居然头也不回的朝着远处反方向冲去,随即消失在山脚,紧接着那边就传过来一片剧烈的枪声。 “哟西,福田君的骑兵小队终于来了!” 一户兵卫精神一振,他并不是一定要这队区区五十骑的骑兵参入战斗,而是帝国骑兵的到来,就说明在‘九里谷’那边并没有伏兵。 “看来清军的军力并不是很多,不然在‘九里谷’布置一些藏兵,对帝国军队绝对会是一场灾难!” 一户兵卫心里面稍微镇定一些. 实在不行军队再坚持半个小时,等到天黑时就可以全力撤退到‘九里谷’那里结防,军队损失虽然会很大,可是至少避免了被全歼的命运。 这时候,右侧峡谷口的山坡丛林里面传来一片清军的呐喊,一户兵卫脸色一变,破口大骂:“八嘎,这些愚蠢的清猪,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 “报告大队长,三中队遭到大股清军的阻击,被压着头打,伤亡惨重!” 三中队的一个军曹慌忙的跑过来汇报,眼睛里面全是惊惧。 “八嘎,你这个帝国的懦夫,死啦死啦地!” 一户兵卫大怒的举着手里的军刀,准备站起来一刀劈翻这个胆小的军曹,从山上射过来的一枚子弹直接就命中了这个军曹的脑门,炸出大片的血肉和脑浆。 一户兵卫惊醒的飞速蹲下去,果然,‘啪啪啪’几枚子弹随即打在大石头上面,溅起蓬蓬石雾。 一户兵卫吓的脸色卡白,那个军曹的脑浆迸了他一脸,第一次让他感觉到距离死亡居然是如此之近。 右侧的半坡上面,清军和日军的枪声,咒骂声此起彼伏,一时间成为双方争夺的惨烈焦点。 到了此时一户兵卫终于艰难的做出了决定,既然在北峡口也有清军阻击,那么自己假如坚持着通过一线天,可能就会被清军堵住两头,一点点的活活耗死! “命令,第三中队撤回驿道,第一,第二,第三中队全体向‘九里谷’方向阻击撤退;命令第五中队对南段阻拦清军发动猛攻,打通和骑兵小队的联通道;命令一线天两山的第四中队部向北撤退,和北峡口的骑兵,大队部,四中队其他部汇合,自行试机突围!” 说完这些,一户兵卫忍不住悲伤的闭上眼睛。 不用想,当自己带领第一二三五中队和骑兵小队的残军撤出大斜坡的战斗,在‘九里谷’大斜坡山道口结成防御阵地以后。 这些再也找不到作战机会的上千清军,一定会北进到一线天峡谷和两山悬崖,合着北峡口阻击的清军一起蚕食这二百多人的帝国军队! “诸君,保重!” 一户兵卫悲伤的看了一眼依然在帝国军队手中控制着的一线天南峡口,大吼起来:“射击,击退这些清军,朝南撤退!” 大斜坡伏击阵地。 “好,二连和奉军打得漂亮!” 林云瑜看到下面的日军终于开始缓慢的朝南边打边撤,一直冰冷压抑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传令郝天胜,一定要把峡口控制在手里;元思凯在左峰建立防线,逐步朝北驱逐山顶的日军,其余士兵检查好武器,放缓射击,满仓子弹,等候总攻命令!” “成了,好一个林云瑜!” 看到南峡口大量的日军从山坡撤退下来,并且日军随即放弃了对南峡口的守卫,所有的兵力都在朝自己这面缓慢撤退,何长缨一直提调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不禁高兴的大喝一声。 “小六子,你下去传令沈兆翱,毛超全部撤回山坡,让日军汇合。” 在何长缨的理想设计里,最好沈兆翱他们能死死扛住一户兵卫的全力攻击。 而等到刘光彦部到来,连同毛超率领的二排左右夹击歼灭那队骑兵,然后以着一往无前之势冲击一户兵卫的本部兵力,这样才是战役的最大化。 不过这样一来沈兆翱那里的压力就大了,万一让沈兆翱挂在下面,何长缨才真是得不偿失,所以他立即下令勤务兵小六子下去传达命令。 可是等到小六子跑下去,又气喘吁吁的跑回来时,沈兆翱居然没有下达撤回山坡的命令。 “怎么回事?” 何长缨怒吼着问道。 “营长,沈参谋说不能回兵,不然万一让一户兵卫全力冲击刘光彦的骑兵,说不定就让他们逃了!” “这家伙!” 何长缨看到下面的日军似乎已经得到了进攻命令,开始凶猛的站起来朝着沈兆翱那边移动攻击,知道此时就是真想撤,也已经晚了。 “给我狠狠的打!” 何长缨拿起手枪就朝着山下的一个日军军曹射去,只不过很可惜,没有打中目标。 一户兵卫猫着腰不断在乱石和灌木中的掩体后面穿梭,很快就来到了南线阻击阵地。 看到驿道前面那些清军居然不知死活的想拦截帝国军队的步伐,一户兵卫眼睛里露出一丝凶狠的残忍,大吼道:“帝国的士兵们,全体冲锋,把这些清猪统统消灭,天皇万岁!” “天皇万岁!” 受到鼓舞的日军全部都是一脸狂热的站了起来,不管身边不断中弹倒下的士兵,凶猛的朝着沈兆翱的那段防御线扑去。 “援朝军,给我往死里打!” 沈兆翱咬着牙一枪枪的射击过去,虽然很快打倒了不少的日军,可是随着越来越多的日军冲锋逼近,援朝军战地的伤亡猛然加剧。 “一排全体给我冲下去打!” 何长缨热血上涌,嘴里大喊着朝着下坡冲去。 “冲啊!” 这个时候,在山弯那边击溃日军骑兵的刘光彦哨,终于姗姗来迟。 “八嘎,这些狡猾的清猪!” 一户兵卫脸色惨白的浑身颤抖,‘哇’的一声,嘴里面喷出一股鲜血,昏死过去。 “全体进攻!” 在北侧一直压着日军打的林云瑜,终于果断的下达了总攻命令。 “冲啊!” 早已等得不耐烦的士兵们,纷纷端着步枪,嘴里大喊着冲下山坡。 所有的日军都惊慌失措的骚动起来,而看到大队长一户兵卫居然满嘴吐血的栽倒下去,日军的心理防线顿时全线崩溃。 兵败如山倒! ------------ 第一百四十一章 洞仙岭阻击战五 “砰砰砰――” “兄弟们,给我杀倭夷啊,回去军门重重有赏!” 看到一线天峡谷口只有四五十个日军骑兵防卫,杨建胜一直提吊着的心立即全然放了下来,大吼着许以厚禄,激励手下士兵奋勇杀敌。 “杀倭夷!” 看到只有区区四五十名日军,整整三哨的三百多名奉军士兵顿时浑身都是虎胆,一边呐喊,一边‘噼噼啪啪’的朝着峡口的日军射击。 “聿――” 有几匹战马身体中枪,重伤的那两匹战马直接翻身倒下,把没来得及跳下马的那两个日军压得‘哇哇’大叫。 而不是受到致命伤的战马,则是长鸣着在日军的半环形防线里左冲又突,把日军的防线冲搅的一片狼藉。 骑在马上的日军纷纷大叫着试图控制住战马,哪里还能举枪还击? “冲啊,活捉倭夷!” 奉军士兵们纷纷大喜,这简直就是送上门来的功劳,有银子不捞,岂不是傻蛋? 于是所有的奉军也都不开枪了,个个都大叫着加快脚步冲向峡口,要捉一些活的倭夷在左军门前露露脸。 就连奉命前来的陆铁腿,也是一脸兴奋,捋着袖子,打算捉一只东洋王八捆回去长脸。 “砰砰砰砰――” 突然一阵密集的枪声在日军的半环线防御圈内响起,冲在最前面的奉军士兵纷纷中枪倒地,而杨建胜则是大腿一踉跄,重重的翻倒在地上。 “守备!” “大人!” 跟在杨建胜身边的几个亲兵脸上均是大惊失色,连忙去搀扶倒地的杨建胜。 “全体,攻击!” 日军的马群后面传来一道高吼的命令,野泽荣作正好在此危及之时,率领着第四中队一部和大队本部的一百多人赶到北峡口。 看到外围大喊着冲过来不下三百人的清军,野泽荣作一边命令全体射击,一边高吼着下达反攻的命令。 人数少于清军,位置处于劣势,被动的防御无异于等死,所以野泽荣作决定赌一把。 耳朵边突然听到麻豆般炸响的枪声炸,紧接着跑在最前面的士兵们纷纷中弹倒地,而且连营官杨守备也中枪倒地。 跟在后头冲锋的奉军士兵们,都是被这个惊变吓得胆寒,连忙全力刹停自己的身体,一边惊惶的大叫着: “有伏兵!有伏兵!” “咱们上当了!” “大人中枪了!” 接着奉军们就惊恐的看到,大批的日军步兵狞笑着端着步枪冲出马队,哇哇大叫着反扑过来。 一时间,所有人脑子里都是轰地一响――完了,中计了! “保护大人!” 杨建胜身边一个身高马壮的亲兵,双手一把环抱住杨建胜的腰杆子,往肩膀上一扛,也不管杨建胜大骂着要把他放下来的命令,背着杨建胜拔腿就往回跑。 所有的奉军士兵一看主帅逃跑,也都顿时都失了胆色,轰的一声一哄而散,只恨爹妈少给两条腿。 “出击,全体出击!” 野泽荣作看的是又惊又喜,胜利居然来的如此的不费吹灰之力,大吼着命令还在发愣的骑兵出击。 “杀清猪!” 日军的骑兵们这才从癔症里醒悟过来,纷纷狂喊着挥舞着步枪,驱马朝着落荒而逃的奉军杀去。 顷刻之间,被何长缨放置了五分之一强的兵力,认为能十拿九稳的压制住日军北峡口守军,这奉军三哨三百二十六名士兵,转瞬兵败如山倒。 峡北口清军阻击防线,顿时分崩离析。 从一线天北峡口,到山下赤壁江边的五里山地,杀声震天,一路上横七竖八的着奉军士兵的尸体,血流盈野。 所有的枪口都从奉军的背后射入身体,几乎没有一人是从正面中弹。 一线天南口,大斜坡。 在北峡口的奉军一溃千里的同时,援朝军和奉军的三哨联军,正在对大斜坡内崩溃的日军主力进行最后的围剿。 不断有日军投降,也不断有试图负隅顽抗的日军被清军就地歼灭,更有不少带着绝望的日军赌命跳下十几米深的雨季泄洪谷道之中。 除了个别侥幸的,其余不是当场活活摔死,就是摔了个半死,嘶喊着在崖底翻滚。 不久,在夜色将将降临的时候,整个战场上已经停止了枪响,除了泄洪谷道时断时续的日军临死之前的哀嚎,在黑夜里回荡。 1894年9月6号的夜,星辰璀璨,半弯月牙幽幽的挂在山顶,洒下满谷清辉。 ‘九里谷’联军营地里燃起了堆堆熊熊的篝火,没有受伤的战士们都坐在篝火边说话。 其间骚动着各种复杂的情绪,有对胜利的伟大喜悦,有对失去战友的沉重哀伤,更有对挑起这场战争的东洋国的愤恨。 “营长,杨守备找到了。” 陆铁腿嘴里带着怒气,走进帐篷大声的禀告。 “怎么样?快快有请!” 何长缨连忙站起来,要出去迎接。 “腿上中了一枪,三百多人被只有一半的日军撵着屁股跑,杀的人仰马翻几乎全军覆没,哼哼!” 陆铁腿肚子里憋着一肚子的火气。 今天本来能跟日军好好的大战一场,然而却被何长缨派到杨建胜那里,一枪未发,就被四散的奉军夹裹着逃跑。 一路被日军撵成狗,自己最后躲进路坎子边的一丛灌木林里面,才侥幸逃了一命。 结果援朝军除了自己,人人打胜仗。 就连被派到刘光彦那里的鲁招妹,虽然马哨在出狭道时耽搁了不少时间,可是还是赶上了最后的战斗,亲手击毙了两个日军。 他娘呀,简直丢死了个人! “就你怪话多!” 何长缨瞪了陆铁腿一眼,走出帐篷。 “何营长,我给你请罪来了。” 受伤了的杨建胜一脸的萎靡,这场大战联军取得了巨大的胜利,可是自己三哨的表现确实是太窝囊了,不然这次绝对能全歼这一大队的日军。 对比着叶志超在牙山的溃败,那是多么长脸的大功啊! “杨守备,看您这话说的,不是你们三哨奉军在北峡口阻击的功劳,一户兵卫怎么可能上当,往南移军?” 何长缨连忙打开布帘,让杨建胜的亲军搀扶他进帐篷,关心的问道:“怎么样?” “并无大碍,腿上的子弹贯穿过去了,你们援朝军的医生已经给我消毒包扎;只是我那三哨的兄弟啊!” 说话间,杨建胜就已经泪流满面。 自己当时真是昏了头,怎么想到要去活捉这些东洋王八呢? 不然自己三哨军马,三百多条快枪,只是散开围着打,就能把这只有自己一半兵力的日军给活活拖死! ------------ 第一百四十二章 军功 可是因为自己的失误,让三哨三百多名子弟兵,被日军追杀了几里路,一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除了逃散跑远的一些士兵,现在杨建胜的三哨只收拢了三十九人,而且里面还有六个重伤,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今晚。 死去的那些士兵,很多都是杨建胜淮地的亲戚邻舍,后哨哨官李晓年,更是自己的小舅子,也被日军活活的用枪打死。 对比着周中盛哨,马德草哨的巨大战功和些微损失,那些死去家人的乡党,会怎样评论自己? 一时间,杨建胜又羞又气,心如刀搅。 “我一定要杀几个俘虏泄恨!” 杨建胜大吼着。 “此事不妥,我刚才已经宣布,援朝军不杀俘虏;” 何长缨微笑却坚决的说道:“而且对于所有不是致命伤的日军,我的随军医生都会给他们治疗。” 看到杨建胜的讶然之色,何长缨微笑着解释道:“只有这样,在以后的战争中,日军投降才不会有心里负担;不然对方知道投降也是必死,只会拼命死战。” 杨建胜对于何长缨的话有些不以为然,不过这些俘虏毕竟是人家打得,不给自己,自己也没话好说。 在北峡口的战役中,一开始肯定能打伤几个日军,光是被战马压伤的都有两个,也可能会打死一两个日军。 可是等到日军从北峡口撤退以后,峡口除了奉军的满地尸体和四匹死了的战马,其余连根日军的毛都没有。 而自己奉军三哨战死者,绝对不下二百四五十人。 并且因为自己的溃败,让联军扎着的布袋露了一个口子,里外逃走了二百多个日军。 甚至说难听一点,何长缨完全可以上报到左军门和叶志超那里,治自己一个罪! 看到杨建胜没有出声反对,何长缨环视了一圈屋内人人兴奋的众将领,沉声说道:“沈参谋,报告一下战况。” “是!” 沈兆翱兴奋的站起来,拿起才到手的统计表,大声的念到:“此役,我军一连牺牲33人,重伤9人,二连牺牲17人,重伤6人,三连牺牲9人,重伤6人,四连牺牲11人,重伤5人,警卫队牺牲5人,重伤3人,侦察排牺牲11人,重伤6人,步枪狙击排牺牲13人,重伤7人;” “我援朝军此役参与战斗共947人,牺牲99人,重伤42人,减员共计141人,损失比占一成五。” “奉军周中盛哨牺牲8人,重伤5人,马德草哨牺牲5人,重伤3人,刘光彦哨牺牲6人,重伤1人;总计牺牲19人,重伤9人,减员一成。” “日军的情况?” 何长缨听得心惊,这么顺风顺水的伏击,居然也有这么大的损失。 虽然打仗总得死人,可是一场下来自己的部队就减员了141人,这里面还不算周中盛,马德草,刘光彦三哨的28人。 假如再算上奉军三哨在北峡口的损失,那么这场伏击战,联军的减员人数已经接近甚至超过400人。 总体减员超过四分之一! 日军的战力果然不容小觑,在又累又饿,又在劣势地形被突然袭击,而且兵力也处于劣势的情况下,却依然给予联军这么大的杀伤! 本来这场洞仙岭伏击战打完以后,何长缨还考虑着要不要在黄州城修整几天,去和大岛义昌的第九旅团碰一碰,现在看来还是先回平壤,再做从长计议。 “南峡口这边共击毙日军581人,俘虏230人,另外有不少日军跳下大斜坡下面的大深沟里,因为夜黑没法下去搜寻统计。” 沈兆翱的声音随即大了起来:“其中,俘虏了日军第十一联队第一大队的大队长一户兵卫少佐,第二中队中队长长町田实义大尉,第五中队副中队长高桥次郎上尉,还有三名中尉和七名少尉;初步统计,击毙了日军骑兵第五大队第一中队副中队长福田英夫上尉在内的五名上尉,六名中尉和十七名少尉。” 大帐篷里面众将领的脸上都是神情复杂,既有喜色,也哀痛战友的离去,更心惊于日军的战力。 “李振华,今晚你们连负责警戒,尤其要在一线天峡口放好警戒线,防止突围的日军袭击。” “是!” 三连连长李振华大声的回答。 “毛超,你们连负责看押战俘;我再强调一遍,不得无故辱骂,违令者给我滚出援朝军。” “是!” 四连连长毛超扯着嗓子大声回答,脸上被流弹犁了一道深深的血口子,满脸的淤血死活不让军医包扎,看上去触目惊心。 “明天一连负责打扫战场,二连负责警戒,其余各部一律在‘九里谷’待命;所有缴获物资一律上缴,你们再去重复一遍这个规定,违者严惩不贷!” “是!” 所有的援朝军都大吼起来。 等到援朝军众将领走出大帐篷,里面只剩下杨建胜,周中盛,马德草,刘光彦几人。 杨建胜现在依然是一脸的伤心,周中盛叼着何长缨的卷烟,闭着眼睛打瞌睡,倒是马德草和刘光彦两人的眼珠子转来转去的想着事儿。 “杨守备,刘哨官,这次的俘虏,还有各种缴获,我将统一送到李领事那里;呵呵,这些东洋穷鬼除了那三十六匹战马还值点事儿,那些破枪送都没人要,士兵兜里估计连块铜板都搜不出来。” 何长缨说得一脸微笑。 “何守备,一切你说了算。” 杨建胜心里有些不舒服,可是谁让自己在一线天北峡口打败,放走了二三百日军不说,三哨精锐都损失殆尽。 周中盛,马德草,刘光彦三人的脸色就变得很难看。 不过既然杨建胜都这么说,他们三人地位卑微,也不好说什么。 没听到人家连李中堂的大儿子都搬出来了,别说自己这个小小的哨官,就是左军门也不一定挣得赢! 三人心里无不大骂:“孙子,以后你小子别指望爷爷们给你出一丁点的力气!” “相对于这些不值钱的玩意儿,真正的东西是朝廷的赏赐。” 何长缨看了一眼众人僵硬的表情,继续说道:“俘虏和日军的破烂咱们不要,可是军功咱们可得好好的分一分;大伙儿千辛万苦为国为家是不错,可是这国家也不能寒了咱们的心不是?” 原来如此! 杨建胜四人这才听明白何长缨的意思,都不禁精神一振,脸色都变得好看起来。 ------------ 第一百四十三章 月下登峰 “至于军功,咱们按人数掐头去尾;杨守备534人,刘哨官105人,援朝军947人,这么算下来军功杨守备占3成,刘哨官1成,援朝军6成;至于战报——” 何长缨微笑着说道:“就写杨守备亲率三哨精兵镇守北峡口要害中枢,堵死日军出路;面对上千日军的拼死攻击,虽伤亡惨重,然将士用命,上下一心浑不畏死,血站不退;刘光彦哨,周中盛哨,马德草哨攻击趁势勇攻日军左翼,援朝军在其余两翼协助,杀得日军丢盔弃甲一片哀鸣,纷纷大悔‘真不该狗胆捋上国虎须,乃有今日之大祸事;’诸位以为如何?” 杨建胜略带吃惊的望着何长缨。 军功这个事儿他不是没想过,可是这仗在北峡口打得太烂,不是自己的失误,这次绝对能全歼日军。 杨建胜曾 在私下窃想,这次战役周中盛和马德草两人算是运气,指不定回去就能坐上营官的椅子,和自己平起平坐。 更有可能的是何长缨参自己一本‘纵敌’,这样一来不单顶上的帽子保不住不说,说不定还会被下大狱问罪。 没想到这个何长缨不但给了自己军功,还在战报上把自己写成领着三哨奉军,血站上千日军凶猛进攻的猛将。 只要战报这么写,不但自己不会受到责罚,反而一定会重重有赏,自己在守备这个位置上都坐了五六年了,这次看来一个四品都司算是没跑了。 这个何守备,真是自己大大的恩人啊! “何守备义气!” 杨建胜顿时激动的站起来,嘴里面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表达自己内心的感激,就朝着何长缨深深的做了一个长揖。 “大人好文采!” 周中盛,马德草,刘光彦也是一脸的喜色。 战报这么写,自己的名字就一定会被写进战报,进入朝中大人们的法眼。 只要自己的名字能在大人们的心里留下来一丁点印象,指不定哪天就能乘风而起,发达起来。 建功立业,扬名立万,升官发财。 好男儿哪一个不喜欢? 何长缨跟杨建胜四人谈好了军功分配,就踏着夜色,来到了野战医院。 八个大帐篷排成一个正方形区域,中间烧着熊熊篝火照明,和联军营地那边的笑声截然相反,这里到处都充满了痛苦的嘶嚎。 何长缨在外面站了很久,静静的听着耳边的痛嚎。 日军的重伤员在战场上就被士兵们提前果断处理掉了,所以受伤的日军都是一些轻伤,看押在战俘营地。 只有几个摔断腿的日军,被放在野战医院,不过他们都很自觉的的一声不吭。 嘶叫的都是那些介于生死之间的援朝军和奉军的重伤员。 “大人进不进去?” 鲁招妹站的发急,一直跟他不对路的陆铁腿今儿真是一脸的衰相,鲁招妹等不及的要回去嘲他点子背,嘚瑟嘚瑟。 “进去,怎么不进去?你先回去,徐如跟着我就行了。” 何长缨看到鲁招妹的心思都不在这里,脸上挂满了着急,想着他这脸色进去只能起反作用,干脆撵滚蛋了事儿。 “好咧!徐如你小子看好营长。” 鲁招妹一听就如蒙大赦,大喜着连忙交代一声,拔腿就朝着营部的营地跑去,要去和一直牛逼哄哄瞧不起他失误陆铁腿好好的唠唠嗑。 “这小子!” 何长缨无语摇头,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身后,正低头发愣的徐如那较小的身子骨,心里微微一动。 “啊,啥?” 今天从战后开始,被战场的血腥刺激的一直神游着的徐如,回头傻愣着望着鲁招妹消失在黑暗里的背影,不明白鲁招妹怎么就跑了。 “啥什么啥?进去吧。” 何长缨回了徐如一句,抬腿就朝着其中一个大帐篷走去。 “营长。营长!” 何长缨走进的是一个轻伤员的帐篷,里面的伤员们正在忍着疼,纷纷吹嘘着自己在白天的战斗里如何的牛比,看到何长缨走进来,都是又惊又喜。 “各位援朝军,奉军同志们,你们为国为民打击日寇,流血牺牲,祖国人民会永远的记住你们的功勋,全体援朝军为你们的英勇而骄傲!” 何长缨满脸肃穆的大声喊完话,目光里闪烁着神圣坚毅的光芒,笔直站立着,对着大帐篷内的伤员们‘啪’的一声,行了一个标准利落的西式军礼。 “营长,营长!” 援朝军士兵纷纷激动的大喊着回礼,而那些奉军士兵们则是一脸的懵逼,心想着何大人这是行的什么礼仪? 援朝军伤员看到奉军伤员那种呆滞的神情,内心里面不禁更加的骄傲,一种油然而生优越感,在每一个援朝军的心底,不由而然的慢慢滋生。 帐篷内的气氛,顿时热烈起来。 在援朝军的临时野战医院里,何长缨一个帐篷一个帐篷的慰问过去,那些轻伤的士兵都是一脸的惊喜,纷纷得意的亮出了自己的伤口,似乎那就是自己的勋章和荣誉。 何长缨更是耐心的嘘寒问暖,对着士兵们大加赞赏,并且透露回到平壤之后,会给每一个参与洞仙岭战役的士兵们发一枚军功章。 其间更是对着每一名重伤员都一一聊上几句,许下了诸多的承诺,并且让徐如拿笔一一记录下来。 直到一圈走完,何长缨才和徐如一起默默的离开野战医院。 沿着驿道走了大约一两百多米远的夜路,何长缨内心沉重,停下脚步就准备点一支烟,消除心中的郁气。 冷不防跟在他后头,低着脑袋走路的徐如,就撞在他的背上。 “呀!” 徐如一声惊呼,身体就朝后倒去。 “这声音,还真是啊!” 何长缨耳朵里听到的分明是一个很青春甜美的女孩子的惊叫声,明显是被今天惨烈战争吓得神游的徐如,忘记了掩饰自己的嗓音。 何长缨转身一把将要倒地的徐如身子抱住,心思微动间,两只大手就故意紧紧的握住了徐如胸前那两颗饱满柔软的胸肌。 又大又软! TM的,这样还不是一个女人,老子我敢剁吊! 已经当和尚很久的何长缨把娇小的徐如搂进怀里,心里发狠的想着,同时嘴里面笑嘻嘻的说道:“小伙子,走夜路可不能走神,容易摔倒哦。” 一双大手却隔着大大的军服,对着徐如胸前那对被布条紧紧裹住的双丸,大力的揉搓着。 真大! 真爽! 真过瘾! 怪不得徐如老穿着大大的衣服,不然还真遮不住这对宏伟的大家伙。 ------------ 第一百四十四章 民族的脊梁 “嗯――” 徐如被何长缨紧紧的搂在怀里,死死的箍住了身体,感觉何长缨的那两只大手似乎带着无穷的魔力,把自己揉弄的如同浑身过电一般的浑身瘫软四肢无力。 徐如小脑袋里面乱成一团浆糊,小嘴里发出一声优长的女子迷糊的呻吟,身子骨软绵绵的挂在何长缨的怀里,任凭何长缨肆意轻薄。 我真是瞎了眼了啊,身边跟着一个青春娇俏的女孩子,到今夜才算是明白过来! 何长缨无耻的用双臂夹持着徐如的身体,两只大手都快揉圆了,揉得不亦乐乎。 下面更是钢铁般的紧紧顶着徐如的小屁股,陷入徐如那软绵绵的臀肉里面,感受着其间的丰满和温嫩。 何长缨低头看着月下徐如紧闭扬起的小脸,带着厚厚的镜片,居然有着一种岛国片子知性小美女的诱惑。 看着徐如薄薄粉嫩的嘴唇儿,何长缨忍不住一口含了上去。 又软又嫩,真爽! “嗯,营长,呜――” 徐如迷迷糊糊的睁开一丝星眸,迷离的望了何长缨一眼,声音甜腻的如同化不开的糖蜜,又沉醉的闭上了眼睛。 何长缨听得浑身颤抖,大嘴利索的顶开徐如的小嘴儿,‘滋溜’吸了一口徐如的口水。 “嗯!” 何长缨一声闷吭,如遭雷击! 这家伙晚上又吃臭豆腐了? 受伤不轻的何长缨连忙离开徐如的小嘴儿,腾出一只手拿着腰里的皮囊,一气灌了半皮囊的凉开水。 “呀?” 这时候的徐如才稍微清醒一点,他粗着嗓子又羞又气的在何长缨的怀里挣扎着说道:“营长,你快放开我!” “呵呵,我是关心你,怕你再摔倒;徐如,看不出你人瘦瘦的,胸肌却这么发达,你平常一定经常锻炼吧?这胸肌真让人羡慕!” 一边说着话,何长缨就把皮囊麻溜的挂在腰上,大手随即又按上了徐如的双峰,揉弄起来。 真过瘾,百揉不倦! “你,嗯――” 徐如被何长缨揉的气喘吁吁,身子骨软绵绵的再也发不出一点男子的声音了,气呼呼的啐骂到:“营长,你无赖,不要脸!” 声音蠕软,如黄鹂脆鸣。 “呵呵,咱们大男人都是兄弟,抱一会儿有什么当紧,又掉不了一块肉?” 何长缨说得理直气壮,下面却依然紧紧的顶着徐如的小臀部,笑嘻嘻的说道:“徐如,你不但胸肌发达,居然还会说女孩子的声音;嗯,声音真好听,我从来没有听过如此动人的女人的声音,你一个大男人,学的真像那么回事儿。” “无赖!” 徐如软绵绵的瘫在何长缨的怀里,只觉得自己的小心脏似乎都被何长缨这个大无赖,霸道的抓进手心里。 而小屁股后面硌着的那根大棒子,更是让徐如羞耻的面红耳赤。 心悸之间,徐如的大腿根猛然抖起一阵阵不由自主的哆嗦,随即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尿意,尿湿了肥大的裤裆。 徐如羞臊欲晕,幸好这是黑夜,不然自己真的没脸活了! “营长你不要脸,我是男人你摸我干什么,你又不是女人?” 徐如到了现在依然嘴硬的死不承认,只是想粗着嗓子说话,却满嘴里都是女孩子气喘吁吁的甜美声音。 “就是么,徐如,如如,你要是个女的,我还不愿意摸呢;男人么,乖,你别乱动,再让好兄弟我揉一会你健壮的胸肌。” 何长缨也开始气喘吁吁,继续发扬着自己的无耻,趁着夜色就想把大手探进徐如的衣服里面,攀上里面的雪峰,探个究竟。 “营长,你的手――” 感觉到何长缨的一只怪手顺着腰间,伸进了自己的衣服,肌肤接触处,徐如被烫的浑身战栗,如哭似啼的呻吟着。 “乖,如如,好兄弟,让我摸摸你的胸肌,男人么,光屁股都算得了什么?” 何长缨嘴巴跟只大灰狼一般的忽悠着,一只大手已经隔着紧紧缠着的布条,盖住了徐如前胸的起伏。 嘶―― 何长缨倒吸一口凉气。 真大啊! 里面居然挤成一大团隆起,中间的那道雪缝连根头发丝都插不进去。 “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 这时候,一队换岗的士兵一边高唱着军歌,一边迈着整齐的步伐,大步朝着这边走来。 “卧槽!” 何长缨和徐如都是一惊,徐如顿时浑身恢复了无穷的力量,一把将何长缨推的远远的,站在路边背对着何长缨直喘气。 唉,刚到手的大白兔就溜了,真可惜! “呵呵,徐如你的胸肌真不赖,比我的壮实多了;不信你摸摸看。” 何长缨腆着脸去拉徐如的小手,小小的握在自己的大手里,软软的不盈一握。 徐如挣脱了何长缨的大手,在黑暗里白了何长缨一眼,抿着小嘴儿,粗着嗓门说道:“营长,你就是无赖,大变态!” “好好,我无赖,走吧。” 何长缨看到黑暗里的士兵快走过来了,哈哈一笑,大步朝着营部走去。 “大无赖!” 徐如用动听的女生轻轻的啐骂一声,大厚玻璃镜片后面的星眸里闪动着灵动幸福欣喜的光芒,伶俐的抬着步子,一蹦一跳的跟在何长缨的身后,走向营地。 听着身后徐如的蹦蹦跳跳,何长缨的心情顿时也开朗了很多,笑着说道:“徐如,你以后不要吃臭豆腐了。” “啊?” 徐如一愣,然后‘咯咯’的低声笑了起来,得意洋洋的清甜说道:“我以后不但顿顿要吃臭豆腐,我还要吃大蒜。” “呃――” 何长缨想了想贱笑道:“好兄弟,只要你的胸肌给我揉。” “你――” 徐如在黑暗里被何长缨说得羞臊不已,恨恨的跺着小脚说道:“营长,你就是不要脸!你怎么不去摸陆铁腿,鲁招妹的什么肌?” “哈哈。” 何长缨低声大笑,真没有想到本来以为铁血枯燥的平壤之行,居然也掺杂着大胸的旖旎。 真不错,好运气! 第二天援朝军加强一连清理完战场,何长缨就开始指挥各连排在大斜坡一处面南的朝阳山谷,挖坑建援朝军阵亡士兵临时坟地。 昨天晚上重伤的伤员,有三分之一没有熬过去,听着左尚青的汇报,剩下的36人估计也将会有四分之一回不了平壤。 只要有一口气的,何长缨就决定用担架和马车拉回去,而阵亡的士兵就只能做好登记,暂时就地埋葬。 等以后完全打退了日军,再做从长计议。 杨建胜那三哨士兵,到了下午又陆续回来二十来人,沿途总共收拢了二百三十八具奉军的尸体,还有近三十人不知踪影,估计可能是直接逃回平壤那边去了。 奉军死亡的士兵,也和援朝军埋葬在一起,这样一来援朝军和奉军整整挖了一天的坑,才把所有的阵亡战士埋葬完毕。 ”你们为国为民,你们每一个人的名字,你们每一个人的事迹,你们每一个人的照片,都将载进未来的中华英烈殿,万代享受你们所庇护的后人的香火供奉;你们的父母我们养,你们的妻儿子女我们养,你们是我们中华民族的骄傲,你们是我们民族的脊梁!“ “砰!” 何长缨朝着天空放枪,枪声回荡在山谷。 “砰!” 所有的士兵们整齐的站在墓群前肃立,朝着天空,举枪射击。 枪声在山谷激荡,惊起无数山鸟,在天空久久盘旋不落。 ------------ 第一百四十五章 老魈沟的残兵 赤壁江北,老魈沟。 月亮弯弯的挂在赤壁江对面的半空,清幽的照着这个狭窄而隐蔽的丛林山谷。 日军第一大队的二百六十三名残兵,此时都又冷又饿的蹲在这个山谷丛林之中,一片哀鸿。 因为怕被清军的侦察兵和当地的山民发现踪迹,前夜逃到这里的第四中队和大队本部的日军,今天一天都不敢升火,只是用山泉水配着仅有的冷窝头充饥。 “野泽君,今天最后一点的军粮都吃完了,假如再不向载宁江方向撤退,万一被清军堵住山谷,咱们就是死路一条。” 第四中队中队长吉田正一匆匆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草地上面,喘着气说道。 “吉田你在成欢和一线天北峡口冲锋的勇气呢?没有吃的,我们大和民族就是一个食草民族,这满山不都是草,不能吃!” 日军第十一联队第一大队的副大队长野泽荣作少佐,冷声训斥着吉田正一大尉:“现在大岛少将就在凤山郡,正在日夜兼程的赶到这里,这些清军如果不知死活继续留在舍人谷,不正是给了我们报仇雪耻的机会?南北夹击,把这些狡猾的清猪统统搅为齑粉!” 野泽荣作把手里的军刀狠狠的砍在身边的一颗朝鲜松树上面,眼睛里充满了噬血的凶芒。 “帝国的勇士们,昨天因为一户兵卫这个愚蠢的懦夫,帝国的罪人的错误,让我第一大队遭受了巨大的损失;然而在北峡口,因为你们的英勇,让我们把超过我军一倍兵力的清军打得一溃千里尸横遍野,帝国为你们而骄傲。” 在老魈沟的一小块平地营地里,野泽荣作少佐召集所有幸存的日军,大声的鼓舞:“在成欢,在北峡口,诸君也见到了清军的无能,现在大岛将军正在日夜兼程的赶到这里,明日清晨我们将以必死的心态截住这些清猪的退路,彻底歼灭他们;为了天皇!” “为了天皇!” 所有的日军的眼睛里都闪现着狂热的光芒,怒吼着。 凤山郡,洞仙岭南山脚,日军第九旅团营地九岭村。 在临时征召的九岭村村长的堂屋里,日军第九旅团长大岛义昌少将,正一脸铁青的看着桌子上的地图。 最怕的,最不敢相信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清军居然在洞仙岭设有伏兵。 甚至一户兵卫的先遣队,都有可能已经全军覆没! 昨天第九旅团本部到达沙里院城,一户兵卫少佐的留值军曹报告说第一大队已经前往洞仙岭,到达黄州城以后就会派人火速回来禀告。 可是一直等到今天中午,大岛义昌都没有得到第一大队的消息。 当时大岛义昌就有种很不妙的预感,不过在他看来一户兵卫行事历来谨慎,有可能和清军接触交战,但是绝对不可能把军队陷入死地。 所以大岛义昌还是下令全军拔营,不紧不慢的朝着洞仙岭方向进军,并与今天下午到达洞仙岭南山脚的九岭村。 然而到了此时,竟然依然没有第一大队的任何消息。 心知不妙的大岛义昌连忙派了两支小队的日军北上洞仙岭,去探明情况,结果刚刚得来情报,在舍人关顶发现有清军防守,而且舍人关南坡没有任何战斗的痕迹。 得到情报的大岛义昌,当时就差点晕死过去。 既然舍人关上面有清军,那么第一大队总不会凭空消失,只能说明被诱进了舍人关北,被包围歼灭。 “这些清军,真是大大地狡猾!” 大岛义昌眼睛里闪着血芒,拳头重重的砸在桌子上面,大声的命令道:“传达命令,全军明早进攻舍人关!” “嗨!” 屋子里面所有的日军将佐都大吼回答。 夜色里,赤壁江边。 何长缨,杨建胜,刘光彦,还有援朝军的众将领围在一个临江搭建的大帐篷里,满脸都是兴奋。 今天近晚,一个黄州城的猎人前来禀告,说是无意在赤壁江边一个隐蔽山谷附近发现了日军活动的踪迹。 杨建胜一听,当时就红了眼睛,连夜就要带兵过去拼命。 何长缨劝阻了杨建胜,并且下令除刘光彦部在舍人关到一线天北峡口一路设防,其余全军立即移营,连夜撤出洞仙岭,到达老魈沟口子外,出山必经的赤壁江边扎营。 准备第二天清早突袭老魈沟,一举歼灭这一路漏网的日军残军。 “一连林云瑜部,二连郝天胜部,明天清晨5点整从老魈正面佯攻;” “是!” “是!” 林云瑜和郝天胜笔直的站立行礼。 “三连李振华部,四连毛超部,今夜由向导带领,绕道老魈沟山左翼,明早五点三十发动进攻。” “是!” “是!” 李振华和毛超都笔直的站立起来行礼。 “杨守备,你们负责从老魈沟山右翼发动最终突袭,时间定在六点。” “何守备,要不我们和左翼同时进攻,不然我掐不住时间。” 没有怀表看天吃饭的杨建胜,一脸的为难。 何长缨心里暗暗摇头,清军不是没有银子,只不过银子都被他们这些营官,帮办,副将总兵们克扣贪污下来,起大房子买田地喝花酒玩女人,或者放在地窖里面藏的发霉。 何长缨把自己的怀表递给杨建胜,杨建胜高兴的拿着这个银质西洋怀表问道:“何守备义气,这得不少银子吧?” “就是一个玩意而已。” 何长缨应付一句,继续沉声向众将命令:“余下侦察排,狙击排,在老魈沟上风设立狙击阵线,绝不放过一个日军逃出老魈沟;我再重复一遍,这一战,我不要俘虏!” “是!” 大帐篷内,所有的将领们都大吼起来。 “营长,骑哨的张副哨官求见,说有十万火急的军情要禀告。” 陆铁腿在门外伸进来大脑袋说道。 众人心里都是一惊,现在在洞仙岭那边十万火急的事情,除了日军的第九旅团还能有什么事情! “让他进来。” 何长缨也是心里一跳,二百多个日军俘虏,还有轻重伤的援朝军奉军伤员,送到朝鲜都需要慢行,而且明天吃掉第一大队的日军残兵,也需要大量的时间来完成。 “大人,我哨天黑之前在舍人关和一小队的日军发生交火,随即这队日军就退下了舍人关南坡。” 骑哨副哨官张风景喘着粗气,满脸大汗的进来禀告。 第九旅团真的来了! 这仗还怎么打? 一时间,满帐篷的军官们都是人人色变。 ------------ 第一百四十六章 高射炮打苍蝇 所有援朝军的军官都望着何长缨,就连杨建胜,周中盛,马德草也都静静的望着何长缨,等待着他的决定。 “作战部署重新调整,“ 何长缨略作沉思的大声命令道:“一连林云瑜部,去舍人关阻击大岛义昌的第九旅团,正午十二点立即撤离;” “坚决完成任务!” 林云瑜满脸坚毅,大声回答。 “四连毛超部,配合二连进行正面攻击;各连排哨注意,明天中午十点不管战况如何,必须撤离战斗,然后自行到黄州城集合。” “是!” 所有的军官再次大吼起来。 “陆铁腿。” 何长缨大声的命令陆铁腿走进帐篷: “你们警卫队和野战医院,明天清晨带着俘虏和伤员提前往平壤行军,沿途有异动的日军俘虏,一律立即击毙;你和左尚青现在带兵去黄州郡府,命令黄州郡所有的城兵一起随营去平壤,用五块光洋每人的价格征召黄州的百姓抬伤兵。” “啊,又是我?” 陆铁腿刚才还乐不滋滋的想着天明打日军,结果又被发配了。 “这是命令!” 何长缨丝毫不假辞色的冷声说道:“你立即出去执行!” 陆铁腿一脸的衰相,嘴巴动了动,恼怒的掀开布帘,大步走了出去。 “鲁招妹,鲁招妹,你他娘拉屎死粪坑里去了?走,去当驼夫去!” 帐篷外面陆铁腿扯着嗓门大吼着,以发泄心中的不满情绪。 “现在解散!” 何长缨大声的下达解散命令。 “杀敌!” 一屋子的援朝军军官都扯着嗓子大吼起来,吓得杨建胜周中盛马德草三人都是一惊,只觉得耳门子都被震得发晕。 “喔――” 当九月八号的清晨缓缓来临,东天还是一片黑暗的时候,援朝军第二,第四连的三百余名士兵在蒙蒙的黑暗里,快速的朝着老魈沟进军。 “天皇万岁,完胜!” 与之同时,老魈沟的日军也开始整队,骑兵在前步兵殿后,一个个饿着肚皮朝着沟底行军。 “聿――” 山路崎岖,路黑难行,结果日军的一匹战马一蹄子踏空,鸣叫着坠下两山之间的泄洪石沟。 “八嘎,你是一头猪!” 日军骑兵第五大队第一中队第三小队的小队长佐久一介少尉怒气冲冲的跑了过来,‘啪啪’的就对着这个失去了战马的日军大脸扇了五六巴掌,大吼着: “你居然就这么丧失了一头宝贵的战马,你这头猪猡,你的命都没有一匹马腿值钱!” “停,息声!” 走在最前面的郝天胜突然停下了脚步,侧耳倾听,在前方的山谷里,战马隐隐的惨鸣一声接一声。 “卧槽呀,真是好运气来了谁都挡不住!” 郝天胜喜欢的直想大叫,他抬头看了一下地形低声命令道: “长征,你立刻向后传达命令,全部都趴在路边,给我端好枪贴着打,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能乱动!把消息也传给四连,卧槽呀,真是天大的运气,早知道有这一出戏,三连,侦察排,狙击排,还有奉军,还摸黑爬个毛的山!” 在长长的曲折山道上,援朝军立即纷纷爬上了一边的斜坡,一个个都屏着呼吸端着枪,激动的等着傻不拉唧的日军自投罗网。 野泽荣作大步走在队伍的最前方,心中充满了热血。 希望今早即将到来的突袭,也和前天北峡口那样顺利。 这些清猪一定会想不到我们勇敢的大东洋军人,会杀个回马枪吧? 现在大岛将军也一定在舍人关南坡结营,只要我们在这边吸引住这些清军,旅团本部就一定能很容易的占领舍人关。 然后就把这些清军来一个瓮中捉鳖,消灭的一干二净,以消之前因为一户兵卫这个蠢货带来的耻辱! 野泽荣作越想心越热,越想越兴奋,随着时间的流逝,天色越来越清亮起来,他的脚步就越来越快。 “啊!” 这时候,野泽荣作身后跟着的一个少尉,猛然惊惧的大吼起来,吓得野泽荣作心肝一颤。 “八嘎!” 野泽荣作大怒的回头怒骂着这个胆小的少尉,就想给他来两巴掌醒醒脑子。 “少,少,佐,――” 那个少尉跟见了鬼一般的僵立在崎岖的山道上,挡住了所有部队前进的去路。 “八嘎,你这头猪猡!” 野泽荣作看得更加火冒三丈,转身就‘啪啪’的给这个愚蠢的少尉来了两耳刮子。 “少佐,清,清军,有清军!他们是鬼呀!” 那个少尉哭丧着脸,颤抖着身子指着左边的斜坡哭嚷着说。 野泽荣作顿时全身热血涌上大脑,感觉自己的头皮都炸了起来。 他惊怒的顺着这个少尉的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模糊的黑色里,一排长枪居然近在咫尺的指向这里。 “敌袭!” “砰!” 野泽荣作只来的及惊嚎一声,耳朵里就听到一片枪声,接着胸口一痛,眼前一片黑暗。 “砰砰砰――” 顿时间,整个三百多米的山道上一片枪吼,惨叫,马鸣,所有的援朝军士兵都死死的贴着目标,一枪,一枪的把毛瑟连发快抢的子弹,射进这些完全没有任何防备的日军的身体。 几轮枪声轰鸣过后,惊起了满山的飞鸟,叽叽喳喳的飞向依然黑暗的天空,而在这条三百米的山道上,已经没有再站立一个日军。 一分钟之内,之前何长缨费尽布置,要一网打尽的日军第一大队的残兵,就此全军覆没! 而援朝军未伤一人! “卧槽你麻痹!” 二连连长气急败坏的站起来大骂:“哪个孙子先开的枪?老子连一根毛都没有捞到!” “哈哈哈哈――” 满山道都是援朝军士兵们得意的笑声。 在夜色里,援朝军三连李振华部,侦察排,狙击排,奉军周中盛哨,马德草哨,连夜累的半死爬上山坡,到达潜伏阵地,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得山谷底下一片枪声。 所有人都从三个方向吃惊的站起来,一看时间,才四点三十。 难道进攻提前了,还是日军的警戒哨发现了郝天胜他们? 然而还没等他们想好对策,下面远处的枪声就戛然而止,只有一些尖利的马鸣时断时续。 这是什么情况? 一时间,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大约又过了十几分钟,在山上的众人还在忐忑猜测的时候,下方的谷底突然燃起了几十支火把。 “哈哈哈哈哈――” 火把下面的人,同时放声大笑起来起来,在空寂的山谷里滚滚回荡着。 ------------ 第一百四十七章 舍人关阻击战一 何长缨睡得迷迷糊糊间就被徐如喊醒,他刚想毛手毛脚的摸一把徐如饱满的胸肌,过过手瘾。 就被徐如举手打开,脸上带着怪异的笑容说道:“郝连长他们回来了,都在外面等你。” “回来啦?” 何长缨猛地一惊,坐起来看着帐篷布透出来的亮光,惊怒的问道:“我不是说七点喊醒我,营部七点半准时拔营去黄州城么?” “可是现在才六点五十呀,到七点还有十分钟。” 徐如一脸的坦然。 “六点五十?难道得到的是假情报,日军不在老魈沟!” 何长缨惊疑的望着徐如,侦察排昨夜还专门化妆偷偷去了一趟老魈沟外,说是看到了日军的暗哨。 “聿――” 这时候,外面传来几声战马的鸣叫,就更让何长缨摸不着头脑了。 ――刘光彦哨不都在洞仙岭么,之前缴获的三十六匹日军战马都补充给了他,这里怎么还有马鸣? “我也说不清,就是有高兴的有生气的,你自己去问吧。” 徐如看着薄毛毯从何长缨身上滑下来,露出的胸前两点,脸色羞得通红,转身就走了出去。 何长缨一想也是,就连忙穿衣走出帐篷。 迎着朝阳和汩汩的江水,何长缨就看到四十多匹东洋战马站在浅水里,一群援朝军士兵正在给马匹洗澡。而本来该空荡荡的营地江边,此时却站满了援朝军和奉军士兵。 “打了胜仗了,卧槽,居然这么快!” 何长缨就是一头猪,也知道联军已经消灭了老魈沟的日军。 他看到沈兆翱,郝天胜,毛超,陈世杰,周中盛等人都泾渭分明的各自站在两旁,左边的喜气盈盈,右边的一脸怒色。 就连闻讯瘸着一条腿出来的杨建胜,都是一脸的哭笑不得。 这又是整了什么乌龙呢? 何长缨忍着心里的高兴走了过去。 “报告营长,我们二连,四连,一分钟之内全歼所有的日军,部队无一伤亡!” 郝天胜笑的嘴巴都合不上,扯着嗓门得意的大嚷着。 “哼!” 对面站着的李振华,方大海,马德草他们都是怒着冷哼。 “这怎么可能!” 何长缨也傻的大张着嘴巴。 洞仙岭,舍人关南坡。 在夜色里,大岛义昌站在一处山头,看着一里远近处,陡峭的屹立在黑暗里的舍人关,眼睛里光芒闪烁着叹息:“果然是一座雄关,难怪被称为开城以北第一险关!” “司令,即使是再强大的险关,在我帝国军的铁蹄之下,终会化为齑粉!” 站在大岛义昌身边的参谋长冈外史少佐,一脸的自信。 “愚蠢!” 大岛义昌在黑暗里冷声训斥着自己的这个自大的参谋长: “那么你告诉我,一户兵卫这个白痴把第一大队带到哪里去了?帝国每一位士兵的生命都是宝贵的,是未来争霸东亚的刺刀,而不是因为你们愚蠢的狂妄,白白牺牲!” “嗨!” 冈外史低头认错,现在消失了的第一大队,成为一座大山,重重的压在每一个第九旅团众军佐的心里。 隐藏在黑暗里看不见的猛兽,才是最危险令人生怖的东西。 “报告,炮兵已经准备完毕,请指示!” 炮兵第五联队第三大队的大队长永田龟少佐,在黑暗里小跑过来。 大岛义昌看了一眼东边的天空,海天交接处,已经开始渐渐变白,四周的山岭树木也开始显现出黑白杂驳的淡色。 “开始吧。” 大岛义昌冷声说道:“中午十二点之前必须拿下舍人关。” “嗨!” “嗨!” 步兵第十一联队联队长西岛助义中佐和炮兵永田龟少佐同时大吼起来。 “轰――” 随着日军炮兵阵地的轰鸣响起,一颗颗炮弹尖鸣着砸上舍人关顶,随即炸出大片的尘土。 洞仙岭舍人关阻击战,正式开始。 洞仙岭北,一线天。 十几匹日军战马在一线天的峡谷内快速奔跑,老魈沟突袭出人意料干净利落的顺利,让何长缨再次改变了主意。 当时所有的军官们都嗷嗷叫着想带兵去舍人关,去和大岛义昌第九旅团的剩下两个步兵联队大战一场。 在他们看来,除去北峡口溃败三哨的惊人损失,既然吃掉一户兵卫这1200人,援朝军和奉军联军只有一成多的损失。 那么凭着天险舍人关,阻击大岛义昌剩下这2400多人,也一定不是什么问题。 何长缨当即就否决了这个军事冒险,命令援朝军全体拔营,追上前期陆铁腿的队伍以后,集结在中和等待后续部队。 而他则是带着援朝军和周中盛,马德草他们直奔舍人关,让他们亲眼瞅瞅不是突袭的情况下,日军的真正战力。 “预备,放!” “轰!” “轰!” 随着永田龟的一道道炮击命令的下达,不断有炮弹落下舍人关清军阵地,在微弱的晨曦里,舍人关上面已经完全被烟尘所笼罩。 一轮炮火过后,千百年来从来没有经历过炮火袭击的舍人关顶一片狼藉。 虽然在来之前林云瑜就得到了何长缨的慎重叮嘱,说是东洋军队的炮火很猛烈,他也让士兵们提前寻找好坚固的掩体,可是在这一轮炮火过后,阵地上还是一片痛嚎。 虽然被炸死的并没有几个,可是乱飞的碎石弹片,还是让不少的援朝军士兵受伤。 “呸呸!” 一连副连长吕顺成等到炮火停歇,弯腰跑到林云瑜的身边咒骂着:“这些东洋狗的炮火果然猛烈,而且炸出的弹片和石片二次杀伤更加的惊人;云瑜,这里哪是什么易守难攻的天险,这要是东洋狗再炸几轮,这仗都没法打了!” 虽然在行军平壤的路上,何长缨一再讲解战壕的重要性,可是这山顶全是石头,时间又仓促,哪里能弄什么战壕。 “他们没有这么多的炮弹,都在这里打完了平壤他们怎么办?” 林云瑜压下心里的吃惊,沉声说道: “这炮火更多的是心理上的威压,正真的战斗还没有开始;大斜坡大家打得顺手,现在才算是和东洋陆军真正的面对面较量,而且,咱们依然还占着地势;这场战役,也可以让大家好好清醒清醒了。” “日军上来了,给我打!” 这时候,左边防线那边二排排长罗子强一声大吼,同时阵地上枪声一片。 “好好打吧。” 林云瑜满脸坚毅的说道:“你负责左防线,不论如何,在十二点之前,一连都得给我像钉子一般的扎在这里!” 同一时间,在整个舍人关近一百五十米的弧形防线上,枪声阵阵,援朝军一连和日军第十一联队第二大队的二三中队全线交火。 ------------ 第一百四十八章 舍人关阻击战二 何长缨领着众将领到达‘九里谷’的时候,就听到了舍人关方向传来激烈的枪声。 众将都是心里一惊,看来第九旅团真的来抢夺舍人关了! 何长缨大声的命令道:“全体换马,刘光彦,张风景,沿途所有骑兵跟我上舍人关!” 既然有战争,那么就一定会有伤亡,没有马匹,这么漫长的山脊,伤员和阵亡士兵的尸体,就很难快速的运送下来。 匆忙换完战马,何长缨双腿一夹马腹,战马‘聿’的一声长鸣,就继续驱马朝着南口一线天奔去。 过‘九里谷’,一线天,又牵马登上山脊的羊肠驿道,一路众将士风尘仆仆。 经过了两个半小时的艰难跋涉,在中午十一点十分,众人终于到达了舍人关顶。 而在这漫长的两个半小时之内,舍人关顶峰的枪声就一直没有停歇过。 虽然众人还没有达到山顶,却已经可以想见得到战事的激烈。 林云瑜的加强一连,是援朝军人数最多,军纪最好,战斗力最强的一个连队。 何长缨为了保持一连的战力,全连二百六十三人,百分之七十都是原来武备学堂步队的学员兵。 可是依然枪声不断,可见日军进攻的疯狂! 到达山顶,阵地上的惨象顿时惊呆了所有的军官和士兵。 到处都是援朝军士兵的尸体,重伤的伤员无力的躺在阵地上嘶嚎。 山顶战场,满眼都是染着鲜血的石块和日军炮弹的残片。 周中盛,马德草,刘光彦,张风景四人更是看得心惊肉跳,他们互相对视一眼,都看明白了对方的心思。 这么大的伤亡,援朝军居然能血站不退,假如是自己的哨兵,估计早就炸营逃窜了。 果然不愧是北洋学堂出来的,李中堂的心头肉娃娃兵! “报告营长,我一连损失惨重,子弹已经几乎消耗殆尽;” 林云瑜看到何长缨他们赶来,大步跑过来汇报战情:“然而我们坚决保证在十二点之前,不失一寸阵地!” 这个时候,舍人关南坡突然传来日军一片即哩哗啦的叫嚷,然后如潮水一般的退了下去。 “他们在喊撤退修整。” 懂日语的沈兆翱,也是脸颊抽搐的翻译着。 山顶战场打得实在是太惨烈了,这才不过是一个上午不到的时间而已。 假如营长真把援朝军全军带过来,没有火炮,格林炮这些重火力,士兵的子弹也十分缺乏,水源食物都没有完善的后勤供应。 那么这场战役对援朝军而言,很快能就是一场毁灭性的灾难! 几个援朝军连排长互相看看,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阵地上的枪声渐渐停息下来,只余下峰顶阵地和南坡上,两国重伤士兵的哀嚎。 “作为一个军人,一支军队的决策者,不需要你们有诸葛亮那么神机妙算,也不需要你们有关长那么绝世勇猛;” 何长缨环视身边的军官们,沉声说道:“可是你们必须时刻冷静的保持着一颗清醒的头脑,对自己的实力有着一种清醒的认识,在作出任何决策之前,还是那句话‘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记住,你的对手并不比你更傻!” “是!” 所有援朝军的军官们都面带愧色的大吼起来。 “是!” 似乎受到了影响,周中盛,马德草,刘光彦,张风景四人也不觉的抬头挺胸大声的回答。 何长缨慢慢的蹲在一具已经冰冷的尸体身边。 这个年轻里带着稚嫩的脸孔,他还有一些印象,在来平壤的路上,跟许多的学员兵一样,没事的时候喜欢拿出那本《呐喊》,一遍遍的仔细翻看。 何长缨注意到他腰间染满鲜血的布口袋里,装的满满的是一本书的形状,他小心翼翼的掏出来,拿着这本带血的《呐喊》的手,开始颤抖起来。 四下寂静,,除了那一声声痛苦的嘶嚎。 几乎所有的士兵们,都或远或近的看着他们的营长。 “营长。” 看到何长缨的身体渐渐的抖动起来,低着头颅,一滴泪水倏然滴在那个阵亡士兵的脸庞上面,沈兆翱心里五位纷杂。 然而作为一个参谋,沈兆翱知道现在并不是伤心的时候。 因为日军很快就会再次组织进攻。 “战友们,你们做的非常的好!” 何长缨慢慢的站起来,右手紧握着那本带血的《呐喊》,看着阵地上面这些几乎人人带伤的援朝军士兵,大吼起来: “在这么大的伤亡下,你们依然毫不退缩的狠狠打击着日军,你们是援朝军的骄傲和楷模,我为你们而骄傲!” “因为你们的勇敢,日军第一大队残部已经被全歼在老魈沟;现在你们已经出色的完成了阻击任务,这场舍人关阻击战,将会被写入史册,永远记载着你们为我中华民族的崛起而流血牺牲,永远会记住你们每一个英勇的无上功勋!” “营长,营长。” “打死这些狗槽的日军!” 山顶上,除了那些冰冷的尸体,即使是重伤的士兵也纷纷大吼起来。 然后,何长缨对林云瑜命令:“立即清理战场,所有牺牲和重伤的战士一律用战马带走;行动迅速,估计下一波日军就会发动全面进攻!” “郝天胜,你给我住手!” 郝天胜一脸怒气的冲到阵地南坡,抄起一把步枪就准备射击下面哀嚎的日军,被何长缨厉声阻止。 “打仗不是逞英雄,枪杀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战力的重伤兵;也不是只打顺风顺水的突袭!看着这满阵地牺牲,重伤的战友们,我希望你们都能清醒一下自己的脑子,未来的战斗只会比这更加的惨烈,艰苦。” 舍人关南坡,日军第九旅团临时指挥部。 “冈外史,现在你还认为清军的战力不堪一击?” 大岛义昌收回望远镜,望着一脸羞愧的西岛助义中佐,冷声问道:“伤亡多少?” “报告司令,轻伤还没有统计,撤下来有五名重伤士兵,舍人关南坡留下了五十六名帝国士兵,第二中队副中队长小野三郎上尉战死;我请求炮火支援。” 大岛义昌脸色变得铁青。 为了这个舍人关清军阵地,只是炮兵就打出了近四分之一的炮弹。 而上去的两个中队,已经减员了七分之一的兵力! 突然,舍人关阵地上传来一片激昂的呐喊,听得第九旅团的的日军人人变色。 这部清军怎么这么顽强,战事打得如此的惨烈,居然还能如此的振奋不殆! ------------ 第一百四十九章 舍人关顶的遥望 “这路清军和之前汉城叶志超的那些军队完全不一样,难道是清军暗自训练的真正精兵?” 大岛义昌低声说道。 还有一句话,他却没有说出来。 ――正所谓见微知著,虽无全景,但是就现在所见这部清军的峥嵘来看,只要这部清军的军力足够,那么一户兵卫的第一大队,十九凶多吉少。 一想到第十一联队第一大队可能的噩耗,大岛义昌心中烦闷的就想吐血。 作为先遣队,大岛义昌特意从第十一联队的第二第三大队各抽出一个中队,还有第五骑兵大队抽出了半个中队,补充到第一大队,交给了一户兵卫指挥。 全员共计一千一百多人,已经接近于两个标准大队,整整占了自己第九旅团此次出征平壤三分之一的兵力。 这场‘朝鲜之战’,乃至其后的‘征清之战’,帝国军部在山县有朋伯爵的率领下,之前进行过无数次的战术推演,所得的结论都是清军必败。 其间帝国各个组织,更是派出了大量的间谍,活跃在津门,北京,武汉,广州,上海,西安各地收集情报。 对清军每一支军队的番号,将领,人数,和综合战力,都了如指掌。 现在不只是帝国内部,就是西方各国列强,都一致认为于帝国的海陆军相比,大清的水师和陆军均是不堪一击。 不然大英帝国也不会一改多年的傲慢,先是和帝国签订平等条约,接着更允许帝国在伦敦发行战争债卷。 就是7月震惊世界的‘高升号’炮击沉船事件,英国政府也是捏着鼻子认了。 假如第一大队真的全军覆没,消息传回师团长那里,传回军部,传回国内,将会引起怎么样的轩然大波? 还有现在这场舍人关争夺战,假如有西方观察家在场,会发回什么样的电报到欧洲,对支撑帝国战争的战争债卷,会着怎么样的恶劣影响? 大岛义昌简直都不敢再想象下去。 假如真的因此而给帝国带来巨大的损失,那么自己只有剖腹自戕,以谢天皇! 这场之前看来一片光明,新生的朝阳帝国就要完全取代腐朽的‘老大帝国’,成为东亚新霸主的战争,是不是真的如之前所预料的那样,一帆风顺? 只是想一想,大岛义昌就感觉自己几乎被压的喘不过气来。 他长吐一口气,振作了一下精神,很多的事情都不是现在需要考虑的时候。 他现在所要做得就是拿下舍人关,然后占领黄州城,为师团主力清除到平壤城下的这最后两个障碍据点。 大岛义昌拿出怀表看了一眼,坚决的说道: “没有这么多的炮弹供你挥霍;给你二十分钟的准备时间,把你的第十一联队全部给我填上去;告诉帝国的士兵,包括你西岛助义,要么占领舍人关,要么全都给我死在南坡战场!” “嗨!” 西岛助义一脸决然的大吼起来。 半个小时之后,当日军第十一联队的近千名士兵,以着飞蛾扑火般的悲壮姿态扑上舍人关,却懵逼的看到顶峰一片空寂。 没有一个清军的影子。 阵地上一片狼藉,留下无数的弹壳和斑斑血迹。 清军居然自动撤退了? 所有的日军兵佐们一个个都面面相觑,这是怎么回事,还是清军正在酝酿着着更大的阴谋? 随即就得到了这个惊人消息的大岛义昌,惊讶的登上了舍人关。 看着顶峰狙击线上,满地的弹壳血迹,还有被火炮撕碎的肌体残片,大岛义昌眼内瞳孔猛然收缩。 阵地上居然没有留下一具尸体! 这是怎么样一支特殊的军队? 在牙山阵地上,别说清军阵亡的尸体和重伤的伤员,就是轻伤摔断腿的清军,都被无助的丢在山上阵地,没人搭理,最终成为帝国的俘虏。 大岛义昌大步走到峰顶北崖,站在那个造型独特的飞石上面,举起望远镜沿着山脊线,朝北搜寻着清军的踪迹。 不久,他就在一段山岭线上看到长长的一队清军兵马,马上都载着重伤员和战死的尸体,朝着北方行军。 然后,大岛义昌就对上了一个正拿着单筒望远镜,朝着自己这边观看的清军将领。 那个清军将领大部分的脸庞虽然被双手握着望远镜挡住了,不过看着半边脸相,似乎十分的年轻。 接着,那个清军将领似乎也发现了大岛义昌,只见他放下望远镜,露出一张年轻的过分的脸庞,脸上慢慢的炸出满脸灿烂的笑容。 接着他伸手指了指北方的山谷,右拳紧握中指朝上,向着大岛义昌的方向竖起来,左手食指中指做出剪刀状,剪向右手中指。 中指消失! 大岛义昌在呼啸的山风中,脸色顿时变得惨白,身体摇摇欲坠。 “司令!” “将军!” 旁边站着的几个将佐连声惊呼,冈外史少佐连忙扶住大岛义昌,怕他一不留神坠下无底的悬崖。 而大岛义昌紧咬着嘴唇,依然举着望远镜朝北观望着。 看到大岛义昌的满脸的卡白,武田秀三,西岛助义,永田龟等手有望远镜的众军佐都拿起望眼镜,朝着大岛义昌望的那个方向寻去。 很快他们就找到了那个脱离清军队伍,独自走到一处崖石上,站立在呼啸的山风中的清军将领。 他脸上露着一副非常欠揍的笑容,举起右手做出手枪的模样,对着舍人关众将连‘开’三枪,嘴巴还一动一动的做出‘啪啪啪’的口音。 “八嘎,这头清猪,我早晚剁了他的脑袋下酒!” 脾气火爆的永田龟少佐,气的破口大骂。 “混蛋!” 大岛义昌猛然放下手里的望远镜,一巴掌扇在永田龟的大脸上:“你用什么剁了他的头颅,用你的嘴巴?你一个败军之将,有何资格评论胜利者!” 然后大岛义昌对着手下的联队长,大队长吼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从现在开始,每过一座山头之前,都给我反复搜寻,占领制高点,每一个关口都给我建立好铁桶般的防线;除非你们也想像一户兵卫那样,全军覆没!” 整个飞石上面变得死一般的寂静,所有的将佐都被大岛义昌的话惊得色变。 那可是整整接近两个队大队1200人的兵力! 要知道牙山之战对着清国的一品提督,二品总兵,帝国军队才不过损失了87人而已。 第九旅团副旅团长小松崎力雄大佐,震惊的望着大岛义昌说道:“司令,一户兵卫少佐只是暂时联系不上,可能只是被清军截断在洞仙岭以北而已。” 听到副旅团长小松崎力雄大佐这么说,周围将佐都露出一丝的轻松。 想想也是,整整1200人的帝国军力,哪能这么容易的被这些清猪吃下去? ------------ 第一百五十章 未开打,先虑跑 “经过这场夺关战役,诸君还认为清军的战力不值一提么?” 大岛义昌冷声说道:“而且这个阵地也并不是帝国军人光荣的夺取的,而是清军主动让出来的!” 西岛助义中佐顿时羞得满脸血红。 “阵地上居然没有留下一具清军的尸体,这说明什么?” 大岛义昌的眼睛,狼一般的环视着自己的手下将领:“说明他们撤退的很从容,说明他们团结而珍惜自己战友的生命,这是一支可怕的军队!” “确实很强,不知是清军六支部队的哪一支?” 小松崎力雄也是一脸的心惊。 “都不是,对这六支部队帝国都有着详细的了解,他们都没有这种战力;而且——” 大岛义昌艰难而苦涩的望着舍人关正北方的群谷:“刚才那个清军将领已经用手势告诉我,他们全歼了第一大队!” 这时候,舍人关顶的飞石上面,众将佐都是脸色铁青,寒冻入骨! “营长,你在干什么?” 陈世杰看到何长缨放下望远镜,举手对这舍人关方向‘啪啪啪’的嘴里喊了三声,不禁好奇的问道。 何长缨放下手,走回了队伍,看到士兵们都是一脸的好奇,大声的喊道:“我是告诉山顶上正在偷看咱们雄军的大岛义昌,他的第一大队已经全军覆没,而且咱们援朝军早晚要取他的狗命。” “对,把这些东洋狗杀得干干净净!” 队伍里的士兵纷纷大吼起来。 “营长,唱——,咱们的,军歌吧?” 一个伏在马上,肚子上挨了一枪,鲜血染红了白布的伤兵艰难的说道。 何长缨看得脸色沉痛,因为倭国的野心,我中华多少大好男儿将会血洒疆场,壮烈牺牲。 可怜无定河边骨,又是春闺梦中人! “啪!” 何长缨对着这个重伤的士兵行了一个军礼,大吼起来:“向前!向前!向前!” “向前!向前!向前! 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脚踏着祖国的大地, 背负着崛起的希望, 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 整个山脊线上的士兵们都开始扯着嗓门大吼起来,奉军的士兵这些天也早已学会了这首军歌,一起跟着吼唱。 伏在马上垂死的那几名重伤员,也都是张着嘴巴小声的嘶声跟着唱,而那个要求歌唱的士兵则是在这激昂的歌声里,一边轻唱着,带着安详的微笑悄悄死去。 下午四点时分,第九旅团的主力过‘九里谷’,到达大斜坡。 在一线天南峡口那近四百米长的山道上面,横七竖八的拥满了日军的尸体,到处都是干涸的血迹,野狼乌鸦在其间争食。 “八嘎,混账!” 看得大岛义昌牙龇目咧,大吼一声,气的喷出一口鲜血。 大同江右,平壤城,大清领事馆。 平壤领事李经方,朝鲜清军总统帅提督叶志超,盛军总兵卫汝贵,盛军左军分统孙显寅,右军分统吕本元,仁字军副营记名提督衔总兵江自康,毅军分统马玉昆,吉林练军副都统丰升阿,奉军总兵左宝贵,奉军分统聂桂林,平安道监司闵丙奭,闵妃的侄子闵泳骏—— 众将领大臣济济一堂,却是一片愁云惨淡。 “现在二话都不说了,立即发兵去黄州,舍人关一带全是天险,就算日军再多人,想要全歼何守备的学员营也不是那么容易!” 听完跪在地上的杨建胜营后哨哨长洪七两一脸惊惶的禀告,左宝贵第一个站了起来,激昂的吼道。 “发兵,发多少兵?没听你的手下说漫山遍野的日军,你去多少兵填这个窟窿!” 卫汝贵冷笑着说道:“人啦,就得自知自明,有多大肚子就吃多少碗的饭;结果现在倒好,你那一营一哨六七百人就不说了,中堂老大人多年的心血,上千学员兵,一次被日军包了饺子,全玩完!” 左宝贵被卫汝贵连说带嘲的哑口无言,气呼呼的坐回椅子,满脸的血红。 什么叫做‘你那一营一哨六七百人就不说了’? 要知道自己这次入朝带了三千五百的精兵,现在倒好,眨眼就没了接近五分之一兵力,怎么可能不肉疼! “不然先派出两哨骑兵过去,能救多少就救多少出来?” 江自康不禁心里黯然,那洞仙岭四处峭壁,一旦被日军堵在死角,绝对难活,自己那个当年战死故旧的儿孙辈看来这次定是凶多吉少了。 “现在不是讨论这两营生死,救不救这两营的事情;是平壤,是你我在座诸位的性命!” 叶志超恶狠狠的一开口,满屋子将领的心都提了起来。 “既然前日大队的日军就已经出了洞仙岭,那么现在说不定日军就已经到了中和,甚至——” 叶志超幽幽的说道:“今晚就能抵达大同江左岸!” 签押房内空气猛然一凝,无人不倒吸一口凉气。 虽然众将都不愿意开口,但是都知道叶志超说的是一个无法否认的事实。 假如说之前李经方对左宝贵发兵的提议,还有些心动的话,现在叶志超三几句话,就让李经方陡然色变,不再有任何发兵的念想。 “叶军门,你有何对策?” 李经方连忙向叶志超问策,如果真被日军困在平壤,万一城陷,自己是自杀殉国,还是屈辱的甘当俘虏? 毫无疑问,这两个选择,都是李经方万万不愿意接受的。 “据报,野津道贯的命令是在西洋历15号之前,四路日军集结在平壤四面。” 叶志超望向闵丙奭和闵泳骏,而两人都是一脸严肃的点头确认。 “今天是9月8号,日军的先头部队已经出现在黄州郡,离平壤城不过是区区两天的路程;而朝中的援军依然遥遥无期,诸位可想假如日军一旦合围平壤,没有援军,平壤就是一座孤城,死城!” 一屋子将领额上都淌下了冷汗,大清现在的事儿,又有哪一个不清楚? 指着援军快马加鞭,不如相信公鸡能下蛋! “军门你说怎么办,大伙儿就怎么办?” 卫汝贵大大咧咧满不在乎的嚷道。 以着我的意思,大伙儿今晚就拔营回大清! 叶志超心里想着,却没敢说出来,望着李经方说道:“为了防止日军断我后路,我打算让吕本元带三千兵马守安州,诸位以为如何?” 听叶志超这么一说,众将立即就嚷纷纷的闹开了。 “凭什么你的人去守安州!” 事关自己的小命儿,鸭蛋兵的头子丰升阿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虽然大家作为主帅不能去安州躲避,可是把自己的兵力尽可能多的撤出去,又有哪一个不想? 要知道这些士兵可是自己拿银子砸出来的,指着未来能升官发财的本钱,哪一个舍得放在平壤当炮灰? 更何况万一平壤守不住,还指着安州的军马来救援,不是自己的主官,那个营头会出死力气! 一时间,整个平壤领事馆签押房成了卖鸭场,众将领一个个争得脸红脖子粗,谁都不愿意让一步,谁也不服谁。 ------------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天下谁匹敌 在平壤领事馆签押房里,众将一直吵到掌灯,才耐不住肚里的饥饿,匆匆妥协媾~合。 盛军,毅军,奉军,吉林练军,芦榆防军,仁字军各部,均抽出一部分兵力,协同回防安州,肃州,义州一线。 这件事儿才算勉强让众将满意,议定下来。 等到众将离开,叶志超叹气着诉苦:“伯行,你也亲眼见到了,这仗都还没打,自己这边就吵成一锅热粥了!” 此时的李经方,已经顾不得黄州城那边自己这个‘未来的妹婿’的生死,忧虑的说道:“叶军门,将近万兵力放在平壤后方各城池,平壤城内岂不空虚?” 我就是让他空虚呀! 叶志超心里想着,东西南北四方向六个城门,只要失了一个,我就有理由撤军。 不然我在后路放这么多的兵力干什么! 这样一路回国,沿途都有个接应不说,而且就算平壤打得再败坏,至少我可以保证一大半的军队能够安然回国。 真是倒霉呀,摊上这么个破差事,本来指望李经方多担待点,以后就是中堂怪罪,也不好责罚太狠。 结果这个李伯行被老头子来电训斥了一顿,再也不乱发表意见了。 叶志超一脸镇定说道:“平壤南为大同江,北靠普通江天堑,可谓易守难攻;东面两江夹立间只有窄窄的一段陆地,而且多为山地丘陵;玄武门外更有井砚山,箕子陵,牡丹台这些地势险要的堡垒据点。” “而且江自康营,左宝贵营两部近三千余人,占了平壤守军三分之一的兵力,我想不出玄武门有任何丢失的可能!现在唯一的危险就来自南城,所以我把战力最强的卫汝贵部放在这里,将战力不俗的马玉昆部,芦榆防军放在两侧照应。” 说到这里,叶志超朝着李经方拱拱手说道:“伯行,想拜托一件事儿。” 李经方微微一愣,随即就怒着想到,叶志超不会是想让自己当这个洞仙岭大败的替罪羊吧? 那简直是痴心妄想! “但说无妨。” 李经方的声音就有些生硬。 “学员营洞仙岭大败的事儿,我自会向中堂大人请罪管理不严,没有阻止学员军和左宝贵的冒进。” 叶志超心想着学员营我管不了,左宝贵是八旗专门养着竭制我北洋的忠狗,这板子怎么说也打不了我的头上来吧。 到时候,说不定还要降罪左宝贵蛊惑学员军南征。 不过那样岂不更好? “此事与叶军门无关,只怪左宝贵不自量力,一心南下惹祸。” 听到不是让自己顶岗,李经方立即就和颜悦色了起来。 ――只是可惜了我那小老弟何长缨,国朝难得的风流人物,真是应了那句老话,‘自古天才多夭折!’ 叶志超心想着,我要的就是你的这句话。 说完了这事儿,叶志超继续说道:“安州,肃州事关平壤守军的安危,八千军马众多营头集中在这两城,没有得力大将运筹帷幄;我恳请伯行移步安州坐镇。” 李经方微微一愣,一缕喜色不禁涌上了脸庞。 这个叶志超果然不愧是父亲的膀臂,够意思啊! 平壤城南七十里,中和城。 在夜色里,何长缨带领队伍来到中和城,在南城外结营的士兵们都是欢呼着叫嚷起来。 接着,营地的将士们看到马上驼负着的惨烈尸体,还有躺在担架上的伤员,顿时所有人都一脸肃然,沉痛不已。 “左尚青,立即对伤员进行救治;徐如,你带警卫队到城里买三十九副棺材,价格往高的给,棺材不够就高价买门板顶;其余各部炊事兵准备热水晚饭,所有士兵立即集合。” 何长缨抬头看了一眼恭敬的站在一边迎候着的中和城的官员,对通译金永俊说道:“中和城的官员由你负责,黄州郡的守城部队来了没有?” “来了,一共一百一十九人,都在中和城里面等着大人您的命令;百姓们一听为咱们打倭夷的天兵抬担架,都踊跃报名。” 金永俊恭敬的对何长缨说道。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何大人只要不中途坠落,绝对是北洋未来的接班人,是未来数十年内,除了大清皇权下的老大! 而且他的话也真的不含半点的掺假。 朝鲜的百姓历来就向着清军,痛恨东洋人;更重要的是四人换班抬一趟平壤,两天的路程,每人就能挣三块的光洋。 对于一两银子够一家老小半年花费,很多人手里从来都没有摸过明晃晃的光洋的朝鲜百姓来说,这种天大的好事儿可是百年难遇一次。 消息传出去,半个黄州城的劳力都去报名。 何长缨点点头,走过去由金永俊翻译着,跟那几个中和城的官员聊了几句,随即走到了笔直站立成一个个方队的援朝军,奉军三哨的阵列最前方。 在摇曳的丛丛篝火里,在战马微微的嘶鸣中,所有人都激动的望着何长缨。 何长缨注意到一旁站着的周中盛,马德草,刘光彦三哨里面很多的士兵,也在右胳膊上系上了红布条。 “经过了大斜坡,老魈沟,舍人关战役,我联军完美的全歼了日军相当于两个大队兵力的先遣队,击退了第九旅团的正面进攻,击毙超过900名日军,俘虏了包括日军第一大队长一户兵卫少佐在内的230人;” 何长缨扯着嗓子大吼起来:“士兵们,这是我国朝自1840年开始,面对外部侵略,整整54年的屈辱历史里,最伟大,最完美,最英勇的一次大胜利!我们狠狠的打击了那些怀着狼子野心的小丑,我们中华民族将以此战役为起点,终将屹立于世界最优秀民族之林,笑傲天下,无之于敌!” “我为你们而骄傲,我们每一位身于其中的战士们都应该感到无比的自豪,我们是华夏当之无愧的守护神,我们是一支战无不胜的铁军!” “战无不胜,无之于敌!” 何长缨高举着带着红布条的右臂,大吼起来。 “战无不胜,无之于敌!” “战无不胜,无之于敌!” 所有的士兵们都激动的高吼起来,一波接一波,声震云霄。 震得在一旁观看的中和官员们,和城墙上看热闹的朝鲜守军们,均是人人骇然变色。 如此雄军在手,天下谁能匹敌! ------------ 第一百五十二章 噩耗 黄州城。 “金郡守,我们帝国军队是在为你们朝鲜皇帝和百姓流血打仗,让你们提供一些军粮,出一些军夫,你们有什么理由推迟?你们黄州的刁民大大的坏,都该统统死啦死啦地!” 大岛义昌脸色铁青的坐在黄州府衙的大堂上面,把桌子拍的‘啪啪’的响,怒吼道:“你不要逼我封死城门,让士兵一家家的搜!” 黄州郡守金昌硕一脸的晦气,早知道就带着一家老小去平壤投奔监司闵大人了,听说清军在洞仙岭杀的这些东洋狗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别的不说,那几百个垂头丧气的日军,可是自己亲眼所见。 活该! 让金昌硕出去为帝国军队准备粮食和军夫,大岛义昌对匆忙走进来,一脸黑色的冈外史说道:“人数清点出来没有?” “司令,大斜坡共发现635具帝国士兵的尸体,老魈沟263具,野泽荣作少佐阵亡,没有发现一户兵卫少佐的尸体;听说清军俘虏了——” 冈外史没有再说下去,感觉自己的脸羞耻的跟火烧一般。 “八嘎,一户兵卫这个猪猡怕死鬼,为什么不剖腹谢罪!” 大岛义昌气的火冒三丈,声音在大堂里面滚滚咆哮。 众将佐无不满脸羞愧,愤怒,眼睛里全是火苗。 “司令,这些清军现在肯定现在就在中和,我请求连夜发兵,全歼他们,为我帝国儿男报仇雪恨!” 第二十一联队联队长武田秀山中佐,满脸怒火的站出来请兵。 “混蛋!” 大岛义昌拿起桌子上的案卷甩向武田秀山:“因为你们这些自大的愚蠢,帝国已经损失这么多的兵力,你难道想把旅团带进深渊!” 大岛义昌气呼呼的坐了很久,开始发布命令:“第十一联队二大队负责守城,不许任何朝鲜人进出黄州城;冈外史,你给野津将军写战报,请求下一步的命令!” 在巨大的损失下,大岛义昌不得不停下进军平壤城的脚步,等候师团长野津将军的决定。 一想到将军得到消息之后的失望和震怒,大岛义昌羞愤的直想自戕谢罪。 一户兵卫这个蠢货,等到攻下了平壤城,一定把你送上军事法庭枪毙! 大岛义昌恶狠狠的想着。 津门,直隶总督衙门,荷花苑。 夏末时节,初秋的海风送来满院子的清爽,荷池里的荷花已经开谢,一个个莲房亭亭玉立,在风中微微摇曳。 李鸿章难得偷闲半日的清净,在姑爷张佩纶的提议下,一家人在荷花池边张罗了两大桌子的时令瓜果糕点,又让厨里准备了几个下酒小菜。 李鸿章准备跟大姑爷和两个儿子小喝两盅。 大儿子李经方的继配张氏,侧室何氏,嫡子李经述的夫人朱氏,两个女儿李菊耦和李经溥,还有李经方的大女儿李国香,几人坐在一张桌上轻声谈笑。 女婿张佩纶,嫡子李经述,小儿子李经迈,外甥张士珩,则是陪着李鸿章闲聊。 而以大孙子李国杰为首的一群小霸王,则是在池边的假山,花丛,亭阁楼榭里嬉闹玩耍。 李鸿章吸了一口水烟袋,欣慰的笑着说道:“经方在平壤表现很好,和平安道监司闵丙奭,闵妃侄子闵泳骏相处的十分融洽。” “舅舅,我怎么听说日军要打平壤?” 张士珩这几天在忙着为要去朝鲜的4000练军准备各种物资,已经有几天没有进总督衙门这个门了,憋不住的问道。 “哼。” 李经述轻轻的哼了一声,提醒张士珩这个机械狂,家庭聚会莫谈国事。 “哈哈,无妨。” 李鸿章笑着说道:“东洋不过区区一个师团16000人的兵力,就想打下咱们两万人防守的雄城,不啻于痴人说梦;不过是打着大声打干雷吓唬人的主意,想多加点筹码,好从调停里多沾一点便宜!” “楚宝还不知道,” 旁边的张佩纶摇着羽毛扇,笑着接话道: “前几天俄国那个列夫男爵的话传了出去,让诸国哗然,彼得堡那边更是去电严责;前儿俄国领事王厚还特地来总督衙门解释,说这只是列夫的私人不当言论,俄国从来没有这种想法。” “他是被何守备打轻了!” 李鸿章的小儿子李经迈,自从去了一趟合肥,昨儿才匆匆赶回来,在肥西对着何长缨的各种事迹一番打探,对何长缨的敬仰之情简直如黄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 昨晚私下在对父亲的汇报里,全是各种由衷的赞叹。 不过在李鸿章的耳朵里听着,怎么听都像是王八对绿豆的惺惺相惜? “所谓的四路大军合围平壤,山县有朋又要率领第三师团到朝鲜,不过是玩着增兵仗势的噱头;聂士成今儿已经回了津门,不久也要带四千精兵去朝鲜,还有正向鸭绿江集结的各部军马,这仗不是那么就容易大打起来的。” 看到女人们那桌也在留心,李鸿章就放大了声音。 李经方的继配张氏,侧室何氏,还有大女儿李国香,顿时都露出了一丝的轻松神情。 “父亲,那个何守备的《呐喊》确实不同凡响,我借着还没看两天,妹妹就催要了几次,还是央求经述,从外面给我重新买了一本。” 李菊耦娇俏迷人的少妇脸蛋儿笑盈盈的如花开放,不过那话里的意思说得众人都听得明白。 李鸿章让何长缨破裂进内宅荷花苑不说,还让李经溥作陪,听说两人在‘无意’间,还互相摸了两次手儿! 还有小三经迈专程去肥西,打听何长缨的事情。 在座的又不傻,此时还能不明白父亲的心思? 众人怕李经溥脸嫩,一个个都苦忍着笑容,不敢笑出来。 可就这,李经溥的俏脸还是腾的一下变得通红,连一对精巧的小耳轮也被羞得像红玛瑙一般通透。 “大人,平壤急电!” 李鸿章的新任‘卷帘大将’,任建全大步匆忙小跑过来。 “说得什么?” 一听平壤,再一看任建全的脸色,李鸿章的一颗心就沉了下去。。 张佩纶连忙站起来接过,飞快的扫了一变,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怎么,平壤城如何?” 李鸿章再一看张佩纶的脸色,就感觉自己的头在发晕。 “平壤城安好。” “呼——” 所有人都如窒息的鱼儿一般,得到了一口新鲜的空气。 “不过何长缨领着新军营和左宝贵的一营奉军在黄州郡遇伏,除二十一名奉军逃回平壤外,余下全军覆没。” “哐当!” 众人闻声望去。 只见李经溥卡白着俏脸,打翻了桌上的杯子,流了满桌的茶水。 ------------ 第一百五十三章 去朝鲜 清晨,中和城东,望雁山。 在一片平坦的小山坡地,四十六座新坟萧然肃立,每一座坟前都用山下河道的片石立做墓碑。 碑面上歪歪扭扭的刻着阵亡战士的姓名,籍贯,所属连队和所参加的战役。 在相对不远的地方,也埋着一个新坟,是昨夜一个绝望自杀的日军士兵,何长缨也让士兵给他起了一座坟茔,上面写着他的一些基本信息。 “砰,砰,砰!” 所有的联军士兵军官,都严肃的列阵立在联军阵亡墓地前,对着天空,举枪射击。 “出发!” 何长缨大吼一声,目光望着正北,那里是平壤。 然后又看向正南方向,那里是黄州。 何长缨低声说道:“大岛义昌,咱们平壤见!” 东京下町,山之手华族贵族区。 东洋帝国伯爵,原内阁首相,现任伊藤博文内阁法相,枢密院院长,陆军大将,征清第一军司令山县有朋,正不耐烦的等待着女儿山县小曼。 “喜郎,你去催促一下小曼;” 山县有朋睁着大眼瞪了自己的外甥一眼,爆着脾气吼道:“这么拖沓,在军队里,我的军棍早就打下去了!” 井上喜郎脑袋一缩,连忙往楼上跑去。 他不是去催促表妹快一点,这么大的嗓门,隔壁的邻居都能听得见,还用得着自己去喊? 他不过是要躲一躲当年醉了酒,就拿着皮鞭到处乱抽人的舅舅的锋芒。 看到外甥那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山县有朋就气的想上去给他两脚狠的,还气呼呼的坐在茶几前喝着茶,突然‘咦’了一声。 只见在报纸的一角,一个大大的标题进入了山县有朋的眼睛: 这就是你们的文明? 作者正是自己刚才想踹两脚的外甥,井上喜郎。 山县有朋拿起报纸打开。 喜郎8月途经大清津门,遇一清国青年何长缨,在大沽口炮台海滩面对沙俄暴徒,以一敌四毫无畏色,大打出手,打得沙俄暴徒鬼哭狼嚎。 其间更有数句奇语,则令人振耳发聩,深为感叹。 而近日传入我国,另我东京纸贵的《呐喊》,也出自何君之手。 喜郎观之,此书实乃我东亚五千年来未有之奇书也。 喜郎暗叹,‘老大帝国’也有英杰,可惜不为腐朽大清所用,我东洋帝国如初升之朝阳,未来不可限量也。 然举国上下一心学西洋,如《呐喊》中寥寥数语所述我帝国吸纳之弊端:不加分拣,精华与糟粕同纳。 甚为憾事! 今记下当日何君奇语,于诸君分享,望诸君学西洋之时,万不可迷了方向,依然保有我大和民族的赤子之心! 何君语录一:这就是你们的文明?带着枪炮,军舰,刺刀,强闯进来,逼迫我们签订你们所谓的平等公约的文明!一点不顺心,因为个人私怨,就要大开杀戒屠戮无辜的文明! 何君语录二:至今为止,我泱泱东亚没人主动登上你们的领土逼迫过你们做任何的事情,没有在你们的领土上伤害过任何一个人,可是你们呢?你们都在我们东亚的领地上做了些什么!就这样,你们居然还自诩为文明人,我们是野蛮的未开化的民族,谁文明?谁野蛮?你们还要不要脸! 何君语录三:今天,我把话放在这里,我亚洲的崛起,将是世界之不可逆转的洪流;天下大势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则亡,在你们的有生之年,将会荣幸的看到一个伏波万里的大帝国的崛起,将会看到一个由我泱泱东亚主导的世界文明。 “八嘎!” 山县有朋气的一巴掌拍在茶几上面,拍的茶杯茶壶都弹跳到地板上,碎了一地板子的茶水。 “有朋,小曼收拾总得需要时间,时间不还很早么,值得发这么大的脾气?” 二楼木质楼板上传来一阵木屐的声音,一身淡粉色樱花合服的山县小曼和母亲雅子,走了出来。 “还敢顶嘴,真以为我不敢揍你么?” 山县有朋年轻时没事儿整天打老婆,这些年地位尊贵了,就没有再动过手。 可是看了这篇该死的文章以后,他的手就非常的痒痒,很想揍人。 “喜郎,你个狗养的,谁让你写这种垃圾文章,你是在替清猪宣扬么?不怕我一枪毙了你!” 山县有朋瞪着大眼,朝着站在雅子母女身后的井上喜郎吼道。 “舅舅,这,这篇文章主编拿给梧楼大人看过,点头才发表的。” 井上喜郎躲在舅母的后面,小声解释。 “这个三浦,天天都和军部对着干!” 山县有朋大吼着:“普鲁士军制有什么不好,法国在欧洲一天比一天落后,还要学法国?真是一头死不知悔改的猪!” 山县小曼碎步走到父亲的身边,蹲下来要清理地板上的碎瓷片,好奇的瞅了一眼报纸,‘呀?’的一声,轻声叫了出来。。 “怎么?” 山县有朋怒视着女儿。 “没,没什么,瓷片划到手了。” 说着谎话,山县小曼俏丽的小脸就变得通红。 “小曼,伤着没有?让妈妈看看。” 雅子一听女儿这么说,就连忙也蹲下来握着女儿的手看。 可是一双小手莹白如玉,哪里有什么伤痕? 雅子看着女儿满脸的红霞,躲躲闪闪不敢正视自己的眼睛,也愣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收拾个屁,走!” 山县有朋又狠狠的瞪了外甥一眼,训斥道:“到了朝鲜给我管好你的狗爪子,不然我剁了它!” 说完,山县有朋站了起来,大步的咚咚的走了出去。 “小曼,您这是怎么了?” 雅子狐疑的望着满脸红霞的女儿问道。 “没什么,妈妈,我和表哥走了,不然父亲又要生气了。” 山县小曼慌张的站起来,掂着自己的皮包就朝着门外走去。 “这孩子。” 雅子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望着井上喜郎说道:“喜郎,小曼就拜托您了。” “那是应该的。” 井上喜郎看着妹妹略显慌乱的背影,心里叹息着,妹妹不会被那个清国的何君强抱了一次,就情窦初开的陷进去了吧? 那可是真麻烦了! 身为新闻记者,井上喜郎的消息远远比闭塞的妹妹要知道的多。 这次去平壤,本来没有妹妹山县小曼任何的事情。 不过之前那个追着妹妹一直追到津门的列夫到了朝鲜,成为俄国驻朝鲜领事韦伯的助理,舅舅就突然强行要求妹妹跟着一起去朝鲜。 只里面会不会有什么玄机? 看着院子里妹妹单薄的背影,一缕忧色涌上井上喜郎的眼睛。 ------------ 第一百五十四章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 横滨,富贵楼茶屋。 昨夜在一个雏妓的小身子骨上癫狂了一夜的东洋帝国首相,内阁总理大臣伊藤博文,神清气爽的走进茶座。 “什么事,这么急;山县走了么?” 伊藤博文手里拿着一卷书坐了下来,他的宠伎,茶楼的老板阿仓亲自斟上热茶, 虽然阿仓已经渐渐年老色衰,不过丰满多肉,伊藤博文还是抓了阿仓的两把屁股,才笑呵呵的放手。 外务大臣陆奥宗光,和新上任的文部大臣芳川显正,两人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伊藤博文好女色,而且不分美丑,上眼了就去勾引,这是整个东洋都知道的事情。 “山县大将将在今日启程去汉城;首相阁下,请您过目这份报纸;” 陆奥宗光恭敬的把茶几上的晨报递给伊藤博文:“这个三浦梧楼简直是为清国为伥;还有这个井上喜郎,听说是山县的外甥,我都奇怪山县大将怎么不一枪崩了他!” “哦,这么有趣?那我倒要好好的看一看。” 伊藤博文把手里的书放在茶几上,拿过报纸,仔细看了起来。 然而他只是看了一眼,就笑着说道:“原来是《呐喊》的作者何长缨写的?这本书现在在东京都传疯了,虽然帝国的青年们对他关于中国未来的推想是骂不绝口;但是里面的很多内容,包括那个‘铁屋子’,可是惊醒了许多的帝国浑噩青年。” 这时候,陆奥宗光和芳川显正才惊讶的发现,首相阁下放在茶几上的那本书,正是中文版的《呐喊》! “首相阁下!” 陆奥宗光痛心疾首的望着伊藤博文。 “陆奥,” 伊藤博文抬头冷声说道:“你怎么还不明白,华夏方圆万里,人口超出帝国七倍,其间如何没有天纵之才;难道你们选择闭上眼睛看不到,对方就不存在了么?” “帝国此次孤注一掷的和大清决战,只能胜不能败!假如失败――” 伊藤博文幽幽的说道:“帝国就此陆沉,从此彻底的沦为低等民族,一切自然休提!” “那样――” “那样胜了以后呢?” 陆奥宗光才说两个字,就被伊藤博文蛮横的打断。 “砰!” “我东洋帝国不过弹丸之地,就算得到了朝鲜,台湾,撷取了巨大的战争红利,那又怎么样? 伊藤博文重重的拍着桌子吼道:“战争惊醒了这个‘老大帝国’的精英们,万里的方圆,七倍于我国的人口;你们好好的想一想,就算此次小小的资源贫乏的帝国吃得再饱,从此卧榻之策多了一个生死之敌,你们睡觉的时候难道不做噩梦么?” “那么就打到北京,彻底打垮他们。” 芳川显正激动的说道。 “这就是山县所想,可是假如满清退到西安,成都,武汉,帝国也一路追过去?极限动员的二十万大军,面对三点五亿的中国人的汪~洋大海,你们想自杀?帝国为什么发布《告十八省豪杰书》,就是怕大清的汉人和满人真正的拧成一股绳,对抗帝国!” 陆奥宗光和芳川显正沉默不语。 “战争从来都是政治的延续,发动战争,就是为了结束战争!” 伊藤博文狠狠的说道:“在结束战争之后,甚至从现在开始,帝国就都要开始拉拢大清的优秀人才,培养他们和帝国的亲善,帮助他们在大清取得更大的权利;甚至帮助他们打倒大清,建立一个隐性受到帝国控制的政府!” 看到两人低头沉思,伊藤博文放缓了脸上的颜色说道:“这个何长缨,如此优秀的人才,帝国的情报部门居然能没有他的任何记录,这是根本无法原谅的失误!陆奥,你告诉川上操六,我要这个何长缨的一切具体信息,看未来是不是一个能够和帝国合作的聪明人。” “嗨!” 陆奥宗光大声的低头回答。 平壤,大同江左,栽松院堡垒,毅军防御阵地。 在高高的大树上面,陈二牛靠在大树丫子上朝东眺望。 听到营官许都司说日军要来了,今天一天陈二牛和哨里的兄弟们的心都提吊着,生怕日军过来,说不定自己运气差,就看不到明儿的太阳了。 现在平壤城一片议论纷纷,说是前几天那队牛逼哄哄的唱歌的学员兵和左宝贵的一营奉军,被日军在洞仙岭杀的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只有二十一人逃回平壤。 听得大伙儿心里都发寒颤。 什么时候,这个在大清地面上人人都瞧不起的罗圈腿儿,居然变得这么厉害了! 也不知道老子命硬不硬,能不能逃过这场劫难? 陈二牛仰在树枝上面,看着渐渐变暗的天空,越想心里越慌。 “老二,老二,下来吃饭,他娘也不怕睡死了摔下来砸死你这个狗入的!” 陈二牛从小玩到大的邻居陈六两,在下面扯着嗓子吼道。 “摔死了我,你妹子杏儿不是要守寡了。” 陈二牛慢悠悠的坐起来,贫嘴回了一句,然后他的身体就猛地愣住了,双眼睁得跟牛眼一样大,吃惊的望着东方。 “我呸!指着这句话,杏儿你就别惦记着了。” 陈六两在下面笑骂着说道:“不是我义气,特地叮嘱我家老头子,多少媒婆都把我家门槛都给――” “日军,日军!” 陈六两的话顿时被陈二牛的尖叫声给打断,听得陈六两全身一麻,感觉着三魂六魄顿时都去了一半。 在陈二牛惊惧的眼睛里,他看到远方山坡上,一线无休无止的行军线,穆然在高坡出现。 里面虽然有红色的似乎像是练军的衣服,可是不是黄州的练军都死完了么?而且那黑褂子白裤子黑帽子的日军军装,陈二牛却是清晰的看在眼里。 “日军,日军!” 陈二牛顿时惊得全身发炸,只是拼命的扯着嗓子大喊起来。 顿时,整个栽松院堡垒里面乱成一锅粥,刚刚端起饭碗的毅军无人不惊慌失措的破口大骂。 他麻痹,怎么选择这个点儿来? 吃顿饭,当个饱死鬼都不让! “砰砰!” 顿时警报的枪声在栽松院响起。 “砰,砰,砰!” 接着土器店,水湾桥,桥头堡阵地的预警枪声纷纷响起。 然后枪声传到大同江右岸,随即平壤城外各据点,朱雀门,玄武门,七星门,――,还有各段城墙上面均是枪声大作。 一时间,整个平壤城都风声鹤唳的惊惧起来,士兵们纷纷骂娘的放下饭碗,营官们急着找自己的哨官,哨官哨长急着找自己的什长棚长,而什长棚长纷纷扯着嗓子大吼着集合自己的小队。 到处都是一片动荡,到处都是一片哗响。 一片鸡飞狗跳! ------------ 第一百五十五章 江湖越老,胆子越小 大同江左,栽松院堡垒。 所有的清军都趴在掩体后面,架着快利步枪,死死的盯着正前方。 堡垒线的正前方,是一大片提前清理出来的空地。 堡垒左靠大同江的一条支流,右边都是泥泞的水田,栽松院正好卡在这条百米宽的要道上面。 在众人喘着的粗气里,一片马蹄声传来,接着河边的拐弯灌木林子的路上闪出来一个人影。 来了! 所有的士兵的心都提了起来。 清军? 堡垒后面的士兵们,都傻了似的大睁着眼睛。 “都别上当,假的,后面还有日军,看错了我敢挖眼珠子!” 看到众人恼怒的瞪过来的眼睛,陈二牛急的直蹦。 所有的士兵们又惊疑不定的继续望去,果然在走出来十几名清军之后,就走出来一队日军,众人均是心肝一颤,然而随即却化成了满眼的疑惑。 那些日军,居然都是赤手空拳的被反绑着双手,用绳子串成一串! “卧槽,那个不是那个何守备么?” 看到骑在战马上的何长缨,一个毅军士兵大惊道:“不是说他们全军覆没了么?” “咯咯——” 另一个毅军吓得脸色卡白,牙齿颤抖着说道:“不会是鬼军吧?” 旁边听着的毅军士兵,看着外面渐黑的天色,都是吓得脑袋一缩。 “鬼你麻痹!” 负责栽松院堡垒的哨官黄明河,一巴掌盖在这个士兵的脑门子上,激动的大吼道:“你们个傻比还不明白?人家是打大胜仗了,二牛这傻比看到的日军,都是人家的俘虏!” “可不是说他们被日军伏击全歼了么?” 一个士兵惊骇的张大着嘴巴说道。 “白痴,那是临阵脱逃的逃兵在谎报军情,那二十一颗猪脑袋算是保不住了!” 黄明河大笑着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出去迎接!” 听到预警枪响,平壤城内的所有众将官员,都匆匆赶到大同门城楼眺望敌情。 “叶军门,这日军来的真快,会不会乘着胜势,今夜就会进攻?” 李经方心里面大呼倒霉,早知道日军来这么快,他今天白天绝对就溜到安州去了。 弄得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了。 不然传回去,不说父亲会如何失望,就是朝廷清流和天下百姓的幽幽众口,都能把自己说成临阵脱逃胆小如鼠的胆小鬼,活活把自己给羞死! “今夜应该不会,他们一路强行军,身体绝对十分疲惫;况且栽松院那边,一直也没有枪声。” 叶志超看着渐落的夜色,一脸的愁容。 这仗儿,终究是免不了要打一场啊! 平壤城内只备有一个月的军粮,虽然弹药足够,可是火炮和炮弹奇缺,而且北朝鲜马上就要进入严寒的冬季,士兵们穿的却都是夏装。 万一日军围城三几个月,或者更加漫长的时间,先不说别的,只是后勤就能让人崩溃。 “要不咱们全军出击,以强军一举打垮这路疲兵,为新军营报仇雪恨!” 左宝贵跃跃欲试的提议。 叶志超心里面一阵烦闷,直接铁青着老脸不搭理他。 “不是吧,日军居然过来了!怎么回事,栽松院那边都死绝了么?” 卫汝贵惊怒的嚷道,拿起单筒望远镜就看。 “麻痹,是新军营和奉军;我曹尼玛比,怎么活捉了这么多的日军!” 才望上一眼,举着望远镜的卫汝贵就失口大叫起来。 城墙上众将听得纷纷色变,不是说新军营遇伏没全军覆没了么? “哦——!” 这时候,大同门楼上的众将看到船桥里左岸的三个堡垒里,涌出大股的毅军和盛军,一路欢呼着朝着那个不断走近的队伍迎去。 这时候,众将就算是一头猪,也知道那二十一个逃兵在谎报军情了。 不是新军营和奉军营被日军歼灭,而是他们打败了日军,而且俘虏了大量的日军。 三骑快马飞快的在大同江的船桥上飞奔过来,李经方接过卫汝贵手里的望远镜一看,大笑着说道:“最前面的那个是新军营步兵四连连长毛超,我总督衙门原来的亲兵队长。” “大胜,大胜,” 毛超,陆铁腿,鲁招妹驾驭着战马,一边纵马奔跑,一边大吼:“我援朝军,奉军联军,在洞仙岭全歼日军第十一联队第一大队全军,击毙日军899人,俘虏日军229人,活捉日军第一大队大队长一户兵卫少佐!” 城楼上的众将,一个个都面露出匪夷所思之色,跟看鬼一样的看着在城楼下来回纵马奔跑,不断呐喊的三人。 “好一个何安之,真不负父亲的一番厚望!” 李经方欢喜的无语言表,两手重重的拍打着城楼上的城砖。 叶志超感觉自己的头皮直发炸,耳朵里只有一个声音:这怎么可能? 日军如此强盛,指着这队学员新兵蛋子,加上左宝贵的一营一哨奉军,区区一千四五百人,怎么可能全歼了军力几乎都是一比一的日军! 叶志超感觉自己大脑缺氧,直发昏,双手重重的支撑在城墙上。 “好一个何长缨,果然是人中龙凤,没让老夫走眼!” 左宝贵欢喜的哈哈大笑,转身就朝着门楼下跑去。 “这小子,以前怎么没看出居然有如此的能耐?” 江自康也是扶须而笑,甚感欣慰,这下二弟总是没话说了吧? 都耽搁了这么多年。 “啊——” 丰升阿重重的打了一个哈欠,刚儿才准备好了大烟泡子,结果就被搅和了,现在既然都是虚惊一场,还是会去抽两口压压惊才是正事儿。 至于军功,说实话,身为旗人大爷的丰升阿压根儿就瞧不上。 这不过是老佛爷,皇帝丢给这些汉人狗奴才的骨头棒子而已,真正的好肉,早都进了旗人大爷们的肚儿里去了。 何必像他们那样,打生打死的抢那没有几根肉丝儿的狗骨头? “这个何守备,实乃少年俊杰。” 马玉昆感叹着说道。 “大清上国果然猛将如云,扫荡这些东洋小丑,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平安道监司闵丙奭和闵妃的侄子闵泳骏,均是大喜过望,嘴里面的各种赞美更是不绝于口。 这些天里,两人看着平壤城里面这些所谓的大清一等猛将的龌龊,心里既无奈又悲哀,还有无数的彷徨。 现在终于是一扫而空了! 这个何守备,未来明显是要接李中堂的位子的。 只要有何守备这样的猛人撑着北洋,即使这些大清老将再无能龌龊,朝鲜的局势再败坏,只要能牢牢的团结在何守备的身边,大家未来的前途显然都是一片光明。 “叶军门,走,下去迎接安之凯旋而归;问清了战果,我今夜就给父亲打电报,昨夜的电报,唐突了!” 李经方喜欢的合不拢嘴,心里面不禁有些看不起叶志超这个一品提督。 真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 ------------ 第一百五十六章 你还敢笑 这个叶志超已经落伍了,包括卫汝贵,江自康,马玉昆这一些当年跟着父亲的老将。 北洋的未来,就要看这些年轻人的了。 在这一瞬间,李经方似乎有了一些明悟。 “走,咱们去迎接何守备。” 叶志超提了一下精神,脸上也炸出了一片笑容。 虽然事儿出乎了他的所料,但是不管怎么说,这对他来说也是一个天大的好事儿。 皇帝前两天还下旨严斥自己龟缩在平壤,有了这个战功,以前的畏敌之说不但不攻自破,而且这次少不了自己的赏赐。 大庆门外,援朝军临时驻地。 吴威扬今天早上带领骑兵连和大量的物质来到平壤城,随即就听到了援朝军在洞仙岭全军覆没的噩耗。 当时吴威扬就差点没有晕死过去。 整个骑兵连的士兵们,无不群情激奋,纷纷要求立即到黄州郡去和日军拼命。 吴威扬强行命令骑兵连在临时营地驻扎,而他把则是找左宝贵,要亲自询问那二十一个逃回来的奉军。 不过左宝贵却说已经把那二十一人调往安州去了。 所以今天一天,吴威扬都是在巨大的煎熬中度过。 对何长缨的军事能力,吴威扬不敢轻言下断语,可是林云瑜和沈兆翱和何长缨在一起,怎么可能轻易的陷入日军的包围伏击? 整整的一天里,援朝军营地里面一片死一般的寂静,所有的官兵心里面都给压着一座大山般的沉重。 接近晚饭时间,突然传来日军前来的消息,整个骑兵连顿时都沸腾了起来,纷纷磨枪立马要跟日军拼命。 吴威扬和段熊波连忙压制住士兵的扰动,就准备去大同门城楼去请战,却吃惊的看到对岸船桥三堡的士兵都冲了出来。 吴威扬连忙拿着望远镜查看,随即全身的身体都开始颤抖起来。 “大胜!大胜!” 不久,众人就看到毛超一行三骑奔过大同江,一路高喊着声音隐隐传来: “我援朝军,奉军联军,在洞仙岭全歼日军第十一联队第一大队全军,击毙日军899人,俘虏日军229人,活捉日军第一大队大队长一户兵卫少佐!” “哦——!” 骑兵连的士兵们纷纷高呼着大跳起来,朝着大同门那三骑扑去。 今夜,大同江畔,平壤城,注定无眠! 津门,直隶总督衙门,内宅。 李鸿章吃了两筷子清炖蟹粉狮子头,就索然无味的放下筷子,一大家子人都围着大桌子吃得默默无声。 虽然平壤新军大败的消息被严密的封锁着,可是每日往来汉城,平壤的商船,要不了多久就会把这个惊人的消息散播开来。 然后就是举国哗然吧。 就像叶志超在牙山一枪未发,狼狈逃窜的所作所为,不也是从平壤那边的商人嘴里传出来的么? 虽然在津门,京师,大家都没有明说,可是私下里有哪一个不评论这件事儿。 哪一个不是满嘴大笑,幸灾乐祸的鄙夷! 甚至宫里面的两位,都应该已经听闻叶志超在牙山的丑事。 不过因为现在平壤大战将起,所有的人都憋着气儿,等着大战的结果而已。 假如胜了,那么之前的一切,自然休提。 可是假如败了? 李鸿章忍不住打了一个重重的寒颤。 帝党那一帮子人,现在都憋着劲儿等着把自己李鸿章,把淮系彻底的踏进淤泥里,永世不得翻身吧! 8月底,帝党的急先锋,翁同龢的门生,珍妃瑾妃的老师,翰林院待读学士文廷式上书弹劾自己“衰病昏庸,贻误大局”。 甚至连自己的女婿现在无官无职的张佩纶,都被文廷式连带着骂为“东床快婿”,讽刺女婿“蒉斋学书未学战,战败逍遥走洞房”。 他文廷式的朋友梁鼎芬,把老婆托付给他,结果这个文廷式无耻的霸占了梁夫人的身子,而且还给他一气儿生了三个孩子,这事儿弄得天下皆知,他倒有还脸弹劾别人? 李鸿章不忿,上书皇帝抗辩,结果皇帝反而把自己斥责一顿,不了了之。 只是想想,李鸿章的心头就一阵的悲凉。 什么事儿,老佛爷心里都明镜儿着了。 可是事关她爱新觉罗的万代江山,就躲进院子里冷眼看着自己和当年淮军这些为大清拼死的老将们,一点点的被这些帝党糟践。 昨儿,李鸿章特意让盛怀宣去租界,和英德俄美法的领事们摸了一下底儿,可是依然一无所获。 “看来,平壤这场仗是非打不可了;幼樵怎么还不回来,都一天了,能有什么电报?” 李鸿章心里暗恨自己走眼,看错了何长缨这个只会夸夸其谈的‘赵括’,弄得自己现在被动之极。 之前自己还想把经溥许给这个小王八蛋,自己真是老糊涂了。 这小子战死更好,不然回来也是少不了砍头下大狱的罪名! 李经溥默默的低头吃菜,一根豆芽嚼了半天,还在唇边没有进嘴儿,才一天的时间,她本来就瘦瘦的俏脸就清减的更多了。 李菊藕担忧的看了妹妹一眼,轻声的回答父亲:“佩纶说一千多人,怎么可能这么就容易——,他想再等等看。” “等什么等?” 李鸿章忍了一天的怒火终于还是忍不住的爆发了:“我北洋学堂近千的娃娃兵,我北洋未来的基业,让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一举败光,还想等什么?他何长缨真的能逃出来,我也要砍了他的脑袋,以正军纪!” 李菊藕飞快的瞟了妹妹一眼,看到她的头抵得更低了,就强笑着说道:“父亲,虽然此次折损巨大,可是咱们平壤的大军主力仍在,父亲切不可动气伤了身子。” “中堂,中堂——” 在远远的屋子外面,传来了张佩纶一路快跑的大喊。 满屋俱惊,不知此等大喊,是大福还是大祸? 不过只是想一想平壤的颓废,众人心里面都是一咯噔。 莫非平壤? 李经方的继配张氏,侧室何氏,还有大女儿李国香,更是脸色卡白。 “天还塌不了!” 李鸿章看着一桌子的子女,怒着说道。 可是只在这短短的几个呼吸间,李鸿章的血液几乎都停止了流动。 现在除了平壤,哪还有事情值得幼樵如此大喊? 而日军假如一路急行军,今天就能到达平壤。 难道一个白天,平壤城就告急守不住了! 李鸿章艰难的把双手藏在桌子下面,不让儿女们看到他,这个屋里顶梁柱颤抖的双手。 “中堂——” 张佩纶推门冲了进来。 “你一个五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毛躁!天塌了?” 李鸿章劈头盖脸的怒斥着女婿:“跟了我这么多年,怎么当年的轻浮性子一点未改?你还敢笑!” 李鸿章怒着高举起桌子下面的大手,就要重重的拍桌子发脾气。 突然,李鸿章的大手悬停在半空之中,语言怪异,变调的无与复加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你——还——敢——笑?” 只是,最后一个‘笑’字,已经化为巨大惊喜后的疑问。 ------------ 第一百五十七章 惊雷 你还敢笑? 虽然还没有得到原因,可是李鸿章就已经知道,女婿带来的绝对是一个好消息。 不然怎么能有如此笑容! 这个时候,张佩纶也顾不得抖包袱了,满头大汗,满脸笑容,上气不接下气的一口把话说完: “中堂,何长缨的新军营和左宝贵的奉军一营一哨,在洞仙岭大败日军,全歼日军第十一联队第一大队,击毙日军899人,俘虏日军229人,活捉日军第一大队大队长一户兵卫少佐!而且学员军只是阵亡143人,重伤37人;中堂——” 张佩纶大吼着喊道:“大捷,大捷啊!” “嗡——” 一屋子顿时都乱了起来。 李经溥更是猛然抬头,尖尖的俏脸上面那对亮的惊人的大眼睛,里面孕满了惊喜,眨也不眨的盯着满脸大笑的张佩纶。 “大捷!” 李鸿章的声音都颤抖起来,眼睛里面控制不住的涌出来几朵泪花子:“何长缨这个兔崽子没有死?” “大捷还能死?中堂昨儿那二十一个奉军是守峡口的逃兵,在他们逃跑之后,奉军营官杨建胜死守峡口,何长缨带领学员军官在后面儿包饺子,一举全歼了所有的日军,打得日军狼奔豕突,血流成河;哈哈,痛快,痛快!” 张佩纶仰天长笑。 “电报给我。” 李鸿章心肝颤抖的接过张佩纶手里那满满一张纸的电报,巨大的惊喜,让他的大手都在颤抖。 嘴里面却故意的埋怨着:“这个经方,写这么多字的电报,不要银子啊?” 只不过,眼睛里面全是惊喜。 “——,经此一役,料来东洋倭夷必将胆寒,知我天朝神威不可轻辱也!” 李鸿章得意的念完电报里面的内容,大笑着对张佩纶说道:“幼樵,你也先不急吃饭,大家也都不要吃了,撤了菜肴让厨里重摆一桌酒席,我们等你回来一起喝两盅;” 李鸿章笑吟吟的对张佩纶说道:“你立即把电报发进京师,嗯,还有紫竹林,上海,台湾,广州,武汉,大沽炮台和吴育仁那里也发一发,这里面也有他们的兵,还有英国,美国,北欧四国咱们的领事馆也发一发;再让津海县衙府衙,贴上告示,衙役沿街宣扬;让大伙儿都知道知道我北洋淮军在朝鲜的光彩!” 李鸿章神采飞扬,几个月已经受到的浊气,似乎顿时一扫而光。 “好,这事儿就是一天不吃,也是值!” 张佩纶大笑着答应。 “恭喜妹妹了。” 李菊藕趴到李经溥的耳边调笑着,说得李经溥顿时满脸红霞,可是眼睛里全是波光盈盈的笑意。 “平壤大胜,新军营何守备全歼日军先遣队第一大队,击毙日军899人,俘虏日军229人,活捉日军第一大队大队长一户兵卫少佐!” 在津门卫的大街小巷,津门县衙府衙的衙役们高兴的沿街大吼。 一时间,津门卫里一片喧哗,人人闻声而动,本来略显冷清的街面上,顿时如同过年一样的热闹。 “迎春,你照的风景照真漂亮,你的天赋真好。” 奥黛丽从暗房里拿出洗出来的照片,一边看着一边赞扬。 薛迎春穿着一袭月白色绣花长裙,头上盘着一个髻,又从一旁俏皮的坠下来,优雅而美丽。 她坐在沿街门面房里,愣着看着门外渐黑的街色想心事,闻言淡淡的看了一眼奥黛丽手里递过来的照片,无趣的说道:“在我们肥西,巢湖那里要比这里好看一百倍。” “是么,咯咯,可我怎么总看着你往东边望,合肥不是在正南么;” 奥黛丽明媚的碧蓝色俏眼,笑盈盈的打趣着薛迎春:“想何长缨了?” “哪个想?奥黛丽你不要乱说话;” 薛迎春的俏脸一下子染遍了桃红,‘凶狠’的望着奥黛丽丰满的大胸脯,威胁着:“小心我晚上还‘整’你!” “呀!” 奥黛丽被薛迎春看着胸脯,顿时也是一脸的羞红只觉得浑身发软,感觉里面层层包裹着的山峰都有些发硬。 前几日两人拼酒拼醉了,就在床上闹了起来,夏末天热,两人又是在内宅穿的单薄,只一会儿就成了两个颤着四座巨峰的小白羊。 粉拳绣腿间,奥黛丽被薛迎春捉住了大胸,好一阵蹂躏,‘打得’奥黛丽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不过反抗间,,奥黛丽也把薛迎春揉的娇喘吁吁。 “哼,只不一定谁‘整’谁了?” 奥黛丽一对大眼睛水汪汪的挑衅的看着薛迎春。 薛迎春的心尖儿一痒,也不服输的瞪着奥黛丽:“走,去喝两盅,看谁弄谁?” “喝就喝?” 奥黛丽感觉胸脯里面跟蚂蚁夹的一般难受,当然也不服气的回瞪着薛迎春。 “平壤大胜,新军营何守备全歼日军先遣队第一大队,击毙日军899人,俘虏日军229人,活捉日军第一大队大队长一户兵卫少佐!”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洪亮的大喊,薛迎春和奥黛丽猛地站了起来,两张如花俏脸上面都充满了巨大的惊喜。 1894年9月9号,平壤大胜的消息,如同惊雷一般的在整个津门卫荡漾传播开来,引得整个津门都为之癫狂。 罗荣光,吴育仁,袁世凯,盛怀宣,唐绍仪,聂士成,—— 紫竹林那边的比尔,马瑟尔,弗尼亚,包括英美德法俄这些西方的领事们,都是各具神情的远眺着朝鲜方向。 看来之前的预想似乎有误,‘老大帝国’的大清也并不是那么弱的不堪一击,‘新生朝阳’的东洋似乎也不是那么的强! 而大街小巷,茶楼酒肆的老少爷们儿,都在唾沫四溅的细数着何爷的光辉事迹。 何长缨何爷,从高升号沉船上逃回国内,差点就被当逃兵砍了脑袋,一声怒吼‘冤枉啊’,惊得天雷劈大树。 一篇《英灵祭》,名动津门,引无数人落泪纷飞。 一本《呐喊》,令大清纸贵,无数人磨拳擦掌,要打破这个窒闷的‘铁屋子’。 在海滩以一敌四痛揍洋鬼子,在街市一怒拔刀诛杀泼皮。 今儿更是全歼日军一个大队的先遣队,击毙日军899人,俘虏日军229人,活捉日军第一大队大队长一户兵卫少佐。 真是让人扬眉吐气,大快人心! 何长缨,这个在津门卫横空出世,短短一个半月的时间里,满身光华耀眼的让人无法直视的帝国新星。 注定成为整个津门卫今夜的谈资。 紫禁城,养心殿。 光绪在饭后还是放心不下朝鲜的局势,把户部尚书翁同龢,总理衙门大臣李鸿藻,侍读学士文廷式,珍妃的兄长礼部侍郎志锐几人传来,在大殿议事。 “这个叶志超,在牙山一枪未发就拔营逃窜,让聂士成独自对抗数倍日军,还敢无耻的谎报战功,以为能瞒住天下的幽幽众口,真是罪该当诛!” 光绪两眼冒火,这些天不是老师一再劝说,他早就下旨拿下叶志超,押回京城受审。 “李合肥就是想保存实力;他淮军现在兵满天下,朝廷养着这些强兵悍将不去戍边,他想干什么?” 李鸿藻的话可谓字字诛心,让光绪听得眉毛一跳,脸色顿时就更加的昏暗了。 ------------ 第一百五十八章 太锋利 “不然陛下直接下旨,让平壤练军南下,谅他叶志超也不敢抗旨不遵!” 志锐大声的说道,眼睛里全是怒火。 不是后党的死死压制,凭着自己妹妹受到的宠幸,自己早就成为大清封疆大吏般的重臣了。 结果却蹲在礼部苦熬资历。 “不可,如若这样,一旦战事失利,岂不是让他们钻了空子,有了说辞?” 翁同龢连忙出声阻止。 开什么玩笑,他翁同龢的最终目的就是要把李鸿章给拉下马。 过早收网打了这些小鱼小虾,岂不让李鸿章这只老狐狸弃车保帅,逃了这一杀局? “我看是李中堂有自知自明,知道北洋练军腐败不堪,没有任何的战力;不然上月底我弹劾的这么狠,他都不让水师和平壤守军主动迎敌。” 文廷式的话让光绪心肝一抖,有些不喜。 虽然他也很讨厌李鸿章这个老不死的老头子,可是那雄踞东亚第一的大清水师,那数十万以淮军为主干打造的帝国军队。 毕竟是他这个当皇帝的看门家当。 是这些年大清耗费上亿两银子,苦心经营养起来的! “练军如何不堪,北洋水师如何不堪,这话假如传出去,岂不是让泰西列国嗤笑?” 光绪不高兴的训斥着文廷式:“在交趾,我大清能把法军打得一溃千里,还打不过区区东洋这弹丸之地!” “臣妄言,请陛下恕罪。” 看到老师使过来的眼色,文廷式连忙跪下认错。 “让你们来,就是畅所欲言,岂能以言定罪;起来吧。” 光绪的脸色这才好看一些,望着蹑手蹑脚走进来一边候着的太监问道:“什么事?” “陛下,庆亲王求见。” “这个时间,能有什么事儿?” 光绪诧异的自语,然后说道:“宣他进来吧。” “臣奕劻,叩见陛下。” 庆亲王·奕劻满脸笑容的走进大殿,跪下来嘴里面恭敬请安。 “起来吧,什么事儿,这么高兴?” 看到奕劻满脸的笑容,光绪的心情就好了很多。 “陛下,大喜!上月底才去平壤的新军营联合左宝贵的一营一哨奉军,在洞仙岭全歼日军先遣队第一大队,击毙日军899人,俘虏日军229人,活捉日军第一大队大队长一户兵卫少佐。” 奕劻恭敬的递上刚刚得到的电报。 “好一个何长缨!” 光绪顿时大喜,连忙拿过电报,眉飞色舞的看了起来,边看边读给大殿内的众臣子听: “我援朝军营奉军一营一哨联军,在黄州郡洞仙岭伏击日军大岛义昌第五旅团之先遣队第十一联队第一大队;其战,将士用心,浑不畏死,一心为杀敌,为抱陛下大清之恩——” “好!” 光绪大声的说道:“把这份电报也给老佛爷瞅瞅,让她高兴高兴;拟旨,我要重赏何长缨杨建胜这些功臣,让那些不出力磨洋工的将帅们都好好的看一看,我大清是怎么奖赏忠心耿耿的功臣!” “为陛下贺!” 虽然翁同龢几人听得心里面真是酸的难受,可是还是不得不强挤出笑容,恭贺起来。 “陛下,这些学员新兵在人数少于日军的情况下,都能取得如此大捷,想来平壤的那些老将一定更是威猛。” 文廷式眼珠子滴溜一转,开始使坏。 翁同龢眼睛一亮,偷偷的给了这个这个爱徒一个赞许的眼神。 “——” 光绪的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凝固下来,随即变成满脸的乌云,冷声说道:“他们不是打不赢,而是不想打!传旨李鸿章,我要严斥叶志超畏敌殆战,命令平壤六路大军全军出击,将日军赶出汉城,一举扫进大海!” “陛下英明!” 翁同龢,李鸿藻几人均是大喜。 李合肥,看你这次怎么应招! 颐和园,听鹂馆。 大清慈禧太后今儿饭后本来准备听一场《连营寨》,看一看刘备的倒霉劲儿,结果镇国将军善耆前来请安,就临时改了主意,和奕劻的两位格格叉几圈麻雀。 连赢了两把,慈禧老佛爷的兴致渐高,这几天渐少的笑容又回到了老脸上面。 “老佛爷,皇帝那边送来津门总督衙门传来的平壤的信儿,大捷。” 总管太监李莲英碎步走到慈禧的身边,低声禀告。 “哦?” 慈禧眉毛一挑,却并无多少喜色,拿过李莲英手里的电报细看。 “何长缨?” 慈禧轻声问道:“这是什么人,虽然是一个五品守备,可是能带着老李的家底娃娃兵去平壤,不是无名之辈吧?” 李莲英老实承认自己也不认识这个芝麻官儿:“奴才这就去打听。” “老佛爷,这个何长缨我倒是听说过。” 看到几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四格格韵嘉俏脸微微一红,轻声说道: “听说他原先是北塘练军的一个哨官,在高升号沉船游回岸上逃了回来,本来要被当逃兵砍头,不料他在法场大喊冤枉,引得雷霆劈大树,逃了一命——” 慈禧老佛爷面无表情的听完韵嘉道听途说的口述,许久无声。 看到老佛爷这个脸色,周围无不战战兢兢,不敢言语。 “这是一个无法无天的人!” 慈禧声音微冷的说道:“累了,你们都跪安吧。” “喳!” 听到老佛爷的这个评语,韵嘉心里微微叹息,只这一句话,这个何长缨在大清算是一辈子出不了头了。 真可惜! 不过也好,专心写书岂不更好? 他写的《呐喊》真好看。 好想见一见本人。 一缕羞色在这个大清第一美女格格的俏脸上面,渐渐涌现。 坐在轿子里,四周一片寂静,只有沙沙的脚步声。 慈禧心里暗叹一口气。 自己这个‘亲儿子’在翁同龢这帮人的鼓动下,拼命的想收权,却不想想这种毛躁轻佻的性子,自己怎么能放心把这偌大的江山完全交给他来掌管? 翁同龢这个小心眼想报仇,李鸿藻想进军机,志锐这些小人想赶走自己这个碍眼的老太婆,然后再帮着他妹妹一步步的挤走自己的侄女。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心,目的; 可皇帝呢? 这一场仗,皇帝不过想趁着大胜,让自己彻底放手,却不懂这场仗一旦打起来,不管谁输谁赢,首先他这个皇帝就已经输了! 仗打胜了,李鸿章的北洋势力自然更是大涨,这个老李现在已经在着力培养北洋下一代的势力,再有这次大胜,今后谁能制衡? 这天下早已不是当年的天下了,除了京师,东北这有数的几块地儿,哪里不是汉人掌握着军政大权。 假如皇帝以后被奸臣挑拨,那么这大清—— 慈禧忍不住重重的打了一个寒颤。 假如北洋大败呢? 这样确实可以趁机打倒李鸿章和淮系,可是一旦没有淮系替大清走狗,把控天下卫戍四方。 西洋列国的贪婪,头顶上的沙俄的虎视眈眈,对面东洋的咄咄逼人,这大清的天下岂不是更加济济而危? “何长缨。” 慈禧又低声念了一句,尤其是‘长缨’两字,更让她不喜。 太锋利! ------------ 第一百五十九章 出兵中和 平壤城,朱雀门。 随着援朝军奉军联军的鱼贯进入,那绑成长长一串的日军俘虏,顿时点燃了整个平壤的热情,所有人都拼命的高呼起来。 朝着日军俘虏的身上乱丢烂菜叶子,干牛粪,女人丢弃不要的月经布—— 这种难以竭制的愉悦骚动,整整持续了一夜,直到第二天的下午,才稍微平歇一些。 然而,从朝廷发过来的电报,随即又引起了更大的波澜。 上电谕: “直隶提督,朝鲜总统官叶志超,领军有方,赐银千两,赏碧玉盘一对。 平壤领事李经方,识人有功,赏戴花翎,赐银千两,白玉笔管。 协办守备何长缨,奉军守备杨建胜,升从三品游击,钦赐果勇巴图鲁勇名,白银千两。 哨官刘光彦,周中盛,马德草,升五品守备,赏白银百两。 余下有功之人,可报兵部,均叙功论赏。” 假如这些赏赐让众将眼红的话,那么光绪下面的要求,则是更让众将吵成一锅粥。 “既倭夷胆寒,众将宜速出兵南下荡平魍魉,还朝鲜清平,不得延误战机!” 年轻气盛的光绪皇帝,最终还是没有听从翁同龢的劝谏,明确给李鸿章和叶志超下旨,要求平壤清军南下,主动寻找战机。 叶志超拿着电报,满嘴的苦涩,感觉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何长缨打了一个胜仗,涨了朝鲜清军的光彩是不错,可眨眼大伙儿就要被逼着渡江拼命去了! 不知是何长缨的大胜,使得中堂老大人对日军产生了轻视,还是国内朝野的压力作祟,仰或两者皆有之,这次中堂也来电建议南下打一仗,以振声威。 “经此一役,此路日军已折三分之一,只剩两千残兵,料来余众皆惶惶;可拟出七千兵力赴中和黄州,以虎博兔,一举歼灭;则平壤之困顿解也。” 此时领事馆的签押房里闹成一锅粥,还是个个都振振有词,个个说得都是头头是道,谁也不服谁。 叶志超心里一阵厌烦,拍着桌子吼道:“都静静,既然皇上,中堂都发话了,没二话,打!毅军,盛军,奉军,吉林练军,仁字军,芦榆防军各留下一个营头守城,奉军那一营炮兵也留在平壤城,其余全军明日一起拔营去中和。” 听叶志超这么安排,勉强也算公平,众将皆拱手应许。 何长缨插话说道:“军门,我援朝军连日奔波,苦累不堪,请军门准许在平壤修整,协守平壤城。” 在何长缨未来的世界里,有这么一句经典的名言——不怕神一般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看着屋内个个肥头大耳的众将领,何长缨真是‘与我心有戚戚焉’。 跟这些猪队友合作,除了被活活坑死,何长缨实在想不出有别的更好的结局。 “准了!” 叶志超爽快的点头应许。 要知道洞仙岭一役,学员营减员接近二百人,又立了大功,叶志超也确实不好再鞭打快牛。 “众将军,今晚由我做东,祝将军们旗开得胜,凯旋而归!” 李经方大笑着站了起来。 第二天早晨,平壤城朱雀门,大庆门同时大开,平壤守军近七千兵力列队跨过大同江的船桥,准备开赴中和。 “砰!” 在船桥中央,一个才参军不久的吉林练军士兵突然擦枪走火。 “聿——” 这声突然的枪声,惊得身边马队的一匹战马失控,在船桥上嘶鸣着左右奔突,随即挤下去几个清军步兵落入江中。 “砰!” 一个被挤到船首的清军慌乱之下,‘砰’的一声,开枪射向那匹战马。 结果枪口斜了,打中了另外一匹军马的臀部,那匹军马顿时如同发狂似的甩掉了背上的骑兵,朝着前面的马队冲去。 船桥上一片鸡飞狗跳,不断有清军惊叫着和战马嘶鸣着落入江中。 “卧槽!” 站在江边的郝天胜眼睛珠子都瞪圆了,吃惊的说道:“还能这么玩?” “给你们说直白一点,在我的家乡有句老话,打牌不怕输,就怕队友是头猪;说得就是这些家伙。” 何长缨一脸冷笑。 “营长,哦,游击大人,咱肥西哪有这话?我怎么没听说过。” 毛超一脸的不服气。 “是你孤陋寡闻;” 何长缨对身边的沈兆翱说道:“集合队伍。” 不久,在清晨的阳光里,援朝军876名军士全体集合完毕,肃穆站立。 一场硬仗下来,援朝军已经接近五分之一的减员,不由何长缨不心疼。 “嘭!” “嘭!” 约翰架着照相机,在两个士兵的协助下,不断的取景照相。 一边的担架上躺着十七位挺过来的重伤员,和三十一名暂时不能参与战斗的急行军的轻伤员。 在何长缨的强烈要求下,李经方同意这些伤员和日军的战俘一起返回津门。 “从进入援朝军的第一天起,我就说过,” 何长缨扯着嗓子大吼起来:“升官发财另走他门!” 巨大的吼声,让所有的援朝军将士皆是心里一紧。 “这个何游击真有意思,大伙儿提着脑袋当兵卖命,不就是卖于帝王家,要博一个光宗耀祖升官发财?” 长庆门门楼上,留守的盛军分统孙显寅对左右将领低声私笑。 他身边的几个哨官也都是一脸的惊奇,真是看不懂下面的学员兵。 这场大捷,奉军那一营一哨,人人升官发财,叶军门更是给了一万两银子的赏赐,那些活下来的士兵哪一个腰包里不踹着二三十两明晃晃的银子。 可下面的援朝军倒好,除了他何长缨一人升官发财,其余将士的名字,他居然一个都不往上报。 昨晚叶军门给了援朝军两万两银子奖励,结果这个何游击当即就把银子转交给了平安道闵监司,托他买粮食和干肉,说是要运回国内。 一个大子儿都不分给底下的士兵。 在朝鲜买便宜的粮食肉干,使唤士兵运回国内贵卖,他何游击可真会做生意。 不怕传回去被人重重参他一本? 俗话说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这个何游击这么蛮横奸吝,下次打仗估计傻比才会跟他卖命! 长庆门下,何长缨继续嘶声大吼: “想不通的,想走的,我何长缨立即送士兵白银三百两,排长一千两,连长三千两,并且保你在仁字军坐上同等的位置;不过!从此再与援朝军永无半点瓜葛;有想走的,现在站出来!” “嘶——” 长庆门上人人倒吸一口凉气,这价码可不低! 这近千人都撂挑子,他何游击哪里去偷这么多的散伙银子? 然而,让他们失望且不解的是,居然没有一个士兵站出来领银子走人。 城楼上的盛军人人一脸的迷惑,莫非这个何游击有妖法,能蛊惑人心? 想来一定是的。 三百两白花花的银子啊,换了老子,我呸,还不领回去当个老婆孩子小妾热炕头的富家翁,还当个屁的兵! ------------ 第一百六十章 心情理解,方式不对 “很好,伟大的援朝军将士们,你们没有让我失望,历史也终将证明你们的选择,是最正确的选择!” “解散!” 何长缨大吼道。 “杀敌!” 所有的援朝军将士齐声大吼。 平壤城外,江心头老岛码头。 何长缨,吴威扬,沈兆翱三人为回津门的援朝军送行。 “这次回津门,第一要把这些伤员安排进洋人的医院救治,银子不是问题;其次就是所有阵亡士兵的抚恤,这163名为国牺牲烈士的家庭,不要嫌远,你们要派人一家家的拜访到;每家三百两的银子,以及以后每年的六十两的补助,关于他们子女或者过继子女的养育问题,这些政策每家每户你们都要逐一讲清楚。” 何长缨一遍遍不耐其烦的交代着陈世杰和熊凯玉,心中叹息。 经过了平壤的这一日两夜,又有二十名重伤的士兵没能挺过来。 这场洞仙岭战役,援朝军的阵亡人数已经逼近惊人的六比一。 其中在舍人关,正面对抗大岛义昌本部第九旅团的伤亡,就占了四分之一。 可见日军的战力是何等的强悍! 叶志超这群乌合之众,就这么闹纷纷唱大戏一样的去中和,简直就是白给恶狼送肉吃。 “还有每户五十亩的土地,告诉他们,暂时条件还不允许,两年之内援朝军定会实现土地的承诺。” “营长,我不想回去,我想打仗。” 陈世杰一脸的不爽。 “营长,我也――” 看到何长缨严厉的眼神,熊凯玉不敢接着说了。 “军令不是菜市场,可以讨价还价;我援朝军为什么能打胜仗?靠的就是一身的热血和严格执行军令的决心!” 何长缨劈头盖脸的训斥了两人一顿,然后接着说道: “在津门你们招兵要严格挑选好,拿不准的就坚决不要,一粒老鼠屎坏一锅汤的意思你们也懂;世杰给南洋那边去电报,欢迎那边的华侨参加援朝军,一句话,国家强盛,海外的华人才能挺起脊梁;总督衙门奖赏的五万两银子,你们只管花,不够――” 何长缨冷声说道:“我就去抢!――还有凯玉,世杰,把谍报网给我用心建立起来,不要小看了这个,这关系着咱们援朝军长远的生死命运。” 何长缨看了一眼船桥,李经方在一群朝鲜官员的簇拥下,带着两个朝鲜女人走了过来。 在程冠德,洪家定的率领下,后面的一群亲兵人人扛着大包裹,都是朝鲜官员送的赠谊。 何长缨就停止了这些敏感的话题,他笑了笑对陈世杰说道:“你伯父说在南洋看着咱们援朝军如何打胜仗,这次回去,你催催他,剩下的八十两银子什么时候到账?” “属下保证完成任务!” 陈世杰大胜吼道,想了想自己伯父的威严,嘴唇蠕动的小声说道:“他不给我,就绑了他闺女给营长当夫人!” 吴威扬和沈兆翱听着都哑然失笑。 “咳咳咳――” 何长缨被陈世杰弄得哭笑不得,狠瞪了他一眼,然后脸色严肃的面对着即将上船的四十八名援朝军伤员和同行的二十三名援朝军士兵,庄严的行了一个军礼。 “啪!” 所有的援朝军将士,也都激动的对着他们的营长回礼。 “上船吧,解散!” “杀敌!” 七十一人的怒吼,在大同江面上远远飘荡。 “安之,我还是不太明白?” 李经方看着亲兵们扛着包裹上船,还是有些不太情愿离开平壤,不明白为什么昨天何长缨私下里坚持着劝他带队这次献俘。 “下面的仗将会非常难打,日军的第三师团来了,日军在朝鲜将会集结超过四万的兵力;而咱们最快的一路援军就是聂士成那四千练军,此时还没有启程,来到平壤也已经是九月底了。” 何长缨幽幽的说道:“粮食只够一个月,炮弹奇缺,六路大军又一盘散沙各自为政;至少左宝贵的奉军,丰升阿的吉林练军,叶军门就丝毫使唤不动,这仗还怎么打?” 何长缨在李经方的沉思里点起一支烟:“你别怪我说的耸人听闻,回去告诉中堂我说的话,不管你们信不信,平壤必失!” 李经方猛然抬头,吃惊的望着何长缨。 “然后肃州,安州,龟城,一直到义州,一溃千里;让中堂提前准备好鸭绿江安东到九连城的防线,说不定还能把战争控制在平壤,不然――” 何长缨脸色铁青,没有再说下去了。 “安之――” 李经方被何长缨的话惊得全身发抖,假如战情真的如此,对父亲,对依附在父亲身上的整个淮军来说,不啻于一场山崩海啸般的灾难。 “严冬已经来临,李哥,准备过冬吧。” 等到李经方脸色晦暗的上船,何长缨望向船桥。 那一队二百余人的日军俘虏,将要上岛登船。 被粗绳子串成一串串的日军俘虏,经过何长缨三人的身旁开始上船,里面一些见过何长缨三人的日军俘虏,都露出一脸的畏色。 经过何长缨身旁,昨夜自杀未遂躺在担架上的一户兵卫,那无神的目光突然变得明亮起来,一只手指着何长缨,嘴里面叽里呱啦的大叫起来。 “混蛋!” 一个负责押送的清军,拿起鞭子就要抽打一户兵卫。 “住手!” 何长缨喝住了那个清军,问沈兆翱:“他说什么?” “他问营长你是不是打败他的军队的指挥官?” 沈兆翱给何长缨翻译道。 “我就是,你想说什么?” 何长缨走到脸色惨白虚弱不堪的一户兵卫的担架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沈兆翱随即大声的给一户兵卫翻译。 “将军的计谋真是天马行空般的另人防不胜防,无懈可击,本人佩服之至!我忍辱活到现在,就是想亲眼见一见打败我的人,将军少年英杰,果然人中龙凤;” 一户兵卫喘着气说着,沈兆翱有些小不服气的翻译着:“现在心愿以了,我请求得到应有的尊重,请将军给我一把剖腹刀自尽。” 何长缨在一户兵卫的眼睛里已经看到死志。 “公元前210零年――” 沈兆翱和吴威扬听得面面相觑,什么叫‘公元前210’年? 不过沈兆翱还是老实的翻译给一户兵卫听,而一户兵卫也是听得一头雾水。 “就是秦始皇三十七年,” 何长缨见他们听不懂,就换了一个年代记:“徐福东渡扶桑,为东洋第一任神武天皇,其下三千童男女开枝散叶,始有今日之东洋;” 对于何长缨的这种说法,翻译者沈兆翱和听者一户兵卫都没有什么异议。 这个说法,在大清民间由来已久。 而东洋天皇在历史上的千百年来,近百次主祭徐福,直到明治登基,才停止下来。 “你们要求回到华夏母亲的怀抱,我们援朝军全体将士都十分理解,而且欢迎,不过你们回归的方式有些不对,过于血腥;而我们援朝军现在所做的就是,在纠正你们这种错误的方式,用一种温和的方式回到华夏大家庭的怀抱,成为华夏的一员。” ------------ 第一百六十一章 面子和江山 “为了你的民族,为了你的父母妻儿亲人,我劝你活下去,时机恰当时,你和类似余你的人的存在,将会挽回你们民族千百万的性命。” 何长缨的声音一冷,阴恻恻的说道:“不要怀疑我的话,在这片狭小的东亚天空下,注定只能有一个声音存在;而且在东亚的历史上,完全抹灭一个民族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稀奇。” “八嘎!——” 听到沈兆翱痛快的翻译,一户兵卫大怒的叽里呱啦的大骂起来。 看到沈兆翱一脸的怒色,何长缨冷声说道:“没必要跟一只狗一样的俘虏较劲,告诉他,想死,没有人在乎,更没有人拦着;想再看看,就老老实实的认命当一个俘虏。” 说完,何长缨大步朝着船桥走去。 走在船桥上,何长缨看了一眼身边带怒忍笑的沈兆翱,忍不住不愉快的问道:“有什么可笑的?” “营长,他说你在吹牛比。” “是不是吹牛比,他一户兵卫只要不死,以后他终归可以亲眼看到;当然,你也可以慢慢的看。” “好呀,营长,我就等着你说的那一天。” 沈兆翱依然一脸的轻佻。 “等着吧,既然我来到了这里,假如我不死,你们就一定能看得到;” 何长缨断然的说道,看了一眼西方那连绵起伏的群山,脚下汩汩奔淌的大同江水:“不然,我为什么要来这里!”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沈兆翱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 “错,” 何长缨望了沈兆翱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你的目光还是太狭窄,还在咱们老祖宗几千年的旧槽里吃陈米,不外是王朝的兴衰轮回,有意思么?你们的眼光应该跳出来,看远一点,放眼这个世界。” “世界?” 沈兆翱的目光一亮,认真的反问道:“英法德俄美,营长你能不能再具体一点。” “不知道;” 何长缨爽朗的说道:“真到了那一天,最合适的,就是最好的。” “营长,你等于什么都没有说。” 沈兆翱又笑嘻嘻的恢复了他那种嬉皮笑脸的疲怠样儿。 “我说的已经够多了,传出去除非立即跑路,不然砍头都是轻的。” 何长缨笑眯眯的看了一眼吴威扬。 耳朵里听着身边两人大逆不道的谈话,虽然现在走在空无一人的大同江船桥上,吴威扬还是惊得头皮发炸,背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看到何长缨望过来的明亮目光,吴威扬长吸一口气,知道这是何长缨让自己表明立场。 “我们四兄弟性格各异,为何结拜,这里面大家都心照不宣而没有说透的东西,才是根本的原因;这个猪尾巴,我早就戴的烦透了。” “哈哈——” 沈兆翱笑哈哈的望着吴威扬说道:“老大你比我们更狠啊!” “好,话题就此打住;等一下闵监司,看他想说什么。” 何长缨回头看到平安道监司闵丙奭,闵妃的侄子闵泳骏,在船桥后面匆匆追来,就站下来等候。 “监司,督办,有礼了。” 看到闵丙奭和闵泳骏带着一大群朝鲜官员,一路快走的赶过来,何长缨笑着行礼。 “不敢,何游击客气。” 闵丙奭和闵泳骏,以及一众朝鲜官员连忙纷纷回礼。 开玩笑,这位小爷不出意外,将来铁定是比袁世凯还遮奢的主儿,谁敢在他面前摆架子? 闵丙奭和闵泳骏这些天一直都想和何长缨套近乎,提前结一个善缘,不过有李经方和叶志超在前面摆着,他们也不好做的太明显。 今儿好不容易一个回了大清一个去了中和,此时还不趁机结巴结巴,以后哪里还有这等好时机? 闵丙奭满脸堆笑的提议:“何游击文能写书,武能上马杀敌,我们都是十分佩服的;不知今儿是否有空,我和闵督办做个东,想请几位功臣赏光到酒楼絮叨一番,为三位大人庆贺。” 何长缨的心里微微一动,假如以后想在朝鲜有一番作为,也少不了养一些亲华的势力为鹰犬。 袁世凯在朝鲜十二年的时间里,失误就在于立场不稳,始终在闵妃和大院君之间左右摇摆。 没有在朝鲜内部团结一批真正的华奸,形成一个坚定的利益共同体,结果照成朝鲜政局连年动荡民不聊生,使之爆发了东学党起义,给了日军这次出兵的借口。 于是,何长缨就笑着点头说道:“吴营长和沈参谋还有军务,不过我倒清闲,今儿就由我做东,请几位大人。” “何游击客气了。” 看到何长缨如此的上道好说话,闵丙奭和闵泳骏均是大喜。 众人沿船桥上岸,吴威扬和沈兆翱先行离开,等在桥头的鲁招妹小六子徐如和三个警卫就跟着何长缨一起来到酒楼。 将一干平安道官员安排在其他房间,何长缨闵丙奭闵泳骏三人就单独进了一个别致的雅间。 三人客气落座,面目清秀的朝鲜少女斟上茶水,肥头大耳的老板听闻消息跑得浑身大汗的过来伺候。 闵丙奭开口就让满脸谄笑的酒楼老板找几个女人过来陪酒,何长缨看到门外徐如望过来的一眼清亮眼神,就立刻满脸正气的坚决谢绝。 何长缨的这种做派,顿时又引得闵丙奭和闵泳骏连声称赞。 很快一大桌佳肴摆上桌子,三人就按着中国的规矩一杯杯的互相恭维着敬起酒来,不久半坛子烈酒进肚,三个酒鬼就已经熟络的称兄道弟起来。 “何兄弟,当哥哥的痴长一些年岁,却活的糊涂;这平壤的事儿,兄弟不嫌唐突的话,可否给我和泳骏指点一下迷津?” 闵丙奭似乎已经喝醉了,似乎也是很随意的问了一句。 正戏上场了! 何长缨拿出卷烟,一人递了一根,点火叼上,长长的吸了一口。 这些天带来的西洋烟早已吸完了,这卷烟是小六子在平壤买的干烟叶,切丝儿,用上好的雪花宣纸给何长缨卷制的。 何长缨看着眼巴巴望着他的闵丙奭和闵泳骏,噗呲一笑:“两位哥哥不用这么紧张,东洋么,所图不过就是这朝鲜两千里江山而已。” “哐当!” 闵泳骏手里的勺子都掉了下来。 “我今天说的话,你们可以往外说出去,说给闵妃,大院君,所有的朝鲜人听。” 何长缨直接就无视掉高宗这个傀儡废物:“中国幅员万里,对朝鲜,千百年来所要的不过就是个脸面,何曾让你们吃亏过?” 闵丙奭和闵泳骏都点头承认,历来只有朝鲜沾中国的便宜,中国除了喜欢对朝鲜王室指手画脚以外,还真没有占过朝鲜一两银子的好处。 “可东洋不一样,他们这些年一直孜孜不倦的所做的一件事,就是要完全的吞并朝鲜的领土,让你们当二等国民,当牛马的奴役你们!” 何长缨的话可谓石破天惊,直接戳透了所有人都暗自里揣摩的,却从来没有人敢真正说出来的东西。 ------------ 第一百六十二章 黄鹂啼鸣 雅间内一片寂静,只有闵丙奭和闵泳骏两人粗重的喘气声。 半响儿,闵泳俊才艰涩的开口问道:“那平壤城这战事儿,何兄弟有何高见?” “高见谈不上,不过我以为炮弹无眼,两位哥哥不妨让家人到城外亲戚家暂避一下兵火。” 有些话,何长缨能对李经方说,却不能对这些平壤城的官员说。 不然一旦传扬出去,以后叶志超这个小人十九会说自己扰乱军心,把战败的责任往自己推卸。 江自康多老实的一个人,在何长缨的那个历史上,叶志超就曾经上奏,诬陷江自康在平壤先行撤退,导致平壤大溃退。 三人话儿说到这里,就没有再继续深说的必要了,余下的只能各靠各的悟性。 闵丙奭强笑着振奋了一下精神,从袖子了掏出一叠日升昌的银票,换了一个话题。 “昨天兄弟交代的采办事儿,粮食肉干都已备齐,在平壤市的朝鲜矮马共购了九十六匹,城内药店的上等鹿茸和上好的高丽参也已经采买好;都是一些不值钱的东西,何大人为我们朝鲜奔劳辛苦,再让您花钱,就太不地道了。” 这两家伙,懂事儿。 何长缨顿时高兴起来,和聪明大方的人交往,就是愉快啊! “闵督办,有没有兴趣成立一支抗倭自卫军?” 何长缨笑眯眯的朝着这闵家两兄弟,伸出了他的橄榄枝。 “啊——?” 闵丙奭和闵泳骏均是大喜。 尤其是闵泳俊,从汉城逃到平壤,身上一无所有,此时更是激动的嘴唇都哆嗦起来。 吃过酒席,酒足饭饱打着酒嗝的何长缨,不想让自己这种酒囊饭袋的模样,出现在援朝军将士的面前。 就在酒楼的‘豪华旅店’里休息。 晕晕乎乎间,何长缨被徐如伺候着用热毛巾擦过脸,耳朵里就听着徐如叽里呱啦的吩咐着店伙计准备热水,要洗澡。 洗澡? 何长缨使劲的睁开眼睛瞅了一眼,就看到两个伙计搬了一个大澡桶进了屋子。 原来徐如要洗澡? 卧槽,等她脱光了洗白白,啧啧,老子非硬办了她。 也不知道徐如还是不是一个雏,紧不紧? 不过想来应该是一个雏,天天走路锻炼身体,一定很紧! 何长缨迷迷糊糊兴奋的想着,就睡着了。 听到徐如说要洗澡,走廊里的鲁招妹,小六子,还有那三个警卫,跟看鬼一样的傻瞪着徐如。 “徐如,你居然要洗澡?我都以为你这一辈子都跟洗澡沾不上边儿。” 鲁招妹瞪着牛眼,大咧咧的说道:“洗个屁的澡呀,你身上的味儿又馊又酸,闻着就特让我怀念。” “哼!” 徐如白了鲁招妹一眼,狠狠的把房门反插上。 鲁招妹被徐如这一眼白的全身发麻,低声对小六子说道:“你感觉到了没有,这个徐如特女人,卧槽!他不会想洗澡以后让营长弄他吧?” “嘭!” 紧闭的房门被从里面重重的踹了一脚,震得门板簇簇直响,惊得门外众人都是心肝一抖。 “你个大嘴巴小声点,” 小六子满脸的诡笑,示意几人到临窗的走廊说话:“三扁不如一圆,逮个兔子就是过大年,这句话你们难道没听说过?我在津河客栈的时候,店老板养的有两个细皮嫩肉的小伙计,明着是伙计,私下里经常接活,有些客人偏偏不喜欢小女子就好这一口!” “哈哈——” 五个龌龊的家伙,纷纷压着嗓子大笑起来。 房间内,徐如那张脏兮兮的小脸被羞得黑里透红,她取下大大的眼镜框子,立刻露出了一张略尖的瓜子脸,上面的眼眸灵动,犹如星空倒影般的明澈。 徐如不放心的走到床边观察了一会何长缨,伸出一只小手颤抖的朝着何长缨的大脸摸去,微微一触,就如同被电着一般的疾快的缩回了小手。 “你这个小冤家哦!” 徐如痴痴的望着何长缨,低低的自语,慢慢的解开自己的扣子。 在腾腾的水蒸汽里,一具均匀纤细却不失肉感的躯体,被解放在这间寂静的房间里。 然后徐如慢慢解掉胸脯层层布条的束缚,两座波澜壮阔的起伏,随即迫不及待的涌了出来,摇曳在这微凉的空气里。 接着,徐如弯腰褪下了她的亵裤,露出里面一对丰润紧致的股段,和那股段间能让任何男人都血脉贲张的私密。 “哗啦——” 徐如跨进浴桶,慢慢的蹲进澡桶,把自己连着脑袋淹没进微热的澡水里。 真舒服,很久没有洗澡了。 不久,当徐如走出浴桶的时候,已经是一个除了脸蛋儿微黑,其余各处无不炫白的耀眼的美体。 粗大的辫子已被解开,披散的秀发逶迤下来,贴在如削的双肩,精致的锁骨上,竟是一个绝色妖娆的美人儿! “哼哼,这下你总不说我臭了吧?营长你这个臭男人。” 声音悦耳,犹如黄鹂啼鸣。 何长缨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屋子里一片昏暗,他望向窗外,外面的天空已经显现出夜的颜色。 “都睡了一下午了?” 何长缨掀开身上盖着的薄毯子,突然想起了睡前的事情。 他惊得在房间四望,哪里有徐如的影子。 “卧槽,我真是一头猪!” 何长缨懊悔的一拍脑门子,随即又兴奋的想到反正徐如常年自己身边,大胸脯都被自己过手瘾了,早晚不都是自己碗里的肉? “去看看洗的怎么样?” 何长缨一脸期待的打开房门,正对上徐如那双似笑非笑,略带羞涩的眼睛。 “怎么还是这么脏,你不是洗澡了么?” 何长缨吃惊的看着依然一身脏兮兮的徐如,吃惊的问道。 “要你管!——营长,我就随便洗洗。” 徐如粗着嗓子的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的话说的不合适,连忙换了一种唯唯诺诺的神情来解释。 “营长,怎么没洗?你没看见一桶水都成黑——,哎呦——” 小六子正说的痛快,冷不防就被徐如气呼呼的一脚踹的倒退了两三步。 “哈哈,那水真黑啊!” 鲁招妹唯恐天下不乱的瞎起哄来。 平壤城南七十里,中和城。 在夜色之中,小小的中和城内一片翻腾。 七千余大军都挤在狭小的中和城内,简直是人满为患,大街小巷都是清军,到处都是一片鸡飞狗跳的喧闹。 其中军纪最为败坏的盛军卫汝贵部,已经有很多士兵蛮横的砸开了沿街居民的房门,要酒要肉的闹腾着。 无奈之下叶志超只好紧急召集众将领,又是半天的扯牛皮,终于商议全军拔营,在中和城外的四周城墙下安营扎寨。 得到命令的士兵们,无不骂骂咧咧的走出中和城,在自己所部的区域里面搭行军帐篷,烧火做饭,一片忙碌。 全然没有留意到在远处的一座山坡上,密密麻麻的趴着一百多双狼一般凶狠的眼睛。 ------------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夜杀 “八嘎,这些清狗实在太猖狂,可恶!” 日军第九旅团二十一联队二大队第二中队副中队长细井有顺中尉,望着山下中和城外那一堆堆的炊火,眼睛里露出狠毒的凶芒。 林久实大尉冷冷的盯着下面清军各部的旗帜,飞快的分析其中的战力。 “这里面南城人数最多,最喧哗的是盛军;仁字军和芦台防军分立左右结营,军纪最好;正南最前面的是吉林练军,步枪遍地扔,一个分队过去就能搅散了他们;左城是毅军,右城是奉军,军纪还算严谨;北城居然空荡荡的没有清军扎营?” “林久君,怎么办,要不连夜回去禀告?” 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的一大片篝火,细井有顺恶狠狠的说道:“这些清军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假如野津将军率师全军前来,定能全歼这群清猪!” “既然是一群乌合之众,为什么还需要野津将军率师前来,你手里没有枪?” 林久实狠狠的拍了一把身下的土地:“今晚就去袭营,让这些清猪知道咱们大和民族武士的勇猛!” “嗨!” 细井有顺兴奋的低吼一声。 夜深人静,在皎洁的月光下面,闹纷纷嚷了半夜中和城外,此时一片寂静。 奔波了一天的各路练军都各自进入了梦香,只有外围一些错落的警戒哨,几个士兵一群迷迷糊糊的围在火堆边打瞌睡。 “副队长,城北门都没有关,一个守卫都没有。” 第三小队小队长正野一建摸黑跑了过来,声音里透出巨大的惊疑:“我们准备翻墙上城楼,就看见城门大开,进去看了一遍,里面一个守卫都没有,连朝鲜的守城兵都没有;副队长,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诡计?” 细井有顺听了也是傻愣在原地,不禁想起了中国有名的《空城计》,身体就忍不住重重的打了一个哆嗦。 如果这些清猪真的猜到帝国皇军会来袭营,那么林久大尉那里岂不是很危险? 细井有顺目光闪烁,猛然咬牙,对着手下四十余名日军低吼道:“全部跟我进城,为了天皇,诸君,准备赴死吧!” “为了天皇!” 所有的日军均是低声大吼,犹如一群暗夜里的饿狼。 城南,吉林练军警戒哨。 正红旗步队蓝翎长,塔塔儿氏叶克舒今夜带队当值,半夜里被冷风吹醒,就迷迷糊糊的走到一簇灌木林边,拉开裤裆掏出家伙就痛快的放起夜水儿来。 突然他觉得眼角一闪,心里一颤,就偏头望去,在暗夜里穆然看到一张满脸狞笑的大脸。 叶克舒惊惧的刚想张嘴大喊,身后就突然伸出一只有力的大手,死死的按住了他的嘴巴,然后脖子一凉,在滋滋的喷血里,叶克舒的喉咙被一刀割断。 “老叶,我说你撒尿被山里女鬼给勾搭去了?” 叶克舒的搭档,正红旗步队固山达,叶赫那拉氏僖忒哈睡眼迷离的抬头看了一眼慢慢走过来的叶克舒那模糊的身影,喊了一句笑话,又低头开始瞌睡。 ‘叶克舒’迈着轻轻的脚步走近僖忒哈,然后来到了他的身后,蹲了下来。 “干什么?” 僖忒哈懒得睁眼,嘴里面含混的嘟囔一声,突然觉得‘叶克舒’身上的气味似乎很怪,带着一丝甜甜的鱼腥。 “这是什么味儿?” 僖忒哈迟钝的大脑还在混沌的思索,就被‘叶克舒’猛地死死捂住大嘴,然后脖子剧烈的一疼。 这时候,满眼惊惧的僖忒哈,终于知道那是什么味儿了。 不久这个警戒哨的六名正红旗的旗兵,全部被这个满身鱼腥味的‘叶克舒’放到,变成六具冰冷的死尸。 做完了这一切,‘叶克舒’站起来,对着不远的黑暗招招手,随即一群七十多名全副武装的日军弯着腰汇集过来。 在静谧的月光之下,整个吉林练军营地一片漆黑,一顶顶的行军帐篷里面传出来此起彼伏的鼾声。 犹如一堆脱光衣服张开大腿,毫不设防的处女,等待着这些野兽的蹂躏。 “先用刺刀捅死这些猪猡,开始吧!” ‘叶克舒’脱去身上的练军军装,冷声下命令道:“诸君,为了天皇!” “为了天皇!” 所有的日军的瞳孔里都燃烧着一簇簇的火苗,低声大吼。 “啊!” 在寂静的军营里,突然传出来一声凄厉惨叫,顿时惊醒了所有的练军。 “什么事?” “麻痹,大半夜的发什么神经!” 被惊醒梦香的士兵们纷纷破口大骂。 “啊――” 随即又是一道凄厉的惨叫声,在吉林练军营地响起。 “敌袭,敌袭!” 这个时候,就是一头猪,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刹那间,整个城外营地如巨浪一般的翻涌扰动起来,士兵们慌着去找自己的武器,而军官们则是大吼着,急着集合自己的队伍。 “砰,砰,砰!” 顿时吉林练军营地枪声大作,到处都是鬼子叽里呱啦的叫喊声。 叶志超在第一声惨叫声里,就被惊醒,正惊疑不定间,就听到前面丰升阿的吉林练军营地里一片惨叫,接着就是一片密密麻麻的枪声。 “糟糕,中伏了!” 叶志超一声惊叫,蹦了起来。 吉林练军营地里,被惊醒的清军一个个惊慌失措的连枪都来不及拿,就跑出帐篷,迎面就看到外面全是满脸狰狞的日军,正在大杀四方。 被吓破胆子的清军均是大叫着,拔腿就逃。 结果一半不是被刺刀活活捅死,就是被日军从后背用村正步枪一枪放倒。 “砰,砰,砰――” 整个吉林练军营地里枪声,呐喊声,惨叫声,此起彼伏。 丰升阿从他温暖的大棉被里跑出来,赤裸着上身,光着两条毛茸茸的大腿,就看到一个白面日军挺着刺刀,双眼冒着火苗,扑了过来。 “我是丰――,啊――” 丰升一声惨叫,顿时被扎了个透心凉。 “都统被扎死了,都统被扎死了!” 看到这一幕的吉林练军无不骇然大叫,纷纷朝着后面南城门下的盛军营地逃去。 “追击!” 林久实兴奋的一声大吼,‘砰’的一枪打死一个奔逃中的清军,命令所有的日军紧追而去。 中和南城门外,盛军营地。 被惊醒了的盛军在卫汝贵,叶志超,和一群营官的喝骂之下,勉强的镇定下来,在营地内建成了一个半环形的防御圈,枪口指向吉林练军营地的方向。 “可恶,这个丰升阿怎么安排的警戒哨?我定要狠狠的参他一本!” 此时叶志超看到扰乱只是在整个吉林练军营地,惊慌失措的心才稍微镇定了一些,气的勃然怒骂。 “军门您情放一百个心,丰升阿那些废物兵怎么能跟咱们盛军相提并论,有多少日军冲过来,都让他有来无回。” 卫汝贵扯着嗓门大吼着:“娃娃们都给老子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杀倭夷有重赏!” “杀倭夷!” 这时候,所有的盛军也都看出来了,日军来的兵力应该不多,不然怎么只是在冲撞吉林练军那群软蛋兵? 顿时也都回复了信心,跟着大吼。 “传令各部,夜黑敌情不明,不得轻举妄动,都守好自己的营地。” 缓过神来的叶志超连忙给传令兵下令。 “来了!” 卫汝贵突然大吼一声,惊得叶志超心肝一紧,只见在夜色下,无数的吉林练军拼命的朝着盛军营地逃来。 而后面隐隐绰绰紧跟而来的日军,一边追赶,一边不断的开枪射击。 ------------ 第一百六十四章 溃营 “放这些吉林练军进来,小伙子们一个个都把枪给我端稳了,狠狠的打死这些倭夷兵!” 卫汝贵挺着将军肚,站在阵列之中挥舞着双手,起劲儿的大吼着。 此次出兵中和城,卫汝贵带了四营两千三的军马,此时都密密麻麻的在中和南城墙下,构建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半环形防御墙。 如林的枪支指向环形外面,卫汝贵自信就是千军万马也突破不了他盛军的阵线,更何况只是这么一点倭夷兵? “砰,砰,――” 枪声越来越近,逃得最快的吉林练军已经冲进了盛军的半环线,挤得防御线上到处都是一朵朵混乱的涟漪。 “你麻痹挤,你爹啊?” “卧槽你妹儿,你是兔子啊?往老子怀里乱钻!” 看到‘鸭蛋兵’的熊样子,盛军们一个个都扯着嗓子嘲骂。 “砰,砰――” 而依然在路途上拼命逃来的清军,不断有人被日军的步枪射倒,发出一声声凄厉的惨叫。 “预备!” 看到日军已经进入一百五十米射程,卫汝贵也不管前面还有在拼命奔来的吉林练军,右手高高的举起,高吼起来。 “阿纳大!” 突然,在盛军背后的南城墙上面,传来一声让所有盛军胆寒的大吼。 所有的盛军,包括刚刚逃进防御圈还没来得及歇一口气的吉林练军,均是惊悚的回头朝着身后的城墙看去。 “砰,砰,砰――” 随即,在城墙上面腾起一片枪火,村正步枪的子弹带着‘咻咻’的尖啸,射向这些毫无防备的盛军将士的身体。 “啊――” 这么密集的人群,城墙上的子弹几乎没有一发落空,打得下面的盛军一片惨叫。 “完了!” 叶志超的脑袋‘轰’的一响,顿时面如死灰! “阿纳大!” “砰,砰――” 这时候,大开的南城门突然涌出来一群日军,大吼着开枪射击。 “中和城北倭夷占领了,咱们被包围了!” “逃啊!” 刚刚冲进盛军营地的吉林练军,个个都被吓得心胆俱裂,嘴里惊惧的大喊着,朝着东西两边的城墙角逃去。 “砰,砰,――” 一时间,城墙上,城门口,正面防线处,到处都是日军的大吼和枪声。 “逃呀!” 黑暗之中,所有的盛军也都是胆寒,纷纷跟在吉林练军的后面朝着东西两侧逃去。 “别跑,谁跑我毙了他!” 卫汝贵气的火冒三丈,举着手枪‘啪啪’的打倒了两个逃窜的盛军。 可是无济于事,半环形防线已经完全溃散,所有的清军慌得拼命的逃,很多清军嫌拿着枪支太碍事儿,连手里的步枪都直接丢掉。 “军门,走吧,不然――” 卫汝贵的亲兵拽着依然蹦跳着的卫汝贵就跑,而卫汝贵暴怒着吼了两声以后,只好在黑暗里随着乱军逃窜。 而此时叶志超早就在手下戈什哈的护卫下,骑着战马跑到了西城。 西城的仁字军,毅军,一看情况不对,早就在江自康,马玉昆的指挥下拔腿就跑,只剩下一片空荡荡的营地。 一时间,中和城外的七千大清练军,在日军半个中队一百一十名日军的突袭下,兵败如山倒! 当一缕阳光出现在东边的天空的时候,在亲兵的护卫下跑了半夜的叶志超,才停下了惊魂未定的脚步。 叶志超骑在战马上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在宽阔漫长的笔直驿道上面,都是稀稀拉拉跑的最快的骑兵。 他又看了一眼正前方,不远处的平壤雄城已经在目。 半夜时间,叶志超居然已经逃回了平壤城。 叶志超既庆幸自己逃了一命,又悲从中来的哀叹这事儿该怎么交差?骑在马上大吼道:“全体停止前进,收拢溃兵!” “既然是吉林练军先溃退的,那么丰升阿,这个冲击大营导致大败的罪名你不背也得背!” 这时候,叶志超还不知道丰升阿已经被一名不知名的日军一刀捅死,心里面为找到了替罪羊而暗自庆幸。 中和城。 在黎明的阳光里,中和城外一片狼藉,到处都是丢弃的枪支,行军帐篷,军用锅,战马,载满粮食的大车。 尤其是城南,一具具清军的尸体被整齐的摆在一起,边上就是一大群被俘虏的清军,个个都垂头丧气的蹲在地上。 南方驿道突然传来一片马蹄声,紧接着一队日军骑兵冲了出来。 “是津野将军!” 一夜踌躇满志的林久实大尉心中大喜,高吼着:“立正!” “哗!” 城南所有的日军都是一脸骄傲的笔直挺立。 “嗒嗒嗒――” 似乎无休无止般的,无数的战马从驿道上持续涌了过来。 昨夜得到消息的津野道贯,一边命令日军全军拔营出兵中和,一边带着第五骑兵大队心急火燎的赶到中和,可眼前的一切彻底的震惊了他的眼睛。 只在这一刻间,津野道贯的脸色就已经变得铁青。 “报告司令,昨夜我部突袭清军营地,完全击溃七千清军;击毙清军吉林练军都统丰升阿在内的清军289人,俘虏清军116人,军粮三十大车,马匹87匹,枪支还在统计,我部轻伤3人!” 林久实眼睛里冒着火一样兴奋的光芒,骄傲的大声报告着。 津野道贯脸颊抽动,两眼死死的瞪着林久实大尉,一直瞪得林久实兴奋全消,脸上落下滚滚的汗水。 将军非常的愤怒! 虽然林久实不明白自己取得了这样的大捷,将军为什么还要愤怒,不过他知道自己一定是在哪一点上面做错了,所以才让津野将军如此的愤怒。 因为将军是不会错的! “很好,英勇的帝国士兵们,你们是勇敢无畏的榜样,帝国为你们而荣!” 津野道贯转过视线,望向那些都开始惊疑不定的日军士兵们,大吼起来:“你们以一敌百的光辉事迹,一定会传回国内,让所有人知晓;你们是英雄,你们的家人会为你们的伟大功勋而自豪!” “天皇万岁!” 所有的日军都激动的大吼起来。 中和城,县属。 “八嘎,猪猡!” 大步走进县属大堂的津野道贯,突然转身狠狠的一巴掌扇在林久实的脸上。 “嗨!” 林久实大吼一声,笔直的站立着,嘴角已经浸出一片血迹。 “啪!” 津野道贯又一巴掌扇了上去,暴怒的吼道:“你个猪猡跟一户兵卫一样愚蠢!不是你为了个人的功勋,冒然进攻清军,那么今天所有的清军就会被帝国军队所埋葬,帝国将会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拿下平壤城!你怎么不去切腹,以报天皇!” “嗨!” 林久实脸色惨白,这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大声的吼道:“卑职这就去切腹自尽!” “八嘎!” 津野道贯一听林久实这么说,就更加的暴怒了,重重的一脚把林久实踹在地上。 ------------ 第一百六十五章 大战前夕一 “嗨!” 林久实大尉飞快的从地上爬起来,笔直的站立着。【零↑九△小↓說△網】 津野道贯冷着脸对林久实说道:“打平壤的时候,你就冲在第一线,用血来洗刷你今日的罪孽。” “嗨!” 林久实毫无犹豫的坚定回答。 “木村少佐,你部负责对中和城进行征粮,征集军夫;告诉这些朝鲜人,皇军是在帮助他们打跑压迫他们的清军,不服从的都是清奸,统统死啦死啦地!” “嗨!” 骑兵第五大队大队长木村重少佐大声应答。 “传令后部大岛义昌第旅团,原作战计划不变,我部明天将西进江南,渡大同江至江西沿江北上,渡普通江,攻击平壤西南方向;第九旅团明日由中和至平壤,佯攻头老岛船桥及羊角岛东线,吸引清军主力,我师团本部将在西南城下将清军碾为齑粉!” “嗨!” 屋子里所有第五师团的将佐们,都齐声大吼起来。 津野道贯自从前日得知第十一联队第一大队全军覆没的消息,就对自己兵分四路奔袭平壤的计划产生了极大的动摇。 原本更改计划,由师团本部连同第九旅团余部,全军直接沿中和北行去平壤,等朔宁支队和元山支队抵达平壤以后,再做谋划。 而今天看到整整七千清军,居然被半个中队的帝国军队打得狼狈逃窜的一溃千里,津野道贯顿时又重新恢复了所有的信心。 决定在山县有朋大将率领第三师团抵达仁川之前,就先行攻击平壤,彻底打垮平壤城内的清军。 平壤,大清临时提督衙门。 众将领吃过午饭,酒足饭饱之后,就在提督衙门的大堂里开始了一浪高过一浪的争吵。 吵到激烈时,愤怒不已的左宝贵趁着卫汝贵没提防,上去就给了卫汝贵的肚子来了一拳头。 卫汝贵岂是吃亏的主儿,当即就踹了左宝贵的大胯一脚。 接着两人就‘你麻痹,你麻痹’的搂抱在一起,拳打脚踢。 顿时,提督衙门大堂里面乱成一团,劝说的,拉偏架的,袖手旁观的,瞎起哄的,比戏园子还热闹。 “啪!” “够了!” 叶志超气得嘴唇发颤,狠狠的把茶壶摔在地上,指着众将大吼:“都火烧眉毛了,你们还在窝里乱?再这么瞎闹,我就给中堂去电,大伙儿收拾东西干脆一拍两散!” 左宝贵首先松开了卫汝贵的腰,捡起掉在地上的帽子,也不打灰,就直接戴了上去,扯着嗓门嚷道: “叶军门,这是瞎起哄么?昨夜倭夷明显是虚张声势,顶天就一个大队的军马,结果把咱们整整七千人冲击得连夜逃窜,卫汝贵的盛军硬是把我的防线搅得七零八落,我不找他算账,我找谁?” “你找我算账,我找谁去喊冤?” 卫汝贵的衣服扣子都被左宝贵扯掉了两颗,露出里面毛茸茸的胸膛,暴怒的大吼着: “不是丰升阿这个死鬼被倭夷轻松端了大营,溃兵冲击我的营地,又在营地里大叫着动摇军心,我下面的儿郎能跑?” 江自康,马玉昆两人都默不作声,昨夜看到盛军营地崩溃,在盛军没有逃到西城之前,他们就已经断然下令全军拔营撤退。 “好了,这事儿都怨丰升阿,只是他人都已经死了,这事儿总没法隐瞒不报;这电报上应该怎么说,诸位可有个主意?” “屁的主意,实话实说,死了就没有错了!” 昨夜的骚乱,除了丰升阿的吉林练军盛字营没了一大半,卫汝贵的盛军也失踪了93人,估计十九凶多吉少,是其余五路大军里面损失最严重的。 所以一听到丰升阿的名字,卫汝贵就气的火冒三丈,暴怒不已。 叶志超点点头,望向其余众将领。 “实话实说。” 左宝贵也气呼呼的说道。 “好,既然这件事定了下来,下面大伙儿就谈谈平壤防守的事儿;” 叶志超满脸愁容的说道:“倭夷已经大队前来,旦夕可至,可是国内的援军却迟迟不来,这场仗难打啊!” “难打也得打!” 左宝贵张嘴冲了叶志超一句:“难不成就这么夹着尾巴逃回去?就是朝廷不砍我的脑袋,我自己都能被自己给活活羞死!” “——” 叶志超被左宝贵一句话哽的差点憋死过去。 “平壤城高墙厚,倭夷又是远道而来,咱们东南西三面大江,而北部地域狭窄,易守难攻;军门,这个平壤城,倭夷也不是能那么容易打下来的。” 马玉昆娓娓说道:“况且咱们在肃州,安州,还有六七千的军马,可以随时策应。” “打他个小娘养的孙子!” 卫汝贵重重的拍着桌子。 叶志超心里一片失望,只好强行提着精神说道:“好,既然大伙儿都这么说,那么咱们就试着打一打。” 在提督衙门叙完军务,何长缨就一脸铁青的回到长庆门外的援朝军营地。 看到何长缨回来,营地里所有的援朝军军官,都不约而同的围了过来。 “所有连排长,立即开会。” 何长缨黑着脸说了一句,就直接走进了大帐篷。 沈兆翱,林云瑜,吴威扬,彭千宴四人,正在帐篷里的一个简易沙盘上做战术推演,看到何长缨领着一大群军官走了进来,沈兆翱笑着问道:“这回减员了多少人?” “大约有一个营的损失;昨夜中和城日军的袭营兵力绝对不多,我怀疑甚至连半个大队三四百人都没有,不然日军完全可以同时冲击所有的军营,也不会只给叶志超他们造成这么一点损失。” 何长缨掏出竹筒,微微迟疑了一下。 “营长,来一根烟。” 郝天胜眼巴巴的望着何长缨手里的竹筒说道。 何长缨无奈之下,就给郝天胜递了一根。 “营长,我也来一根。” 方大海也毫不客气。 “营长,还有我!” 毛超也笑着蹭了过来。 —— 何长缨苦着脸发下去,一圈下来,竹筒里面的烟就已经见底了。 “这场败仗其实是个好事儿,不然咱们明天说不定就得卷铺盖回国了。” 林云瑜看到何长缨脸色不是很好,就开口安慰道。 吴威扬也微笑着接了一句说道:“我猜现在津野道贯气的,一枪崩了这场袭营的日军指挥官的心思都有了。” “错,你们全都错了;” 沈兆翱笑嘻嘻的说道:“营长其实是在心疼他的烟,被这些大烟鬼给吸完了。”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毛超鼻子里喷出两股白烟,不解的说道:“日军打了一场大胜仗,他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们当然不满意;” 何长缨幽幽的说道:“不是昨晚的袭营,把这七千清军赶回了平壤,日军的第五师团,今天完全可以从容的全歼中和城的这七千清军。” 一帐篷的军官们,都静了下来。 ------------ 第一百六十六章 大战前夕二 帐篷里的援朝军军官都是清国一时的佼佼者,随即均是听明白了何长缨话里的意思,忍不住都在心里发寒。【零↑九△小↓說△網】 “卧槽!” 毛超这才反应过来,嘴里面不禁一声惊骂。 何长缨掏出了李经方临行时送的西洋金表,看了一眼说道:“现在是下午三点一刻,离天黑还有一些时间,会议结束之后,各连排立即整理好所有物资,明早全军拔营,离开平壤。” 除了吴威扬,沈兆翱,林云瑜,彭千宴四人,其余将领都是一愣。 不明白既然大战将起,营长为什么要率领援朝军离开平壤。 “我还是那句话,打牌不怕输,就怕队友是头猪!假如平壤的这些友军稍微能争点气,我也不会把大家拉出去风餐露宿的辛苦。” “哈哈——,营长,不辛苦!” 何长缨的话让一帐篷的将领们都笑了起来,凝重的气氛不禁稍微放松。 “援朝军的希望在未来,而不是在平壤城下和日军硬拼消耗;正所谓兵无定势水无定形,为什么援朝军能够取得洞仙岭大捷,就因为咱们能走出去,积极主动的寻找战机;同理,援朝军这次出兵平壤,也是要出去和日军决战于野,在运动中消灭敌人!” 何长缨现在是只要逮住机会,就给他的部下们灌输游击战的思想。 在何长缨看来,在清末这个时代里,没有飞机坦克这些逆天武器,打日军,打沙俄,包括以后可能和西方联军的作战,进行沿途的骚扰游击战,泰山压顶般的突袭闪电战,而不是打攻城战,阵地战,才是援朝军正确的选择。 “怎么跟叶志超说?” 老成一些的吴威扬感觉这事儿有些棘手:“叶志超在肃州,安州,龟城,义州一线放置了一半的兵力,现在平壤城里的士兵人人都看出来了他想逃跑,把他说的猪狗不如;假如援朝军现在离开平壤,平壤一旦失陷,他会不会往咱们身上推卸责任,泼脏水?” “我们不往北撤而是朝南挺进,他有什么借口能栽赃援朝军?” 何长缨看向地上摆放的简易沙盘,目光越过象征着大同江船桥的那一小段树枝,然后朝着东北方向,距离平壤城直线距离六十里处的江东郡看去。 假如历史没有太大的变化,今天,也就是1894年9月12号,日军立见尚文少将将率领着朔宁支队的2400余军力,途经江东城,到达大同江的元山大道渡口。 而守卫渡口的左宝贵部清军,看到日军势大,只是隔着江面空放几枪,就匆忙撤回平壤。 估计到明天中午,左宝贵,叶志超他们就会得到消息,所以援朝军明早必须全师渡江,脱离平壤这个泥潭。 而此时从元山登陆的日军第三师团的一个混成旅团,大约4700余军力,在步兵第十八联队联队长佐藤正大佐的率领下,昨天就已经在大同江上游渡江,今天抵达平壤后背的平城,明日将到达顺安驿,彻底切断了平壤清军的北退之路。【零↑九△小↓說△網】 何长缨思索着自己这只蝴蝶振翅所影响的范围,现在应该还只是大岛义昌的第九旅团,间接的也影响了其后跟着的津野道贯的第五师团本部。 而对于朔宁支队和元山支队,应该还没有任何的影响。 这个时代,信息的流动极其缓慢,凭着脚力和马力行动的人类,在一定的时间单元里,被分割成互不影响的独立区域。 而何长缨此时就是准备运用这种时间片段的独立性,如同隐藏在密林的猛虎,寻机在朔宁支队和元山支队的身上,狠狠的咬下一大块肥肉下来。 “沈参谋。” “到!” “一连,二连每连分配二十五匹马匹,三连四连各二十匹,医学堂十五匹,侦察排狙击排各六匹,营部十匹,三挺格林炮和六匹负重的骡子统统调拨给一连使用;——” 听到这里,二三四连的连长们都是一脸不爽的撇撇嘴。 “——各连排一律轻装,带够三天的行军干粮;所有的马匹,重物资,暂时交由骑兵连负责运送;今天从军火库弄来的六万发子弹,立即全部下拨,平均分给各部。” “是!” “吴威扬!” “到!” “你们骑兵连负责押运所有的马匹,大车,各类物资,明早出玄武门,到达目的地,进行潜伏。” “是!” 说完了这些,何长缨皱眉又看了一眼地上的沙盘,心里叹息叶志超,李鸿章这些家伙,他们这么久都在干什么? 今天李经方临走时给何长缨批了张条子,结果何长缨到平壤城的清军军火库一看,顿时就傻了眼。 三十万发子弹,五百发炮弹,九十三支连发步枪,一百六十支后膛单发枪。 这是平壤城清军所有库存的军火。 何长缨惊诧的询问了平壤营务帮办钟艺林,得知现在整个平壤近万守军携带了大约三十万发子弹,加上库存,平均每人能打六十枪。 各城墙堡垒大约储存着六百发炮弹,三十八门火炮每门能放二十五发炮弹。 这些军火储备,假如只是打几场阵地战,那绝对是绰绰有余,可是对于漫长的围城战来说,却显然远远不够。 虽然日军第五师团匆忙前来,所携带的弹药基数甚至更少,可是他们可以源源不断的从国内运过来补充,跟平壤清军拼消耗。 而清军则是打一发就少一发。 更何况在漫长艰难的守城战中,对枪械的损伤也极为厉害,指着军火库里面的这二百五十三支步枪,估计围上半个月,就消耗殆尽了。 这也是为什么何长缨截留下了那两千支毛瑟快枪,三挺格林炮,平壤众将都十分的不爽。 不是李经方,不是洞仙岭大捷,何长缨还真得乖乖的吐出来。 何长缨收回了心思,不再想这件事情,表情严肃的环视了一圈围在身边的援朝军军官们,沉声说道:“从现在开始,援朝军闭营,没有我,吴副营长,沈参谋其中一人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出;诸位,为了我们援朝军新的大捷,努力吧!” 何长缨大吼一声:“解散!” “杀敌!杀敌!” 大帐篷里,众将齐声高吼起来。 “杀敌!杀敌!杀敌!” 在帐篷外面,听到吼声的援朝军士兵们都纷纷跟着大吼起来,随即‘杀敌,杀敌’的吼声震彻在整个长庆门外。 叶志超,卫汝贵,左宝贵众将领此时来到大同门上,看着滔滔江水,为江左对岸的清军堡垒排兵部将,耳朵边听到这震天的高吼,都不禁骇然侧目。 杀敌! 叶志超心中冷笑,这日军是那么好杀的么? 这平壤城,可没有洞仙岭舍人关那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险地势,给你何长缨利用! 本来念着同为肥西乡党的面子上,把你们援朝军放在城内,不遭战火,可是假如你何长缨真的不知好歹硬要送死,还真没有人去拦你。 “痛快!” 左宝贵也不管身边将领一群淮军将领的脸色,大笑着说道:“这才是咱大清的雄兵,这才是当年北洋淮军打太平军,打捻子,打法军,应有的豪气!” ------------ 第一百六十七章 大战前夕三 西洋历1894年9月13号凌晨四时,中和城郊,日军第五师团本部临时驻地。 日军第五师团师团长津野道贯中将笔直站立,冷冷的看着手下的一干众将佐,大声的下达命令。 “马场正雄少佐,你部工兵率领缴获船队由十二浦沿江北进,从即日起彻底封死大同江,对江面所有非西方国家的商船一律征收;明日清晨船队必须到达千里马郡渡口,协助部队渡江。” “嗨!” 日军工兵第五大队大队长马场正雄少佐,站起来大声回答。 “大岛义昌,你部今日北进平壤,到达大同江边即刻开始清理江左清军据点,对清军船桥,东南一线进行攻击。” “嗨!” 日军第九旅团旅团长大岛义昌,站起来大声回答。 “其余各部,立即拔营江南城,明日渡过大同江。” 津野道贯狠狠的拍着桌子怒吼着:“彻底消灭清军,占领平壤城;找到一户兵卫这头蠢猪,还有援朝军营官何长缨,援朝军所有的军官,士兵,我要统统活埋了他们,以雪洞仙岭之耻!” “嗨!” 第五师团所有的将佐们双眼冒着熊熊的火苗,大吼起来。 大同江上游,元山大道渡口。 经过彻夜渡江,日军朔宁支队凭借着在渡口抢来的五艘渡船,在清晨拂晓时,朔宁支队2400人马终于全部渡过大同江。【零↑九△小↓說△網】 日军朔宁支队司令立见尚文少将,一直提吊着的担心终于完全落地,望着早已空无一人的清军渡口阵地,心里面不禁生出几分不屑。 ——这就是在东亚的天空上,笼罩在东亚诸国头顶之上数千年的华夏帝国的军队? 假如这队清军在江岸顽强阻击,或者稍微长点心,而不是任由这五艘渡船泊在东岸,那么帝国军队就只能望江而叹了。 可是在满清两百年的奴化下,这些有着当年唐汉荣光的华夏人,都已经退化成一群无脑的牲口。 一个个自私,胆怯,愚蠢,而懒惰。 只有皮鞭,才能让这些猪狗一般的奴隶稍微勤快一点。 这个‘老大帝国’远看庞大无比,让人心生恐惧。 其实内部已经朽烂不堪,轻轻一拳就能让这个徒有虚名的花架子轰然塌陷。 立见尚文望着在东天渐渐升起的朝阳,不禁踌躇满志,这朝阳不正是象征着欣欣向荣的我东洋帝国么? 终将取代老迈昏庸的华夏,成为东亚新霸主,进而率领整个东亚诸国,问鼎世界霸权! 立见尚文不禁神清气爽,意气风华的大吼着:“诸君,这朝鲜两千里江山,还有北面大清那两万里领土,都将是我们帝国子民世世代代牛马羊的牧场!诸君努力,天皇万岁!” “天皇万岁!” “天皇万岁!” 经过了一夜的夜渡,一个个累的毫无精神的日军们,顿时都给打了鸡血一般的‘活’了过来,又蹦又跳的在大同江西岸呐喊。 “全军即刻拔营西进,去平壤!” 立见尚文抽出腰间的东洋刀,高举起来,在阳光下反射着璀璨的明光,扯着嗓子大吼着。 “全军拔营,去平壤,打清猪!” 日军第十二联队第一大队大队长富田春壁少佐,高声大吼。 “去平壤,打清猪!” 所有的日军均是齐声大吼。 平壤北四十里,平城。 “聿——” 战马潇潇,马蹄‘哒哒’,踏碎清晨的薄雾。 日军第三师团元山支队4700余军力,在清晨朝阳升起的那一刻,已经完全整装待发。 “出发!” 随着日军步兵第十八联队联队长佐藤正大佐一声命令,元山支队全军而动,沿着两山夹立,狭窄逼仄的羊肠山道,朝着正东二十里处的顺安驿进军。 然后在那里建立牢不可催的防线,彻底截断平壤清军的逃跑之路。 西洋历1894年9月13号的清晨,朝鲜日军一万五千余人兵分四路,经过五百里奔袭,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箭指平壤。 完成了对平壤城的全面包围,意图全歼大清这唯一一支野战机动兵团。 而此时的平壤城,还是沉浸在一片宁静的酣睡之中。 昨日从中和狼狈逃窜回来的清军兵将,在这个清晨都在死劲儿的睡着,似乎要把前夜的瞌睡都补回来。 至于日军什么时候来,先打谁个,怎么打,鬼才有心思考虑这些东西。 不外是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反正炮弹又不长眼睛,各凭各命而已! “向前!向前!向前!——” 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脚踏着祖国的大地, 背负着崛起的希望, 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 突然,东城长庆门下军歌响起,被吵醒了的守城清军们无不在被窝里骂娘。 “天天大清早天不亮就嚎,哭丧啊!” 在长庆门城门里睡着的一个执勤毅军士兵气的破口大骂。 “麻痹,这歌跟‘花枝坊’里表子们唱的颠倒了个了,那些娘们越唱老子越瞌睡,这些新兵蛋子越唱老子越睡不着!” 旁边一个被吵醒的清军也是骂骂咧咧的埋怨着。 何长缨带着援朝军一路高唱着援朝军军歌,踏上微微浮动着的船桥,回望了一眼雄城平壤。 我堂堂华夏热血儿男,经过大清统治者阴险卑鄙的两百五十年的奴役骟割,其间有骨有钢有卵子者,已经是百里无一。 现在国家昏弱,兵将颓废,可以说是中华民族历史上,有数的最黑暗的几个时刻之一。 这些被大清犬养出来的练军走狗,在国内欺负百姓如狼似虎,在国外面对侵略者的枪支大炮,则是一群夹着尾巴惶惶四窜的野狗! “我看不起你们!” 何长缨实在憋不住,扯着嗓子对着平壤漫漫雄城怒吼道:“一群草包,废物点心!” 军歌嘹亮,压制住了何长缨的呐喊,可是走在他身边的一群军将却听到了何长缨的呐喊,一个个无不把腰杆挺得笔直。 一边继续高唱,一边均是用不屑的目光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平壤雄城。 废物定点! 叶志超搂着怀里珠圆玉润的朝鲜女人正睡得香甜,门外突然传来马玉昆和守门亲兵的话声。 “什么事?” 叶志超一只大手在女人的胸脯上面揉了两把,女人哼哼唧唧的让叶志超又半立起了旗杆。 作为一个五十七岁的老将,叶志超为自己的身体感到十分的满意。 “大人,援朝军全军拔营,离开了平壤。” 门外马玉昆又急又怒的大嚷起来。 本来马玉昆还指望着何长缨这近千的学员兵跟他一起协守船桥,结果这个何长缨真是骄横跋扈,一句话都不带说的,就直接全军拔营了! ------------ 第一百六十八章 北洋水师,渤海上 叶志超听了心里一惊,这个何长缨还真是吃了豹子胆啊;不过这小子现在所干的事儿,不正是自己一直都想做的么? 唯一的区别就是,自己还真没有何长缨这个胆量而已! “大胆!何长缨竟敢临战而逃,我这就给中堂去电,重重弹劾。【零↑九△小↓說△網】” 叶志超心中暗喜,真是老天有眼,又送来了一头替罪羊,到时候大伙儿你推我,我怨你,七搅八缠的一潭浑水,自己才能有惊无险的安然脱身。 “军门,他不是逃跑,只有马队运着粮食干肉高丽参鹿茸这些物资出玄武门朝北走,新军营被何长缨拉到大同江左岸去了。” 马玉昆倒没有昧着良心胡说,心中既佩服何长缨飞蛾扑火般的勇气,又对何长缨毫不讲究,直接的不告而别而十分的恼怒。 虽然你何长缨在洞仙岭取得了大战功,可是你只是一个小小的从三品游击将军。 你上面还有参将,副将,总兵,提督! 在大清这个地面儿上,历来讲究官大一级压死人,这么多的大人们你都不请示知会一声,就擅自行动,简直也是太狂妄了! “去江左!” 叶志超失声惊叫道:“这小子不会是还想去打第九旅团吧,他这是疯了!” 津门,总督府衙。 在朝鲜平壤城还是清晨的时候,津门的太阳已经是高高的升起。 直隶总督李鸿章这两天不错的心情,被昨晚来自平壤的电报给搅得一塌糊涂。 昨夜生了一夜的闷气和恐惧,李鸿章早上匆匆吃过早饭,也没再像往常一样先在后花园散散步,消消食,就直接到了签押房等待大女婿张佩纶来叙事。 而此时,顶着两个黑眼圈的张佩纶,手里拿着刚刚到手的电报,也是心急火燎的朝着签押房快走。 昨夜,张佩纶同样是转辗反侧的一晚没有睡好。 整整七千大军,雄赳赳的开赴到中和城,结果才歇息半宿,就被日军狼狈的赶回平壤。 说出去,都能丢死个人! 而且更为严重的是,吉林练军盛字营不仅折损大半,连正二品的镶白旗护军统领丰升阿居然也被日军一刀捅了个翘死! 此时消息还控制在总督衙门内没有上报朝廷,因为中堂大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上报这件事情。 现在朝廷,民间,官员百姓们,都兴致勃勃的以着极大的热情等待着平壤献俘船队的归来,这个消息真要是传出去,岂不把朝廷,北洋,皇帝,还有中堂的脸子,打得‘啪啪’的响? 结果现在这个事儿还没想好对策,这个何安之,何大炮,又蹦出来添乱了! “中堂,平壤电报,何长缨率领新军营到大同江左岸去了。【零↑九△小↓說△網】” 一走进签押房,张佩纶就喘着气禀告。 不过张佩纶还是留了个心眼,没有把电报上叶志超抱怨的何长缨不告而走,这件事明说出来。 这件事儿心里有数就行了,一旦明面上说出来,岂不是让中堂脸上不好看,逼着他下令责罚何长缨。 李鸿章吃了一惊:“江左?这个小兔崽子去江左干什么,没见到前儿七千大军的溃退!” 张佩纶斟酌着说道:“中堂,我认为何长缨应该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想到江左看看有没有战机。” 李鸿章恼怒的点点头,对张佩纶说道:“你一会给曙青去个电报,告诉他好好的打,功亭不日将率领津门的募军和大连湾的练军共计6000余人,在水师的护航下去安东登陆,将会很快抵达平壤。” 李鸿章喝了一口热茶,继续说道:“何长缨的新军营回平壤之后,要狠狠的责骂一顿这不安份的兔崽子,让他老实在城内呆着,不得无令妄动。” “至于这个丰升阿,还有中和的事儿。” 李鸿章老脸火辣辣的说道:“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先不要往宣扬;经方后儿就要领着日军的俘虏回津门献俘,——一切等平壤战事明朗了以后再议。” 张佩纶给李鸿章续满热茶,点头明白。 “启禀中堂,聂总兵求见。” 签押房门口,隔着珠帘,任建全低声禀告。 “哦?功亭来了,快请他进来。” 李鸿章不禁精神一振。 在十年前的中法战争中,法国海军的孤拔舰队进攻台湾岛,台湾岌岌可危;当时刘铭传在基隆和法军对持了8个月,屡屡要求朝廷派兵增援。 可满朝将领都被法军的嚣张气焰吓破了胆子,人人推诿,贪生怕死,畏葸不前。 危急时刻,只有聂士成一人不惧,挺身而出率兵赴台湾和法军作战,最终和刘铭传一起赶走了法军。 所以这次赴平壤,李鸿章亲自点了聂士成的将,就希望这员虎将能再现台湾的辉煌,给日军以重击。 “卑职拜见中堂大人!” 聂士成进了签押房,迎头就给了李鸿章一个半膝跪。 “免礼,免礼,快看座。” 李鸿章笑吟吟的望着聂士成说道:“功亭这次辛苦了。” “为朝廷效力,不辛苦。” 聂士成坐下来禀告道:“启禀中堂,津门的两千募兵已经备齐,不知何日能够启程?卑职好提前做好准备。” “昨日禹廷已经率领水师从威海启航,今日即可抵达津门;你们明早从大沽口出发,15号到达大连湾装载刘盛休部铭军十二营,然后就直接去安东登陆;功亭,平壤战事紧要,你们辛苦了。” 李鸿章作为大清第一重臣,今天对着聂士成罕见的连说乐两次‘辛苦’,可见其心中的惶急。 “请中堂放心,为国杀敌,死而后已!” 聂士成然后就一脸的叹息:“可惜咱们北洋像学员军,何长缨这样的青年才杰太少了,不然日军何足畏惧!” 李鸿章和女婿对看一眼,彼此都看出了心里的无奈苦笑。 这个‘才杰’,今早已经不服管束的跑到江左去找日军拼命去了,能不能全师回来还得另说。 渤海。 在一望无垠的碧蓝大海上,由两列十六艘军舰组成的大清舰队正轻盈的在海面上航行,船尾激起的浪花引得无数的海鸟在其中捕鱼啄食。 “军门,津门就要到了。” 北洋水师右翼总兵刘步蟾一脸苦笑的望着远方的大陆轮廓,走到站在舰桥观望的水师提督丁汝昌的身边。 丁汝昌偏头奇怪的望了一眼这个和他一直都不对路的刘步蟾,有些不明白他话里有话的意思。 “以前舰队回津门,兄弟们都跟过节一样高兴,下船大吃大喝连玩带买,走到哪里都是挺胸凸肚的雄赳赳气昂昂;这次我看没有一个人会下船了吧?进了城,都能被城里的百姓的唾液给活活淹死!” 刘步蟾似乎是自言自语一般的幽幽说道。 ------------ 第一百六十九章 仁川,山县小曼 “子香,你以为我不想打?” 丁汝昌一脸的恼怒:“你们还好一些,毕竟有我在前边顶着!皇上三番五次的下旨敦促,说我‘畏敌’,朝廷清流民间百姓更是把我骂的不堪入耳;‘汝带船开往洋面游巡迎剿,惟须相机进退,能保全坚船为妥,仍盼速回。’这是中堂的电报,你又不是没有亲眼见过,你说我能怎么办?” “不知道这次护兵去安东,会不会遇到东洋的舰队?” 刘步蟾望着洋面许久,才发出一声轻叹。 丁汝昌听了眉毛一挑,平心而论,以着水师现在的情形,丁汝昌也不愿意打;可是不打一场,国人朝廷会怎么看自己,说自己。 难不成自己要在后人的史书上,遗臭万年? “假如真的遇上了,那就打吧;人死鸟朝天,脑袋断了不过碗口大的一个疤,大不了就是一个死!” 丁汝昌恶狠狠的拍着舰桥上的栏杆,低声吼道。 “咯吱——” 朽烂的舰桥被丁汝昌这一巴掌拍得上下摇晃,发出刺耳的声响。 “呜——” 在北中国这条最繁忙的航线上,不时有招商局,南亚,西洋,各国的商船经过,看到北洋水师的庞大舰队,都拉出一声声优长的汽笛致意。 镇远号战列舰,舰桥。 “这次去大东沟,唉——” 站在舰桥上面,吹着浩荡的海风,林泰曾忧虑的一声长叹:“何长缨上次在安东说‘敌人最想做的,往往就是你最不应该去做的。’这么浅显的道理,他一个二十出头的从五品协办守备都明白,可咱大清的皇上阁老们怎么都不懂?” 杨用霖不屑的撇撇嘴。 自从得知这次护航,林泰曾就天天长吁短叹的满脸愁容,怕死还当个屁的兵?还不回家抱孩子去! “林履中提到的阵型这事儿,你跟丁军门提了没有?” 杨用霖随口问了一句。 “别提了,我的话还没说完,丁军门劈头盖脸把我骂了一顿;说何长缨一个一辈子都没摸过军舰的毛头小子,懂个屁的阵型?再说什么‘一字游蛇阵’,在西洋列国里面哪里听过这么个奇怪的阵型,显然是何长缨异想天开的胡编乱造;——虽然他编的也有些道理。” 林泰曾虽然对何长缨印象不错,不过正所谓隔行如隔山,一个没留过洋,没在西方列强的军舰上呆过的陆军小营官,居然大言不惭的谈论海战的阵型,也未免有点太自不量力了。 杨用霖点点头,丁提督的这种说法也不算为过。 这种奇怪的阵型,自己当年在福建水师学堂里面,确实没有听到洋教习讲过这种类似的战例。 “不过他说的似乎也很有道理。” 美国籍的镇远号帮带马吉芬沉思着自语。 “哪有什么道理?镇远,定远的主炮口径,甲板厚度,包括锅炉动力,都是世界一流的,德国人的质量那是没有任何问题;” 杨用霖接话说道:“不过他们造船技术确实不行,设计上缺陷太多;定远,镇远的舰首主炮只能直射,‘一字蛇形阵’根本没法用;不然之后的‘致远’、‘靖远’,中堂就选择在英国订购。” “既然这样,你们为什么还要对丁军门提这事儿?” 马吉芬一脸的不解。 林泰曾和杨用霖对视一眼,都心跳着避开彼此的目光。 “日军军舰的采购和仿造都是英式的布局,假如我说,他们用这么个‘一字蛇形阵’对付咱们,咱们该怎么办?“ 林泰曾幽幽的说道。 “轰!” 前方大陆响起一声礼炮,震得三人都是打了一个重重的惊颤,那是大沽炮台的炮声。 津门,已经遥遥在望。 朝鲜,仁川港。 “呜呜——” 汽笛声声,整个仁川港内舰船林立,在日军第一联合舰队的护航下,日军第三师团开始登陆。 “桦山君,我始终还是那么认为,面对孱弱不堪的大清军队,帝国陆军将一路猛进,打下平壤,然后跨过鸭绿江,大连,旅顺,奉天,津门,最后占领北京,彻底打垮大清。” 站在码头上,山县有朋不满的说道:“而你们海军所要做的就是安分的当好一个骡夫,为帝国陆军服务!现在你们海军为了争荣誉,居然置帝国利益不顾,却要和北洋水师进行决战。” 山县有朋越说越怒,手舞足蹈的大吼着:“胜了,你们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可败了,你们就是帝国的罪人;你们所有的海军都得切腹,以谢天皇!” 被山县有朋喷了一脸的吐沫星子,日军海军军令部长桦山资纪大将,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 然后朝一边悄悄的移了一步。 山县这个家伙,总是目中无人的自以为是,国内几乎人人厌恶不堪。 假如这次不是要督令联合舰队去辽东海域搜寻清国舰队决战,桦山资纪绝对不会选择跟山县这个令人讨厌的家伙同行。 日军联合舰队司令官伊东祐亨中将,偏过脑袋去看仁川港的风景。 山县这个家伙爱吵爱闹,而且仗着学过武术,说不赢就要跟人单挑;是军部圈子里有名的胡搅蛮缠,谁沾上谁倒霉,全当听他放屁! “山县将军,桦山将军,伊东将军,桂太郎将军,——这位是山县小姐吧?” 东洋驻朝鲜公使大鸟圭介,率领着汉城领事馆的一批东洋官员走了过来。 一身东洋传统和服的山县小曼,美艳的不可方物,不仅引得下船的日军士兵们频频偷看,就是汉城领事馆里面的几个年轻男子,也是眼冒火苗的偷盯着山县小曼的如花俏脸。 “就是她!” 山县有朋看到大鸟圭介脸色不是很好,奇怪的问道:“怎么回事?” “将军,我们前日得到国内发来的来自广州的电报,第九旅团的一支先遣队在黄州郡洞仙岭遇到清军伏击,据悉帝国军人阵亡899人,被俘229人,先遣队队长一户兵卫少佐被俘。” 大鸟圭介的话如同一颗炸弹,炸得众人齐齐变色。 然而不仅与此,大鸟圭介继续沉声说道:“刚刚我们再次得到国内的电报,清军已经把所有的俘虏押送往清国,要进行——献俘!” “八嘎!” 山县有朋的一张老脸,顿时羞的跟猪肝一样的血红,巨大的耻辱让他浑身颤抖,摇摇欲坠。 “将军!” “父亲!” 山县小曼连忙搀扶住父亲的胳膊。 山县有朋一把重重的推开女儿,大怒的吼道:“津野这头猪,大岛这头蠢驴,还有那个该活活绞死的少佐!清军有多少人伏击帝国军队,他们有多大的损失?打下平壤,我要将他们统统丢进大同江喂鱼!” ------------ 第一百七十章 长缨君,是您么 “清国宣称是用了两个营大约1400人的兵力,阵亡119人,重伤51人;这里面应该有很大的水分。” 清军的战力如何,大鸟圭介在汉城那是亲眼见过的,在他看来这场洞仙岭伏击,清军的军力至少得有三四千人以上,而且损失绝对要远远大于帝国。 但是这事儿口说无凭,人家清军那229个俘虏可是货真价实的东西,而自己这边却只有猜测。 “1400人?这些清军也真能吹!” 日军‘征清’第一军参谋长,《清国征讨方略》的作者,小川又次少将恼怒的说道:“这个数至少再加上两倍,没有5000余军力的伏击,以清军的战力绝对打不出这种效果。” 大鸟圭介点点头,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结,接着说道:“电报上说清军这场战役的指挥官名字叫何长缨,很年轻,只有二十出头,官职也很低,只是一个五品的守备。” “二十出头,五品守备?不算低了。” 原东洋驻华临时代理公使,被北京外交使团各国公使讽称为‘鼠公使’的小村寿太郎,轻声插了一句。 大鸟圭介看了自己的这个同事一眼,露出一脸的疑惑:“我特意查了清国军队所有的营官,都没有找到这个名字。” 在听到‘何长缨’这个名字的时候,井上喜郎心里面就咯噔一跳,偏头去望表妹山县小曼。 山县小曼娇美的俏脸也是微微一愣,随即就恢复了云淡风轻般的模样,抬眼轻望了井上喜郎一眼。 “何长缨!” 山县有朋一声暴喝,扭头怒视着自己的外甥。 “舅,舅舅——” 井上喜郎被山县有朋那红的跟猴屁股一样的大脸,和满眼的凶芒,吓得倒退了一大步。 “是不是那个何长缨?” 山县有朋瞪着外甥吼道。 是不是那个何长缨? 山县有朋的这一句话,顿时引起了所有人的注目,惊疑的望着一脸惊惶的井上喜郎,心里想着难道他们认识? “舅舅,我,我也不知道;不过在津门大沽口海滩,他揍列夫的时候,穿的就是大清五品的熊罴官服。” 井上喜郎自小被山县有朋抽惯了,此时被山县牛眼一瞪,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什么都忘了,只知道一五一十的‘倒豆子’。 全然没有看到身边的表妹急的直挤眼睛。 “揍列夫,哪个列夫?” 山县有朋一听竟然还有他不知道的事儿,于是就更加的暴怒了。 大鸟圭介也是一脸严肃的望着结结巴巴的井上喜郎,沙俄公使的助理列夫男爵,不正是才才从津门过来的么? 这里面又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恩怨故事? “就是汉城这个列夫。” 井上喜郎被舅舅震的失了魂魄,晕晕乎乎的如被催眠一般的一问一答。 “他为什么揍列夫?” 山县有朋更怒了,这么大的事儿,这个混蛋居然没跟自己说,真是该捆在树上活活抽死! “他是因为——” “呀——” 山县小曼突然一声尖叫,歪着身体一下子蹲在地上,甜美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说道:“我的脚崴了,好疼!” 井上喜郎一下子从催眠里醒来,卡白着脸暗叫一声好险,差点就把表妹给卖了。 现在这么多帝国的顶尖人物在场,这要是说出去,早晚都会弄的帝国内人竟皆知,那表妹真是能被羞死! “站着也能崴脚!” 山县有朋大怒着斥责了女儿一声,然后望着外甥井上喜郎吼道:“说!” “是因为,因为何长缨看列夫不顺眼,列夫骂何长缨‘黄皮猴子’,何长缨骂列夫‘北极狗熊’,两人就打起来了。” 井上喜郎在西方学的是记者专业,编故事的急智还是不错的。 可惜山县有朋不是一个傻子,这次之所以带女儿来汉城,就和这个追女儿从法国追到津门的列夫有很大的关系。 虽然山县有朋很看不起这个来自欧洲的笨狗熊,可是为了帝国的利益,拿自己的女儿当筹码,山县有朋觉得这是很正常,也很高尚的行为。 女儿甚至应该为之自豪才对。 列夫那只狗熊万里迢迢的追着女儿,一直追到津门。 女儿小曼和外甥在津门见过那个该死的何长缨。 列夫就和何长缨起了冲突。 何长缨到了朝鲜,列夫去东洋,而是来汉城,明显是要跟何长缨死磕! 刚刚喜郎这个混蛋说到关键之处,女儿站着就能把脚给站崴了? 一丝疑惑,一丝明悟涌上山县有朋的大脸,这反而让他更加的暴怒。 招引了一头北极蠢熊还不够,居然又引来了一头猪尾巴! 一边站着的十余名日军陆海军的将官和东洋驻汉城的官员们,望着山县小曼那娇美无双的红嫩俏脸,都露出了一丝了然。 不然一位帝国伯爵,陆军头号大将的闺女,一位名门之秀,怎么可能失礼的站着把脚给站崴了? 尤其是领事馆里面的几个年轻官员,看着一身合服,柔美清丽的山县小曼,心里面都酸成了醋缸。 被众人了然的目光给看着,山县小曼的小脸顿时染满了桃红,连一对晶莹剔透的小耳朵都红成了通透的红玛瑙。 “将军,这件事的真相如何,只是山县小姐的私事,我相信之后她会解释给您听。” 大鸟圭介也不想把列夫的事儿闹得人尽皆知,出言阻止。 “哼!” 山县有朋重重的瞪了女儿一眼,转身对第一军参谋副长田村怡与造中佐命令道: “传令第一军各部,与清军作战中,万一战局极端困难,也绝不能为敌人所擒,宁可清白一死,以示东洋男儿之气节,保全东洋男儿之名誉;不然遗臭万年不说,还让家人为之蒙羞!” “将军们,请进汉城;这是我东洋帝国,千百年来第一次得到的东亚大陆的雄城。” 大鸟圭介微笑中略显激动的邀请。 虽然洞仙岭之耻是一件令人难堪的事情,不过相对于帝国陆军此时取得的巨大功勋,这点损失根本就不值一提。 “我们去辽东海岸。” 桦山资纪摇头拒绝说道:“我们得到消息,近日清军舰队将要护军去安东,这场海战,我们海军自从‘长崎事件’以后,已经整整的等了八年!” 听到桦山资纪这么说,山县有朋重重的哼了一声,丢下了一句话:“许胜不许败,不然你们就是帝国的千古罪人!” 说完,山县有朋一马当先的朝着不远处停靠着的马车走去。 “必胜!天皇万岁!” 伊东祐亨望着大步远去的山县有朋的背影,高举着拳头,决然大喊。 “必胜!天皇万岁!” 这种情绪,随即传到周围所有的日军将佐士兵的身上,纷纷高举着拳头,放声大吼。 山县小曼脸上的红色此时还没有完全褪去,她看了一眼身边这些狂热的军人们,一丝复杂的情绪涌上俏脸。 日清两国之间,终于还是要举国大战啊! 长缨君,那个营官是您么? ——在那一天,我会架着七彩祥云从天而降,来到你的身边;你记死了,在得到我死亡的消息之前,等我两年,不然胆敢娶你的男人,还有整个东洋,将会面临一场巨大的灾难。 长缨君,那个营官一定就是您吧。 作为一个爱美,爱幻想的女孩子,虽然我也很喜欢看到自己心爱的男子,架着七彩祥云从天而降。 可是这些美好,一定要用杀戮来完成么? 假如真的是这样,我真的很不喜欢。 一丝黯淡,涌上了山县小曼的俏脸。 ------------ 第一百七十一章 大同江岸 西洋历1894年9月13日凌晨四点,在七十里外的中和城,日军第五师团本部及第九旅团余部共计7余军力,兵分两路,一路北进直扑平壤城东大同江左,一路从西迂回,拟攻平壤西南侧翼。 而在同一时间,援朝军步队759人,则是在平壤诸军惊疑不定的猜测里,一路高唱着激昂的《援朝军军歌》,横跨大同江。 过江之后,援朝军沿着江南大道继续南行,过东平壤驿又前行三里左右的路程,随即挥师东进,消失在茂密无际的高粱玉米林之中。 当天中午,援朝军到达大同江上游距平壤城二十里处的一处江岸,全军在江畔扎营。 阳光明媚,江水汩汩流淌,不远处的农家里升起袅袅的炊烟,牛儿在岸边的水草地边‘哞哞’的叫唤着。 因为这里的百姓在平壤城赶集时都见过清军的装束,所以并不是很惧怕,附近村子里的儿童们都好奇的跑了过来瞅热闹。 一群援朝军的军官围在江边的一大块沙地上面,营参谋沈兆翱,副参谋彭千宴两人站在沙地边,拿着长长的竹棍,勾画平壤地形图。 “平壤城只有东南西北两个方向适合展开大规模的兵力进攻,现在叶志超把卫汝贵部放在南城朱雀门,而北城只有左宝贵部和江自康部,总共不到三千余人。” 何长缨拿起一根棍子指着平壤北四十里处的顺安驿说道:“元山支队的4700余军力不可能在顺安傻等,他们将会来到这里——” 何长缨的竹棍指向清军玄武门外井砚山阵地正北,大约三千米处的坎北山:“——扎营,并且建立炮兵阵地,使得左宝贵部的井砚山阵地,江自康部的箕子陵阵地,以及其后的玄武门门户牡丹台高地,完全置于日军火炮的有效射程之内。” 何长缨手里的竹棍再次东移:“而朔宁支队将会在玄武门东北方向的合并江边扎营,和清军井砚山阵地东北方向的重堡隔江对持。” “这样在平壤北城,日军就集中了近0的优势军力,因此津野道贯会选择北城为主攻突破方向;大岛义昌部佯攻东边船桥里,羊角岛,吸引平壤军力,而南城第五师团本部则是死死的拖住战力最强的卫汝贵部,使得无法分兵增援北城。” 何长缨一口气讲完,就不再说话,让众将领思考吸收。 “平壤城东是大同江,日军就算能抢来船舶,渡江骚扰可以,决战他们过不来这么多的兵力,只能用重兵抢占船桥,不过假如形式危及,平壤守军完全可以放火烧毁船桥;而且在洞仙岭他们损失了三分之一的军力,所以大岛义昌部应该是佯攻牵制。” 沈兆翱点头,认可了何长缨关于东城不是主攻点的推断。 “平壤西边是普通江,河上的船桥已经被全部拆毁,而且城外水田泥泞,也不适合大规模的进攻。” 彭千宴也肯定了何长缨对西城的推断。 “南城日军有5400的军力,卫汝贵部不过3000余人,南城应该还是日军的主攻方向,即使不排除北城,津野道贯依然会下令全力攻击,试图突破南城防线。” 林云瑜凝目说道:“北城左宝贵江自康部占据着城外众多的高地堡垒,而南城卫汝贵部只是在城外平地构建了一批小型堡垒;而且津野贯道一旦能肃清南城外的这些小堡垒,就切断船桥里江左堡垒毅军,盛军的退路。” “在予以夹击歼灭之后,南城日军将会集中近0人的军力,只要派出部分兵力沿江北上,就能到达玄武门外,那么整个牡丹台,箕子陵,井砚山阵地就会腹背受敌,不攻而破。” 听到了林云瑜的分析,众将纷纷点头。 “那就真成了瓮中捉鳖了,” 郝天胜咧嘴说道:“然后日军把炮兵阵地拉到牡丹台,连轰上几天,不用打,估计城里的清军就尿性的摇旗投降了。” 何长缨佩服的望了林云瑜一眼,心里想着估计这也是津野道贯的设想之一。 只是在‘现实中’,津野道贯没有料到在南城遇上了卫汝贵这员北洋虎将。 卫汝贵这货打仗水平虽然一般,做人带兵也都是一身的臭毛病,可是身怀的虎胆,居然敢亲自率领盛军一营主动跨江攻击大岛义昌。 在击退大岛义昌之后,更是连续两次带着骑兵出城反攻津野道贯的日军阵地。 打得大岛义昌和津野道贯连连哀叹。 可以这么说,在朝鲜战役中,清军只打出了三个亮点。 一个是聂士成部的武备学堂学员于光炘、周宪章率队在成欢安渡桥头伏击击毙了十数人日军。 另外两次,都是在平壤城下,由卫汝贵的直接指挥下进行的。 因此津野道贯还没来得及把南城外的清军小堡垒清理下来,北城就被立见尚文和佐藤正一路势如破竹的打下了玄武门。 “云瑜说的很有道理;不过如果我说整个左宝贵部的井砚山阵地,江自康部的箕子陵阵地,以及其后的玄武门门户牡丹台高地,这些要隘重堡据点,清军垃圾的连三个小时都坚持不下来;还有玄武门,在日军的连天炮火之下,几个冲锋,玄武门就轻松落入敌手,那么城南还是主攻点么?” 何长缨的话,让沙滩的气氛猛然一冷,众将领都吃惊的望着何长缨,面露不信之色。 “营长,我感觉你很猛,有种看破战场迷雾,未卜先知的本事。” 毛超佩服的望着何长缨说道:“改变登陆点到安东登陆是这样的,洞仙岭伏击也是这样的,现在你都能算出日军的驻扎阵地了,简直是太牛比了!” 众人听了都是连连点头,在这些天的潜移默化里,营长给了他们一种‘明灯’般的感觉,虽然之前很多的布局大家都看不明白,可最后的结果都显示营长是对的。 “没事儿多下下围棋,养成一种大局观;围棋在咱们起源,却在东洋兴起。” 何长缨随便忽悠一句,却没有想到因为他的这一句话,在未来很漫长的时间里,东洋举国上下学围棋,就是要在围棋上面倾轧大陆。 “那么咱们怎么做?” 李振国兴奋的问道。 何长缨看了一圈众将,幽幽的说道:“虽然打仗就避免不了牺牲,可是洞仙岭,尤其是舍人关那种减员的事情,我不想再次发生了;还是那句话,援朝军的明天在于未来,这些士兵们都是一粒粒珍贵的种子,而不应该在这里被白白的大量损耗。” “沈参谋。” “到!” “你带着金通译去弄几条小渔船,明日清晨全军渡江。” 何长缨望着滚滚而去的大同江水,再一次感到兵力不足的严重缺陷。 此次熊凯玉陈世杰回津门招兵,就算顺利,可这些新兵没有一两个月的实战,也基本很难形成优秀的战力。 而大清练军各部良莠不齐,里面乡党亲朋关系盘根错节,更何况有哪个将领能心甘情愿的把自己的营头拱手相让。 “想做点事情,真难啊!” 何长缨发出一声喟叹。 ------------ 第一百七十二章 初战栽松院 大同江左。 经过一路急行军,日军第九旅团在上午八时许接近大同江东岸,在一线起伏的丘陵上扎营,和两里外的清军栽松院堡垒阵地遥遥相对。 大岛义昌站在山岭之上,望着清军在栽松院堡垒外面骚动着,还有零星响起的报警枪声,嘴角露出一丝狞笑。 那个什么‘何长缨’,‘援朝军’,还有一户兵卫这个蠢猪怕死鬼,我要将你们统统下地狱! “命令!” 大岛义昌大吼一声,周边第九旅团的军佐们都‘啪’的一声,笔直挺立。 “武田秀三你部为左翼,永田龟你部划出十门火炮由武田指挥,攻击清军栽松院堡垒阵地,碾碎这些清猪。” “嗨!” “嗨!” 武田秀三和永田龟同时大吼起来。 “西岛助义你部为右翼,配八门火炮,肃清清军土器店,水湾桥方向堡垒,部队抵达羊角岛一线,搜寻过江船只。” “嗨!” 西岛助义也是一声大吼。 “诸君,我希望你们要死死的牢记洞仙岭之耻,绝不能让帝国再次蒙羞!” “嗨!” 在山坡上,所有的日军都是齐声高吼。 毅军栽松院堡垒阵地。 在警戒哨发现日军的踪迹之后,经过了初时的骚动,此时整个栽松院堡垒一片寂静,所有的士兵都举着枪躲在掩体后面,紧张的注视着一千米处丘陵上的日军。 “动了,日军动了!” 随着一名毅军的惊呼,众人都是悚然一惊。 只见在丘陵上面,日军分出两队人马,一对朝着左翼江湾方向行去,一对笔直的朝着栽松院扑来。 毅军前军邱营哨官黄明河大吼着:“都不要慌,是个爷们儿都手拿稳了,给老子狠狠的打这些狗槽的畜生!” “轰――!” 在黄明河的大吼间,从远处日军的阵地上响起一片炮声,腾起大股的黑烟,炮弹带着‘咻咻’的尖啸,朝着栽松院堡垒砸来。 西洋历1894年9月13号上午十时许,平壤争夺战的炮声,终于打响! 平壤城,大同门上。 叶志超,马玉昆,卫汝贵,孙显寅等盛军,毅军将领站在城墙上远眺着对岸江左,耳朵边就听到轰然一片炮响。 “日军居然带了这么多的大炮?而且这只是四路中的一路!” 孙显寅失声惊叫起来。 “不好打啊,这炮声齐射听起来绝对不下二十门火炮,都有了咱们平壤的一半还多。” 叶志超脸色卡白,感觉自己就是大泥潭里的一只老鳖,现在日军终于开始下手来捉了。 随即在正东的土器店水湾桥,还有东南的栽松院方向,枪声大作,隔着大同江送了过来。 “不就是炮多,他还能砸塌城墙不成?” 卫汝贵不屑的撇撇嘴,斜了一眼昨夜丢死了个人的叶志超。 昨夜平壤电报局委员王锡祉醉了酒,当着众人,就把这些天叶志超偷偷发给直隶提督府的的私报都说了出来。 什么‘倏得头眩心跳之症,恳请开缺回津就医调养。’‘头眩之症愈烈,奏请开缺就医。’ 当时就把叶志超给羞得浑身哆嗦,满脸血红。 而众将无不哗然! 虽然自己的老妻也来了家书,叮嘱自己‘惜命’,可那毕竟是一个妇人之见,你叶志超堂堂一个大清一品提督,居然也如此的贪生怕死不要脸? 我呸! 中堂和朝廷都什么眼光,让你做朝鲜练军的总统领? 卫汝贵扭头对手下分统孙显寅吼道:“咱们不也有大炮?让亲兵炮营轰他娘;你再派两哨步兵过江,去增援栽松院和水湾桥。” “喳!” 孙显寅应答一声,就朝着城下跑去。 “这水湾桥,土器店,还有栽松院的堡垒,都是茅草屋加固的,根本挡不住日军的子弹。” 马玉昆紧绷着脸说道:“不如让他们退到船桥边的三座重堡里面,集中兵力,靠着重堡抵御日军?” “不能退,这第一仗,一退士气就垮了!” 左宝贵气喘吁吁的从城墙北面跑了过来,闻言立即大声阻止。 “你怎么过来了。” 看到左宝贵过来,叶志超不禁直皱眉头。 这个老混蛋真是越来越出格了,今早居然派人在自己的提督府外盯梢,什么意思,怕我逃跑? “我刚刚接到消息,一路日军昨夜抵达了元山大道渡口,估计今天就能达到平壤城北;还有平城那边的朝鲜官员刚刚过玄武门给闵监司送情报,昨夜日军密密麻麻不下六七千人驻扎在平城,现在可能已经去了顺安驿,切断了咱们和安州的联系。” 满城墙的清军将领们都是惊惶对视,这跟汉城那边送过来的情报完全都一模一样,现在就在等着第五师团的主力出现在南城了。 “轰――” 盛军亲兵炮营测量好了弹道,随即引燃大炮,江岸炮兵阵地上顿时腾起一片黑烟,十几枚炮弹带着尖啸射向四里外的日军山坡炮兵阵地。 “轰!” 一枚炮弹划过长长的弧线,一路鸣啸着砸进了日军右翼炮营前的步兵防御阵地上,四裂的弹片把两个毫无防备的日军撕成血雨四溅的碎片。 “八嘎!” 大岛义昌气的直跳,对着右翼炮兵阵地大吼道:“两翼炮兵,不要管那些破草屋子里的清猪,统统给我打他们的炮兵阵地!” “嗨!” 永龟田一脸的羞怒,对着炮兵大吼着:“计算好弹道,你们这帮蠢驴,连清猪都不如么!” 毅军前军邱营哨官黄明河趴在一座泥土垒砌的台子上,端着毛瑟快抢,死死盯着茅草屋外边的动静。 日军的炮弹准头不是很行,打了三轮齐射,不过就两颗炮弹砸进了栽松院这十来座茅草屋里。 炸死了三个,重伤一人。 然后等到江右盛军炮营开炮之后,日军就开始和盛军炮兵对射了,不再关顾这些四面漏风的茅草屋。 “来了!” 大嗓门的陈二牛一声大吼,黄明河的心脏咯噔一跳,只见在前方百米之外的灌木林子里,猫着腰钻出来一群排着散兵线,带着黑色军帽的日军。 “打!” 黄明河大吼着‘砰’的一枪射了过去,刚刚走出林子的日军闻声纷纷趴在地上,举枪还击。 “砰砰砰――” 爆裂的枪声如同连珠快炮一般的响起,子弹划过空气带着‘咻咻’的令人心悸的声音,一时间敌我双方枪声大作,不时有士兵中弹惨叫着倒下。 几乎在同一时间,由盛军左军左营防守的土器店,水湾桥简易堡垒一线,也是枪声大起。 经过了之前的火炮对射之后,步兵的短兵相接终于正式的打起。 此时,整个平壤城内一片秩静,人人都侧耳听着来自东面的枪炮声。 在栽松院战场,日军一次就投入了两个中队近400余人的军力,而几乎毫无实质防御能力的茅草屋根本挡不住日军的子弹。 经过了近半个小时的阻击,只有一哨百人兵力的黄明河哨,就已经减员超过了三成。 不是惧怕逃回去也会被砍脑袋,这些毅军只怕早就溃散逃命去了。 虽然不敢逃跑,可是枪速就越来越慢了,打得也越来越没有准头了。 “清兵快不行了!射击!” 感觉到前面茅草屋堡垒清军的枪声越来越弱,日军步兵第二十一联队联队长武田秀三中佐不禁大喜,叽里呱啦的大叫起来。 “砰砰砰――” 于是,受到鼓舞的日军,手中的枪声就更加密集的爆响起来了。 ------------ 第一百七十三章 无功而返的日军 陈六两死死的盯着百米开外灌木林边的一个日军已经很久了。 不过这些日军都狡猾的趴在地上射击,地面上不但凹凸不平,而且低矮灌木杂草丛生。 那个日军总是抬头飞快的放一枪,就立即趴下了脑袋,陈六两几次都没有把他给逃进准星。 “老六,你怎么不开枪?” 旁边的陈二牛一边射击,一边低吼了陈六两一句,在他的右边袖子上全是半干的凝血,那是陈二牛一个远房三爷爷的鲜血。 而那个平常总是跟他装长辈开玩笑的三爷爷,胸口中了一颗子弹,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尸体,鲜血淌在泥土上纵横流淌,湿透了陈二牛的鞋子,。 陈六两一声不吭,闭着一只眼睛死死的瞄着准星,在激烈的枪声里似乎听到倭夷那边阵地上一声大吼,然后那些日军纷纷抬着脑袋举枪射击。 “砰!” 在那个日军抬起白白的大脸,举枪射击的同时,陈六两右手手指狠狠的扣下了扳机。 手里的步枪猛地一震,金色的子弹壳跳耀着飞离步枪,在陈六两迫切的视线里,那个刚刚抬起头的日军额头上炸出一个血洞,随即就软绵绵的趴了下去。 “我打死他了!” 陈六两兴奋的蹦了起来,突然在他的视线里看到正前面的几根茅草倏然碎裂,然后胸口就是一片滔天的剧痛,倒飞着栽倒在地上。 大股的鲜血从陈六两的胸口涌了出来。 “老六!” 陈二牛惊骇的扑到陈六两的身边,颤抖着双手想去按住陈六两的伤口,可是怎么能止得住鲜血的涌流? 大片的血液随即从陈二牛的指缝间涌了出来,染透了陈二牛的双手。 “老二,我,咳咳――” 陈六两的嘴巴里咳的全是血沫子:“我打死,一,一个了。” “我知道,我知道。” 陈二牛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只知道永手拼命的按着陈六两的胸口。 在这一阵密集的枪声里,黄明河哨顿时有五六人中枪毙命,中枪受伤的也有六七人,士气陡然大跌。 很多士兵都不敢把头伸出掩体瞄准射击,而是用双手把枪举出掩体,指着瞎猫碰到死老鼠一般的放空枪。 栽松院清军阵地的形式顿时十分的危及。 “冲锋!” 感觉到了前面清军的异变,武田秀三大喜过望,直接勇猛的站了,一把抽出战刀,指着栽松院那些茅草屋大吼着命令。 “天皇万岁!” 所有的日军都站了起来,拿着枪朝着栽松院扑去。 完了! 看到外面的这一幕,黄明河的脑袋‘嗡’的一响,指着自己这边五十来个毫无战意的士兵,算是挡不住了。 “明河,撤吧。” 哨长马顺德焦急的嚷道:“再不走,兄弟们都走不了了!” “撤你麻痹!” 满手鲜血的陈二牛血红着双眼,全是鲜血的大手握着步枪直挺挺的站着,对着扑来的日军就是一枪。 “砰!” 一个日军应声而倒, “砰砰砰――” 日军一见,就一边大吼,一边奔跑,一边开枪还击。 “明河!” 马顺德又焦急的嚷了一声。 所有的毅军都望着黄明河,只有陈二牛发疯似的,一枪一枪的打了出去。 “撤――” 看着越来越近的那些疯狂大吼的日军,黄明河的心中不禁生出一丝的怯意。 “砰砰砰――” 然而,黄明河刚刚嘶哑的说了一个‘撤’字,身后就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响。 正在冲锋的日军纷纷中枪倒地。 “援军来了,援军来了!” 茅草屋的毅军纷纷大喜,欢呼着拿起步枪朝着被打傻了的日军射去。 再也没有一个人说撤退这码子丢人的事儿了。 “毅军兄弟们,打死这些狗槽的玩意儿!” 在茅屋堡垒外面,红艳艳的冲过来一大群盛军士兵,一个带队过来的盛军营官嘴里面大吼着,一边贴茅屋对着傻站在冲锋半途的日军射去。 “撤退,撤退!” 气的牙眦目裂的武田秀三,只得下令部队撤回灌木林子里,日军呐喊着扭头就跑,几个受了伤的日军落在最后成为所有清军的靶子,均被活活打死。 等到日军逃回了林子里,枪声就渐渐稀疏下来,之间的空地上留下了二十多具日军的尸体。 与之同时,在水湾桥附近,密集的枪声也渐渐的停息下来,那边的一哨毅军和一哨盛军,在得到了增援之后,很快的就稳住了阵地,把日军打了下去。 不久,双方的火炮对射也渐渐停止,整个大同江左重新恢复了宁静,只有偶尔的冷枪,一声,一声的零星响起。 丘陵日军阵地上,大岛义昌看着手下两个满脸晦色的联队长,暴怒的心慢慢的静了下来。 这个时候,冷静才是一个指挥官应该做的事情,而不是暴怒的失去理智,像一户兵卫那头蠢猪一样,犯下不可弥补的大罪。 “让士兵们都撤回来;诸君,这就是我们的对手,他们的战力并不比帝国士兵差多少!帝国在成欢之所以能够轻而易举的取得胜利,是因为我们幸运的碰到了清国猪一般的指挥官。” 大岛义昌扯着嗓门吼道:“但是你们不能指望所有的清军将领都是一头蠢猪!” “嗨!” 武田秀三和西岛助义均是羞辱的大吼。 “报告团长,我们泅到江心羊角岛,然后游到西岸夺来了五艘渡船。” 日军第二十一联队三大队的一等军曹胁田跑过来汇报。 “哟西,你们都是帝国的勇士!” 大岛义昌听了顿时大喜。 “团长,我回来时发现水湾桥,土器店的清军正在往江边船桥重堡哪里撤退。” 胁田有些不确定的报告。 “撤退?” 大岛义昌一脸的惊诧。 “将军,栽松院的清军似乎也在撤退?” 第九旅团参谋长,冈外史少佐,惊讶的望着两里之外的栽松院清军阵地,失声惊呼起来。 平壤城东北,大圣山南麓,合并江北岸,国主砚高地。 经过一上午的急行军,在中午时分,日军朔宁支队的2400余人终于来到了合并江北岸的国主砚高地。 和清军最外围的井砚山高地相距不到五千米的距离,隔着合并江远远对持。 此时晴空万里,大朵的白云悠闲的游牧在蓝天之上,国主砚高地的山上开满了一丛丛的野菊花。 立见尚文和日军第十二联队第一大队大队长富田春壁少佐,第二十一联队第二大队大队长山口圭藏少佐,几人站在山头上,远望着井砚山高地上的清军堡垒。 “轰――” 一阵闷雷似的炮声在平壤城大同江方向响起,立见尚文几人都是一喜。 “应该是大岛将军的第九旅团。” 山口圭藏遥望着南方,兴奋的说道:“将军,我们何时出击?” “为什么要这么着急?” 立见尚文的嘴角露出一丝不屑:“大岛的性格有些像山县,狂妄而没有自知自明;狂妄的藐视对手并没有错,可是自己也要有这个本领!让他在船桥那边碰碰钉子也好。” 立见尚文转头说道:“我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尽情的休息,等到15号的清晨,以万钧之力,一举攻下玄武门,占领平壤城,剿灭所有的清军!” “嗨!” 在国主砚高地的山坡上,所有的日军军佐均是齐声大吼。 ------------ 第一百七十四章 以炮为信 大同江上游二十里,江左岸边。 在一处江弯道的浅水边,援朝军将士们正在水边游泳捉鱼的时候,就听到下游平壤方向传来一片炮声。 所有的军士们都是面色一整,停止了哗笑,静静的听着。 “营长,又打起来了。” 毛超光着身体,腰间只穿着一条短裤头从水里走出来,跑到躺在树荫里正打瞌睡的何长缨的身边,大嚷着。 徐如白了毛超一眼,嫌毛超不识趣,影响了何长缨的睡眠。 “徐副官,你真是越来越女人了。” 毛超哈哈大笑,一句话就打得徐如狼狈而退,气呼呼的去找江边的放牛娃说话去了。 “你就是一头猪!” 看到何长缨终于‘睡醒’,林云瑜,沈兆翱,郝天胜,吕顺成,方大海——,一大群没有下水的军官们都围了过来。 江下游时断时续的炮声,显然在一遍遍的冲刷着他们的神经,让他们有些坐立不安。 “我怎么是一头猪!” 毛超一脸的不服气:“我看你更像一只没有正形,整天嬉皮笑脸的花脸猴。” 林云瑜狠狠的瞪了沈兆翱一眼,示意他管好自己的大嘴巴。 “大岛义昌部只是佯攻,当然大岛这家伙也可能会幻想着只凭着他的第九旅团就拿下平壤城,不过这根本都不可能;所以大家该歇着就好好的歇着。” 何长缨不去看沈兆翱望着自己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岔开话题。 “我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部队应该拉到南边去,在紧要时刻重拳出击津野的后路,一举击溃他们!” 林云瑜依然再次重复着自己的观点,因为现在才是13号的下午,部队移师完全有着充裕的时间。 “我觉得云瑜说的很有道理;左宝贵部军力并不差于盛军,关于仁字军的战力营长你应该最有发言权,况且北城有这么多的重堡高地。” 沈兆翱也出声赞同自己的亲密战友林云瑜的想法。 何长缨看了身边一圈众将领,有的深以为是,有的不以为然,有的则是一脸的无所谓。 “左宝贵,江自康两部战力确实不俗,不过——,你们说这次第五师团四路奔袭,战力最强的是哪一路?我是指战力,而不是说人数。” 方大海不服气的说道:“营长你的意思就是指立见尚文这一路最猛?” “对!左宝贵确实不错,可惜他面对的是立见尚文,这个日军明治朝第一猛将!” ‘日军明治朝第一猛将’听得众将一愣,不禁都收起了轻慢之心。 何长缨耐心给众军官解释:“立见尚文在二十六年前的戊辰战争中,带着桑名藩的拔刀队,——就是大刀队;打遍了明治天皇军队所有的倒幕军名将,而从无敌手;——我这里说的日军名将,包括山县有朋,大山岩,这些大佬;据闻山县有朋从来不敢和立见尚文见面,就是怕自己一个陆军大将反而被立见尚文这个陆军大佐嘲笑羞辱。” 何长缨着重强调了一遍,才继续说道:“立见尚文是幕府最后一个投降明治的将领;投降之后被故意压制着当了二十六年的军佐,近期才被提为少将,就是为了让他带兵来朝鲜参战,当尖刀使用;而且北边加上元山支队,就集中了日军一半的兵力,所以我推断决定平壤命运的战场就在城北。” “好,那咱们就打这个家伙,看谁的大刀片子更硬!” 陆铁腿在平壤城军火库里面搞了一批明晃晃的大刀片子,天天在背上绑着一把刀片子,这时候一拍大腿,表示极其不服气。 “咱们人数太少,打不赢,一旦被他们反身强悍的拖住,咱们就成了七八千日军中间的饺子馅,全玩完!而且,就算打得赢,我也不愿意承担这么大的损失!” 何长缨断然的说道:“柿子要捡软的捏,硬骨头要留着慢慢的啃,这次咱们要打的是人数最多的元山支队。” 看到众将一脸的不服气,何长缨沉声说道:“正视现实,看清自己的实力,承认自己有不如人的地方,用己长攻敌短,这才是一个优秀将领应该具备的基本素质;这个立见尚文先放一放,而且——” 何长缨笑着说道:“对这个当年杀了明治手下诸多将领的刀手头子,以后打服了他,说不定还会有合作的可能。” 平壤城,大同江。 清日炮兵在上午的猛烈火炮对射之后,中午,下午,双方又稀稀拉拉的对射了几轮,除了砸毁了平壤城内的一些房屋,砸死了日军山坡阵地上几个倒霉的日军,都没有什么实质的效果。 清军的目的更多的是在壮自己的声威。 而大岛义昌则是以炮为信,给其他三路大军发出召集的信息。 闵丙奭和闵泳俊站在长庆门城楼,望着江左远方的那一线丘陵,上面黑点绰绰。 “我现在才明白何游击的意思,看来他对守住平壤也没有把握,所以劝我把家眷送出平壤城,这样跑路时也没有个累赘。” 经过了昨夜叶志超电报事件的闹剧,闵丙奭现在对这些大清的老将们算是彻底的失去了信心。 “这个何游击,这边才说帮我训练一批‘抗倭自卫军’,那边就跑没影了?” 感觉被放了鸽子的闵泳俊极其不爽。 “这事儿泳俊你就大错特错了;” 闵丙奭劝解着自己的这个远房侄子:“之前你能得袁大人青眼,现在又能得到何游击的青睐,这是多少人修不来的福分!记得酒席上何游击吟的半句残诗么?” 闵丙奭摇头晃脑的吟诵岛:“风物长宜放眼量;只要何游击记得他说过的话,只要咱们跟紧他,等他一步步的发达,总会兑现今日的承诺。” “你是说万一平壤守不住,你也去大清?” 闵泳俊惊讶的望着闵丙奭:“我是因为金弘集和朴泳孝欲除我而后快,假如平壤失陷,我不得不离开朝鲜去大清;你也要离开?” 闵丙奭认真的点点头:“之前我并没有这个打算,可是见了何游击之后,我改变了主意。” “为什么?” 闵泳俊一脸的好奇。 闵丙奭思考片刻,带着疑惑说道:“你让我说,我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不过何游击那种视西方列强如土狗的那种发自内心的云淡风轻般的蔑视,让我敬仰的五体投地。” “而且!” 闵丙奭幽幽的说道:“他在酒醉中无意的说了一句话,值得我去赌一赌。” “轰——” 停了很久,突然江岸盛军炮营再次开始了新一轮的炮击,惊得闵丙奭脸色卡白,身子颤抖。 “什么话?” 看到闵丙奭的神情,闵泳俊没有多想,以为自己这个远房叔叔是被突然的炮击给惊吓住了。 闵丙奭微微摇头:“这些话远远还没有到可以说出口的时机,暂时权当是醉话;泳俊,现在倭夷窥视我朝鲜江山的野心昭然若揭,不要多想了,好好跟着宗主国才是唯一正确的事情。” 闵泳俊点点头,叹息着说道:“可惜这些老将军,尤其是叶提督,真是让人太失望了。” ------------ 第一百七十五章 西田治六的直觉 9月14日的清晨,在薄雾升腾的大同江面,下游的日军第五师团本部和上游的援朝军几乎同时开始渡江。 与之同时,驻扎在顺安驿的元山支队,决定由骑兵第三大队第一中队留守顺安驿预警,其余部队移驻平壤城北的坎北山高地,连同立见尚文部,合击清军北部防线。 而在距离顺安驿北40里的肃州,自从得到了顺安驿陷落的消息,盛军,毅军,奉军,芦榆防军,仁字军的营官们,也学会了他们大帅的优良传统,一直吵到半夜,也没拿出来一个章程。 最后各路营官妥协,一边紧闭城门严防死守,一边派出骑兵小队到安州送信,指着安州电报局向平壤的大人们问策。 援朝军全军渡过大同江右之后,在金永俊这个活地图的引导下,随即从日军朔宁支队北线警戒哨的眼皮子附近,神不知鬼不觉的穿插而过。 然后一路向北,在崇山峻岭之中,沿着当地人走的羊肠小道,朝着四十里处的顺安奔袭。 顺安驿南五里,蟒蚺口。 吴威扬,段熊波几人趴在蟒蚺口北嘴的山岭之上,远望着日军的大队人马沿着合并江两岸南行。 这条合并江水面清澈浅显,可涉水而过,最上游是距离顺安驿北大约十里的见龙水库,然后途经顺安驿逶迤南去,最后在平壤城北十里处,注入大同江。 吴威扬几人耐心的趴在山顶的灌木林子里,看着日军的步队,炮兵路过蟒蚺口,渐渐消失在南方,才站了起来。 “二十三门火炮,兵力不下5000,骑队没有出现,应该是作为预警部队留在顺安驿。” 吴威扬掏出怀表看了一眼:“现在是九点一刻,中午十二点开始设置路障,封死合并江两岸,绝不能放过一个日军逃脱!” “把三挺格林炮架在路中央用松枝覆盖好,这样就能万无一失。” 副连长段熊波补充道。 吴威扬想了想,点头说道:“格林炮可以设置,不过咱们的机枪子弹并不多,你给炮班交代一下,如无必要绝不要轻易开枪。” “是,” 段熊波望着五里外的顺安驿,信心百倍的说道:“上次洞仙岭咱们骑兵连就没有赶上,这次一定要把所有的日军全部留在咱们的阵地上!” 接近中午时分,援朝军步队700余人一路急行军,终于赶到了顺安驿东南边郊外山坡,潜伏下来。 何长缨带着一群军官趴在山坡上面,望着山下的日军正在叽里呱啦的说笑着烧火做饭。 在顺安驿马棚周围的拴马桩上,密密麻麻的拴着两百多匹战马,一些日军正在给战马喂食草料豆饼。 “应该是一个骑兵中队,两百人左右。” 沈兆翱趴在何长缨的身边低声说道:“现在他们正在做饭,正适合突袭。” “让他们死之前吃个饱饭,当个饱死鬼;” 何长缨笑着说道:“没听过一句话叫做‘越饿越精神’?等他们人马都吃饱了,人困马乏,才是咱们最有利的时机。” 何长缨趴在山坡上望着下面的炊烟,随即开始下达命令:“一,二连绕到顺安驿正北河边驿道,一切就绪之后立即发动攻击;其余各部听到北部枪声后,等待五分钟的时间,立即山坡全线突袭,把日军往北赶;这一战――” 何长缨顿了一下说道:“从现在开始,到达义州之前,所有的战役中一律不要俘虏;打完了顺安驿把日军尸体集中起来,让约翰多照几张作为证据。” “我皇御统传千代, 一直传到八千代,――” 日军骑兵第三大队第一中队中队长高桥一郎大尉喝着滚烫的炖老母鸡汤,心中的得意之情难于言表,就的不禁大唱起来。 随即,终于能吃得肚儿圆的日军士兵,也都纷纷的跟着大吼大叫。 “直到细石变岩石 直到岩石长青苔。――” 前些天元山支队在崇山峻岭中一路急行军,都没有时间去抢沿途朝鲜百姓的粮食,结果大家顿顿喝稀粥,饿的头晕目眩眼冒绿光。 昨天到达顺安驿之后,支队长佐藤正大佐就命令全军立即‘打粮’,四处扫荡附近的村落,结果昨晚很多人都大鱼大肉的吃坏了肚子。 在今天早上,高桥一郎喝了一顿稠密密的玉米粥之后,终于养好了肚子,现在端着喷香的鸡汤,喝的出了一身热汗,分外香甜。 吃喝过之后,所有的日军都是挺着肚子四肢乏力,铺开行军毯晒着温暖的太阳,美滋滋的瞌睡。 不久整个顺安驿一片呼噜声,就连周边警戒的士兵也是低着头迷瞪,只有顺安驿的那些战马在不断的弹蹄低鸣骚动着。 “这些战马怎么这么焦躁?” 一等军曹西田治六奇怪的望着自己的坐骑,他的目光顺着爱马扬起的头颅,望向顺安驿东边那一线芳草萋萋的低缓山坡,心里面不禁一颤。 “不会是上面有人吧?” 西田治六有些心慌的对躺在旁边睡大觉的田村宽一少尉说道。 “估计是过路的老虎,看到马肉就流口水了,哈哈,不信你上去看看,给老虎填肚子。” 田村宽一笑骂一声,翻过身体继续睡觉。 听小队长这么一说,周围都得不太踏实的士兵们都露出一脸的释然,纷纷玩笑着‘你去喂老虎’,‘连骨头给你吞下去,变成一滩老虎屎’就继续大睡。 望着风吹山丘蒿草摇晃,西田治六还是有些心颤,作为北海道的一个年轻的老猎手,他对危险有着一种动物般的与生俱来的直觉。 可是让他一个人上去,他又没有这个胆量,万一真是藏着一只老虎―― 西田治六心肝一哆嗦,左右睡不踏实,就站起来朝着北口的警戒哨走去,准备在哪里打发掉这一段令他莫名心悸的正午时间。 合并江边,顺安驿北口驿道。 吃过一顿丰盛的午饭之后,负责顺安驿北口警戒的伍长真锅文武拿着一条简易鱼竿,坐在江边钓鱼。 而他的四名手下就靠在一溜斜坡上打瞌睡。 在北面三里处,有军曹广桥带队警戒,作为第二道警戒哨,真锅文武觉得完全可以偷偷懒,歇息歇息。 身后起了一些轻响,然后一个脚步走了过来。 真锅文武没有心情后望这些家伙又在闹什么,只是紧紧的盯着干芦苇做成的鱼漂。 突然,在真锅文武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让他胆裂的声音: “不错呀,钓了一条大鲫鱼。” ------------ 第一百七十六章 突袭顺安驿 真锅文武虽然听不懂这句中文的意思,可是在瞬间他就明白了,帝国骑兵中队落入了清军的陷阱。 真锅文武惊骇的刚要张嘴大声高呼,就觉得一阵微风掠过,眼前的世界一片旋转,随即坠入黑暗。 陆铁腿干脆利落的一刀砍下这个日军的脑袋,举刀看着毫发无损的刀刃,满意的点点头。 “别磨蹭了,快走!” 林云瑜看了一眼陆铁腿这个不请自来的家伙,向队伍挥手说道:“尽量不要发出声音,没有的命令,一律不得射击。” 顺安驿北口的路两边栽满了郁郁葱葱的大槐树,道路朝西拐了个大弯口,里面才是顺安驿。 驿站正中是一个大场子,闲时空着,收麦时就作为打麦场子使用,场子的四周是三十多个大小不一的茅草屋,和几间讲究的青砖瓦房,住着三十多户朝鲜居民和一家并不富裕的小地主。 经过昨夜日军的收刮,这家中都能饿死老鼠的三十户人家,都逃到其他村落的亲戚家里避难去了,所以现在整个顺安驿除了这些日军,再无一个朝鲜人。 此时打麦场上面横七竖八的睡满了日军,枪支都一簇簇的架在一起搁着。 多日极度透支体力的强行军,让今日难得安闲下来,吃得饱饱的日军们,无不肆意大睡,没有一个人愿意多睁一会儿眼睛。 林云瑜一马当先,领着军队蹑手蹑脚的刚走到驿道拐弯处,就愣住了。 众多的援朝军军士们惊讶看到,一个日军正走出拐弯,傻傻的睁圆了双眼望着他们。 “嘘――” 郝天胜伸出食指放在嘴边‘嘘’了一下,然后威胁性的晃了晃手里的韦伯利左轮手枪。 西田治六一拐出路口,看到眼前突然冒出来一大群红艳艳的凶神恶煞,大脑就‘轰’的一响,知道自己完了。 再一联想到刚才让他心悸的山坡,西田治六就立即断定第一大队也完了。 在浑身哆嗦间,西田治六很明智的紧紧闭住了嘴巴,把自己下意识的惊喊声憋成一道闷哼。 看清军的这种布置,自己就算喊出来,里面的皇军十九也是逃脱不了被全歼的命运。 而且自己绝对是先死! 西田治六看到其中一个清军对他做出‘嘘’的动作,并且威胁的晃晃手里的手枪,西田治六立即老老实实的蹲在地上,双手抱着脑袋投降。 “呵呵。” 陆铁腿一声狞笑,扑了过去,抽出背后明晃晃的大刀片子。 低着脑袋的西田治六心如死灰,却一动都不敢动,绝望的等待着自己这个清军的大刀片子砍落下来。 “住手!”郝天胜不爽的说道,“这样你也要杀?” “营长说了不留活口!” 陆铁腿一句话把郝天胜冲的没话说。 “这个例外,这样的日本士兵我们应该保护下来,以后总有用处。” 林云瑜对身边的两个士兵说道:“捆起来。” 听到林云瑜这么说,陆铁腿就没有再说话。 林云瑜这个不苟言笑严于律己的家伙,现在在援朝军里面的威信极高,陆铁腿没事儿也不想招惹他。 “滋滋――” 看到自己终于逃过了一死,西田治六就虚脱似的软了下来,尿湿了一裤裆。 解决了这件事情,林云瑜看了一看缩成一团的西田治六,低声下令:“继续前进!” 援朝军随即朝着驿站里面默然扑去,等众人端着毛瑟快抢悄无声息的冲进打麦场,眼前的一幕顿时又让他们愣住了。 只见打麦场上横七竖八的躺满了日军,一个个鼾声四起的睡的香甜,援朝军都冲进来半个连的兵力了,居然没有一个日军睁眼瞅一眼? 山坡上,何长缨等人正在焦急的等着林云瑜那边的枪声,可是时间已经到了一点十五了,居然还没有一点动静。 只有下面打麦场上,一大群日军在呼呼大睡。 “营长,要不我带两个人摸下去,把山脚茅屋墙后面警戒的这几个日军灭了,冲进去打麦场,这些日军都是咱们碗里的肥肉。” 毛超等不及弯腰溜了过来,两眼冒光的望着下面的日军。 “你怎么摸过去?你一露头他们就看到了!也不知道谁想的,这么红的衣服当军服,真他妈滴猪脑子!” 何长缨怒骂一声,就惊喜的看到在山下面的北道口,冲出来一大群红艳艳的援朝军。 “完了,营长,吴副营长这次非给你急不可。” 看着下面打麦场里,一连二连端着枪蜂拥而入,而那些日军还在呼呼大睡,旁边的沈兆翱哭笑不得的说道:“咱们也下去吧,等五分钟冲下去,估计一个活的日军都没有了!” “让他们先打,呵呵,说不定又是一个老魈沟。” 何长缨看得‘龙心大悦’。 仗就得这么打! “聿――” 一大片耀眼的红色,刺激的拴在拴马桩上的战马纷纷不安的打着响鼻,其中一匹终于忍不住一声长鸣,惊得其余的战马都齐鸣应合。 “八嘎!还真是老虎――” 田村宽一少尉恼怒的翻身坐起来,话还没说完,就圆瞪着双目,差点吓死过去。 只见在打麦场的北边,密密麻麻的站满了清兵,都端着枪,满脸狞笑的指着场子里酣睡的皇军。 “清军――” 田村宽一只来得及惊叫一声,下面的声音就被如同暴风骤雨般的枪声所淹没。 喝了满肚子老母鸡汤的高桥一郎大尉,听到满耳朵轰鸣的枪声,就惊骇的跳了起来,正好挡在一个日军的身前,胸口随即就溅起了一朵血花,惨叫一声,翻身倒地。 一时间,打麦场上睡着的日军纷纷中弹,伤亡惨重。 余下没有中枪的日军,惊叫着跳起来,蜂拥着去拿架在一起的步枪,不过大部分都还没来得及把枪拿到手上,就已经中弹倒地。 “敌袭!” 在东山脚茅屋后墙警戒的五个日军,听到前面打麦场,枪声,叫喊声一片,无不色变的端着枪,叫喊着就往前场子冲去。 “冲啊!” 后面山坡上就突然传来一片呐喊,接着枪声大起,把这五个倒霉的日军打成马蜂窝。 整个一边倒的战役倏然而来,又倏然而止。 等到山坡上的援朝军心急火燎的冲下来,下面的一连二连已经打完了自己毛瑟连发快抢里的所有子弹。 此时打麦场上面,除了二三十个已经拼命南逃而去的日军,已经再也没有一个站着的日军。 援朝军无一伤亡! “卧槽!” 毛超一脸的郁闷,大吼着:““兄弟们给我追,蚊子再小也是肉!” “追啊!” 听到毛超这么一喊,冲下山坡一脸晦气的士兵们顿时化郁闷为动力,朝着那些几乎个个赤手空拳的日军追去。 合并江畔,蟒蚺口边。 在沿江两岸,骑兵连砍下了大量的松树做成拒马桩,又把三挺格林炮架在路中央,上面盖着厚厚的松枝。 然后骑兵连全连除了炮班十四人,其余都笔挺的坐在战马上面,枪上膛的等待着日军的突围骑兵。 “哗哗――” 猎猎的江风吹着猩红的援朝军旗帜,所有的骑兵连士兵心中都充满了昂扬的斗志。 “砰砰――” 正南方向突然枪声大起,所有骑兵都心中一紧――开始了! ------------ 第一百七十七章 组建骑兵二连 从顺安驿方向传来的密集枪声,紧紧的撩拨着骑兵连每一个士兵的神经。 然而在一阵骤雨般的枪声爆响过后,随即就快速的停缓下来,不久就变成了零星的枪声,然后渐渐停歇。 “我干,这是怎么回事?” 段熊波诧异的望着顺安驿方向,不过隔着几道丘陵,看不到那边的情形。 “要不我领一队骑兵过去瞅瞅?” 骑兵连一排排长左光辉提议着。 “等着;万一暴露了,日军弃马跑进山里,反而更麻烦。” 吴威扬纳闷的说道:“不会是他们已经全歼了日军的骑兵中队吧?” “这还真不好说;” 段熊波惊疑不定的说道:“听说老魈沟那次,害的三连,狙击排,还有奉军他们爬了半夜的大山,结果在山下毛超和李振华一分钟就团灭了那些日军,折腾的他们还得摸黑下山。” “嗒嗒嗒――” 前面山脚路拐弯处传来一片马蹄声。 “来了!” 段熊波顿时大喜,低吼道:“准备出击!” 驿道上一阵骚动,所有的骑兵都双腿加紧马腹,双手平举步枪瞄准路口,等待着那激动人心,波澜壮阔的一幕。 “嗒嗒嗒――” 随即从山脚路拐弯处冲出来五匹战马,上面几个日军叽里呱啦的大叫着什么。 “聿――” 这五个日军骑兵,一冲进山弯,正庆幸的大叫着还好后面的清军没有骑兵,让自己这一伍南路警戒哨的五人逃出了险境。 就惊骇的看到前面的路上,居然堆满了清军的骑兵。 “拖嘛咧,拖嘛咧!” 日军骑兵小分队的伍长秋山义兑大吼着拉停战马,耳朵边听到一片枪响,身上一片剧痛,顿时两眼一黑,翻身栽下战马。 硝烟过后,只一个齐射,五匹战马上的日军全部中枪落地身亡,只有战马在驿道上不安的嘶鸣着。 打完了这一轮的齐射,骑兵连的士兵个个都是意犹未尽的眼冒精光。 这个时候,他们才算稍微体会到了一点点步兵们在眉飞色舞的谈论洞仙岭大捷时,那种难于言表的激爽。 “这就没了?”段熊波失口惊叫,“亏我砍了这么多的树做成拒马桩,还特意把格林炮盖了厚厚的树枝隐藏!” 在武备学堂的学员队长里面,段雄波是比较低调而不张扬的一个。 可是来到朝鲜这么久,整个骑兵连直到今天,才有二十来人有机会打了一个齐射。 然后战斗就结束了? 段雄波和所有的骑兵连士兵一样,郁闷的有种被漠视,边缘化的不爽。 西洋历1894年9月14日下午十三时左右,经过援朝军战士犁庭扫穴般的攻击,日军第五骑兵大队一中队,除了在最北部驿道警戒的一伍骑兵,侥幸逃脱外,其余全军覆没。 而援朝军无一伤亡! 随后援朝军全军在顺安驿打扫战场,烧火做饭。 高兴的得意洋洋,郁闷的骂骂咧咧。 但士兵们心里面都是发自内心的骄傲。 “嘭!” 随军记者约翰飞快的按下快门,把一片片死去的日军定格在相机里面,又被很多的援朝军士兵围上去,央求着照一张拿着各种战利品的威猛相片,好寄回家乡。 好说话的约翰被缠着又噼噼啪啪的照了二十多张相片,最后怕相机受不了,才停了下来。 做完了这一切,约翰就跑到了何长缨的身边。 “营长,你们的这场战役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约翰发自内心的赞叹,一点也不见外的拿着何长缨的竹筒打开,拿出一支烟抽了起来: “等回津门之后,我就把这几场了不起的战役写下来,投回国内的报社,让欧洲的将军们也看看你们东方的战争艺术。” “约翰,你别忘了老魈沟是我打的,你要把我的名字也写进去。” 毛超走过来,毫不见外的打开竹筒,抽出一支烟点上。 这家伙吃饱了肚子,又过来混烟抽了。 所有的军官随即都围了过来,吴威扬笑着问道:“下面该怎么打?” “现在咱们已经有了五百多匹骡马,平壤失陷之后,清军会全线崩溃的北逃回九连城;咱们援朝军先不回去,寻机再吃掉几股落单的日军。” 现在这个形式,众人算是都看出来平壤估计是守不住了。 而援朝军连接打了两场漂亮的歼灭战,就这么退回辽东,大家显然都不甘心。 因此听到何长缨这么说,众人都是精神一振。 “不过大量的粮食军械物资需要先行运到安州,然后咱们去安州东面的延业湖,那里将作为援朝军下一时期的潜伏地点,和日军进行周旋。” 听何长缨这么一说,段熊波就有些急了:“营长你不会还让我们骑兵连去吧?我们骑兵连干脆叫军夫连得了!” “急什么急,这场中日战争漫长的很,有你打不完的仗!” 何长缨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土,大声的说道:“命令!” “哗!” 周边的声音顿时静了下来,援朝军全体的军官士兵们纷纷笔直站立。 “调吴副营长为步兵一连连长,骑兵连和步兵四连士兵交叉打散,组建骑兵一连,骑兵二连,狙击排方大海部调归骑兵一连指挥,林云瑜为骑兵一连连长。” “是!” 何长缨的这个决定非常突兀,不过吴威扬林云瑜等人都毫不迟疑的接受命令。 “援朝军骑兵一连,二连,步兵三连,负责押运物质到安州城内结营,部队由林云瑜暂时节制;在我的命令到达之前,不得让任何人拉走援朝军的一兵一卒,包括一匹马一支枪一粒粮食一颗子弹;我说的任何人,包括叶志超,卫汝贵,江自康这些提督总兵,胆敢闯营者,无论是谁,一律击毙!” 何长缨望着林云瑜,这次变动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除了林云瑜其他的军官不是没这个决断,就是没有这个威信。 “是,保证完成任务!” 林云瑜大声的回答道,满脸都是坚毅之色。 何长缨的话让众人听得心惊肉跳,个个都同情的望着林云瑜,感觉他接手的这个活儿,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等到叶志超这些提督总兵率队逃离安州,援朝军立即接手安州城的防务;其后进入安州城的哨官,营官,守备游击,副将什么的,这些军官发够三天的粮食,都给我撵滚蛋,其余所有的士兵全部给我截留下来,等我到安州处理;不听命令者,就地枪决!” 整整思考了一天一夜,何长缨终于决定拉下脸,趁着这个机会兼并平壤城内的各路练军。 ------------ 第一百七十八章 喝鱼汤 “是!” 一群军官士兵都兴奋的大吼起来,跟着营长干,那是天不怕地不怕。 简直太过瘾,太痛快了。 “一二连,侦察排,警卫队,带够三天的粮食,每人五十枚子弹,格林炮班调回一连,下午启程平壤。” “是!” 全军大吼。 何长缨望环视了一圈的众将士,大吼道:“解散!” “杀敌!” 战士们齐声大吼。 开完战时会议,各连排都紧张的忙碌起来,何长缨把吴威扬,沈兆翱,林云瑜三人单独留下来说话。 “威扬你以前在北塘吴大人那里,经常和这些提督总兵副将照面,你镇不住他们,他们也会认为你不敢开枪,这样事情就容易走极端;云瑜没有和他们打过交道,又常年一张冷脸――” 何长缨的话说得吴威扬,沈兆翱两人,都笑了起来。 “――比较容易吓唬住他们。” “只是吓唬?” 林云瑜皱眉问道。 “假如叶志超敢闯,就把他的卫兵全打死,看他拿什么闯!” 何长缨冷笑着说道:“估计那时候他一个惶惶之犬,也没有这个魄力!” “营长想吃多少兵力?” 沈兆翱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这里,打了几场仗,援朝军兵力不足的缺陷已经暴露无遗,包括洞仙岭那次,如果没有奉军的一营一哨加入,根本就打不出来那种效果。 “当然是多多益善;不过假如叶志超他们呆在安州不走,倒也没法跟他们硬抢。” “想让叶志超他们不敢在安州城多呆?这很容易。” 沈兆翱示意的望着满地的日军尸体,露出一脸的诡笑。 “你这家伙,真是蔫坏!” 吴威扬笑骂一声,几人都是聪明人,那还不明白沈兆翱的鬼主意。 ”所有各部的士兵都截留下来,包括丰升阿的那些八旗兵?” 林云瑜难得的露出一丝笑容,追问何长缨。 何长缨沉思了一下:“丰升阿残军里面的八旗废物,当然一律不要,不过可以挑选一些穷苦出身的士兵留下;卫汝贵部打仗不错军纪太坏,当然别的营头也好不了多少,可盛军最冒尖儿,这是不争的事实,盛军里面的老实强壮的士兵留下来,什长棚长也一律撵滚蛋。” 何长缨几人说着话,走到了合并江边的草滩上坐下来:“马玉昆的毅军,聂士成的那两营芦榆防军,还有江自康的仁字军,在军纪和士兵素养上面都不错,有多少要多少。” “奉军呢?” 林云瑜插话说道:“我觉得奉军在不扰民这方面做的最好,士兵素养也不错。” “你们在安州假如听到左军门受重伤或者战死的消息,就把所有的奉军全部留在安州驿。” 何长缨终于露出了一角獠牙,说出了他的真正目的。 至今为止,对于元山支队,朔宁支队,何长缨都没有真正的影响到玄武门的战局。 当然何长缨认为,就算自己在后面拿援朝军的人命往北城填,一二连侦察排警卫队不过区区五百人不到,也改变不了玄武门陷落的战局。 而依着左宝贵的性格,他绝对会亲自上城门督战,那么依然是九死一生! 在何长缨原来的那个历史上,玄武门战役中,奉军统帅左宝贵,副将杨建春,都司徐玉生先后战死。 玄武门失陷之后,叶志超不顾众将的异议,当天夜晚下令全军撤退。 在瓢泼大雨里面的溃退中,江自康部防守着七星门和城外北山一带,率先一步,逃出平壤。 早有防备的丰升阿,一看形式不对,也紧随其后,一路狂奔出七星门。 接着群龙无首的芦榆防军也出静海门北蹿。 然后就是盛军,毅军,奉军三路大军乱纷纷的或自七星门、静海门蜂拥而出,或者直接攀越城墙而去。 然而逃溃的清军,在甑山大道和义州大道,分别受到了第五师团本部和元山支队的猛烈伏击,被击毙一千五百多人,俘虏近七百人。 而且奉军在朝鲜战场的最后一个高级将领,分统聂桂林,也在雨夜溃退中与军队失散,弄了一套朝鲜百姓的衣服,躲过了日军的搜索,从乡间小道迂回走了半个月才逃回九连城。 也就是说,假如这段历史没有大的改变,在后天16号安州城里面,断了腿的杨建胜――杨游击,就是奉军里面最高级别的将领。 还有周中盛,马德草,刘光彦三个新晋守备。 只要有他们协助,何长缨完全有信心把这一支游离于北洋之外的奉军吃下去。 ‘左军门受伤或者战死的消息’? 何长缨的一句话,说得吴威扬几人都是一脸的震惊,诧异的望着他。 “依着左宝贵的性格,他不可能不上城门督战;日军攻占了牡丹台,就能把大炮架在平壤城的头顶;左军门不是一个胆小鬼,不可能轻易撤退,战死或者负伤的可能性极大。” 何长缨也觉得自己的解释似乎有些牵强,就笑着说道:“我只是随便一说;有,就收拢奉军,没有,就收拢后面的散军。” “营长,听你这么一说,我就觉得左军门凶多吉少。” 沈兆翱点头附和。 “呵呵,你也觉得我分析的很有道理。” 何长缨心中大悦,只恨没有一个能代表身份的鹅毛扇,来增添自己的风采。 “不是,呵呵――” 沈兆翱也笑了一声,神经兮兮的低声说道:“大家都说营长你有半仙的潜质,能掐会算;现在你这么一算左军门,我看他的小命儿,够玄乎。” 吴威扬和林云瑜都哑然失笑。 “到了安州之后,就立即给津门打电报今天的战绩;” 何长缨脸色一僵,就没再搭理沈兆翱,继续对林云瑜说道: “按着行程,明儿就是献俘;朝鲜瑞兴府那里有电报局,估计叶志超中和大败的消息都已经传到津门那边去了,那么明天的献俘仪式就很难看,给他们增点光彩吧。” “营长,鱼汤来了,喝鱼汤啊!” 随着小六子的一声喊,陆铁腿和鲁招妹合力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大号行军锅走了过来。 林云瑜好笑的说道:“就那个日军伍长钓的一条鲫鱼,你用这么大的锅?” “哪能呢?林连长,鲁招妹又下河捉了几只大的。” 小六子把手里的小锅打开,露出里面一锅白花花的白米饭,饭香扑鼻。 “徐如,你要去哪里?一块吃。” 何长缨看到徐如把两大碟子凉拌黄瓜,蛋炒西红柿,放下来扭身就要走,连忙叫住他。 “我去喝马肉汤。” 徐如粗着嗓子说道。 “别去了,就在这儿吃;” 何长缨带着命令的语气说完,又问小六子:“给朝鲜老乡灶台留银子没有?” “留了;用了一次厨房,给他一块银元,啧啧!” 小六子摇头晃脑的叹息着。 几人坐下来风卷残云的大吃大喝,沈兆翱不时斜眼瞟了徐如一眼,终于忍不住的笑着说道:“徐如你那眼镜似乎不是近视眼镜?” “嗯,防风沙!” 徐如粗着嗓子说了一句,黑黑的脸上就有些红。 “你在医学堂的时候我见过你一次,身上很干净啊?” 沈兆翱穷追不舍。 徐如抬头狠狠的翻了沈兆翱一眼,闷哼一声,低头喝鱼汤。 “喝汤,喝汤,这鱼汤真不错。” 何长缨似乎漫不经心的把话题岔开。 “你真是闲得慌!” 林云瑜也狠瞪了沈兆翱一眼。 “喝汤,喝汤。” 沈兆翱一脸的痞笑。 ------------ 第一百七十九章 发兵平壤 汉城北郊,日军第一军驻地。 自从昨夜得到瑞兴府发来的报捷电报,整个征清第一军都兴奋的骚动起来。 半个中队的帝国军队,在半夜里一个勇猛冲锋,就把七千多大清练军冲击得一败千里。 击毙清军289人,俘虏116人,其间缴获的枪支弹药军粮无数,更格杀了清军一个正二品的八旗护军统领。 这场大胜,让日军陆军将佐们的信心再次膨胀起来,纷纷到桂太郎中将和山县有朋大将那里请战,立誓要一举荡平平壤清军。 山县有朋和他的关门弟子桂太郎经过紧急磋商之后,立即下令全军动员,于9月14号清晨发兵平壤。 “父亲,祝您一路顺风,平安归来。” 在一大群送行的东洋官员将佐里面,山县小曼如同万绿丛中的一朵鲜花,分外的娇艳美丽。 “什么叫‘一路顺风,平安归来’?” 山县有朋不满的瞪了女儿一眼:“你应该说祝我旗开得胜,杀得清军鬼哭狼嚎!” “伯爵大人说得好,祝大人一战定平壤,把那些清猪全部送进地狱;还有那个何长缨,假如大人抓住了他,请把他交给我,我要活活的绞死他!” 在送别队伍里面,列夫这个西洋人,人高马大的站在一大堆矮子东洋人中间,有种鹤立鸡群的优越感。 今天列夫是唯一一个前来送行的西洋人,大鸟圭介特意让井上喜郎照了下来,可以想见这张照片送回国内,然后传到西洋,会引起怎么样巨大的波动。 听到列夫恶毒的语言,山县小曼秀气的柳叶眉微微一挑,默不作声的轻轻让出位置,站到一边。 井上喜郎担忧的看了表妹一眼,就低头去摆弄身前的大相机盒子。 “何长缨?” 一听到这个讨厌的名字,就让山县有朋不禁勃然大怒。 洞仙岭的耻辱,将成为自己第一军永远都无法抹去的污点,怎么能不让他发狂? “我一定要把他和援朝军,统统的挫骨扬灰!” 山县有朋一把抽出手里的三胴斩东洋刀,刀尖指向正北方向,大吼着:“出发!” “小曼,你不是很喜爱各国宫廷里的建筑么;我已经跟朝鲜方面交代了,今天咱们一起进景福宫好不好?” 望着山县小曼那如同新剥鸡蛋一般白嫩诱人的俏脸,列夫馋的直咽口水。 东方美女果然娇美的世界无双,这要是能按在长床上顶进去,就是少活十几年都值得! “列夫君,今天我太乏了,以后吧。” 山县小曼随口应付一句,径直转身离开。 一丝怒色涌上列夫的大脸。 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拒绝自己,简直让他没法下台。 “列夫先生,我们东洋的女儿生性腼腆,不过一旦许配,则一生忠贞无二无怨无悔;况且婚嫁这事儿,只有父母做主,女子本人是没有发言权的。” 一边站着的大鸟圭介实在是忍不住了,出言点拨这个一直都走错了方向的沙俄大狗熊。 “竟然如此!――可是我在船上听井上说了很多你们的传统故事,比如白蛇和许仙,西厢记,董永和七仙女,不都是男女自己私下定的事儿么?” 列夫这才感觉自己似乎被井上这个可恶的家伙给忽悠了,咬牙切齿的望着远走了的山县有朋,恨不得现在就跑过去喊岳父。 那么,今天晚上就能肆意的玩弄山县小曼这个极品东方美女了。 “不急,等山县伯爵战胜回来,总有很多的机会不是?” 大鸟圭介心里算计着,列夫这头愚蠢的狗熊是朝鲜公使的助理,伯父是中亚总督兼外高加索集团军司令。 而且库罗帕特金两年前出兵大清帕米尔地区,侵吞了萨雷阔勒以西两万多平方千米的土地。 假如俄国能放弃东北的利益,那么就是整个新疆蒙古的权益都送给沙俄,帝国也是划算的。 列夫望着正弯腰跨上马车的山县小曼那婀娜迷人的细腰,感觉下面钢的不行,决定去贞洞俱乐部找两个朝鲜女人泻泻火。 “山县小曼,我早晚要把你按在胯下,天天干的你不能下床!” 列夫心里燃烧着熊熊的情火,恶狠狠的想着。 东洋,广岛战争大本营。 阔大的战争室内,挂在墙上的巨大地图,标注着此时帝国陆军,海军的进军方向。 在朝鲜汉城,第三师团正挥师北进,目标直指平壤。 而在平壤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第五师团及第三师团一部,分兵四路包围平壤。 在海上,帝国的联合舰队正沿着朝鲜西海岸游弋,直扑鸭绿江口方向。 明治天皇,内阁首相伊藤博文,外务大臣陆奥宗光,内务大臣井上馨,陆军大臣大山岩,陆军参谋次长川上操六,海军大臣西乡从道,海军大佐山本权兵卫―― 大殿内将星济济一堂。 “洞仙岭战役虽然难看,然诸君无需过分在意,一个加强大队的兵力损失,对偌大的帝国来讲,根本不足为虑。” 明治天皇沉声说道:“这反而不是一件坏事,给各路渐渐骄横的帝国军队敲一个警钟――我们的对手并不是想象的那么渺小!” “嗨!” 满殿低吼,在大殿里面滚滚回荡。 “结合着中和城清军的大溃退,使我们能够更加看清大清军队的实质――大清陆军素质并不低于我帝国军队,然而一人成虎,众人成虫;这正是我东洋帝国区别于他们的优势,是我帝国必胜的道理。” 明治天皇今年不过四十二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坚毅,睿智,而勇于进取。 “这都得力于两百年来满清政府的‘养猪’策略。” 伊藤博文笑着说道:“大清皇帝让李鸿章和咱们打,却又怕李鸿章打了胜仗,最好和咱们拼个两败俱伤,他们的朝廷就可以渔翁得利。” “哈哈――” 满屋大笑,无不充满了不齿的得意。 “清军内部山头林立,营头最大的盛军也不过万余兵力,而那些小部练军,不过一两千人;相互间没有上下军衔职位制约,大家都是提督总兵,除了李鸿章,谁也管不了谁;打顺风仗还可以,一旦稍微失利,都是争先而逃。” 帝国伯爵,陆军大将大山岩也是一脸的鄙夷:“陛下,这场征清之战,帝国必胜!” “北洋军营头众多,就是李鸿章的权利私欲作祟,这样在整个北洋内部,就没有任何人能撼动他的权威,满清小皇帝也找不到能代替李鸿章的人。” 川上操六笑着补充:“当然,假如李鸿章敢把练军整合成几只大的师团,那么大清紫禁城里面的那两位就睡不着觉了。” ------------ 第一百八十章 超过几个师团的何长缨 “这些华夏人,内斗个个是好汉,外战人人是软蛋;当然,这正是我帝国之幸,生当我国在此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中,领导东亚各国,协力对抗西方列国。” 外务大臣陆奥宗光望着墙上的作战图说道:“估计等山县一路跑到平壤,津野将军的第五师团早就拿下了平壤。” “哈哈――” 一屋子东洋的将领,大臣,都快意的大笑起来。 就连明治也是咧嘴而笑。 想着山县这个令人厌恶的家伙气急败坏的样子,显然众人都十分的高兴。 “陆奥也看了何长缨的《呐喊》?” 明治天皇笑着问道:“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这是《呐喊》里面的原话吧。” 陆奥宗光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伊藤博文。 那天伊藤博文硬把那本《呐喊》送给他,回去后陆奥宗光不屑的翻了两篇,结果就再也放不下去了,一气的看了一整天。 “何长缨的《呐喊》我也看了,是一本难得之极的好书啊!就是在我东洋帝国,这个人也是百年罕有的人才!” 明治天皇望着运输通信部长官,陆军步兵大佐寺内正毅说道:“给瑞兴府去电,就说是我的命令,通知津野将军和山县伯爵,何长缨这个人我很想亲自见一见。” “嗨!” 寺内正毅虽然内心震动,却还是恭敬的回答。 听了明治天皇的话,众人都是一脸的惊诧。 很多人都奇怪着那本《呐喊》有着什么样的魔力,能够让外相陆奥宗光在不知不觉中引用里面的话不说,还让天皇陛下如此的极尽推崇? 甚至直接越过大本营,给前线的两位将军下达如此的命令! “陛下,您的这种命令,会对前线造成不必要的困扰;要知道何长缨本身就是清国的一位武将,指挥着上千人的队伍,而且全歼了帝国的一个大队。” 内务大臣井上馨看到众大佬们都装聋作哑的不站起来劝谏,实在忍不住站起来谏阻。 “无妨,这个何长缨值得帝国的一个大队的付出!” 明治的话让众人都是一惊,然而他却意犹未尽的说道:“只要他愿意和帝国亲善,那么他的作用甚至会超过几个师团。” 看到众人一脸的不信,明治望着伊藤博文说道:“首相可否愿意跟大家解释一下。” 伊藤博文精神一振,他知道在对待清朝的作战方针上面,在他和山县势均力敌的争论中,陛下的天平,终于有了一丝倾斜。 “首先我需要给大家一个概念,这次‘征清战争’,就只是‘征清’,而不是要和三亿汉人较量;要把战争牢牢的限制在辽东半岛,鲁东半岛和整个东北,不然帝国就会陷入战争的泥潭,彻底的拖垮帝国萌芽般幼小的力量。” 伊藤博文站起来大声的说道:“发动此次‘朝鲜战争’,是为了得到一块受到帝国控制的半岛大陆,压榨掠夺朝鲜的各种资源为帝国崛起服务,并且为将来的大陆争霸,提供一个跳板;而‘征清’之战,就是让大清屈服承认帝国对朝鲜的利益,同时向大清所要此次战争的赔款;” “在这次战争结束之后,满清的腐朽无能会让华夏人有如当头棒喝,从而和满清离心离德,寻求民族自强之路。” “那么帝国就需要寻找一批优秀而亲善帝国的华夏人,大力的扶持起来,最终让华夏脱离满清的控制;满清退回关内,关外以长江南北为界限,建立两到三个互相独立的公国,成为帝国控制的傀儡政权。” 大殿里面一片骚动,众人都议论纷纷。 伊藤博文首相的话顿时开阔了大家的视野,暗合了以东洋帝国为领头羊,带领东亚各国挑战西方世界霸权的构想。 “这本《呐喊》不出意外,在不久就会传遍整个华人世界;这样有思想,有影响的聪明人,我想只要看清了形式,是会和帝国友好合作的。” 明治天皇笑着补充。 “这里面有一个小故事。” 陆军参谋次长川上操六的话引起了众人的关注,他脸上带着一丝诡笑说道: “我特地问了三浦梧楼,山县伯爵的外甥井上喜郎和女儿山县小曼从欧洲回程时,日清两国还没宣战,所以订的是津门的船票;在津门大沽海滩,何长缨当着井上喜郎和山县小曼的面,打了四个沙俄人,从津门经汉城回国的同船商人告诉我,其中一个就是沙俄驻朝鲜公使的助理,列夫男爵。” “哦,竟有此事?” 大清才子以一敌四,大战沙俄男爵,其中又扯上了山县有朋的闺女,这事儿立即引起了包括明治在内,所有人的关注。 “列夫男爵是和山县小曼一起来到津门――” 川上操六这句含糊的话,立即让大佬们心领神会,并且发出幸灾乐祸的微笑。 ‘山县家的漂亮女儿’,这是整个东京上层的公认。 虽然大家都眼馋这个漂亮的不成样子的姑娘,不过只是想一想山县这头一言不合就开练的野蛮人,都没有和他家结亲的打算。 想着山县有可能要找一只北极狗熊当女婿,哈哈,那还不把他给气个半死。 难道他天天拿着刀,去和他这只狗熊女婿决斗单挑? 只是想一想,简直就是大快人心! “――,列夫男爵先是在海滩和何长缨起了冲突,到了总督衙门,传闻在里面何长缨又当着李鸿章和法俄两国领事,把列夫又揍了一顿,从而结下了死仇。” “这个何长缨真够――” 明治也不知道该赞扬还是责斥他鲁莽:“李鸿章怎么罚他?” “似乎不了了之?” 川上操六也是一脸的纳闷,接着说道:“这还不是重点,之后山县小曼的日籍身份曝光,在街上被一群无赖围着调戏――” “可恶!” 大山岩怒吼着。 其余人,除了已经知晓的伊藤博文外,无不一脸的黑色,深感羞辱。 “这时候何长缨骑马冲了进来,一刀捅死了那个无赖,接着和山县小曼同骑一匹马,送她到了美国领事馆。” 满屋子静悄悄的,大家都傻愣着张大了嘴巴。 刚才以为列夫才是故事里的主角,何长缨只是一个跑龙套的,现在突然峰回路转,原来何长缨才是当之无愧的大主角。 而且还是一个夹杂在国家战争里面的,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里面的大主角! “山县把他女儿送到汉城去了,原因就是因为列夫。” 这件事川上操六之前就已经知道,为了帝国利益他当然也乐见其成。 然而现在陛下既然如此的在意这个何长缨,那么这件事他就要提出来,何去何从如何决断,那就是陛下的心意。 明治天皇根本就没带考虑的说道:“列夫的伯父虽然是沙俄的高层将领,不过在国家层面的决策上,根本就没有他的任何资格;寺内正毅,你把我之前的话也带给大鸟圭介,他应该听得懂我的意思。” “嗨!” 寺内正毅恭敬的答道。 一屋子的大佬们无不瓦尔,这个山县刚没了一个沙俄狗熊女婿,立即就来了一个大清才子女婿。 这是一定要活活的气疯他么? ------------ 第一百八十一章 安州来电 津门,直隶总督行台衙门。 幕僚姑爷张佩纶,司法幕僚伍廷芳,津海关道道台盛怀宣,朝鲜总理大臣袁世凯,汉城领事唐绍仪,水师营务处总办罗丰禄,大沽炮台守将罗荣光,北塘防区统领吴育仁,津门知府汪守正,津门知县陈文琪,―― 北洋系津门官员济济一堂,正在商议明日的献俘事宜,结果紫竹林租界的美国领事李德,却不请自来。 还没坐下,李德张口就说已经得到长崎电报,七千清军在中和被日军半个中队突袭,丢盔弃甲狼狈而逃,俘虏击毙400余人,护军统领丰升阿当场战死。 李德的话一出口,大堂内众人无不变色,这个消息到底没能瞒住,终究还是在‘献俘’之前,传过来了! 接着李德就直言要求取消这次‘献俘’仪式,威胁说这种带着羞辱性质的行为,会彻底激怒东洋政府,美国将不会再插手调和事宜。 送走了美国领事李德,李鸿章的脸阴沉的如同堂外满天的黑云,偌大的大堂里面一片寂静。 “中堂,这个‘献俘’势在必行;现在整个津门的百姓都在翘首以待,京城那边也一切就绪,皇帝和满朝大臣将会亲自参加。” 张佩纶没有再说下去,但是意思已经很明显。 “可是李德说已经把中和失利的消息送往京师美国总领事馆,包括英法西洋各国也应该如是;估计到下午总理衙门就会得到消息,发电过来询问。” 伍廷芳多年以来一直和东洋官员保持着良好的消息,作为一个西方法专家,他认为这种‘献俘’除了面子好看,其实没有任何实质的意义。 “而且中和战败的消息一旦在津门,京师传开,明日的‘献俘’将会很难看。” 袁世凯提议道:“能不能不用‘献俘’这种敏感的字眼,让俘虏沿着津门街巷走一圈,愤怒的‘百姓’一定会丢石头砸伤一些俘虏;再给京师去电俘虏被百姓打伤,请求暂缓去京师‘献俘’?” 一屋子的人顿时都高看了袁世凯一眼,这似乎是最妥帖合理,又不伤面子的方法。 袁世凯在津门躲了这么多天,一得到日军合围平壤的消息,就立即和唐绍仪一起‘出山’,前来总督衙门拜见。 因为在袁世凯看来,指着叶志超那帮人,平壤顶天能守个十天半月。 而自己就算是此时领了差事,左右一番磨蹭,估计不等走到安东县,平壤就陷落了。 “你们都错了!” 李鸿章怒声说道:“我一个七八十要进棺材的死老头子,还要什么脸子!是中和大败,七千人被日军半个中队一百号人撵得狼狈逃窜,而不是叶志超满篇假话的两三万日军围攻!” 李鸿章忍不住拍着桌子怒道:“是别的营头都没有损失,而偏偏正红旗步队、正蓝旗步队两队旗兵500余人伤亡大半,丰升阿居然也被击毙;皇帝还有满朝的旗人,会怎么看待这件事情?” “咔嚓!” 总督衙门上空猛然响起一道雷霆,震得大堂内的众人都是内心一颤。 “哗啦啦――” 随即一阵瓢泼的大雨从天而落,‘噼噼啪啪’的溅在门外的青石地上,如同打在众人纷杂五味的心里。 北洋和朝廷之间,猜忌由来以久。 朝廷这些年在北洋体系之外,一直大力的扶持旗人将领,就是想逐步取北洋而代之。 而北洋众将也为旗人练军分走大量的军饷资源,而牢骚不断,并且时有各种小动作羁勒。 这消息传进紫禁城,宫里的那两位会不会认为这是北洋诸部,故意给旗军设的一个陷阱,坑杀了丰升阿? 阴死了一个正二品的旗人统领,两队300多旗兵,皇帝会何等的震怒! “所以中堂一直压着这事儿,想等平壤能打一个捷报,再一起交上去,这样就算朝廷内心如何的震怒,天下幽幽众口,清流百姓的眼睛都盯着,朝廷也不好下旨降罪;可是现在――” 张佩纶给屋内众人解释了两句,话还没说完,就诧异的望向堂外。 众人的目光都扭了过去。 只见在大堂的珠帘之外,一柄绣着青山远黛的油纸伞,悠然出现在众人的视线。 娉娉婷婷间,李经溥穿着一袭仕女长裙走了过来。 “经溥,有什么事?” 李鸿章压着心头的郁火,微笑的问道。 “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大嫂托我问爹爹,大哥估摸是明儿何时回来,是不是直接去京师面圣?一路上风尘仆仆,家里好做安排。” 李经溥没防到大堂里面居然有这么多的人,俏脸不禁微红,灵动的秀眼也不禁有些躲闪。 自从明了李鸿章的打算,这些天李经溥的嫂子,大姐总拿那个人跟她打趣,让李经溥又羞又气的下不了台。 那日荷花池畔,双手无意间的触碰,激起的那种让灵魂颤栗的感觉,时时不经意的走进李经溥的梦中。 一枚长熟了的,里面全是蜜汁儿的水蜜桃,只等良人的采撷哚吸。 这连续几个晚上,李经溥都是在两股间一种玄妙之极的抽搐中惊醒,亵裤如同水洗一般的泛滥,里面淌满了清液。 这种从来没有过的羞事儿,自然臊得李经溥羞不可抑,心肝儿犹如小鹿乱撞。 然而那种令人心跳加速的小期待,小欣喜和小眩晕,还有那种多年以来浮萍无依般的惶然感,顿时荡然无存,内心充满了充实的挂念。 这种感觉是如此的新奇而美妙,却也让李经溥多年古井无波的心儿充满了焦躁,时时都想得到那个‘混蛋’的消息。 所以一听姐姐说姐夫和父亲在大堂商议朝鲜的事儿,李经溥就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腿儿,内心一路踌躇着,走了过来。 屋内众人除了张佩纶和李鸿章两人,其余都不明白这里面的小九九,都心叹中堂的子女们真是兄妹情深。 面圣? 李鸿章听了直咧嘴。 “怎么了爹爹?” 看到父亲的神情,李经溥心里一咯噔,难道平壤那边又有什么大事儿发生! “朝鲜前两天出了一些事情,――” 张佩纶给李经溥简略的说了一下,没敢说何长缨领军出平壤迎敌这件事儿。 李经溥心中不禁默然,大哥真的去面圣,皇帝得拿着怎么样的一张脸来对待这事儿? “启禀中堂,电报房来了安州的信儿。” 门外,总督衙门电报房委员秦跃峰大声的禀告。 “安州!” 李鸿章惊呼一声:“安州来什么信儿?” 屋内众人心里都是一紧,难不成这一眨眼的功夫,平壤就失陷了,所以从安州报急? 不然安州城最高的将领不过是盛军的分统吕本元,无事他怎么可能越过平壤诸将,给津门来电! ------------ 第一百八十二章 似乎无懈可击 “中堂,大捷!” 堂外的秦跃峰激动的大嚷着:“学员军今天上午在顺安驿,全歼日军第五骑兵大队第一中队;击毙骑兵中队长高桥一郎大尉在内的日军共计206人,俘虏1人,缴获200余匹战马,枪支200余支。” “嗡――” 屋子里一下子乱响了起来,即为学员军再建大功而欣喜,也震惊于他们的可怖实力。 这才过去几天,居然又是一个全歼! 李经溥的目光顿时亮了起来。 不但为何长缨领军取得了战功而欣喜,更为这个‘混球’居然已经跳出了平壤城的包围而高兴。 “电报拿来!” 李鸿章激动的声音都有些抖,有了这个战功,眼前一切的难题顿时都迎刃而解。 “学员军果然犀利,不枉中堂多年的栽培。” 袁世凯和唐绍仪对视一眼,有些酸溜溜的说道,心里不禁起了一种危机感。 上次他让唐绍仪给何长缨带话,未尝没有收拢为自己下属的想法,可是现在看来,这家伙未来是要逆天啊! “为中堂贺!” 罗荣光高兴的站起来拱手,心里想着晚上回去再好好跟颦儿说说,这小子如此能耐,就是毛病多一点,老子也能忍。 吴育仁心里却极其不爽,这个何长缨,在8月初自己差点砍了他的脑袋,结果现在津门百姓人人都在传说这件事儿。 把自己说成了反派,而且引得上天将怒,雷劈大树警戒自己,最终让大忠臣何长缨安然脱险,从而成就今日这般不凡功勋。 “共贺,共贺。” 李鸿章笑吟吟的对罗荣光和吴育仁说道:“这里面也有你们两个的兵,也有你们的功劳。” “为中堂贺,为两位军门贺!” 一屋子的人都站了起来,大声的恭贺着。 李鸿章笑呵呵的摆手说道:“幼樵,把中和的事儿和顺安驿的这场大捷都报给总理衙门。” 张佩纶欣然点头。 “津门府衙,县衙,等大雨停歇,就张贴报喜告示,让衙役沿街宣扬;紫竹林几国领事馆门前多喊一会儿。” “喳!” 汪守正和陈文琪连忙领命。 “明天这场‘献俘’,是我大清前古未有之盛事,诸位多费心。” “喳!” 满屋齐吼,李鸿章高兴的大笑起来。 平壤,牡丹台重堡。 叶志超一干众将站在牡丹台的山顶,遥望正北和西北两个方向。 “日军两部兵力据闻不下万余,指着我这点人马,一两天还好说,时间久了可抗不下来。” 左宝贵一脸的忧色。 他左边的江自康部有1400余军力,主要防守北山箕子陵和西北七星门;自己部兵力为1500步兵,500炮营,防守井砚山,牡丹台和玄武门;右侧为吉林练军的残部700余人,在沿江城墙协防。 这样在整个北线集中了4000军力,对抗日军。 “不少了,你们北部地方狭窄,日军兵力不易展开,而且有箕子陵,井砚山,牡丹台这些高地重堡;我们南城也不过5000余军力,防守的船桥里,朱雀门,可都是一马平川;而且,面对的是日军的主力第五师团本部,我们比你们难打。” 卫汝贵不客气的说道。 对于这些实情,左宝贵是无话可说,只得牢骚道:“就不该把一半兵力调出平壤,还有枪支子弹,中和吉林练军丢了这么多的枪支,现在把库房都领空了!” “吉林练军现在防守的可是北门。” 卫汝贵一张嘴,又让左宝贵下不了台。 “得,什么都别争了,现在大伙儿都是一个笼子的泥鳅,笼子破了全都玩完!” 叶志超烦躁的说道:“还是何长缨这小子能耐,提前跳出了平壤,以千余兵力伏击日军一个中队两百来人,结果任谁都没话说,还要升官发财。” 众将默然,只有左宝贵抱不平的说道:“何长缨几天前才不过是一个低微的从五品协办守备,领着千余军力,先是灭了一个大队,这次又歼了一个骑兵中队;哪个营官能打得这么漂亮,我现在敲锣打鼓送他回大清都心甘情愿。” 左宝贵这个大实话实在不讨喜,众将再次默然。 “走了,各位回去备战吧!” 叶志超下午被中堂来电,戳穿了中和的谎言,心里又慌又怕,撂了一句话,就朝着山下走去。 他要回去找提督衙门里的朝鲜女人放两炮,去去邪火。 大同江左,日军第九旅团驻地。 在近夜时分,一直焦灼不安的大岛义昌终于分别收到了朔宁支队,元山支队,还有师团本部的消息。 朔宁支队,元山支队,在北城已经封死了义州大道和元山大道,于明日清晨开始发动全线进攻。 师团本部预计明天上午将会抵达平壤城南的甑山大道,进而发动总攻。 “冈外史,我说你写。” 大岛义昌兴奋的命令他的参谋长给师团长津野将军回信。 “适朔宁支队报告书至,云元山支队既达坎北山,此两支队将如期包围攻击北城玄武门。十五日,我混成旅团分半大队自羊角岛渡江攻其东城,其余全力自船桥里进攻平壤。是恐万一师团本队后期,元山、朔宁两支队孤立,是以本旅团冒犯危险欲陷平壤。愿为师团本队先着部队,援明日之战。” 大岛义昌越说越激动,手舞足蹈的吼道:“本旅团将以明日十五午前八钟时前后攻陷平壤,余诸君共握手于城中,以祝万岁也。” 坎北山东北十里,无名山道之中。 援朝军一连,二连,侦察排,警卫队五百余人连接赶了四十余里的山路,在天黑之前来到了这个山道宿营休息。 因为在寂静的夜晚,声音和火光会传播的很远,为了以防万一,援朝军全部禁篝火,三十于匹载重的军马也全部带上马笼套。 时间一点点的流失,何长缨,沈兆翱,吴威扬,彭千宴等众军官,都在焦急的等待着前方侦察的结果。 “营长。” 在暗黑里,金永俊,徐如,刘明阳几人,穿着朝鲜当地老百姓的衣服摸黑走了过来。 “怎么样?” 何长缨站起来,把自己的水皮囊递给徐如。 “防守的十分严密;日军西起普通江,然后从义州大道到元山大道,最后一直延伸到大同江江边,都建立了警戒线,根本进不去。” 刘明阳喘着气,看到徐如喝完水,一把夺过去水囊,咕噜噜灌了起来。 “你――” 徐如粗着嗓门,给气得不轻。 刘明阳一口气喝了打半壶,用手背擦擦嘴说道:“没事儿,我不嫌脏。” 沈兆翱‘噗呲’一笑,然后慎重的说道:“营长,现在日军在北线集中了七千余兵力,北城地域狭小,在战斗中不可能全部投入;而且他们要防备安州和肃州的清军支援,所以我认为在北城,咱们根本无法进行突袭战。” 吴威扬听了也是点头说道:“除非打硬仗;不过指着咱这五百来人,日军随便过来一个大队的军力,都够咱们忙活。” 何长缨散了一圈烟,点燃,香烟袅袅,沉思良久。 ------------ 第一百八十三章 今夕是何年 “这有什么为难的,依我说咱们现在就抹黑过去弄了日军的营地,就算不能大胜,也得叫他们鸡飞狗跳的不得安宁。” 一连副连长吕顺成大咧咧的提议。 “问题是,你根本没有办法在不惊动这么多的警戒哨的情况下,进入日军的营地突袭。” 沈兆翱给身边的援朝军军官讲解道:“咱们援朝军之所以这么点人就敢打日军,其一是攻其不备,其二是占着有利地势,打顺风仗;也正是凭着这些,咱们才能以小博大取得了接连的胜利。” “这次意指元山支队,就是想借着北线复杂的山地地形,闪电般的集中突袭于日军后背的某一点,比如炮兵阵地,给予沉重打击。” 吴威扬接着补充道:“可是现在北线日军因为防备肃州,安州方向的清军,加强了警戒,‘攻其不备’已经没有可能;而援朝军攻日军守,地势上又处于被动的劣势,所以北线根被就没有任何战机。” “为什么一定要打北城的日军,南城不能打?” 郝天胜撇嘴说道:“不都是日军。” “南城一马平川,在南城以南又隔着普通江,你到江那边怎么打,用嘴炮隔江轰?” 郝天胜的新搭档,新任步兵二连连长甘戈笑着反问。 “好,就到江对岸去打!” 何长缨被甘戈的话勾出了灵感,重重的拍了一巴掌大腿。 “江对岸?” 彭千宴诧异的问道:“津野会把部队搁在江对岸闲着让咱们去突袭?” 何长缨笑着说道:“不是普通江,是大同江。” “大同江?” 众人齐声疑惑思索。 “明阳,还得辛苦你一趟;” 何长缨对刘明阳说道:“你和金通译现在去咱们今早渡江的渡口,明早先联系好渡船,明天中午,援朝军在那里渡江去江左。” “是!” 刘明阳大声的回答。 “打第九师团?” 林云瑜诧异的皱眉说道:“大同江第九旅团驻地周围全是玉米地,他们肯定会提前砍出隔离带,更难突袭!而且一旦被大岛义昌凭着优势兵力反包,平壤驻军能放两炮支援一下,估计都是奢望。” 何长缨笑着说道:“去看看吧,机会总是找出来的。” “咱们只带了三天的干粮,明天下午能抵达日军阵地附近,后天再等一天,以后就要饿肚子了;这个平壤战役谁知道要打多久?” 沈兆翱也开口劝阻:“既然机会是等出来的,我觉得咱们在这里等元山支队暴露出破绽,要比去大同江找第九旅团要靠谱。” “你们说的很有道理;” 看到援朝军队伍里面的这些军官,渐渐的开始学会独立分析,并且置疑自己的判断,何长缨感到很高兴。 因为在平壤战役之后,日军大层次的进攻方向虽然应该没有什么变化,可是局部战役肯定会有着很大的改变;自己这个假诸葛,估计就不能再这么‘神机妙算’了。 这就需要众人一起分析,集思广益,找到日军的软肋,给予重拳。 “不过这次依然是我说了算,执行命令吧;解散!” 何长缨不由分说的强权命令。 “杀敌!” 众将齐吼。 北京,紫禁城,养心殿。 夜色以晚,养心殿内却灯火通明。 大清皇帝光绪脸色铁青的坐在龙椅之上,一张来自总督衙门的电报奏折被揉成一团,丢在地上。 帝师翁同龢,总理衙门大臣李鸿藻,皇帝的大舅子志锐,待读学士文廷,总理衙门大臣户部侍郎张荫桓,几人站在殿下,都默然无声。 “被日军突袭,七千人的大军惶惶而退,战死失踪400余人,里面正红旗正蓝旗就占了八成,别的营头连个哨长都没有损伤,吉林练军营官哨长几乎死完,而且丰升阿居然也死了;他们当我是傻子么?真是吃了豹子胆,无法无天!” “啪!” 光绪把身边的盘龙羊脂玉镇纸狠狠的摔在地上,顿时碎雪四溅。 殿内众人都是心里一跳,不过想着历来北洋军将的跋扈,这也不是做不出来的。 不然为什么就这么的巧? 朝鲜六路大军,四路隶属北洋。 左宝贵是回族人,从军江南大营,一直跟着僧格林沁,和淮军素无瓜葛。 而丰升阿更是旗人大将,手下有五百朝廷苦心训练的旗兵精锐,以备将来大用。 结果一个溃退,这五百旗兵折损大半不说,连丰升阿也给弄死了? “陛下,制怒啊!” 翁同龢连忙跪下劝说。 “陛下,制怒啊!” 其余众大臣都纷纷跪下。 “我怎能不怒?” 光绪气的满脸通红:“以为全歼了一个骑兵中队,就能抵消他们的罪孽!况且包括洞仙岭大捷,那是何长缨和左宝贵的奉军联合打出来的,关叶志超,卫汝贵什么事?” 光绪愤怒的继续吼道:“叶志超在牙山临阵脱逃,在中和一败百里;卫汝贵的盛军简直是一群强盗,走到哪里抢到哪里,弹劾的折子都有一大箩筐,当朕是瞎子聋子么?” “陛下,现在倭夷兵围平壤,此时一切以大局为重啊!” 翁同龢连连叩首劝谏。 “启禀陛下,珍妃求见。” 一个老太监轻声禀告。 “让她进来。” 一缕柔和之色涌上光绪的脸庞,满腔的怒火终于稍稍的降落一些。 “妾身叩见皇上。” 不久,一个十八九岁珠圆玉润的如花美女走进了大殿。 “平身,都说了你我之间无需这些虚礼。” 光绪脸上露出一丝怜爱之色。 “这是什么?” 珍妃似乎没有看到地上碎裂的羊脂玉盘龙镇纸,而是捡起了那张皱巴巴的奏折,细细展开。 “呀——又打大胜仗啦?恭喜陛下。” 珍妃喜滋滋的给光绪道喜。 “恭喜陛下!” 直到这个时候,众臣心里才算缓一口气,齐声道贺。 “可是——” “陛下,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丰统领为大清的江山而牺牲,这是死的其所,应该大昭天下,让百姓们都知道不但北洋在打仗,咱们旗人也在为大清江山流血。” 珍妃喜盈盈的插了光绪的话,说完才知道自己失礼了,忍不住吐了吐可爱的小舌头。 光绪当然没有怪罪珍妃,反而有种被抢话的温馨感,听了珍妃的话,不禁目光一亮,沉思起来。 “好,明天在献俘仪式上,我将昭告天下,我天兵又取得了一场大捷,而且我大清的统领丰升阿将军为了大清江山,力战倭夷,英勇捐躯。” “陛下英明!” 养心殿内,众大臣齐声高呼。 渤海湾,中轴航线。 此时北洋水师以镇远,定远舰为首,排着长长的两队,护送着招商局的‘图南’‘海定’‘镇东’‘新裕’‘利运’,五艘运兵商船,朝着大连湾驶去。 在大连湾装兵之后,将沿着辽东半岛外海岸,直奔鸭绿江口的安东县。 北洋水师提督丁汝昌,右翼总兵刘步蟾,左翼总兵林泰曾,方伯谦,汉纳根,邓世昌,聂士成,——站在舰船的甲板上,仰望头顶月色。 今夕是何年? ------------ 第一百八十四章 平壤战役一 而此时,在朝鲜半岛的西海岸,黄海海面上,日军联合舰队十二艘军舰,如同一群饿狼,直扑大东沟。 ‘西京丸’号舰桥上的日军海军军令部长桦山资纪中将,旗舰‘松岛’号舰桥上的日军联合舰队司令官伊东祐亨众将,都站在月色之下,凝望北方。 今夕是何年? 在西洋历1894年9月14日的夜晚,清日两国,注定有很多人都将是彻夜无眠。 此时: 日军的朔宁,元山支队,第九旅团大岛义昌部,都在紧张的调兵遣将,准备着明日清晨的进攻。 日军第五师团本部五千余军力,正在日夜兼程的沿着大同江西岸的甑山大道,一路北进。 平壤城内的各路练军也都在忙碌的加固堡垒,总兵大人们纷纷给手下各营哨的营官哨长们封官许愿。 是夜,凌晨三点,第九旅团炮兵第三大队右翼炮队开始转移炮兵阵地。 右翼炮队一直前推到栽松院附近,随即开始修筑胸墙,伐除树木,把炮兵阵地架到离大同江岸清军船桥重堡接近一里的距离。 日军步兵第十一联队第五,六,七,八中队,在栽松院集合,留下第八中队为炮兵阵地防卫部队,其余以第五中队为前队,第六,第七中队为后队,开始向江左船桥边的三个清军重堡挺进。 “日军,日军!” 架设在船桥重堡外,环形防御胸墙里的警戒士兵,随即就发现了在月色下排着散兵线,偷偷弯腰贴近的日军,一边大喊着,一边开枪射击。 “攻击!” 日军第五中队中队长中尾小六大尉大吼一声,趴在一堆乱石后面举枪射击。 “砰砰砰——” 江岸清军船桥中堡周围顿时枪声大起,盛军右军后营的清兵们纷纷冲出重堡,趴到环线矮墙上还击。 “轰,轰——” 日军的栽松院炮兵阵地在暗夜里腾起大片的火光,一枚枚炮弹呼啸着射向江岸船桥重堡。 与之同时,日军中央队,以二十一联队第二,四中队为前驱,第一,三,九,十中队为后援,在第一大队大队长森祗敬少佐的率领下,途经土器店,水湾桥,到达大同江边。 然后沿江而下,开始猛烈攻击毅军一营防守的江岸右翼重堡。 而右堡的毅军也是毫不畏惧,一边在堡外的环线防御墙上阻击,一边在重堡高处居高临下的射杀日军。 一时间,江岸船桥重堡枪炮声,呐喊声,响彻天宇,日军的炮弹不时的落在坚固的船桥重堡四周,溅起大片的乱石和火星,如同节日绽放的礼花般璀璨。 “轰,轰——” 平壤城下的大同江右岸,在黑色里猛然腾起团团耀眼的火焰,磨蹭了半天,盛军亲兵炮营终于开始发炮隔江还击。 “司令,我先头分队已在羊角岛建立掩堡,对岸清军还无任何异动。” 日军第十二中队小队长松本中尉从羊角岛游回左岸,向站在岸边看着不远处激烈战斗的日军左翼队司令官奥山义章少佐汇报。 “登船!” 奥山义章望着大同江对岸黑黝黝的毅军阵地,断然下达渡江命令。 随即,日军第二十一步兵联队第十一,十二中队五百余军力,开始登船前往江心羊角岛,准备夺取平壤大同,长庆两门。 大同门上,叶志超,卫汝贵,马玉昆,等众将站在城楼,望着对岸密密麻麻的枪炮火光。 “孙分统,昨天日军既然夺了五艘渡船,今夜可能会以羊角岛为跳板渡江偷袭,你们要加强戒备江岸。” 卫汝贵豪气的说道:“船桥里重堡牢不可催,只要咱们这边不断的接济兵员弹药,日军想突破船桥无异于痴人说梦!” “军门您尽管放心;” 盛军左翼分统孙显寅大嚷道:“指着日军那五艘小渡船,能送多少兵力?铁定让他们统统有来无回!” 北线,日军国主砚高地。 在夜晚凌晨四点左右,大同江边的枪炮声就惊醒了整个朔宁支队的日军官兵,全军随即开始紧急集合,整理完枪械,静静等待着渡江作战的命令。 立见尚文站在山坡之上,远望着平壤方向,却始终不下达渡江的命令。 而坎北山方向的元山支队阵地,也是一片寂静。 听到平壤方向的炮声,所有的援朝军战士们都惊醒过来,顿时睡意全消的纷纷坐起来。 “营长,打起来了。” 睡在何长缨一边的小六子惊叫着:“咱们这边的日军也要开打吧?” “北线地势复杂,不适合夜战;睡吧,天明还要赶路。” 何长缨翻了一下身体,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这场注定被中日韩三国永记于史册的‘平壤战役’,终于打响了! 在夜色里,船桥里的中堡和右堡,清军和日军继续在猛烈的对射着,不时有士兵中弹而亡。 清军凭借着重堡,就着月色居高临下的射击,一时间打得日军趴在地上抬不起头,更别提进攻夺取重堡。 “儿郎们,狠狠的打死这些倭夷!” 在枪炮声里,重堡背后突然传来了马玉昆的大吼,原来马玉昆亲自押着弹药来到了船桥里。 “是马军门来了,大人来了!” “马军门,您情瞧好儿吧!” 顿时,中堡的盛军人人欢呼,精神大振,手里的步枪子弹如同雨点子一般的朝着阵地外的日军泼去。 “啊——” 不时有日军中枪,被打得鲜血淋漓,在地上翻滚嘶嚎。 战斗愈发激烈起来。 时间一点点的溜走,而船桥里的枪声,炮声,始终不绝于耳。 只是日军的炮火准头太差,打了半天只有一枚炮弹砸上中堡,在重堡上砸出来一个大洞,不过被盛军士兵很快的就用砖石,厚木板重新堵了起来,想要完全塌陷重堡,依然遥遥无期。 天色渐渐的白了起来,整个战场的轮廓渐渐清晰。 而清军借着亮色在重堡高处,更是把日军打得变色,不久就完全清除了所有趴伏在堡垒近处的日军,留下一地的尸体。 值此之时,攻击清军中堡,右堡的日军三个先头中队损失惨重,而不得寸进。 “轰——” 突然在江左众人的耳畔,猛然听到北方一片大炮的轰鸣,作战双方都不禁扭头望去。 北线战役,终于打响了! 元山支队坎北院炮兵阵地。 支队司令佐藤正大佐,还有东洋费尽心思请来的十余位西方列国军事观察家和战地记者,都站在炮兵阵地边沿,等待着东天的第一丝黎明。 “可以开始了。” 看着东边一线微微的鱼肚白,佐藤正对站在他的身前,等候命令的一群军佐点头说道:“进攻!” “嗨!” 在众将的高喝里,炮兵第三联队第三大队长迫水周一少佐,大步返回炮兵阵地,高高举起右手大吼道:“命令,全体准备——” 寂静的炮兵阵地上顿时忙碌的流动起来,随即十二门山炮一一待命。 “发射!” 迫水周一猛然挥下自己一直高举着的手臂。 “哗——” 信号军官宫下文夫少尉站在炮队正前方的一个高处,同时猛然挥下手中的红旗。 “轰——” 顿时,日军十二门70毫米口径的山炮同时轰响,烟尘冲天,橘红色的火焰夹裹着弹丸,从炮口喷涌而出。 ------------ 第一百八十五章 平壤战役二 “咻,咻――” 十二枚山炮炮弹带着尖利的啸音,扑向清军井砚山高地的西垒两堡。 “轰隆隆――” 随即,这些炮弹在西垒外堡,和右侧翼百米远的西垒内堡周围炸响,震得群山嗡颤,万鸟齐翔。 “出发!” 日军第十八联队第一大队大队长石田正珍少佐,抽出腰间的东洋刀,指向清军井砚山高地的西垒方向大吼。 “出发!” “出发!” 第二大队大队长门司和太郎少佐,第三大队大队长牛岛木蕃少佐,也同时大吼着命令部队开拨,进攻井砚山左侧翼的江东桥店清军阵地。 “炮营,给我轰日军的炮兵阵地。” 牡丹台靖边前营步队营官都司徐玉生,站在高台的一处岬角,远望着两千米外的日军坎北院炮兵阵地上不时腾起的炮口火焰,大声的命令牡丹台的清军炮兵开炮还击。 “轰――” 牡丹台奉军炮营的十六门75毫米克虏伯行营炮,随即发出巨大的轰鸣,射向日军的炮兵阵地。 “轰!” 一枚炸弹在佐藤正和西方军事观察员的正前方落下,溅起大片的烟尘。 “啊――” 六七个遂不及防的日军警戒士兵嘴里发出一声惊惧的惨叫,随即被四裂的弹片和碎石搅成一大片碎肉断肢,扬上半空。 佐藤正等人均是变色,这枚炮弹假如再往后延伸三十米,自己这堆人全都得报销! “轰隆隆――” “砰砰砰――” 在井砚山西垒重堡,江东桥店高地,枪声四起,在整个北线山宇中震荡轰鸣。 日军元山支队和清军左宝贵部的短兵交接,随即打起。 正北,日军国主砚营地。 听到西方传来的大炮轰鸣,立见尚文又望了一眼东边的鱼肚白,对身前一直恭敬候立着的军佐们下达命令:“渡江!” “嗨!” 日军第十二联队一大队大队长富田春壁少佐,第二十一联队二大队大队长山口圭藏少佐,同时大吼。 “渡江!” “渡江!” 随着命令的逐次下达,除了在北部外围负责警戒的日军步兵,其余1500余日军步兵和炮兵第一中队,开始涉水趟过合并江。 朝着井砚山清军阵地的东堡,中堡进军。 日军渡过合并江后径直南下,不久就到达了距清军东堡五百米处的兴浮洞高地,炮兵开始砍伐高地四周的灌木,布置炮列。 而日军步兵们则是排着散兵线,继续前进。 “日军来了!” 新任游击杨建胜站在东堡外面的环形胸墙阵地内,看着远方黑压压的一片日军,不禁暗暗心惊。 这估摸不下有两千余日军,指着自己东堡,中堡,四哨400余军力,可真是一场硬仗。 周中盛,马德草两人站在杨建胜的身边,看着兴浮洞高地上正在架设的山炮阵地,也都是心跳加速。 这么近的距离,这炮弹假如砸进胸墙阵地内,那可不是一般的疼! “东堡就交给你们了,我到中堡压阵。” 在洞仙岭大捷中,杨建胜营的左右后三哨损失殆尽,左宝贵就从其他营头划拨了两哨暂归杨建胜指挥,防守中堡。 “大人,日军两面夹击四堡,坎北院,兴浮洞,又架着山炮;咱们东堡,中堡不过四百来人,西边两堡也只有三哨兵力;假如没有增援,根本守不长久。” 马德草提议道:“不如给军门建议把玄武门,七星门上的一半军力调过来;井砚山四堡是牡丹台,箕子陵,玄武门的必经门户,只要四堡不失,日军就拿没有任何办法。” 杨建胜苦笑着望着这个素有‘小诸葛’之称的马得草说道:“好好防守东堡吧,大人们的决定,不是你我能插嘴的。” “咻――” 兴浮洞高地的日军炮队架好了山炮,打了一枚矫正弹过来,从东堡的上空高高飞走,又越过牡丹台,远远的砸进了平壤城。 “日军要炮击了。” 杨建胜朝着手下的两个守备哨官拱拱手:“珍重!” “大人珍重!” 周中盛和马德草同时一脸郑重的拱手说道。 “咻――” “轰!” 又一枚矫正弹打了过来,砸进了井砚山顶的一株老树,砸的枝横叶碎。 “轰――” 调整完毕,日军炮兵随即开始朝着井砚山高地猛烈射击。 东堡,中堡阵地周围顿时炮声轰鸣,尘烟大起,整个脚下的山地都在微微抖颤。 西北,元山支队。 在井砚山的右翼,元山支队的十二门山炮已经停止了对西堡,江东桥店清军阵地的射击。 改为轰击其后的箕子陵,牡丹台阵地。 而牡丹台上的奉军炮营,则是一分为二,分别朝着元山支队的坎北院,和朔宁支队的兴浮洞炮兵阵地对射还击。 在隆隆的炮声里,日军元山支队第一大队的近千名士兵,弯着腰在乱石丛林里快速穿梭,很快就来到了西堡的山脚,开始朝着山顶的西堡进军。 “打!” 奉军靖边中营步队后哨哨官刘国柱,站在西堡堡顶一声大吼,顿时西堡阵地上枪声大起,朝着山腰的日军射去。 “射击!” 日军那边也传来一声大吼,山腰的日军纷纷趴在山石灌木间,举枪朝着西堡上面的射击孔和堡下的胸墙阵地的清军开枪还击。 而在距离西堡不足五百米远的西侧翼,日军两个大队的两千余军力,从西,北,两个方向攻击由仁字军游击判金山营防守的江东桥店高地。 一个随军的日军炮兵小队,带着九门37毫米口径的速射炮,在山下一字排开,朝着高地的清军猛烈轰击。 在西洋历1894年9月15日的清晨时分,整个平壤北部防线枪声,炮声四起。 日军凭借着优势的军力和火炮进攻,清军靠着重堡地势防守,一时间犹如针尖对麦芒,均是寸步不让。 北线战事随即狠狠的胶着在一起。 坎北院西三里。 何长缨,吴威扬,沈兆翱等一群援朝军军官,站在一处丛林茂密的山岭上,用望远镜远眺着井砚山,江东桥店方向。 “日军在江东桥店阵地押上了这么多的兵力,江东桥店并不是什么易守难攻的险地,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失陷。” 沈兆翱放下望远镜说道:“一旦江东桥店阵地失守,西堡的清军不但会面临日军炮兵近距离的直射,而且后背的内堡,也会置于日军江东桥店方向的直接火力之下;这场仗不好打。” “奉军,仁字军之间没有联动的支援,甚至奉军,仁字军内部都各自为战,早晚都是输!走吧,既然没有机会,过江。” 何长缨失望的看到即使大战开启,日军元山支队依然留着不下千人的警戒部队,而根据侦察排的回报,朔宁支队对于后背也防守的十分严密。 何长缨也终于放弃了最后的幻想,决定渡江。 ------------ 第一百八十六章 平壤战役三 平壤城东大同江左岸,清日两军间激烈的战斗,依然在持续着。 一脸焦躁,坐立不安的大岛义昌,在清晨六时率领着第九旅团本部来到栽松院,直接近距离的指挥战役。 负责护卫炮兵阵地的第八中队,随即就被解放出来,飞快的做了十几个加长木板,抬着去增援攻击右翼船桥重堡的中央队日军。 远在大同江对岸的何长缨所不知道的是,因为之前考虑失误,晚了一夜渡江,失去了一个巨大的战机。 此时,日军第九旅团在清军船桥右堡重兵集中了七个中队,1400余军力。 中堡集中了日军三个中队600余军力。 江心羊角岛集中了两个缺编中队300余军力。 而在栽松院第九旅团团部和炮兵阵地,除了一个缺编炮兵大队150余名手无寸铁的炮兵,一个工兵中队50余人,师团文职警卫人员30余人,野战医院手无寸铁的战地医生10来人,再无任何卫队。 只要战术得当,援朝军500余人完全可以猛虎扑羊般,快速的绞杀掉第九旅团团部,然后在一里外的日军返回增援之前,扬长而去。 “八嘎,可恶!” 在几天前的中和城,以半个中队打得清军七千大军狼狈逃窜的第二中队中队长林久实大尉,被清军居高临下的射击压制的趴在乱石地上,气的‘哇哇’大叫,却无计可施。 在他前方一百五十米外,清军凭着丈高的石垒胸墙连连射击,后面更是一座六七米高的砖石重堡。 而且狡猾的清军还在胸墙外围挖了一道三米宽,浸满了江水,不知有多深的壕沟,根本难以靠近清军的胸墙。 “为什么武田中佐不让后面的四个中队上来增援?” 第四中队长小笠原松熊大尉趴在地上,一边举枪射击,一边质问身边负责前卫两中队攻击的,第一大队大队长森祗敬少佐。 “混蛋,武田中佐的决定是你能干预的!” 森祗敬大怒着咒骂着小笠原松熊:“打不下右堡是你我的耻辱,居然还有脸迁怒上官?” “嗨!” 小笠原松熊羞红了大脸,大吼着:“给我打!” “队长,第八中队上来了,他们还带着过战壕的长木板。” 队副细井有顺中尉听到后面的声音,回头看到在后方的林子里冲出来一队抬着木板的日军,大喜的喊道。 “全军起立,奔跑攻击!” 第一大队大队长森祗敬少佐立即勇猛的站立起来,命令日军第二十一联队的第二,四,两中队的四百余士兵,全线攻击。 “第二中队,全队奔跑攻击!” 林久实也一下子站了起来,面对着右堡方向大吼。 “第四中队,奔跑攻击!天皇万岁,杀清猪!” 小笠原松熊也大吼着跳了起来。 “天皇万岁,杀清猪!” 负责攻击右堡的这些日军,被狠狠的压制了近三个小时,这时候也都打红了眼,听到命令都端着枪站了起来,迎着清军密集的枪声,撒腿冲去。 “给我狠狠的打!” 一直在右堡的马玉昆也是大吼着:“打死这些倭夷!” “打死这些倭夷!” 满堡的毅军纷纷大吼,举着枪半站在胸墙上,和奔跑中的日军对射。 “全军奔跑攻击!” 一直在后方寻求战机的武田秀山,‘铛’的一声抽出腰间的军刀,指着清军的右堡大吼。 “攻击!” 随着喊声,日军二十一联队的第一,三,九,十,四个中队的八百余日军,纷纷站起来跟在第八中队的后面,朝着右堡扑去。 “砰砰砰――” 在枪声里,不断有日军中枪倒地,然而清军的装备也多是单发的快利步枪,一百多米的距离,还没打两枪,日军就已经扑到壕沟之前。 壕沟边的日军纷纷叽里呱啦的大叫着,一边举枪和胸墙上的清军对射,一边等待着日军八中队的木板。 “要糟!” 右翼重堡里,包括马玉昆在内,所有的毅军望着已经冲到壕沟边的日军,还有那远处蜂拥而来的大队日军。 众人的脑袋都是‘嗡’的一响,顿时方寸大乱,枪声就零落下来。 “清猪怕了,打死他们!” 林久实兴奋的举枪大吼着。 “天皇万岁!” 堵在右堡北面的日军纷纷大叫,一发一发的举着村正单发步枪,朝着胆敢露头的清军射击。 “砰砰砰――” “杀倭夷啊!” 在这危及关头,右堡的后面突然传来一片密集的枪声,随着喊声四起,红艳艳的一大群盛军步兵,骑兵,蜂涌着冲了过来。 人人手里举着精贵的毛瑟十三连发快枪,一边冲,一边‘砰砰砰’的打。 一时间,雨点般密集的枪阵,把弄蒙了的日军,打得人仰马翻。 “兄弟们辛苦了,回津门我在中堂大人面前给大伙儿人人请功!” 随着一声大喝,重堡内的毅军人人大喜,原来是盛军左军门亲自带着亲兵马小队、亲军步小队的人马过来支援来了。 “打死这些倭夷!” 马玉昆大吼着。 “打死这些倭夷!” 重堡阵地的清军人人怒吼,奋勇的重新站在胸墙上,举枪对着外围一片混乱的日军射击。 “八嘎!这些狡猾的清猪!” “砰――” 正气的大骂的林久实只觉得胸口一疼,似乎一下子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手软脚软。 他的眼睛里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光芒,低头看到自己的胸口上开了一个触目惊心的大洞,血水正汩汩的往外涌。 “我怎么可能会,死――?我是英雄,还等着天皇――” 日军第二十一联队第二大队二中队长,林久实上尉的话还没有说完,就重重的栽倒在地上,就此死去。 “队长,啊――” 站在林久实身边的队副细井有顺,刚刚惊喊一句,就被一个留意到的毅军士兵居高临下的一枪打爆头颅,脑浆血水碎骨乱溅。 “撤退,撤退!啊――” 一看形势不妙的森祗敬刚喊了两声,就被注意到的清军士兵一枪打断了大腿。 “撤退,撤退!” 第二,四中队的日军,此时早已胆寒,一听到长官的命令,纷纷大叫着,没命似的往回逃跑。 可怜第八中队累的气喘吁吁的抬着木板,在半途还没跑到。 “停止前进,撤退!” 同样跑在半途中的武田秀山,气得脸色铁青的下达撤退命令。 假如这些胆小鬼能不畏死亡,牢牢的焊在壕沟周围,虽然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但是这次一定可以一举拿下右堡。 可惜现在清军又重新掌握了阵地,自己带队冲过去,无异于送死! “左军门,打得漂亮!” 马玉昆早已跑出重堡,站在胸墙上大笑:“儿郎们,快快架长板,让盛军兄弟们进来。” “喳!” 顿时,右翼重堡营地内外,一片大笑。 ------------ 第一百八十七章 平壤战役四 清日两军在江左船桥右堡的大战,在盛军总兵卫汝贵,毅军分统马玉昆的率领下,毅军盛军两军紧密合作,打得日军丢盔弃甲的惶然撤退,在右堡徒徒留下了百余具尸体。 等右堡的枪声逐渐停歇以后,攻击盛军中堡阵地的日军,也随即撤出了战斗。 负责攻击中堡的第十一联队第五中队,在阵地前留下了三十余具尸体,无奈撤退。 一时间,中堡,西堡,东堡的清军们纷纷欢呼,对天鸣枪庆贺。 这一次近四个小时的激烈交战,日军死亡一百三十余人,轻伤无数。 其中第二十一联队一大队大队长森祗敬少佐,被打断右腿; 二中队中队长林久实大尉,队副细井有顺中尉,四中队队副今井键中尉被清军击毙。 而清军阵亡十九人,重伤七人。 置换比超过五比一。 第一回合,清军大胜! 栽松院,日军第九旅团临时驻地。 “啪,――” “混蛋!” “嗨!” “啪――” “混蛋!” “嗨!” “啪――” “混蛋” “嗨”―― 大岛义昌暴怒的挥舞着马鞭,对着站在他面前的一群日军军佐尉官,一个轮一个的死死抽打着。 就连断了腿,还没来的及包扎的森祗敬的脸上,也狠狠的挨了一鞭子,扇出一道血痕。 打完之后,大岛义昌一把甩掉手里的马鞭,坐在木桩上重重的喘着粗气。 “一户兵卫这头该活剐了的蠢猪!” 大岛义昌气的大骂。 因为第九旅团在洞仙岭失去了三分之一兵力,所以不能用重兵同时进攻清军船桥边的三个重堡,只能集中力量攻击其中一个。 而清军随即也全力的防守这个重堡,让第九旅团无功而返不说,反而损失惨重。 在旅团参谋冈外史的作战设计里,分三路对清军进行攻击。 左路渡江的奥山义章部,一边寻机摧毁平壤炮兵的江岸阵地,一边在江右骚扰攻击船桥右岸,使得平壤清军无法大规模的渡江增援,也防止清军狗急跳墙之下焚毁船桥。 中路第十一联队的三个中队,负责攻击中堡,让中堡的清军无暇支援西堡。 右路集结第二十一联队的六个中队,1200余军力,重兵攻击清军的侧翼西堡。 在占领西堡之后,接着以西堡为跳板攻击中堡,最后打下东堡,彻底的占领江左船桥阵地。 然后挥师渡江西进,一举攻下平壤城。 然而到现在为止,奥山义章的两个中队还潜藏在江心岛的芦苇荡里,还没有用渡船把江心岛的军队往右岸投送。 而西岛助义的中堡攻击部队,攻击力度太弱,使得为卫汝贵从容带领增援部队沿江途经中堡,去增援主攻点的西堡。 从而让帝国军队一败涂地! 大岛义昌抬头虎视了一圈面前的这些败军之将,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此时时间已经接近上午八点。 ――本旅团将以明日十五午前八钟时前后陷平壤,共握手于城中,以祝万岁! 想着昨夜自己写下的呈报津野将军的大话,听着北方依然轰鸣不断的炮声,大岛义昌羞愤的就想干脆一刀了结掉自己了事儿。 旅团参谋长冈外史提议道:“将军,此时清军气势正盛,不如等奥山少佐在江右发动进攻时,我军再全力攻打西堡。” 副旅团长小松崎力雄大佐思索着沉声说道:“清军重堡坚固,就算填入大量帝国士兵的性命冲进重堡内环阵地,可清军依然可以在重堡里面通过射击孔从容射击;不炸塌中间的重堡,很难真正的占领。” 炮兵三大队大队长永田龟听得一脸的羞愧,却毫无办法。 谁让自己炮兵的准头太差。 “现在炮队在栽松院和碑石洞丘麓两处阵地,轰击重堡距离太远;既然清军都龟缩在重堡里面,我们完全可以把山炮架在清军的阵地正前,直射他们的重堡。” 炮兵第五中队长山本忠知大尉提议说道。 大岛义昌听了大喜,高兴望着山本忠知称赞道:“呦西,这个主意大大地好!” “命令!” 大岛义昌站起来大声的吼道:“山本你部将十二门山炮放在清军右堡沿江上游的高粱地,由八中队护卫,轰击清军右堡;其余部队作战命令不变,暂时原地休息待命,等到奥山部在江右发动进攻,全军立即发动总攻击!” “嗨!” 所有的军佐,包括断了腿的森祗敬,都是齐声大吼。 平壤城南,普通江畔。 从凌晨四点开始,日军第五师团本部就开始从千里马郡江岸启程。 经过一路的急行军,上午八点,第五师团本部5400余军力终于赶到了普通江南岸的山川洞。 和对岸的清军江边小堡垒,隔江对望。 站在江畔高坡,津野道贯看着江左还没有完全消散的战争余烟,听着北方轰鸣不断的炮响,满意的点了点头。 ――近半个月的时间,这个四路大军从四个方向,五百里奔袭平壤的伟大构想,终于算是完美的实现了。 下面就是一鼓作气攻陷平壤,把这些愚蠢的清军彻底的清除出朝鲜江山。 “山内定矩,你部立即架设江岸炮兵阵地,掩护诸军渡江;友安冶延你率领二大队由江西大道渡江,进攻清军右翼,清除沿途堡垒;今田唯一你部第一大队渡江占领清军甑山大道左部高地,然后山内定矩部炮兵渡江,在其上建立炮兵阵地。” “松本箕居你部第三大队从山川洞向正前方前进,攻击沿途清军;木村重,你率领骑兵二中队及第十二联队二大队之五,六中队,渡普通江,攻击清军左翼。” 命令完毕,津野贯道看着手中的怀表说道:“给你们一个小时的修整时间,九点整,开始渡江!” “嗨!” 第五师团满山坡的军佐们高升大吼,满眼都燃烧着熊熊的战意。 大同江左,清军右翼重堡。 从半夜凌晨四点开始迎战,一直到现在,堡内的清军们都没有进食,不禁个个都是饿的肚子咕咕直叫。 在重新修补好了被火炮毁损的胸墙,十几个清军跑出去把那十几个长木板拉回阵地,又送走了受伤的士兵转移回平壤治伤,大伙儿就开始升火做饭。 不久,整个重堡院子里炊烟袅袅,笑声不绝于耳,众兵弁纷纷谈论着自己的战绩。 ------------ 第一百八十八章 平壤战役五 “兄弟们做好了饭,先给江岸的骑兵兄弟们送过去,真是辛苦盛军兄弟们了。” 马玉昆和卫汝贵笑吟吟的联袂走出重堡,看着手下儿郎正在做饭,马玉昆就笑着提醒大伙儿:“还有院儿里的盛军亲兵步队的兄弟,大清早的让你们辛苦渡江增援,我马玉昆和众毅军兄弟们感谢大伙儿了。” 因为战马无法进入重堡,所以卫汝贵那一队百人的亲兵骑兵就在重堡后面的江岸河边休息。 “好咧,感谢卫军门,感谢盛军的兄弟们!” 做饭的毅军士兵纷纷大笑着应承着。 “盛军毅军,咱们一个在小站一个在热河,大家都是淮军同源,又是邻居;就不用这么见外了。“ 卫汝贵哈哈笑着。 “报――” 突然两骑骑兵沿着江岸小路冲了过来,在壕沟外大嚷着:“一队日军昨夜躲避在羊角岛芦苇荡,现正试图登陆长庆门江岸,孙分统正在率兵拒敌;另在普通江南岸出现大股日军,叶军门招大人急回朱雀门议事。” 这两个消息虽然都有预料,可是卫汝贵和马玉昆听了,还是不免心中一惊。 普通江南岸出现日军第五师团主力这事儿就不提了,不过是兵来将挡而已。 不然让他们攻下朱雀门,大伙儿全都得玩完。 然而在羊角岛登陆的那一小股日军,现在看着似乎只是疥癣之疾;可是一旦能在江岸站稳钉下去,那么江岸炮营,船桥右岸,包括长庆门,大同门,都会处于对方的潜在攻击之下。 整个东城,南城,不但会像在脚底板扎了一根木刺一般的难受,甚至可能会在某一关键的时刻,成为胜败的契机。 所以这一小股的日军,必须要把他们统统的打回江左。 “我立刻回江右,这江左三堡就由老哥照应了。” 卫汝贵打开一个行军锅,伸手从里面拿了一个蒸熟的高粱窝头塞进嘴里,三两口嚼完,对他的马队哨官曲德成,步队哨官吴瑞生命令道: “你们要老实的听马军门的调遣,不听话看我回去不剥了你们的皮!” “喳!” 曲德成河吴瑞生同时大吼着答应。 平壤城,长庆门江岸。 羊角岛腹部微鼓两头弯弯,上面长满茂密的芦苇和水柳树,距右岸不过三百米远。 清晨五点的时候,日军的第十一,十二中队就已经登上了羊角岛,谁料没有注意时,船上的十几个朝鲜船工都纷纷跳下了大同江溜走。 气急败坏的日军左翼队司令官奥山义章少佐,只好下令手下的一等军曹胁田带着会水的日军,重新游回左岸,到附近村子里重新抓了十来个朝鲜壮年汉子,驱使他们游到羊角岛划船渡江。 这样一来二去,直到接近上午九点时分,五艘渡船才装着十二中队的半队士兵,开始从羊角岛渡江右岸。 一直都在留意羊角岛方向的盛军警戒哨兵,立即就把消息汇报给长庆门楼里面的分统孙显寅。 随即,孙显寅就带着两哨清军,趴到江边的土坡上,朝着已经驶到中游,距离岸边不过一百五十米远的船上的日军射击。 这时候在羊角岛上面突然枪声大起,岛上掩堡和草丛里的日军,也纷纷举枪对着岸上的清军射击。 孙显寅显然没有料到在羊角岛上面居然有这么多的日军伏兵,一边奋力的举枪还击,一边让手下的亲兵传令右军右营的盛军,全部过来战斗。 大同江江岸到长庆门城墙大约有一里的距离,结果还没等得到命令的盛军冲出长庆门,日军的那五艘渡船就已经划到江岸。 “撤退去城外木栅栏防守!” 孙显寅一边命令部队撤退,一边心里暗暗感激援朝军。 正是因为不久前他们在长庆门外驻营,所以在长庆门外的两边,人扛马驼的运来了大量的木头,沿着城门两侧围成了一个三百余米长,一百五十米纵深的方形营地。 孙显寅就准备靠着这些木栅栏,在里面阻击日军。 不然整个平壤城东一马平川,孙显寅要么撤回城内,站在城墙上用子弹毫无准头的瞎打,眼睁睁的看着日军去搅散江岸的炮营。 要么就是和日军面对面毫无掩体的对射,不过对手下有没有这种胆量,会不会溃营,孙显寅的心中还真没有信心。 “前,中,后三哨给我在正前射击,左哨防卫左边栅栏,又哨防卫右栅栏;兄弟们给我狠狠的打,绝对不能让他们上岸,去攻击江岸的炮营!” 孙显寅躲在一根木栅栏后面,心里猛地一松,把手里的步枪架在栅栏空隙的横枝上面,等待着日军走上岸堤。 大同江右岸一带,到处都是淤泥沼泽,船不能靠岸,而人下淤泥荡则是瞬间没顶殒命。 只有长庆门一带和下游头老岛一带,是坚硬的沙石结构。 不过在头老岛船桥头,清军特意架了一挺格林炮防卫船桥,假如日军敢乘船顺江去夺取船桥,五艘小渡船一梭子炮弹过去,就能让他们全部沉江喂鱼。 因此日军只能从长庆门外的江边登陆,然后上提岸高处,才能朝着两边运动。 孙显寅屏着气,等待着日军露头。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三四顶高高的黑帽子冒出了堤岸。 “砰砰砰――” 孙显寅还没发话,手下正前三哨的士兵几乎同时开枪,把那四顶黑帽子打得稀巴烂,红红白白全是血和脑浆。 “漂亮!” 孙显寅高兴的直拍身前的木桩子,大喊着:“兄弟们干的漂亮!” “大人瞧好吧,今儿有多少王八露出脑袋,咱们都给他打烂喂鱼!” 首战告成,盛军士兵们无不高兴的大嚷大叫,个个都是豪气顿生,满身是胆。 “八嘎!” 刚刚跳下渡船的第十二中队长杉山大尉,被突然的群枪轰鸣给吓了一大跳,接着就看到最前边刚刚探出岸堤的四个帝国士兵均被无数的子弹打爆了脑袋,翻身滚下来。 “趴在岸边,匍匐射击;消灭这些清猪!” 杉山不禁气的哇哇大叫,端着步枪趴在斜斜的岸堤土坡上,一点点的朝上运动,一边大声的命令。 其余的日军士兵纷纷收拾起心中的恐惧,也都趴在堤坡上,朝着堤岸慢慢的爬了上去。 “打!” 看到又有日军的黑帽子露头,孙显寅大吼一声,举枪就打。 “射击!” 趴在堤岸上的杉山大尉,也是大吼着命令手下的士兵们开枪还击。 一时间,长庆门外枪声大起,盛军右军右营的五百余清军和两中队的日军狠狠的撞击在一起。 江左,右翼。 听到对岸的枪声,炮兵第五中队长山本忠知大尉和第六中队长樱本大尉两人对视的看了一眼,均是露出了微笑。 “炮兵阵地前移,目标两百米高粱地。” 山本忠知大吼着,命令手下的炮兵把这十二门70毫米口径的山炮,直接拉到距离清军右堡不足两百米的高粱地去。 准备压低炮口平射,直接击毁清军右翼的阵地胸墙和中间的重堡。 ------------ 第一百八十九章 平壤战役六 北线,江东桥店高地。 江东桥店高地其实只不过是普通江东岸一个平缓的大山坡,上面的大树早已被平壤城的木匠们历年砍伐一空,漫山只是一簇簇低矮的灌木林。 潘金山营的五百清军防兵就趴在灌木林子里,心颤的看着在山脚开始登山的那漫山遍野的日军。 “这么多的日军?这仗还有法打么!” 清军游击潘金山蹲在一簇小叶黄杨林里,看着下面估摸兵力不下余自己营四倍的日军,还有那一排速射炮,感觉头皮直发炸。 “轰,轰,轰――” 山下的日军炮兵阵地,一列九门37毫米口径的速射炮发出令人心悸的巨响,然后炮弹划着弧线重重的砸进山顶的灌木林,传出几声凄厉的惨叫。 中弹士兵的惨叫声很快就停止下来,虽然没有去看,结局大家都能猜得出来,不禁均是胆寒。 因为谁也不知道下一轮射上来的炮弹,会砸在哪些倒霉鬼的身边,而且自己会是不是那些倒霉鬼中的一个? “兄弟们,给我打!” 看到日军步兵开始从西,北,两方向同时大规模的登山,原大沽炮台哨长李搏虎大吼一声,命令手下的清军开枪射击。 李搏虎被何长缨赶出仁字军以后,江自康除了让他统领这三十一人之外,又从仁字军驻平壤城的两营四哨里面抽出七十余人组成一哨人马,交给他指挥。 然后哨队划归潘金山营,防守江东桥店高地。 “砰砰砰――” 李博虎的喊声顿时惊醒了发癔症的清军,大家纷纷举枪,朝着山脚的日军射去。 “攻击!” 与之同时,山下北线的日军第二大队,西线的第三大队,在各自的大队长门司和太郎少佐和牛岛木蕃少佐的命令下,一边弯腰把自己的黑帽子藏在低矮的灌木林里登山行进,一边盲目的朝着山顶开枪射击。 顿时,山上到处都是步枪的爆响,不过日军因为不敢抬头站起来射击,子弹几乎都是白白的打在山坡的细枝乱木上面,对山顶的清军根本照成不了任何实质性的杀伤。 倒是清军居高临下的远程狙击山脚草林子上的日军,虽然准头极差,可是搁不住日军散兵排的密集,不时有日军跑着跑着就一头栽进草丛,再也不能爬起来。 每到这时候,山顶上都是一片轰然的大叫,一群人大喊着‘我打中了一个’‘我打中了一个’,往往山下一个日军倒下,山上就有一二十个清军争功。 不过潘金山的文职亲兵都一一给记下,这样很快的下山虽然只不过打死了七八个日军,在潘金山营的记录里,已经消灭了近百的倭夷。 “停止射击,弯腰前进!” 看到没有效果,日军军官们纷纷下令手下的士兵停止射击,节约宝贵的子弹。 而山上的清军,却依然跟泼豆子一般的朝着山下射击。 “轰,轰,轰――” 因为日军还没行进到山腰,所以山下的炮兵不怕炮弹误炸自己的军队,趁着两军还没有短线交接的时候,拼命的对着山顶轰击,来回应清军的步枪。 大约轰了六七分钟后,山下的速射炮全部停止攻击,而日军两大队两千余人的线头部队,已经登山了山腰中坡。 而此时,山顶阵地清军的射击也渐渐缓了下来,如同传染一般,大部分士兵脸上的兴奋逐渐被惊惧所代替。 ――这里无险可守,日军又有这么多? 如果这些日军开始分兵包围南坡和东坡,指着箕子陵那四哨兵马过来增援,根本就是白搭。 而现在奉军在四个堡垒里面,被其他各路日军压制的自己都顾不住自己了,哪可能过来救援? 潘金山想着也是心寒,他连忙大声的命令手下的亲兵:“传令各哨,立即退到箕子陵和江翼长合兵,一起狠狠的打死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倭夷!” “大人,可现在还没开始真打,咱们就逃跑?” 不远处的李搏虎,一听就不乐意的扯着嗓门大叫。 “哪个逃跑,哪个逃跑?” 潘金山一听就气的直蹦,羞得满脸血红的朝着李博虎那边吼道:“合兵你不懂,听不懂人话?” “就是,就是,逃跑说的多难听,咱们是合兵。” “对,咱们大人这是诱敌深入之计,你个大老粗当然看不懂!” “咱们一旦和江翼长合兵,那就是人多力量大,劲儿朝一处使,去多少倭夷都让他们有来无回。” 躲在附近灌木丛里的仁字军士兵纷纷帮腔,谁没事儿会跟自己的小命儿过不去啊? “是合兵还是逃跑,这是一目了然!大人,我是一个粗人,听不懂这些门道,只知道咱们这是还没开始跟日军硬敲,就抱头鼠窜。” 李博虎出身大沽炮台,自然也养成了罗荣光那种得理不饶人的倔驴子脾气,扯着嗓门跟潘金山争辩。 “李搏虎你骂谁,就你显能耐是不?难怪援朝军何游击不要你们这些刺头,真是一只老鼠坏一锅好汤!” 潘金山气的差点背气,大吼着:“你想打是不?那你们哨有种就在这儿呆着,我自会向江翼长禀告我们营庙小,装不下你们这些大神;全营听令,立即撤退回箕子陵!” “喳!” 四周的其他哨的仁字军士兵们纷纷大吼,掂着枪就一哄而散,朝着山下奉军内西垒的后方,东南方向的箕子陵高地逃去。 听到潘金山嘲讽自己被赶出援朝军,李搏虎又羞又气的目龇牙裂,大吼道:“呆着就呆着,今儿老子就死在这儿!” 傻比! 潘金山心中暗喜,有这一哨白痴在山上顶着,那么自己营的撤退才真是万无一失。 “随你的意!” 潘金山心里面乐开了花,却装出一脸的怒色,大声斥骂着身边的几个亲兵:“还傻站着干什么,也想当英雄?走!” “兄弟们,给我狠狠的杀倭夷!” 李搏虎一边大吼,一边开枪朝着山腰里不断接近的日军射击。 不过都是还没等子弹射到山坡,就被层层的灌木林吸收完所有的动能,无力坠地。 “李哨官,现在不走咱们谁都走不了了;就咱们这百十人,等日军围上来都是个死!” 李搏虎的这种做派,顿时让下面的一些士兵不乐意了,一个之前被学员军揍过的仁字军老油条站出来叫着。 “对,你想死,想当英雄,别拉着兄弟们垫背啊?” 剩下三个曾经也被学员们揍过的士兵,也都站出来给自己的‘揍友’声援。 李搏虎一听就勃然大怒,虎眼死瞪着围在他身边的士兵们大吼道:“还有谁想走,统统都跟老子站出来,不然你们这些软蛋一会儿哪个想走都走不了!” ------------ 第一百九十章 平壤战役七 “谁是软蛋,老子就不走,死就死!” 一个满脸大胡子的仁字军士兵大吼着:“退到箕子陵,日军去了再退到平壤城,然后还往哪里退?当兵吃皇粮,该死的时候就得去死,不然朝廷养着这些废物干什么?下去了阎王爷也得赞老子一声‘好汉’,老子今儿也死在这儿!” “对,死就死,早他妈活腻了,早死早投胎,下辈子当个老财主,天天玩女人!” 随即,更多的士兵扯着脖子吼了起来。 “可别托生成一个女人,天天被地主老财玩。” 这时候,一个小瘦子麻杆幽幽的俏皮说道。 “哈哈――” 众人大笑,都嚷道:“小桂子你打扮打扮,不用托生,现在回去就有地主老财天天弄你!” “就是,有的老东西就好这一口儿。” 然而在哄笑间,还是有三十来人站了出来,手里面紧紧的握着枪支,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暴怒中的李搏虎。 而且这里面近一半都是何长缨从援朝军里面赶出来的人,包括那五个学员兵,自己手下原‘四连军官预备队’的十个什长,居然也过去了六个。 也就是说,当时在长庆门外被援朝军赶出来的三十一人,除了和自己对把的这四个什长,其他的只有四五个士兵选择了留下。 “好,好,好!” 李搏虎怒笑着一连说了三声‘好’,然后说道:“你们都走吧,把枪都给我留下来,你们不配!” “哗啦啦――” 这三十多个士兵都把手里的步枪丢在地上,望着李搏虎。 “你们都走吧。” 听到李搏虎发话,这些士兵心里猛然一松,立即扭头就纷纷攘攘的朝着东坡涌去。 虽然难看了点,可是哥的小命儿算是保住了。 你们能耐,――明年的今日就是你们的祭日! 李搏虎偏头望了一眼他身边的这四个对把的什长,然后转回头狞笑着说道:“一路走好!” “砰,砰,砰!” 说话间,李搏虎突然举起了手里的连发毛瑟快枪,一枪一个的对着这些士兵的背后射去。 目标首先就是那六个什长。 三枪下去,三个什长应声毙命。 一边的士兵顿时都胆寒的看傻了,自己这个哨官真是残暴啊! “打!” 他手下的四个什长个个都跟了李搏虎五六年,哪里不知道这个爷的意思,纷纷举枪射击。 “啊――” 中枪的士兵纷纷惨叫着倒地,剩下的三个什长一边逃跑,一边纷纷咒骂道:“李搏虎,你麻痹!” “砰,砰,砰!” 又是三声脆响,六个什长全部毙命。 “跑呀!” 那些手无寸铁的士兵这时候才知道自己是遇上疯子了,一边大喊着,一边拼命的逃跑。 “砰,砰,砰――” 一阵乱枪过后,除了七八个运气好的,其余均被一一放倒,山顶上留下了一地的尸体。 “咔咔咔――” 李搏虎满脸狞笑着重新装满子弹,一边对着身边悚然的士兵们下达命令:“全哨立即朝北突围,一直到合并江边集合。” “啊,老虎咱们不是在这里等死么?” 李搏虎的搭档,他手下原来的什长,现在的哨长李园惊奇的望着李搏虎。 “给这些胆小鬼当后卫填坑,他们这群王八也配!” 李搏虎咧嘴大骂:“平壤城里面竟是这些玩意儿,难怪何营长不跟他们一路;走,到合并江再去顺安驿,投奔援朝军去!” “可是他们不要咱们怎么办?” 李园一脸的迟疑。 “凉拌!不是你们几个兔崽子一路怪话,能赶咱们出来?全军立即出击,兄弟们,打垮了下面的日军,咱们就活了!” 李搏虎大吼着。 “出击!” 一听到不是死守,原本想着必死的清军人人精神大振,刚才大伙儿嘴上说的热血,可是能好好的活着,谁愿意去见阎王? 虽然正面攻击日军也有很大的危险,可总比围在这里等死强。 “冲呀!” 李搏虎掂着手里的毛瑟快枪,大吼一声冲下山坡,大半个身体都在灌木林子里,只剩一个大脑袋在山坡上快速的扑下去。 “冲呀!” 李园和身边的三个什长相视一笑,豪迈的大吼一声,掂着枪,扑下山坡。 “冲呀!” 看到哨官哨长都首先面对着日军冲了过去,这些士兵均是胆气一壮,纷纷大吼着扑下去。 就要冲到山顶的第九中队的日军,耳朵里突然听到山顶一阵大吼,然后一群清军如猛虎下山的扑下来,都是骇的一愣。 这是什么情况? “卧倒,攻击!” 日军二大队九中队的中队长吉川喜芳大尉,这时候犯了一个致命的教条主义错误,他不是命令手下的士兵站起来举枪射击,而是卧倒攻击。 听到长官的命令,素来严格服从命令,而现在都失了主意的日军纷纷‘哗啦啦’的卧倒进灌木林子里,结果眼前全是灌木野草,别说朝清军射击,眼前都看不到两米远的地方。 “砰――” “冲呀!” 李搏虎一看,顿时大喜,一边凭着记忆对着刚刚日军失去踪迹的地方放枪,一边加速奔跑。 “冲呀!” “砰砰砰――” 所有的清军也都是大喜,感觉日军原来也没那么可怕,全然是一群呆逼! “八嘎!统统站起来射击!” 趴进密林子里,两眼一抹黑的吉川喜芳,这是才知道自己犯了大错,顿时冒了一头的热汗,大吼着命令日军重新站起来射击。 于是日军又慌里慌张的站起来,还没站好就看到一群清军扑了过来,‘啪啪啪’的对着他们就是一阵乱枪。 “啊――” 十来个日军顿时惨叫着中枪倒地。 还没等这些晕头涨脑的日军重新站稳脚跟,这六七十个清军就一阵风似的从他们的身边掠过,随即跑下下面的山林。 片刻之间,日军中弹十余人,而清军无一伤亡。 “八嘎,八嘎!” 吉川喜芳望着已经跑远了的清军气的直蹦,举枪就朝着一个清军的后背射去。 只是清军一路东跑西蹦,又哪里能套进准心。 “冲呀,兄弟们去江边捉鱼洗澡去。” 李园边跑边笑。 “捉鱼洗澡去!” 清军士兵们人人大吼,一路向北,很快就跑下了山坡,随即在日军炮兵阵地和进攻西垒的第一大队间的缝隙里面穿插而过。 然后扬长而去。 站在西垒阵地前方的日军第一大队大队长石田正珍,也是被这一群清军给吓了一头的冷汗,然而看到这些清军并没有去冲击下山的速射炮阵地,心里面就松弛下来。 “中国有句古语叫穷寇莫追;小原一明,你去向佐藤大佐禀告,请求把炮兵阵地转移到江东桥店高地,用榴霰弹轰击清军西垒和内西垒。” 石田正珍望着井砚山高地的远近四座重堡,嘴角炸出一抹不屑的微笑。 清军的战术就是步步设防各自为政,原始而愚昧,帝国就能从容的一块肉一块肉的逐一蚕食。 这场平壤战役。 帝国必胜! ------------ 第一百九十一章 平壤战役八 西洋历1894年9月15日清晨六点,日军元山支队第二,三大队合军占领江东桥店高地后,元山支队迅速的把炮兵第三联队第一大队所有的火炮,全部拉上了江东桥店高地。 装填榴霰弹,集中火力对清军的西垒重堡进行轰击。 没有防备的清军,此时大半都在重堡外面的环形阵地胸墙上阻击日军,被榴霰弹炸裂四溅的铁珠射的一片狼嚎,纷纷退进重堡。 而日军第一大队和沿江东桥店高地扑来的第二大队,则是趁机冲近西垒外围,隔着山石垒砌的一米来高的胸墙,和重堡里面的清军对射。 西垒清军在损失惨重之下,无奈突围后撤到左翼侧后方的内西堡,日军随即占领西垒。 接着,日军江东桥店炮兵阵地的火炮开始换装实心弹,重炮轰击内西垒中央的重堡。 在近距离,连续数轮的炮弹倾砸之下,重堡遭到极大损毁,木石齐下,砸的堡内的清军苦不堪言。 内西堡胆寒的清军随即放弃阵地,纷纷逃离内。 一部分撤上牡丹台,一部分直接沿着牡丹台侧翼的边沿小路,跑到后方的箕子陵清军阵地。 七时十五分,日军遂得内西垒。 与之同时,在朔宁支队近距离的重炮和重兵的猛烈攻击下,井砚山东垒的周中盛哨,马德草哨,在东垒的胸墙被炸的支离破碎,军队减员近半的情况下,无奈开始后撤向牡丹台,准备和牡丹台守军一起合守。 随即被孤立了的中垒,就开始面对着元山支队和朔宁支队的联合炮击。 还没等日军的联军开始进攻中垒,整个中垒阵地就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残肢断臂,一片哀嚎,犹如恶鬼场。 而且游击杨建胜,也被一块弹起的飞石砸断了小腿。 上午七时四十五分,在日军停止炮击,准备组织联军进攻中垒的空隙,杨建胜无奈下令弃垒,南撤退到牡丹台高地。 至此,经过日军接近两个半小时的攻击,平壤城北防线的第一道屏障,井砚山高地的四座堡垒,全部沦陷。 日军由此打开了攻击平壤城正面牡丹台高地,侧翼箕子陵高地的路径。 随即,朔宁支队的立见尚文少将和元山支队的佐藤正大佐在中垒会师,立见尚文接过元山支队的指挥权,重新部署兵力,开始了对北线清军的第二阶段攻击。 立见尚文把联军分成四路。 牛岛木蕃少佐率第十八联队第三大队,自牡丹台侧翼攻击清军箕子陵阵地。 占领箕子陵之后,把清军溃军继续朝玄武门方向驱逐,最后在牡丹台后翼和玄武门之间建立阻击阵地,防止平壤城内的清军增援牡丹台高地。 佐藤正大佐督第十八联队第二、第三两个大队,自箕子陵侧绕险隘,攻击牡丹台西翼。 山口圭藏少佐率步兵第二十一联队第二大队,从正面进攻牡丹台北山阵地。 富田春壁少佐率第十二联队第一大队,从大同江畔进攻牡丹台东翼。 从而三面合击,毋须一举拿下牡丹台高地。 八点十五分,日军第十旅团朔宁支队重新布置在东垒高地上的山炮轰然鸣响,目标直指清军牡丹台高地。 随即,在江东桥店高地的日军第三师团暂编混成旅团元山支队的火炮也开始爆响,轰击牡丹台侧翼的箕子陵清军阵地。 顿时牡丹台,箕子陵高地上面一片狼烟。 牡丹台炮队阵地上的一门火炮,被日军一枚70毫米的实心弹砸中炮身,溅出大篷的火星,大炮尖吟翻滚着猛然高高跳起,把一边没有防备的清军搅得残肢断臂一片血雨,哀嚎声震天般的凄厉。 “给我放炮轰死他们!” 靖边前营步队营官都司徐玉生,站在炮队阵地前气急败坏的大吼着。 “轰轰轰――” 牡丹台炮队的炮兵们,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在连天炮火中装弹点炮,奋力还击。 “轰,轰――” 在牡丹台后面的平壤城玄武门城墙上,随即升起一道狼烟,接着发出一道道震耳欲聋的轰鸣。 玄武门的炮兵也开始猛烈开炮,朝着牡丹台两翼后方的日军炮兵阵地轰击。 “攻击!” 日军第十八联队第三大队大队长牛岛木蕃少佐大吼一声,命令部下的队伍首先向着牡丹台西翼的箕子陵发动攻击。 “儿郎们,是个爷们儿的就给我狠狠的打死这些倭夷!” 江自康躲在箕子陵阵地的一个掩体边,阵地上到处都是日军实心弹,榴霰弹砸出的大股烟尘。 他扯着嗓子大吼着,声音不禁微颤,双腿也一阵阵的酸软。 江自康从军三十五年,打过太平军,打过捻子,可何曾面临过如此凶猛的火炮攻击。 在满阵地的火炮轰鸣里,江自康的声音完全被火炮所淹没,他手下的士兵们也都无不是战战兢兢的躲在掩体后面,不敢露头。 然而士兵们草草修建的简易掩体,哪能敌得过钢铁火药的肆虐,其间不断有士兵被活活炸死,散落满地的残骸。 “大人,倭夷的火炮太犀利,咱们还是撤回七星门吧。” 潘金山冒着炮火猫腰溜了过来,一脸的恐惧。 “混话,你还不如李搏虎!” 江自康大骂一声:“一枪未发就想跑,你不要脸,老夫我还要这个脸面!” 潘金山一脸的讪讪,不敢再言语。 玄武门城楼。 左宝贵和分统聂桂林,副将杨建春三人站在城楼上,三人均是一脸的忧虑。 现在在大同江畔的长庆门下,盛军孙显寅正在和渡江袭击的日军作战。 马玉昆部联合着盛军三营正在江左船桥里和日军争锋。 而城南普通江边已经出现了日军第五师团的主力部队,所以盛军和芦榆防军都不能轻易调动。 现在整个城北,七星门只有仁字军一营防守,而自己这边玄武门也只有右营步队一营把守。 靖边亲军炮队除了牡丹台那里的半队,其余两百余人也全部排在城墙炮位上面和轰击日军的炮兵阵地。 然后就是士气低落的七百‘鸭蛋兵’不过左宝贵看着他们一个个跟地老鼠一般的,躲在东城墙角的猥琐惊惧样,就是一肚子的火气。 也就是说,此时整个平壤城已经无兵可调,去增援牡丹台和箕子陵。 “这是上了叶志超这个王八蛋的当了;要是咱们不把两营的马队和两营的步队放在肃州,安州,现在有这四营压到箕子陵和牡丹台,这场仗就好打了!” 左宝贵气的两眼怒火熊熊,却无可奈何。 聂桂林和杨建春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内的恐惧;――假如日军一旦占领了牡丹台,把火炮架在山顶,那么整个平壤城就都处在日军火炮的攻击范围之内,指哪儿打哪儿。 到时,这仗还怎么打? ------------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东洋之花の 西洋历1894年9月15日清晨,平壤城西南百里,大同江入海口。 在平壤城东,南,北三面,清日两国陆军战事酣起的时候,日军联合舰队的十二艘军舰编队则是一路游弋,到达了大同江入海口。 日军联合舰队随即在草岛南部弯口下锚驻停,可以进入内河浅河道作战的‘赤诚’号炮舰,则是驶入大同江。 ‘赤诚’号逆江上行约三十里之后,到达了江畔的南浦城,随即放下三艘战斗小艇,开始封锁大同江,暂停一切驶往大清方向的商船航行。 之后,‘赤诚’号继续逆江而上,驶往上游二十里的十二浦河渡口。 按照之前的约定,联合舰队将在大同江口等待一天,‘赤诚’号则沿江逆行进入大同江十二浦河口,接收瑞兴府方向可能发来的关于北洋海军的最新电报。 同时,假如目光能横跨过广博的大海朝西望去,在大同江入海口正西七百里,北洋水师的十八艘护航编队,正在汽笛‘呜呜’的鸣响里,正在缓缓驶入大连湾。 北洋水师护航舰队预计在大连湾稍作停留,装兵之后,将在16日的凌晨一点重新启航,驶往鸭绿江口的安东县。 中日大海战,随即处于一触即发的危险边缘。 凤山郡,沙里院城。 “宜速告知平壤津野将军,我皇陛下欲恩见何长缨。” 自从瑞兴府电报局诚惶诚恐的收到这封来自东京的电报,整个局里都被一种奇异的氛围所笼罩。 既激动能为天皇陛下效力,感到无比的荣誉,又奇怪于这个‘何长缨’是谁,能有多大的本事,让天皇陛下特意发电报过来要亲自召见? 瑞兴电报局的樱庭子郎中尉不敢怠慢,立即派出得力手下一等军曹长岭喜一率领五名骑兵,一人双马,连夜启程,前往平壤城。 长岭喜一昨夜在山间驿道歇宿,凌晨四点又继续赶路,此时在太阳升起的时候,刚刚赶到沙里院城。 “歇息一会儿,吃完包子立即赶路。” 看到鸡飞狗跳的街上有一个临街包子铺,长岭喜一跳下战马,打开蒸笼抓起一个大包子就痛快的吃了起来。 吓得老板伙计躲进屋子里不敢吱声。 “中午过洞仙岭,下午黄州郡,按着路程,明日这时候就能抵达平壤城了;津野将军今天才发动攻击,就是再快,清军就是一群猪,这一头头的杀过去,明天这时候也占领不了平壤城吧!” 此时,长岭喜一的心中充满了因为能圆满的完成陛下的命令,而心生无限自豪。 “为了天皇陛下!” 长岭喜一一口气吃了四个大包子,然后打开自己的布囊,就把包子往里面放。 “为了天皇陛下!” 一边的五个士兵个个有样学样,一会儿就把包子收刮的干干净净,似乎是天皇陛下肚子饿没吃的,为了给天皇陛下拿包子吃似的。 不久,长岭喜一六人在一阵‘嗒嗒嗒’的马蹄声远去,躲在街道两旁的朝鲜百姓们纷纷走出街道,个个破口大骂。 “何长缨?” 大鸟圭介诧异的问道:“他是谁?” 大鸟圭介的几个手下惊奇的望着号称能过目不忘的公使大人,心想着大前天这个名字还从你,山县大将,还有他的外甥嘴里面说出来。 这里面似乎还牵扯到了美丽的让人痴迷的山县小曼小姐,还有沙俄那个有名的粗鲁大色棍的列夫男爵。 公使大人怎么可能这么快的就忘了? “大鸟阁下,我皇陛下有意恩见何长缨;另,据闻山县小姐也在平壤,安否?” 大鸟圭介一个字一个字的慢慢读下来,慎重的说道:“我不是不知道这个何长缨是谁,而是诧异他有何德何能,让天皇陛下知道他不说,居然极为罕见的为他下旨照顾?这句‘据闻山县小姐也在平壤,安否’,你们不要说听不懂里面的意思。” 一丝羞色涌上周围几个未婚的使馆俊杰的脸上,山县小曼这朵‘东洋之花’,是多少东洋上层贵族青年们梦中的情人,现在居然跟一头清猪联系在一起,怎么能不让人羞愤? 然而,这却是天皇话里暗含的维护,在场的哪一位都不敢许驳天皇的旨意。 可是这真的很让人难堪而羞愤! “大人,那么列夫哪里怎么办,今晚的宴会还举行不举行?” 东洋驻朝鲜武官平田健吉少佐,掩饰住自己的高兴。 为了晚上的宴会,平田健吉在大鸟圭介的指示下特意高价买了几个小药丸,准备晚上让公使夫人偷偷放进山县小曼的酒杯里,然后想方设法劝她喝一杯。 然后这朵醉酒了的‘东洋之花’,就会被列夫男爵,‘绅士’般友好贴心的送回去歇息。 东洋华族贵女历来注重贞洁,等生米做成熟饭以后,想来山县小曼也不得不从了列夫这个花丛浪荡子。 想着列夫这个黑猪,将会趴在山县小姐那具洁白无瑕的的娇躯上,平田健吉就深深的为自己可耻的行为而羞愤。 只是军令高于一切,帝国的利益重于一切,所以虽然平田健吉昨夜揪心的做了一夜的噩梦,却无可奈何。 “混蛋,你这不是明知故问?” 大鸟圭介大吼着骂了平田健吉一句,然后命令道:“宴会照常,不过不要让山县小姐饮酒;还有,从今天开始,让美纪贴身负责山县小姐的安全,不允许任何人伤害。” “嗨!” 平田健吉心里微微一惊,这个神尾美纪是神尾光臣少佐的女儿,虽然没有山县小曼小姐长得那么娇美迷人,可也是东洋少有的一等一的娇俏美女。 更重要的是,神尾美纪小姐还是一位柔术高手,而且枪法精准,对帝国忠心耿耿愿意付出一切。 大鸟公使原本是让她设法接近大院君的嫡孙李埈镕,为以后可能的废帝,提前做准备。 “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没有事情做了?” 大鸟大吼一声,然后拿着电报走了出去。 他打算去电报局给陆奥宗光大人发报,仔细的询问一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汉城,贞洞街,东洋领事官侧苑,银杏园。 因为山县小曼的特殊身份,大鸟圭介特意把领事馆的侧楼‘银杏园’腾了出来,给山县小曼居住。 这个园子有侧门可以直接进出贞洞街,领事馆又在门外安排了执勤士兵。 热情的大鸟夫人乃光子,又送了一个懂日语的婢女和两个使唤婢女,还有一个烧火的老妈子过来。 这样一个小小的安身立命之所算是暂成。 此时,山县小曼正坐在二楼花窗前,痴痴的望着满园子渐黄的银杏叶和那缀满枝叶间的银杏果。 发呆出神。 ------------ 第一百九十三章 大沽口 “小姐,小姐――” 金春姬轻轻喊了几声,山县小曼才带着一丝迷惘的扭回头,露着一张宜喜宜嗔的俏脸问道:“怎么啦,春姬?” 金春姬手中小心的抱着一叠艳丽的日式合服,微笑的说道:“小姐,这是公使夫人送来的衣服,请您试穿合适不合适。” 山县小曼淡然的看了一眼金春姬手中托着的和服,嘴角炸出一抹令人惊艳的微笑,柔声说道: “你去告诉公使夫人,说我感激她的好意;然而我不需要,今天我很乏,哪里都不会去。” “啊?” 金春姬惊讶的望着山县小曼,不知道该怎么说。 “春姬,你恨不恨我?或者说假如你有勇气,会趁我不注意,给我一刀?” 山县小曼笑盈盈的说着,可这话落进金春姬的耳朵里,却不啻于惊雷在耳畔炸响,顿时吓的她花容失色,手中的衣服‘哗啦’一声坠地。 “小姐我该死,小姐我该死!” 金春姬小脸惨白的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声音里已经带着哭腔:“我怎能有那种大逆不道的想法,春姬从来都没有那种可恶的想法!” “我知道,你不用害怕,我不过是随便说说。” 山县小曼搀扶起战战兢兢的金春姬,掏出手绢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春姬,我们东洋人占了你们的领土,逼迫着你们的国王;身为一个朝鲜人,难道你不应该恨我们么,不应该为你们朝鲜国捐躯么?” “可是你们来了我家有饭吃了啊;因为我会日语,所以我一个人拿的钱就能养活爸爸妈妈弟弟妹妹,以前妈妈还打算卖了我和妹妹去抵债,可现在我不但能还清债,还能养活一家人;小姐,您和公使夫人都是我的恩人啦!” 金春姬望着山县小曼诚挚的说道:“我不知道什么国王,我只知道你们来之前,我们家天天挨饿,我还要被卖到妓院,国王有管过我么?既然没有,那么国王是死是活,朝鲜的江山是李家的还是别人的,又关我什么事儿,凭什么让我去卖命?” “春姬,真没有想到你这么有思想?很好,很好,不过这种事儿只能做不能说,不然会被人骂成卖国贼的。” 山县小曼惊讶的望着金春姬,孤寂的心里不禁有了一丝惺惺相惜。 “小姐,不止是我这么想,我们身边只要能比以前过的好的都这么说;既然那些大官,财主以前享福欺负我们,就是为国去死,也该他们先去死呀?可是我只看到他们都在结巴你们,没有一个愿意去死,那么凭什么我们穷人要去‘捐躯’?” 金春姬的小脸上一脸的愤恨。 “春姬,你说的真好!” 山县小曼把听到赞扬一脸羞红的金春姬按在椅子上,很认真的望着她的眼睛说道:“虽然我似乎并不穷,可我也依然没有为国捐躯的打算。” 津门,大沽口海港。 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天空澄澈如洗。 此时在大沽口海港人山人海,各种喧哗嬉笑声不绝于耳,人人都带着节日般的喜悦和欢笑。 卖茶水的,卖瓜子点心的,各种吆喝此起彼伏。 其间街头的浪荡子趁机往大姑娘小媳妇身边凑,挤挤胸脯,寻机摸一把肉呼呼的大~屁股,不是引起大胆泼辣的女子们一阵臭骂。 而整个津门卫的小偷们,乞丐们更是齐聚一堂,如鱼得水的在其中穿插着,各凭各本事挣银子花。 大清伯爵,直隶总督,协办大学士李鸿章和军机大臣,兵部尚书孙毓汶,两人坐在一座搭起的彩棚正中央,两旁分坐着一大群直隶府,总理衙门,兵部的文武大臣。 众人都是一脸的喜气。 “中堂,您真是咱大清朝的伯乐啊!” 孙毓汶笑吟吟的恭维着李鸿章:“这个何长缨,听说前月还是一个默默无闻的罢职小哨官,结果中堂慧眼识人大胆启用;这不,才一月过去,就有了两场全歼,这么大的报效。” 李鸿章扶须微笑:“这也是咱们国朝之幸,危时自有人杰出,挽狂澜于即倒也。” “挽狂澜于即倒也;中堂,这句话可是出自于何游击的《呐喊》吧?” 孙毓汶笑着问道。 “看来莱山也看过那本书了?” 李鸿章笑而反问。 “如此奇书,现在在京师已经是让街头纸贵,人人观看,我岂能不知?这本书里面关于德意志陆军的描述,真让人心生神往啊!等以后何游击凯旋而归,定要见一见这位北洋新秀。” 北洋新秀? 孙毓汶的这个词,李鸿章听着十分的入耳,和孙毓汶相视一笑。 “呜――” 逐渐靠近海港的‘和顺’号商船发出‘呜呜’的汽笛声,李鸿章眼尖的看到自己的大儿子李经方正穿着醒目的官衣,迎风站在船头。 一星儿浊泪在李鸿章的眼角泛起,自己这个大儿子终于长大了。 “砰!” “砰!” ―― 大沽炮台开始朝天放礼炮,一溜儿最高规格的十二响。 “来了,来了!” 人群纷纷大吼起来,如山震天。 李经溥,李菊藕姐妹和薛迎春,奥黛丽,罗颦儿,罗荣光的夫人柳氏,李经方的继配张氏,侧室何氏,女儿李国香几人站在大沽左三炮台上的女棚里,看着不远逐渐靠岸的商船。 每个人的美目里都洋溢着异样的神采,张氏,何氏更是和柳氏欢声笑语,连连说笑。 昨晚薛迎春就收到了总督衙门的帖子,说是李家女眷明早在大沽炮台迎接新军营‘献俘’,请一同儿去。 薛迎春不敢驳了总督府的大面子,今儿早上凌晨三点就起来梳妆打扮,还把睡在她床上,昨晚和她鬼混了半宿的奥黛丽硬拉起来,费尽心思的把奥黛丽打扮成一个极美的西洋娃娃。 结果早晨总督府来车子迎接,薛迎春见了李家姐妹,顿时深为惊艳,不想李家小姐居然是如此的温婉美丽。 而李经溥和李菊藕几人也是惊讶于薛迎春的娇俏,更惊艳于奥黛丽的萌美。 一缕忧色当时就涌上李经溥的眼眸,她听说过这个薛迎春是何长缨结拜大哥的妻子,而何长缨的结拜大哥因为‘高升号’的事情,被北塘练军统领看去了脑袋。 “妹妹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不过这是不可能的,礼教大妨注定他们永远都不可能有任何私下的瓜葛。” 李菊藕看到了妹妹眼底的那一缕忧色,悄悄的对着妹妹‘咬耳朵’。 说的李经溥的俏脸顿时都红透了。 “方夫人,咱们都是肥西的乡党,何长缨又和我家大哥亲若兄弟,咱们以后要常走动,得闲儿就请来我总督府坐坐。” 李菊藕笑吟吟的对着薛迎春说道。 “啊” 李菊藕的这个‘方夫人’喊得薛迎春愣了一下,想了想才知道是在喊自己,连忙笑着说道:“那是一定的,只要你们这些贵人们不嫌弃我麻烦。” 嘴里说着,薛迎春心里却不禁有了一丝黯然。 ‘方夫人’? 原来我早已不是一个待字闺中的黄花小姑娘,而是一个被贴了标签的‘别人的女人’。 一个遗孀小寡妇而已! ------------ 第一百九十四章 津门献俘 “我们又哪里是什么贵人,不过是仗着祖辈的蒙荫而已。” 看着薛迎春听到‘方夫人’时,俏脸上那种陌生的神情,李菊藕的心肝不禁‘咯噔’一跳。 一个漂亮的不成样子的小寡妇,心里面没有一丝亡夫的影子,又和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子常年的瓜田李下? 以后假如妹妹能和何长缨成事儿,还是得给何长缨的这个漂亮嫂子,远远的买个院落清净。 罗颦儿慵懒的靠在母亲的怀里,总督府要借炮台高处供女眷观看津门卫的‘献俘’,大沽炮台当然不能有二话,不但母亲柳氏亲自指挥下人把棚子扎得牢靠美观,而且也理所当然的过来陪着总督府的夫人小姐们说话。 可是不想来的罗颦儿,还是被母亲柳氏拉了过来陪客人。 “这个何长缨,真是阴魂不散!” 罗颦儿细细的咬着满嘴的小银牙,恼怒的想着:“你打胜仗当然是很好的,可我就是不喜欢武夫呀?这天下比我漂亮的名门淑女不多得是,你怎么就不能饶过我呢,真是让人讨厌呀!” “来了,来了――” 突然下面人群齐喊,然后大沽口的炮台开始‘砰,砰’的放炮,震得罗颦儿直皱眉头:“确实很讨厌哦!” 来了! 薛迎春和李经溥均是不约而同的激动的站了起来,望向逐渐靠岸的商船。 虽然那个冤家并不在船上,可是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而起的,看着这一切带着他的烙印的痕迹,似乎就能看到了听到了闻到了,他的人儿,他的声音,他的味儿―― 在欢呼和炮声里,商船缓缓靠上码头,抛锚停靠,然后搭着长长的翘板,一群衣着簇新,个个人高马大的精兵,压着一溜儿长长的黑帽子黑褂子白裤子,穿的破破烂烂脏兮兮的倭夷兵出现在船头。 “我大清天兵威武!” “好!” “是爷们儿!” “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罗圈腿儿还唬啊?弹丸之地竟然胆敢捋我大清虎须!” 人群里面一个老穷酸文士摇头晃脑,天朝上国感爆棚,却全然没有留意到腰间的荷包已经被小贼顺走。 “这真是百年的盛世啊!” 一个卖瓜子的老头子长叹:“咱大清国从我自小到老,见过洋人一次次的从海上来打咱们,可咱们捉了外国人的俘虏,这可真是头一次!您情瞧好,咱大清朝就要龙兴了没跑儿!” 在这老头儿老眼昏花的感叹间,全然没有留意到身边的一个小媳妇偷了他一包瓜子。 李经方大步走在前,他的两个亲兵头子程冠德和洪家定雄赳赳的跟在后面,然后就是在李经方那些器宇轩昂的的亲兵押送下,排着长溜儿不断走出下层船舱的日军俘虏。 “他们怎么回来了?” 看到自己派到学员兵的那一哨精锐的哨官哨长,都跟在李经方的后面,彩棚里面坐着的,总被下面的百姓们指指点点的介绍着‘砍头’‘雷劈大树’,本来就很郁闷的吴育仁心里面‘咯噔’一跳。 李经方在人群的喧闹声里,大步的走下翘板,站上码头雄姿顾盼间,自有一股威严。 张佩纶,张士珩,袁世凯,唐绍仪,盛怀宣,罗丰禄,伍廷芳,等一群北洋中层官员都站在码头迎接。 “李大人辛苦。” 众官员一起抱拳行礼。 “有劳诸位大人迎接;为国做事儿,不辛苦!” 李经方踌躇满志的拱手回礼。 “李大人高风亮节!” 众官员齐声恭维。 “打死这些狗倭夷!” 随着人群里面的好事者的一声大吼,人群中的情绪顿时被纷纷点燃,个个骂骂咧咧的要冲过来揍这些日军俘虏。 “后退,后退!” 维持秩序的津门城防营兵弁,津海县衙,府衙的衙役,使劲的用长枪横着往外赶,只是群情激奋,哪里又赶得动。 只一会儿功夫,这些兵弁们人人累的气喘如牛满头大汗,可圈子却越来越小,转眼就要退到这群个个低头搭脑的日军俘虏身边。 “要遭!” 前面大彩棚子里的几个朝廷大员齐齐变色,――这要是打坏了俘虏,还怎么到京师‘献俘’? “诸位津门卫的老少爷们儿听我一言。” 李经方傲然挺立,怡然不惧的大吼起来。 津门卫的百姓们最喜欢的就是这个热闹,于是人群顿时纷纷停止了蜂拥,个个都望着李经方的方向,大吼道:“李爷您说,我们都听着呢!” “别嚷嚷,听从朝鲜打倭夷,押俘虏回来的李爷说话。” “不是说是何爷打得么?” “废话,当然是何爷打的;可一个好汉三个帮,指着何爷一人,这些倭夷就是一只只兔子,他也逮不了这么多啊?这里面肯定也有李爷的大功劳,不然这么长脸的事儿,何爷能让给李爷来露脸?” 看到黑压压无边无际的人群都静了下来,望着自己,等自己说话,一种无法言喻的热流涌满李经方的全身。 这一次,他李经方算是赌对了! 无论是去朝鲜,还是这次回来‘献俘’,他都走对了。 李经方不禁深深的感激起何长缨来。 能去朝鲜,是何长缨给他争取的;这次回来‘献俘’,也是何长缨私下里一再坚持的。 “何长缨,你这个妹夫,我认定了!” 李经方暗道,然后一脸正气的环视一圈殷殷的津门百姓,很郑重的拱手。 人群里面纷纷受宠若惊的拱手还礼,有的最边沿的几个老成的老人,甚至已经跪下来磕头还礼。 虽然李经方还没说话,大家就已经都感觉很满意,很过瘾! “大伙儿的拳拳之心,我都明白,可是这些俘虏是要送到京师献给皇上的;也让京师的洋人公使们看看我大清的威风,所以老少爷们儿要是打伤了这些倭夷,岂不是皇上,洋人们看不到了?而且也显得咱们泱泱天朝虐待俘虏,落了个不仁义的罪名不是?” “李大人说的有理!” “李大人说道我心窝子上去了!” “快让让,别挤伤了俘虏!” 人群顿时都表示心悦诚服,让出了一条道儿。 “果然虎父无犬子,恭喜中堂。” 孙毓汶嘴里啧啧称奇的对李鸿章道喜。 “小儿大言。” 李鸿章欣喜的谦虚着,心想着自己这个大儿子跟了何长缨这个小兔崽子一段时间,这个‘大炮’的本事倒是有样学样了。 229名日军俘虏黑麻麻的蹲在空地上,整整一大片,接着李经方的亲兵就开始一捆捆的抬着缴获的日军村正步枪,走上码头。 整个人群顿时都静了下来,十支一捆十支一捆的步枪,李经方的亲兵和城防营的兵弁抬了半天,在空地上堆成了山,才抬完。 这些枪在平壤枪支吃紧的情况下,叶志超等人一律发扬风格,一支不留的送回大清,就是为了涨朝鲜驻军的脸面。 现在一大堆的堆在一起,果然震住了众人。 然后两个兵弁抬着一个大箩筐,里面装满了日军的铭牌,每一个铭牌,就代表着一个日军士兵。 做完了这一切,李经方大步走上彩棚,‘啪啪’摔了两下袖子,一个大马金刀的半膝跪大声的说道:“启禀中堂,尚书,各位大人,我平壤守军俘虏的229名日军,全部押解在此;请大人们查阅。” ------------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一句话,定人心 “好,好,我家麒麟儿大矣!” 李鸿章看着自己的大儿子,不禁老怀大慰,觉得经方终于懂事争气,自己也算不负英年早逝的六弟。 “恭喜中堂。” 在座的重臣们都人老成精,当然知道李经方是李鸿章六弟李昭庆过继给他的养子,现在听着李鸿章这么说,岂能不明白李鸿章的心思? 于是纷纷站起来拱手恭贺。 在这一刻,李经方虽然在尽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努力做到古之良将山崩于前色不变的境界,可是那种美妙之极的感觉,还是让他胖敦敦的身体开始颤抖。 多年以来心中压抑的委屈,似乎也都随着这一句‘我家麒麟儿大矣’,顿时一扫而空。 “排长,咱们什么时候下去?” 招商局的船上,熊凯玉手下的一个侦察兵士兵,看着李经方他们的热闹不禁有些眼红。 尤其是看到程冠德和洪家定这两个从来没有在朝鲜放过一枪的家伙,那种得意洋洋的模样,似乎这些日军俘虏就是他们捉的似的。 更让站在船舱里面的援朝军们不齿。 “这是营长的命令,他们负责吆喝,咱们闷声赚大钱就是了。” 陈世杰笑着说道:“这个大清朝的荣誉,你们怪想要的么;呵呵,从南洋来了这里几年,天天拖着个脏兮兮的大尾巴,哪有我当年的寸头爽利?” 满舱寂静,一船舱的援朝军士兵们都惊恐的望着陈世杰,心肝抽紧,几乎窒息的都不敢说话。 熊凯玉更是连忙朝着舱外各处看去,怕有外人听到。 “闭嘴,你知道你刚才的这句话就能让你掉脑袋!” 熊凯玉恼怒的瞪着陈世杰。 “呵呵,这里面又没有外人,都是咱们自家的兄弟;你们这些母国的人,戴着这个猪尾巴两百多年,连之前的祖宗都忘了么?” 陈世杰脸色通红,激动的低声念到:“尧之都,舜之壤,禹之封。於中应有,一个半个耻臣戎。万里腥膻如许,千古英灵安在,磅礴几时通。胡运何须问,赫日自当中。――岳飞,文天祥,袁崇焕,这一代代英灵的努力,诸君都忘了,当奴才猪狗马牛还当上瘾了!” 陈世杰目光紧紧的,一个一个的盯着,船舱里面的二十一名援朝军士兵的眼睛。 这些援朝军士兵虽然无不神摇心颤,却都知道此时当不得孬种,个个都毫不退缩的和陈世杰对视着。 “很好,你们二十一人没有一个躲闪着我的眼睛,不枉我们从上千学员里选出你们。” 陈世杰满意的笑了出来,然后扭头对熊凯玉说道:“凯玉,有些事情就得挑开了来说,不然你猜我,我猜你,反而最容易出问题。” 看到陈世杰依然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熊凯玉气急败坏的说道:“有些事情只能默契,不到时候,过早的揭开可能就是一场灾难!假如真的传出去,你死了不当紧,你知道会给营长带来多大的麻烦?” 听到熊凯玉这么说,陈世杰嘴角露出一丝诡笑说道:“我有办法。” “你能有什么办法?” 熊凯玉怒着说道:“你还能管住人的嘴儿!” “排长,陈连长,别人我不敢说,我你们只管放心。” 侦察排一班班长宋飞果决的说道。 “熊排长,陈连长,你们只管放心,我们绝对会管好自己的嘴巴。” 船舱里面的援朝军士兵纷纷表决心。 “不用这么麻烦,,记得营长的话么?最简单直接粗暴的,往往就是最有效的。” 说话间,陈世杰拿出了笔墨砚台和一叠宣纸,走到船舱的一个死角,提笔研墨。 众人面面相觑,搞不清陈世杰想干什么。 在众人的视线里,陈世杰背着大家提笔写字,然后拿着宣纸对大家展示一遍。 “噗呲――” 熊凯玉看清上面写的字,忍不住‘噗呲’一笑,然后心脏重重的一抖,脸色发白嗓子沙哑的颤声说道:“你这真是胡闹!这可是能诛九族的大罪!” “可是很有效对不对?” 说话间,陈世杰点燃一支蜡烛,当着众人的面儿把把手里的那张宣纸烧成灰烬。 “我来吧。” 熊凯玉接过笑嘻嘻的陈世杰手里的毛笔,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走到船舱角落,提起毛笔。 在众人的屏息里,熊凯玉久久没有落笔。 船舱外面,喧哗声高喊声一浪接一浪,震得舱内‘嗡嗡’乱响。 陈世杰眼里精华闪烁,脸上却依然是一副无所谓的笑嘻嘻的模样,悄悄的斜眼瞟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几名士兵。 这次二十三个非因伤归国的援朝军士兵,除了陈世杰和熊凯玉两人。 剩下的二十一人里面,有林云瑜选出来的三人,沈兆翱的四人,吴威扬的两人,警卫队的一人,加上陈世杰二连原来在炮队彼此都没有点破的心照不宣,前些天大家已经喝过鸡血酒的五人。 剩下的六人里面,有四个是熊凯玉的侦察连里面的人,两个是李振华连的士兵。 不过这所有的人,都通过沈兆翱亲自谈话,才最终确定下来的。 看到连长望过来的目光,那几个喝过鸡血酒,也都在战场上杀过日本兵的五个援朝军士兵,均是心中一抖,偷偷的摸向自己的后腰。 船舱内的气氛犹如凝固了一般,压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你小子呀!” 熊凯玉气恼的又回头瞪了一眼满脸贱笑的陈世杰,叹气提笔,右手颤抖着写下那句话:“光绪是个大傻叼!” 展示给众人,然后点燃烧掉。 “我来!” 和陈世杰喝过鸡血酒的二连三排一班班长刘士浩走上前,接过熊凯玉手里的笔,深吸一口气,颤抖着大手,开始歪歪扭扭的写下:”光绪是个大傻叼!“ 然后展示给众人,点燃烧成灰烬。 宋飞提前一步走过去,颤抖着手,接过了毛笔―― 船舱里面静悄悄的,人人脸色激动,心灵震颤,如同正在举行着一场神圣的仪式。 安州。 西洋历1894年9月15号清晨,在昨天的送报快马抵达安州之后,林云瑜率领着骑兵一连,二连,步兵三连也抵达了安州城。 援朝军进城之后,直接在安州城西北角圈地扎营,然后到城外砍伐树木,营地周边设立栅栏拒马桩,营门口布置警戒士兵,其内自成一方天地。 对于援朝军这种防敌于城内的做派,安州城内的各军都选择视而不见。 现在安州城最高的就是盛军的分统吕本元,其余各军都是守备营官带兵,位卑权小,在日军大军围困平壤城的情况下,人人心颤神惊,哪里还有心情操这闲心? 而吕本元则是天天蹲在电报局里,焦急的等待着平壤方向的电报,甚至连出去见一见林云瑜这些无官无职的骑兵连连长的兴趣都没有。 ------------ 第一百九十六章 平壤战役九 此时,林云瑜,毛超,段熊波,戚有伟,方大海,陈志辉等援朝军众将都站在南城墙上,远眺平壤方向。 “其实佐藤正就是一个大傻比!” 毛超回头望着被清兵搅成一团糟的安州城说道:“要是他够胆子,在占领了顺安驿之后,立即出一部偏师奔袭安州,也不用太多的兵力,一个骑兵中队两个步兵中队再拉上几门火炮。” 毛超嘴里斜叼着他的勤务兵给他卷的香烟说道:“指着安州城里面这些各自为政的军马,两个冲锋,这些垃圾兵就得弃城而逃,那么平壤清军铁定全玩完!” “佐藤正之前没有和平壤守军交过手,所以他不敢;假如换做大岛义昌或者津野,这个安州城可能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林云瑜对身边的段熊波说道:“派几个骑兵去博远城,让电报组的刘学仁他们来安州,这是营长特地交代的。” 段雄波点点头,叹气说道:“咱们骑兵连的士兵们一直在发牢骚,步兵兄弟们都去打第三个大捷了,可大伙儿都在这里傻等。” 林云瑜没有接话,在他看来,假如平壤清军真的大溃退,那么对安州的援朝军和前去大同江左的援朝军来说,都是一场不小的考验在前头等待着。 平壤城北,箕子陵仁字军阵地,牡丹台奉军阵地。 自从八点十五分开始,来自江东桥店,井砚山中垒高地的日军火炮轰击,炸得箕子陵,牡丹台阵地上的清军苦不堪言。 对于毫无坚固掩体防护的箕子陵阵地,日军全部换上了榴散弹轰击,往往每一发下去,都能听到几声中弹清军的惨叫。 而对于山顶狭小的牡丹台,日军则是实心弹和榴散弹混用,没多久就完全炸停了清军的火炮。 日军的炮弹无休无止的倾泻在清军的这两个阵地上,尤其是暴烈的榴散弹,更是炸得所有的清军魂飞魄散,斗志全无,个个都战战兢兢的趴在地上,听天由命的祈祷着天上的炮弹不要砸到自己。 八点三十分,日军火炮停止了轰击,箕子陵,牡丹台上到处伤兵的嘶嚎,地上洒满了鲜血和残肢。 “攻击!天皇万岁!” 随着日军牛岛木蕃的一声令下,等在箕子陵坡下的第十八联队第三大队的日军纷纷大吼着‘天皇万岁’,冲向箕子陵。 “给我打!” 望着蜂涌而上的日军,江自康心颤着大吼命令:“打死这些倭夷!” “砰砰砰――” 顿时暴烈的枪声大起,趴在坡顶的清军和弯腰上坡的日军,纷纷开枪射击。 然而被日军的炮弹轰炸得昏头昏脑,内心胆寒的清军,放枪准头极差,往往连瞄准都不带瞄准的,举枪就乱打。 而日军则是气势如虹,即使是站在山坡下风的劣势,也打得清军哇哇大叫,简直是枪枪咬肉。 很快,那些胆大勇猛一些,敢露头瞄准的仁字军清军,都被日军一一射倒,剩下的清军人人自危,都不敢露头,完全是朝山下放空枪。 “大人,再不走,就都走不了了!” 潘金山又跑过来催促。 “唉――” 江自康长叹一声。 心里哀叹着,怎么何长缨那小子打倭夷就这么顺? 轮到自己这边,人也不比援朝军少,进攻的倭夷还是一个常规大队,自己怎么连二十分钟都坚持不下去了呢? 八点四十五分,箕子陵阵地上一片大吼,日军的膏药旗在风中猎猎飘扬。 从进攻到完全占领箕子陵,日军只用了短短的十五分钟! 随即,日军一路进逼,继续把仁字军朝着七星门方向驱逐。 九点十分,仁字军一营四哨的八百残军全部仓惶退回平壤城七星门,日军第三大队随即移师,在牡丹台和玄武门,七星门之间建立防线,防止平壤清军增援牡丹台。 同时,牛岛木蕃少佐下令第二中队,从南部后背进攻牡丹台后翼阵地。 与之同时,日军的三个大队,也从东,北,西,三个方向进攻牡丹台高地。 东西南北,四路总攻。 “完了!” 玄武门上,左宝贵一个晃荡,差点栽下城墙,引得聂桂林,杨建春慌忙搀扶。 “这牡丹台集中了咱们一营两哨的人马,一旦被全歼;现在东边,南边打得都吃紧,指着咱们这里的一营两哨,怎么防守玄武门!” 杨建春也急的直蹦,要知道他的堂弟杨建胜此时就在牡丹台上面。 “嗒嗒嗒――” 牡丹台方向远远的传来一片格林炮的怒吼声,山顶上的清军终于开火了。 “倭夷上来了,各哨给我狠狠的打;”徐玉生在阵地上大声的咆哮着,“打死他们狗养的!” “嗒嗒嗒――” 两挺格林炮顿时齐射,那恐怖密集的金属射流,打得正北和东面的进攻日军人仰马翻,一片片遂不及防的日军被那尖利鸣啸的子弹射中,成片的惨叫着倒下去。 格林炮10mm口径炮弹的巨大动能,随即把那些中弹的日军撕为碎片,洒落满山。 东,北两面山坡上日军纷纷变色,死死的趴在山坡上不敢露头,嘴里面都叽里呱啦的大叫咒骂着。 “好,给我狠狠的打!” 看到两挺格林炮发威,徐玉生欢喜的直跺脚:“要是再有两挺,只要炮弹管饱,就是千军万马我都不怕!” “停火,格林炮快给我停火!” 守着南坡的马德草,跑了过来焦急的对许玉生说道:“徐都司,咱们格林炮子弹本来就不多,打完了这日军四面围攻怎么办?” “怎么办,你说怎么办?” 徐玉生暴怒的睁着大眼,朝着马德草疯狂的大嚷着:“现在倭夷四面围山,左军门就那点人,根本就突破不了南边的日军阻击线救援咱们!咱们就算死命的突破了南线,可山下的日军防线怎么冲?左右都是一个死,死之前让老子杀个痛快还不行!” 满山顶的清军的枪声顿时都缓了下来,人人一脸的绝望。 “你也知道玄武门兵力少!咱们这七百多人在牡丹台都死绝了,玄武门怎么守?” 马德草也是扯着嗓子大吼。 “老子都要死了,还管他娘――你有办法?” 徐玉生猛地住口,死死的望着马德草。 “由我指挥!” 马德草也寸步不让的狠盯着徐玉生。 “好,你指挥;全营各哨听令,都TM的听马守备指挥!” 徐玉生有些不敢相信的大吼道。 “好,马守备,你说指哪儿,我们就打哪儿!” “谁要是皱皱眉头,就是一只绿头王八!” 一听还有救,牡丹台上人人精神大振,齐声吼着。 “周中盛,玉子强,贺善堂,南边,西边,北边的日军一定要给我死死的打压住,绝对不能让他们攻上来!” “好!” 众兵将同声大吼。 “东线格林炮立即停止射击,后撤十米装满弹待命;北炮继续扫射。” 听到马德草的命令,炮队东边的格林炮立即停止了攻击,并且开始朝后退。 “东线微弱抵抗,放所有的日军上来。” 又等了半分钟,马德草大声命令:“北线格林炮停止扫射,拉到东线,装满弹和东线格林炮并列。 一些聪明点的士兵,此时已经隐约的明白了马德草的计谋,纷纷大喜,高举着手里的快利步枪,死命的和山腰的日军对射起来。 ------------ 第一百九十七章 平壤战役十 负责攻击牡丹台东翼的富田春壁少佐,正被山顶扫射下来的格林炮压制的哇哇大叫,头顶的炮流就突然停止了下来。 “难道是清军没有炮弹了?” 富田春壁正惊疑不定的想着,就听到北边的那挺格林炮也很快的哑了火。 而山顶上的清军则是一片哗然。 “他们没炮弹了,攻击!” 大喜过望的富田春壁,躲在一个大石头后面大吼着,命令手下重新试探攻击。 东坡的日军听到命令,战战兢兢的抬起头,慢慢的站起来,弯腰耷脑鬼鬼祟祟的朝山顶摸去。 果然,这边山顶的枪声稀稀拉拉的极为稀弱,而其余三个方向的枪声却是依然猛烈,山顶上传来一片片的大吼大嚷声。 这是日照大神送给我的功劳啊! 富田春壁大喜着大胆站起来,扯着嗓子大吼:“全军总攻!” 随着富田春壁的大吼,东坡山顶的枪声更是完全的停了下来,坡顶上空空荡荡,只有风吹蒿草摇曳。 这是什么情况? 富田春壁心中不禁有些迟疑,就准备让队伍暂停下来,派两个人上去探个究竟。 “少佐,清军是要从其他方向突围;” 第十二中队长品川大尉大叫着喊道:“清军要逃跑!” 对,就是这个! 富田春壁蹦着大叫:“统统奔跑冲锋,奔跑冲锋!” “冲呀!” 东坡的日军纷纷重新的挺直身体,单手掂着步枪,争相恐后的朝着峰顶涌去。 很快,当第一批近百名日军从百米宽的东坡冲上山顶的时候,每个人的心中都涌起了无上的骄傲。 然而随即他们就凝固了大笑,眼睛里全是震骇。 在他们的眼睛里,上百名清军密密麻麻的蹲在地上,双手托枪,狞笑着望着他们。 正中正是那两挺如同凶兽一般的,在阳光下闪着夺目金光的格林炮。 “后退,后退!” 这些日军纷纷失色的哗然大喊,扭头就要跑,只是后面正源源不断的有日军冲上来,顿时搅在一起。 “嗒嗒嗒嗒嗒嗒嗒――” 两挺格林炮刹那怒吼,炮口喷出长长的火舌,发出令人魂散的爆响。 几乎在同一瞬间,百米宽的东坡边沿,断肢碎肉乱骨四溅,被暴肆的格林炮直接打出了一道百米长四五米高的血肉幕布。 只一个照面,上百名日军顿时命赴黄泉。 山顶上面的一片犹如鬼域的血色幕布,吓得东坡所有的日军胆裂,富田春壁‘八嘎’着大骂一声,直接活活气的吐血晕死过去。 “少佐!” 几个日军连忙朝着富田春壁扑去搀扶。 “格林炮前进,推过去纵深扫射东坡!” 山顶上马德草拼命的沙哑着嗓子大吼:“其余三路立即后撤到东坡,准备攻击!” “喳!” 所有的清军均是齐声大吼。 “马守备,真痛快!” 徐玉生高兴的猛拍马德草的肩膀称赞。 “嗒嗒嗒嗒嗒――” 两挺格林炮的金属射流顿时全然笼罩东坡,密集交叉的致命火力网,如同两柄巨大的死神之镰,把所有逃跑的,敢露头的日军,都毫不留情的犁割成一堆碎片。 顿时整个东坡上面,嘶嚎声,炮弹撞击山石的爆裂声,弹片石片‘咻咻’的尖啸声,不绝于耳,巨大的动能砸得东坡到处都是尘烟,几乎对面不见人。 “咔――” “咔――” 两挺格林炮几乎同时哑火。 “把格林炮推下去,不能便宜了日军;全军开枪!” “砰砰砰――” 随着马德草的一声命令,两挺格林炮被清兵推下山坡,一路横冲直撞的压得途中的日军哇哇大叫。 “冲锋,去长庆门!” “冲锋!” 七百余名清军大吼着冲进烟雾弥漫的东坡,一路毫无阻挡。 “漂亮,好一个徐玉生!” 虽然左宝贵等人不知道牡丹台上具体发生了什么,可是大致的情形还是能够远望出一些。 左宝贵大笑着说道:“派一什士兵,去迎接他们。” 聂桂林等人都是十分欢喜,然而眼底却是更大的忧虑。 日军占领了牡丹台,就等于在大家的脑门子上架了大炮,这仗还怎么打? “我知道你们的担忧,想炸,倭夷就尽管炸,我看他们有多少炮弹?难不成还能把玄武门给炸塌!一句话,人不死,门不丢!” 左宝贵对身边的亲兵吼道:“拿我的御赐顶羽和黄马褂过来,我要穿衣督战!” “军门不可!” 众将均是变色阻止。 “哈哈,大丈夫生当顶天立地,尔等毋须多言;今儿,门在人在,门失人亡!” 左宝贵爽朗大笑:“让这些倭夷也知晓我大好中华,从来都不缺敢于赴死之人!” 众将默然,肃立。 上午十点一刻,立见尚文,佐藤正,以及西洋军事观察团,战地记者登上牡丹台。 俯视北朝第一城,平壤。 日军在牡丹台四周布置了重兵把守,这里将作为日军北线联军指挥部,而且元山支队,朔宁支队所有的火炮也都将集中在这里,覆盖整个平壤全城。 立见尚文望着山下前方玄武门城墙上一个穿得花团锦簇的清军武将,微微感到诧异,随即不由轻叹一声,心生一股复杂的情绪。 螳臂当车,固执而执拗的战斗下去,充满了黄昏落幕的悲情。 当年年少的自己,不也是为了幕府,和明治这个孙子这样徒劳的对打么? “黄马褂,头品顶戴,是一个清军的重将。” 英国政府派来远东观战的炮兵司主事蒲雷,放下手里的望远镜说道:“可敬,然而愚蠢!” “叶志超,马玉昆,左宝贵,聂士成,不知是哪一位?” 第三师团第十旅团立见尚文少将的副官,林太郎大尉解释道。 日军对清军的情报可谓事无巨细,连平壤城内有哪几个能穿黄马褂都十分清楚,所以林太郎能一口道得出来。 立见尚文看了一脸满脸羞愧的富田春壁少佐,沉声说道:“因为你的愚蠢,不但白白死亡了大量的帝国士兵,而且放跑了清军;玄武门,你们主攻!” “嗨!” 富田春壁少大吼道:“拿不下玄武门,我切腹自尽!” 立见尚文满意的点点头,听着东边,南方,连绵的枪炮声开始下达命令:“全军各部休息进食,十一时三十分起,炮兵轰击玄武门;四十分,十二联队一大队,十八联队三大队,攻击玄武门;其余各部待命警戒阻击各处可能增援之敌。” “嗨!” 牡丹台上,众军佐齐吼。 “这些清军真是不堪一击!” 法国驻东京领事馆武官巴斯蒂安上尉一脸的嘲笑,显然还记得十年前中法战争这个旧怨。 “巴斯上尉,所以说我大东洋注定将取代大清,成为泰西各国在东方利益的最佳代言人。” 立见尚文笑着望着山下的平壤城,似乎这个雄城正在被自己踩在脚下,无力的呻吟。 ------------ 第一百九十八章 平壤战役十一 平壤城江左,船桥里中堡右堡。 上午九点十分,在对岸长庆门外的战斗激烈爆发的同时,日军对中堡和右堡的攻击,几乎同时展开。 依然是日军第十一联队的五,六,七,三个中队攻击中堡牵制,第二十一联队的一,二,三,四,九,十,六个中队进攻右堡突破。 而日军第五,六,两个炮兵中队的十二门山炮,更是在日军第八中队的掩护下,一直悄悄的推进到距离清军右堡阵地两百米的江畔高粱地,才停了下来。 随即,日军炮兵开始忙碌的布置火炮阵地。 而栽松院的日军火炮随之开始咆哮,砸向船桥三堡清军阵地。 清日两军的船桥里争夺战,随即再次打响。 “日军在架设炮兵阵地,全哨都给我上来,低着头不要露出矮墙,听我命令。” 在炮火和枪鸣之中,冒着炮火跑到右堡顶端,想居高观察日军兵力布局的毅军哨长曹锟,突然就看到在前方河边两百米处的高粱地里,一大群日军正在偷偷的架设火炮。 曹锟顿时是又惊又喜。 “tm的还想在这么近的距离轰击咱们的重堡,这些杂种真敢想?快上来,都低着头!” 在曹锟的低吼下,左哨的一百名清军很快的都挤上了堡顶,一个挤着一个的贴着垛墙蹲着。 “好,给我打死他们!” 听到消息的马玉昆也跑了上来,不禁色变。 假如没发现这群躲在高粱地里的炮兵,一旦火炮齐发,对右堡绝对是一场灾难! “走,下去攻击他们!” 马玉昆飞快的跑下重堡,跑到靠江的后面,趴在胸墙上面大吼:“曲德成,去把高粱地的日军炮兵阵地给我端了!” “喳!” 盛军马队亲军哨官曲德成大吼着上马,抽出背后的大刀,指着江北的高粱地吼道:“兄弟们,给我杀倭夷啊!” “杀倭夷!” 骑兵们纷纷跳上马匹,抽出大刀,挥舞着大叫,纵马而去。 “打!” 随着曹锟一声大吼,堡顶上的清军纷纷露出脑袋,举枪齐发,‘噼噼啪啪’的射向遂不及防的日军炮兵阵地。 “八嘎!” 一时间,日军炮兵阵地上一片血雨,不断有士兵中弹倒下,第八中队的日军连声咒骂着,一边躲避子弹,一边慌乱的举枪还击。 可是清军占着地势,又有垛墙遮蔽身体,居高临下的打得站在空地上,毫无遮掩的日军鬼哭狼嚎。 “射击,射击!啊――” 负责炮兵阵地的第二十一联队二大队大队长田上觉大尉,刚吼两声,就被一颗子弹一枪爆头。 “田上君!” 炮兵第五中队长山本忠知大尉刚刚惊怒的大叫一声,也穆然双目圆睁,左手捂着满是鲜血的胸口,倒下毙命。 “杀倭夷!” 等到重堡顶上面的清军,连续一气打了五六轮齐射,江边的小路上突然扑出来一群凶神恶煞般的清军骑兵,人人舞着大刀片子,见人就砍。 而日军此时几乎人人空弹,都在心颤的手忙脚乱的上子弹,随即被扑出来的清军从马上轻松的一个个砍倒。 “逃哦!” 也不知道是哪个胆寒的日军喊的,听到声音的日军都‘轰’的一下子散开,纷纷大叫着逃进了周围的高粱林子。 一个个跟兔子一样,麻溜的溜得无影无踪。 “八嘎,混蛋,回来!――” 炮兵第六中队的中队长樱本大尉气的大吼,就被注意到了的曲德成一刀砍掉头颅。 至此,日军江岸高粱地炮兵阵地全线失陷。 站在右堡正前,日军阵地后方的大岛义昌,看到右翼重堡顶上面一片乱枪射向江岸的炮兵阵地,整张脸顿时就变得血红。 “可恶!” 大岛义昌粗着脖子大步的走到阵地前方,面对着重堡胸墙‘咻咻’射过来的子弹,大吼着命令:“攻击,攻击!” “将军,这里太危险,请您后退!” 武田秀三和冈外史连忙跑过来,苦劝着。 “混蛋,退到哪里去?” 大岛义昌大吼道:“唯有以死报皇恩,正在此时而已;全军总攻!” “天皇万岁!” “天皇万岁!” 顿时,似乎打了鸡血一般的日军纷纷站起来,冒着枪林弹雨,拼命的朝着重堡冲去。 “打!” 马玉昆站在胸墙后面拿着毛瑟快抢,‘砰砰’的放着枪,嘴里面怒吼着。 在密集的枪弹里,不断有日军沿途倒下,然而日军却个个毫无退缩,大叫大嚷着继续冲锋。 很快,日军就冲到胸墙前,隔着壕沟和清军对射。 有的日军甚至激动的直接跳下壕沟,朝着胸墙游去。 “杀倭夷!” 马玉昆大吼着:“不然大伙儿今日都得死,报皇恩,杀倭夷!” “报皇恩,杀倭夷!” 此时清军也都打红了眼,前胸抵着胸墙死命的射击水里面的日军,很快清澈的碧水都被染红。 “哟西,儿郎们大大地好!” 远处站着的大岛义昌,看到日军蜂拥的扑到清军的重堡壕沟前,不禁欢喜的连声称赞。 “这个右堡,终于算是攻,攻――伏兵” 冈外史的满脸笑容凝固在脸上,看着一大片清军的骑兵从高粱地里冲出来,不禁失色的惊叫起来。 “杀倭夷!” 这时候,剿灭了日军炮兵阵地的曲德成哨正好赶回来,大吼着举着染满鲜血的大刀片子,就朝着一排排密密麻麻的挤在壕沟边的日军砍去。 “打!” “砰砰砰――” 重堡顶上,在曹锟的指挥下,一百多条步枪全部调了过来,百枪齐发,打得壕沟边的日军成片倒下。 “撤退,撤退!” 情知不妙的武田秀三中佐,血红着眼睛大吼着命令。 “撤退,撤退!” 日军纷纷大嚷着一哄而散,没命的朝后逃去,个个都埋怨爹妈少给生了两条腿。 “哈哈哈哈――” 右翼重堡内外,毅军,盛军,均是放声大笑,豪气横生。 “哇――” 自从洞仙岭大败之后,大岛义昌的身子似乎越来越脆弱了,气的双目欲裂,‘哇’的一口,又吐出了一股鲜血。 “将军!” 众将齐惊。 “报告,江左左翼队进攻受阻,损失惨重,已经退回羊角岛。” “八嘎!” 一个没有眼色的军曹跑过来禀告,被气的半死的武田秀三一脚把他踹倒。 “哇――” 大岛义昌又来了一口猩红的鲜血。 “全军撤退!” 在昏死之前,大岛义昌果断的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倭夷退了,倭夷退了!” “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看到日军仓惶而逃,船桥里左中右三堡均是齐声高呼,个个喜逐颜开。 原来日军也不过如此! 西洋历1894年9月15日的江左第二回合的清日大战,此役,依旧是清军大胜! 在栽松院的茅草屋里,大岛义昌幽幽的睁开眼睛,看着站在他身前一群担忧的军佐。 今日的连续来两次冲击,第九旅团损失惨重,而一些熟悉的军尉们已经永远的长眠于此,去见日照大神去了。 林久实大尉,细井有顺中尉,今井建中尉,田上觉大尉,山本忠知大尉,樱本大尉―― ------------ 第一百九十九章 平壤战役第十二 在成欢,在中和城,这些清军是如此的不堪一击,怎么现在到了平壤城就这么难打了呢? 还有那个援朝军,不过区区近千兵力,在奉军一营一哨的配合下,就敢硬生生的吞下了自己的第一大队。【零↑九△小↓說△網】 看来这个平壤城,也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攻克的啊! 可是一旦不能迅速攻克平壤,获得资源补给,那么四路大军的军粮和弹药很快就会消耗殆尽。 那时假如城内清军大举反攻? 大岛义昌不禁重重的打了一个寒颤,那绝对将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小松君,你监督各大队在栽松院,水湾桥,土器店建立防御阵地;永田龟,你去江岸高粱地的炮兵阵地,假如山炮没有被彻底毁坏,你地偷偷地拉回来,不要惊动西堡的清军;冈外史,把东线的战况如实的写下来,送到津野将军那里,征求下一步的作战指令。” 说完了这一切,大岛义昌疲惫的闭上了眼睛,怎么也止不住一滴眼泪就顺着眼角淌了下来。 ——“本旅团将于明日十五午前八钟时前后攻陷平壤,和诸君共握手于城中,以祝万岁也。” 一个声音在大岛义昌的脑海响起,当时的自己是何等无知的自大和得意? 羞耻啊! 平壤城下,长庆门外。 在江左船桥重堡清日两军打得正欢的时候,日军的左翼奥山义章部和孙显寅营的士兵也牢牢的黏合在一起。【零↑九△小↓說△網】 双方枪来枪往,打得‘噼噼啪啪’热热闹闹的不分上下。 “少佐,再这样下去,咱们的子弹迟早会被耗光!” 第十一中队长井上政继大尉一脸的焦躁。 奥山义章也是急的够呛,可是清军的火力太猛,指着自己这点兵力,根本没法冲锋。 第十二中队长杉山大尉沉思着提议道:“摘掉帽子,匍匐着上岸,在草地上趴着边前进边打;不然这高高的黑帽子就是一个个的活靶子。” 杉山大尉的话,让奥山义章和井上政都是目光一亮。 “把帽子放在一边移动,用来分散清军的视线;还有——” 井上政大叫着说道:“让极少的一部分士兵还带着帽子,虚而实之,虚虚实实。” “哟西,先上去的一批帽子全是虚的,后面上一部分实的。” 奥山义章高兴的补充,真是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啊! 长庆门下,孙显寅也是打得头疼。 虽然成功的把这股日军牢牢的压制在岸下,可是自己也被死死的焊在这里,而且日军的步枪打的极准,自己这边不时有士兵中弹倒下,对士气的打击极大。 “倭夷上来了,打帽子!” 看到一群高高的黑帽子匍匐着爬上江岸,清军纷纷对着草丛里的高帽子阻击。 “砰砰砰——” 一群群的帽子匍匐着上岸,然后被清军集中火力一一打碎,可是倭夷的帽子却依然源源不断的涌上来,而且长庆门下的清军中弹的次数却越来越频繁。 “麻痹,上当了,帽子里没有人!” 一个清军士兵看到草丛里一个日军抬起寸头射击,惊怒的大喊起来。 “卑鄙!” “无耻!” “麻痹!” 盛军士兵们纷纷气的破口大骂,开始不搭理帽子,去找那些躲在草丛里的寸头射击。 “砰砰砰——” 日军的枪火越来越密集,不断打得清军惨叫着中弹死去。 “卧槽他麻痹,有的帽子里面有脑袋!” 一个清军看到一顶黑帽子下面露出的额头,气的哇哇大叫起来。 孙显寅感觉自己都快疯了,而日军射过来的密集子弹更是‘啪啪’的在栅栏上炸起一团团的木屑,让人胆寒。 “左右两哨过来增援!” 孙显寅大吼着,感觉自己快抵挡不住了。 “射击!” 奥山义章趴在草丛里大吼着,心里一片畅美。 有些事情,稍微换了一个角度,那么就是一片截然不同的广阔天地! “大人,撤进去吧?不然一会儿城门就没法守了。” 一个哨官大腿中了一枪,上面淌满了触目惊心的鲜血,一瘸一瘸的跑过来劝告。 看着前方百米处密密麻麻爬过来的日军,孙显寅的心里也害怕了。 而自己这边就这一会功夫,就已经有四五十人中弹,真可谓伤亡惨重;打得士兵们也都不敢站着了,个个趴在木栅栏后面,开始放空枪。 “撤退!” 孙显寅叹着气,无奈的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撤退,撤退!” 一听到上官下达了命令,所有的盛军顿时如蒙大赦,纷纷大叫着往回跑。 “全体起立,奔跑攻击!” 奥山义章一看清军要逃回城内,大叫着跳了起来,准备一鼓作气的冲进城去。 那么我奥山义章少佐,就将是第一个带队冲进平壤城的人! 奥山义章正想得浑身激动,突然在北面传来一片大吼声:“杀倭夷!杀倭夷!” 奥山义章惊恐的望去,只见从北面江边的树林子里,密密麻麻的冲出来六七百灰头土脸的清军,边放枪边大吼。 “撤退,撤退!” 奥山义章吓得大腿根直颤,拼命的大吼着让士兵跑回江岸:“先撤到江岸的士兵立即组织防线,立即阻击!” 顿时所有的日军纷纷扭转身体,撒丫子的朝着江岸逃去。 形式急转而下! 一阵‘噼噼啪啪’之后,草地上留下了三四十具日军的尸体,随即日军全部逃回江岸,在那里惊魂未定的重新构建防线。 而所有从牡丹台撤出来的清军,也都跑进了长庆门外的木栅栏,个个躺在草地上大口喘气。 麻痹,一气儿跑了十来里,终于算是逃回来了! 孙显寅部刚逃回城门,看到来了援军,又慌里慌张的跑了出来,此时也是一个个被绕的晕头转向的浑身发颤。 总之一句话。 就这一会儿,日军,盛军,奉军,一个个都累的气喘如牛,个个都快被刺激的虚脱过去。 “撤退!” 经过刚才的一次攻击,日军的子弹几乎都已经见底,奥山义章知道再不撤退,可能就走不了了,等到江岸防线一稳固下来,就立即下达了撤军的命令。 至此,骄傲自大的大岛义昌部,在平壤城东组织的三次进攻,均以失败而告终。 日军第九师团损失惨重! 此时已经是上午十一时,距离日军北线联军总攻玄武门还有半小时的时间。 而在平壤南城朱雀门,卫汝贵的盛军和叶志超聂士成的芦榆防军,已经和日军第五师团激烈的鏖战了两个小时。 在上午九时整,随着普通江南岸日军炮兵第五联队二大队炮火的咆哮,普通江攻防战正式打响。 日军三个步兵大队,两个步兵中队,加上一个骑兵中队,近4000余军力,分四路全线涉过普通江。 ------------ 第二百章 平壤战役十三 随即,从大同江右岸撤到平壤城苍光山的盛军炮队,静海门南城角堡垒的芦榆防军炮队,火炮齐发,砸向普通江江面。【零↑九△小↓說△網】 而普通江北岸江边堡垒阵地里面的清军,也都纷纷举枪朝着江面的日军射击。 “轰,轰——” 从天而降的炮弹,狠狠的砸进普通江江面,溅起巨大的水柱,把一些倒霉的日军冲上高空,撕成碎片。 而炮弹砸落江面时溅射的巨大水波,更是冲击的江面上的日军东倒西歪,举步维艰。 江对岸清军射出的密集子弹,则是在水面上空‘嗖嗖’的穿梭鸣啸着,不断的钻进日军一具具火热的躯体之中。 那些中枪的日军,均是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随即一头栽进江水,尸体载沉载浮的荡漾在江水之中,顺着普通江的水流缓缓流向大同江,最后流进大海。 “射击!” 日军步兵第十二联队长友安冶延中佐,在齐腰深的普通江中游艰难的跋涉,大吼着命令江面上的士兵开枪还击。 只是江水激流动荡,日军在水流中站稳都是个问题,哪里还能开枪还击。 一时间,在整个广阔的普通江江面上,近4000日军如同陷入沼泽泥泞之中,苦不堪言。 “全体装榴散弹,轰击平壤炮兵阵地。” 正在江边等待工兵搭建简易过江栈桥,准备渡江的炮兵一大队大队长四宫信应少佐,看到炮兵二大队只顾轰击北岸的清军沿江堡垒阵地,而无暇顾及平壤城内的猛烈炮火。【零↑九△小↓說△網】 就大吼着命令一大队的炮兵,立即沿江搭建临时火炮阵地,轰击平壤城,压制城内的清军炮火。 平壤南城墙上,叶志超等清军将领正在上面观战瞭望。 “咻——” “大人小心!” 一道炮弹的尖利呼啸声,穆然传进了城墙众将的耳中,叶志超的炮队营官王士珍,听着炮声就色变的大吼起来。 叶志超,卫汝贵等人骇得连忙慌乱的趴在城墙上面。 “轰——” 一枚榴散弹在众人附近的墙垛上爆响,铁珠弹片砖石四溅,把两个没有躲开的戈什哈炸得身上都已经镶满了铁珠子,惨叫着坠下城墙。 叶志超吓得脸色卡白,不是自己的这个当年的勤务兵机警,估计现在自己的身上就是这副模样! “王士珍,给我狠狠的轰他们的炮兵阵地!” 叶志超气的咬牙切齿的大吼。 “喳!” 王士珍刚才只顾提醒自己的恩主叶志超躲避,自己就趴得慢了,额头上被弹射的砖石犁出了一道触目惊心的大口子,一会儿功夫血水就流了半张脸。 而他的左手无名指,更是被一片弹片直接割断。 王士珍看了一眼地上的那截断指,忍着钻心的剧痛,站起来大吼着下令:“兄弟们,给我瞄准了他们的炮兵阵地,狠狠的炸!” “轰,轰——” 随即,平壤城南城墙上腾起大片的浓烟,克虏伯大炮轰鸣着吐出长长的火焰,把一颗颗实心弹尖啸着砸向普通江南岸的炮兵阵地。 “哟西,清军的火炮转移了!” 在江流中苦苦挣扎着的日军纷纷欢喜的大叫大嚷,一个个重新站稳了身体,一边前进,一边开枪射击江岸清军。 随即,在日军步枪和火炮的火力交叉下,江北岸的清军阵地就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这群王八蛋,哪个杂种下的命令!” 从栽松院阵地撤到这里负责守卫的黄明河气的直骂,然而这么远的距离,想让城墙的炮兵重新轰击江面也根本来不及了。 而且日军的江岸火炮也确实犀利,加上江面日军步枪的联合射击,这一会儿功夫,打得自己哨里的士兵都不敢把脑袋探出胸墙。 “走,去堡垒!” 陈二牛阴沉着脸,转身猫着腰就往平壤城墙那边的堡垒跑去。 “卧槽,我是哨官还是你是哨官?” 黄明河没好气的大嚷一句,然后对眼巴巴望着他的手下下令道:“撤退,记着把受伤的兄弟们都背走。” 随即,整个普通江北岸的沿江阵地,除了甑山大道高地的芦榆防军依然在居高临下的射击,其余各营哨纷纷撤退战斗,撤向后方的堡垒。 “我槽他麻痹!” 平壤城墙上面,从地上狼狈的爬起来的卫汝贵,气的胡子直翘,看到江岸上面日军的步骑兵马已经登陆北岸,而抵挡不住的芦榆防军和盛军纷纷往回跑,更是气的连连直跳。 “卫本先,你带骑营去把刚上岸的倭夷冲散,也堕一堕他们的威风!” “喳!” 盛军都司卫本先大吼一声,率领着两名亲兵冲下城楼。 不久,南城朱雀门大开,在轰隆隆的马蹄声中,一营盛军马队涌出城门,呼啸着冲向江岸。 “好!” 城上城下的清军纷纷大叫,这种万马奔腾,踏颤大地的气势,确实惊人! “援军来了,打呀兄弟们!” 在甑山大道左高地阻击日军的芦榆防军纷纷大喜,一边大嚷着互相鼓劲,一边和江畔攻上来的日军拼命对射。 “压低炮口,轰击清军骑兵!” “炮火延伸,轰击清军骑兵!” 轰击平壤城的炮兵一大队,以及轰击江岸甑山高地的日军炮兵二大队,同时调整炮口,把炮弹砸向冲击中的清军骑兵军阵。 “步兵继续前进;二中队全队左转,攻击清军骑兵!” 骑兵少佐木村重,高举着手中上了雪亮刺刀的村正步枪,大吼着。 “转向攻击!” 日军骑兵二中队随即全队转向,士兵们在马上纷纷抽出绑在腿上的刺刀,装上步枪。 “轰,轰——” “聿——” 卫本先率领着盛军骑营一路猛冲,随即就遭受到了日军火炮的集中轰击,一路上不断有战士落马,中弹的战马更是嘶鸣着栽下大地。 盛军骑营冒着滔天炮火终于冲到了日军友安冶延部前,刚一交火,左右两翼的日军松本箕居部和骑兵木村重部就包抄了过来。 “撤退,撤退!” 一看情况不秒,卫本先只得下令撤退,在日军猛烈的枪炮声里,慌忙退回平壤城。 “可恶,气煞老夫了!” 卫汝贵站在城墙上,看着就这么一个冲锋,骑营就损失过半,不禁气得哇哇大叫。 随即,看到骑营无功而返,甑山高地的清军也纷纷撤回南城下的小堡垒之中,和进逼过来的日军继续勇猛对射。 战斗越发激烈起来。 中午十点十分,津野贯道站在甑山大道的炮兵阵地上,俯视,远望。 在整个平壤城外,那些躲进密密麻麻错落的小堡垒里面的清军,凭借着城墙上面的火力支持,勇猛的和帝国士兵对射着。 想要一个个的拔除,还不知道究竟要填进去多少条帝国儿郎的性命。 而东边的大岛义昌部,北面的立见佐藤联军,此时居然也都停止了攻击,那两边死一般的寂静,让津野贯道弄不清形式,满心的疑虑。 ------------ 第二百零一章 平壤战役之将暮 “报告,清军各处抵抗依然尤为剧烈;帝国士兵们凌晨开始一路急行军,未有进食,均疲惫不堪,各部体力均告不支。” 负责侦查敌情的步兵大尉落合兼知骑马跑上高地,下马禀告。 “将军,是不是暂时停止攻击攻击,让士兵先进食?” 师团参谋福岛安少佐,慎重的向津野贯道提议:“等到体力恢复,下午一举攻克平壤!” “福岛,大岛义昌那一日攻陷平壤,只不过是一种振奋士气的豪言,我从来没有当真;四路大军千里奔袭,合围平壤,而且都能在预定的15号准时进攻,这本身就是一个伟大的战略胜利!” 津野贯道笑着:“命令各部后撤脱离战斗,沿江岸建立防线;派传令兵去大岛部和立见佐藤部,让他们的参谋今夜过来商议明日的战事。” 不久,整个南城的枪炮声就缓缓的停息下来,从凌晨四点开始一直都炮火隆隆的平壤城,顿时显现出一种失衡的寂静。 只有横躺在战场上,那一批批中弹将死的战马,在一声声的低声悲鸣。 “轰――” 就在此时,在平壤城的北方,突然传来一片如同万山崩啸般的炮群轰鸣,在清日两军众将的耳畔重重炸响! 津野贯道,大岛义昌,叶志超,卫汝贵,马玉昆,以及众多的清日将佐士兵,均是骇然北望。 ――怎么又打起来了? “这个立见,果然是不世猛将!” 津野贯道站在甑山高地的山顶,远望着北城一座山顶上面腾起的大股火炮的浓烟,满意的连连点头称赞。 只有北方的立见联军,东边的大岛义昌部。给予平壤清军足够大的压力,吸引火力,自己这边才能从容的发动主攻,一举攻陷平壤城。 “将军,不对!” 福岛安站在津野贯道的身边,作为一个师团参谋,对于平壤附近的地形,他显然有着更深刻的了解。 看着那北方山顶的汹涌烟火,福岛安失色的惊叫道:“炮火是从牡丹台轰向玄武门的,难道立见将军已经攻克了牡丹台?” 津野贯道等日军将佐均是震惊的望着那座浓烟弥漫,在滔天的轰鸣中不断闪烁着炮口火舌的高地,又惊又喜的半响都说不出来话。 “井砚山重堡,箕子陵高地,还有这个玄武门门户的牡丹台,清军一定会有重兵借着天堑层层把守,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陷落?” 福岛安拿起望远镜远望着牡丹台,可是上面浓烟蔽日,什么都看不出来。 “既然是牡丹台,炮火又是在轰击平壤城,那么这就是帝国军队占领了牡丹台,正在攻击玄武门。” 直到此时,津野贯道一直忐忑的心,才算是终于放了下来。 既然立见尚文部联军已经占领了牡丹台,就等于整个平壤城都处于帝国炮火的覆盖之下,那么这场战役的胜利还会遥远么? 西洋历1894年9月15日,上午十一时三十整,在牡丹台高地的日军炮兵阵地,北线联军百炮齐鸣。 巨大的烟雾瞬间遮掩住了整个牡丹台的顶峰,无数的炮弹从炮口里喷涌着长长的火舌,尖啸着射向天空,轰向下前方五百米处的玄武门。 平壤城北城墙上顿时弹如雨下,腾起了朵朵烟尘,巨大的爆鸣在城墙上节节炸响,淹没了一切声音和人迹。 清日两军,玄武门争夺战终于打响。 “炮营,给我轰他们,咳咳――” 在乱石弹片和尘烟里面,左宝贵大怒的在城楼上咆哮。 “给我抬高炮口,轰他娘!” 副将杨建春等到身边的一个炮兵调好炮口,一把抓过炮兵手里的火把,点燃引线。 “滋滋――,轰――” 这尊由北洋军械局仿照的95毫米口径的野山炮,轰然一声怒吼,将弹丸狠狠的砸向正上方的牡丹台高地。 “调整好炮口,高了,再低一点!” 左宝贵喜欢兵械,在奉天的时候就经常点炮轰击山上的土匪堡垒,看到身边的一个炮科肄业的学员兵总把炮弹打偏,就跑了过来,大吼着让炮兵调整炮口,然后亲自点燃。 “轰――” 克虏伯速射炮的炮口喷涌出大股的火舌,炮弹呼啸着准确的砸上牡丹台高地。 “大人威武!” 城墙上面的奉军军将纷纷大赞。 “王士珍,你们炮队速速轰击牡丹台!卫军门,你们苍光山的炮队也立即轰击日军牡丹台高地,炸平他们的炮营,不然咱们全玩完!” 平壤城南城墙,叶志超等将领色变的看着牡丹台方向。 “这个老左,还有江自康,都是怎么守的?才一个上午就丢失了井砚山,箕子陵,牡丹台!” 卫汝贵气的大蹦:“难怪何长缨提前撤出了平壤城,难怪援朝军他们私下里说‘打牌不怕输,就怕队友是头猪!’” “行了,奉军的军力并不比你的盛军,我的芦榆防军差什么;打成这样,只能说明北线的对手太强!” 叶志超一脸晦色的幽幽说道:“连何长缨这个毛都没有长齐的毛孩子,都知道干脆利落的退出朝鲜,结防九连城安东一线,是平壤守军的上上策,可是中堂还有皇上以及满朝大员怎么都不明白呢?” “这个兔崽子,溜得真快;而且还在顺安驿端了一个日军的骑兵中队,现在任谁都不好说什么!” 卫汝贵咧嘴说道:“老叶,我看这场仗够玄乎,搞不好咱老哥两的命儿都得交代在这里。” “轰――” 脚下城墙一阵颤抖,芦榆防军炮队,苍光山盛军炮队已经调转好了炮口,开始轰击牡丹台。 “咚――” 一枚实心炮弹轰进牡丹台阵地,重重的砸在一尊山炮上面,溅起大篷的火星,在刺耳的尖啸中,大炮猛然翻滚,把一个没来得及跑开的炮兵拦腰砸断。 而那枚砸扁了的实心弹更是反弹跳跃着,一头扎进一群警戒的日军小分队之中,六七个日军甚至来不及呼喊出声,就被绞成一堆血泥。 “八嘎!津野,大岛他们在干什么?都被清军打傻了么!尤其那个津野,在当年不是老爷我看他可怜放他逃跑,早就砍了他的脑袋给我祭刀,怎么到现在还是这么愚蠢?” 周围的日军众将领均是偏头远望,似乎都没有听到立见尚文这句大不敬的咒骂。 立见尚文少将大吼着:“调准炮口,把苍光山和南城墙的清军炮兵阵地给我平了!命令富田,牛岛,立刻攻击玄武门!” “立即轰击平壤城苍光山炮兵阵地,支援立见将军!” “立即轰击平壤城南城墙清军火炮阵地,增援北线帝国炮兵!” 在同一时间,江左的大岛义昌少将和城南的津野道贯众将同时默契的下达了最正确的命令。 “轰――” 在平壤城,北,东,南,三个方向的日军火炮,随即和平壤城苍光山,南城墙的清军火炮,紧紧的胶着在一起。 一时间炮声隆隆,响彻天宇! 在整个东亚史上,最大一次的陆军现代火炮轰击战,正式打响。 ------------ 第二百零二章 平壤战役之落幕 “血刷耻辱,攻击!” 日军第十二联队一大队大队长富田春壁少佐,‘铛’的一声抽出腰间的东洋刀,直指着侧西南四百米开外的玄武门大吼着。 “血刷耻辱!” 所有一大队的日军嘴里面都纷纷咆哮,起身开始加速奔跑,冲向玄武门。 “攻击!” 玄武门正面阻击阵地的日军第十八联队三大队大队长牛岛木蕃少佐,也一把抽出腰间的东洋刀,指着玄武门大吼。 玄武门下,日军第十二联队一大队,第十八联队三大队的攻击,随即展开。 “倭夷过来了,杨建春你防守东城墙,聂桂林你防守西城墙,给我狠狠的打!” 左宝贵大声的咆哮着,经过刚才日军火炮的轰击,他身上那身鲜亮的黄马褂早已变得灰扑扑的,染满了尘土。 “砰砰砰――” 随即,整个北城枪声大作,城墙上的清军和墙下冲过来的日军,纷纷举枪对射。 不断有日军被清军举高临下的子弹打爆头颅,溅射出血淋淋白花花的脑浆,也不断有清军被日军从城下一击毙命,惨叫着翻身栽下城墙。 在北面这段近两里长的城墙上,日军集中了两个整编大队超过2000的军力攻击,而左宝贵部不过一营两哨700余人。 清日两军间近三倍的军力差距,使得日军的射击频率优势,很快就显现出来。 即使清军占着城墙地利,可清军士兵的伤亡人数却一直节节攀升的高于日军。 随着时间的流逝,日军慢慢的就冲到了城门前方百米处,屈膝和城墙上的清军对射,而清军被打得越来越不敢轻易的露头还击。 “给我打!” “砰,砰――” 左宝贵一看这种情形,手里拿着一支毛瑟快枪,大步冲到城墙边,举起步枪就朝着下面的日军射去。 他那一身醒目的黄马褂,顿时吸引了所有玄武门正前方日军的注意,纷纷‘哇哇’大叫着举枪射向左宝贵。 “大人小心!” 左宝贵的亲兵头子葛于宽,一直都在紧张的留意着楼下的动静,一看日军纷纷举枪射向左宝贵,嘴里惊惶的大喊着,双手一把抱着左宝贵的虎腰,朝后狠狠的拉去。 同时用自己的后背挡住左宝贵的身体。 “噗噗噗――” 连续一串子弹入肉的声音,只这一瞬间,葛于宽的后背上就中了六七颗子弹,喷出大片的鲜血碎肉。 而左宝贵也是一声闷哼,左臂肩膀上被日军的两颗子弹射中,溅出一片猩红。 “保护大人!” 左宝贵的亲兵头子葛于宽,用眼睛死死的望着周围的几个亲兵,然后闭眼死去。 “杀贼!” 左宝贵看到跟了自己十几年的葛于宽中弹殒命,更是气的直跳,不顾左手的疼痛,右手掂起掉在地上的毛瑟快枪,就要继续趴到城墙垛**击日军。 “大人!” 剩下的几个亲兵岂能不明白葛于宽最后一眼的意思,纷纷死命的堵在左宝贵的身前,不让他过去。 “让开!城在人在城失人亡,让倭夷攻上来,皇帝深恩,老夫我岂有脸面存活?” 左宝贵气得又蹦又跳,连连大叫,可那几个戈什哈都满脸坚毅堵在左宝贵身前,就是死活不让开。 “大人!” 突然城楼后面一片大喊,左宝贵惊喜的看去,只见到徐玉生,杨建胜领着大群的士兵赶了过来。 而杨建胜居然是被一个士兵架着胳膊过来的,满脸都是冷汗。 “好,好,你们总算过来了!建胜你的腿怎么了?” 左宝贵看着杨建胜的左小腿问道。 “被炮弹炸起的飞石砸断了,不过腿断了不要紧,开枪又不需要腿!” 杨建胜嘶声大笑。 “好,儿郎们,给我狠狠的打倭夷!” 左宝贵也是放声大笑。 “打倭夷!” 奉军士兵均是大吼,有了生力军的增援,人人无不为之胆色一壮,纷纷举枪伸出墙垛,和日军对射。 在城墙上,一下子多了七百来条枪,城外的日军就有些吃不消了,随即边打边退,一直退了近百米的距离,才重新稳固下来。 “哈哈――” 看到日军狼狈后退,平壤城上一片大笑。 此时,已经是下午十二点五十分,平壤北城战役已经整整持续了近一个半小时。 而在牡丹台,栽松院,甑山大道高地,苍光山,平壤南城角,清日之间五处炮兵阵地间的凶猛对射,也见了分晓。 清军的火炮大多砸在牡丹台山顶周边,炸死了不少负责警戒的日军。 而在日军三个方向立体炮火的轰击下,苍光山,南城角两处的清军炮兵死伤惨重,几乎人人带伤。 而且更要命的是,不但近半的火炮被击毁,阵地的炮弹也已经全部打光。 虽然在军备库还存有三百余枚炮弹,可是日军射偏进城中的炮弹,把平壤城的街道炸的一片狼藉,这么远的距离想要把炮弹送过来,也非一时之功。 因此苍光山和南城角的清军炮兵,均已经停止了炮击,拉着大炮,撤离了炮兵阵地。 打哑了清军的火炮,立见尚文看到玄武门上又上来了近千的增援清军,随即对牡丹台炮兵下达新的攻击命令:“把所有的炮弹全部给我砸上清军城墙阵地,对玄武门着重轰击;林太郎,你亲自去告诉富田和牛岛,炮火停止之后,总攻玄武门,拿不下城门,他们就给我死在玄武门下!” “嗨!” 立见尚文的副官林太郎大喝着应命。 “轰轰轰――” 下午一时十五分,牡丹台上再次轰然爆响,日军炮兵第三联队第一大队和炮兵第五联队第一中队所有的火炮全部开炮,在浓烟蔽日中,实心弹,榴散弹,同时砸向山下的平壤城北城墙。 “趴下!” 清军将领变色的大吼直接被浩然的炮弹炸鸣所完全淹没,在这一瞬间,至少有三枚炮弹准确的砸进了玄武门的门楼。 “轰隆隆――” 在众将士惊恐的目光里,玄武门的门楼屋顶直接轰然塌陷,把正在里面的左宝贵和杨建春狠狠的淹没。 “大人!” 城楼边的奉军将士不顾连天的炮火,纷纷扑到只剩下四根光秃秃的柱子的门楼上,死命的扒拉着救援。 西洋历1894年9月15日下午一时十六分,奉军总兵左宝贵,副将杨建春,中弹阵亡。 而且不断从牡丹台轰下来的炮弹,有两颗落在玄武门正前,直接把玄武门坚韧的城门给砸的稀烂。 “攻击!天皇万岁!” “直接进城,反攻城墙!” 在富田和牛岛红着眼睛的大吼下,所有的日军都蜂拥的冲向玄武门。 在连天炮火过后,平壤城北城墙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倒塌的垛口,清军的尸体和重伤员躺满城墙,一片悲戚。 “替军门报仇啊!杀倭夷!” 聂桂林,徐玉生,杨建胜,等众将领,纷纷牙龇目咧,眼睛里闪着熊熊的怒火,拼命的开枪阻击。 然而残破的城墙,低迷的士气,几乎人人带伤的身体,哪里还能抵得住日军的猛冲,随即大股的日军冲进玄武门,在城墙内外夹击城墙上的清军。 “砰!” 正在拼命鼓动士气的奉军都司徐玉生,被一颗子弹打中身体,惨叫着倒地。 而杨建胜瘸着腿,背着左宝贵的尸体,在一群士兵的掩护下想往七星门方向撤退,也被城内的日军一一打倒,连着左宝贵的尸体一齐翻出城墙外。 “撤退,撤退!” 终于顶不住的聂桂林无奈中,绝望的大吼着,下达了全军撤退的命令。 得到命令的奉军残部,一哄而散的顺着城墙,朝着七星门和东城长庆门退去。 至此,平壤城,玄武门,彻底的向着北线日军敞开了它的大门。 ------------ 第二百零三章 暴雨将至 下午十一时三十五分,日军的膏药旗迎风飘扬在宣武门城头。 整个平壤北城,牡丹台,箕子陵,井砚山,江东桥店,北坎山各处所有的日军,均是拼命的摇旗大喊,朝天放枪,庆贺胜利。 “立见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已经攻陷了玄武门?” 在甑山高地,津野道贯看着正北远方的牡丹台上,日军士兵拼命的摇旗,吃惊的自语。 “立见将军果然是帝国一等猛将,难怪当年被称为‘打遍明治无敌手’;” 福岛安放下手中的望远镜,激动的一脸的心悦诚服:“我东洋有此不世猛将,实乃帝国之幸!” 津野道贯老脸微红,戊辰战争中自己带着一个步兵中队的萨摩藩士兵,就曾经被立见尚文带着桑名藩的拔刀队狂撵三十里,打得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不是当时自己小腿跑得快,估计多年以前就去见日照大神了。 “落合兼知大尉,你立即派人绕道普通江摸清情况,迅速回报。” 津野道贯下达了命令,就立刻离开了这里。 当年的事儿,确实是太丢人了,难怪山县大将一直都不愿意和立见尚文这个令人讨厌的家伙碰面! 玄武门失陷,左宝贵阵亡,让整个平壤城内的清军一片惶然。 叶志超连忙下令孙显营部和奉军聂桂林部残军,总计1200余军力,坚守长庆门一带,堵住日军沿东城墙南侵路线。 周中盛,马德草等哨500余军力,由周中盛暂领,和江自康1300余兵力,联守七星门一带,阻止日军沿西城墙南进。 吉林练军全军,芦榆防军两哨,盛军三哨,共计1200余人马,由卫本先领军,在北城民房构筑防线,阻击日军。 在一系列忙碌的调兵遣将中,时间已经不觉到了下午三点,清日两军均是收缩对持,整个平壤城内外一片寂静。 至此,打了大半天的双方各自开始构建防线,准备下一轮的防守攻击。 此时,在大同江南岸,援朝军南下分队500余军力,已经成功渡过大同江。 又经过了两个多小时的急行军,在下午三点时分,全军抵达距离船桥东北六里处的一片松树林,在林下驻营。 在一处小山坡上,一群援朝军军官正在远远的观察着船桥地带清日两军阵地。 援朝军一身大红的靓丽军服,让何长缨几人不得不蹲在灌木丛中忍受着各种飞虫的骚扰,观察着远方的日军阵地。 “日军大岛部,虽然已经完全的合围住了船桥三堡,不过日军似乎今天也没讨到什么便宜。” 沈兆翱把望远镜递给吴威扬:“假如江左三堡的军力充足,而且他们敢出来主动攻击,咱们倒是可以从后面进行一场突袭;不过我看够玄乎!” “根本没有机会;日军在三堡前的阵地搭建的很结实,咱们就算能够成功的接近日军阵地,进行突袭,日军顶多用一个大队的军力就能轻松稳住江堡阵地,再抽出一个大队的军力围剿咱们,这仗就有得打了。” 吴威扬冷静的否定道:“第九旅团虽然在洞仙岭损失的三分之一的军力,可是实力依然不容小觑;归根结底,还是咱们援朝军的兵力太少。” “这身破军服太扎眼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傻比二愣子设计的!从西洋定做的军服得十二月底才能运过来。” 何长缨蹲在灌木林子里极为不爽的说道:“沈参谋,到达安州之后给陈世杰他们去电,询问他伯父的银子过来没有?过来了就先在津门定做五千套的冬服冬被,质量要好,全部用土黄布不要亮色布。” 沈兆翱,吴威扬等将领都‘佩服’的望着何长缨,心想着大伙儿都在讨论怎么打日军,营长的思维居然跳跃到被子棉鞋上面去了。 这心要有多宽啊! “鞋子手套帽子大衣一缕用羊毛,棉衣棉裤用上好的新棉花,帽子要有护耳;还有,让熊凯玉去找盛怀宣,说既然咱们援朝军的冬装自备,那么银子总得给咱们吧?――” 何长缨一说后勤,就跟唐长老似的事无巨细,说个不停:“还有粮食,肉类,蔬菜;现在天凉了东西都能放,买了以后――” “营长,你跑题跑的太偏了。” 旁边的徐如听得耳朵直痒痒,实在忍不住就白了何长缨一眼,提醒道。 “哦,哦。” 假如换了一个人,何长缨一定会很严肃的告诉他,自己一点都没有偏题,后勤是军队取得胜仗的基本保证。 不过何长缨想着徐如胸脯里面的两只大白兔,虽然有些天没机会摸了,可越是这样就越馋的慌。 为了让徐如爽快的能在以后让自己爽,何长缨明智的不和徐如争辩,就换了一个话题:“现在是下午三点,大约还有一个小时就要下大暴雨了;让士兵们提前选择好高处搭建雨棚,今天不会有战机,一切等明天再议。” “下雨?” 沈兆翱望着何长缨和徐如,‘噗呲’一笑:“营长,你可真能忽悠。” “这天应该没有雨吧?” 吴威扬抬头望着晴朗无云的天空,显然也不相信。 “满天乱飞云,雨雪下不停;火烧乌云盖,大雨来得快;黑猪过河,大雨滂沱。” 旁边蹲着的鲁招妹,得意洋洋的朝着何长缨展现着他丰富的天文知识,不服气的问道:“营长,现在天上连云彩都没有,又哪里来的雨?还一个小时,你在逗我们呢。” “你们难道没有感觉到空气中的水分很大么?诸葛亮为什么能在赤壁大败曹操,就是因为他知天文懂地理,天文地理的奥秘,不是你会几句顺口溜就能掌握的。” 何长缨站起来说道:“立即通知各班排,我很认真的重复一次,这是命令!” 不久,援朝军的士兵们都是带着不解,以班为单位纷纷行动起来。 在山坡松林里面,士兵们砍伐小树,折断松枝,然后以小树为立柱,藤条为麻绳,搭建框架,上面再盖满厚厚几层树叶为顶。 “鲁招妹,小六子,你们和警卫队一起搭雨棚,你两个晚上睡觉鼾声如雷,我睡不着;徐如,晚上咱们一起睡这个雨棚。” 等到鲁招妹,小六子选好地点,立起了柱子,八雨棚完成了七八成,何长缨就无耻的把这两个碍眼的家伙打发走了。 正在整理松枝的徐如黑黑的脸蛋儿一红,如同没有听到何长缨说话,只是勾着头继续编松枝。 “嘿嘿!” 鲁招妹鬼鬼的朝着小六子眨巴眼睛,两人随即站起来朝着警卫队那边走去,路上鲁招妹压低了声音说道: “我说是吧,三扁不如一圆!原来营长也好这一口;六子你小子小心点,你看徐如衣服脏兮兮的这么酸臭,营长都能忍,你小子天天洗的干干净净,小心哪天营长狂性大发,就把你给硬办了。” ------------ 第二百零四章 初雨 鲁招妹的痞话让小六子听了臀部一紧,强笑着说道:“不会,徐如是因为他瘦瘦弱弱的长得‘太女人’;这小子要是洗干净解开辫子穿女装,都快有我家小莲好看了,所以营长才想弄他。” “屁!” 鲁招妹嗤笑着说道:“声音跟只公鸭嗓子一样,身上脏兮兮的老远都是味儿,还‘太女人’?我看你也是一个大傻比!” “我靠,你敢骂营长傻比,你死定了!” 小六子幸灾乐祸的大笑。 “老子哪里骂了?是你说营长傻比!” 鲁招妹一听就毛炸了,圆瞪着牛眼盯着小六子,扯着嗓门大嚷。 顿时整个树林子里都寂静下来,远远近近的援朝军士兵们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诧异的望着鲁招妹两人。 “鲁招妹,小六子,你们两个给我滚过来!” 何长缨正做贼心虚,被鲁招妹这一声‘营长傻比’给气的够呛,站起来怒着让这两个敢翻天的家伙回来挨训。 鲁招妹和小六子互相惊视了一眼,拔腿就朝远处跑去。 满林子里,顿时都是各种笑声。 “这两家伙。” 何长缨无奈的拿起砍刀,准备砍一些密实的松枝,把整个雨棚牢牢的围起来。 这样晚上外面的人就看不到里面的事儿了! 何长缨想的心热,就偷偷的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编松枝的徐如一眼,眼尖的看到徐如的两只小耳朵都红透了。 “这个小女人!” 于是何长缨下面就立马火热的钢了起来。 这天儿,赶快黑吧! “呼——” 何长缨的雨棚还没搭建完毕,突然就从北方刮来了一股浩荡的狂风,把树林子上面的树梢刮得簌簌摇晃。 “起风了!” 林子里的援朝军士兵们,都惊疑不定的望着头顶摇曳的树梢,心里面万马奔腾! ——还真让营长给说中了,这也太神了吧? “呼呼——” 风声愈烈,穿过密林,发出‘咻咻’的尖啸。 然后,一大片无边无际的黑云,就从北边快速的涌了过来。 “营长,你活诸葛亮转世啊!” 松林里的士兵们一边加紧的搭雨棚,一边纷纷大嚷。 到了此时,众人才算是真正的心服口服,并且立即对未来信心百倍。 有着这样一个‘活诸葛’做援朝军的指路明灯,那么对未来还有什么值得惧怕的呢? 松林东面,小河湾。 沈兆翱,吴威扬,吕顺成,郝天胜,彭千宴等人都是打算晚上跟士兵混睡,此时都坐在河岸边,看着不搭棚子的士兵在小河湾捉鱼。 一边心照不宣的等待四点钟的到来,然后一起过去好好的鄙视营长一番。 穆然一阵凉风拂过,吹得众人均是心肝一颤,脖子后面直发凉。 随即狂风大起,河畔的河柳数猛然剧烈的摇晃,周围田地里一片片一人来高的高粱玉米杆子此起彼伏,如大海翻浪。 众将纷纷震惊的站起来,抬头远望着北边无边无际的快速涌过来的漠漠乌云,均是悚然大惊。 “这也太玄乎了吧?” 郝天胜张大着嘴巴嚷道:“就是诸葛老头,估计也没这能耐吧?” “营长,真下雨了!” 徐如傻傻的仰头望着天上,在头顶的松林摇动间,刚才还是阳光明媚的天色,此时已经被乌云严严实实的堵了起来,并且雨云正在迅速的朝南涌去。 “咔嚓!” 已经变阴暗了的天空突然一明,然后一道震天的雷霆在高空炸响。豆大的雨点就从高空‘噼噼啪啪’的砸了下来。 “下雨啰!” 士兵们纷纷大吼着躲进雨棚,无不庆幸营长神机妙算,不然大伙儿可得被淋个半死。 现在朝鲜这个时节,夜晚的温度最低只有十来度,淋成落汤鸡夜晚可是难熬! “傻丫头,快进来。” 何长缨抓着徐如的小手,拉着她就进了雨棚,然后大手微微发抖的把编织的简易松枝门直接给别死。 此时虽是下午四点,可密云的笼罩,已经让天地间一片昏暗。 而处于松林之中,则更是黑暗,几乎对面不见人。 至于被‘有心’的何长缨,给密密麻麻的堆满树枝的雨棚里面,则是伸手不见五指。 “营长!” 徐如被何长缨那一声‘傻丫头’喊得心尖儿直颤,不觉得就变成了女声,声似黄鹂,悦耳动听。 “宝贝儿,这些天想死哥哥了。” 在黑暗里,何长缨一把搂着徐如娇俏无骨的娇躯,大嘴巴摸索着一口亲了过去。 “营长,别,呜呜——” 徐如的小嘴儿随即被何长缨准确的堵住,随即就被何长缨麻溜的用大舌头顶开小嘴儿,一口吸住了徐如可爱滑软的小舌头。 嗯,不错,口水甜丝丝的,看来这丫头在听到自己说了以后,每天都在坚持刷牙。 很好! 何长缨的右手就趁乱伸进了徐如的军服,贴着细嫩温暖的小肚脐,小肚子,一路上行,然后挤进紧紧的束胸布条,一把握住一座绵软,狠狠的抓了下去。 “嗯——” 徐如的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吭,顿时整个儿身体都如同面条一般的软进何长缨的怀里。 “咔嚓!” 天空一道雷霆滚过,暴雨疯狂的浇了下来。 “哦——” 黑暗的雨棚里,传来徐如一声惊叫着的啼鸣,然后是带着哭腔的申诉:“营长,疼!” 一会就变成了:“混蛋,你,嘶——,轻点!” “营长,嗯,长缨,长缨,嗯,嗯,——” 漫长的雨夜,才刚刚开始。 大同江,平壤城。 突然的暴雨,让城外的日军吃进了苦头,除了在前沿阵地警戒的日军,其余士兵纷纷拿着军刺去砍伐树枝,搭建简易的雨棚。 立见尚文站在牡丹台上的暴雨里,浑身早已淋透,此时他正望着山下城墙上的日军,阴沉着脸很久,才开始下达命令。 “命令玄武门所有的军队全部撤出来,富田部在玄武门外建立防御线,三大队在后方搭建雨棚避雨;告诉富田,让出七星门外的义州大道。” “将军,帝国军队既然辛苦夺取了玄武门,为何要轻易放弃?不如由我三大队牛岛部驻守玄武门,义州大道我部只要放进去一个中队的军力,就能让平壤清军插翅难飞!” 第十旅团的军佐们素来知道少将说一不二的秉性,所有都不敢在立见尚文面前发出异议,倒是第三师团的佐藤正大佐,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是联军司令,还是我是?” 立见尚文一句话就把佐藤正给气的半死,在心里面直骂娘。 “八嘎!还愣着干什么?” 立见尚文狠瞪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发愣的参谋林太郎。 “嗨!” 站在大雨中的林太郎心里面也全是疑惑,可是不敢吭声,大吼一声就朝着山下跑去。 结果心慌脚滑的没站稳,一个跟头栽下山坡,咕溜溜的滚了下去,慌得后边几个随从连忙去追。 “将军,假如是我想听一听呢?” 英国炮兵司主事蒲雷中校穿着雨披站在立见尚文的身边,笑着说道:“想是将军爱兵如子,不愿意让士兵彻夜淋雨。” “爵士想听我当然乐于解释;之所以撤军,并不是因为这些,既然参军,他们就应该有着为天皇而死的觉悟,别说这点微不足道的雨水。” 立见尚文环视了一圈侧耳倾听的众军佐:“现在城墙上我军在明一直淋雨,而清军在暗;假如清军在民房休息睡足,深夜之中随时可以集中全城的军力攻击北城墙,那么对帝国军队就是一场灾难!” 看到佐藤正的目光变得平静下来,立见尚文继续说道: “至于让出七星门外的义州大道,是因为假如平壤守军不想被全歼,今夜将是他们突围最好的时机!我军各路匆匆赶来平壤,还没有建立起连贯的包围圈,今夜又是大雨磅礴,以后他们将再难有如此的天赐之机。” ------------ 第二百零五章 是战是和 “清军会突围?” 佐藤正大佐吃惊的在暴雨中挥舞着双手大嚷道:“八嘎,堵死城门,一个清猪都不让他们逃掉!” “混蛋!” 立见尚文望着佐藤正大声的斥责道:“你跟你们师团长桂太郎一样的愚蠢!当年在戊辰战争中,你们师团长和他师父山县在桃山上要不是老爷我看着可怜放他们逃跑,早就让他们去见日照大神去了;你还有资格在这儿胡说八道?” 周围的军佐都闭嘴不言,个个陶醉的望着大雨中的平壤江山,似乎都没听清少将嘴里说的是什么。 “这场暴雨让帝国的四路大军在雨中困苦不堪;假如没有这场该死的大雨,我会在五点十分用两个中队攻击七星门,长庆门,其余所有军队全部填进玄武门,沿左右城墙,平壤城内大道,一股攻克平壤城。” 立见尚文笑着继续对蒲雷中校解释道: “可是这场暴雨毁掉了一切;此时假如不放开义州大道,坚守玄武门,今夜清军将极有可能不惜一切代价反攻玄武门,把帝国军队驱逐出去;北线联军已经没有一枚炮弹,子弹损耗大半,军粮也已经见底;大岛和津野将军在东线,南线不但没有突破,而且今日也损耗了大半的弹药。” 立见尚文幽幽的说道:“而平壤清军弹药军粮充足,又凭城结防,北面肃州,义州又有着大量的援军;战事一旦胶着下去,不说鹿死谁手,就算帝国军队勉强攻陷平壤,也会遭受极为惨重的伤亡。” “我们不怕死亡,天皇万岁!” 佐藤正不服气的大吼着。 “可是假如败了呢?” 立见尚文恶狠狠的望着佐藤正:“一旦败了,对于帝国来讲,可能就是一场灭顶的灾难!而且就算惨胜,后面的肃州,安州,义州,鸭绿江,旅顺,奉天,帝国拿什么兵力去拼!” “将军高明!相比于偌大的大清,贵国的后劲储备太弱;清国就算朝鲜全军覆灭,也不会伤及筋骨,可平壤的贵国军队一旦被重创,可就是一场难以估量的灾难。” 蒲雷中校点头赞叹的对立见尚文说道:“而且我相信,将军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放平壤清军逃离平壤。” 立见尚文赞许的点点头,心想着蒲雷中校不愧是世界第一强国的军官,见识可比自己国内这些出自萨摩藩,长洲藩的废物们要强多了。 “佐藤,你立即率领两个大队的军力埋伏在坎北院东的义州大道两侧山坡,假如清军溃逃,攻击他们!” “嗨!” 佐藤正这才明白立见尚文的计谋,不禁大喜的大吼。 “将军,平安道监司闵丙奭送过来了一封信。” 富田春壁手下的三中队中队长山名友大尉冒雨跑上牡丹台,从衣服里面拿出一张淋湿了的信封。 立见尚文精神一振,打开书信展开。 “平安道监司闵丙奭致书于大东洋国领兵宫麾下:现华兵巳愿退仗休让,照诸万国公法止战。伏俟回教,即揭白旗,望勿开枪。立俟回书。——” 只看了一半,豆大的雨点就已经模糊了字迹,不过意思立见尚文却已经明白。 “白痴!” 立见尚文把手里的书信揉成一团,丢在泥地上,大声的说道:“清军今夜将逃,诸君去准备吧,狠狠的射杀他们!” “天皇万岁!” 一听明白立见尚文说得信里面的意思,牡丹台上的日军均是齐声打呼,每个人脸上都是兴奋若狂的神情。 平壤城南,日军阵地。 津野道贯满腹心事的坐在在新搭建的帐篷里,心里的郁火几乎要让他发狂。 本来一切均是大顺的局势,却被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全给搅和掉了! 这场大雨让北城的攻势不得不完全停息下来,而南城炮兵已经打了大半的炮弹,手里的子弹也消耗过半,而且更为严重的是,军粮也已经见底。 打了一天的仗,可今晚所有的士兵,包括他津野道贯都只能喝稀粥充饥。 假如这雨下一夜,帝国士兵困苦的淋了一夜的暴雨,而清军再用重兵夺回玄武门,明天这仗就更加的难打了。 而且如果战事再拖几天,饿着肚子的士兵还怎么有力气去战斗? 再假如一旦炮弹,子弹都耗尽了,那么—— 只是想一想,津野道贯就不寒而栗! “将军,清军竖白旗了!” 津野道贯正想得心颤,一个军佐就冲了进来,兴奋的大声禀告。 “什么?” 津野道贯震惊的站了起来,大步走出帐篷,站在暴雨中远望着平壤南城。 只见在城头上插满了白旗,还有很多清军士兵在大雨中举着白旗在使劲的来回摇晃着,似乎生怕日军看不到似的。 “清军要跑!” 津野道贯高兴的几乎要跳起来,刚才所有的担心顿时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福岛安,立即下令各部让出甑山大道,撤掉路障,让他们逃!” 在福岛安不解的眼神里,津野道贯阴狠的补充道:“调两个大队埋伏在大道两旁的高地,给我狠狠的打!” 平壤城,提督府。 叶志超众将都一脸灰败的坐在椅子上,焦急的等着北面日军的回信。 奉军总督左宝贵,副将杨建春,游击杨建胜,都司徐玉生,还有众多营官,哨长的殒命,牡丹台,玄武门的失守,彻底的震骇了众将。 “我也不想撤呀!” 叶志超望着堂内各怀心思的众将领,长叹着说道:“北门咽喉既失,弹药不齐,转运不通,军心惊惧,敌兵明日攻击,何以御之?不若暂弃平壤,令彼骄心,养我锐志,再图大举,则一气成功也。” 一听叶志超这么说,众将都知道叶志超这家伙,又拿牙山逃跑的那一番说辞来忽悠人了。 “军门,只是城北暂时失守,今夜大雨咱们完全可以集中城内军力,定能重新一举夺回玄武门;” 毅军分统马玉昆,此时还想苦劝叶志超:“老夫我带兵三十余年,经数百战,常以不得死所为恨,岂临敌退缩自贻罪戾哉?” 叶志超看白痴一般的看了一眼马玉昆,冷声说道:“以不得死所为恨,这只是你的想法,你问问平壤城内的其他近万儿郎没有?” “夺了北门也没屁用,除非能一鼓作气的攻下牡丹台;” 卫汝贵大声的说道:“不然大伙儿的脑门子上面架着一群大炮,天天指着咱们的软肋轰,要不了几天铁定溃营,这城照样守不住!” 夺取牡丹台? 听到卫汝贵这么说,众将都沉默了。 这个牡丹台失去似乎容易,前后只不过半个小时就落入了敌手;可真想重新夺回来,看着日军在北线布置的兵力,火炮,估计比登天还难。 “军门,日军回信。” 这时候,平安道监司闵丙奭手里面拿着一张被淋湿了的书信,匆匆的大步走了进来。 “快拿来看看。” 叶志超不禁大喜,能回信,就说明事情有门儿。 堂内众将领也都望着闵丙奭手里的那张信纸,这张薄薄的纸,决定着平壤未来的走向和各人的性命。 是战! 是和? ------------ 第二百零六章 “若降服,可允。应速开城门,集中兵器缴于我军;否则,即攻取之。哈哈——” 叶志超大笑着念完,不怒自威的说道:“狂妄东洋小儿,不知自身几斤斤两!不过正好方便咱们大军行事;等以后打败活捉了这个愚蠢的倭夷将军,一定把他今日之狂言当面读出来,狠狠的羞辱一番。” 大堂里面的众将领听了无不扭曲着脸儿,内心鄙夷:“我呸,什么玩意儿?真几吧能吹!” “拿笔来!” 叶志超等到闵丙奭送的暖脚朝鲜女子研好墨,提笔一挥而就,一手流畅的小草就出现在雪白的宣纸上面: “东洋将军大人,降雨甚,刻下兵多,难以速散,当期明朝,开放各门,请大军入城。” 叶志超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一手好字,心里想着这是自己生平最好的一手联子,可惜不能挂于高堂,让人揣摩敬仰。 叶志超等着墨迹干了,仔细的折好,交于闵丙奭:“闵监司,你把这封信签送给倭夷将军。” 在叶志超挥毫的时候,闵丙奭看着那一手鬼画符的汉字,就一脸的懵逼。 之前的那封信,可是自己按着叶志超的心意,让属下用日文写的。 现在这纸上的字儿,自己也算是个半个中国通都认不全,指着日军的司令能读懂? 不过闵丙奭此时也没有心情提醒叶志超,在他看来这个叶提督现在就是一个不可理喻的二逼神经病。 自己还是赶快把事儿完成了,交代闵泳骏集合城内的朝鲜军,晚上逃命去吧。 假如之前没有见过何长缨,闵丙奭可能会老实的留在平壤,等待日军。 可是援朝军的军歌,那洞仙岭的可怖大捷,还有昨日在顺安驿全歼日军一个骑兵中队的功绩,让闵丙奭改变了主意。 他决定带兵和清军一起退到安州城,再赌一把。 至于这个叶军门? “还是算了吧。” 在磅礴的大雨中,和几个随从走在空无一人的小巷子里的平安道监司闵丙奭,嘴角露出一丝鄙夷的讥笑。 闵丙奭掏出袖子里的那张小草,直接把这张日军根本都不可能看懂,完全是浪费他的时间的‘废纸’揉成一团,丢进满是淤泥的雨水里。 然后用雨靴重重的一脚踏上去,踩进淤泥之中。 “咔嚓!” 一道闪电在高空闪烁,无数电蛇在乌云之中游动,隐没。 “回道府。” 闵丙奭冷声说道。 对于叶志超和平壤众将,闵丙奭已经是彻底的失望。 平壤城,提督衙门,大堂。 看着闵丙奭离开大堂,消失在暴雨之中,叶志超笑着对众将说道:“我这样回他们,那些倭夷兵绝对不会想到咱们会在今夜撤退。” “走哪条路?” 卫汝贵皱眉说道:“甑山大道,义州大道都有日军把守,除非从七星门,静海门直接涉水过普通江。” “城西普通江一带全是水田,又逢大雨,恐怕泥泞难行,夜晚不辨方向,一旦日军攻击,则是进退两难。” 江自康也是一脸苦涩,这场仗打得真是憋屈。 而且更要命的是,和自己联合守卫北城的奉军损失极其惨重,包括左宝贵都阵亡了,而自己这面就一个哨官李搏虎‘失踪’,这事儿传回国内,满朝上下会怎么看自己? “报告军门,” 一个清军探子进堂禀告:“北城的倭夷正在撤出玄武门,七星门外的倭夷也已撤退,并且义州大道上面的拒马都被日军清理干净,撤出了义州大道。” “什么,”叶志超失声惊叫:“这是怎么回事?” “报——” 随着喊声,又一个清军探子跑进了大堂:“报告军门,南城的倭夷让出了甑山大道,撤去了路上的拒马。” “哈哈,真是天助我也!一定是倭夷听到咱们的假意归顺,又不堪大雨,就撤走了所有的防备,等着咱们明天天晴开门迎接。” 叶志超愣了片刻,拍腿大笑起来:“原来这些倭夷这些年学西洋人,都学傻了,跟西洋人一样愚笨好骗!” “诸将听令!” 叶志超大吼着站起来,在他的意想里,一定是满屋子的将领站起来大喝着‘喳’,听着他的指派。 然而满屋子的将领都是有气无力,一声不吭的站起来,望着他。 那无法言喻的目光,看得就让叶志超直发瘆。 然而事到临头不容叶志超退缩,至于回去以后,大不了找两只替罪羊不就得了? 尤其是江自康,简直就是替罪羊的最佳人选。 幸亏这家伙没死,不然还真不好再寻这么一个优质的替罪羊! 叶志超收拾起心思,这些事儿,一切得等到有命逃回大清再做从长计议。 “今夜八点各路从七星门,静海门撤出平壤;七星门各路走义州大道,直接赴安州集结,静海门走甑山大道绕路去肃州,稍作休整,立即去安州汇合;不得有误!” 随着叶志超把话说完,一屋子的将领都没有一个人吭声,只有打在门外园子,屋顶上的雨点,‘啪啪’乱响。 “咔嚓!” 漆黑的大堂外面猛然一道雷霆闪现,惊得屋里的众将领均是心肝一抖。 于是,屋外的暴雨就下得更急了。 大同江面,十二里浦。 狂风,大浪,暴雨,让处于两河口之中的‘赤城’号在波浪之中摇摆不定。 一直等到下午五点,在十二浦的‘赤城’号也没有等来可能的电报,所以炮艇不得不继续在风浪之中等候着。 ‘赤诚’号舰长板元八郎太少佐站在舰桥上面,脸色冷峻。 在暴雨来临之前,从大同江上游就不断的飘下来大量帝国士兵的尸体,这说明平壤战役已经开始,也说明在激烈的战斗里面,帝国军队损失惨重。 此时,在‘赤诚’号上面一片悲戚,甚至很多的士兵跑过来请愿,要求把炮艇开进平壤城外,轰击清军城池。 然而,板元八郎太均是大声的叱喝退这些一心报国的帝国士兵,因为他知道和大清北洋水师的大决战可能就要爆发,每一艘舰船,每一口炮管,都是极其珍贵的。 正如伊东司令说的那样,海战是帝国打垮清国的先决条件,打不垮北洋水师,陆军就是取得再大再完美的胜利,也都只不过是镜花水月,空中楼阁而已。 在暴雨之中,板元八郎太少佐掏出怀表,就着隐约的亮色看了一眼。 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五十三分。 “这种大雨,就算是有电报也送不过来了;而且既然帝国陆军正在攻击平壤,那么平壤清军的求救电报就应该已经发回大清,那么北洋水师这几天就应该护送清军去安东登陆吧。” 板元八郎太扭头对身边的航海长佐藤铁太郎大尉下达命令:“即刻启航返回草岛,将这一重要情报报告给伊东司令。” “呜呜——” 在暴雨之中,‘赤诚’号鸣着沉闷的汽笛,随即起航,朝着大同江出海口游弋而去。 ------------ 第二百零七章 平壤夜溃 在头顶雷声隆隆的时候,雨棚子里也是炮声隆隆。 何长缨把徐如按在毯子上面,架着长腿儿一连打了三炮,直把徐如轰成一滩软泥,才畅美的搂着滑软无骨不着片缕的徐如,一只大手盖在她的胸间,躺在毯子里抽事后烟。 “咔嚓――” 头顶松林之上暴雨倾盆,不时电闪雷鸣;还好经过林冠的减震,淅淅沥沥滴在棚顶上面的雨水已经没有了势能,沿着针叶的坡度,缓缓流淌。 在微微的烟头红光里面,徐如软绵绵的趴在何长缨的怀里,肌肤上面挂满了汗珠,腿间泥泞的一塌糊涂。 这个男人,以后就是自己的男人,自己的依靠了。 在茫茫人海之中,茹儿再也不是孤孤单单无依无靠的一个人了。 妈妈您在天之灵看到了么? 徐如的脸儿紧紧的贴着何长缨赤~裸的胸膛,心儿半是酸楚,半是甜蜜。 不知不觉,泪水就流了下来。 “漏雨了?” 何长缨纳闷的摸了一把自己的胸膛,又摸了一把徐如的脸蛋儿,柔声说道:“哭了?放心,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说这话的时候,何长缨感觉怪怪的,在自己那个时代,说这句话的一般都是花丛浪子骗了女人的身子以后,说的忽悠话儿。 “嗯。” 徐如满足的轻哼一声,趴在何长缨的怀里,闭着俏眼,慢慢睡去。 何长缨拿起一边放着的怀表,就着烟头的红光打开表盖。 时间已经是夜晚七点三十,离历史上的平壤大溃退,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这个大清国啊!” 何长缨长叹一声:“就活该被埋――” “咔嚓――” 高空一道雷霆,把何长缨的话语淹没。 直隶,永定河。 河水汩汩,头顶月色皎洁,星汉灿烂。 在一艘精致的画舫上面,李经方,张士珩,盛怀宣三人,在星空下对酌。 “真没有想到在中和城诸军居然如此不堪,连丰升阿都遭了毒手不说,现在整个平壤城都被日军围住了。” 一直到现在,张士珩才有机会把平壤这些天的事情告知李经方,听了李经方暗呼好险。 幸亏自己听了何长缨的劝告,把洞仙岭这个大桃子摘了就回来,以后无论朝鲜战事再如何的糜烂,板子也打不到自己的头上来了。 “朝廷的五千援军今儿刚到大连湾,等装了刘盛休部,估计明天才能到达安东,然后跨江去平壤,里里外外至少得十来天的时间。“ 盛怀宣滋溜了一口小酒儿说道:“今早叶志超来电抱怨,说在江左,北城井砚山已经打了起来,战事尤为激烈,南城也出现了大股的日军,围城日军恐怕不下三万余人;城内军械炮弹奇缺,因为防备后路又在肃州,安州,义州放着大量的军马,整个平壤城不足万人。这仗不好打啊!” “安之这家伙看事儿真准,而且在顺安驿又端了日军一个骑兵中队;虽然现在跳出了平壤城,可任谁都没话说。” 张士珩一脸的服气:“那本《呐喊》现在都让他成了咱清国青年的指路导师了,连我家毛头小子手里都有一本,天天嚷着要拜师。” “出来也好,万一――,对他的声誉多少有些影响。” 李经方没有说万一什么,可是在座几人都心知肚明,一时间心情都不禁沉重起来。 “这仗万一――,那对北洋众将――” 盛怀宣的话儿说的半半截截,可是大家也都听得明白。 画舫里顿时就静了下来,只有流水汩汩和附近运俘船只上面士兵们的大声说笑,在夜空里远远的飘荡开来。 夜晚八点整,在暴风骤雨中,平壤城西七星门,静海门大开,仁字军,芦榆防军首先蜂拥出城,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冒着暴雨朝着义州大道和甑山大道涌去。 同时江左三堡的毅军,盛军,也偷偷的潜出重堡,顺着动荡的船桥渡江,然后和南城堡垒里面的清军一起退入朱雀门,顺西城出城。 步兵第十八联队联队长佐藤正大佐,此时站在义州大道的一座小山坡上,看着下面乱糟糟纷纷攘攘的清军队伍,嘴角露出一丝狰狞的冷笑。 “射击!” 随着佐藤正的一声大吼,坡地两边万枪齐鸣,顿时把坡下大道里面的清军给打傻了。 “有埋伏,有埋伏!” 所有的清军无不骇然变色,纷纷丢下手里的枪支行军锅被子粮食布囊,撒丫子的顺着大道,冒着枪林弹雨拼命的奔逃。 “命令各部开始攻击,记住不得擅自截留清军,防止他们退回城内顽抗,等后我下一步的收拢命令。” 津野道贯此时也站在一座山坡之上,望着下面大道上隐隐绰绰的黑影,耳朵畔听到在雷霆暴雨里,从北方传来的隐约枪鸣,随即下达了攻击命令。 “义州大道那里有伏兵,走甑山大道,走甑山大道!” 在义州大道枪声爆响的时候,正在出七星,静海城门的清军无不哗然,纷纷调转方向,准备走甑山大道。 结果还没走几步,甑山大道那边也是枪声大起。 “军门,怎么办?” 在撤退之前,叶志超特意把他原来的勤务兵王士珍叫道身前伺候,此时王士珍惊惶的左顾右望,不知该如何选择。 “走义州大道,娘地,我就不信这个邪气,难不成今儿真要交代在这里!” 叶志超一脸的凶狠,抬脚首先朝着义州方向大步摸索而去。 在大同江,在平壤城,在这个雨夜,注定是大清帝国乃至中华民族,千百年永远难以遗忘抹灭的一个大伤痕。 九千余大清帝国北洋精锐陆军,一枪不发丢盔弃甲的狼狈逃离平壤城。 从此,华夏国失去了它最后一个藩国,向整个丛林世界的凶恶野兽们露出了它庞大而虚弱的实质,成为群狼争抢的口食。 磅礴的暴雨在后半夜终于慢慢收住了雨势,变得淅淅沥沥,随即又被北方卷过的狂风刮走,露出洁净的星空。 在平壤城外日军已经改变了攻击方式,扎住了义州,甑山大道的袋口子,开始清除残余清军。 就如同猫捉老鼠的游戏,大批躲藏不及的清军被日军分割缴获,而一些不甘当俘虏的清军则在逃亡之中被日军纷纷举枪残酷射杀。 渐渐的天色就明了起来,东边的天空露出一线鱼肚白,空气分外的清爽洁净。 而此时,在西边的大海之上,两队舰队正轻盈的掠过碧波,朝着大东沟驶去。 何长缨整理好衣服,打开别死了的雨棚门户,一阵清冽的空气扑面而来,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一轮红日跳出地平线,如同一枚诱人的大蛋黄 新的一天终于来临了。 要努力啊! ------------ 第二百零八章 大水漫江 “营长起来了。” 鲁招妹和小六子一脸的猥琐诡笑,就想从何长缨的肘下钻进雨棚。 “别胡闹,走去看看去。” 何长缨阻止了这两个家伙的无聊举动,就朝着林外走去。 经过大半夜的暴雨,不仅地面泥泞难行,就连大同江的水都涨了起来,一直漫到离江岸近一里远的松林边。 吴威扬,沈兆翱几人都站在水边,望着茫茫江水说话,看到何长缨神清气爽的走过来,几人都是相互古怪的对视一眼,又立即把目光移开。 “大家都在啊,起得挺早的么?” 何长缨笑着走了过去。 “呵呵――” “营长,是不是告诉士兵今早窝头减半,不然到了晚上就没有军粮了。” 沈兆翱刚鬼里鬼气的笑了一声,就被吴威扬把话岔了过去。 “不用,让战士们吃饱点,今天中午十二点突袭日军炮兵阵地。” “啊?” 包括满脸贱笑的沈兆翱都止住了笑容,吃惊的望着何长缨。 “昨夜是平壤诸军最后的撤退时机,叶志超一直就想跑,不可能不抓住。” 何长缨见众将都露出不信之色,幽幽的说道:“很多事情就像打牌,你打出这张牌的时候,高明的牌手就能猜出你手里其他的牌。” 郝天胜不服气的说道:“那营长你说说平壤这副牌。” “昨天明阳带来的侦查情报是,牡丹台上面已经插上了日军的膏药旗,也就是整个北部防线已经完全溃烂,在牡丹台上日军架上火炮就能轻松覆盖整个平壤城;在叶志超这些将领心中,绝对会对守卫平壤充满了绝望,那么昨夜他们不趁着雨夜逃跑,更待何时?” 彭千宴有些不确信的说道:“就算营长你说的有理,可这也太神了吧?” “是不是不久就能见分晓;” 何长缨掏出怀表,现在是六点四十,对身边众将说道:“让士兵们开始准备,假如大岛部过大同江而没有遭到攻击,那么显然整个平壤城就已经被日军占领。” “如果这样,怎么打?” 沈兆翱提出异议:“真的这样到了十二点估计第九旅团都过江了,这边最多在船桥留十几名守桥士兵。” “这么大的江水,再加上路面泥泞,他们的大炮过不去;而且大岛义昌急着让步兵,骑兵过去是追击清军,炮兵着急过去能有什么用?” 何长缨笑着对郝天胜说道:“你不是炮科的么,把两连的炮兵暂时都集中起来,给我轰击平壤城。” 大同江北,平壤城。 9月16日拂晓,立见尚文率领朔宁支队,佐藤正率元山支队,自玄武门进入平壤牙城。 随即开始逐屋清查。 上午七时,野难道贯率第五师团本部自静海门进入平壤城,划分各部驻区,在平壤城头上竖立起膏药旗。 直到八点时分,江左的第九旅团才又惊又喜的发现平壤城墙上的帝国旗帜,连忙派军队小心翼翼的进攻船桥三堡。 却发现里面除了横七竖八遗留的清军尸体,早已空无一人。 看着在前一天帝国军队数次冲击,牺牲数百性命都不能拿下的船桥三堡,无数的日军一边大吼一边落泪。 帝国,终于胜利了! 不久,大岛义昌淌着齐膝深的江水,来到船桥里,登上了右堡堡顶,望着对面的太阳旗,又是欣喜,又是羞臊。 “将军,何时过江?” 站在大岛义昌身边的冈外史望着茫茫江水问道。 “现在水流太急,不如等等;而且江水没岸,地上湿滑泥泞,火炮恐怕不好移动。” 看着江面上被江水高高拱起,不断晃动的船桥,小松崎力熊大佐稳妥的提议。 “十点整,步兵,骑兵先行渡过大同江,看津野将军那里如何调派,追击溃逃清军;炮兵暂时集中到栽松院坡地,等到江水退去。” 大岛义昌飞快的下达了命令,然后走到重堡南垛口,对着下面无数站在水里的第九旅团的士兵们大吼道:“帝国的士兵们,正是你们勇猛的战斗,吓垮了无能的清军,为胜利欢呼吧!天皇万岁,我大东洋万岁!” “天皇万岁,大东洋万岁!” 下面的日军纷纷举枪振臂高呼起来。 平壤城,提督府。 在城外淋了一夜雨水追了一夜清军,又饥又累的日军在确定平壤城里面已经没有一个清兵以后,纷纷开始烧火做饭。 从提督府库房里面搬出来一袋袋的精细白面大米,让这些饿了半个月的日军纷纷大吼大嚷,来发泄心里面的兴奋。 “仓库里面现存有炮弹三百一十二发,子弹大约二十万发,行军帐篷三百顶,军用锅五十一口,各种粗细杂粮四千七百石,――” 福岛安汇报道‘各种粗细杂粮四千七百石’的时候,他的声音都有些抖。 整整接近五十万斤的粮食啊!足够大军饱饱的吃上一个月了。 再也不用饿肚子,喝稀粥了。 “――,金砖四十三公斤,金锭五十三公斤,银锭五百四十公斤,以及火药、信管、纸币和其他物资还没有完全统计出来;在城墙,苍光山,缴获大小口径的完好克虏伯火炮二十一门,格林炮一门,大清自制火炮十二门,仿制格林炮一门;” “嗡――” 提督大堂里众日军将佐议论纷纷,每个人脸上都是骄傲的微笑。 “在城外,缴获军用锅三百零三口,行军帐篷七百九十二顶,步骑连发枪五百五十支,后膛单发枪一千七百六十九支,应该还有很多遗落在义州,甑山大道,士兵们还没有开始沿路收集。” 津野道贯满意的点点头,这半个月的豪赌,终于是胜了。 不然自己将是帝国的千古罪人! “诸君辛苦了!” 津野道贯朝着大堂内的众将佐们深深的鞠了一躬。 第三师团第十八联队的联队长佐藤正大佐,踌躇满志的说道:“将军,等士兵们吃饱了饭,我部就可以直接发兵肃州,然后众兵包围安州;这么大的雨,大清河水暴涨,清军逃不走!” “不需要了,既然帝国的作战目的已经达到,就让他们走吧。” 看到众将不解的眼神,津野道贯笑着说道:“帝国士兵的体力已经到达了极限,这是不争的事实;肃州,安州还有着大量的清军部队,帝国军队疲劳泥泞的跋涉过去,很容易被他们以逸待劳的攻击;既然已经大胜,就不需要再进行没有把握的冒险。” “可是――” “报告,大本营来电;天皇陛下,伊藤首相,栖川炽仁亲王,大山岩伯爵,联名具电。” 佐藤正的话被门外的声音打断,电报局的宇野节大尉匆匆的走了进来。 “哗!” 满屋子的将佐都笔直的站立起来,‘啪’的一声立正,人人都是一脸的兴奋。 “念!” 津野道贯大声的命令道。 福岛安接过电报,用激昂的声音念到:“津野将军,闻之你部已攻陷平壤,实乃帝国之幸,为帝国贺,为诸将贺!” “天皇万岁!” 满屋的将佐们齐声大吼。 ------------ 第二百零九章 安州城 接着福岛安开始念第二封电报。 “大山岩伯爵,参谋次长川上操六中将电:恭贺诸君大胜,此乃我帝国千百年对外扩张未有之胜事,诸君乃我陆军之楷模,注定为万世铭记;另,既得平壤,暂不宜妄动,静待山县伯爵领第三师团会师,徐徐图谋之。” “嗨!” 包括刚才不服气的佐藤正,现在都没话可说了。 “陆奥外相电:祝贺诸君大捷,一举奠定我帝国主导朝鲜半岛政局之坚实基础,诸君功勋将为帝国臣民万世永记;另,援朝军营官何长缨是否俘虏?――” 福岛安皱了一下眉头,眼睛扫了一眼后面的内容,不禁露出骇然之色。 听到何长缨这个名字,一屋子兴奋狂热踌躇满志的日军将佐们都是脸色一变,无不羞愧的满脸血红。 这个何长缨,还有洞仙岭战役,简直就是征清第一军朝鲜军团的耻辱,就是再大的胜利,也无法抹去这一团刺目的污点。 而且更让人愤怒的是,从俘虏嘴里所知,这个何长缨和他的援朝军,居然几天前就逃跑了? 真是一头狡猾的小狐狸! “――如有擒获,宜善待之;如无,尽力生擒,我皇陛下有意恩见之。” 随着福岛安带着怪异的腔调念完,所有的日军将佐们都露出一副匪夷所思的神情。 什么时候,这个小小的清朝营官居然能有如此大的影响力了,连天皇陛下都知晓了他的名字? 并且还有意恩见。 这是怎样一种难以想象的事情! “报告――” 负责清点审问俘虏的落合兼知大尉,匆匆走进来汇报清理结果。 “报告将军,迄今为止,我部查得昨夜共击毙清军1589人,俘虏683人,其中轻重伤员119人;昨夜伏击清军,我部轻重伤员16人,阵亡3人。” 这个数字基本能让堂内众将满意,可是却怎么也驱散不走之前福岛安念的第三封电报所带来的震撼。 “另外,――” 落合兼知一脸凝重,不可思议的说道:“俘虏口供在前天14号中午,援朝军突袭顺安驿,全歼高桥一郎大尉部骑兵一中队。” “什么?” 满屋骇然,随即一片哗然。 “八嘎!” 佐藤正气的牙呲目裂的大吼道:“俘虏在哪里,这是造谣,造谣!” 说话间,佐藤正大步朝着堂外走去,所有第三师团混成旅团的军佐们也都是满脸惊骇的跟在佐藤正的后面,朝外涌去。 “上次一个加强大队,这次一个骑兵中队,加上舍人关上大岛本部的损失;只是一个小小的援朝军营,三场战役就吃下了帝国超过1500余的军力,而且两场都是全歼!占了帝国军队此次出击朝鲜损失的三分之二!” 津野道贯暴怒的咆哮着,感觉有一股子凉气从他的后脑勺串起,让他的心中直发寒。 这究竟怎样的一只军队,他们又是怎么做到的! 安州城。 经过一夜的拼死奔波,叶志超,卫汝贵,马玉昆,江自康等众将,终于在黎明前后赶到了安州城。 叶志超坐在大堂上喝着解乏的热茶,内心深处不禁暗暗的感激何长缨。 不是这小子提前端了顺安驿,昨夜对自己和这四五千路过顺安驿的清军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大灾难。 昨晚叶志超等人在暴雨中一路摸黑狂奔,先是路过顺安驿,在下半夜暴雨停驻时才抵达肃州城。 肃州城里面只有两营不到的军力,而且离平壤太近,叶志超和卫汝贵,马玉昆等众将,以及所有的溃军,都很明智的没有进城。 叶志超在城外给城内的守军下达了天明以后收拢后续甑山大道方向撤下来的清军,如无日军出现,后天清晨肃州全军撤退到安州的指令。 就在肃州守军惶然的眼神中,继续连夜逃到了肃州北三十五里的安州城。 此时已经是上午九点,安州城内集结了3000余平壤溃军,而且城外还在不断的涌进来。 整个安州城就如同一锅沸腾了的热粥,到处都是吵吵嚷嚷的要吃要喝要军服帐篷毯子行军锅的一片混乱。 不过有了安州城近4000的重兵防守,还是让叶志超的胆气为之一壮,一直惶惶的心思多少安定了很多。 至少这条老命算是保住了! “何游击在哪里?让他过来议事。” 叶志超现在是发自内心的佩服何长缨这个毛头小子,真是便宜沾尽却一点亏都不吃,这次平壤溃退不但跟他一点都扯不上关系,朝廷还得重奖他的顺安驿大捷。 真TM的是人才啊! 所以叶志超就很想把何长缨叫过来,听听他对现在的局势有什么高见。 一边陪着的盛军分统吕本元回答道:“何游击没有来安州城,不过他们过来了两个骑兵连和一连步兵,在西城扎营。” “何长缨呢?” 叶志超一愣,心想着这个时候这小子还要往哪里跑,又想闹什么幺蛾子? 吕本元摇摇头,望了卫汝贵一眼说道:“他们骑兵连那里集中了五六百匹骡马,还有一百多车的粮食物资。” 听了吕本元隐晦的话语,屋内众将均是目光一亮。 这次溃兵,不但伤亡惨重,而且粮食物资丢失一空,而且这还不是最要命的,反正大伙儿已经决定撤退大清,安州城里面的粮食虽虽然不多,可是省点吃还是完全够回去的路途上用。 关键的是枪支丢失严重,到此时溃退到安州的大军,三成以上的士兵都丢失了手里的步枪。 而援朝军手里至少有两千支步枪的储备,有了这两千支步枪装备队伍,大家就算是退回去,脸上也好看的多。 还有那些骡马,都是行走下面三百里崎岖驿道的好宝贝。 “他们这里谁主事?” 卫汝贵也是大喜。 吕本元也有些不太确定的回答道:“是一个叫林云瑜的连长,之前似乎是武备学堂的步队大队长。” 叶志超拿着毛笔很快就写了一道手令交给王士珍说道:“让援朝军让出七十大车粮食,三百匹骡马,让他们把之前运给平壤诸军的两千支步枪也吐出来;告诉那个连长,之后我会在中堂面前大力的保举何游击,还有这个林连长,全体援朝军将士。” 在叶志超看来,自己堂堂的一个大清提督,能屈尊给一个哨官写条子,就是给了他天大的脸子,至于让这个小连长过来面见自己,他叶志超既没有这个耐心,他林云瑜也受不起这个恩惠。 ------------ 第二百一十章 闯营 安州城,奉军营区。 平壤守军的大溃退,尤其是奉军高级将领的大批阵亡,让负责安州城奉军一营一哨的守备刘光彦,感到极其的惶惑不安。 在周中盛,马德草两人赶到安州城之后,无可是从的三人商议着经过一番梳理,不久就聚拢起来了一千二百余名奉军士兵。 除了原先安州城的那五百余奉军,其余六七百溃军无人不是浑身湿透,又冷又累又饥。 在平壤城北线战役后,唯一还活着的奉军高级将领聂桂林也下落不明,现在安州城里所有的奉军就以周中盛三人马首是瞻。 此时一千两百余奉军士兵,都眼巴巴的望着这三个新晋守备,指着他们拿出主意,好让大伙儿能先安顿下来,吃顿饱饭,喝完热汤。 最好再弄一顶行军帐篷,厚毛毯,能美美的睡上一觉,抚慰一下自己昨夜惊惧不堪的灵魂。 然而商量来商量去,刘光彦手里现在也是一穷二白,防营的粮食还是每月逢一,六,到盛军看守的库房去领,更别提毛毯行军帐篷这些紧俏物资。 “风景,怎么回事,粮食呢?” 刘光彦看到他的副手张风景带着一群士兵空手而归,心里不禁咯噔一跳,一脸的怒色。 “吕本元说军库交给叶军门了;我去求见叶军门,被他的戈什哈挡在门外,说叶军门和众总兵副将大人在议事,之后还要休息,让我明天再去。” 张风景一脸的无奈:“盛军,芦榆防军,仁字军,毅军,包括鸭蛋兵都在从军库里里面运粮食,可就是没有咱们的事儿!” “卧槽TM比叶志超,真是欺人太甚!” “走,去找这些王八蛋算账去!” 奉军士兵一听无不大怒,纷纷叫嚷着,一个个看着刘光彦这几个上官,等着他们开口带头去到叶志超那里讨说法。 “走,去说理去,不给就抢他孙子的!” 刘光彦气的大脸通红,就要带着士兵去闹事。 “你们这样,正好就中了有些人的算计。” 马德草幽幽的说道:“现在左军门杨副将杨游击战死,聂分统失踪,有些人巴不得咱们闹事,这样就能把守城不利上官陨死的罪责推到咱们的头上。” 马德草的话,如同一盆凉水泼在众人头上,所有的人都愣停了脚步,一脸的悲愤。 “那你说怎么办?” 刘光彦望着马德草吼道:“难道大伙儿就等着饿死,冻死?” 马德草望着西北方向说道:“去找援朝军,林云瑜他们想来不会见死不救。” 在刘光彦,周中盛,马德草三人的率领下,两百多名奉军士兵很快的就来到了援朝军的驻地营区。 远远的就看到,在营区外面黑压压的围了四五百号士兵,都在骂骂咧咧的嚷着什么。 而援朝军军营里面,一排排的步枪透过木栅栏伸了出来,直指营外的士兵。 “这是怎么回事?” 马德草三人看得都是面面相觑,感觉头皮直发炸。 “狗儿子,有种你朝老子开枪啊?你TM就朝老子这儿打,不打你是我孙子!一个屁都不是的芝麻小哨官,敢跟老子叫横,找死不是?” 只见在援朝军营门前,叶志超的亲兵头子叶世鹏,连蹦带跳的指着冷脸站在营门口的林云瑜叫骂着。 “叶世鹏你TM牛比是不,信不信老子一枪崩了你个孙子!” 在林云瑜的后面,得到消息的毛超气汹汹的跑过来,开口就骂。 “超哥,我不是骂你;这孙子太没眼力,叶军门亲手写的条子,这是多大的面儿,他倒好,居然敢不认账,真是吃多了猪油糊蒙了心!” 叶世鹏看到毛超,气势顿时就弱了很多,不过依然怒急指着林云瑜的吼着: “别说是你小子,就是你们营长何长缨,当年在肥西逛窑子挣花头,老子从来都没瘆——” “砰!” 一声枪响,吓得众人一惊,只见毛超一枪打在叶世鹏的脚边,骇得叶志鹏一张脸都白了起来。 “闭嘴,你TM找死!” 毛超怒瞪着叶世鹏:“不会说话,老子送你下去让阎王好好用油锅给你涮涮嘴!” “毛连长,回到你的防区。” 林云瑜看都不看身后的毛超一眼,望着营外的盛军,芦榆防军,和叶志超的亲兵戈什哈冷声命令道:“方大海,有擅自闯营者,格杀勿论!” “是!” 狙击排排长方大海一声狞笑,大吼道:“兄弟们都听到了没有。” “格杀勿论!” 负责营门的狙击排士兵们手里紧握着步枪,把枪手对着营门外的清军士兵,齐声大吼。 “好,好,我今天还不信这个邪了,有种你就打死老子!” 叶世鹏仗着是叶志超的族人,历来就跋扈惯了,现在被身后这么多双眼睛看着,顿时下不了台,咬着牙就要往援朝军营里面硬闯。 林云瑜面无表情的冷眼看着叶世鹏,高高的举起右手,右掌如刀般五指并立。 所有人的心顿时都悬了起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瞪着营门口。 看着前面营门内林云瑜那冷酷的眼神,叶世鹏是真的胆寒了,他知道自己假如敢闯,这个疯子说不定真敢下令开枪。 骑虎难下的叶世鹏,心里面一边大骂林云瑜这个‘神经病’,一边后悔死了强出头。 这本来都不管叶世鹏的事儿,只是他看不惯叶志超把事儿交给王士珍来办,看到王士珍吃瘪,叶世鹏就得意洋洋的强出头,要给他王士珍开开眼。 让王士珍知道他的威风煞气! 结果一头扎到一颗大钉子上,搞不好小命儿都得玩完。 然而事到临头容不得叶世鹏退缩,不然过不了半天,他就是整个安州城里面的大笑料,一辈子都得夹着尾巴做人。 正所谓人争一口气,佛争一口香! 叶世鹏心一横,眼睛一闭,就准备拼死冲过去。 腰间突然被一双大手,牢牢的抱了起来。 “世鹏老哥儿,这事儿现在咱们站着理,既然援朝军不听军门命令,咱们禀告上去,军门自有分处;切不可冒然闯营,让他们得了口实。” 叶世鹏在这一瞬间,后背全是冷汗,几乎都要瘫进王士珍的怀里。 他双腿微微哆嗦着站好,感激的看了王士珍一眼,装作这才明白的模样,指着林云瑜放声大笑起来。 笑声里都是止不住的颤音。 “哈哈——,好小子,够奸猾,可老子就不上你的当;走,回去禀告军门,说这个芝麻小哨官要翻天!” “走吧,没戏!” 看着叶世鹏带着黑压压的一大群士兵,骂骂咧咧的灰溜溜离开,马德草三人均是无语的相互对视了几眼。 都看出了彼此眼内的苦涩。 不禁都是心灰意冷。 连叶志超的条子都不行,他们三个没山没靠的家伙,又算得了什么呢? ------------ 第二百一十一章 空虚寂寞冷 “三位守备请留步。” 站在营门口的林云瑜突然开口说道:“既然来了,就请进营坐一坐。” 一丝亮光在众人心底泛起,马德草立即换上了一副笑脸走了过去:“林连长,好久不见,兄弟一切都好?” “你们撤下来多少人,需要什么?” 林云瑜没有时间跟马德草打太极,就直接开口问道。 有门! 众人心里都是大喜,马德草斟酌着说道:“目前撤下来了671人,后面应该陆续还有兄弟们过来;毯子,军用锅,行军帐篷,几乎全丢了,枪支少了153支;昨夜聂分统命令轻装上阵,到安州补充,结果现在聂分统失踪,大伙儿都成了没爹没娘的孩子,没人管。” 说到这里,马德草等人都有些脸红。 这场夜溃真是狼狈不堪,昨夜出城时,奉军还有900余军力的步骑,300余炮兵,可到现在才收拢了一半。 不知道昨晚会有多少的兄弟,惨死在日军的枪口下面! “这仗打得真憋屈,兄弟们也都在拼命,可是不但伤亡惨重,而且还被打的一退再退;杨游击背着左军门的尸体在撤退中也阵亡了,占领北城的日军退出以后,兄弟们摸黑找了一遍都没寻到;这仗打得,跟洞仙岭都不能比!” 周中盛一个鲁东大汉,说得自己都眼泪直冒。 “还有叶志超,故意不给我们粮食,就是想逼我们闹事,好把北线失守和左军门阵亡栽赃到我们头上;可是兄弟们哪一个不是在拿命在打!” 靖边亲军炮队的队官刘长明也在城头被炸死,帮办萧添瑞满眼怒火的吼着。 说话间,半数的奉军都已经变得眼泪八茬,含着一脸的怒火。 “毯子,军用锅,我给你们补齐,粮食给你们准备五天的口粮,足够你们回到义州;至于枪支弹药,你们既然回去就不需要配给你们了,我们还要用来打日军。” 这个结果,显然出乎奉军众人意料,均是大喜过望。 “你们还要打日军?” 刘光彦惊讶的问道。 林云瑜以着不可置疑的口气说道:“不然我们为什么要来朝鲜?” “嘶——” 奉军们均是倒吸一口凉气。 马德草似乎有所悟的试探问道:“何营长呢?” 林云瑜的目光望向南方,幽幽说道:“在平壤。” “平壤!” 周中盛失口惊呼。 所有的奉军顿时都惊呆了,个个都不禁睁大着眼睛抬头傻望着南部的天空。 三分震惊,四分佩服,还有两分愧色,一丝迷惘。 津门,直隶总督衙门。 “——倭人遽以三四万之众猛扑环攻,禆将率军苦战五昼夜,子尽粮绝,退出平壤;欲保存军力,先骄其兵,来日与倭夷争长短矣!” 张佩纶满脸苦涩的放下来之安州的电报,脑袋一片眩晕,现在感觉似乎还没有早醒。 这是做梦么? 昨儿清晨倭夷才开始进攻平壤,只一天的功夫,今儿大城就陷了,诸君都逃到了百里外的安州。 而且左宝贵居然战死了! 这些提督总兵,这上万的精兵,这快枪洋炮雄城大江,难道都是泥巴捏的摆设么? 什么时候,东洋这个弹丸小国,居然变得如此锐利了! 李鸿章默默的坐在太师椅上面,一脸的木然。 张佩纶这才惊恐的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中堂大人已经老了。 那老态龙钟的模样,那满脸的老年斑和如同老树瘿皮一般的皱纹。 中堂要是倒了,我以后靠谁去? 张佩纶的心似乎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死死的捏住,捏得他疼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签押房里静悄悄的,外面的院堂里也静悄悄的,似乎一切都凝固了下来。 时间在一点点的流走。 “中堂——” 张佩纶知道现在不是感叹伤魂的时候,强忍着内心的慌张说道:“安肃两州现在集中了上万大军,两城狭小,四周更无险地可凭;将士们缺食少粮,一旦被倭夷尾随包围,则是一场大灾难。” “让他们——,撤回来吧;京城——” 李鸿章苍老的声音里带满了憔悴和失望:“献俘,也该开始了吧?” “砰!” “砰!” “砰!”—— 随着礼炮的炸响,一群一脸晦色的日军在两排骑着高头大马的北塘骑兵的夹持下,缓缓走过天安楼门。 在偌大的广场上,密密麻麻的挤满了京师的百姓,人人都是一脸的兴奋。 此等长脸,扬威与外的盛事,真是自古未有也! 绝对值得自己炫耀好多年。 天安楼门之上。 光绪皇帝高高的站在城楼正中,那身明黄的亮色在阳光下灼灼生辉,让人不由心生敬仰畏惧之情。 这就是整个大清国,幅员万里江山,泱泱近四亿人口,这偌大帝国,独一无二的至高权力! “万岁!” 押送俘虏的骑兵们在总兵吴育仁的带领下,高呼‘万岁’。 “万岁,万岁!” 随即整个广场上的百姓们都是扯着嗓门高呼,如痴如狂。 站在门楼正中央,光绪看着下面那群黑军服黑帽子白裤子的日军俘虏,耳畔听着如山的高呼,一种极其玄妙美好的情绪,在胸间酝荡鼓动。 让他情难自抑。 这就是我的国,我的民,胆敢犯我大清者,无论万里,虽远必诛! 让这些洋人们知道知道,我大清百万雄师,其间敢战,善战的威武将军,简直如过江之鲫。 现在早已经不是先帝那个时代了。 你们有洋船,我们大清也有北洋水师,有纵横无敌的铁甲大舰。 你们都步枪,大炮,我们军械局的快利枪也是杀敌的锐器,我们也有自己制造的大炮,火药,子弹。 我泱泱大清国,又哪里比你们差一点! 光绪仰头望天。 列祖列宗在上,我爱新觉罗·载湉,清德宗光绪皇帝,向苍天发誓,一定要恢复当年康乾盛世,万国来朝的荣光。 一滴晶莹眼泪,从光绪皇帝的眼角滑落,顺着脸庞滴了下来。 “姐姐,皇帝哭了。” 站在后面台阶口,获得恩准‘偷看’的珍嫔和姐姐瑾嫔两人窃窃私语。 “嘘,妹妹你别乱说话。” 瑾嫔目光复杂的看着站在前面城楼上,万众瞩目的光绪皇帝。 今天假如不是妹妹的面子,自己也不会得到恩准来这里‘偷看’吧。 自从五年前进宫,皇帝宠幸自己的次数,两只手掌都数得过来。 就是妹妹,虽然很得皇帝的宠爱,可一次妹妹说露了嘴儿,这五年以来,除了第一年的新鲜劲儿,皇帝多要了她几次,这两年以来,往往两三个月才偶尔做一次。 其余的时候,更多的是游玩,下棋,说话而已。 可怜有谁能知道,自己和妹妹,在这个年仅二十一,十八岁的花容月貌的芳华,春锁庭院的空虚,寂寞,冷? ------------ 第二百一十二章 乔装 在天安楼右侧的贵宾观礼台,西洋各国的公使们都坐在特意搭建的彩棚里观看。 “虽然清军取得了一场小捷,不过其后听闻上万大军被几百日军突袭,击毙300余人,俘虏100余人,连一个二品的统领将军都被击毙了。” 英国公使欧格纳用身边众公使都能听得见的声音,微笑着说道:“现在日军大军包围平壤,还不知谁胜谁败;此时献俘,似乎太草率了些。” “何止是草率,我国津门领事李德阁下已经劝告了李鸿章,说此举极易招来日方的怒火,使和谈陷入困境,结果清国依然我行我素,恣意妄为。” 美国公使田贝带着一丝众人都听得出来的语气说道: “我国历来主张门户开放,利益共享,朝鲜李氏王朝却一直闭关锁国,视我们带来的先进文明如洪水猛兽;对于未来可能由东洋主导的朝鲜半岛,我很期待。” 德,法两国公使和瑞典,荷兰,等国的公使们一样,今天似乎准备当一个打酱油的存在。 都在纷纷议论一会儿献俘结束,大家会得到慷慨的清国皇帝什么赏赐,以及之后会到哪里设宴大吃一顿中华美食。 不然谁有兴趣来这里干坐。 “东洋这是在公然的违背国际公约,是侵略,无耻的侵略!” 俄国公使喀西尼手舞足蹈的愤怒的大声嚷着:“我们俄帝国绝对不允许这种强盗行径,肆无忌惮在东北亚出现!” 诸国公使们无不微微皱起眉头,对于这个悬距在欧洲北方,一直对欧洲大陆虎视眈眈的野蛮人的国度,欧洲文明诸国内心无不厌烦透了。 “可是据我所知,贵国在朝鲜的大使助理列夫男爵,可是在公众场合赞扬东洋军队的行为,说沙俄帝国很乐意看到这一局面。” 美国和沙俄本土距离遥远,之间隔着大西洋和太平洋,只有一块飞地阿拉斯加和沙俄的西伯利亚,隔着白令海峡相望。 所以田贝觉得自己完全不需要像欧洲公使们那样,忍着手痒,而不去扇一巴掌这头北极狗熊的胖脸。 “他说的不算数,只是个人的无知之见!” 果然,喀西尼被气得酒糟鼻通红,大胡子直抖。 他没法解释随着现在皇帝亚历山大三世病情严重,所以国内对外政策一时混乱,所以才有了现在列夫这个异端。 不然依着从前,早就把他赶回彼得堡了,还怎可能还让他在朝鲜丢人现眼? 安州城。 等到奉军领完物资离开,林云瑜对身边的李振华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这一波他还能顶的住,不过假如一会儿叶志超带着众多总兵大员冲过来算账,甚至直接给直隶总督府去电,这事儿还真难办。 这枪一旦打死打伤了人,虽然林云瑜不在乎自己的个人得失,可长远来讲对营长的负面影响绝对会不小。 跋扈。 这是最轻微的评价吧? “尽量不要死人,不然很容易引起紫禁城里面那个老巫婆的警觉。” 这是顺安驿分兵时,沈兆翱偷偷对他说的话。 这里面的道理,林云瑜岂能不明白,不然营长为什么要冒着凶险到平壤去寻找战机,不就是为不在安州城找一个借口,不落进有心人的口实? 援朝军不提前驻进安州,就不能收编后续那些溃退的清军。 可是提前入驻,援朝军的物资就得面临叶志超这些怯敌如鼠的家伙的窥图。 这是营长对自己的信任,也是自己的一个考验和责任! 得到林云瑜的命令,李振华不动声色的轻轻点头,拿起插在前营的红旗朝着城墙走去。 不久,一面红艳艳的红旗在安州城的西北角临风飘扬。 “红旗升起来了,走,告诉副连长去。” 在离安州城大约两里左右的一个小山坡上,两个穿着日军军服的援朝军骑兵趴在那里,一直望着西北方向的安州城墙,看到一面醒目的援朝军军旗在城墙升起,连忙退下了山坡,朝后跑去。 不久,一列五十余骑的日军骑兵,出现在这线山坡之上。 “排成两个冲击线,一律不得出声说话;如有反击,一律击毙!” 骑兵一连副连长段熊波此时的脸色白的吓人,感觉自己的心都在颤抖。 一旦泄露出去,这可是杀头的罪名! 他驱马走出马队,调转马头朝着马队里面的士兵一一看去,士兵们有激动,有惊惧,然而很好,他没有看到退缩。 “你的,日语地,叽里呱啦,你地明白?” 段雄波有些不放心的对顺安驿唯一一个活着的俘虏,西田治六命令道。 “嗨,嗨!” 西天治六虽然听不懂这个清国将军在说什么,不过在顺安驿,一个会日文的将军都交代他了,并且保证之后不会杀他。 西天治六也是半信半疑,可是他现在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下山!” 随着段熊波沙哑着嗓子的命令,马队开始小跑着冲下山坡,一边朝天乱射。 “倭夷来了,倭夷来了!” 正在城外陆续进城的平壤溃军,无不骇破了胆子,纷纷大嚷着朝城门口涌去。 而那些离城门远的溃军,都是哗然的朝着附近的山林子里面躲去。 “砰,砰,砰――” 城墙上密密麻麻的清军士兵,看着这一队只有四五十人的日军骑兵队伍,耀武扬威的在城外纵横,每个人的心都揪了起来。 难道肃州已经失守? 或者被日军围困了起来! “砰,砰,砰――” 城西南这支日军骑队,一路鸣枪,行进到距离安州城三百米的距离停了下来,和城墙上的清军对持着。 不久,一个日军跳下马,朝着安州城走来。 “这家伙想干什么?” 安州城墙上的士兵军弁都紧握着步枪,紧张的望着这个渐渐走近,一路叽里呱啦的日军。 西天治六心肝发抖,满头大汗的拿着一封那个会日文的清军军官提前写好的日文信,下马走向安州城。 嘴里面用日文来回的大嚷着:“别开枪,我滴,是送信滴干活!别开枪,我滴,是送信滴干活!――” “日军要送信过来,大家别开枪。” 随军撤退到安州城的闵泳骏大声的喊了起来:“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看看他们写的什么?” “什么倭夷骑兵来了!” 正领着一对亲兵,和一群总兵大员气势汹汹的前去援朝军驻营算账的叶志超,突然听到城外一片乱枪,心里面就是咯噔一跳,停住了步子。 跟在叶志超身后,一脸的得意洋洋的叶世鹏,也是脸色一变,吓得浑身一哆嗦。 我地老天爷啊,难道倭夷兵这么快就追来了? 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报――” 一个兵弁慌张的从城楼跑下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军门,一队倭夷的骑兵出现在城外。” 卫汝贵惊怒的问道:“有多少人?” “有五十余骑,啊――” 一听只有五十来骑日军,卫汝贵就气的一脚把这个兵弁踹翻在地,大吼着:“麻痹,就这点人也敢过来猖狂?吕本元,派一营骑队过去缴了他们!” ------------ 第一百一十三章 我们要报仇 “不可莽撞!” 叶志超听了唬的心肝一颤,连忙阻止道:“这安州城周围山高林密,万一城外藏有伏兵,一旦破城,你我就是插翅难飞!” “军门,倭夷送来的通牒;” 闵丙奭和闵泳骏匆匆走了过来,拿着一张写满日文的信纸说道:“让贵军必须立即撤出安州城,不然他们将在今天下午发动进攻。” 叶志超接过那张通牒,满篇的日文他也看不懂,扭头问吕本元:“安州驿有多少条渔船?” “启禀军门,驿站有八艘小渔船;不过昨夜安州雨水并不是很大,只是淹没石桥,大概深到大腿根处;估计下午河水就降下来了,可以直接徒步过河。” “既然河水只有大腿深,那现在也能涉水过河!” 听到吕本元这么说,叶志超就直接下达命令:“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全军带够粮食,立即渡河。” “援朝军那里怎么办;” 对那两千条毛瑟快枪,卫汝贵一直眼馋不已:“还有那骡马,一百车子的好东西?” 叶志超迟疑了一下说道:“车子骡马现在也没法过河,根本带不走;如果他们不知死活,打算安州城等何长缨,就不管他们,假如过河,正好让他们把枪背过去,咱们在河对岸再截下来。” 如果这些援朝军在安州城等何长缨,那么下午他们可能就要和攻城的日军开战,叶志超这时候强行夺取枪支,很容易会被别人抓住把柄。 而且他也不相信这些士兵敢不过河,留在安州和日军对打。 不久之后,整个安州城都动了起来,各路练军纷纷集结在大清河南岸。 众将军和他的亲兵们都乘船过河,而那些普通士兵则是手拉手的涉过几乎齐腰深的河水,朝北渡河。 其间不断有士兵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被卷进滚滚的洪流之中,随即消失不见。 林云瑜和李振华站在北城墙上,看到不断有士兵被卷入洪水之中,李振华脸色发白的低声说道:“咱们造孽可大了,这些士兵都不该死。” “都该死!” 林云瑜冷声说道:“作为逃兵,等待他的下场就应该是被枪决!你有同情这些逃兵的时间,不如下去多训练你的士兵,在杀伤敌人的同时,能让这些勇敢的士兵减少伤亡,这才是你的事情。” “向前,向前,向前——” 这时候,下面城池里响起了激昂的援朝军军歌声,那嘹亮澎湃的声音,不由得让人精神一振。 听到城内的歌声,站在河畔等待渡河的闵丙奭闵泳骏,不禁相互对视一眼,均是惊骇的听出了里面昂扬的斗志。 “监司,怎么办?” 想到何长缨还没走,闵泳骏就有些犹豫。 作为一个朝鲜人,如果还有斡旋的余地,闵泳骏当然不愿意到大清去仰人鼻息。 “咱们昨夜撤退,近千的士兵,只有这一百来人撤退到这里;这些人个个都是有着铁胆,而且忠心耿耿的好汉。” 闵丙奭的话让身边的这一百多名朝鲜军士兵,个个都骄傲的挺起了背,一脸的得意。 “既然咱们有如此雄兵,为什么还要去大清当乞丐!” 闵丙奭坚决的下令道:“全军暂不渡河,到上游五里的延业驿扎营。” 闵丙奭的决定让闵泳骏等人都是欣然接受,没事谁愿意离家千里,去外国去讨生活? 而且在上游延业驿,完全是可进可退,万一风向不对,随时都可以从上游的石桥渡河远循。 到了下午三点左右,除了奉军,援朝军,朝鲜军之外,其余各路的7000余清军都已渡过大清河,朝着博川城方向涌去。 此时安州城内一片狼藉,包括近两百匹的盛军,毅军,吉林练军的军马,也被完全的遗弃在城里。 援朝军随即全面接管安州城,收拢陆续而来的溃军,并且封锁大清河石桥,严禁任何人渡过。 大清河石桥边,不久就集中了一百多名陆续溃退下来的各路练军,吵吵嚷嚷的要过河。 毛超带着骑兵连冲过去,上去就是一阵马鞭,打服了之后,全部缴了枪械,押送进安州城待命。 下午三点时分,看到叶志超等部消失在河对岸,而援朝军开始封锁渡桥,马德草,周中盛,刘光彦三人商量了一个中午,最后一起来见林云瑜。 “你们怎么没有走?” 自从中午没有看到奉军离开安州城,林云瑜心中就充满了期待,现在看到他们三人领着一群奉军士兵走了过来,心里面已经乐开了花。 接近1300的军力,而且上官统统死绝,哪里还有这么好的事儿? 马德草开口问道:“林连长,何营长什么时候回来?” 林云瑜摇摇头说道:“我得到的命令就是在这里等。” “可日军就要攻城了。” 周中盛忧虑的说道:“为什么不撤到河对岸,在那里隔河而守?” 林云瑜望着周中盛没有说话。 “鬼子来攻城岂不更好,要不来朝鲜干什么,玩啊?” 毛超抽老实了那些士兵,兴冲冲的走了过来。 一缕愧色涌上周中盛的大脸,他眼睛闪烁的说道:“可叶军门传达中堂的命令,要求立即撤回义州城。” 这时候,方大海,陈志辉,戚有伟这些援朝军军官都走了过来,大家冷眼看着,都不做声。 “哪个敢走?” 毛超大眼乜斜着周中盛三人:“大清河桥都被我们封锁了,谁走的了!” 周中盛,马德草,刘光彦都是猛然变色,他们身后的奉军士兵们,也都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手里的步枪。 看到这种情况,附近的援朝军都涌了过来,个个恶狠狠的瞪着这些奉军。 场内的气氛陡然凝重起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你们可以走;不过从平壤退到安州,再从安州退到义州,估计以后你们还会退;我只希望有一天,你们能好好的想一想,作为一个军人,你们的职责是什么,是永远的溃逃下去?” 说完了这些,林云瑜说道:“你们走吧;毛超,你去渡桥传达命令,从现在开始不得拦截任何士兵,想走的,只管走!” “可是营长的命令是——” “现在我是这里的最高指挥,”林云瑜不容置疑的打断了毛超的话,“立即执行命令!” “是!” 毛超气愤的敬了一个礼,恶狠狠的望着马德草几个说道:“滚吧,算老子瞎了眼;呸!” 把一口粘痰,重重的吐在马德草的鞋子上。 听到毛超的话,周中盛被羞的老脸血红,一声不吭。 “兄弟,要是我死了,我家老娘就拜托给你了。” 马德草上去抱了周中盛一把。 “老周,你得回去,不然还不知道叶志超那些小人会怎么编排军门和咱们奉军;再说万一我们死了,奉军还得指望你们来振兴。” 刘光彦也走上去,一把狠狠的抱住了周中盛。 “你们?” 方大海有些看不明白。 “我们没有你们这么高尚,家里是独子的,成婚孩子没有成年的,共386人将会回去;剩下的875人会留在安州,和你们一样,等鬼子来;我们要报仇!” 刘光彦狠狠的说道。 “我们要报仇!” 萧添瑞眼睛里面冒着熊熊的火苗,大吼起来。 “我们要报仇!” 四周的奉军士兵也怒着大吼。 “我们要报仇!” 顿时,呐喊声响彻整个安州城。 ------------ 第二百一十四章 突袭栽松院 大同江左,援朝军南下分队潜伏营地。 松林里面静悄悄的,何长缨和一群半信半疑的援朝军军官坐在一起,闲聊等待。 “报告!” 侦察排副排长刘明阳一脸震惊的跑了过来:“日军在过船桥,平壤城墙上面竖起了日军军旗。” “卧槽,这些平壤守军真是一群猪;”郝天胜惊怒的大骂起来,“只一天,只一天啊!平壤就没了?” “继续观察,这么深的水流,他们的火炮绝对过不去。” 何长缨精神一振,不枉自己辛苦跑了这一两百里的山路。 “营长,你真神了!” 方大海服气的望着何长缨,敬仰之情简直比这滔滔的大同江水还要泛滥。 “呵呵,只要多思考,多动脑,你也能行;还是那句话,高明的牌手能轻易的看透迷雾背后的真实,天下之事,不外如此。” 接着,装完B的何长缨笑着对沈兆翱说道:“这场战役,由你们参谋部来制定。” “是!” 沈兆翱和彭千宴立正敬礼。 然后彭千宴笑嘻嘻的说道:“营长,我们只有两个人,可配不上参谋部这么大的名头。” “打了这场仗,回到安州,咱们就可以扩军了。” 何长缨的话,让众将大喜,纷纷大声的议论着美好的明天。 却不知道远在百里外的安州,林云瑜已经完全更改了何长缨的命令。 假如不是奉军主动留下来近900余人,还不知道到最后安州城能留住几条小鱼小虾米。 中午十一点时分,日军第九旅团大岛义昌部的步兵,骑兵,全军渡过大同江,从朱雀门进入平壤城。 而炮兵三大队,则是集中在栽松院驻营。 “呵呵,这个大岛义昌真是不记打啊!不过我喜欢。” 在船桥右堡附近的高粱林子里,何长缨弯腰蹲在及膝深的江水里,看着空荡荡全无一人的船桥堡桥头,不禁大喜过望。 “这仗都打到现在这种地步,谁能想到江这边还有军队。” 徐如蹲在何长缨的身边,望着何长缨,眼睛里闪烁着晶亮的光彩,一脸腼腆的欢喜。 “你别蹲这么低,小心伤口进水发炎了。” 何长缨关切的让徐如站高一点,不要让昨晚受伤流血的小妹妹见水了。 “啊,徐如你受伤啦?” 旁边的鲁招妹一听,就惊诧的望着徐如,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徐如伤在哪里。 ‘三扁不如一圆’? 鲁招妹突然开窍,眼睛就溜到了徐如的臀部,心想着难道昨夜营长真禽兽了徐如,把他的菊蕊给弄了? 徐如黝黑的小瓜子脸儿,顿时变得血红的都能滴出血来。 尤其是鲁招妹震惊的盯着自己的小屁股,大嘴巴张的都能塞进去一个大鹅蛋,直让徐如真想一头扎进江水里,一辈子不露头。 “瞎嚷嚷什么!” 何长缨偏头低声训斥着鲁招妹:“一个老爷们,耳朵这么灵光干什么,你当自己听墙角的女人啊?” “砰,砰――” 突然在栽松院方向枪声大作,战斗就突兀的猛然打响。 “侦察排,给我上!” 躲在不远处的高粱地里,刘明阳一声大吼,侦察排的二十三名战士纷纷站起来,淌着河水拼命的的朝着船桥扑去。 在头老岛的船桥码头上,用巨木高高的架着一挺格林炮,而此时居然没有一个日军在头老岛上防守。 侦察连的目标就是抢先夺下那挺格林炮,封锁船桥。 “一排,给我上,绝对不能让日军靠近重堡!” 一连一排排长元思凯大吼着一马当先,冲向栽松院的正北方向,准备提前切断日军的退路。 “走,上重堡顶上去看看。” 说这句话的时候,何长缨决定以后一定想法子训练出一群号兵,不然队伍间的沟通联动确实是一个大问题。 “营长,我想去打仗。” 鲁招妹可怜兮兮的望着何长缨求到。 何长缨偏头看去,只见身边的二十来名警卫队的士兵,都是眼巴巴的望着他。 “去吧,你们去支援元思凯;小心一点,子弹可不长――” “兄弟们,给我上!” 何长缨的话还没说完,一群警卫队的士兵就在鲁招妹的率领下,一溜烟淌着江水冲向栽松院。 “营长,我也想去放两枪。” 小六子眼馋的望着跑远了的警卫队,一脸的羡慕。 “去吧,红旗给我,你小子要――;――卧槽!” 何长缨话还没说完,小六子就蹦着把红旗塞给徐如,拔腿跑开。 “走,去重堡。” 何长缨无语的从徐如的小手里夺过红旗,扛在肩上。 栽松院,日军炮兵三大队炮兵阵地。 得到清军不战而逃的这个消息之后,等到旅团步骑兵渡过大同江,炮兵三大队的炮兵们顿时都松懈了下来。 唱歌,吹牛比,玩石头棋,一直到天近响午从平壤城内送过来了一袋袋雪白的大米,还有大块的马肉,所有的士兵都是欢呼着开始做饭,准备美美的大吃一顿。 于是做饭的做饭,熬汤的熬汤,栽松院炮兵阵地上到处都洋溢着歌声和笑容,等待着开饭。 不久,一口口大锅里的马肉都香喷喷的翻滚着熟了,蒸米饭的锅里也腾出了大股诱人的饭香,炮兵们都各自拿着饭碗,哈哈大笑的吼着‘天皇万岁’,准备开餐。 “给我打!” 就在此时,躲在栽松院左侧百五十米处的林云瑜一声令下,一连二连的四百余名援朝军士兵如同蛟龙出海一般的冲出高粱林,扑向日军阵地。 “冲呀!” “杀敌!” 援朝军战士们一边大吼奔跑,一边‘噼噼啪啪’的举枪朝着栽松院炮兵阵地打去。 “清军,清军!” 顿时,整个栽松院乱成一团,几乎被骇破胆子的日军炮兵,纷纷下意识的朝着自己的炮位跑去。 正在茅草屋子里呼呼大睡等开饭的永田龟,听到枪声和清军的大吼声,吓得心肝抖的都要完全炸裂开来。 ――哪里冒出来的清军,他们不知道平壤都实现了么? 还是另有诡计! 永田龟慌乱的一个翻身,‘啪’的一下,重重的摔趴在地上,鼻子被撞的鲜血直飙。 此时永田龟哪有心情顾及这些,晕头昏脑的爬起来冲出茅屋,却看到自己的傻比手下们居然都骇然的跑到炮位上去抱炸弹,摇大炮,顿时气的吐了一口淤血。 “猪猡,拿枪,拿枪!” 永田龟气的大吼大叫。 “拿枪射击,拿枪射击!” 听到大队长的怒吼,这些条件反射惯了的日军才明白过来自己错在哪里,又纷纷放下炮弹,大炮,转身去拿架附近在一起的步枪。 只这一会儿功夫,援朝军就已经冲了五六十米,手里的连发快枪打得日军成片倒下。 “砰,砰――” 一些跑的快的日军很快就拿到了村正步枪,开始慌乱还击,可是在援朝军泰山压顶般的绝对优势前,这种抵抗几乎可以完全忽略不记。 “退回平壤,撤退!” 永田龟满脸鲜血的大吼着,被注意到了的林云瑜看到,举手指向站在茅屋边的永田龟大高声的命令道: “打死他!” “砰砰砰――” 在这一瞬间,至少有三十支快枪指向永田龟,一阵枪声过后,永田龟的身上溅起一片血花,仰身毙命! ------------ 第二百一十五章 头老岛争夺战一 “永田队长死了!” “撤退,撤退!” “去平壤!” 日军炮兵们惊恐的看到这一幕,纷纷骇然的大嚷着朝北逃去,想通过江边船桥,逃到江对岸。 “射击!” 正好元思凯率领着一排迎头冲了过来,在日军惊惧的眼神里,援朝军战士们纷纷举枪射击,把尖啸的子弹黄蜂一般的射进日军的身体。 “砰砰砰――” 只是一个照面,就有七八个日军士兵被步枪放倒。 “有伏兵,有伏兵!” 在前有猛虎堵路,后有群狮子追击的情形下,剩下的日军一片惊叫着淌着江水,撒丫子的朝着两旁的高粱林子里钻去。 “一连东,二连西,其余部就近追击!” 紧跟在日军的溃军后面,连连放枪的林云瑜大声的命令道。 “杀呀!” 得到命令的援朝军,随即一分为二,朝着溃逃的日军追去。 “こうさん!こうさん!”――(降伏!) 一个被援朝军一脚踹倒的日军,惊惧的翻身高举双手,大叫着投降。 那个援朝军士兵一脚踩上了这个大叫的日军的肚子,把他牢牢的踩进江水里,就准备开枪射击。 “こうさん!こうさん!” 那个日军徒劳的扑腾在江水之中,一脸的绝望。 “住手!” 刚刚和徐如爬上堡顶的何长缨,大吼一声制止了那个士兵的举动,大声的对不远处追击日军的沈兆翱喊道:“沈参谋,喊缴枪不杀!” “营长,你可真是一会儿一个主意!” 下面在水里跑得气喘吁吁的沈兆翱,扯着嗓门发牢骚,同时嘴里面还是大吼起来:“こうさん!こうさん!” 听到这个声音的日军,在穷途末路之下,不少的都蹲在地上,举手投降。 站在堡顶上的何长缨,满意的笑了起来。 “嗒嗒嗒嗒嗒嗒嗒――” 这时候,江心头老岛上面的格林炮,突然猛烈的怒吼起来。 侦察排和江右驻岸日军间的战斗,随即打响。 大同江右,船桥畔。 平壤城外的江岸,经过了平安道历年驭使民夫加高,所以即使大水漫过了江左的田地,可北岸却是无虞。 此时已是中午时分,负责南城外部警戒的日军第十二联队三大队第十一中队的全体日军,正在江边烧火做饭。 “砰砰砰――” 突然对岸传来一片枪声,惊得众人纷纷站起来,惊疑不定的朝着南岸望去。 “队长,清军,清军!” 正站在江边船桥上,手里拿着一根尖锐的长竹竿扎江鱼的小分队长小原一明少尉,就惊恐的看到对岸的大水里面,奔跑着二十多个清军士兵,一边‘砰砰’的朝天放枪,一边大嚷着冲上船桥。 朝着这边猛扑而来。 “八嘎,就这几头清猪也值得你这么大叫?你的胆子呢!” 第十一中队中队长平田健吉大尉猛然听到大喊‘有清军’,也是唬了一大跳,震惊的抬头看去,就看到二十来个傻比清军正拿着步枪,飞蛾扑火般的冲上船桥,朝着江岸这面跑来。 平田健吉大尉惊喜的大骂了小原一明一声,然后大笑的吼到:“士兵们,送死的清猪来了,送他们进江喂鱼!” “哈哈,杀清猪,吃猪肉!” 江岸的日军纷纷大笑起来,一部分士兵懒洋洋的拿起架在一起的步枪,站在桥头等着这些傻比清军冲过来送死。 而一大半的日军直接都懒得站起来,一边忙着烧火做饭,一边笑呵呵的等着即将到来的好戏。 江上船桥上的一幕,立即也惊动了在城墙上警卫的日军,纷纷站在城墙上面大声的嘲笑着。 很快那群清军就冲到了江心头老岛,而小原一明更是色变的大喊道:“队长,对岸也在打枪,是炮兵阵地!” 包括平田健吉在内,所有的日军都是骇然变色,做饭的士兵连忙冲向枪架,要去拿自己的步枪,去对岸支援。 “队长,他们是要夺取岛上的那挺格林炮!” 一个日军看到那群清军到了头老岛,就不再继续冲锋了,而是纷纷跳进大水漫过的岛屿,朝着不远处的格林炮扑去,连忙惊声尖叫。 “清军是要夺取格林炮,封锁船桥,好让他们歼灭江左炮队!” 到这个时候,平田健吉才算是明白过来,羞愧的只想一头栽进大同江了事儿。 假如自己反应的快,而不是站在这里傻等,怎么可能让这群狡猾的清猪夺取格林炮! 而在对岸的栽松院方向,枪声响的更加的猛烈了,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帝国的炮兵正在和突袭他们的清军,做着殊死战斗! “冲锋,攻击!” 平田健吉大吼着命令手下的士兵,朝着江心岛扑去。 平壤城,叶志超提督府。 精美的瓷器,丰富的菜肴,一瓶瓶堆满桌子的上好美酒,还有几个战战兢兢的朝鲜美人儿在一边赔笑伺候着。 所有平壤军团的日军将佐们都齐聚一堂,大口的吃喝,大声的嬉笑,享受着胜利的荣耀。 “这些女人都是闵家送给平壤清军睡觉的女人,这些清猪昨晚只顾逃命,女人一个都不敢带走!” 津野道贯微笑着给身边的西洋军事观察家和战地记者解释,说明自己军队是文明的军队,不会做出那种强抢女人的事情。 “哟西,这朝鲜女人的小屁股真软!” 步兵第二十二联队联队长富冈三造中佐,趁着原来伺候叶志超的那个朝鲜大胸女人给他斟酒的空儿,大手狠狠的抓了一把她的屁股,惊得那个朝鲜女人花容失色,却是不敢吭一声。 “报告,江左方向传来枪声,有不明军力清军正在攻击对岸栽松院炮兵阵地,一队清军占据了头老岛,意图封锁大同江;平田健吉大尉正在组织攻击,试图夺回头老岛。!” 突然一个日军大尉冲进了大堂,大声的禀告起来。 “――” 整个大厅陡然变得死一般的寂静,众将佐们都吃惊的望着这个传信的大尉,以为自己听错了耳朵。 “八嘎!” 大岛义昌震怒的站了起来,对津野道贯说道:“将军,我立即去江左歼灭这些不知死活的清猪!” “头老岛有多少清军?” 津野道贯站起来冷声问那个大尉。 “大约二十来人,他们已经夺取了――” “八嘎,二十来人你们就惊惶成这样,你们丢尽了帝国的脸面!” 那个大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津野道贯怒声重重打断:““友安治延,你去桥头指挥;立即击溃头老岛清军,然后径直到江左,歼灭那部清军!” “嗨!” 日军步兵第十二联队联队长友安治延中佐站起来领命,然后对身边的军佐大吼道:“跟我走!” 随即,整个第十二联队的军佐们,都纷纷站起来大步的离开提督大堂,朝着门外冲去。 ------------ 第二百一十六章 头老岛争夺战二 津野道贯中将微笑着对身边的英国炮兵司主事蒲雷中校说道:“应该是之前被遗弃在南岸的小股清军,帝国士兵很快就能全歼这股流军,定然不会让其扰乱朝鲜百姓!” “津野将军,据我所知,在朝鲜无论皇室还是百姓,似乎都更加的信任清军;而且这次贵国是不请自来的入侵朝鲜,而大清军队却恰恰相反,是受到朝鲜政府的邀请而来的。” 沙俄远东军区司令部参谋官斯米尔诺夫中校,带着一丝讥讽,微笑着质问着津野道贯。 旁边的俄语通译林芳次郎中尉不禁变色,不知道该怎么翻译出来。 这个搅屎棍,真不知道陆军部是怎么想的,请这样一个令人厌恶的家伙过来观战? 看着通译林芳次郎中尉的脸色,津野道贯就知道话没好话。 “虽然如此,不过这支清军敢在如此不利的情况下,依然选择战斗,也是一支令人尊敬的队伍。” 蒲雷中校估计这头北极熊嘴里也吐不出来什么好话,就用英语岔开。 毕竟现在大英帝国和东洋小国还处于很友好的蜜月期,以后还希望他们能履行承诺,在东北亚抵御沙俄的南侵。 “假如诸位有兴趣,不妨到城楼上去观战我帝国勇士,如何英勇的歼灭这平壤城南的最后一支清军!” 听完英语通译的翻译,津野道贯笑着对大堂里的西洋各国的军事观察家们,和战地记者发出邀请。 “好。” “非常乐意。” 听到身边通译的翻译,各国的洋人们都纷纷点头,露出极其浓厚的兴趣。 那些战地记者更是连忙站起来,要去扛自己的吃放工具,准备一会儿多拍几张见证历史的照片。 不管怎么说,一支孤悬在江南的清军,不是赶紧的从上下游渡江北逃,而是以着必死的决心,勇猛的朝着日军发起自杀性的攻击。 这支军队就是一支值得让人尊敬的队伍。 对比着昨夜平壤清军的不战而逃,怎么能不让人心生好奇? 而且更是一篇非常难得的战地报道,名字就叫《扑向死亡的斯巴达克斯》。 多么的煽情! “诸君也跟我一起到城墙观战。” 津野道贯踌躇满志的命令手下的众将佐们。 “嗨!” 大堂里面的日军均是齐声大吼。 眼睛里面却都是无不含着不屑的笑意。 二十几个人就想封锁住大同江船桥,这些清军都疯了么? 简直就是在送死! “将军!” 第九旅团参谋长冈外史少佐的脑袋里,无意闪现出头老岛上的一副画面,突然就惊骇的大叫起来:“他们是要夺取头脑岛上面的那挺格林炮!” 昨天在牡丹台吃过格林炮这个大杀器的大亏的元山,朔宁支队的日军将领们,都是迥然变色。 “八嘎,一挺火炮能阻止帝国士兵们前进的步伐么?” 津野道贯大骂了冈外史一句。【零↑九△小↓說△網】 美国战地记者哈里斯笑着反驳道:“将军阁下,请不要小看我们美国出口的这种重机枪,到了城墙,想来可能会给大家带来很大的惊喜。” 旁边的蒲雷中校眼底露出一丝不屑,现在大英帝国的马克沁机枪在世界各地深受欢迎。 格林炮,这种垃圾武器。——已经落伍了! “是吗?” 津野道贯并不想得罪这个来自和帝国关系正好的美国的战地记者,笑着说道:“那一定要好好的见识见识。” 在头老岛的格林炮木台上面,侦察排副排长刘明阳站在格林炮的后面,左手握住枪托,右手紧紧的抓着转轮,目光死死的盯着从对岸冲过来的那一群日军。 他身边站着的几个侦察兵,手里面都抱着弹夹,准备随时更换子弹。 而二班班长罗明磊则是率领着剩下的战士,都匍匐在船桥上面和两边的浅水里,瞄准着叫嚷着凶狠扑过来的日军。 侦察排在成军之时,足足有4班49人。 先是4人留在津门,监控间谍沈传。 其后经过了洞仙岭驿道阻击日军第一大队突围的战斗,阵亡11人,重伤6人,这6人里面又有2人没有熬过来。 可谓损失惨重。 之后排长熊凯玉回津门,又带走了4人,其中一个班长,两个是副班长。 到现在侦察连只剩下了一半不到的23人,除了刘明阳自己,就只剩下一个二班班长罗明磊协助管理。 这一场封锁战之后,还不知道能有几人存活? “射击!” “砰砰砰——” 离头老岛还有两百多米远的距离,日军就开始举枪攻击,试图提前进行火力压制。 “瞄准了打!” 刘明阳赶紧摇摇头,驱散脑子里的杂念,把炮口微调,右手沉稳而匀速的开始转动格林炮的转轮。 “嗒嗒嗒嗒——” 顿时,格林炮喷出一道道火舌,射向船桥上面冲锋而来的日军。 “打!” 随着罗明磊一声大吼,十八支连发快枪几乎同时爆响,射向奔跑中的日军。 “啊——” 格林炮子弹巨大的动能,顿时把冲在最前面的四五个日军打得血肉四溅。 而且子弹在射中这些血肉之后,依然高速旋的轻易转贯穿,把后面的日军打得一片哭嚎。 “嗒嗒嗒嗒——” “换子弹!” 随着刘明阳一声大吼,身边的一个士兵忍着大手被烫出一片大水泡,扭曲着脸紧咬着牙关,麻溜的重新换了一弹夹的子弹。 “嗒嗒嗒——” 格林炮在刘明阳的手下随即再次匀速的怒吼起来,朝着后面的日军犁去。 一时间,在船桥上面血雨碎肉乱飞,打得日军节节后退。 “混蛋,混蛋!” 中队长平田健吉大尉气的大吼着怒骂,推开身前惊慌躲闪的士兵,朝前猛冲。 平田健吉大尉眼前突然一亮,视野顿时开阔了起来。 原来在他的前面,已经没有一个能站着的日军。 平田健吉大尉的身体随即颤抖起来,惊怒的看到,在他的前方近五十米长的船桥甲板上,淌满了一船桥鲜血淋漓残破不堪的士兵尸体! “混蛋,给我开枪还——” “嗒嗒嗒——” 一串格林炮子弹尖啸着射了过来,顿时把平田健吉打成一个马蜂窝,而那些带血的子弹随即从他的后背窜出,射向后面的日军。 轻松的把那六七个紧跟着平田健吉的日军,全部打死。 “队长阵亡了,队长阵亡了!” 平田健吉的死亡,彻底的压垮了第十一中队所有日军的心理防线,纷纷大喊着转身就朝着船桥北岸逃去。 留下了五十来具日军的尸体,鲜血纵横中,把那段船桥染成血红。 而那些重伤待毙的日军伤员,嘴里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嘶喊,则把这段船桥渲染的犹如修罗场般的鬼域。 津野道贯正好率领众将和西洋观察团走上大同门城楼,下方那溃退逃跑的日军,满船桥触目惊心的堆积尸体,让津野道贯的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 ------------ 第二百一十七章 头老岛争夺战三 在大同门上的东洋众将,还有西洋各国的来宾,看着江上船桥那段在阳光之下触目惊心的血色,似乎在风里都能闻到了鲜血的腥气。 不禁均是变色。 而几个战地记者,更是忙着聚焦摄影。 欧美洲大陆已经有些年头没有大战了,想来这些照片一定也勾起读者的兴趣,让他们掏出钞票买报纸。 看到战地记者们的这种做派,城墙上一群日军将佐的脸色,就更加的不好看了。 “哈哈――” 斯米尔诺夫中校放声大笑,望着哈里斯用英语赞道:“贵国的格林炮果然犀利不凡,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刚才在提督府,斯米尔诺夫中校的那句质问,东洋通译没有翻译,所以这家伙这次就直接用英语上了。 这只大狗熊! 哈里斯心中暗骂。 之前他只是站在国家的立场,为美国的出口武器正名,可没有一丝想要挑衅身边东洋军队的想法。 “如此狭窄笔直的船桥渡江道路,贵军只有正面几人才能进行有效射击,而且贵军的枪支是单发的步枪。” 于是哈里斯善意的提醒着脸色很不好看的津野道贯:“将军阁下,请诉我直言;如果不改变策略,只要那樽格林炮弹药充足而且不过热卡壳,贵军根本无法突破这道死亡火力线。” 说话间,在对面江左岸边,突然冲出来一群黑褂子黑帽子的日军,在树倒猢狲散的四散逃跑。 后面则是一群穿着红艳艳的清军军服的清军,在死命的追赶! 在追逃中间,不断有日军中枪倒进水中,也有日军高高的举着双手,向清军投降。 “八嘎!” 津野道贯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的,被扇得‘啪啪啪’的响,真是后悔死了登上这个城墙。 结果弄得现在狼狈不堪! “八嘎呀撸!” 一边站着的大岛义昌气的连蹦带跳,大吼着嚷道:“将军,请您下令,我立即带兵剿灭了这群清猪;我要把他们全部的丢进大同江喂鱼!” “砰,砰。” 这时,在城下船桥边传来两声枪响,是第十二联队联队长友安治延中佐暴怒的接连枪毙了两个日军中尉,然后大吼着指向头老岛,发动了第二轮进攻。 大同门楼的众人都停住了说话,屏着呼吸看去。 第十一中队的一等军曹盐田定七带着小分队里的九名士兵,把腰弯的低低的,心惊胆寒的沿着船桥前进。 用友安治延中佐的话来说,他们给皇军带来的耻辱,只能用他们自己的血来洗刷,要么全中队都死在船桥上,要么就是占领头老岛。 没有其它任何的选择! 汹涌的大同江水猛烈的摇晃着船桥,看着前方越来越接近的那一大片血红的尸体堆,盐田定七的心都几乎跳了出来。 后面的不知道,能不能夺取头老岛也不知道,可我知道我们这一小分队的士兵今天都的死在这里! 只是想一想,盐田定七的心都要碎了。 “冲锋!” 盐田定七的身后传来代理中队长波田重一少尉的大吼,盐田定七也一脸悲壮的大吼起来:“为了天皇!” “为了天皇!” 整个船桥上的第十一中队的150余名日军,均是一脸悲壮的大吼起来,一边弯腰加速奔跑,一边从侧翼对着头老岛上的那挺格林炮连连射击。 “准备!” 刘明阳大声的冷静命令,一直等到日军冲到那段修罗场的时候,才猛然大吼:“开火!” 同时右手如同磐石般的摇动格林炮的发射转轮。 “嗒嗒嗒――” “砰砰――” 格林炮和援朝军的毛瑟步枪同时打响,在最前面的一群日军身体上面炸成一片血雨。 盐田定七刚冲到那堆流满鲜血,淌满尸体的船桥路段时,脚下一滑一软,就狠狠的被摔趴在地上。 这时候,他听到耳边一片格林炮的怒鸣,眼前一片血色弥漫。 只是一个照面,盐田定七手下的九名士兵,就已经全部阵亡! “为了天皇,冲锋!” 后面的波田重一少尉继续死命的大吼着,一堆堆的日军冲进着段修罗场,被脚下的尸体绊的动摇西晃,接着随即被清军的枪弹无情的犁割掉生命。 “趴下还击!” 波田重一少尉一看这样根本不行,再冲下去自己这150人绝对也得全部交代在这里,连忙命令士兵趴在船桥上面射击。 “砰,砰――” 双方随即枪来枪往,隔着两百米的距离对射起来。 清军的格林炮是树立在稳定的岛屿上面的,就是趴在船桥上面的两边射击的清军,也是几乎感觉不到船桥的摇晃。 而趴在船桥中段的日军们,身下船桥不断的在江水里面猛烈晃荡,所以根本没法精准射击,打了半天也没打中一个清军。 “给我射击!” 可是还是很快的就把一个抱着弹夹的清军射进江水。 “好,给我打!” 波田重一少尉气急败坏的大吼着。 “啊――” 在刘明阳身边的一个士兵被一颗流弹射中,一声惨叫,栽进江水。 ”天皇万岁!“ 看到射死了一个清军,船桥上面的日军纷纷大吼起来。 不容易啊,打了这么久,死了近百名帝国士兵,终于打死了一个清军! “春生!” 刘明阳喊了一声没见答应,咬着牙盯着前方船桥的日军大吼着:“找死!” 然后刘明阳把枪头一压,‘嗒嗒嗒’的边射边抬,在船桥上木屑血肉纷飞间,随即犁出了一条长长的死亡线。 ”啊――“ 一群中弹的日军在船桥上面嘶鸣翻滚着,溅的到处都是鲜血烂肉断肠子,看到一边的日军都骇得几乎吓破了胆。 “命令炮兵轰击!” 站在大同门上,津野终于承认在密集的金属射流面前,只凭着士兵们的血肉和勇气,根本无济于事。 何长缨站在右堡顶端,满意的看着头老岛方向的战斗,似乎看到大同门楼上来了很多的人,举着望远镜看去,顿时高兴的大笑起来。 “哈哈,大岛义昌,老熟人了啊;徐如,把咱们的红旗举起来!” 随即,一展鲜艳的红旗在右堡顶端迎风飘扬。 ”那是什么?“ 津野道贯望着那面红旗,一脸的差异。 ”八嘎,是援朝军的旗帜,何长缨这只狡猾的狐狸,居然跑到了江左;这一次我一定要活扒了他的皮!“ 大岛义昌在洞仙岭舍人关见过援朝军的旗帜,此时气的几乎半死。 洞仙岭是一次,全歼了他的第一大队。 而这一次,居然想吃掉他的第三中队的炮兵! 这只清猪,直恨不得生吃了他! 听到何长缨这个名字,日军众将都是一脸的骇然,而且都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洞仙岭的第一大队近1300余军力,顺安驿的骑兵一中队200余军力,都是干脆利落的全歼。 难道这次该轮到炮兵三大队了? 步兵,骑兵,加上这次炮兵,也就是说帝国陆军的三大军种都要被他轮一遍。 假如让他得逞,那么只是援朝军,里里外外就消灭了帝国1人的军力,超过了平壤军团的十分之一强! ------------ 第二百一十八章 头老岛争夺战四 浦雷中校举起望远镜,看向对岸堡垒顶端,入眼是一张年轻的过分的面孔,嘴里面斜叼着一支卷烟,一脸的贱笑。 “这么年轻!” 浦雷不禁诧异的叫了起来。 听到浦雷的惊呼,城楼里的众人纷纷举起望远镜,望了过去。 “八嘎,就是这小子,何长缨!” 大岛义昌暴怒的看着这个叼着卷烟的家伙,大吼起来:“上次在洞仙岭,用手指对着我比枪的就是这个混蛋!” “这个就是天皇陛下要恩见的何长缨,并无什么出众之处啊?” 佐藤正大意之下,失口把明治也给卖了。 “贵国天皇想见这个清军军官?” 在佐藤正身边站着的意大利的战地记者查理,惊讶的问道。 “噗嗤――,这还不出众?” 斯米尔诺夫嘲笑着讥讽。 佐藤正的大脸猛地一白,暗恨自己多嘴,更恨这些从长崎出发时,就整天跟在他身边的死洋鬼子们。 让他天天憋屈的话都不能说个痛快! 津野道贯狠狠的瞪了佐藤正一眼,举起望远镜望去。 “茹茹,这么多的鬼子们看着咱们,不然咱们来亲个嘴儿,要不了多久就能传遍世界。” 何长缨一把抓着徐如软绵绵的小手,一脸的痞笑。 “哪个要给你亲嘴儿?一个大男人和另一个男人亲――,呃――,恶心死我了。” 徐如做出一副装模作样的夸张表情。 “嘶――” 法国东京领事馆军事武官巴斯蒂安上尉,倒吸一口凉气:“哇,真恶心,两个大清男人手拉手!” “蓬!” 哈里斯和德国军事观察家马克少校合作的,可能是人类史上第一张通过望远镜拍摄的照片赫然成型。 在后人的眼睛里,那是一张大大的照片,正中一个不大的小圆洞,圆洞里面两个穿着古老大清军队服饰的年轻男人,手拉着手。 其中左边那个身材娇小,令一只手拿着一根杆子的小个子男人,似乎正在对另一个男人撒娇。 模样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而且多年以后,哈里斯这个龌龊的家伙,给这张照片起了一个很欠揍的名字:《君王的友谊》。 津野道贯举着望远镜,在他的视线里,完全的忽视了‘手拉手’什么的这些无聊的事情。 这些细节,对于远东帝国间的争霸,没有任何实质的意义。 他在意的是这个叫何长缨的,给帝国军队带来一次又一次耻辱的大清将领的面目神情。 微黑的脸庞,身材一米七出头,虽然不太高,然而似乎很健壮。 此时,在阳光下面,露着一张痞笑的笑脸。 然而却并不猥琐,也没有自己见过的大清武将的粗俗市侩,笑容里带着丝丝阳光的味道,很轻松自在。 他此时似乎并不是正在指挥一场生死大战,而是在临江观水。 津野道贯的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赞叹,不愧是天皇陛下指名道姓要见的人。 果然有不凡之处。 “轰!” 正在此时,天地间一声巨吼,在平壤城南的甑山大道高地上面腾起一股黑烟,一颗矫正弹呼啸着划过长空,重重的砸进大同江中流。 溅起一道巨大的雪白水柱。 而在平壤城东南城角站着的一个炮兵,手里正拿着几面彩旗,上下舞动着做炮位矫正指示。 等了许久,日军的炮击正式开始。 “卧槽,日军要用炮轰刘明阳他们,这些家伙就这么自信自己的精准?” 一看到日军开炮,何长缨就急了,冲到右堡南边大吼起来:“郝天胜,郝天胜,谁让你追溃兵的?赶快把北岸的船桥给我轰了,不然大家全玩完!” “卧槽,只顾逮兔子了!” 正准备钻高粱林子的郝天胜,这才想起了自己的任务,偷偷的做了个鬼脸,大声的嚷道:“炮队的学员立即去栽松院,立即去栽松院,给我轰他娘!” “轰轰――” 在矫正弹试射之后,大约停了四五分钟,日军甑山大道炮兵阵地火炮齐鸣,把无数炮弹砸向头老岛。 “轰!” 纷飞的炮弹在格林炮炮台四周炸响,一个运气差到极点的援朝军士兵趴在船桥上,还被在前方船桥炸裂的弹片弹中脑袋,一声不吭的就此死去。 “这些日军傻比了么?” 刘明阳震惊的大吼着:“立即撤退,全部撤退回江左!” 喊完话,刘明阳就飞快的跳下格林炮台,淌水冲上船桥。 随即一群侦察兵们,发疯似的撒丫子朝着江左岸边跑去。 “哈哈,清猪逃跑了!” 一直趴在死尸堆里装死的盐田定七,看到清军放弃头老岛的格林炮,没命的朝着江对岸逃跑,兴奋的站起来大叫。 “咻――” 盐田定七突然听见耳畔一道尖啸,他茫然而心悸的抬头望天。 “轰!” 一枚榴散弹准确的落在他脚边的木船甲板上面,猛然爆裂。 “啊――” 盐田定七惊惧的睁大着眼睛,只来得及喊了半声,就被尖啸的弹片撕裂成一蓬碎肉。 而固定着船桥的铁链,也随即被这凶猛的炮弹直接炸断。 “八嘎,炮兵都是猪,都是猪!快撤,快撤!” 波田重一看到船桥居然被炮兵炸断了,气的直想吐血,慌忙的命令队伍赶快撤离险区。 可是显然已经迟了。 “啊――” 往回奔跑的日军纷纷被船桥巨大的甩力丢进大同江,在水里拼命挣扎着远远卷走,而最后那半截船桥如同鞭子一般,狠狠的砸上大同江右岸,碎木乱飞。 “呼呼――,卧槽,呼呼――,这些日军炮兵,真,真TM的实在啊!” “哈哈,笑死爹了!” “呼呼――,咱们累死累活才打死一半,呼呼――,剩下一半全让他们炸进大江喂鱼去了;老子是真的服气,真牛比!” “哈哈――” 侦察连的士兵因为逃的快,在江左船桥断裂动荡之前逃回了江岸,一个个惊魂未定的大口喘气坐在江水里,都是发自内心的赞扬着大东洋伟大的炮兵。 “卧槽,日军这是疯了么?他们把咱们炮兵要做的事儿都做了!” 何长缨吃惊的看着无数炮弹在头老岛四周炸响,而且有几枚炮弹准确的砸上了中央的船桥,把木船砸的四分无裂。 而那巨大的撞击力,直接把船桥的铁索给生生砸断,随即凶猛的江水冲击着两半截的船桥朝着两岸狠狠拍去。 侦察排刘明阳这家伙见机不对,已经提前把队伍撤了回来。 可那些傻比日军则是在船桥完全断裂之后,才想到逃跑,一群群的跟下饺子一样的落进滔滔江水之中,随即被滚滚的江水卷走。 而那些抱着船桥不敢跑的日军,则是被江水冲击的直接连着船桥被拍到堤岸,碎木断肢乱飞,惨不可言。 “卧槽,这也太惨了,我都不忍心看了!” 何长缨笑眯眯的放下望远镜,高兴的说着。 “营长,还轰不轰?” 负责炮火矫正的二连四排排长王冠集,气喘吁吁的跑到堡顶,震惊的看着大同江面,张嘴结舌的半天才痴痴的问着。 “轰,当然轰,给我轰――,卧槽,这些王八蛋怎么走了?” 何长缨郁闷的看到大同门楼上面此时已经空无一人,改口说道:“先休息半小时,再给我轰叶志超的提督府,把炮弹全部给我砸过去,给他们来点小惊喜。” ------------ 第二百一十九章 大岛义昌又吐了一口血 “营长,你这要求根本没法做到;除非你让我站在平壤城墙或者牡丹台上矫正。” 王冠集听了一脸的为难。 “得,我就随便说说,你去找沈参谋郝天胜,想轰哪儿就轰哪儿。” 何长缨并不在这件事上坚持,就朝着重堡下面走去,要去看这次的战果。 想来定然是非常不错的! 平壤城,大同门城楼。 在看到来自甑山高地的火炮,轰断了船桥的时候,大同门上的日军将佐们顿时都傻了眼。 这个柴田正孝打得也太实在了吧? 只是让你丢几枚榴散弹,毁了清军的格林炮而已,可没让你炸船桥呀。 你以为是清军要攻击平壤城,让你丫的炸毁船桥不让清军渡江啊?你这么一炸,对岸的清军肚子岂不都要笑得肚子疼! “哈哈哈――,贵军这仗,打的可是真经典啊,简直都可以写进我国军事学院的教材了!” 斯米尔诺夫中校放声大笑,这些日军的炮兵也是太搞笑了吧? 果然是两群低等猴子间的打架,就是拿着再先进的武器,也都是蠢比对傻蛋似的,乱的一塌糊涂! “柴田正孝你这头猪,我的炮兵三大队!” 大岛义昌气的‘哇’的一口,又吐了一口鲜血,浇了在下面大同门外执勤的日军一头一脸。 “团长!” “将军!” 边上的冈外史等人都是一脸的惊慌,这些天来,大岛将军几乎每天都要吐一口血,这也太频繁了! 站在城楼里的津野道贯中将,脸色铁青如墨汁。 这船桥一断,不说已经被卷入大同江水的第十一中队,就是对岸炮兵三大队也是注定了覆灭的结局。 只是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帝国就已经损失了近500人的军力,加上洞仙岭和顺安驿,这支小小的援朝军竟然已经吞下了帝国近2000人的军力。 而通过清军俘虏的交代,这支援朝军只不过近千兵力。 那么这个战果,是何等的惊人! “如果让这支队伍从容的成长起来?” 津野道贯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感觉不寒而栗:“一定要想方设法的把他们绞杀在摇篮之中!” “将军,这么急的江水,就算是乘船渡河追击,没有一个时辰根本过不去;而且对面清军的军力也是未知,此时不宜冒然渡江寻战。” 福岛安的意思很明显,用渡船过江明显是一种无济于事的行为,假如对岸的清军足够,甚至可能会吃掉渡江的小股日军。 从而给帝国带来更加严重的损失。 “是不是把栽松院的火炮炸掉?” 第九旅团的参谋长冈外史谨慎的提议道。 “没有必要再浪费帝国宝贵的炮弹;” 津野道贯想到刚才柴田正孝砸进大同江的那些炮弹,心疼的眼皮子就直跳,他冷冷的看了对岸一眼:“一群步兵就算能放响大炮,又能把炮弹砸到哪里去?” 说完话,津野道贯就黑着脸离开了大同门。 虽然这个小插曲改变不了帝国平壤大胜的事实,可这串不和谐的音符,还是那么的令人难堪。 大岛义昌这个一而再,再而三犯下大错的蠢货,不是因为陆军大胜不宜换将,,真想立刻换了这个大白痴。 就这么急着渡江来找援朝军报仇? 结果倒好,连自己的后巢都被援朝军在眼皮子底下给搅了。 真是太丢脸了。 羞辱啊! “何长缨,我一定要扒了你的皮!” 大岛义昌等到城楼上一片空荡,只有第九旅团的军佐们的时候,双目喷火的望着对岸那面红旗,疯狂的大吼。 冈外史,小松崎力雄,西岛助义,武田秀三,奥山义章等第九旅团的军佐们,都是满脸仇恨的望着对岸。 何长缨。 这个名字给他们第九旅团带来了太多的耻辱,只能用何长缨和全体援朝军的鲜血,才能洗刷的掉这些羞耻! 大同江左,栽松院。 在江水之中,横七竖八的泡着日军的尸体,把这一带的江水都染成淡淡的红色。 在栽松院的高处炮列旁边,蹲着二十多个日军俘虏,个个都是一脸的惊惧。 “营长,此役共击毙日军163人,俘虏37人,剩下大约有100左右的日军钻进高粱林子跑了;侦察排那边说大约一个中队的日军都沉江了,那么他们消灭的应该不下200人。” 吴威扬的脸上欣喜懊恼吃惊具有,一脸的复杂情绪。 “那是日军的炮兵兄弟们给力;”何长缨说了一句俏皮话,然后问道,“伤亡情况?” “一连阵亡7人,二连4人阵亡1名重伤,不过估计熬不过去;” 吴威扬的眼睛里闪出一丝遗憾:“侦察连阵亡2人,轻伤6人,当时刘明阳他们只顾阻击日军,王春生的尸体就顺江飘走了。” “让郝天胜开始炮击吧,之后毁掉火炮;战士们的尸体带回安州,一个小时候后全军撤退。” 何长缨眼底的悲色一闪而末,虽然战争总会死人,可是那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啊! 这该死的明治还有东洋的军国主义! “这些俘虏怎么办?” 吴威扬看着这些一个个都惊惧的低着脑袋,蹲在地上的日军俘虏,头直疼。 杀了不合适,带走太麻烦,还真不如之前在战斗中全部击毙省事。 “把他们绑在重堡顶部,不管他们。” “什么?” 一边的沈兆翱和吕顺成等人都是一脸的惊讶。 “人太多,既然带又带不走,杀了又不人道,那就放了算了。” 何长缨一脸神秘的微笑。 “那老子还费这么大的劲儿逮什么兔子,早知道都放他们跑不就结了?” 一边的鲁招妹气的一蹦三高,大声的嚷嚷着。 “鲁副队长,你想当谁的老子,想当爹滚回津门娶媳妇抱孩子去!” 何长缨狠狠的训斥的鲁招妹一声,然后对沈兆翱说道:“你让各连排的记录员把每个士兵的战功记录好,参加的战役,在其中所做的贡献,包括俘虏的日军,都要一一记录,回去一起算军功。” 然后何长缨望着鲁招妹说道:“你既然嫌麻烦,可以不抓俘虏,不过以后战功比别人少,别埋怨嚷嚷。” “我就是发句牢骚而已。” 鲁招妹低头躲到刘明阳的身后,小声的嘀咕。 “营长这么做,是想瓦解日军的斗志?不过效果应该不会太大,而且放回去等于又让日军多了37个士兵。” 沈兆翱也是不太同意何长缨的做法,委婉的提议。 “要我说全部打断双手,这样就不是问题了。” 鲁招妹躲在刘明阳的身后出主意。 “想要在未来和西洋各国博弈,首先就要给他们一个印象,咱们援朝军不是土著野人;不仅是一支善战勇敢无畏的队伍,更是一支讲究游戏规则的文明之师,仁义之师。” 然后何长缨的目光望向东方:“东洋有着近4000万的人口,想要完全征服他们,既要用枪炮大刀逼迫他们低头,也需要用玫瑰和橄榄枝来软化他们的意志。” ------------ 第二百二十章 炮击平壤 “要想彻底的奴役或者同化一个民族,只有打断他们的脊梁,摧毁他们的抵抗意志,不生反抗之心,才是真正的长远之道;” 何长缨笑呵呵的说道:“这些不是单纯的依靠暴力和血腥手段就能完成的,有时暴力反而会适得其反,使他们民族内部更加的凝聚;所以我们要学会运用刚柔并济的手腕,这样才能在将来完全的吞并掉他们,使其成为大中华共荣圈里面的一个种族。” 看到众人低头沉思,何长缨点起一支烟,当老师的的感觉真爽! “营长,你想的真遥远!” 彭千宴先是‘佩服’的称赞一句,然后好奇的问道:“玫瑰和橄榄枝又是什么东西?” “玫瑰是一种美丽的花朵,代表着纯洁的爱情;橄榄枝是橄榄树的枝叶,象征着友谊和和平。” 何长缨幽幽的说道。 在他的脑海里不禁泛出一张宜喜宜嗔的面容。 是那个天生丽质难自弃,怀着一颗明星梦,却不愿意沾染演艺圈里面的一丝污浊,骄傲自强的洛瑶。 还是和自己不过只有短短两面之缘,自己搂抱着她,发誓要驾着七彩祥云,来到她的身边的山县小曼? 听到玫瑰花代表爱情,周围众将都是露出一脸猥琐的淫~笑。 打炮就打炮呗,还纯洁的爱情,整得有多崇高似地。 有种营长你只谈恋爱不钻水帘洞,那才能算是这个‘纯洁的爱情’! 尤其是沈兆翱,似乎很不经意的偏头看了一眼戴着大眼镜的徐如。 营长的这个副官的脸蛋儿,这些天不知不觉的变得那是越来越白嫩了,身上军服的怪味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也全没了。 此时这个小副官正脸颊微红,厚镜片下面的大眼睛里全是亮晶晶的笑意,眨也不眨的望着营长。 看着沈兆翱就想放生大笑。 联想到昨夜暴雨两人睡在一个雨棚,今天徐如双腿走路就有点叉腿,沈兆翱心里面就笑的更欢了。 营长这忽悠人的大本事,一般人还真学不来啊! “各就位!” 炮列旁边传来郝天胜的大吼声,示意炮手们做好准备。 “不试射矫正弹了?” 何长缨惊奇的问道。 ――难道武备学堂炮队出来的学员,竟然如此的生猛! “甑山高地和牡丹台太远,打不过去,城楼上几乎都没有日军,不值得浪费炮弹;大伙儿微调了半天的炮口,大致应该是提督府的方向。” 沈兆翱笑着解释道:“反正是盲人摸象,就给他们一点惊喜,说不定就能炸翻一只大老鼠。” “放!” “轰――” 随着郝天胜的大吼,栽松院炮兵阵地一片狼烟,二十七门火炮轰然齐鸣,把炮弹呼啸着射向平壤城。 平壤城,提督府。 津野道贯刚率领众将回到提督府的院子,突然就听到南方猛然爆出一道巨大的轰鸣,随即头顶上一片‘咻,咻’的尖啸声在高空响彻,直奔提督府方向而来。 “炮击!” “卧倒!” 日军将佐们纷纷脸色大变,大嚷着一个个撅着屁股趴在地上不敢动弹。 “轰――” 无数爆鸣在提督府所在的内城地带爆响,似乎整个地面都在颤抖摇晃。 “八嘎!这些清猪居然连提前试射都不懂,这些猪――” “轰!” 炮兵少佐四宫信应的嘲笑话还没喊完,一枚炸弹就狠狠的砸进提督府右侧的签押房,巨大的爆响直接把那栋砖木结构的房子炸得稀烂。 里面几个师团的文职尉官,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叫喊,就被四溅的弹片撕成一堆碎肉。 院子里顿时狂风大作,碎石烟尘漫天。 “八嘎,可恶!” 佐藤正气的哇哇大叫,却老老实实的趴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八嘎,这些清猪!” 甑山大道高地,炮兵中佐柴田正孝看着栽松院方向腾起的炮烟,气的大跳,却因为太远的距离,而没有任何的办法。 自己刚才也是发了晕,为了在西洋列强军官面前展现自己炮火的犀利,一股脑的把炮弹砸了过去,结果居然把船桥给炸断了。 真是一个不可原谅的错误。 耻辱啊! “轰,轰――” 一枚枚的炮弹肆无忌惮的砸进平壤城,炸得整个城池都在簌簌的颤抖,城内外的日军都是一脸素手无策的惊恐,尤其是内城的日军一个个都把大岛义昌全家的女性轮了无数遍。 不是这个蠢货,援朝军怎么会有大炮轰击平壤? “哇!” 趴在地上的大岛义昌,又重重的吐了一口血,直接晕死过去。 真是太羞耻了! 整个炮击大约持续了二十五分钟的时间,才渐渐停歇下来。 其间援朝军把所有的炮弹都统统的轰了出去,援朝军炮队出身的士兵们,一个个都感觉简直爽毙了。 平时在武备学堂,平均一个月还放不了两小炮,何曾打过如此激爽的炮瘾! 何长缨和一群援朝军站在大同江边,远望着对岸的平壤城,只见其内腾起几道黑烟,想来是炮弹引燃了房屋,引起了大火。 何长缨放下望远镜,笑着说道:“完美!” “只是可惜了这些大炮。” 见识了火炮的威力,吴威扬有些舍不得丢了。 “没办法,别说火炮,咱们那三挺格林炮还不是因为笨重留在北岸。” 何长缨笑着说道:“况且在咱们下一段的作战中,主要是进行野外突袭战,又不是攻城略地,这种重武器很少能发挥作用。” 下午一时三十分,援朝军全军集合,沿着江南大道南进,消失在漫漫的高粱林之中。 “队长,这些清军想干什么;那信写的又是什么?” 日军炮兵第五中队的炮手伍长堤三树男,惊惧的看着下面远走的援朝军,一头的雾水。 “八嘎,这一定是清军的诡计!” 炮兵五中队的新任队长高桥重三上尉,本来以为这次就算不死,也定是凶多吉少,谁料到清军居然把他们绑在堡顶上就扬长而去了,此时也是一脸的迷糊。 而在远处的高粱林子里躲藏的日军溃兵,看到援朝军全军挥师南去,也终于壮大着胆子,慢慢的摸回船桥畔。 下午四点时分,日军炮兵三中队的溃兵和俘虏,共计146人,都被同样一脸震惊的对岸日军运回平壤城。 不久这封书信和俘虏里面的最高军官高桥重三中尉,都被送到津野道贯的面前。 而援朝军无条件释放所有日军俘虏的消息,也被西洋军事观察团的洋人们知晓,纷纷跑到了提督府观看。 那些战地记者更是架着笨重的照相盒子逮着高桥重三猛拍,拍的津野道贯和一群日军将佐无不在内心直骂娘。 “我来读!” 在沙俄远东军区司令部参谋官斯米尔诺夫中校的看来,‘礼貌’这个词语完全没有必要用在这些矮个子的黄皮猴子身上,直接一把从高桥重三中尉的手里夺过那封信,展开读了起来。 ------------ 第二百二十一章 津野道贯的对手 “津野。 被你们这些野心家阴谋家战争祸首蒙蔽了的东洋人民是无辜的,被愚昧而无知的狂热洗脑了的东洋士兵也是无辜的。 我们援朝军可以饶恕他们,却不会放过你们犯下的滔天罪恶。 伊藤,明治,山县,大山,西乡,当然还有你,陆奥,川上,桂太郎,桦山,伊东,这些小虾米。 都洗干脖子等着我。 我会把你们一一送上绞刑架! ――何长缨。” 斯米尔诺夫大声的用中文读了一遍,不禁放声大笑:“这个清军小营官有意思,够狂!不过我喜欢。” “混蛋,这家伙居然还懂中文!” 远远的站在一边的佐藤正大佐,虽然听不懂这些中文是什么意思,可是看着斯米尔诺夫得意的狂笑,心里面就猜到这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而旁边的几个日军通译,则是个个气的脸色血红。 这个大清的混蛋营官简直是太猖狂了,居然胆敢辱骂天皇陛下,他这是真的在找死么? “这位何将军的语言确实不太恭敬,作为一名绅士将军,不仅仅要在行为中谨守骑士规则,在语言上面也应该谦谦有礼。” 浦雷中校微微摇头叹息。 英语作为世界各国外交的第一语言,在场的大多数的日军将领都能听得懂,心里不禁暗暗腹诽:你丫的潜意词就是这个何长缨的行为,很遵守什么狗屁骑士规则么? “这位清军将领能在战后无条件的释放俘虏,就是在西方世界,也是十分罕见的。” 德国马克少校线条分明的英俊脸孔上,露出一丝难得的赞许和不可思议:“毫无疑问,他是一位怀有仁慈心的将军。” 津野道贯在旁边听着嘴唇直颤抖,好险像昏死过去的大岛义昌那样满嘴吐血。 这个何长缨真是大大地阴险,不过是释放了37个该死的胆小鬼,却赢得西方列强们的如此赞许。 早知道就应该提前下令,在江左就把这些给帝国带来耻辱的混蛋,全部都死啦死啦地枪毙! “报告,瑞兴府电报局转广岛大本营电。” 门外负责警戒的稻川直卫大尉,大声的禀告。 “让他进来。” 随着津野道贯的命令,一路风尘仆仆的一等军曹长岭喜一,慌忙快步走进大堂。 此时他满脸的惊惧,在心里面一个劲的叫苦,谁能料到津野将军居然如此的犀利,竟然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攻陷了平壤城。 日照大神保佑那个何长缨没有死在乱军之中,不然办砸了差事的自己只有以死谢天皇! “将军,广岛大本营伊藤伯爵陛下电。” “啪!” 所有的日军将佐都昂首挺胸,笔直挺立。 津野道贯心中微微一愣,按着时间来算,这封电报应该是15号之前发到瑞兴府的,而上午自己刚和大本营通电,似乎没有什么其他特别的命令啊? “宜速告知平壤津野将军,我皇陛下欲恩见何长缨。” 津野道贯在众将和西洋鬼子的注视下,一脸的凝重把信交给身边的福岛安. 又是这个何长缨,简直都是阴魂不散了! 津野道贯忍不住的眉毛直跳,脸颊连连抽动。 假如在之前,何长缨这个名字,给他的印象还只是一个在洞仙岭投机取巧的突袭帝国军队,侥幸取得一场小胜的一位清军低级将领的话。 在经过了顺安驿,还有中午的栽松院,这两场利落果决的让津野道贯也不禁心生赞叹的全歼。 即使没有这两封来自广岛的不同寻常的电报,津野道贯也不敢再小视这个还远远没有成长起来的对手。 对,就是‘对手’这两个字。 此时在津野道贯这个手握重兵的东洋陆军中将的眼里,已经把何长缨这个大清国的低级小营官,当做平等而危险的对手来看待! “在洞仙岭,平壤诸军安于守城内,这支援朝军敢独军南进百里,几乎用一对一的兵力伏击我帝国军队;狂妄的自信下,也显示了他们高超的战术设计本领和非凡的勇气,所以他们全歼了我第一大队!” 津野道贯目光如刀子一般的扫过大堂里面的众军佐。 而日军众将领都是一脸的怒气和羞耻。 “在帝国军队围困平壤之时,这支军队却突然北退,然后以着数倍的优势兵力,吃掉我顺安驿的骑兵中队。” 津野道贯的声音渐渐的大了起来:“当我们认为不堪一击的清军全部溃逃向北的时候,这支了不起的军队却再一次反其道而行,一路穿插横渡过大同江,在诸君你我上万精锐军力的眼皮子底下,硬生生的歼灭了我们的炮兵三大队;这是一支怎么样的队伍?这是一个何等了不起的,值得尊敬的敌人!” 津野道贯扯着嗓门在大堂里面咆哮着:“各位的骄傲自大都可以收起来了,相对于援朝军的胜利,你们目前一切自以为是的战术战果,都是一滩屎!不是因为你们强,而是平壤城里养的都是一群猪!” “他们就是一条潜伏在朝鲜山岭密林里面的毒蛇,时刻冷血的注视着帝国军队的一举一动,总在诸君露出破绽的时候,给予致命的一击!再不收起你们愚蠢的自大,一户兵卫,野泽荣作,吉田正一,高桥一郎,永田龟,――下一个,会是谁?” 满堂俱静,尤其是第九旅团的军佐们,一个个都深深底下了骄傲的头颅,羞得脸色血红。 冈外史更是暗呼好险,不是大岛将军养伤去了,此时少不得又要吐一口郁血。 而佐藤正和友安治延也是被羞得面红耳赤,狼狈不堪。 “正所谓‘兵者诡道也’,这个何长缨算是将它发挥的淋漓尽致了!”立见尚文赞叹的说道,“能有如此对手,此次‘征清’才算是不虚此行。” “这支队伍,必须尽快把他扼杀在萌芽之中,不能使其成长为将来帝国的大患!” 福岛安把电报交还给津野道贯,凝重的说道:“据闻在洞仙岭之后,清朝给何长缨连升三级,由协办守备升为游击;此次两场战役,一旦传播回去,清廷为了彰显映衬,激励清军,一定会再次重奖;也许不久之后,这支援朝军就会拥有成千上万的军马!” “何长缨在大清可能会升官发财,但是清廷不可能会让他直接掌握万人以上的部队;大清虽然要和帝国作战,然而更会防备他们的将领;就如之前的曾国藩,李鸿章,清廷还不都是左腾右倒的把他们的队伍一点点的拆散?” 旁边的冈外史插话道:“这支援朝军在未来的‘征清’战役之中,也许会给帝国军队带来很多不必要的困扰,却不可能从根本改变我帝国必胜的结局!” ------------ 第二百二十二章 绝顶高高手 “冈参谋此言大错;” 立见尚文第十师团的参谋长林太郎少佐,站出来反驳道:“这支援朝军现在只不过是千余军力,就给帝国照成如此巨大的损失;假如能指挥近万的军力,那么又会是怎么一种后果?” “林少佐过于夸大了援朝军的战力;在洞仙岭舍人关,我部曾经正面攻击过援朝军,虽然战力确实不俗,可我帝国精锐也并不差在哪里!” 冈外史望着津野道贯说道:“何长缨指挥着千人的队伍可以这么打,专寻帝国军队的软肋,奔波突袭;可是一支万人的大队伍,再想如此战斗,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津野道贯有些隐怒的问道:“冈外史,你的建议就是不管他们,任其发展?” “不是不管,而是要谨慎认真的理智对待,目前我平壤军团已经取得了空前的大捷,不宜再轻易的妄生事端;” 冈外史终于说出了他的真实建议:“只需静待山县伯爵和第三师团前来会师,然后以泰山压顶之势,一举将朝鲜清军尽数逐出,完全光复朝鲜。” 大堂里面一片寂静,等待着津野道贯的决定。 “命令!” 津野道贯开始下达命令。 “啪!” 所有的日军将佐们笔直站立。 “所有火炮全部撤入平壤城,陆军防御圈全部收缩,北线以井砚山箕子陵为界限,西,南,以普通江为界,小松崎力雄大佐你部派出兵力驻守江左三堡;另,马场正雄少佐,你部工兵第五大队,需尽快修复船桥,恢复通行;其余各部在平壤修整待命。” “嗨!” 满堂的日军将佐们齐声大吼。 朝鲜开城,‘征清’第一军临时驻地。 得到第五师团已经占领平壤城的消息以后,整个军部和第三师团顿时都沸腾了起来,各种欢呼大叫在军营上空滔滔滚荡,惊得周围的朝鲜居民都战战兢兢。 然而,山县有朋的兴奋,很快就被来自广岛大本营的一封电报给破坏殆尽。 “山县将军,闻知已克平壤,实乃帝国之大幸,可喜可贺之;另,天皇陛下有意恩见何长缨,如俘虏,请善待之。” “八嘎,一只清猪哪有资格叩见天皇陛下!” 看完电报的山县有朋,气的把桌子拍得‘啪啪’的响。 心里面一想到那天自己私下质问女儿山县小曼,认不认识何长缨这个混蛋,以及两人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的时候。 女儿嘴里面死不承认,却红透了的艳丽俏脸。 山县有朋就暴怒的恨不得现在就长了翅膀飞到平壤,一枪毙了那个敢打他女儿主意的清猪王八蛋! ‘征清’第一军的参谋长小川又次少将,之前已经看了那封电报,斟酌的说道:“将军,这是一个清军的低级营官,无需您如此发怒。” 嘴上这么说,心里面小川又次少将却暗自猜测着,难不成假如这个何长缨归顺了天皇,天皇陛下会下旨许婚,把山县小曼嫁给这个清国的年轻将领? 那这队女婿和老丈人,才真的有热闹可瞧了。 “逮到这小子,立即老实投降就算他命大,不然我非打断了他的两条腿泄恨!” 山县有朋的怒吼声,在屋子里面滚滚的回荡着。 津门,约翰照相馆。 此时门口那个‘约翰照相馆’的牌子,早已被‘援朝军征兵处’的大铜漆牌子所代替。 陈世杰这个南洋大土豪自掏腰包,把照相馆两边的八间门面和里面的院落全部租了下来。 本来陈世杰还准备被这些津门土著狠狠的‘宰’一顿。 结果两边的房东和租房的租客们一听是何爷要用来招兵买马,二话不说,腾房子的腾房子,降房租的降房租。 让援朝军士兵们都是既感激,又骄傲。 在照相馆门口两边的门柱子上面,陈世杰先求得薛迎春写了大字,然后由木匠刻字刷漆,挂了两幅金光闪闪的大牌子: 升官发财请走别路, 贪生怕死莫入此门。 “向前!向前!向前!――” 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脚踏着祖国的大地, 背负着崛起的希望, 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 我们是善战的前卫, 我们是钢铁的武装――” 一队彪悍干练的援朝军士兵们,手持着上着雪亮军刺的毛瑟快枪,笔直的站在大门一侧,齐声高唱,引得门外的街道上面人山人海,纷纷鼓掌喝彩。 “军爷,你们唱的真亮堂,听得我现在恨不得就去跟你们到朝鲜杀倭夷去!” “军爷,我的血都被你们唱的沸起来了,真过瘾!” “军爷,再来一段《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听着我好像就看到了军爷们拿着大刀片子,剁东洋鬼子的脑袋像砍西瓜瓤子一样的爽利!” ―― “招兵简章: 第一,不爱财,不贪权,不恋女色,不怕死,只招此等英雄好汉! 第二,重情义,爱家国,谨守令,营长一声令下,敢赴火海刀山之云长再世! 第三,身强体壮,不抽大烟,不嫖不赌之洁身儿男! 此等大好男儿,有志青年,还不随营长血站沙场,立下不世功勋,名扬四方? 难道要终老病死于床,徒徒白来这一生么! ――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 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男儿应是重危行, 岂让儒冠误此生? 况乃国危若累卵, 羽檄争驰无少停! 弃我昔时笔,著我战时衿, 一呼同志逾十万,高唱战歌齐从军。 齐从军,净胡尘,誓扫倭奴不顾身! 忍情轻断思家念, 慷慨捧出报国心。 ―― 国史明标第一功, 中华从此号长雄, 尚留余威惩不义,要使环球人类同沐大汉风!――《援朝军新军训练营营歌》。 何长缨。 今日长缨在手,何日手缚苍龙!” “好,安之大才,安之大才!” 唐绍仪站在门外,把招兵简章仔细的看了一遍,尤其是读到后面的那首词,更是读的摇头晃脑昂扬顿挫的敬佩不已。 “这个何安之,在津门的时候未能见上一面,深为憾事啊!” 旁边站着的袁世凯,不禁露出一脸的懊悔。 此等人杰,在落魄的时候自己不去屈尊结交,以后就算是再刻意的结好,也远没有之前的雪中送炭来的精贵啊! “不知道他们这次会招多少人?” 唐绍仪看着里面涌满了健硕的青年,不禁暗自结舌。 “看这个架势,估计不会少;前些天聂军门在津门招兵有多难,你也不是没见过,可看看现在,不能比啊!” 袁世凯此时几乎连肠子都快悔青了。 这个何长缨,简直就是一个妖孽般的存在。 假如说洞仙岭是他的运气,可随后的顺安驿大捷,则是完全证明了援朝军之前的胜利并不是靠运气得来的。 而是凭着他何长缨高超的战术得来的! 而且更让袁世凯心服口服的佩服不已的是,这小子通过这场大捷,不但完全的堵住了别人非议他躲出平壤城的事儿,朝廷还得大力的嘉奖他的战绩。 这样平壤城诸军的大溃退,不但找不到一点他的麻烦,反而更加的衬托出了他的这两场大捷的光彩。 “真是便宜全部占尽,一点亏都不吃的绝顶高高手啊!” 袁世凯一声轻叹,这个如彗星般崛起的天才,看来注定是自己未来攀爬权利高峰中,不可回避的存在。 ------------ 第二百二十三章 西洋女护士的梦境 在来这里之前,唐绍仪和袁世凯刚从总督衙门里面议事出来,平壤大溃败的消息两人已经知晓。 这事儿虽然震得总督衙门一时失声,可是袁世凯和唐绍仪的心里面,并不是十分的惊慌。 因为这一切,本来就在两人的预料之中,现在只不过是事实验证了而已。 然后袁世凯和唐绍仪也欣然接受了一脸苍老的李鸿章的邀请,暂入总督衙门幕府,为其出谋划策,提供咨询。 现在两人就是受到李中堂的委派,来瞅一瞅援朝军的兵招情况如何,有什么需要援手帮衬的地方? “走吧,这儿都没有咱们什么事儿,去喝两盅。” 袁世凯索然无味的说道。 听说在里面主持招兵的,只是一个无级无品的小排长。 在清军的编制里面,属于哨长之下,什长棚长之上,是何长缨仿照西方军制设立的一个新职位。 袁世凯身为一位从三品的文官大臣,在当今大清极品重臣李鸿章的面前,也是能够坐着说话的人物,当然不屑去为一个小排长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 唐绍仪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里面人头涌动的大厅。 在那大厅的中央墙壁上,铁笔银钩的挂着四副长联: ――男儿何不带吴钩, 收取关山五十州。 请君暂上凌烟阁, 若个书生万户侯? 屋子里面一个大嗓门的援朝军军弁,雄赳赳的站着,正在唾液纷飞,绘声绘色的讲述着洞仙岭大捷。 引得蜂拥着的热血参军青年,不时发出一阵阵的惊叹。 其实唐绍仪也很想进去,听一听里面的这个援朝军军官,讲述的洞仙岭大捷的经过。 不过看到上司老友袁世凯如此的意兴阑珊,只好遗憾的和他一起匆匆离去。 在招兵处的大堂内,熊凯玉正在忙碌的对前来参军的青年,进行初步的筛选登记。 而宋飞这个大嘴巴,正在发挥他的特长,给有志参军的青年们讲述着丰富多彩,有滋有味,打日军就像捉兔子那么简单有趣的军营铁血生涯。 而旁边的原步兵四连二排一班的副班长齐志强,因为在战斗中摔断了左臂,也被送回来养伤,打好了石膏之后,死活不在医院躺着要过来帮忙,此时也大着嗓门嚷着: “是不是爷们,到战场上去练练都一清二楚,在国内人五人六的咋咋呼呼,算个**本事?再说营长还能亏了咱们不成,你们看看――” 说话间,齐志强从又兜里掏出一大把亮闪闪的光洋,在大手里面抖的‘哗哗’的乱响: “五十亩田地,还有永久免税,你们可以说现在看不到;‘参军光荣’的铜牌子,你们也可以说不值钱――” “值钱;军爷,银子田地算个屁!老子要去参军,就冲着这个名儿;算我一个,手印按这里是不?” 说话间,一个粗犷的大汉冲到熊凯玉的面前,大拇指按着印泥,随即狠狠地按到招兵表格上面。 “呵呵,这兄弟硬气,是个男人!” 齐志强顿时感觉大好,看来自己的口才真不是盖的,望着那个汉子问道:“兄弟贵姓?” “我叫关三袋,码头扛包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他娘娘地,天天扛包,老子早就扛腻歪了!” 那个大汉咧嘴一笑:“老子就好明儿,只要能像关二爷那么有名,天天吃糠我都认了!” “不会让你吃糠,我们援朝军米饭管饱,天天有肉有蛋吃。” 熊凯玉满意的点头解释,在营长的指示里,着重招收两类人。 一种是有热血有抱负的知识青年。 一种是简单直接的直爽大汉。 这个关三袋,显然是第二类人里面的典型人物。 “虽然这个关兄弟不讲钱,可是大家大多有老有小,报国是很好的,可也要能有银子养活屋里人,等以后还能有闲钱娶个漂亮婆姨,夜里耍耍不是?” “哈哈――” “军爷说的有理!” 人群里面纷纷大嚷,称赞齐志强这话说的实在。 “一个月七块白花花的现大洋,这是没跑,而且这还是光宗耀祖的好事儿,说出去任谁都得翘起大拇指赞一声好汉;” 齐志强继续口沫横飞的嚷道:“我断了一条胳膊,回来养伤不但月月照样有七块拿,每月还有五块的受伤补助;而且洞仙岭的功劳,到年终都少不了又是几十块现大洋进口袋!” 随着宋飞和齐志强的双簧,不一会就忽悠了七八个本来犹豫不决的文学青年和健壮汉子,一脸坚毅的在征兵表格上面,签字按手印。 按过手印之后,这些青年就会重新领到一张体检表,拿到两边的其他屋子里进行体检。 什么测视力,肺活量,身高胸围,―― 还要在小屋子里脱光了衣服,光着屁股检查一遍。 这些新奇的体检方式,让参见的清朝青年们都是一脸的惊奇。 何长缨为了这次征兵能招到完全合格的士兵,之前就特地要求体检按照西洋征兵的方式来进行。 而不再像清军那样,只要体格健壮,没有明显的残疾,就签字画押。 在奥黛丽的沟通下,紫竹林的法国医院,一下子就接收了48名援朝军伤兵的大生意,对于有偿的出诊体检,他们当然更是欣然乐意。 于是医院就派出了两位法国洋医生和两位大胸脯的西洋女护士,来给援朝军体检,并且建立起初步的个人档案。 那两个金发碧眼,一动弹胸脯就颤颤巍巍直摇晃的西洋女护士,在给新军蛋子量胸围的时候。 新兵们闻着西洋娘们儿好闻的体香,眼前那一对不时地晃来晃去,颤颤悠悠的大兔子,把一个个的新兵蛋子弄得面红耳赤,口干舌燥。 很多的新兵蛋子,都是不可控制的‘微微一硬,略表尊敬’。 而那个号称只为博名声的韩三袋,直接憋不住就把大大的裤裆顶的有一尺来高,引得那两个西洋妞儿满脸的惊喜,体检中故意挨挨擦擦的,没几下就把韩三袋给弄缴枪了。 使得韩三袋悲屈的背了一辈子‘速射炮’的偌大名头,当然也完成了他像关二爷一样有名的梦想。 在其后漫长枯燥战火纷飞的铁血岁月里,这两个金发碧眼的妞儿,无数次的进入了这群援朝军士兵的梦里。 梦里龙精虎猛, 然后一泄如注! 在多年以后看去,援朝军中很多的中高级将领,娶得都是西洋妞儿,而且一个个都是金发碧眼大乃子的模样,显然今天这两个洋妞儿功不可没。 经过体检合格之后,这些新兵将会被送到大沽炮台边的海滩,一边试训,一边在海滩坡地修筑新军营的营区。 经过盛怀宣的斡旋,罗荣光的点头同意,这一大片属于大沽炮台防区的海滩,将划借给援朝军使用,作为其援朝军新军的训练营。 而且罗荣光还主动的给援朝军无偿支援了三哨的士兵,让陈世杰指挥使用。 可以说,罗荣光为了这个他看对了眼的,还没到手的好女婿何长缨,简直就是有求必应。 ------------ 第二百二十四章 沈兆合 在招兵处前面熙熙攘攘的时候,在后面的院子里,也是一片的忙碌。 薛迎春,奥黛丽,还有被薛迎春连拐代骗忽悠出来的小莲,援朝军骑兵二连副连长戚有伟的婆姨,沈兆翱的妹子沈兆合五人,正在忙碌的给征兵处的士兵们做晚饭。 虽然熊凯玉一再表示他们自己买些窝头咸菜就行了,可是薛迎春坚决不同意,顿顿都想着法做拿手的菜肴给这些大兵们吃。 看着这些昂首挺胸,雄赳赳气昂昂的士兵,薛迎春就似乎看到了那个冤家的影子。 之前因为这十来年来,除了那次高升号,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消失过三天的何长缨突然远离。 让薛迎春的心里面顿时变得空空荡荡的,为了压制心中的焦躁,薛迎春不得不引诱着纯洁的西洋少女奥黛丽,整夜和她玩玩游戏,来填补她心中的空虚。 然而,随着这些援朝军士兵的到来,薛迎春的心中似乎就猛然的充实起来了。 “这是为我野男人的手下做饭,只有让他们吃饱吃好,才能多多的招兵给我的野男人指挥,狠狠的打死那些让我的野男人不得不暂时的离开我的该死的倭夷!” 只是这么想一想,薛迎春的心里面就涌起了一股股的热流,在她的四肢五脏缓缓流动。 让她浑身都是劲儿。 至于戚有伟的婆姨,本来是过来询问自己男人的事儿,看到薛迎春忙的满头大汗的给征兵处的士兵们做饭,也主动的留了下来。 她本是津门乡下的农户女子,干这些活计自是得心应手,很快就成为了薛迎春的手下头号大将。 而沈兆合是因为陈世杰要写门里门外的联子,请了好几个卖字的落魄秀才,写的陈世杰都不满意,最后还是专门跑到沈家书局,去求沈家小姐来泼墨挥笔。 这事儿,沈兆合当然是欣然同意,对于自己可娟秀,可奇崛,可中正大气的字儿,沈家大小姐向来是有着自己的自信的。 就如何长缨的那本《呐喊》封面上的几行字,哪个书法内行看到之后,不都是一声赞扬:好字! 而这本《呐喊》,沈兆合也偷偷的截留了几本,不过很快都被闺蜜门抢了一空,不过她还是偷偷的留下来了一本,总是在夜静之时,偷偷的看。 还有那副何长缨亲手写的丑字: 何长缨, 弱国无外交, 今日长缨在手,何时手缚长龙。 清秀明丽的怀春少女,有时偷偷的摸了一下那些歪歪扭扭的字,就像摸到了一个并没有见过面,却有着自己固执的影像的年轻男人滚烫的脸。 烫的沈兆合心中小鹿儿咚咚乱跳,满脸桃红,面颊含春。 “这本书也有我的功劳呢,通过这本书,咱们就合在这一本书里面去了――” 只是想一想,沈兆合就羞不可抑,心尖儿发颤。 因此受到陈世杰的邀请,又羞又喜的沈兆合只是故意的扭捏了一下,就连忙点头答应。 然后沈兆合就以着字要融入周围环境的幌子,要求来实地参观撰写。 对于这点,陈世杰当然是举双手赞成。 所以字写好了,薛迎春也理所当然的多了一个帮手。 此时,小院里肉香扑鼻,正在用一口大锅熬排骨汤,馋的奥黛丽直咽口水。 中国的美食简直是太神奇了! 还有薛迎春这个中国的女妖精,不但做得一手好菜,而且十根手指,每一根都似乎带着一种让人颤抖的魔力! 奥黛丽精致的娃娃俏脸猛然一片红霞,连忙朝女厕跑去。 真是太羞人了, 只是想一想,自己就忍不住的‘哗啦啦’的淌水了! 津门大沽口炮台,北沙滩。 此时海滩上犹如一个大工地,一片热火朝天。 在陈世杰下了清单之后,罗荣光直接拨了三哨的士兵给援朝军使用,和城里的工匠,新招的士兵一起,大张旗鼓的建立新军营。 在海岸不远的一个山坡上,陈世杰和罗荣光,张弼士,一群人站在山头,望着下面的忙碌景象。 “何营长之所以要把新军营区设立在海边,其一是希望战士们每天面对大海,养成一种博大的胸怀,其次就是要求每一个援朝军士兵都是水中蛟龙,并且养成清洁讲卫生的好习惯。” 在徐徐的海风之中,陈世杰一脸昂扬的给着身边的一群人讲着新军营的诸多事宜:“这些新军,我们会给予他们最好的伙食,当然也会给他们大量高强度的训练;当中会陆续淘汰下来一些不合格的士兵,对于这些人,我们也会发送一定的遣散费。” 陈世杰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正侧耳倾听,却面无表情的伯父张弼士,打起了精神继续说道:“张总办那里已经给我们批了五百条快利枪和五万发子弹,――” 说道这里,陈世杰不禁在心中怒骂叶志超这群白痴,只一天的时间,居然就丢失了平壤。 近万的清军,靠着险山大江雄城,他们都是猪么? 结果让张士珩昨天许诺的援朝军每招一个士兵,就给一条军械局制造的单发快利枪和两百发子弹,顿时变卦打了个几乎让陈世杰大吐血的大折扣。 今天中午,张士珩亲自去了一次招兵处和凯玉说明,他第一句话不过寥寥四个字。 却使当时的熊凯玉,和刚刚得到消息的陈世杰,都是又惊又怒的出了一身的冷汗。 ――平壤大溃! 在可以预见的下一段时间内,朝廷一定会大量征召士兵,对外采购的西洋军械,一时半会儿又根本运不回来。 所有新兵和缺枪的老兵需要的枪械,顿时都落在张士珩的身上。 因此没有中堂的条子,他不可能拿出大量的枪支弹药,让援朝军白白用来训练损耗。 “这么少?” 罗荣光听了诧异的问道:“不是说你们营长和张士珩这小子的关系铁么?而且就冲着你们打了两场这么漂亮的全歼,还有今儿长脸的到皇帝面前献俘,他张士珩都不应该这么抠门;军械局的枪放在库房等着生锈,都不给你们用,这还有没道理?” 罗荣光越说越怒,黑红着老脸吼道:“陈处长你只管放心,这事儿老夫去帮你们争到底!” 陈世杰估计平壤大败的事儿,到了明天这时候,应该就是人尽皆知了,而且张士珩也没有要求他们保密。 就幽幽的说道:“军门可能还不知道,昨夜平壤清军大溃败,现在都已经逃到安州城了。” “什么?” 山坡之上,直隶津门镇总兵罗荣光,副将韩照琦,营官卞长胜,李忠成,南洋华裔首富张弼士,张弼士的老管家张忠,都是大惊失色。 “呀!” 一位穿着绿色西洋蕾丝长裙,头戴白色西洋大宽沿蕾丝遮阳帽,帽子边沿垂着白纱遮面的纤瘦女子,也是惊讶的轻呼一声。 陈世杰回头望了自己的表妹一眼,不禁恶胆中起,心想着伯父要是真的不兑现诺言,自己可真敢绑了他闺女送给营长发落。 ------------ 第二百二十五章 海外贱民,孽由自取 最好营长和表妹见面之后,两人能英雄爱美女的心心相惜,那一直困扰着援朝军的银子的问题,就完全不是一个事儿了。 “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我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 罗荣光虎目圆睁,嘴唇哆嗦着一把抓住陈世杰的胳膊,五指都深深的陷入了陈世杰的军服之中。 “今天上午刚刚得到的信儿,估计正在往京城送,要不了两天都应该会知道的吧;这群蠢货!” 陈世杰实在忍不住,狠狠的骂了一声。 “气煞老夫了,这帮窝囊废!” 罗荣光气的毛发须张,目眦欲裂。 “这怎么可能;平壤诸军占着天时地利人和,手中武器也要优于倭夷,不说大败倭夷,反而会失了平壤,叶军门这仗是怎么打的?” 营官卞长胜作为大清第一批留学德国的陆军学员,因为年龄过大语言不通,虽然学业无成,可也让他有了高于普通大清武将的眼界。 “走,去总督衙门!” 罗荣光现在慌得什么心思都没有了,只想尽快的敢回大沽炮台,发电询问总督衙门。 看着罗荣光阴沉着老脸,带着三位同样一脸阴郁的手下匆忙离开,南洋首富张弼士那张一直万年不变的扑克脸,在听到平壤失守的消息以后,也终于有了一些变化。 “怎么会这样,我不是听说在牙山清军就把倭夷打得狼狈不堪,皇上还一再要求平壤诸军南进剿灭倭夷,不过中堂信誓旦旦的说道‘两万大军守城有余,将倭夷赶出朝鲜,非得三万军力不可’,怎么就败了呢?” 张弼士诧异的望着陈世杰,虽然心中也有些惊疑,不过倒是没有太大的慌张。 张家家大业大不错,可以早已经扎根在南洋,全部家当也在南洋,这国内就是被倭夷打烂了,他张弼士也没有什么损失。 最多的也不过是感觉很不爽,在南洋那边被当地土著更加的看轻,脸子没有光彩而已。 “当然会败!人家东洋国内一听要国战,上至富翁,下到平头百姓,个个都节衣缩食勒紧裤腰带,有银子捐银子,有粮食捐粮食;可咱大清倒好,都是些拖后腿的,说怪话煽风点火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还有那些死活都一毛不拔的,怎么和人家打?” 陈世杰带着怒气,尤其是说到‘一毛不拔’的时候,实在忍不住,还特意深深的看了自己的伯父一眼。 “噗呲――” 旁边站着的张采妍,看着表哥恨不得把‘要银子’这三个字,写在脸上挂着似的搞笑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 “呵呵,我总算听出来了,世杰你这是在埋怨我还不赶快掏银子。” 张弼士笑着说道:“剩下八十万两的银子,我倒也可以拿出来――” “谢谢伯父。” 陈世杰一听顿时大喜,为防夜长梦多万一下面伯父再来一个大转折,就直接开口插话把这事儿敲死。 张弼士微微一愣,哑口失笑道:“你小子啊,整个胳膊朝外拐;为了你们援朝军,真是连家都可以不要了!” “大伯,国家,国家,只有一个完整的小家,然而却全然不管国的兴亡,这是不是有些太自私了呢?” 陈世杰从小就惧怕自己的这个大伯,不过为了援朝军的荣誉得失,他现在也壮起了胆子,张嘴跟张弼士争辩起来。 “哈哈――” 张弼士大笑起来,扭头对着身边同样含笑不语的老管家张忠说道: “看到没有,这小子在援朝军呆了一个月,先是当了一个小连副,指挥着两百号大兵,这次又当了这个训练营的营长,尾巴翘的不知天高地厚的敢教训起我来了。” 张弼士的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张忠哪能听不出老爷心里的得意。 “表少爷出息了,老爷,真是可喜可贺。” 张忠老态龙钟的脸上绽出一片皱纹,笑呵呵的说道。 “世杰,你的话也并没有错;” 张弼士看了山下一眼,他的来自泗水的卫队都远远的等在山下候着,此时山上不过就是自己至亲的几人,于是幽幽的说道: “可是这个国家在这些年来,除了朝咱们要银子的时候会想到咱们,跟咱们大谈忠君爱国;然而一有事情,哪一次不都是躲得远远的?” “惟望尔等习为善人,如宗室内有一善人,满洲内亦有一善人,朕必先用宗室;满洲内有一善人,汉军内亦有一善人,朕必用满洲;推之汉军、汉人皆然,苟宗室不及满洲,则朕定用满洲矣。” 旁边的张采妍轻声说道:“这是雍正帝的原话,举国皆知;在国内八旗高高在上,视我汉民为奴隶牛马羊狗般役使!在国外呢?” “――‘中国四民,商贾最贱,岂以贱民,兴动兵革,弃之无所可惜;’‘甘心就夷之民,无足怜惜。’‘自弃王化,系彼地土生,实与番民无异,彼地之汉种,自外圣化,内地违旨不听召回,甘心久住之辈,在本应正法之人,其在外洋生事被害,孽由自取。” 张采妍一句句的念了出来,甜美的声音里蕴满了哀伤和悲凉: “在这些皇帝大臣大人物的眼里,咱们是什么?是最贱的商贾,而且还是擅自离开祖宗之地,乾隆口里面按大清律例‘本应正法之人’,咱们的生死都是听天由命,在南洋遭受不公和迫害,也是‘孽由自取’。” “现在他们这些饕餮,眼红咱们辛苦拿命挣来的银子,就口口声声的要咱们爱国,要咱们捐银子!哪个国,谁的国?咱们本来就是无国无根之人,哪里又有什么国可爱?他们还能不能再无耻一点!” 随着张采妍带着愤怒的质问,山坡上面一片寂静。 陈世杰自小就说不过自己这个表妹,此时虽然觉得表妹在强词夺理,可那些话却字字诛心,让他面红耳赤的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只是赌气的说道:“反正我们营长,还有援朝军,不是这个样子!” “你们何营长的那本《呐喊》,我和爹爹都看过的,爹爹也对之赞不绝口;” 既然没有外人在场,张采妍也不愿意带着这个让人气闷的纱帽,就脱下来拿在手中,露出一张宜喜宜嗔的娇艳国色。 “可他只是一个四品的游击武官,指挥着一支千人的队伍;” 看到表哥要说话,张采妍嫣然一笑,提前就把陈世杰的话给封死:“表哥你是想说你们营长未来前途无量,以后也会指挥着千军万马不是?可那又怎么样!” 张采妍伸出一只白生生的小手,把被海风吹乱的青丝别在耳后:“远的有曾国藩,近的有李鸿章;他们确实是名扬四海光宗耀祖位极人臣,可那也只是富了他们自己,跟咱们这百万南洋华裔,甚至跟大清国的老百姓,又有半点关系?” ------------ 第二百二十六章 国有难,君来否 “反正我们营长不是这样的!还有大伯,这银子可是你亲口许的!” 陈世杰被自己伶牙俐齿的表妹说急了,就要露出自己当年的风采——撒混! “世杰,八十万两银子,我回头就送给你们援朝军的征兵处;可是你心里要明白,这银子我不是给大清,给皇帝用的,他们比我有钱!——而是因为你,当然也是因为何长缨。” 看到侄子被女儿说的双目喷火,气的直喘粗气。 张弼士开口缓和气氛说道:“老佛爷的一个生日,极尽奢华的用了多少银子,你又不是看不到?大清朝廷不是缺银子,而是不愿意把银子真正的用在国事上面去。” “大伯,你以为我们援朝军是在为皇帝八旗大清打仗么?我呸,我们会这么贱!我们是在——” “住嘴!” 张弼士骇得脸色发白,心肝儿‘砰砰’乱跳,恨不得现在就让人把这个不知死活的混小子绑回南洋。 他举手狠狠的指着陈世杰,嘴唇哆嗦着说道:“你个混账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疯话?这可是杀头株连九族的滔天大罪!” “嘿嘿,大清朝地面上就我一个,怕什么?” 陈世杰一脸的毫不在意。 “你个混账——” 张弼士气的火冒三丈的低声吼道:“跟我回南洋!” “大伯,我现在可是大清的武官;现在正在国战,我就是站在这儿不动,你还能把我绑回去?” 陈世杰的脸上露出一种狂热的神采:“为什么他们能在咱们头上作威作福两三百年,不还是因为像大伯你们这样的聪明人太多了?既然变革总得有人要流血,那么就从我们援朝军,从我陈世杰身上先流吧!” 说话间,陈世杰指向南方的大海:“昨天,我们给上海,武汉,广州,西安,还有南洋吕宋,印尼,新加坡各地都发了大量的电报,上面对青年们所要说的就是七个字‘国有难,君来否?’” 说到这里,陈世杰有生以来,第一次笔直而毫无退缩的刚硬对持着自己的这个大伯。 望着张弼士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大伯,我算是来了,即使是死,我也无怨无悔!现在,大伯,国——有——难,君——来——否?” “好,好——,真是翅膀长硬了,我管不了你了?” 张弼士怒极而笑的指着陈世杰说道:“我们张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一个逆子!” “我姓陈,不姓张!” 陈世杰今天在山顶,因为银子的事儿,先被表妹教育数落半天,现在因为这大是大非的大立场问题,又被伯父指责,早就耐不住性子的毛炸起来: “我爹既然姓陈,我当然也姓陈,没人稀罕你们管;既然以前不管,现在又何必管!” “你,你——” 张弼士气的浑身哆嗦,老脸血红,几乎都要晕过去。 “父亲,表哥也是情急,这些气话儿你不要放进心里去;表哥,咱们好好说话,都不要动气。” 张采妍一看两人说毛了,连忙过来搀扶着父亲,柔声劝说。 “我气什么?没听说都不是咱们张家的人!”张弼士狠狠地望着陈世杰说道,“你好自为之!” “为国为民,百死无怨!” 陈世杰喘着粗气,气呼呼的说道。 “好一个‘为国为民’,好一个‘百死无怨’;既然这样这里还有咱们什么事?张忠,咱们走!” 张弼士深深的看了自己的这个一脸无悔的侄子一眼,大步走下山坡。 会谈不欢而散! 陈世杰看着伯父一行渐渐走远,随即就被海风吹醒了脑子,心里面顿时懊悔的要死。 自己也真是昏了头了,什么话都跟他说。 结果现在好了,就要到手的银子又没了! 山坡下,援朝军新兵营营地。 看到张弼士一群人黑着脸走开,站在山坡附近,都眼巴巴望着山上的财神爷的援朝军士兵们,个个都不是傻子。 当然知道银子是没戏了。 看到陈世杰也不送张弼士,一个人满脸气愤的走下来,和陈世杰喝过鸡血酒的刘士浩满脸苦笑的走了过来说道:“处长,你这个大伯,啧啧,还南洋首富?真抠门!” “他不是我大伯,我没这样的大伯!” 陈世杰暴怒的大吼起来:“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预备,唱!”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 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 顿时,雄壮的《援朝军新军训练营营歌》,在整个海滩嘹亮响起。 援朝军,新招来的新兵蛋子,大沽炮台来帮忙的三哨练军,还有那些请来的工匠们,都扯着嗓子大吼起来。 ‘他不是我大伯,我没这样的大伯!’ 张弼士刚要上马车,耳边就听到从风里传来的这一句话,脚下一绊,差点摔倒。 幸亏看着一脸老相的张忠身形猛然一晃,就闪到张弼士的身边,长手暴涨中,一把拉住了张弼士的胳膊。 “这个混小子!” 张弼士又气又笑的骂了一句,坐进了马车之中。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 在风中,一首古韵优长,却让人热血沸腾的歌曲,在新军营响起。 “兴强,这歌听了真带劲。” ”那是,何爷写的歌还能差的了?“ 马车随即徐徐走动,外面的张氏的子弟们,都在悄悄的低声议论着。 “爹爹,表哥就是这种火爆性子,说完就忘,忘了就好。” 张采妍的美眸里闪着晶亮的神采,一边细听着车外的歌吼,一边浅笑着安慰父亲:“不过我感觉表哥真的和以前不同了,有了自己的主见,而且可贵的是,能坚持自己的主见。” “可这事儿,可是掉脑袋的事儿啊!” 张弼士幽幽长叹:“每逢乱世,既有英豪出,更有妖孽作祟,真不知道这个何长缨是哪一种?就怕你表哥拿命去博,却跟错了人啊!” “他的书还是不错的,还有这些歌,女儿从里面似乎能看出一种悲天悯人的赤子之——,爹地,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张采妍被父亲看的俏脸绯红,不依的娇嗔。 “呵呵,我姑娘长大了;张忠——” 张弼士只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半截话儿,就不再去看女儿的反应,掀开布帘对赶车的张忠说道:“一会儿你给征兵处送一百万两银票。” “呀,爹爹你?” 张采妍讶然轻呼。 “许诺的银子,我岂会不给他们;现在又加了二十万两,即为这个何营长了不起的理想,更为世杰这个混小子;二十万两买他老老实实的在津门练兵,不上战场,这点小小的要求,何长缨总该能满足我吧?” 紫禁城,养心殿。 领班军机大臣礼亲王世铎,军机大臣兼吏部尚书张之万,军机大臣額勒和布,军机大臣兼兵部尚书孙毓汶,军机大臣徐用仪。 五人老老实实的跪在蒲团上面,空气里凝滞的如山般的威压,直让人喘不过气来。 ------------ 第二百二十七章 斗法 “啪!” 大清光绪皇帝此时的脸色,阴沉的都能滴下墨汁出来。 他喝了一口温度适宜的茶水,却怎么也浇不灭心里的怒火,‘啪’的一声,狠狠的把手中的青花描金瓷杯摔在地上。 在雪瓷碧水的碎溅中,一粒瓷白的尖利碎片,弹射着溅到跪在最靠前的礼亲王世铎的老脸上。 割出一道细细的小口子,慢慢的渗出一缕血迹。 “牙山大败!中和大败!平壤大败!” 光绪猛地站了起来,如同一头暴走的雄狮,在大殿里来回的走动咆哮:“叶志超误国,他该死,他该死!” 二十三岁的光绪帝,此时正是血气方刚一点就着的年纪。 上午他兴奋的检阅了天安楼的‘献俘’,在中午的赐宴上,得到了西洋各国列强公使们一致的恭维赞叹。 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丝,东方大帝国明主的熏陶感。 可这宴会刚结束,就给了他这道晴天霹雳,震得他心神摇散,头晕目眩。 如同在数九寒冬里,跑的满头热汗的光绪帝,迎头就泼过来一桶刺骨冷水,冻得他灵魂发颤。 到不了明天,平壤失陷这个消息就会传遍天下,联想着上午的’献俘‘,光绪感觉自己的脸都被这些不争气的手下给‘啪啪’的扇出血水出来。 羞愧啊—— 真是丢死了列祖列宗先人的脸子! “丰阿升死了,现在连左宝贵也死了!” 光绪的眼中闪烁着血红的怒芒:“朕真想让平壤众将,让叶志超站在我的面前好好的问一问,他们究竟在做什么?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光绪越说越怒,手舞足蹈的在大殿里咆哮着:“真当朕是瞎子聋子傻子么!” 五位军机大臣里面,两满三汉。 此时听到光绪帝说到这个敏感之极的话题,五人都是悚然而惊,不敢言语。 现在的大清,经过了西洋的数次入侵,太平天国捻子回乱的血腥扫荡,早已不像当年康乾盛世那样。 那时无论在朝堂还是军方,八旗子弟都牢牢的把持着权柄。 可现在除了这片小小的紫禁城里面,外面的官府衙门,哪里不是汉人占着绝对的优势? 而且更加可怖的是,大清军力百万,然而真正能战的精锐军队,十之八九都属汉军。 而在这些汉军里面,北洋淮系至少又占了七成! 更别提堪为大清屏障的北洋水师,更是完全等同于李鸿章的私人力量,除了李鸿章的条子,别的任谁都指挥不动! 可以这么说,现在是汉军,是淮系在帮天子守国门,定天下。 年少的皇帝此时的口不择言,如果一旦被有心人传播出去,再推波助澜的造谣生事,可能就会引发一场不小的动荡。 礼亲王世铎嘴巴动了动,想提醒皇上慎言,不过用上眼角的余光看到光绪在大殿里暴走的模样,就一缩脑袋,紧紧的闭住了自己的嘴巴。 正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自己又何苦来自讨麻烦呢? 余下四位军机大臣,也都一声不吭的傻跪着,似乎根本没听明白帝王话里的含义。 不是听不明白,而是不敢听明白,也不能听明白。 除非自己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这事儿一旦参合进去,夹在皇帝,太后,李鸿章,这三个巨大磨盘的的夹缝中,任谁都得粉身碎骨,尸骨无存! 自从长毛乱国,先是湘军异军突起,在平定大乱后,湘军甚至已经完全掌控了中国的半壁江山。 而且当时更为可怖的是,朝廷几乎已经打完了所有忠心于它,能够直接调动的军队。 只要那个曾剃头够胆子,挥军北上,这天下说不定就要改姓。 可以毫不夸张的这么说:当时不光大清,甚至大半个世界都在屏着呼吸,望着南京城,以着各种复杂的心思等着湘军下一步的动作。 还好曾剃头没这个胆子,太后又英明果决,在一连串眼花缭乱恩威并济的手段之后,完全分解了湘军,去了朝廷的这一心腹大患。 在灭了长毛之后,朝廷为了限制湘军势力,就重用淮军剿灭捻子,结果捻子终于剿灭了,在其尸骸上面却诞生了一个比湘军更加恐怖的淮系。 而‘李混账’这家伙可比他老师‘曾剃头’要鬼的多,这些年合着太后两人见招拆招的打太极,打出了一个盛世不假,可也把淮系脱胎换骨的打成了北洋这个令人生畏的庞然大物。 现在太后要放权,要进园子颐养天年。 可这个‘李混账’却是越活越矍铄,不但没有一点交权给皇帝的意思,而且居然还想培养北洋下一代的接班人。 这种无法无天的胆大行径,怎么能让年轻气盛,一心要再造‘天朝盛世’的小皇帝忍受? 所以这两年,北洋和翁同龢之间的来回拉锯‘斗殴’,为什么没有人站出来说句公道话,论个对错。 并不是没有对错,而是事关皇权,哪里又有什么对错! 除非哪个得了失心疯,想找死,谁会再这事儿上插嘴搅合? 此时的朝鲜六军中,毅军,盛军,仁字军,芦榆防军,这四支队伍,都是正儿八经的李鸿章北洋嫡系。 丰升阿的吉林练军,是皇室这几年着重培养起来的一支八旗劲旅。 而且丰升阿本人今年才不过五十整,是准备当做光绪朝的‘僧格林沁’,来大力扶持的一位满族将军。 用来辅佐皇帝,反制北洋。 而左宝贵的奉军脱胎于僧格林沁的手下,无论是回民的左宝贵,还是这支奉军,多年以来在皇室的刻意安排下,一直都游离于李鸿章的北洋体系之外。 而且坐镇于大清的龙兴之地奉天,俯视关内。 虽然当年在调奉军入东北时,李鸿章特意用‘掺沙子’的办法,把淮军将领聂桂林调入奉军。 不过脾气强硬的左宝贵,这些年来不但不买李鸿章的账,而且一直都死死的压制着聂桂林,把北洋的势力牢牢的排斥在奉军之外。 所以在经过了中和,平壤两场大溃败,其余北洋系四军都无大碍,可偏偏就是这两支非淮系的,可以说是北洋淮系的眼中钉出了事情。 不仅损失惨重,而且连两名主帅都阵亡了。 这又怎么能不让人生疑? 养心殿内,五个重臣心肝都是重重的一哆嗦,感觉即使远隔着平壤千里,似乎鼻子都能闻到那浓浓的阴谋的味道。 几人赶紧不敢再想下去。 这是小皇帝和老李之间的斗法,外人稍微不慎的挨着擦着,都要脱一层皮下来。 还是难得糊涂明哲保身,是为上策。 ------------ 第二百二十八章 陛下英明 “启禀陛下,虽然诸军丢失平壤,然大军主力犹存;” 徐用仪看到礼亲王世铎等人都是装聋作哑不说话,就特意绕开了那个敏感的话题,开口奏道:“此时大军孤悬朝鲜,不宜阵前换将乱了方阵,宜等大军撤回国内,再做从长计议。” “徐少保说得甚为有理;陛下,现在辽东空虚,万一倭夷不识进退,图我土地,这朝鲜大军还是要派大用场的。” 礼亲王世铎顾不得脸颊上的疼痛,带着哭腔苦苦劝阻。 徐用仪和世铎的话,让光绪的脑子顿时猛一清明。 是呀! 现在当务之急的事情,是要先把朝鲜诸军完整的撤回大清,在鸭绿江边建立防线,阻止倭夷对大清本土的窥视。 假若此时冒然换将,追究叶志超等人的责任,一旦引起军心动荡,甚至哗营。 少了这近两万的精锐军力,这鸭绿江还怎么守? “启禀陛下,叶提督奏道‘倭人遽以三四万之众猛扑环攻’,既然倭夷势重,大军孤悬在外,安州,肃州,龟城,城池狭小不宜防守,朝鲜诸军应尽早撤回国内。” 看到光绪帝的脸色微变,显然是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厉害,兵部尚书孙毓汶开口奏道:“倭夷军马众多,还需从各地调兵遣将,加强鸭绿江沿岸,金州,旅顺各处防御。” “这些事情,你们军机处和兵部尽快拿出章程,报上来。” 光绪气呼呼的坐下来,阴沉着脸说道:“告诉奕劻,让他问问李鸿章,他们北洋这是怎么打的仗?朕每年几百万两的银子,都喂猪了么!” 骂了这个‘老而不死的老贼’一句,光绪的心气才算略微和顺一些。 只是那巨大的羞耻感,硬是把他那张少年时纵~欲~过度的白脸熏得通红,在龙椅上面坐了好一会,面色才稍微正常一点。 “传谕,电寄李鸿章:平壤接战情形均悉,左宝贵力战阵亡,深堪悯恻,所有此次应行赐恤议处各员,著李鸿章专摺驰奏。朝鲜众将深入异地,苦战连日,此次退出平壤,实因众寡不故,虽伤亡甚多,然尚无畏葸情事;——” 说到这里,光绪满嘴的银牙几乎都要咬碎,他一个字一个字,咬牙切齿的嘣出来: “加恩免其议处。” 五位大清帝国的军机大臣,顿时都是心里一松,齐声高呼道:“陛下英明!” 津门直隶总督衙门,后花园荷花苑。 今天下午,李鸿章推掉了一切的事情,和两个女儿,姑爷张佩纶,四人坐在池边赏秋荷。 此时荷花早已开尽,莲蓬里面尚未饱满出白嫩的果实。 不过秋风入院,浮动荷叶,却也别有一番风致。 “中堂无需过于忧虑,虽然平壤失陷,不过大军主力犹存;尤其是咱们北洋四支更是健全,加上后路近万的军马,其实平壤诸军的损伤也是有数的。” 看到半天不到的时间,老丈人就以着眼光可见的速度,明显的苍老起来,张佩纶不由得苦心劝慰。 “是呀爹爹,打仗的事儿,哪个敢说百战百胜?当年曾文正公还差点要投江,到最后不还是成就了不世伟业?” 大女儿李菊藕,也柔声的劝解着父亲。 “哈哈——” 李鸿章笑着说道:“你们不用担心我,我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子,都半截入土的人了,还在乎什么名声面子!这仗打成这样,不正是他们想看到的么,唯一不痛快的就是咱们北洋四支都没事儿,结果那两支不但被打烂了,而且连他们好不容易培养的主将都死了吧?” 荷花池边静悄悄的,虽然在这件事上总督衙门可以说问心无愧,而且平壤叶志超他们也绝对没有那个胆子。 可是六支大军,死的正好就是左宝贵和丰升阿,怎么能让那些心怀鬼祟的人不疑? “尽等着吧,皇帝虽然年轻,不过发了火气之后,还是能分得清轻重的;而且还有孙毓汶,徐用仪,张万之这些识大体的人辅佐,很快就会来电下谕旨,只会叙功不会打板子。” 李鸿章嘴角带着一丝微微的自嘲:“朝廷还指望着朝鲜诸军,咱北洋,给朝廷当走狗,去和倭夷继续拼下去呢!” “中堂是说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听到李鸿章这么分析,乱了半天寸脚的张佩纶连忙急着问道。 李鸿章眯缝着眼睛,带着微微怪异的腔调说道:“哪能这么轻松?现在就看倭夷的了。” “倭夷?” 张佩纶一脸的不解。 “假如倭夷只是意在朝鲜,等叶志超他们撤回鸭绿江北,而倭夷就不会再轻易兴兵;那么腾出手的朝廷,就要秋后算总账,来拿咱们北洋开刀了。” 李鸿章拿起水烟袋,小女儿李经溥乖巧的给他点着烟叶,长长的吸了一口:“假如倭夷有意继续北进,染指咱们大清领土;既然他们在朝鲜已经有了三四万的军力,那么就不会坐着傻等,而是会趁着咱们辽东此时军力空虚,迅速北上过江攻击。” 李鸿章的话,听得三个小儿女们都是心里发寒。 尤其是李菊藕和李经溥,上一次外国打进中国的战争,还是30年前的咸丰十年,那时候她们都还没有出生。 “这事儿,到九月底就能见分晓;辽东冬天滴水成冰,倭夷根本不可能发动战争,九月底不打过来,到明年辽东重兵垒垒,哪里还有他们的机会?那么战争就应该是结束了,下面就是靠嘴皮子谈了。” “倭夷弹丸之地,料来也没有这么大的胃口,一个朝鲜都能活活撑死他们;” 张佩纶皱眉分析着:“何况真的大打,咱们大清有数亿人口,一个省都比它的面积要大,武器也优于他们,长久下去倭夷必败!倭夷里面当然不乏有眼界之辈,想来一定会见好就收,开始全力防守朝鲜,防止咱们过江打他们!” 听了女婿的话,李鸿章轻轻点点头,显然他也是这么看的。 李家姐妹听了张佩纶的分析,又见父亲点头认可,刚刚提吊着的心儿,顿时就放松下来。 李菊藕欣喜的望了一眼自己的男人,虽然内心深处藏着很深的对这桩婚姻的不如意,可这个老男人毕竟是自己的男人,是进入自己身体里面唯一的一个男人。 “倭夷要是不过江,咱们怎么办?” 张佩纶没有心情去注意妻子的眼神,依然凝眉问道。 “叶志超既然是平壤统帅,是保不住了;卫汝贵军纪太坏,朝廷里面一直都是弹劾他的折子,估计也保不住了。” 李鸿章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怒气,一丝疲惫:“那边丢了两员大将,咱们这边最少也得交出两个出来不是?” “启禀中堂,京城来电,皇帝谕旨。” 总督衙门电报房委员秦跃峰手里拿着一张电报,匆匆走了过来。 ------------ 第二百二十九章 遇见李博虎 “平壤接战情形均悉,――” 在张佩纶读电报的时候,李经溥的美眸不由的幽幽向东望去,心里一声轻叹。 那个人现在应该也在安州吧? 不久就会随着大军一起返回国内,在鸭绿江北岸建立防线。 一路顺风呀! 但愿倭夷的脚步就此停驻在鸭绿江南,不再北进,让这场莫名其妙的战争早点结束。 而这个时候,平壤清军大败,只是一天一战就失陷平壤的消息,已经从国内外各个渠道传播开来。 广州,上海,南洋,巴黎,伦敦,华盛顿,柏林,维也纳圣彼得堡―― 闻着无不哗然。 而那些西方的投机家们,则是趁着先知先觉的信息优势,大举购买建仓东洋债卷。 当电报的出现,它那万里之外信息都能瞬间而至的强大魔力,已经在渐渐的改变整个世界。 让地球上的每一个国家之间,都不再是原先那种缓动作的递进反应,而是越来越紧密的联动起来,向着地球村的模式转变。 而大清这个老大帝国,上至皇帝大臣,下到平民百姓,还固执而闭塞的延续着几千年来陈旧的运作方式。 全然不知头顶之上已是雷霆隐隐,黑云遮天。 这天,要变了―― 这天,也该变了! 朝鲜,合并江东。 在一举端掉了日军第九旅团的炮兵阵地之后,援朝军南下分队在栽松院稍作修整,随即就全军拔营而去。 一路迂回,在下午四点左右,援朝军到达了大同江上游的渡江点。 然后迅速渡过大同江。 此时,先行渡江的侦察排已经查明,合并江东岸已经没有任何日军活动的踪迹。 得到这个消息,援朝军将士们也终于放松下来,迈着轻快的步子,一路说笑的谈论着今天过瘾之极的大战。 沿着合并江东岸的江岸山路,朝着安州方向前进。 大约走了七八里的江岸崎岖山路,先头部队就出了山地灌木林子,眼前一片开阔,视野豁然开朗。 在澄澈的合并江东西两岸,一望无际的都是绿油油高立着的高粱田,其间远远近近的错落着一簇簇的朝鲜村落。 战士们一片欢呼,直到此时,才算是走出了平壤城的地界。 下面就是一片坦途,直奔安州了。 大家正在欢呼着,突然就看到江对岸的高粱林子里面,‘呼啦啦’的冲出来一群清军,站在对岸江边,一个个都是惊疑不定的望着援朝军。 合并江此段江面宽不过百米,水位最深处也不过一米出头,猛然看到高粱林子里面冲出来一群士兵,倒把援朝军们给唬了一大跳,不过看清是清军的服饰,又都哈哈大笑起来。 毫无疑问,这是一群从平壤逃出来的溃军! 平心而论,援朝军士兵都是打心眼里瞧不起平壤诸军,看到这么一群清兵居然躲在这里连安州都不敢回,不禁更是鄙夷。 尤其是其中一个外号叫‘柳杠子’的家伙,是罗荣光老婆柳氏娘家的亲侄子,投军大沽炮台以后,那张臭嘴巴真是人见人厌。 之前因为和炮台营官李忠成抬杠叫板儿,被罗荣光一气之下赶到了戚友伟哨,发配到了朝鲜受难。 此时这家伙更是一脸得意洋洋的朝着江对岸的清军喊道:“孙子们,怎么躲这儿呢,被日~狗打怕了,尿性了,躲在这儿当地老鼠是不?一个个的真TM的出息啊!” 说话间,柳杠子手里高举着一支村正步枪,一口麻溜的津片子继续极尽奚落着: “孙子们看到没有,这是你爷爷们刚在平壤城下,当着津野小儿的脸面,端了日军炮兵阵地缴获的步枪,羡慕不,爷爷们牛比不?” “柳杠子,卧槽你麻痹!” 刚从高粱林子里钻出来的李博虎,耳朵里就听到这个欠~操的声音。 而且细听起来似乎还很像原来自己哨里那个有名的‘杠子头’的声音,李博虎抬头定睛一看,一群帮着红布条的清军,而举枪的那个鸟人,不正是柳杠子那个家伙。 李博虎顿时又惊又喜的大嚷起来:“你们援朝军不是去安州了么?” 昨天李博虎率领这六七十个清军,冲出了日军的攻击线后,就一路朝东跑到了合并江南岸。 在河边捉鱼逮虾掏泥鳅,准备饱餐一顿,就去安州。 结果下午刚走到这一代,天上就下起了暴雨。 部队就跑到附近的村落,找到管事儿的乡老族长,安排在各家各户凑合着歇了一宿。 然后在今天中午才起床的李博虎他们,就得到了平壤失陷,昨夜平壤诸军向北逃亡的信息。 这个消息,顿时就把李博虎他们给惊呆了。 虽然众人都对守住平壤表示悲观,要不然也不会听从李博虎的命令,直接跳出了这个圈子。 可只是一个白天平壤就失陷了。 这丢的也太干脆了吧? 更要命的是,李博虎他们一时搞不清日军会不会趁势追到安州,就他们这六七十个缺弹少食的疲兵,遇上了还不得全玩完! 而且此地距离平壤又太近,一群人商量了一下午,李搏虎他们终于决定撤离朝鲜老乡们的村子,准备渡河到合并江东岸,远离日军的防区之后,再从长计议。 结果刚在高粱林子里面的小路默默穿行没多久,就听到江对岸一片华语的哗声。 李搏虎他们惊喜的以为是遇到了昨夜溃逃的平壤清军,谁知道跑出来一看,对方精神昂扬气势如虹,哪里又有半点败军的模样? 而隔着河岸,李搏虎居然惊喜的看到自己原来手下的那个‘杠子头’,正在骂骂咧咧的炫耀着手里的村正步枪,顿时就高兴的大嚷起来。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啊?是哨长!” 援朝军步兵一连二连虽然大部分都是学员兵,可也有二三十个大沽炮台出身的士兵。 大家一听到李搏虎那独特的粗嗓门,都纷纷惊喜的大叫起来:“哨长你还没死啊,怎么躲这儿来了?” “我靠,哨长你命真大啊,这都不死?你们丫的兔子腿儿,跑的真快!” 柳杠子也一脸的服气,大惊小怪的嚷了起来。 “卧槽!” 李博虎被这些原来的手下‘嘲’的大脸通红,一时间真不知道该如何辩解。 “李哨官,好久不见?” 这时候,后面的吴威扬走来了过来,一脸的诧异。 “副营长――” 一看到吴威扬,李博虎心里揣着重新入队的小心思,嘴巴就开始结巴起来了。 “你们有多少人?都过来吧;” 吴威扬随即开始下达命令:“全军停止前进,今夜在此宿营;侦察排负责南岸的警戒线,警卫队负责北岸营地周围警戒。” ------------ 第二百三十章 大东沟一 半个小时之后,在后路和运送13名援朝军战士尸体,还有三挺格林炮的骡马队,一起行军的何长缨等人,才赶了过来。 随即开始建立临时营地,捉鱼升火淘米做饭。 在河边的草地上,一群援朝军的军官和李博虎,李园,还有四名什长坐成一圈。 这四名什长和哨长李园,之前都是跟李博虎一起,被何长缨铁腕强制发配到仁字军的‘老人’,大家既然都是熟脸,除了刚见面的微微尴尬,之后的沟通倒是十分的流畅。 彭千宴简单的介绍了一遍援朝军中午在江左的战绩,惊得李搏虎八人都是张嘴结舌,一脸的震惊。 个个都是一脸的服气。 不服气不行啊!在上万平壤诸军丢盔弃甲的落荒而逃的时候,人家援朝军只动员了五百余军力,就敢反其道而行的攻击日军。 而且居然取得了如此巨大的战果,怎么不让人心服口服。 要是能重新加入援朝军? 只是想想,李搏虎几人就是一脸的激动。 “现在平壤诸军已经是惊弓之鸟,不可能在安州过久停留,估计现在说不定就在逃亡义州的路上;你们未来有什么打算?” 听了李搏虎等人在江东桥店的所作所为,何长缨不禁高看了这六十八名士兵一眼,心里也有了收编的打算。 李搏虎和李园几人纷纷对望一眼,只是几人都是之前被狼狈赶出援朝军的人,现在真是一肚子的话却没脸说出来。 “潘金山领着一营一哨的军力,居然未打先逃,你们选择不和他们同流合污,敢于战斗,这一点是非常值得肯定的;” 看到几人不啃声,只是拿眼睛热切的望着他,何长缨心里就有数了,就继续耐心的给他们分析道:“可是你们之后擅自离开战场,就这一点来说,回到九连城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何长缨的话,说中了李园和四名什长心里面的担心。 至于李博虎,他既然敢违命脱离战场,压根就没准备再回到仁字军。 可是让他厚着脸皮求何长缨,要求回到援朝军,他又拉不下这个脸子。 而且李博虎更怕自己开口之后,一旦被营长拒绝,那么自己可怎么和这六十七名义无反顾的跟着他的兄弟们交代。 以后更是何去何从? “依着我看――,啊?” 鲁招妹就欣赏像自己这样有热血,敢跟槽蛋上司叫板,有种带钢的汉子。 此时看到李博虎被营长问得满脸通红,喜爱打抱不平的津门爷们儿的脾气,顿时就上来了。 不过鲁招妹刚刚仗义执言半句话,就被后边坐着,累的瓜子脸粉红的徐如,狠狠的对着他的屁股踢了一脚,把下面的话给踹了回去。 鲁招妹满头问号的扭头望着徐如,搞不懂自己又没招惹他,为什么要踹自己。 对于这个徐副官,在不知不觉的时间里,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不知从哪一天开始,鲁招妹和小六子就变得对他马首是瞻,唯命是从。 不然这个有时特像女人的家伙发起飙来,不男不女又突男突女的,能把人给活活的麻死。 而且据小六子和鲁招妹私下偷偷交流,感觉营长似乎也很迁就徐如这个越来越有女人味儿的假女人。 再一联想到昨夜大雨,营长和徐如两人睡在一个雨棚子里,今天早上营长一副龙精虎猛的神清气爽。 而徐如走路都是叉着腿。 两人还能不明白,血气方刚的营长昨夜肯定是采菊了。 当时鲁招妹和小六子都是臀部一紧,商议着为了自己的贞洁,一定要伺候好徐如这只兔子。 让他好好的给营长献花,使得营长没精力打他们两个屁股的主意。 看到后面的徐如低着脑袋,望都不望自己,虽然鲁招妹不明白徐如为什么不让他说话,可下面的话肯定是不能再说下去了。 “鲁副队长,你想说什么?” 何长缨不知道已经鲁招妹挨了徐如一脚,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话说半截的鲁招妹问道:“说话就说话,你啊什么啊,**啊?” “我要拉屎!” 鲁招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看一圈人都望着他,尤其是李搏虎那六人,更是一脸的热切,只好选择了屎循。 而且营长这句‘**啊?’,更让他心颤。 “这家伙真是一肚子的屎!” 看着鲁招妹神经兮兮的捂着屁股,大步钻进高粱林子,何长缨没好脾气的骂了了一句。 自己警卫队里的两个队长,都是极有个性的家伙,这次把陆铁腿打发到安州,让他劝说截留仁字军,那家伙在顺安驿走时都是把自己好一阵埋怨。 现在这个鲁招妹,也是天天和自己唱反调,好奇心特强,什么事都要参合进来,还特爱发表感言。 看到众将的目光都望着自己,何长缨也不想浪费时间,就直接问李搏虎:“愿不愿意回来?” “愿意,当然愿意!” 李搏虎听了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大嚷道:“之前从江东桥店跑出来,我跟兄弟们说的就是去安州投奔咱们援朝军。” “就是,营长,当时在江东桥店高地李哨官都是这么说道。” 一听何长缨开口,圈子里的气氛顿时轻松起来,几个什长纷纷如获重释的笑着给李搏虎作证。 这个‘咱们’两字,让何长缨听了很满意,他微笑着站起来,很认真的说道:“援朝军的军纪你们也知道,等到了安州部队还会进行大规模的调整,但是无论怎么调,遵守军纪,无条件的严格执行上面下达的命令,这是最基本的要求;我不希望第二次看到长庆门下的事情重演。” 看到何长缨站了起来,众将也纷纷站起来,都是一脸的严肃。 “营长,我保证不会再犯那些毛病,生是援朝军的人,死是援朝军的鬼!” 在这一刻,李搏虎浑身似乎都充满了无穷的力量,望着何长缨,坚决的大吼起来。 “生是援朝军的人,死是援朝军的鬼!” 一时间,整个合并江畔的援朝军士兵,纷纷扯着嗓门大吼起来,一脸的狂热。 “好,欢迎大家归队。” 何长缨笔直挺立,朝着李搏虎等人,重重的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是!” 李搏虎这六个援朝军的老人,纷纷激动的立正还礼。 西洋历1895年9月16日,援朝军南进分队突袭完日军第九旅团的炮兵第三大队以后,在回撤途中遭遇仁字军李搏虎哨,将其顺利收编。 之后援朝军在合并江东岸宿营,整个营地里面一片笑语,战士们纷纷嘲笑着日军和平壤诸军的无能。 那种百战百胜,东亚第一强军的骄傲感,渐渐的在援朝军将士之间酝酿形成。 随之而来的拯救国民于水火的责任感,还有俯视整个东亚大陆领地感的萌芽,也在这一片片的哗笑声中,慢慢的扎根萌发成长。 合并江东岸援朝军驻地西北方向四百里,大东沟。 在16号中午时分,由北洋水师护送的运兵船终于抵达鸭绿江入海口。 由于港内水浅,并为了保证5000陆军安全登岸,丁汝昌令镇南、镇中两炮舰和四艘鱼雷艇护卫运兵船进入安东港内护航。 平远、广丙两舰停泊口外担任警戒。 定远、镇远、致远、靖远、来远、经远、济远、广甲、超勇、扬威十艘战舰距口外十二海里下锚,以防止日舰袭击。 随即整个下午,5000陆军和大量的军资,就开始从港口各个登陆点上岸。 不过到了夜黑时候,才只一小半的清军登陆,饿着肚子的清军一个个怨声载道,要求在船上好好的歇息一宿,等明天有力气了再下船登岸。 ------------ 第二百三十一章 大东沟二 定远舰。 北洋水师提督丁汝昌,右翼总兵刘步蟾,左翼总兵林泰曾,花翎总兵衔洋水师总教习兼副提督汉纳根,经远舰管带林永升,来远舰管带邱宝仁,南阳镇总兵刘盛休,太原镇总兵聂士成―― 一群北洋水路两军的高级将领都无声的站在舰桥上面,心情沉重的望着正在缓缓坠入西部群山之中的斜阳。 不久前,安东电报局送过来一封总督衙门的急电。 平壤失陷,平壤诸军已经退到安州,不久将全军撤回国内,在鸭绿江北岸组织防线。 总督衙门要求刘盛休部,聂士成部,迅速登陆,在安东九连城鸭绿江北岸一线布防。 北洋水师完成护兵之后,不可怠留,应立即南下,在威海卫洋面游弋扼控。 消息传来,北洋水师众将皆惊,林永升几个管带登上定远舰商议。 话还没说出口,刘盛休和聂士成就乘着小艇上舰,希望运兵船上的陆军今夜就此歇息,等明日天明以后再继续登陆。 刘盛休的话一出口,旁边的北洋众将都无不微微变色,都用一副看傻比般的眼光看着他。 都什么情况了,你TM的当这是在游山玩水啊? “子征,现在情形你也知道;平壤大败,日军不但能通过朝鲜长驱直入攻击鸭绿江北线各城,他们的舰队也从护军之中解放出来,随时可以奔袭咱们沿海各地;” 丁汝昌当然不可能同意这种白痴提议,断然的拒绝道:“护送你们上岸,舰队就得立即赶赴威海洋面,隔海和正东六百里处的仁川港对持,扼守倭夷舰队西进渤海和南下黄海的咽喉通道;今夜你们务必全军登陆,明早水师就会直接启航南下。” 听到丁汝昌拒绝自己的要求,刘盛休的脸色就不是很好看。 大清江山承平三十余年,自己带的这4000铭军,早已不是当年那些能吃苦,见过血,能打硬仗的铭军了。 十之八九都是自己刘氏家族子弟和乡党亲戚,当兵不过就是为了挣银子,图的就是不种地就能轻松的养家糊口。 平常连放枪都很少,能别提什么训练。 坐了一天的大轮船,都把这些皮娇肉嫩五谷不分的少爷兵们累的怨声载道,一个个喊着‘大伯’,‘大爷爷’‘舅父’我好累! 搞得自己这个当长辈的脸面上没有光彩。 “夜晚仓促登陆,我的将士多数不熟悉水性,怕有个闪失,就不免有所伤亡。” 刘盛休还想再坚持一下。 “当兵还怕死?夜晚登陆就有伤亡,那日军真的来了,打个夜战可怎么办!” 一边的刘步蟾早就听得腻歪的要死。 此时水师暴露在此等险地,他真恨不得立即启航远离,耳朵里听着刘盛休还在叽叽歪歪的说个没玩没了,刘步蟾实在忍不住,就阴阳怪气的插了一句话。 “哼!” 刘盛休黑着脸冷哼一声,看到丁汝昌默然不语,不禁恼怒的拱拱手,和聂士成一起下舰,坐着小艇径直离开。 “我呸!什么玩意儿;” 刘步蟾看着刘盛休远去的小艇,不禁怒骂起来:“感情朝廷花钱给他们刘家养子孙是不?4000千铭军里面,全部都是他刘家的子弟亲戚乡党,之前我说平壤诸军战力太弱,可我看就是丰升阿的那帮‘鸭蛋兵’,都能轻松扫荡这些刘家的一群窝囊废,少爷兵!” “自从咸丰十年,咱大清国和英法两国的战争结束之后,陆军除了十年前动员了三万余军力,在越北和法军打了几场小规模的战役,这其中真正发挥作用的,还是刘永福的3000黑旗军;哪里又起过什么兵戈?” 丁汝昌幽幽的望着落日的余晖说道:“既然不打仗,陆军又不需要什么技能本事,只要不缺胳膊少腿儿,都能在军营里混吃等死拿银子;这种好事儿,哪个不是一拥而上,又何止是刘盛休的铭军?” “相比来说,北洋毅军,盛军,仁字军,芦榆防军,是中堂和朝廷特意拿重金砸出来,用来拱卫京津唐京师门户的精兵;里面虽然也有乡党裙带关系,不过远没有其余各军严重,可以说平壤诸军的战力是咱大清陆军里面拔尖的。” 林太曾皱眉说道:“假如他们都打不赢日军,其余各路岂不是更加的不堪!” “现在就看咱们水师了。” 方伯谦的一句话说得人人侧目,心想着这个胆小鬼怎么突然敢说出来这么硬气的话来了? “军门,得催促陆军赶紧连夜登陆啊,不然日军舰队一旦把咱们堵在大东沟,这场仓促的海战那是不打也得打了!” 方伯谦的声音猛地一变,带着哭腔望着丁汝昌嚷道:“既然陆军不堪,咱水师就是大清最后的屏藩啊!只要保存水师实力,不轻易出海浪战,日军断然不敢跨过鸭绿江攻击咱大清江山;假如水师受创,则日军再无后顾之忧,那天就要塌了啊!” “闭嘴!” 丁汝昌狠狠的怒斥了方伯谦这个不争气的胆小鬼一声:“你这话要是传出去,北洋诸军会如何说咱们水师!人家都不行,就你显能耐,是大清屏藩?” 丁汝昌训斥了方伯谦一顿,然后对身边的众将说道:“所有各舰从此时起,全部处于临战状态;锅炉的气压全部都给我升上来,调试大炮,备好炮弹,随时准备迎战。” “喳!” 舰桥上面,众将齐声应道,震得老朽的舰桥又咯吱咯吱的晃荡起来。 “等这场仗过去以后,一定得先花银子换一个舰桥。” 丁汝昌掌着栏杆,心里暗想。 夜色降临,满天繁星。 夜黑的时候,何长缨特别想跟徐如睡一个行军帐篷,不过徐如连看都不带看他的,微红着脸蛋儿跑到鲁招妹和小六子的帐篷里面去了,何长缨只好失望的一个人独睡。 孤枕难眠! 翻来覆去,何长缨怎么也睡不着,就起来走出帐篷,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江边,听着汩汩的流水,看着满天繁星倒映的璀璨江面,陷入了沉思之中。 明天就是9月17号了,假如历史没有改变,明天中午,在西北四百里方向的大东沟,将会爆发一场举世震惊的大海战。 这场海战是人类史上,第一次以蒸汽动力战舰,进行大规模作战的海战。 其战,北洋水师的致远、经远、超勇、扬威沉没,广甲逃脱后搁浅被毁,定远,镇远等其余各舰皆受重伤。 日军联合舰队的西京丸、吉野、比睿、赤城受重伤,松岛丧失了战斗力,其他各舰也多受重创,最后主动撤出战斗。 随即,被打毛炸了的北洋水师尾追了数里。 ------------ 第二百三十二章 大东沟三 这场大海战,北洋水师虽然损失惨重,不过日军联合舰队其实也几乎被打成残废。 总得来讲,双方属于半斤对八两的关系。 清军损失八两,日军丢了半斤。 总之,谁也没有打服谁。 然而在战后,日军凭借着他们强于大清北洋水师的海上工业能力,很快就修复了受损的战舰,使之从新获得了八成以上的作战能力。 而北洋水师则是缝缝补补的勉强凑合,到后来甚至直接龟缩进了威海卫军港,当起了缩头乌龟。 任凭皇帝,满朝大臣,天下百姓的各种旨意弹劾嘲骂奚落,就是死活不出来。 干脆利索的让出了制海权。 得到了制海权的日军联合舰队,随即护送‘征清’第二军,在辽东大连庄河县的花园口登陆。 不久,日军第二军就制造了震惊世界的旅顺大屠杀! 在这一瞬间,何长缨感觉自己内心压抑的几乎都喘不过气来。 来到大清朝已经有一个半月的时间了,经过何长缨一番上下挪腾,自身条件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 他被一个女贼强睡了一宿,又占有了一个处女,霸道的搂抱了山县有朋大将的漂亮女儿,给她说了一些狂话。 津门‘约翰’照相馆,还有一个娇俏泼辣的小嫂子等着他‘朋友妻,不客气’。 相比于另一个时空里的自己,二十七八岁只弄了一个女人,而且往往两三个月才能匆忙弄一次的悲催人生。 何长缨可以算是情场得意。 他又七拼八凑的剽窃了一本书,又盗取了几首歌,就现在看来,效果不是一般的好,而是大大地好。 在这个时空之中,就算从此以后自己一字不出,想来在未来的中华文学史和乐曲史上,多少总会留下几笔对自己专门的简介。 他还成功的完成了官场的华丽逆袭,由一个被捋职,将要砍头的逃兵,在短短一个半月的时间里,不但官复原职而且还连跳三级,成为一个从三品的游击将军。 而且顺安驿和今天栽松院的战功都还没有计算进去,不久之后的赏赐下来,一个正三品的参将,那是肯定没跑。 说不定年轻的小皇帝一高兴,就是从二品的副将,那也不是不可能。 一个二十出头的汉族青年,只用两个月不到的时间,由一名刚刚复职的六品营千总,变成一个从二品的将军,想来也是天下罕见吧? 而且现在自己还有着上千的精兵,这些学员兵,可是走遍中国也再难寻到! 升官发财玩女人,而且还名声大振。 自己应该满足了。 自己也是非常的满足了。 可是于国呢? 难道我过来一趟,就是为了享乐玩女人,为了名扬天下,为了自己富贵逼~人? 平壤已经失陷,明天大东沟海战即将爆发,不久之后日军就会把战火烧遍整个辽东,鲁东半岛。 烧杀掳掠,白骨于野。 最后逼迫满清赔款两亿两白银。 而这两亿两白银,每一两银子,都是满清政府收刮中华百姓的血汗钱。 何长缨点起一支烟,望着江水,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营长,怎么还没睡,江边这么冷?” 看到江边的烟头,巡夜回来的吴威扬走了过来,坐在何长缨的身边。 “现在平壤六军损失惨重,更严峻的是他们已经吓破了胆子,乱了军心。” 何长缨递给吴威扬一支烟,被他摆手拒绝,就继续说道:“现在整个直隶东北,机动兵力除了宗庆的毅军,徐邦道的拱卫军,其余各军不但兵力薄弱,而且战力更是不堪;日军里面不乏英杰,等打残了北洋水师,下一步就应该发动全面的辽东战役了;这场仗,不好打啊!” “北洋水师在‘撤旗事件’逼走了琅威理后,军纪确实是每况日下;不过迄今只不过隔了四年的时间,水师的军官士兵还是原来那些人,战力肯定会下降,不过之前的老底子应该还在。” 吴威扬沉吟的说道:“虽然日军这些年来一直在购买新式战舰,不过定远,镇远,依然是东亚最强大的铁甲舰;就算是打残了北洋水师,估计日军的舰队也得残废。” “看问题要综合起来看。” 何长缨不由神经质的望向西北方向:“老化的设施,劣质的燃煤,散漫腐化的军纪,紧缺的西洋优质炮弹,还有一个淮系陆军老头子瞎指挥着一群闽系的少壮留洋管带;这一切因素叠加在一起,就能把北洋水师拖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何长缨怅然的站起来说道:“睡吧;这些都不是咱们能够左右的事情,徒想无益,做好自己的事情,既然海面上已经没有可能,那么咱们就从陆地打垮他们!” 一夜倏然而过,随即天明。 援朝军热热闹闹的晨操之后,就开始做饭,然后挥军北进,朝着安州而去。 不久,就消失在莽莽的高粱林子之中,只有未有燃尽的篝火,依然在江畔冒着袅袅的青烟。 大东沟。 9月17号清晨7点时分,隶属北洋招商局的新裕、图南、镇东、利运、海定五艘运兵船,终于把4000铭军和聂士成的1000新军,还有火炮,马匹等各种军用物资卸载到安东港。 这时候,所有人都是偷偷的喘了一口气,一直提吊着的心思终于放了下来。 随即,炮舰镇南、镇中,鱼雷艇福龙、左一、右二、右三,驶出安东港,和停泊在鸭绿江口的平远,广丙舰一起启航,到达鸭绿江口外十二海里处的大小鹿岛,跟主力舰队会师。 此时,已经是上午8点整。 随即,北洋水师提督丁汝昌下令定远舰挂出龙旗,示意各舰准备返航事宜。 到了上午9时许,丁汝昌下令旗兵传令各舰,进行‘巳时操’。 这是北洋舰队每天都要进行的一种舰队操练,主要是舰艇的防水险,火险,还有紧急遇敌时,舰艇各个部门的联动配和演习。 而各炮的炮手,每天在这一个小时的时间里,都会呆在自己的炮位上面,调节炮位,模拟攻击。 上午10点30分,各舰陆续演操完毕,丁汝昌下令旗兵指令各舰继续原地停泊,在中午饭后,舰队启航返回旅顺港。 下完了命令,在‘巳时操’中折腾了一身汗的丁汝昌就回到了他的卧室,准备在饭前好好的休息休息。 此时,好不容易等到做完了‘巳时操’的林太曾,眼巴巴的望着旗舰定远舰上的传令旗帜,等着丁军门下令立即返航。 却失望看到了等到午饭后再启航的命令,顿时气得林太曾差点一屁股坐在镇远号的舰桥上面。 “我的提督大人啊,你都不知道咱们现在应该争分夺秒的离开这个鬼地方么?” 林太曾急得直跺脚,扭头对身边的传令兵命令道:“你去给定远舰发信息,‘此地危险,不宜久留,应速速启航返程!’” ------------ 第二百三十三章 大东沟四 “启禀军门,镇远舰发来旗语,请求立即启航返程旅顺军港。” 定远舰的管旗邵长豪,跑到站在船首的刘步蟾面前报告。 刘步蟾正在和汉纳根,定远舰帮办及总管炮尼格路士,汉纳根的海军顾问兼秘书戴乐尓,三人谈论平壤的事情。 耳朵里听了邵长豪的报告,脸上就涌出来一股青气。 这只‘老鼠曾’真是丢尽了闽地船政学堂儿郎的脸子! 此时陆军的大量物资还堆积在港口,正在朝着口外搬运,舰队就这么急急离去,被连夜赶下运兵船憋了一肚子气的陆军传回津京,少不得又要被那些清流一顿狂风乱炸似的弹劾成‘畏敌如鼠’,落荒而逃。 引得光绪帝,再次大发雷霆。 自清日宣战以来,那些天天吃饱了撑着的看客清流,就一直的哗然不断,推波助澜。 唯恐天下不乱! 先是8月3号,礼部右侍郎志锐弹劾丁汝昌失职,奏请将其拿交刑部审明正法,由在丰岛海战中轰坏日舰的方伯谦接替。 紧接着8月5号,刑部侍郎龙湛霖奏请将丁汝昌革职,发往军前效力,再有贻误,即军前正法。 之后8月6号,光绪帝直接谕旨李鸿章严加责斥,‘汝一味颟顸袒庇,不加察觉,不肯纠参,祸将不测,吾为汝危之!’ 8月13号,朝廷谕旨,‘丁汝昌巡洋数日,未遇一船,若再迟回观望,致令敌船肆扰几疆,必定重治其罪!’ 8月14号,侍读学士文廷士奏,‘请将丁汝昌革职拿问治罪。’ 8月16日,礼部右侍郎志锐再奏,‘请议处贻误军机之丁汝昌。’ 8月17日,协办大学士麟书等代呈翰林院编修曾广钧条陈战机,并自请从军呈文,言‘丁汝昌为皖捻余孽,庸猥下材。以兵轮为毡膏之地,洊升提督,毫无识解,以致倭人先操胜算。’ 8月23日,军机处电丁汝昌,‘望其知耻,再有畏葸,贻误战机,定将定丁汝昌从重之罪!’ 8月24日,御史钟德祥奏,‘丁汝昌现避于北洋,请旨饬刘坤一密查,——’ 8月27日,总理衙门发文,‘倭船屡窥海口,海军防剿统将亟须得人。丁汝昌畏葸无能,难胜统带之任,严谕李鸿章于海军将领中遴选可靠之员。不得再以临阵易将,接替无人为词曲意回护。’ —— 这些弹劾,谕旨,自从宣战以来,三天两头从没间断过。 如同一座不断加码的巨山,重重的压在北洋众将的背上,压得几乎都快喘不过气来。 刘步蟾看了一眼大约停泊在定远左舷600米处的镇远舰,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刘步蟾都似乎能看到舰桥上面站着的林泰曾那‘白胖’的身躯,心里面一阵腻味。 “TM的都是什么东西?真是龙生九子,林大人怎么有这么一个窝囊废胞弟!” 刘步蟾低声嘟囔一声,命令管旗邵长豪道:“告诉镇远舰,既然提督指令已下,只需严谨遵从则可,不得惘生事端,让人轻了我水师!” 得到了定远舰回过来的旗语,可把林泰曾气的够呛,心焦的望着海天一色的南方海面,心里暗暗的祈祷。 那可怖的日军舰队,可不要就这么巧的到来! 黄海海面,鸭绿江出海口南30海里处,大和岛海域。 日军联合舰队,第一游击队。 在辽阔的湛蓝洋面上,左侧是无尽的大海,右侧则是朝鲜平安道青翠连绵的群山大地。 吉野,浪速,高千穗,秋津洲,四艘铁甲巡洋舰,排成一字形,正劈破碧色大海,一路朝着北方的鸭绿江口驶去。 在它们后方6海里处,巡洋舰松岛,千代田,严岛,桥立,比叡,旧式铁甲舰扶桑,炮艇赤城,武装商船西京丸,正在后面加速追赶。 第一游击队这四艘军舰中,吉野号是去年9月30号才建成下水的新锐穹甲巡洋舰,排水量4150吨,舰长109.73米,甲板宽度14.17米,吃水5.18米,体型已经超过了北洋水师的‘定远’级铁甲舰。 动力系统由2台立式4汽缸往复式蒸汽机,配合12座高式燃煤锅炉,可以获得15000匹马力的澎湃动力量,船尾双螺旋桨设计,航速23节,是此时世界上航速最快的水面军舰。 它的火力系统中,4门主炮是最新型的大口径速射炮,火炮线膛长6.096米,炮管口径150mm,以每分钟7发的速度发射重达49.5千克的弹头,有效射程达到8.6千米。 船体侧翼布置的8门副炮,同样为最新型的大口径速射炮,口径120mm口径,有效射程达到7千米。 再加上22门47mm口径的哈乞开斯单管速射炮,5具的14英寸鱼雷发射管,和舰首水下锋利如刃的撞角,以及火炮配备的刚刚问世不久的专用火炮测距仪。 吉野号简直就是一只威力无与伦比的战争猛兽。 被西方赞誉为现今世界上最优秀的巡洋舰。 其余的三艘战舰,浪速,高千穗,秋津洲,不但拥有18节以上的高航速,而且全部都换装了新式的大口径速射炮。 火力十分的凶猛。 而且联合舰队使用的开花弹弹头内,填充的是以苦味酸为主要成分的烈性下濑火药。 这种炮弹具有一系列惊人的特性,首先炮弹的灵敏度极高,即使命中细小的绳索都能引发爆炸,而且爆炸后不仅会形成普通黑火药炮弹爆炸时那样的冲击波和炮弹碎片,还会伴随有中心温度高达上千度的大火,号称钢铁都能点燃。 这种火药爆炸形成的火焰,会像汽油着火一般四散流动,即使在水中都能持续燃烧一段时间,威力极其巨大。 因此在未开战之前,联合舰队上下早已经形成了一种共识:打败北洋水师根本都没有任何问题。 联合舰队所要头疼的就是,怎么才把这支滑不溜手的肥泥鳅诱出它那坚固的洞穴。 只有先逮住它以后,才能再考虑是油爆,还是清炖。 此时,联合舰队第一游击队司令官坪井航三少将,站在吉野号舰桥上,望着在前方海面尽头那无边无际朝着东西延伸而去的大陆轮廓。 真是大好河山啊! 今日阳光醺暖,万里无云,能见度极高,而且海面几乎没有任何的风力流动。 这是一种极为难得的天气,能使轮船的烟柱子笔直的冲上高空,久久凝而不散,让哨兵在很远的距离就能发现敌情。 “日照大神保佑我舰队,保佑帝国!” 坪井航三少将在心里暗暗的祈祷,希望这次巡航,能捉住一直龟缩在旅顺军港里面不出来的北洋水师。 ------------ 第二百三十四章 大东沟五 此时已经是上午10点23分,洋面宁静,波涛不兴。 吉野号的执勤哨兵佐野常羽少尉,正在瞭望台上四处观望,查寻敌情。 从舰队离开仁川港开始,这些执勤的哨兵,看到了一个又一个烟柱子,紧张的汇报了一次又一次‘军情’,到最后都是虚惊一场,全部都是过往的商船。 佐野常羽无聊的在瞭望台上想着,听说这次舰队到达大东沟以后,就会沿着大清国的辽东半岛一直西进,路过旅顺军港。 假如清军水师还在军港里面当乌龟,舰队就会继续西进,绕过辽东半岛的最南端岬角老铁山,驶进大清的内海渤海。 然后去攻击他们的津门咽喉,逼迫清军舰队出乌龟壳应战。 “日照大神保佑帝国必胜,也保佑我平安回到鹿儿岛!” 佐野常羽正靠在瞭望塔的桅杆上想着心事,就觉得眼角闪过一缕极其细微的黑线。 “那是什么,烟柱子?” 佐野常羽心里微微一惊,自从舰队过了大同江口,因为远离了航道,这两天都没有看到过烟柱子了。 佐野常羽举起单孔望远镜看去,寻找了好一会儿,终于看到在东北方向的远方高空,有两缕游丝般的烟柱子。 虽然隔着很远的距离,那劣质燃煤的穷苦气息,还是扑面而来。 “八嘎,这么浓的煤烟,一定又是大清的破商船,这些穷鬼!” 佐野常羽得意洋洋的骂着,似乎已经忘了他们东洋百姓为了凑钱给联合舰队买西洋的上等白煤,一个个穷的连遮羞裤都穿不起了。 佐野常羽在心里已经认定了又虚惊一场,可是严酷的军纪,还是让他一丝不苟的向着下面的分队长大立龟吉大尉汇报‘军情’。 随即,这条情报就送到了联合舰队第一游击队司令官坪井航三少将的手中。 “会不会是清国的货船?” 第一游击队的参谋中村静嘉大尉说道:“鸭绿江本身就是清国的一条水上航道,常年有大量的山货走水路出海。” “不一定,” 第二参谋釜屋忠道大尉反驳道:“清军北洋水师用的一直都是劣质的八槽煤;——” 然而他立即又改口说道:“不过现在是战时,想来他们为了获得足够的动力,应该换煤了吧?” “瞭望哨继续观察;中村大尉,告诉后方本队,东北方向有不明船只,同时通知第一游击队各舰,降低至9节航速,等待本队赶上。” 坪井航三在内心深处也认为中村静嘉是正确的,在下达了例行命令之后,连全舰预警的命令都懒得下达。 日军联合舰队本队,松岛号旗舰。 联合舰队司令官伊东祐亨中将,正在和手下的参谋们,总航海长,松岛号的舰长,副舰长,在作战室里,盯着地图来回的讨论推演。 此时,他的心中是无比的沉重。 前天舰队停泊在大同江入海口南侧的草岛,派出赤城号炮艇进入大同江十二里浦,等候可能来自瑞兴府的电报。 结果电报没有等到,在暴雨中返航的赤城却带来一个让他震惊的消息。 在大同江的上游平壤,正在爆发战役,而且在暴雨之前,从上游冲下来了大量的帝国陆军的尸体。 战争迄今为止,高速运转的战争机器几乎已经榨干了帝国所有的血液,不是英帝国允许帝国在伦敦发行战争债卷维持,帝国经济早已经破产了。 如果此次平壤陆战,帝国攻城失败或者久攻不下。 而这次联合舰队巡游黄渤海寻求战机,清军水师又死活不出旅顺港那个有着‘远东第一重堡’之称的乌龟壳。 估计等联合舰队回到东洋,连买白煤的银子都没有了! 在陆路,只要清军死守平壤不失。 在海上,只要北洋水师死死的龟缩在乌龟壳里面不应战。 那么,估计要不了多久,帝国就会不败而败,大清就会不胜而胜了吧? 伊东祐亨轻叹一口气,内心黯然无比。 “报告,第一游击队传来旗信,在东北方向发现不明船只活动的痕迹。” “哟西!” 顿时整个作战室内一片欢腾,就连伊东祐亨也是脸色大喜。 松岛号的分队长曾良武雄大尉,看到司令脸上的喜色和一屋子的欢腾,后悔的直想一巴掌扇肿自己的嘴巴,为什么不能一口气把话说完? 可是不说还是得说,曾良武雄大尉苦着脸继续汇报道:“据吉野号的旗语,看烟柱似乎像是普通的货船。” 作战室里猛地冷了下来,一屋子的将佐们的笑容都死死的凝固在嘴上,十分的滑稽。 “八嘎!” 松岛号的舰长尾本知道大佐,气的死盯着曾良武雄大骂,真想一脚把这个混蛋给踹进大海。 不久,在武装商船压阵督战的海军军令部长桦山资纪中将,也得到了在前方有不明货船的消息。 桦山资纪恼怒的点起一支劣质的卷烟,满腹的愁苦郁闷。 北洋水师,你们出来溜一溜吧。 不然下次买西洋白煤的银子,只能指望着海军家里的女人们,到南洋卖~春来凑了! 平壤,肃州城。 此时,援朝军600余人正在城外的一处高地进行短暂的歇息,等着侦察兵进城带情报回来。 “营长,里面全空了,一片狼藉!” 刘明阳五人骑马回来汇报道:“金通译问了城内的百姓,今天天没亮守城的千余名清军就离城而出,朝北逃去了。” “我靠,这些孙子们的兔子腿真麻溜!” 蹭在何长缨的身边,和鲁招妹一起混烟吸的李搏虎瞪圆了眼珠子骂道。 “没事儿,营长在安州城还放有兵,就是专门劫这些逼~人道的。” 鲁招妹大嘴里叼着卷烟,吞云吐雾,好不自在。 “卧槽,营长你真牛比;” 李搏虎一脸敬仰的望着何长缨:“对这些胆小鬼就应该把他们的内裤都扒下来,再撵他们滚蛋!” 何长缨都懒得搭理身边这两个三句话不离‘逼’的家伙,弄得徐如现在都不愿意接近自己了。 真特么的不爽! 这时候,何长缨抬头看看天空渐高的日头,又忍不住掏出了怀表看时间。 此时已经是10点30了。 李搏虎一脸羡慕的望着何长缨手里亮闪闪的怀表,话里有话的说道:“营长,你的怀表真牛比,黄金还带着宝石,比别的连排长的都牛比。” “这个是李经方给我的;我的原来的那个跟鲁招妹他们的一样,后来给了杨游击——” 何长缨心里不禁黯然,在自己的那个时空,杨建胜背着左宝贵的身体被日军射杀,两人的尸体到最后都被丢弃在平壤城外不知所终。 不知道他这次能不能逃过这命中的劫数? ------------ 第二百三十五章 北洋水师可算逮到你了 “送给你了,爱惜点;等百十年后,这玩意就是古董,无价之宝!” 何长缨看到李搏虎眼巴巴的望着自己手里的怀表,哪里还不明白他的意思。 并不是他李搏虎贪财,而是他想要佩戴怀表的这个待遇! 之前让这家伙带着四连的军官预备队的时候,何长缨就没给他配备怀表,不过当时这家伙也根本不在乎这些事儿。 现在看来,李搏虎已经是慢慢的找到了援朝军团体的认同感,开始渐渐的融入其中,把自己当成援朝军里面的一员了来看待了。 对于这样的人,何长缨当然不会舍不得李经方给他的这个宝石金表。 “好,好——” 李搏虎一听何长缨要把金表送给他,顿时喜欢的眉开眼笑,咧着嘴一把从何长缨的手里夺走了金表,放在大手里翻来覆去的摸。 “兄弟,咱换换使,给我爽两天。” 旁边的鲁招妹看着那黄澄澄明晃晃的怀表就眼馋的两眼冒光,伸出大手就要抢。 “去,去,一边去,——你自己不是有;” 李搏虎大手紧紧的合住怀表,紧张的嚷道:“这怀表以后就相当于我媳妇,你嫂子;这能换着使么?” “这么小气,你还是不是我兄弟?我的怀表也等于我媳妇,你弟妹我都愿意让你玩,你就让我爽几天嫂子又值得什么!” 鲁招妹满脸义正言辞,继续苦口婆心的劝说着李搏虎。 “卧槽!” 何长缨听着两人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感觉自己的三观都快被他们毁尽了,赶紧站起来,离这两头禽兽远一点。 鸭绿江口,大东沟,大小鹿儿岛海域。 上午11点30分。 在安东港,刘盛休的十营铭军,聂士成的津门新募新军,正用骡马大车陆续把火炮军资朝着口外运送。 到了近响午这个时间,这些细皮嫩肉的少爷兵和新兵蛋子都是人饥马乏,各营哨都停歇了下来,坐在岸边吹牛抽烟等午饭。 北洋水师各舰的伙夫正在忙碌的做饭,按照水师秋季的作息时间,中午开饭时间为11点55分,离此时还有半个小时。 而各舰艇的军弁们,也都三五成群的或战或坐的呆在甲板上面,叼着卷烟,晒着太阳,等着吃饭。 吃过午饭以后,就可以回旅顺军港了,然后到岸上喝点小酒,夜黑再找一个卖肉的婆姨耍弄耍弄。 安逸啊! 镇远号,瞭望塔。 正管旗林孔和管旗头目林坤,正在瞭望塔上面说话。 两人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一起考进北洋水师学堂,一起上了旗舰镇远号,老大林坤孩子都已经三岁了,老二林孔的媳妇算着时间也就是这两天就该生了。 两人正在商量着给孩子取名字,男孩叫什么,女孩叫什么,林孔就看到西南方向似乎有两道细细的黑烟。 “有船过来了。” 林孔奇怪的说道:“这又不是航线,怎么有船从那边过来?” 哥哥林坤听得心肝一颤,连忙顺着林孔的视线,极目望去,只看到两簌细细的黑烟在空中升浮。 “不像是日军的军舰,他们锅炉烧得是西洋上等的白煤,都是颜色很淡的青烟;应该是沿着朝鲜海岸线驶过来的商船。” 林坤说道:“我下去给大人禀告,该吃午饭了,等着换班的替你,咱们在下面再说。” 不久,刚刚抽了两泡,神清气爽的丁汝昌就得到了这个消息,唬的他心肝一抖,顿时魂儿都快去了一大半。 不会就这么巧吧? 心里想着,丁汝昌就匆忙走向舰桥,看到刘步蟾,汉纳根一群人正在举着望远镜观望。 “子香,是不是日舰?” 丁汝昌尽力克制着自己的脸色,询问刘步蟾。 “这么粗黑的烟柱子,不像是日军的军舰;这世界各国的兵舰,除了咱北洋水师,就是南洋,福建水师用的煤都比咱们的好。” 刘步蟾感觉不像是日军的联合舰队,紧张的心就放了下来,嘴巴里忍不住又开始话里有话的埋怨。 “不是日舰?” 丁汝昌一听,提调着的担心就放了下来。 他装作没有听懂刘步蟾的话,举着望远镜,老眼昏花的找了半天,才看到西南方向的那两簌黑烟。 “瞭望哨继续观察;挂三七儿九旗,让各舰升满火,船炮实弹,兵员全部就位,做好战前准备。” 虽然不像是日舰,然而丁汝昌作为一个‘老将’,‘小心无大错’是他一贯秉承的宗旨,再说午饭之后就要返航,此时升火也不算浪费。 “哒——” 不久,在北洋水师的12艘主力铁甲舰上面,战前预警的喇叭声此起彼伏,响彻舰队。 同时各舰的升火兵,扒炭兵,都冲到了船舱内的锅炉房,打开风扇,满风力的升起熊熊煤火。 随即从各舰林立的烟囱里面,涌出了大股滚滚的黑烟,在无风静止的情况下,瞬间都把各条战舰都淹没起来。 “咳咳——” “卧槽你麻痹张翼!” 顿时战舰上的军弁水手们,无不咳嗽着大骂开滦煤矿的总办张翼。 而这一大片缓缓升腾上天空的黑烟云,随即也进入了逐渐接近的日军联合舰队指挥官们的眼中。 “八嘎,这么多的黑烟柱子,怎么有这么多烧着劣质煤的轮船!” 松岛号的瞭望塔上面,伊东佑享举着望远镜,看着远处大陆海岸线附近,那一片黑烟笼罩着的海面。 伊东佑享真是越看越不对劲。 鸭绿江口怎么可能来这么多的货船? 除非是清军的运兵船! 既然是运兵船,那么就一定会有清军的军舰跟随护航。 北洋水师,可算逮到你了! 就算是只有一两条小泥鳅护航,只要俘虏或者打沉了它们,伦敦那里就可以趁势再发一部分续命的战争债卷,缓解帝国的燃眉之急。 在这一瞬间,巨大的惊喜完全笼罩住了伊东佑享,让他的身体都开始微微的颤抖。 “鲛岛,命令各舰保持航速,保持完整的一字蛇形阵;立即就餐,之后各舰处于临战状态,等待下一步的命令!” 伊东佑享飞快的对他的参谋长鲛岛员规大佐,下达战时指令。 在同一时间,吉野号上的坪井航三,西京丸号上的桦山资纪,浪速上的东乡平八郎,——。 日军众将佐们,都站在军舰高处眺望着远方那团黑雾,无不欣喜的摩拳擦掌。 北洋水师,这次看你丫的还往哪儿跑? ------------ 第二百三十六章 不成功,则成仁 北洋水师的众官兵们所不知道的是,用商船改建的日舰西京丸号,还有老旧炮艇赤诚号,烧的都是便宜的五槽煤。 而且因为锅炉性能欠缺,西京号船大烟囱粗,而赤城号正卯足了吃奶的劲儿保持9节以上的航速,这两艘军舰此时都是黑烟滚滚,蔚为壮观。 在完成临战准备之后,北洋水师所有的军弁们,都紧张的望着西南方向那空中渐近的黑烟。 虽然已经估计是哪一国的商船,可是这事情没落到实处,众人的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安。 只要确认了是普通的商船,大伙儿就可以丢了手上的家伙去吃饭,然后麻溜回旅顺港,再也不用这么一直担惊受怕的提心吊胆了。 珍贵的时间在一点点的溜走,而站在各自舰桥上面观望西南方向的水师众将的神情,却越来越冷峻起来。 所有舰艇上面的嬉哗声也渐渐停歇下来,一股不安而压抑的气氛,在其间凝滞的流动着。 在西南方向,甚至不需要用望远镜,只凭着肉眼就可以清晰的看到,那边的烟柱子显然不是两道,而是至少有五六道。 只是那些烟柱子升腾的是淡色的青烟,所以之前并没有被哨兵察觉。 青烟,就意味着烧的是昂贵的白煤。 在东亚这块地面儿上,舍得烧白煤的轮船,除了西洋的欧美大商船,就只有日军的军舰了。 鸭绿江口这个兔子都很少会来拉屎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西洋的大商船过来溜达? 那么,只能是日军的军舰了! 一时间,北洋水师的军弁将军们,无不骇然变色。 千躲万躲,今儿还是撞见鬼了! 此时已经是上午的11时55分。 在这个时空里,除了何长缨,之前任谁都没有料到,这场震惊世界的清日两国海上蒸汽铁甲舰群的鏖战,竟会在此时一触即发。 丁汝昌,刘步蟾,汉纳根三人站在定远舰的舰桥上面,看着从远处缓缓逼近的烟群,三人的脸上均是一脸的凝重。 “启禀军门,济远号打来旗信,‘此时日舰尚远,我水师应立即起锚西进,诱使敌舰在旅顺口外决战’;镇远号打来旗信,‘日舰全师有备而来,不宜浪战,应立即返航避起锋锐,等日舰追逐力竭,再议进退。’” “混账!” 丁汝昌气的嘴巴直哆嗦,自己要是真的听这两个畜生的昏话,回到旅顺,革职下大狱都是祖上烧了高香,砍头那是妥妥的。 “军门不用搭理这两个窝囊废,准备列阵海战吧;咱们水师,也得好好的打一仗了!” 刘步蟾长吐一口气,自从光绪元年中堂创设北洋水师,迄今已经有二十余年。 经过这二十年的风雨波折,水师从无到有,如今水师上下4000余人,拥有旅顺军港,威海卫军港,北塘船坞,三个海军基地。 大小军舰22艘,鱼雷艇12艘,总吨位接近11万吨,排名东亚第一,世界第九。 而这二十年的光阴里,朝廷里里外外砸下了数千万两的银子,在丰岛海战之前,水师未曾有过一战,又怎能不让满朝文武,天下百姓诟病? 听了刘步蟾的话,丁汝昌点点头,这才是一个水师管带应该说的话儿。 不然这二三十年,朝廷把这一个个的养的白白胖胖,几乎户户肥的流油,真当自己是被养的肥猪啊? “传令各舰立即起锚,满压锅炉,各舰保持5节航速;以定远、镇远为第一小队,致远、靖远为第二小队,来远、经远为第三小队,济远、广甲为第四小队,超勇、扬威为第五小队,排成犄角鱼贯并列纵队,阵列迎敌。” 丁汝昌开始大声的下达作战指令:“平远,广丙,联合镇中,镇边,福龙,左一,右二,右三,组成第二梯队,绕右翼西向协同作战!” 随着定远舰指令旗语的下达,随即整个大小鹿岛洋面上就沸腾动荡起来,军舰拉响着‘呜呜’的鸣笛,开始驶动排阵。 “真是苦也!” 林泰曾趴站在镇远舰桥的栏杆上面,脸色卡白,叫苦连天。 双腿抖颤着不是扒拉着栏杆,估计早就一屁股坐在甲板上去了。 “呸!” 帮带大副杨用霖和副舰长马吉芬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内的不屑。 “起锚,升满火,各就其位;战舰至‘定远’右舷1200码,以5节航速齐头并进,面向东南敌舰!” 看到林泰曾算是指望不上了,杨用霖直接越俎代庖,开始大声的发布指令。 “喳!” 镇远舰全舰儿郎均是齐声大吼。 这一个半月来,不但上官遭受朝廷的弹劾责斥,自己又何曾不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以前在旅顺港喝花酒玩女人,那些玩家一看是水师的爷们儿要红牌耍弄,一个个都是立马二话不说的客客气气的让出来。 这些天大伙儿内心郁闷,出去喝闷酒,找女人泻火。 往往不但挣不赢那些土豪,还要被他们逮着阴阳怪气的好一阵奚落:‘见了倭夷夹着尾巴,只会找女人耍威风,都几把什么玩意儿!’ 现在,兄弟们就是要狠狠的打一打日军,泻泻爷们心中的火气,涨涨我水师汉子的威风。 让天下百姓都瞧一瞧,老子可不是一个软蛋货! “各个炮位都把炮口给我摇起来,瞄准好,等候攻击命令!” 来到中国十余年,这个来自美国的失业青年马吉芬,已经把中国当成了自己的家,妻子女儿都居住在威海卫。 此时他也是一脸的激动,大吼着命令各炮目,炮弁,做好开战准备。 在定远,镇远舰快速移动到阵列最前端的时候,致远,靖远,也紧随其后。 在后方400码的距离,致远舰管带邓世昌和帮带大副陈金揆,总管轮刘应霖,三人一脸严肃的看着远方的数个黑色小点。 “现在还看不明白,日舰似乎排的是一个线形的阵列,不知道有多少艘战舰。” 邓世昌放下望远镜,揉了揉看得发疼的眼睛。 “咱们水师一等的战舰都在这里,日军的舰队就是全师而来,也是有数的;在吨位和火炮口径上咱们不吃亏。” 陈金揆接过邓世昌的望远镜看了一会儿,只看到前面有五六个小点,后面应该还有,只是不知道有多少艘。 他放下望远镜继续说道:“只是听闻日军已经全部换了新式的速射炮,咱们一炮轰过去,他们都已经打过来六七发了。” 邓世昌朝后看了一眼,看到来远、经远,也已经跟了上来,摸了摸在自己身边卧着的爱犬,缓解了一下心中的紧张,展颜笑着说道: “朝廷花了这么多的银子,从咱们十几岁开始养起,整整养了二十六年,也该报效了;今天,不成功,则成仁!” “不成功,则成仁!” 刘应霖高举着右臂大吼起来。 “不成功,则成仁!” “不成功,则成仁!” 顿时,致远舰上,吼声震天。 ------------ 第二百三十七章 留取丹心照汗青 站在致远舰桥之上,邓世昌望着西南方向逐渐逼近的黑点,又怅然的看了一眼南方。 自从从军以来,二十七年的时间里,自己不过回家三次。 不知此战之后,还有没有机会回去祭拜一次双亲? 对于陈金揆说的日军速射炮的优势,邓世昌岂能不明白,甚至对日军军舰的了解,邓世昌要远远的比陈金揆知道的更多。 射速,火力密集,航速和爆发航速,军容军纪——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此时的日军联合舰队的综合实力,早已经把北洋水师远远的甩在后头。 此战假如日军军舰来的不多还好,如果是全师而来。 定然是凶多吉少! 道理邓世昌都明白,他也懂。 可是正所谓大丈夫有所为之,有所不为。 有些事情,就如在丰岛海战中,方伯谦为了逃命几次升起白旗那样。 他邓世昌不屑去做,也更不耻于去做。 “大丈夫死则死尔!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随着邓世昌轻轻的念出这段当年文天祥在元朝侵略者屠刀下,勇而赴死的词句,心内热血澎湃。 一丝坚毅,一丝果决,一丝释然,在邓世昌的脸孔浮现。 他微微一笑,温柔的抚摸着靠着他腿肚子的爱犬‘太阳’的脑袋,对着身边的二人说道:“金揆,应霖,身为一名海军,战斗,在战斗中葬送大海,不是你我最好的归宿么?” 并列纵阵第三小队的姊妹舰,来远,经远,紧紧的跟随在致远和靖远舰后方400码的距离。 经远舰管带林永升,帮带大副陈荣,总管轮孙姜,枪炮教习江友仁,枪炮二副韩锦,鱼雷大副李联芬,一群军弁站在舰桥上面,正在紧张的安排各种战前事宜。 “所有船舱木梯全部撤除,告诫士兵不得怯战藏匿,否,战后一律上报严惩不贷;解除所有舢板,全部丢进大海,舰存与存,舰亡与亡!” 林永升望了一眼高高的桅杆:“将龙旗悬于桅顶,以示誓死奋战。” 不久,看到经远号抛下舢板,定远,镇远,致远,超勇,扬威—— 各舰也都纷纷丢弃舢板于碧色大海,以示与舰共存亡之决心。 “大人,其余各舰都在丢舢板示决心。” 帮带二副柯建章大步走到舰桥,对方伯谦禀告。 “丢舢板就能打赢日军舰队,我该嘲笑他们是愚昧,还是鄙夷他们搞笑?” 方伯谦久经保养珠圆玉润的嫩脸,此时卡白惊人,看着身边这个年仅29岁的同乡帮带大副,丧气的说道: “在丰岛海战,你又不是没见过吉野,浪速,秋津洲三舰上密集的速射火炮;只这三舰的火力,就几乎相当于咱们舰队一半的火力!不撤退到旅顺口外,靠着旅顺黄金山炮台的协攻,拿什么跟人家打?” 听着方伯谦的丧气话,柯建章不由得争辩道:“管带,这仗还没有打起,鹿死谁手还不知道;他们的炮多炮快不假,可是咱们的火炮口径巨大,而且人人奋战,想来也不弱于他们什么!” 在丰岛海战之后,方伯谦的无耻的谎言很快就被国内揭破知晓。 贪生怕死不说,在逃窜途中还数次竖起白旗,简直就是无耻下贱之尤! 弄得这两个月,整个济远舰上的兄弟们都没脸见人,一个个都恨不得把脑袋夹在屁股沟子里面走路。 可他方管带可好,14号到津门接兵,依然无视军纪,跟屁股着火一般的跑回津门的屋里,找婆姨陈氏和葛氏打炮。 从闽地船政学堂出来的将领们,历来都始以刘步蟾为马首是瞻。 因为大伙儿都瞧不起那个贪财好色,对水战完全都是外行一把抓瞎,却还死贪权的丁汝昌。 就是这个方伯谦和丁汝昌对脾气。 丁汝昌在威海卫建门店出租的时候,就和同时也在隔壁建屋子的方伯谦起过龌龊。 而且他方伯谦还在烟台,威海卫,津门,福州,四处购房产建寓所,金屋藏娇。 丁汝昌喜欢在威海卫嫖女人玩当红头牌,方伯谦也毫不逊色,两人前些年因为争一个妓女,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然而正是这些臭味相投的不打不相识,让方伯谦主动投靠丁汝昌,充当丁汝昌手下的急先锋,处处和刘步蟾对立。 “哈哈,——” 听到柯建章的话,方伯谦似乎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抬头用手指指身后冒着浓浓黑烟的大烟囱,又指指不断接近中的排成战列线的日军联合舰队。 “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舍不得烧一点好煤增强舰艇的动力,你看看人家!人家有银子么,咱们大清缺银子么?” “既然从上到下都烂透了,比着贪,从上到下都争着玩女人,享富贵,争权夺势,老子也不是傻比,为什么不能搞银子玩女人?这一大池子黑水,想要不让它们把你弄脏,你只有变得比它们更黑,更脏!” 方伯谦神经质的大笑着说道:“放吧,放吧,这些小舢板不用速射炮,就是47毫米的哈乞开斯,一炮下去就是四分五裂全玩完;让我坐我还真不敢坐!” 在方伯谦大声的为自己以前或者以后的行为辩解着的时候,其后第五小队的扬威,超勇,也在管带黄建勋,林履中的指挥下,排在最后面紧张的准备着战前的最后部署。 扬威超勇这队姊妹舰,吨位为1350,理论马力为2400匹,理论航速15节。 主炮为254mm的‘阿姆斯特朗MK1’炮2门,安放在军舰的首尾,射速为2.5分钟一发炮弹。 副炮为119mm的‘阿姆斯特朗’炮4门,射速为1.5分钟一发。 更主要的是13年的年龄,再加上舰艇保养的缺失,让两艘军舰设备老化腐朽不堪,甚至到了一开炮,炮体就簌簌的掉铁锈渣子的地步。 而劣质的燃煤把陈年的锅炉腐蚀的破烂不堪,无论动力还是航速甚至达不到标准的七成。 两舰管带黄建勋,林履中指挥着舰艇,和全舰兵弁一起,怀着热血沸涌的心情,跟在济远,广甲的后方400码。 此时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在其后的几个小时里,自己和自己的战舰,战友,将会面临怎样的一种情形。 “好,儿郎们勇气可嘉;此战我水师如何不胜?” 站在定远舰上舰桥上面的丁汝昌,看到各舰不但完美的实现了他的战术意图,排出了双并列的‘犄角鱼贯小队阵’,而且舰上都在抛弃舢板。 不禁高兴的哈哈大笑起来。 日军联合舰队,旗舰松岛。 伊东祐亨惊喜而凝重的放下手里的望远镜,虽然终于逮到了北洋水师,而且居然不是一两只小泥鳅,而是一群大鱼。 可是这个鱼群似乎又太大了,大的伊东祐亨都有些担心自己的舰队冒然扑过去,会不会吃坏肚子。 ------------ 第二百三十八章 老套陈旧的战列线 “司令,看清军并进的两艘战舰,似乎就是定远,镇远。” 日军联合舰队参谋长鲛岛员规大佐放下望远镜,一脸的兴奋和凝重。 听到鲛岛员规的话,伊东祐亨再次举起了手中的望远镜,他手里的这具望远镜,是帝国高价从意大利镜片大师手里专门定制的,有着远高于普通望远镜的分辨率和视野距离。 东北方向,两艘清国的铁甲大舰烟囱里浓烟滚滚,正气势汹汹的朝着这边扑来。 在那大舰上面,头上盘着粗黑的大辫子,双臂裸着,肤色黝黑的军汉,一伙伙的站在舰首的巨炮两边。 而右侧的那条巡洋舰桅杆上面,那黄灿灿的北洋水师五爪团龙军旗,和五色横条纹的水师提督旗,在风中飘扬着。 “是定远舰,而且丁汝昌也在舰上。” 伊东祐亨放下望远镜,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此时已经是中午12点5分。 联合舰队距离清舰,大约只有11海里。 “命令!升起联合舰队旗,全舰队保持5节航速,第一游击队在前,本队在其后1海里处跟进,呈单纵战列线阵;” 伊东祐亨开始下达作战指令:“另,西京丸,赤城,移到本队战列线左后翼非战斗行列跟进;各舰士兵军官可以吸烟,进行短暂放松,然后立即进入战斗序列待命!” 鸭绿江北口码头。 此时虽然正是开饭的时间,不过除了几个饿死鬼投胎的家伙正在狼吞虎咽,其余所有的陆军军弁将领都跑到江岸水边,目视西南。 更有大批的清军涉水趟过并不太深的鸭绿江分割薪岛的支流,跑到岛屿的最南端遥望。 聂士成,刘盛休,候补道张锡銮,—— 一大群陆将都站在江岸的一处高坡,远望着西南方向正在不断接近中的清日两方舰群。 “东洋小儿真是吃了豹子胆,竟敢捋咱们北洋大军舰的虎须;哈哈,这次逮住它们,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刘盛休兴奋的大声说道:“咱们北洋的铁甲大舰,号称亚洲第一,世界第九;撮尔东洋跳梁小丑不知天高地厚,简直就是茅厕里提灯笼——找屎!” “哈哈,大人说的好;这群瞎了眼的倭夷狗,在平壤侥幸赢了一局,真当自己是天下无敌了;这次定让他们全部下海当王八!” 刘盛休身边的一群众将无不大赞,尤其是几个出自刘铭传部族的刘氏子弟,更是连声叫嚷助威。 站在聂士成身边的幕僚冯国璋,拧着眉毛低声说道:“军门,注意到了没有?倭夷的烟囱冒得烟比咱们淡的多,是青烟。” “哈哈,这位老弟观察周到;” 一旁的刘盛休听了又哈哈大笑,指着远方的烟云说道:“这说明咱们水师的爷们正在热火朝天的升火,加足马力要去猛揍倭夷的破船,而倭夷一看咱北洋的大船威猛彪悍,吓得手脚发软成了软脚虾,锅炉都烧不起来了。” “正是,正是!” 周围的守备游击都司参将们,纷纷点头认可了刘盛休的这种说法。 “你怎么看?” 聂士成可不像刘盛休和他的少爷兵们这么肤浅,而且自己这个幕僚虽然只有26岁,可是已经有了10年的军龄,眼光独到而犀利。 参军之后,因为各项优秀,被送到北洋武备学堂,成为学堂第一期的步队学员。 毕业以后,在自己的芦榆防军中,不但带兵优秀,而且脑子灵活在练兵上多有树建,所以自己才特意的抬举然他作为自己的军事幕僚,常带在身边。 依着聂士成对冯国璋的了解,他显然不是一个爱说废话的人。 他一定是话里有话,有着自己独特的见解。 “诸位大人们因为一心练军,所以对外部杂事不太关注;” 冯国璋嘴上说的客气,可心里面却不这么认为。 自己和军门还有芦榆防军里面的将领们,大都都是黑中带瘦,哪里像刘盛休的铭军,一个个肥头大耳的又白又嫩。 真当军营是个养猪场啊? 心里腹诽着,冯国璋嘴上继续说道:“在几年前,因为八槽煤和五槽煤的事情,水师和开滦煤矿闹起了纠纷,不过到最后不了了之,依然烧着劣质的八槽煤;而日军舰队之所以烟云不显,不是因为他们没加足火力,而是他们烧的是进口西洋的无烟白煤。” 随着冯国璋的话说完,山坡上一片寂静。 人人都跟看怪物一样的,看着这个二十出头血气方刚的大傻比。 开滦煤矿的总办是谁? 是张翼! 人家可是老醇亲王的家奴,虽然老醇亲王归西了,可人家的儿子可是当今的光绪帝! 老佛爷六十大寿,开滦煤矿可是报效了三万两的雪花银,听说很得老佛爷的欢心。 这话要是传到张翼的耳中,他等于得罪了一连串的朝中显贵股东,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这天下的有些事儿,心里明白就行了,为什么要说出来? 就显你能耐,聪明。 这么大的嘴巴,简直就是一个祸害精,早晚死在这两扇没有门栓的嘴巴上面! 而且你小子的这话,不是当着这么多的人的面,扇刘提督的耳光么? “住口,朝中大人也是你能妄言诽议的?给我滚下去!” 聂士成在刘盛休变脸发炸之前,就大声的斥责着冯国璋,然后一脸歉意的对刘盛休说道:“刘军门,小孩子不识体,您原谅则个,不和这个混账一般见识。” “哼!” 刘盛休被一个低低级的小军官下了脸子,心里面非常的不爽,冷哼一声不再言语,而是继续南望着逐渐接近的清日舰群。 顿时整个山坡上面,人人都闭嘴当哑巴,均是遥目南望。 虽然知道大人是保护自己,可被赶下山坡的冯国璋,内心还是极其愤愤不平。 一个个贪污腐化结党营私的蛇蛇鼠鼠。 安能不败! 北洋水师舰群,旗舰定远。 丁汝昌,刘步蟾,汉纳根,三人站在舰桥,注视着逐渐而来的日舰。 “日舰最前面的那一艘应该是吉野号,去年才下水的新舰;设计新颖,火力极其凶悍,船体和咱们定远大小不相上下。” 说到这里,刘步蟾忍不住骂了一句:“智利这帮混蛋,不是他们死活不把舰艇转让给咱们水师,咱北洋就会也拥有一艘同吉野号同级别的新锐穹甲巡洋舰!” “他们在变阵,似乎不是很大,不过把那两艘黑烟的军舰单独列了出来。” 汉纳根自从和水师结缘以后,手里常年带着几本海战书籍。 里面详尽的描述光荣的六月一日英法大海战,特拉法尔加英法大海战,意奥利萨大海战。 所以汉纳根很容易就看出了日军联合舰队的战阵,嘴里面带着一丝不屑说道:“很经典也很陈旧的战阵,战列线而已!” ------------ 第二百三十九章 变阵 “哈哈,这些日军将领真是够愚蠢;这些年一定是只顾得购买大船快炮,以为谁的船多炮快船大,谁就是老大,连最基本的海战战例都没有研究!” 丁汝昌举起望远镜看了一会儿远方日军已经有核桃大小的舰群,笑着说道: “在26年前的利萨海战中,意国就是采用了这种单纵队战列线阵,结果被奥国采用人字楔形阵打得一败涂地。” “利萨海战是近些年来,世界上唯一的一次大规模海战,也是第一次蒸汽铁甲舰和风帆木壳舰混编舰队间的对决,日军海军将领都是出身海军学堂,不可能不知道;可是他们依然采取这种老套的风帆时代的战列线,可能也有着他们的考量。” 刘步蟾作为一个船政学堂毕业,在西方铁甲舰上实习数年的资深水师将领,想的显然要比丁汝昌更加深刻一些。 一丝怒气涌上丁汝昌的老脸,这个刘步蟾事事都要跟自己唱反调显能耐,话里总是夹枪带棍的暗示自己是半路出家。 “不管他们考量什么,现在这个战列线战阵摆在面前可做不得假;而克制战列线的舰阵,就是人字楔形横阵!” 丁汝昌大声激昂的说道:“利用舰首巨炮的火力优势,舰队犹如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的扎进敌舰的阵腰,把它们一截两段,然后围住一段从容歼灭!” 听到丁汝昌这么说,汉纳根连连点头,就连刘步蟾也不得不认为,这回丁老头说的真TM的有道理。 “传令!舰队改并纵犄角鱼贯小队阵,为犄角雁行小队阵,航速提升至8节;” 看到自己把刘步蟾驳得哑口无言,一种极其美妙的感觉涌满丁汝昌的全身,他中气十足的大声下达作战指令: “其一,舰型同一诸舰,须协同动作互相援助,同时始终以舰首正向敌舰轰击,保持位置优势;诸舰毋需在可能的范围之内,随同旗舰运动,不得妄自脱离。” 随着丁汝昌指令的下达,定远舰的管旗邵长豪,随即打出变阵旗语。 在丁汝昌的构想里,以定远镇远居中为锥子头,其余八舰左右各四为其两臂。 八舰之中,每两舰构成一个战斗小队。 每一个战斗单元中,前舰为为队长,后舰为僚舰;僚舰位置处于前舰右后45度角方向,相距400码。 每一个战斗小队之间,互相相距1200码的距离。 全体舰队展开身形,形成一个楔形的细波纹双斜线。 这样,整个北洋舰队就如同一把犀利的锥子,直接穿插进日军联合舰队的腰眼之中,把日军舰队一截两段。 然后选择一段,聚力围歼。 在定远舰打出旗语之后,并纵跟在后面的水师舰队,随即各自左右交叉的朝着定远,镇远的两侧绕去。 此时,已经是中午12时20分,双方舰队相距已经不到9海里。 “卧槽!定远,镇远怎么不减速反而还加速?” 扬威号上,管带林履中正在指挥着军舰变阵,就惊奇的看到定远,镇远两舰不但不减速等待各舰调好阵型,反而开始微微加速,笔直的冲向日军舰队。 “老丁这是发春了!” 在扬威,超勇前方500码,和来远舰一起变阵的经远号管带林永升,苦笑着摇头放下手里的望远镜说道:“他们走直线,咱们还要绕一个大弯子,怎么能保持横进鱼鳞雁行阵?” “管带,是不是要加速?不然咱们没法和旗舰形成犄角雁行小队阵。” 济远舰上,帮带大副沈寿昌跑到方伯谦的身边,请示加速。 “不需要提速,就保持8节航速;定远上的旗语有误,不是雁行阵,而是雁行人字楔形阵!” “雁行人字楔形阵,这是什么阵?” 沈寿昌听得直发晕。 “照猫虎画反类犬――” 方伯谦嘲笑着说道:“丁军门想名垂青史,在学特格特霍夫的战阵,就像利萨海战那样;只是日军有这么傻比么?” 大约15分钟之后,在中午12时35分,各舰勉强就位,北洋水师变阵结束。 因为丁汝昌指令的不明确性,此时北洋水师的舰阵变成了一个横阵不是横阵,人字楔形阵不是人字楔形阵的四不像。 定远,镇远,勇猛的冲锋在前。 一骑绝尘! 而其余各舰因为航速不均,绕的弯子又远近不同,稀稀拉拉的错落在两艘主力大舰的左右。 卯足了劲儿追赶。 一时间,北洋水师这个奇葩的舰阵,难坏了距离只有6,7海里的日军指挥官们。 “八嘎,清舰这是在干什么?难道是他们偷偷演练的舰阵!” 伊东佑享看得一头雾水,表示自己很孤陋寡闻,真心看不明白。 “像是横阵,可又参差不齐,楔形阵也不太像。” 参谋长鲛岛员规大佐,也表示看不懂大清水师的阵列。 然而现在两军舰群已经极其接近,在时间上由不得伊东佑享迟疑,他满脸狠厉的咬牙下达命令: “命令第一游击队左转偏向,加速从正前掠过清军舰群,攻击北洋水师舰群右翼;本队各舰继续保持6节航速跟进,等待下一步指令。” 随即,松岛号的旗手把指令传达到了前方1.5海里处,第一游击队旗舰吉野舰上。 坪井航三此时看着不断接近中的清国‘四不像’,也是一脸的迷糊。 “司令,清军的舰阵,我看着怎么都像东京街头黑龙会和山口组的群殴?老大掂着板砖冲在最前头,左右两边跟着一群乱糟糟的小弟。” 吉野舰舰长河源要一大佐,看着北洋水师另类的阵列,不禁笑得直咧嘴。 “这个国度,本来就是愚昧而且不可理喻!” 坪井航三摇摇头,看着远方凸出在前,正气势汹汹的冒着滚滚黑烟冲过来的定远,镇远舰,开始下达变阵指令。 “各舰航速提升至10节,以吉野为蛇首,舰首面向敌舰定远,鱼贯跟进,佯装攻击定远,镇远。” 镇远,舰桥。 此时林泰曾和杨用霖,马吉芬三人站在舰桥上面,望着逐渐逼近的日舰。 “日舰总计12艘,分成三个序列单元;前面4后6排的都是战列线,最后的2艘单独列出。” 杨用霖诧异的说道:“这种战列线阵,倒是第一次见到。” “什么战列线?是一字蛇形阵,就是何营官说的那种将快舰慢舰一分为二,单独成队;慢舰凭借侧舷火力,负责胶着敌方舰群,快舰蛇游,寻机噬咬攻击。” 林泰曾扭曲着脸说道:“咱们想凭借着舰首巨炮,跟日军舰首对舰首的对轰;可是日军不会傻得把舰队摆在咱们的阵列前让咱们轰,他们的优势在于速度和侧舷火力。” “日舰转向了!” 马吉芬突然惊叫起来。 ------------ 第二百四十章 首炮 似乎就是为了印证林泰曾的判断,在距离清舰群大约4海里处,日军那艘体型庞大的头舰吉野号,突然开始左转偏向。 从原本直线正对北洋舰群的行进线,变成了斜指北洋水师舰阵正中,舰首面向定远,镇远舰的方向。 加速直扑而来。 随即,吉野后面的三艘巡洋舰,也都是偏转航线,紧随吉野其后。 “吉野好像不是要进行侧舷攻击吧?它们是要打算面对面的用我们西方的骑士精神,4挑10!” 镇远舰的副舰长马吉芬惊得张大了嘴巴,震惊的喊道:“他们的指挥官真是一个愚蠢而勇敢的人!” “难道是我猜错了?” 假如真的是这样,在日军联合舰队的第二支舰队赶过来之前,以10艘战舰从正前,左右两翼进行攻击,几乎都可以说刻意毫无悬念的重创这4艘日舰。 那么日舰剩下的8艘慢舰,就好对付多了。 更主要的是,日军的指挥官既然是如此的低能白痴,他们就是有再多的战舰,也都是屠夫案板子上面的肥肉而已! 一时间,无上的勇气似乎又重新回到了林泰曾的身体。 “杨用霖,池兆瑸,任正涛,各员听令;在炮首轰击敌舰之后,敌舰会穿插过我舰阵,侧舷火炮,哈乞开斯炮,全部跟我对准了狠狠的打!” “喳!” 看到一直跟条软脚虾一样的管带终于能振作起来,舰上众人都是大喜,高声应命。 “哈哈,东洋小儿果然有胆,够狂妄!” 定远舰上,丁汝昌看到日舰吉野号气势汹汹的直扑过来,不禁大笑起来。 “李铭山,给我瞄好了!” 刘步蟾对着前面亲自站在左侧那口305mm口径双联巨炮边的,定远正炮目李铭山吼道。 “军门,您情瞧好吧,定让这群孙子有来无回!” 前方巨炮边的李铭山也扯着嗓门大吼着:“六分仪给我测好距离,炮手准确照尺,各炮长手牵索保护测准方位!” “敌舰距离6000公尺,——敌舰距离5900公尺,——敌舰距离5公尺——” 随着测量兵每一次的大吼,舰上的众人的心都不禁重重的一抖。 战斗已经紧紧逼近,随时都会剧烈爆发。 不知何时,一艘悬挂着英国国旗的铁甲巡洋舰,悄然出现在清日战区的西部边缘。 英国远东舰队副司令斐利曼特少将站在‘红雀’号巡洋舰的舰桥上面,远望着清日双方舰群。 平心而论,虽然斐利曼特的内心深处,也看不起这群脑袋后面拖着猪尾巴的清国人。 然而这个庞大而愚昧落后的清国,毕竟被大英帝国揍老实了,这些年来虽然小动作不断,可是还算恭顺听话。 而对于东洋这个小家伙,斐利曼特却一直有些看不明白。 他们恭顺,谦卑,刻苦,勤劳,而隐忍,为了他们的天皇和国家那种狂热的牺牲,让斐利曼特看了都感觉心惊。 “司令,清军这种糟糕的表现,显然是理所当然;可是日军怎么也如此的愚蠢?居然敢用4艘战舰去挑战清军的舰群,我不知道该敬佩他们的勇气,还是该嘲笑他们的愚蠢。” ‘红雀’舰的舰长米勒·拉格瑞斯上校,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说道。 对于这种两群低劣的笨蛋之间,毫无水准可言的斗殴,拉格瑞斯看的真是索然无味。 不管是谁胜谁败,其实都是一群土著野人间的较量,大英帝国随便派出一小队战舰都能轻松碾平他们! 斐利曼特微微迟疑了一下说道:“据我见过的日军海军指挥官们,似乎并不是如此的低能;再看看吧,说不定会给咱们带来一点惊喜。” “是吗?” 拉格瑞斯上校听着斐利曼特迟疑的语气,笑了笑说道:“希望如此吧,不然咱们专程跑这一趟,可真是白白的浪费燃煤。” “——敌舰距离5400公尺,——” 在定远舰上,测量兵依然在大声的报数,炮手也在忙碌的校准尺度,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主炮发炮攻击!” 感觉在距离上已经足够,刘步蟾大吼着下达轰击的命令。 两军之间,谁先开炮发难,这可是很有讲究的。 谁先动手,就意味着谁占着上风主动,毫无疑问的可以大大的提高己方士兵的士气。 而且想来在以后的国内各大茶馆戏园子里,也一定会说是他刘军门下令首发一炮,震得倭夷胆寒。 “敌舰距离5300公尺!” 听到刘步蟾的炮击指令,拼命大吼着嗓子报数的测量兵的声音,都开始不受控制的颤调变抖。 “开炮!” “轰——” 随着正炮弁李申的一声大吼,正在高速行进中的定远舰,舰身猛然一顿,然后巨大的轰鸣整个儿淹没了众人的耳朵。 只见定远舰首左侧的那尊巨大的克虏伯305mm后膛炮,发出巨大的轰鸣,炮口喷出长长的火舌,把巨大的弹丸狠狠地砸向5.3千米处的吉野号巡洋舰。 顿时,整个定远舰上面所有的钢板,栏杆,舰桥,都剧烈的呻吟摇颤起来,巨大的浓烟瞬间完全笼罩在舰首,几乎面对面不识人。 “轰隆——” 众人还没等烟雾散尽,去看这一炮的虎威,定远号的老朽失修的舰桥突然就发出一声巨大的轰响,轰隆隆的塌陷下去。 把上面站着的丁汝昌,刘步蟾,汉纳根三人,狠狠的甩了下去。 “啊——” 浓烟里传来丁汝昌一声凄厉的嘶嚎,唬的众人心肝直抖。 1894年9月17号,清日双方的主力舰队,在鸭绿江口外的大东沟不期而遇。 随即双方各自快速调整阵型,准备大战。 在中午12时50分,远隔着5.3千米的超远距离,北洋舰队定远舰,毅然的朝着日舰吉野号,打出了一颗昂贵的305mm口径的实心穿甲弹。 正式打响了大东沟海战的第一炮。 这一炮下去,年久失修,舍不得花银子刷油漆,上机油,换配件保养的定远舰的舰桥,轰然倒坍。 摔得刘步蟾和汉纳根惊魂未定。 直接把丁汝昌砸成重伤。 只一炮,就果决利落的放倒了北洋水师的头号提督。 “定远舰的舰桥塌了!” 马吉芬震惊的大嚷起来。 镇远号上,众人还没来得及去看定远这一炮的结果——当然,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这一炮要是能打中,真比瞎猫碰到死老鼠还要难一千倍——,就看到定远舰的舰桥随即塌陷进浓烟之中。 “哼,麻痹舰艇的维修费贪多了,连买桐油的银子都舍不得!” 杨用霖低声咒骂一句,这个情况镇远舰要好得多了。 因为兄弟们都看的比较紧,再说林泰曾这家伙胆子小也有小的好,就是没有像别的那些管带们心黑,把维修的银子大半都装进自己的腰包里面去了。 “哈哈,这么远就开炮,他们的银子可真多啊!” ‘红雀’号上,米勒·拉格瑞斯上校放声大笑,声音里极尽嘲笑鄙夷不屑奚落。 ------------ 第二百四十一章 90度大转向 吉野舰上,坪井航三少将看着远方5千米处的清舰定远火光一闪,紧接着舰首腾出大片烟雾,知道定远舰放响了舰首那具305mm口径的双联巨炮。 “这要是能打得中――,我真不知道该佩服还是嘲笑清军的自信。” 第一游击队参谋中村静嘉大尉看得直摇头。 “预备――,放!” “轰――” 在定远舰放出首炮之后,只不过间隔了10秒不到的时间,镇远舰上随即发出一声滔天巨吼。 镇远右舷那尊重达31吨的水压动力双联炮塔,腾起大股白烟,开炮轰击。 随即,北洋舰队其余各舰的主炮纷纷爆响,把弹丸狠狠的轰向5000公尺处的吉野号。 “轰――” 这个时候,镇远首发的那颗直径三十公分的巨大弹丸,才飞到吉野号后方数百米开外。 重重的一头砸进大海,溅起数十米高的巨大水柱。 “这个战术,在中国那边也有说法,叫做‘先发制人,后发而制于人’,无知而愚昧!” 坪井航三嘴角炸出一抹微笑:“命令!各舰立即进行90度的左转偏向,保持纵贯队形,提速至14节;快速掠过清舰群前阵,攻击清军舰群右翼舰艇!” 在参谋中村静嘉大尉迅速的传达指令的时候,第二参谋釜屋忠道大尉笑着说道:“看到咱们阵前突然变向,清军将领的表情一定会很吃惊吧?” “这个老大帝国的亿万华人,在满清两百五十年的奴化之下,早已丧失了唐汉宋明时的可贵精神,自甘堕落为胡虏当牛马,反而洋洋得意;” 坪井航三看着随着转向,舰艇右翼的海面上接连的腾起大股的水柱,眼睛里全是不屑的讥笑: “既然醒不过来,那么咱们就来打醒,打服他们;让这些华人明白,他们的满清主子已经注定要被扫进垃圾堆,只有跟随在咱们大和民族的身后,才是他们正确的选择!” “日舰要跑!哈哈,他们害怕了――” “加速,加速,追上去干他们!” 看到5千米处的日军4舰突然进行90度的大转向,并且加速朝着北洋水师舰阵的右翼逃去,清舰上一片欢呼雀跃。 “军门,敌舰要逃跑!” 定远舰上,众军弁手忙搅乱的移开倒塌的舰桥,把丁汝昌,刘步蟾,汉纳根救了出来。 刘步蟾和汉纳根还好,可丁汝昌可是被砸的够呛,满嘴都是血沫子,脸色疼的五官都扭曲在一起。 “好,打,打他们――” 丁汝昌忍着剧痛喘着粗气,满嘴血水的说道。 刘步蟾连忙跑道定远舰的右舷眺望正在加速而去的吉野4舰,心里面一片迷糊。 这4艘日舰在阵前几乎同时转向,而且队形丝毫不散,这显然不能用溃逃来定论,而是严谨有序的在脱离战斗。 他们想干什么? 正所谓事有反常必为妖,然而刘步蟾贫瘠的脑门里,显然猜不透坪井航三的目的。 “军门,日舰的第二梯队过来了!” 管炮孙景仁望着在舰队的左翼前方4500公尺的距离,一行日舰侧身斜对着北洋水师的楔形四不像阵,快速掠来。 “是日军的旗舰松岛;” 刘步蟾举着望远镜,看着飘扬在松岛号上的日军联合舰队旗,大声的命令道:“炮口对准松岛,给我打沉它!” “喳!” 定远舰上一片大吼,炮手们飞快的调节炮口,将侧舷305mm口径的双主炮,和舰首那尊150mm口径的副炮的炮口指向松岛。 “轰,轰――” 随着巨炮的怒吼,将北洋军械局制造的实心穿甲弹,轰向4000公尺开外的日军旗舰松岛号。 日军联合舰队,本队。 伊东佑享站在松岛号的舰桥上面,对于远方轰鸣着砸过来的炮弹,连望都不屑去望。 而是看着吉野4舰快速的掠近大清舰群右翼,满意的点头微笑。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是按着计划行事,而且竟是超乎寻常的顺利。 尤其是吉野4舰在清军阵前的炮火中,那90度行云流水般的大转向,简直堪称完美! 看来在战前拼命的训练单纵的‘一字蛇游阵’,这些辛苦没有白费。 天佑我帝国! “轰――” 这时候,远隔着近3700公尺的距离,定远舰上射过来的一枚150mm的实心穿甲弹,重重的轰击在松岛号舰尾那座320mm口径主炮的塔身上面,爆出一团巨大的火星。 这颗弹丸凶悍的力量,砸的松岛号那门主炮的炮身,猛然呻吟尖叫着反势扭转。 那突出的钢铁部件,把两个遂不及防的日军撞得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一声,就变成两具血淋淋的残破尸体,就此死去。 而且炮塔的水压管,也不堪这种巨大蛮力的反扭,直接爆裂开来,‘滋滋’的飚射出数十米远的水线。 “池田,立即修复水压管!” 松岛号的副舰长向山慎吉少佐,快速跑到主炮旁边,大吼着命令机关长池田禄太郎迅速带人修复主炮的旋转装置。 “传令各舰在3500公尺左右,可以自行选择适时攻击;另,各舰提升航速至10节,鱼贯跟进旗舰,全军绕过清舰群右翼,从后方发起二轮攻击!” 随着伊东佑享命令的下达,松岛号上除了那尊正在抢修的主炮,右舷的6门120mm口径的速射炮,几乎同时怒吼,炮口喷出熊熊的火舌。 瞬间,整个松岛号都被蔽天白烟笼罩起来,而巨大的惯力,硬是让松岛号的舰体在海面上朝南横移了近一米的距离。 “轰――” 看到旗舰打出的信号,松岛后面的千代田,桥立,严岛,比睿,扶桑,五舰纷纷开炮。 速射炮以着每分钟7发的高速度,将密集的弹丸朝着清军的舰群倾泻而去。 北洋水师和日军联合舰队本队的激烈对射,随即爆发起来。 定远舰上,刘步蟾看到日军4艘快舰已经冲到水师舰群的右翼,脸色就开始变了。 这个时候,他才恍然明白日军第一梯次舰队的意图。 他们根本就没打算在中央和水师面对面的较量,更不是因为惧怕转向逃跑。 而是狡猾的要绕到水师舰群的右翼,用新式战舰以4敌2的绝对优势,攻击老旧的扬威和超勇舰。 “如果扬威和超勇被他们缠上去,十九要糟;这刚开局就要损失两艘战舰,虽然是两条弱舰,可也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刘步蟾扭曲着脸,在的大脑里飞速的想着对策。 ------------ 第二百四十二章 蚕食 假如让来远,经远,右转向去营救威扬,超勇。 那么在右翼的局部战场上,也是用水师的4艘弱舰,去面对日军的4艘强舰。 依然占不到丝毫的便宜。 而且这么一来,水师的阵型就乱了,等于人字楔形阵断了一条右臂。 变成了定远,镇远作为锥子头冲锋在前,左翼斜跟进着4艘战舰,去冲击日军本阵的8艘战舰。 那么以6对8,也是出于劣势。 “命令扬威,超勇,加速向左翼经远,来远舰靠拢;不要和日舰纠缠,尽量摆脱。” 刘步蟾大声的发布命令。 只要楔形阵冲断了日舰本队,自己就立刻下令全队右转,配合着从西北方向赶过来的平远,广丙和4艘鱼雷艇,先把吉野舰给打残! “砰,砰,砰——” 刘步蟾的指令刚刚下达,突然之间,就看到舰首各处都是一片片火星四溅。 原来已经行驶到定远舰正前,相距不到2000公尺的日军松岛号上面,右舷的5门47mm口径轻型哈乞开斯速射炮,轰然射响。 炮弹顿时如同雨点一般的泼向定远舰的舰首,把十几个没有防备躲避的士兵撕成碎片。 “轰——” 就在这时,一枚日军的炮弹突然砸中了定远舰的主桅杆,那居然是一枚开花弹,随即爆炸并且附着在主桅上面燃烧起来。 “这是什么开花弹,居然能燃烧?” 刘步蟾看得心颤,接着更加惊怒的看到舰艇的信号索具也在烈火中焚毁。 “苦也!” 同时抬头仰望的丁汝昌大吼一声,嘴里喷出一股鲜血出来。 至此,北洋水师的指挥系统完全失灵,开始各自为战。 “加速前进,舰首主炮,副炮,继续跟进轰击松岛;左右两翼哈乞开斯机关炮,给我瞄准两翼的敌舰射击。” 刘步蟾一看这种情况,就完全不再去想扬威,超勇舰的事情了,命令舰炮继续轰击松岛。 而此时的松岛号已经掠过了定远,镇远舰的舰首,朝着距离定远镇远两舰1200码处的经远,来远,阵前冲去。 变成了紧随着松岛其后的千代田,严岛,桥立,三舰侧翼面对定远,镇远,进行对射。 “于得有,于得有!” 被日军密集的哈乞开斯速射炮压制的抬不起头的马吉芬,愤怒的朝着镇远的前桅楼大吼着:“开炮,开炮!” 然而上面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马吉芬也不管枪林弹雨了,暴怒的冲了上去,却震惊的看到桅楼的钢板被打成蜂窝状,里面两挺哈乞开斯速射炮四周全是鲜血断肢。 里面的六名水兵全部阵亡! “轰!” 正在一边快速掠过,一边猛烈和经远,来远对射的松岛号舰尾右舷的那挺哈乞开斯速射炮,突然被一枚150mm的实心弹砸中。 巨大的力量,直接把这尊牢牢固定在松岛号钢甲板上的哈乞开斯,砸的扭曲旋转着脱离甲板。 那细长的钢骨支架和长长甩出的弹链,如同绝世凶兽探出的利爪和尾鞭,瞬间把站在炮边的三个炮手和一个信号兵切成数段。 “攻击后面的4艘敌舰!” 因为比睿,扶桑两舰,要护卫武装商船西京丸和600余吨的小炮艇赤城,所以就和本队拉开了1000公尺的大缝隙。 瞅到机会的定远,镇远,靖远,致远,4舰,纷纷调准炮口,把炮弹朝着这4艘日舰轰去。 此时已经是下午1点15分。 在海面之上暂时分成三个独立的作战区域。 日军第一游击队的4艘战舰和清军右翼的威扬,超勇对射,用着下濑火药的开花弹,不断的在清军两舰的甲板上面燃起熊熊大火。 而威扬,超勇两舰却怡然不惧,死命的和日军的4艘战舰硬磕。 以松岛号为首的本阵4艘战舰,一边快速掠过经远,来远的正前方,一边4比2的与之对射。 而作为弃子的西京丸,赤城,比睿,扶桑,则被北洋水师的定远,镇远,靖远,致远,济远和广甲,6艘巡洋舰逮着很揍。 冲在最前的比睿,还没一会的功夫,就被北洋6舰合力打残废,而且处于6舰的包围之中。 万般无奈的比睿只好硬着头皮逆向冲向靖远,致远间的夹缝,虽然侥幸突围,然而舰上火光滔天,不仅死伤惨重,而且完全丧失战力,挂出“本舰火灾退出战列”的信号,转向驶逃。 看到比睿逃出包围,而且已经完全失去了战力,北洋6舰就不再管它,随即如狼似虎般的冲向西京丸,赤城,扶桑3舰。 一时间,日军这3艘弱舰虽然奋勇还击,却依然被打得东逃西蹿,难以招架。 不久炮艇赤城号在伤亡惨重,舰长坂元八郎阵亡的情况下,转头南逃。 而此时北洋水师原来右翼的扬威,超勇,也被日军第一游击队4舰联合打残。 在舰体千疮百孔的超勇舰上,日军一枚开花弹击穿了船舱,下濑火药随即在舱内点燃了熊熊大火。 刹那间超勇全舰被黑烟所笼罩,由于超勇舰是木质舰身,舱内起火无法施救,不久右舷就开始倾斜下沉。 而管带黄建勋和舰上众军弁却依然坚持在船上,用火炮和日军对射,试图拖住日舰,掩护扬威号撤离战区。 这时候,扬威舰的甲板上面也燃起了熊熊大火,管带林履中只得下令军舰朝北转向,撤离战区到浅水区自救。 而吉野4舰岂愿意轻易的善罢甘休,紧紧咬着扬威舰,拼命的轰击。 战斗至此阶段,北洋水师一艘战舰下沉,一艘西逃,而日军比睿和赤城也完全丧失了战力逃窜。 战舰损失比大体相当于2对2. 而北洋水师的6艘军舰,正在合力围剿扶桑和西京丸,眼看着舰体被打得一片狼藉的扶桑和西京丸就是凶多吉少。 整体形势来看,北洋舰队稍稍领先。 在西京丸号舰桥上面,桦山资纪中将气得脸色铁青。嘴唇直哆嗦。 作为海军军令部长,他只是来压阵督战的,可谁料到伊东祐亨这个混蛋居然胆敢把他当做诱饵,弃子来对待! “八嘎!” 桦山资纪现在活的正滋润,可没有一点想死的觉悟,立刻大吼的下令:“发信号,命令伊东这个混蛋,舰队马上转向,回来救援!” “报告,西京丸号发来信号,要求回援!” 松岛号上,伊东祐亨听到了信号兵的的禀告,稍微沉吟,就开始下达新的指令:“命令第一游击队停止对着火敌舰的追击,回航继续攻击清舰群右翼。” 在伊东祐亨看来,此时的帝国舰队已经完全取得了战术上的胜利。 用4艘垃圾战舰,成功的吸引住了清军包括定远,镇远,在内的,6艘军舰的火力。 而自己的第一游击队,已经以4对2的绝对优势,打掉了清军舰群右翼的第一小队。 下一步,就是以第一游击队的4艘战舰为左钩拳,而自己本队的4艘战舰为右钩拳,狠狠的打击清军舰群右翼的第支二小队。 进行逐一蚕食! ------------ 第二百四十三章 日舰群的第一个失误 “可是这样一来,西京丸号就危险了。” 联合舰队的参谋长鲛岛员规低声说道:“他们根本顶不了多久。” “我知道你的意思;” 伊东祐亨冷声说道:“桦山部长既然亲自来压阵督战,自有为国殉职的准备;既然这样,一切为了帝国!” 伊东祐亨满脸凶狠的大吼起来:“军令部长随时都可以重新选出来,会有无数个;可咱们只有一支联合舰队,大清的海屏也只能靠着他们的北洋水师!” “桦山部长会有殉国的打算?司令你别搞笑了好不好;假如那样,西京丸还会挂什么信号旗,要求回援!” 鲛岛员规心里暗想,却不敢表露出来,立即飞奔离开,去传达命令。 “报告司令,旗舰松岛发来旗信,要求分舰队立即回航。” 吉野号的航海长梶川良吉大尉,向着站在舰桥上面,正在指挥第一游击队聚歼扬威号的坪井航三少将报告。 “八嘎,为什么不是右转180度,联合攻击清舰群右翼第二小队?” 坪井航三大怒大吼道:“用四艘垃圾弱舰吸引清军火力,集中舰队的8艘主力重舰攻击清军舰群的右翼,8对2很快就能打残他们的来远,经远;坪井航三这是老糊涂了么?部长这个时候就应该有主动殉国的觉悟!” 然而军令如山,虽然气得坪井航三大骂,却不得不立即下达新的指令:“命令各舰立即脱离战斗,保持鱼贯队形,左转全力回援西京丸。” “日舰撤退了,日舰撤退了!” 扬威号上,正在一边拼命驾船北逃,一边扑灭甲板上的熊熊烈火,一边奋力发炮还击的清军水兵们,都是欣喜的大喊起来。 “继续北行,进入浅水区自救;其余人员立即全力灭火!” 扬威号的管带林履中大声的命令着。 他眼睛里带着满满的忧伤,看了一眼火光滔天正在下沉的超勇号一眼,低声说道:“兄弟,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继续战斗;保重!” 随即,扬威号带着滚滚的黑烟火舌,朝着大鹿岛方向全力驶去。 “混蛋,混蛋,我要把你们统统送上战争法庭去审判!” 松岛号上,伊东祐亨震惊的看到第一游击队的4艘战舰,竟然胆敢公然违背指令,左向回航去救援西京丸号武装商船。 不禁气的牙呲目裂,勃然大怒。 站在伊东祐亨身边的三个日军参谋,也是面面相觑。 此时在东边海域,比睿,赤城正在全力逃离; 西京丸,扶桑两舰,已经被清舰群合力揍成半死的残废; 在这段时间里,第一游击队已经成功的干掉了清军的弱舰超勇,打残废了超勇。 下面只要集中8舰,进行南北夹击,就能顺利的吃掉经远,来远。 这样,在第一回的合较量里,清舰就等于损失了4艘舰艇。 其中的经远,来远,更是2900吨级的,在北洋水师里面仅次于定远级的铁甲巡洋舰。 而联合舰队后面的4艘战舰,都是不堪的垃圾弱舰。 其中,赤城号是一艘排水量不过600吨的小炮艇; 西京丸则是临时在商船上面装上了4门大炮,其实之所以带它出来,就是打算用来当炮灰的。 而扶桑,比睿两舰是木壳铁肋,外面披着铁皮的老旧铁甲舰。 服役年龄甚至比清国的超勇,扬威还早2,3年,——当然也是用来当炮灰,吸引火力用的。 所以只要打掉了经远,来远,这一回合,帝国就是大胜。 可是现在第一游击队突然不听指令,擅自去救西京丸,那么吉野他们就会在处于4对6的战舰比的情况下,去和清军主力战舰对决。 显然在数量上处于劣势。 假如本队也按着原计划,进行同向180度的左转,就会面临着被驶过来的经远,来远,隔绝出东部海域的战圈。 而且更加糟糕的是,清军东北方向又过来了2艘军舰和4艘鱼雷艇,要参与进来。 一旦本队4舰被纠缠住,等到清军主力打溃了第一游击队,在掉头过来合击联合舰队的本队。 那么,这场海战将是一场清军对日舰的分割屠杀,众人还有何面目继续苟活于人世? 不如统统跳海,死个干净! 情况危急,显然容不得伊东祐亨来回权衡考虑,他满脸扭曲的大吼着下达着新的作战指令:“命令本队4艘军舰全力提速至16节航速,进行180度右转向,快速绕到清军舰群后背,从后部攻击清军各舰!” 这样一来,不只是第一游击队和联合舰队本队的计划转航路线进行了交换,而且作战意图也是完全打乱,推倒重来。 由之前的8对2的逐一蚕食,变成了南4北4的合力夹击清军8艘军舰。 虽然联合舰队依然占据着地形的优势,可是区域战场的力量比,却变成了1比1。 而不是之前计划的8比2! “坪井,你这个混蛋!” 直到现在,伊东祐亨还不知道问题出现在信号兵的旗语里面,而是气的要吐血的大骂着第一游击队里面的那个也在大骂他‘混蛋’的坪井航三。 “日舰转向了,日舰转向了!” 在烈火熊熊的超勇号上,炮手们忍着大火的炙烤,摸着烫的大手起泡的大炮,准备和冲过来的松岛号进行战舰沉没之前的最后对轰。 结果看到松岛号这4艘军舰,直接无视掉在海面上如同一个大火把似的超勇号,而是进行180度的大转向,绕到经远,来远的后方,继续用打得发烫的右舷炮,和经远,来远,死命对轰。 超勇号上的清军顿时放开了烫手的大炮,纷纷望着管带黄建勋。 此时,43岁的黄建勋一脸的悲愤。 从他15岁考入船政学堂,毕业之后一直在各舰服役,至今已经28年。 期间未曾有过一战。 谁料到今日在他人生中的首站,才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舰艇就开始焚毁下沉! 这个时候,黄建勋简直是悲愤欲死。 帮带大副翁守瑜,也是一脸凄色的站在船舷边:“管带,不是兄弟们不下死力,而是日舰的开花弹太邪性了,不但爆炸猛烈,而且居然还带着火油,流到哪儿烧到哪儿;不是这大火,咱们的超勇怎么也不会这样!” “兄弟们都尽力了,大家都跳海逃生吧。” 看到在西北方向拼命赶过来的平远,广丙两舰,正在放下救生小舢板,黄建勋闭眼下达了弃舰的命令。 驾驶二副周阿琳,总管轮黎星桥,大管轮邱庆鸿,二管轮李天福,三管轮郑光朝,副炮弁李英,升火头目邹基,升火副头目林茂略,水手头目陈成串、李双,枪炮副教习李镜堂,—— ------------ 第二百四十四章 落幕大东沟 这些刚才还一个个生龙活虎的兄弟,现在不是丧生火海,就是在日舰的炮火下英勇牺牲! 两滴眼泪从黄建勋的眼角流了下来。 “噗通!” “噗通!” 随着黄建勋命令的下达,超勇号的水手们纷纷抱着舰上被炸断的木板,跳进大海,拼命的朝着西北方向游去。 “噗通!” 黄建勋则是直接的逃进了大海之中。 “大人,给你木板!” 舰上的一个水手,看到黄建勋没有抱木板,连忙要把自己手里的木板扔过去。 “不用,舰在人在,舰亡人亡!” 黄建勋在海水中大吼着:“你们都赶紧游走,别被旋涡拖下去!” “舰在人在,舰亡人亡!” 超勇号的帮带大副翁守瑜,听了海水之中黄建勋的话,哈哈大笑起来,‘噗通’一声,也直接跳进大海。 然后翁守瑜浮出水面,游到黄建勋的身边,大笑着吼道:“管带,黄泉路上,我陪着你!” “好,好,下面咱哥两好好的喝两盅驱驱水寒!” 黄建勋也在海水之中,仰天大笑。 “日军的吉野要过来了,炮口转向,轰击他们!” 此时北洋水师的8艘战舰,看到吉野4舰在水师编队右翼打沉了超勇,打溃了威扬之后,居然进行了一个180度的阵前大回环,要来救援日舰西京丸和扶桑。 纷纷不再搭理这2艘已经被揍得半死的日舰,调动炮口,去轰击日军的第一游击队4舰。 吉野,高千穗4舰也毫不示弱,纷纷发炮和清军对轰。 一时间炮火隆隆,双方的军舰不断被对方的炮弹射中,甲板上到处都是血肉残肢。 可是清军主要用的都是国产的实心弹,远远没有日舰主要都是开花弹那样杀伤猛烈。 而那下濑火药四溅的如火油一般的烈火,还有滚滚的有毒黄烟,更是让清舰上的士兵们苦不堪言! 看到清军改变炮口,死伤惨重,舰体破烂不堪的扶桑,西京丸,如蒙大赦,连忙卯足了劲儿脱离战区。 此时已经是下午2点,清日舰群的第二回合较量随即展开。 清军舰群8艘军舰牢牢的并列在一起,继续呈楔形阵,以8节的速率匀速前行。 日军第一游击队4舰已经掠过经远,来远的舰首正前方,向着定远,镇远驶去。 日军本队4艘战舰则是刚刚回转到经远,来远的舰后,继续用右舷速射炮和清舰的尾炮对轰。 下午2点30分,平远,广丙,和4艘鱼雷艇终于赶了过来,在相距2000公尺的距离,平远舰首的260mm主炮击中松岛。 气急败坏的松岛立即减速,本阵4艘军舰集中轰击平远,广丙。 下濑火药随即在平远舰上引发大火。 平远退出战区暂避灭火,广丙舰管带程壁光下令广丙跟随平远撤退。 而福龙,左一,几艘鱼雷艇正好碰到逃窜出来的西京丸,随即开始追击。 打退了清军增援舰艇,日军本阵4艘军舰再无后顾之忧,随即开始东进,从清军舰群最右翼的经远号开始,进行鱼贯打击。 经远,来远舰尾没有重炮,只得一边用侧翼的37mm/47mm口径轻型哈乞开斯速射炮还击,一边斜行,朝着定远,镇远,靠拢。 而定远,镇远,在舰首和吉野4舰拼命对轰的同时,尾部的150mm副炮也是拼命的朝着松岛号射去。 “砰!” 镇远舰首150mm副炮的炮手突然被一颗哈乞开斯炮弹射中头颅,顿时碎骨脑浆四溅,而边上的炮弁立即搬开这具尸体,毫无惧色的继续发炮还击。 “轰!” 这时松岛号的主炮将一枚开花弹射进了定远舰体,引起大火,定远舰急于灭火,攻势随之减弱。 看到定远受创,吉野4舰在前耀武扬威,肆无忌惮的不断打击北洋舰群,致远舰管带邓世昌气的两眼冒火,下令一边轰击吉野,一边全速加速,脱离阵型,去撞击吉野号。 “真是愚蠢之极!” 中村静嘉大尉惊喜的大叫起来:“司令,清舰群自乱阵型,机会啊!” “这种对手值得尊敬,可惜现代海战早已不是舰艇对撞的时代了。” 坪井航三笑着说道:“命令各舰,全力攻击致远号,打沉它!” 随即,致远舰上火光滔天,更有数颗开花弹直接轰破致远吃水线处的钢板。 致远随即开始沉没。 “苦也!” 济远号上,方伯谦大吼起来:“致远一沉,被隔离出阵型的咱们就是日舰群的下一个目标——” 他满脸扭曲的下令道:“立即180度左转,脱离战斗!” “管带!” 济远舰帮办大副沈寿昌失色大惊:“万万不可临阵脱逃!” “不逃你我今天都是个死,”方伯谦大吼道,“听我命令,立即转向,转向!” 下午3点,清军济远擅自脱队逃离战区,独木难撑的广甲舰在管带吴敬荣的命令下,也随之一起逃离。 日军第一游击队在打沉了致远之后,开始追击济远。 因为距离太远,随后放弃,在清军舰群面前又是表演了一个180度的大回环,绕到定远右翼,集中火力开始攻击经远舰。 不久,受到连天炮火的经远号开始沉没。 至此第二回合,日舰群大胜,清军在战区只剩下,定远,镇远,靖远,来远4舰。 而日军联合舰队还有8艘主力舰,与之对射。 下午3点30分,被日军8艘战舰集中攻击的靖远,来远,损伤惨重,不得不暂时退出战区自救。 此时整个战区只剩下定远,镇远两舰,要独自面对日舰群狼的攻击。 形式及其危急! 而镇远为了保护救火中的定远,勇敢的把舰船行驶到定远的前面,替它抵挡日舰的轰击。 不久定远舰在扑灭大火以后,看到看到形势危急,就拿出了压箱底十几年的西洋305mm开花弹,轰击松岛。 第一枚打空了。 第二枚奇迹般的击中了松岛号的甲板,顿时松岛号全舰陷入一片火海之中,到处都是断手,头,足,肠子,当场死亡84人。 甲板上一片凄厉,犹如地狱! 同时松岛号的舰体也损伤严重,舵机毁坏失灵,完全丧失了继续作战能力。 伊东祐亨郁闷的看着怎么都轰不沉的定远,镇远,在心里面直骂德国人,却束手无策,计无可施。 这时候,伊东祐亨看到靖远,来远,已经修复了军舰,正在全力赶来,而且估计各舰的弹药应该几乎告罄,随即下达撤退命令。 此时已经是下午5点整。 至此,在落日的余晖中,大东沟海战完全结束。 北洋水师损失致远,经远,超勇,扬威(吃水线下被大火烧穿,沉入浅水区,管带林履中投水自尽),广甲(搁浅后焚毁),5艘战舰。 其余4艘主力舰无不伤痕累累。 而日军的联合舰队则是西京丸,赤城,扶桑,比睿,松岛,5舰受到重创,其余各舰损失不等。 至此,在日军陆军取得平壤大捷之后,日军海军在大东沟海战中,获得大胜! 大清朝此时已经如同被剥开了厚厚的棉衣棉裤的少妇,等待着来自狼群的下一波欺凌。 (有兄弟说跑题了,的确是的,就加快了进度;主要想写一写大东沟海战的真实情况,以后不会再跑题了。) ------------ 第二百四十五章 安州城 西洋历1894年9月17日下午5时,在大东沟的海战将熄的时候,援朝军南进分队600余人,经过了近十一小时的跋涉,顺利的回到了安州城。 此时斜阳西下,正慢慢的坠入西边的山岭之中,山上的阔叶林叶片斑斓,映射着西天的红霞,如同斑斑血泪。 何长缨,吴威扬,林云瑜,沈兆翱,一群援朝军军官,还有奉军守备马德草,刘光彦,原仁字军哨官李博虎,哨长李园,毅军哨官曹锟,一行人登上安州城北城墙。 远望着朝鲜的两千里大好河山。 叶志超和平壤诸军,此时应该快逃窜到义州了吧? 而今天从肃州撤下来的千余名清军,甚至包括里面奉军的一个步哨,也都不再安州城驻留,而是直接渡河而去。 至此,在安州以南,已经没有了一个清军活动的踪迹。 现在安州城里除了九百余名援朝军将士。 还有陆续主动留下的一千一百余名奉军士兵,仁字军李博虎哨六十余人和其余仁字军副三营的五十来人,毅军曹锟哨六十余人,还有两百多名原北塘吴育仁部的仁字军正三营练军。 总计1589人。 而盛军,吉林练军,芦榆防军,只有三十余名受伤的士兵不得不逗留下来,接受援朝军野战医院的治疗。 其余完好士兵,没有一个选择留下来继续战斗。 “云瑜,你的做法并不能说不对;不过你现在也应该看出来了,咱大清的士兵很少有着独立的思想,两百五十年的——,盲从,所以咱们才有将为兵胆这一说。” 话题太敏感,何长缨就没有就这深说下去,继续说道:“因为李搏虎选择留下,所以他们哨大半士兵都选择主动的留了下来——” 李搏虎‘嘿嘿’一笑,兴奋的嚷道:“营长你说错了,不听命令的怕死鬼,都被我们统统给提前打死了!” 众将大半都是直皱眉,这家伙简直太凶残了! 要知道你李搏虎打死的可都是清军,不是日军;人家只不过是不愿意跟你一条路走到黑,听从营官潘金山的命令,要求回到井砚山高地。 就被你小子忽悠着缴了枪,然后把人都给‘突突’了。 而且这事儿早晚会传回国内,到时候还不知道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不是不能枪毙不听指挥的士兵,而是你李搏虎一下子杀的太多了,而且还有诱杀的嫌疑,更何况你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哨官,哪个给你这种权利? 假如运作不好,李搏虎会被拿进大狱不说,搞不好还会连累大人! “这点你要学学云瑜;” 何长缨瞪了李搏虎一眼:“正所谓强扭的瓜不甜,现在平壤大溃,对你是生死不知,所以没人来找你的麻烦;等以后事儿平息下来,朝廷,还有那些被你枪杀的逃兵的家属,岂会轻易的善罢甘休?” “知道了,这事儿是我做的不地道——” 何长缨正想暗赞李搏虎一声‘孺子可教’,耳朵里就听到李搏虎满脸狞笑的说道:“营长,下次我保证一个都不让他们溜掉,全部杀了个干干净净。” 得! 何长缨听了直想翻白眼。 对这样死教不改的家伙,何长缨实在没有心情陪他废话,去艰难的重新竖立他正确的人生观。 于是何长缨就继续对林云瑜说道:“曹锟选择留下来,所以他们哨就有一半士兵也选择留下来;仁字军能留下两三百人,也是与陆队长原来在仁字军的威望分不开的。” “不是我的功劳,正三营的主要是因为吴营长的关系,副三营是因为营长你的出身于副三营。” 陆铁腿现在的心里是及其不爽,尤其是看到鲁招妹一副大战归来的神气模样,更让他有种一脚把这个得意忘形的副队长踹下安州城墙,活活摔死他的冲动。 “在之前我也和你一样的想法,幻想着写一本两本书,就能唤醒麻木不仁的国民;然而现在你也看到了,相对于近4亿的国民,真正惊醒过来并且愿意为国流血牺牲的,终是寥寥无几。” 何长缨长叹着说道:“而且你们这些人大都都是有知识,能放眼看世界的人,是未来建设国家屹立于世界强国之林的基石;都把你们打完了,就是胜利了,在未来的几十年里,凭什么来建设国家?” 何长缨点起一支烟说道:“所以我现在算是想明白了,即使一个字不识的国民,只要有枪,老实本分不怕苦敢舍命,他就是一名优秀的士兵;平壤诸军为什么糜烂?不是兵不好,而是那些哨官,营官,总兵,副将,提督太垃圾,一个个贪生怕死荒淫好色视财如命,怎么能让手下的士兵卖命?” “营长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可是淮军里面不只是军官,就是普通士兵,裙带关系也十分严重;朝鲜六军还算好一些,现在国内有些营头都已经是亲戚兵了,不是都姓刘,要么都姓李。” 林云瑜幽幽的说道:“现在这主动留下的1589人里面,就很少有这种关系;还有就是希望陈世杰他们这次招的兵,能给咱们带来一些惊喜。” 何长缨点点头,对城墙的众军官说道:“今晚你们都辛苦一下,把手里的士兵,枪械物资合计一下,报到沈参谋那里,明天下午进行军队的重编;现在——解散!” “杀敌!” 顿时,城墙上的一群援朝军的军官都是扯着嗓子大吼起来。 第二天清晨,何长缨,吴威扬,林云瑜,沈兆翱,4人经过了左右的权衡,终于敲定了援朝军重组的方案。 而这个时候,一直停留在大清河上游北松里驿的平安道监司闵丙奭,和闵泳骏,则是带领着一百多名朝鲜士兵赶了过来。 假如在之前,闵丙奭还会按着规矩先下拜帖,然后则一良辰美景的好日子来拜门,可是他们昨晚就吃完了身上带着的干粮,此时饿着肚子也实在没有讲究的底气。 何长缨听了顿时大喜,有了闵丙奭和这一百多个朝鲜的士兵,自己以后在朝鲜的谋划显然会容易很多。 于是双方相见甚喜,似乎全然忘了刚刚的平壤大溃,而日军的上万狼虎正雄踞平壤,虎视眈眈的北视安州城。 之后,何长缨拿出了三大车粮食和咸肉送给闵丙奭,并且给只剩下五十来支枪的朝鲜兵,补足了武器和弹药。 并且拍着胸脯保证,只要朝鲜军跟着援朝军一天,那么朝鲜军的吃穿武器军械,援朝军都全包了。 感动得闵丙奭和闵泳骏一个劲的道谢,连赞何游击仁义。 ------------ 第二百四十六章 扩军 随后,何长缨又在安州城东北角选了一个大园子,作为这一百余名朝鲜兵的营区。 那是安州城内最豪华的一片房子,原来是逃得没影子的安州城府丞小舅子的屋子,现在便宜了闵丙奭他们。 一切就绪,接着就是下午的扩军了。 当天下午,在安州城外大清河南岸的宽阔河滩里,援朝军顺利的进行了第二次整军。 援朝军由营级建制,升级为团级。 何长缨把西方的军衔制度也引进了过来,并且设计(照搬后世)了援朝军的军徽,肩章。 中校团长何长缨,中校副团长吴威扬,中校参谋长沈兆翱。 参谋部部长沈兆翱,参谋彭千宴中尉,实习参谋于泽清少尉。 司法部部长林云瑜中校。 后勤部部长徐如少尉,兼何长缨的副官,兼团部书记处书记。 野战医院院长左尚青中尉,同时负责管理各营连的战地医生小队。 兵站站长兼新军训练营营长陈世杰少校。 团属警卫队队长兼马队队长陆铁腿中尉,副队长兼步队队长鲁招妹少尉。 警卫队下设一个骑队30人,一个步兵60人。 情报科科长熊凯玉中尉。 营属侦察排排长刘明阳少尉。 营属山地狙击特种连连长方大海中尉,副连长陈志辉中尉。 下设三个狙击排,兵力总计116人。 营属科技科科长刘学仁少尉。 营属工兵中队队长李园少尉。 步兵一营营长林云瑜中校,副营长吕顺成少校,营参谋霍国涛少校。 下设3个步兵连,一个骑队,一个炮队,总计700余军力。 步兵二营营长郝天胜少校,副营长马德草少校,营参谋曹锟少校。 下设3个步兵连,总计500余军力。 步兵三营营长李振华少校,副营长李搏虎少校,营参谋戚友伟少校。 下设3个步兵连,总计500余军力。 骑兵营营长毛超少校,副营长刘光彦少校,营参谋段熊波少校。 下设2个骑兵连,总计300余军力。 这样在安州城内,援朝军就扩编到4营12连,近2500余军力。 之前的所有士兵和班排长们,何长缨再次全部打乱,和奉军毅军仁字军进行了一次大混编。 对于从奉军,仁字军,毅军,过来的马德草,刘光彦,曹锟,李搏虎,这四人,何长缨都是提拔重用。 而其余的仁字军里面还有一个哨长华正银,奉军里面还有两个哨官李广德,周凡,四个哨长唐加深,昌平伟,孟舟,赵明方。 这七人既然能选择留下来,显然都是有胆之辈,何长缨也都是重用,把他们安排在各营下面的连里面,挂着副连长的职位。 而对于下面的什长,骑兵的棚长,何长缨也都慷慨的给了一个副班长的位置。 这样一来,就算暂时的安定下来了这一千五百余外来户的军心,下面就是在战斗和训练中,慢慢的磨合了。 随后,援朝军各部划分了自己的防区,在安州城外南三十里,西二十里,东十里,大清河北五里的范围内建立起警戒哨,进行布防预警。 叶志超走的时候,因为大水漫江,不但大量的骡马,车子,落在安州城,而且安州库房里面还留着近三十万发子弹无人问津。 城头上面还留着两挺北洋军械局仿照的格林炮,三门青铜山炮,何长缨直接扔给了林云瑜,让他的炮队处理。 有了这三十万发子弹,再加上援朝军自己储备的近三十余万发子弹,何长缨就有了练兵的底气。 在整军之后,何长缨就命令后勤部部长徐如拿出二十万发子弹,分发给各支队伍,让他们出城在各自的防区训练打靶。 团属于侦察排和各营的营属侦察排,开始向肃州,平壤方向侦察渗透。 何长缨明确要求他们的最前哨要一直到达大同江畔,在城外监视日军的动静。 在征得了何长缨的同意之后,方大海率领着山地狙击特种连的士兵背着一星期的口粮,准备朝着平壤方向运动。 他们的任务就是在一边适应丛林战的同时,袭击从平壤城内北上侦察的日军侦察兵。 彻底打掉平壤日军向北探出的耳目,把他们变成一个瞎子。 此时的安州城,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军营,本来就走得才不多的百姓因为惧怕这里万一如同平壤那样的炮火,剩下的都纷纷的离开了安州城。 不过何长缨还是以身作则的睡在安州府衙屋外的行军帐篷里面,并且要求所有的援朝军士兵也都睡在外面。 正所谓千里之隄溃于蚁穴。 一支虎贲的成长,除了要经过大量战火的淬炼。 而且严酷到毫无道理的军纪,苦心僧般的集体主义,从上到下以身作则的带头示范,也是一支军队最终成为虎狼之狮的有力保证。 这一夜,天上月色皎洁,群星黯淡,何长缨不由得独自走上了安州城墙。 北望。 似乎耳朵里全是那隆隆的炮声,嘶喊声,咆哮声—— 还有巨舰燃着熊熊的烈火,坠入深深的海底。 “一路走好——,你们的仇,我来替你们报;你们的理想,愿望,我中华军舰纵横四海,我来帮你们实现;东京湾,夏威夷,土伦军港,海参威,新加坡,——这些海域终有一天要任我华夏海军任意驰航!” 何长缨点起一支烟,抬头仰望天上月色。 不知今夕是何年—— 第二天早晨天刚蒙蒙亮,在嘹亮的军号里,安州城顿时就沸腾起来。 不久南北城门大开,援朝军将士们纷纷昂首挺胸的唱着军歌,奔赴各自的防区,开始一天的集训。 安州城府衙。 吃过早饭之后,何长缨就和吴威扬一起,来到了参谋部的大屋子里。 沈兆翱和彭千宴正在指挥着参谋部的几个士兵,在地上做沙盘,在离开安州城之前,这间屋子将成为援朝军的作战中心。 “假如平壤日军立即全师而来,围困安州城;面对着日军的数倍兵力和大量火炮,安州城池狭小,无险可守,咱们援朝军将会面对着极其严峻的考验。” 看到何长缨进来,想了一夜的沈兆翱,开门见山的说出了他心里的担忧。 听到沈兆翱这么说,吴威扬等人也都是一脸的忧虑,望着何长缨。 “日军很快就会北进,一直推到义州,然后渡江作战。” 何长缨肯定的做了断语之后说道:“不过他们会等到山县有朋领着第三师团到达平壤,才会大规模的全军北进;在这之前,他们最多只会过来一个旅团的先遣队。” “营长——,哦,团长,你是说咱们在安州城先吃掉日军一个旅团的军力,再撤出安州城?” 随着彭千宴的问话,在作战室内,一屋子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 第二百四十七章 津门雷霆一 “怎么看?” 何长缨微笑着望向沈兆翱。 “假如来一个大队,咱们还可以试试,一个旅团的话,我认为机会不大;” 沈兆略微沉思了一下,就断然的说道:“从平壤到安州根本无险可凭,安州城池更是不堪,一个三四千军力的旅团,咱们吃不下去;而且一旦被纠缠住,援朝军的处境将会十分的凶险。” “之前三场大捷,洞仙岭是占着罕有的地利,兵力大致1比1;顺安驿和栽松院,援朝军都是集中一倍以上的军力,而且都是偷袭,打闪电战;吃了这三次大亏,就是一头猪也应该长点记性了,更何况日军?” 何长缨点头说道:“况且这次扩编,军队数量是翻了一倍有余,可是短时间内战斗力反而会下降;学员兵有思想,有觉悟,知道这是为国为家而战;勇于牺牲,也敢于牺牲,――” 何长缨突然明悟的队沈兆翱说道:“让各营连还有团属的连排,各推荐一个觉悟高的优秀学员兵上来,我亲自给他们上课,然后他们在战暇的时候,可以给士兵们讲讲道理;这些人以后统称为教导员。” 丰厚的饷银,一流的装备,良好的伙食; 退役,受伤,战死之后会有大量长时间持续的各种优遇和保证。 军官们从上到下的以身作则,再加上一场场胜仗的淬炼,还有教导员不断的灌输着家国的道理。 何长缨就不信自己带不出来一只战无不胜的铁军! “这个主意不错,让不识字的士兵们明白自己为何而战;那么现在这仗怎么打?” 吴威扬听了何长缨的话,觉得有些不明白,既然没有机会为什么还要呆在安州城。 “团长,津门熊科长那里来电,张弼士送来了150万两的银票。” 这时候科技科科长刘学仁匆忙走了进来,脸色扭曲成一团。 “150万两?” 参谋室里的众人都是大喜,尤其是何长缨身边的徐如更是脸上笑开了花。 有了这笔银子,让昨天接手后勤部就一头黑线的徐如顿时轻松了下来,不然别的先不说,只这一月近两万两的饷银,就能让她哭。 北洋现在对援朝军的兵额是1200人,饷银也就是3000余两。 中间这么大的缺口,一两个月还能暂时维持,可假如没有外快,长久早晚都会崩溃。 “怎么这么多,不是80万两么;” 何长缨一脸的惊讶,然后望着刘学仁扭曲的表情问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团长,电报上面还说――” 熊凯玉露出一副极其震惊的神情,似乎到现在还没惊醒过来。 何长缨的心里‘咯噔’一下,幽幽的接口说道:“水师大败于大东沟?” “啊!营长你怎么知道?” 刘学仁傻傻的大张着嘴巴,跟见鬼一样的傻看着何长缨。 随着何长缨和刘学仁间的对话,参谋室的众将都露出极其惊骇的表情。 “这没什么值得意外的,日军海军一直在谋求和北洋水师的决战,而北洋水师却始终躲在旅顺港里不出来;之前平壤吃紧,算着聂士成新募的士兵也应该去安东港了,日军不到大东沟去捉兔子,难道疯了去旅顺港去轰乌龟壳?” 何长缨略微给属下们解释了一下,望着刘学仁问道:“战况如何?” “水师扬威,超勇,致远,经远沉没,广甲搁浅,据水师报告日军战舰均受重创,然而无一沉没。” “给总督府发报吧,说援朝军突袭栽松院日军炮兵三大队阵地,激战头老岛船桥,歼敌400余人,击毙日军炮兵三大队大队长永田龟少佐,炮击平壤后毁掉所有火炮。” 何长缨幽幽西望说道:“希望这个消息,能给李中堂减少一些压力吧。” 津门。 北洋水师大东沟海战的消息,在上午传开之后,犹如雷霆降身,震得满城失语。 随即,满城哗然。 在大清百姓的眼睛里,历来北洋水师都号称亚洲第一,世界第九。 可是一战败退丰岛,高升号被击沉,操江炮艇被俘。 二战则是直接被打沉了4艘大兵舰,广甲搁浅,生死未定。 虽然战报上说打得倭夷舰落花流水,重创了所有的倭夷舰,最后更是尾随数里追击逃溃的倭夷军舰。 还说什么西京丸号差点就被鱼雷击沉,可是一个大浪,让鱼雷从下面钻过去了。 还说把倭夷旗舰松岛号,被定远舰炸得火光滔天。 这都TM的想唬鬼呢? 事后瞎几把吹牛比,谁不会! 不管如何人家倭夷舰艇一艘未沉,你北洋水师可是沉了4艘,搁浅一艘。 你麻痹就是再能吹牛比,还能把大海下面的舰艇再吹上来,把战死的管带吹活? 于是,整个津门哗然一片,群情激奋。 当然不是激愤倭夷舰队太厉害,而是激愤水师这些软蛋,朝廷几十年数千万两的雪花银都养猪了? 再一想到水师那些管带,帮办们起华屋,养美妾,广蓄田园,于是津门的老少爷们儿就更加的暴怒了。 纷纷跑到方伯谦,这些在津门买豪宅的管带,帮办的院外打门骂街。 死老鼠,烂菜叶子,砖头,石块,臭鸡蛋,下雨点子一般的纷纷往里面扔。 一时间,平日里耀武扬威的水师家眷们纷纷躲进屋里抹泪,既担心受怕外面的‘抱不平者’,更担心着船上的男人是否平安。 津门直隶总督衙门。 此时总督衙门外面也黑压压的围满了大群的津门闲杂百姓,纷纷满嘴污言脏语的大嚷着,要请愿把丁汝昌这个罪魁祸首押赴刑场,碎尸万段。 总督府签押房内,静的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此时满满的坐了一屋子的文臣谋将,脸上全都堆满了凝重的阴云。 李鸿章静静的坐在他的太师椅子上面,沉闷的抽着水烟,只这一会儿就连抽了三烟袋的烟叶子。 “水师一败,倭夷陆军再无本土的后顾之忧,只要有必要,他们甚至能直接动用6个师团近10万的军力,投放到朝鲜北线作战;况且他们还有数十万的预备部队。” 袁世凯看到众人都不出声,这也不是一个办法,就开口说道:“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调重兵防守鸭绿江沿岸,不给倭夷以可乘之机,一定要把战火控制在朝鲜境内。” “还有水师丁提督报水师4舰受损严重,尤其是定远,镇远舰,一直都是倭夷舰队的眼中钉,从始至终围着打,这些战舰都需要在旅顺船坞进行大修,短时间之内已经没法再行出海巡航。” 张佩纶补充道:“那么就得预防倭夷的舰群对辽东,鲁东半岛的骚扰。” ------------ 第二百四十八章 津门雷霆二 “这个方伯谦,不是他带舰逃跑,还有吴敬荣,倭夷舰队怎么会有足够的火力击沉经远!” 水师营务处总办罗丰禄,在塘沽船坞就和丁汝昌私下通了电报,这次大败按着大清的老传统,总得找一只替罪羊,来平息朝廷的怒火。 而凭着方伯谦和吴敬荣在大东沟海战的所作所为,更是罪有应得! “还有致远的沉没,致远舰获救的水兵控诉说舰艇之所以沉没,是因为堵水门的橡皮老朽破烂,而没有更换,控制不住水势,所以沉没。” 听到罗丰禄的话,签押房内猛然一冷,冷的众人头皮发寒。 李鸿章抬起老脸,看了罗丰禄一眼,罗丰禄心里一抖。 感觉老迈的中堂,在这一瞬间重新变得如一座巍峨的高山一般高大起来。 那两道轻轻一撇的目光,竟然如刀子一般的锋利,直指人心深处最阴暗的东西,让其无处遁形。 “邓世昌,林永升,林履中,黄建勋,这些人都是朝廷的大忠臣;老夫我很欣慰,在这个危难的时候,还能有这些汉子为国杀身成仁!” 李鸿章缓慢而苍老的说完这些话,就不再言语,耷拉下来眼睛,继续低头抽水烟。 “邓世昌他们的表现,怎么看都比贪生怕死的方伯谦要好一万倍!” 李经方一脸震怒的说道:“连马吉芬一个美国人,都知道死战不退来报效朝廷,身负重伤几乎双目失明;可他方伯谦倒好,丰岛海战没骨气的逃跑挂白旗,这次又在故伎重演!” 这水师耗费了父亲几十年的心血,是一次次的和翁同龢争论掰腕子,花费了数千万两的银子,才艰难的建立起来。 结果出去一趟,在大东沟才不到半天的时间,就让这些败家子给败光了大半,这如何不让人暴怒心疼。 “济远舰的事情,中堂大人已经让文爵去旅顺军港查看舰体的情况,是不是舰艇大炮损坏,不久就会水落石出。” 盛怀宣对签押房的众人解释道:“这事儿终会如实的报给朝廷;现在的当务之急就如慰亭说的,怎么调兵遣将才能把战事控制在朝鲜,而不央及到辽东?” 听到盛怀宣说中堂让伍廷芳去旅顺查验济远号的情况,众人都知道方伯谦完了。 假如中堂想保他,根本就不会这么做。 然而大家的心里都是松了一口气,有了替罪羊,下面的事儿就好办了。 不外是东挪西移的打太极,到最后不了了之。 “我已经向朝廷上了请罪归乡的折子,这事儿,以后谁能耐谁来顶着;” 李鸿章突然抬头怒声说道:“天塌了当被盖,人死鸟朝天!都散了吧,回去好好歇着。” “中堂!” 屋内众人无不大惊失色。 “中堂,安州来电——” 这时候,签押房外面总督衙门电报房委员秦跃峰大声的禀告道。 “安州?” 一屋子的人都迷糊起来,不是说叶志超已经带着所有的清军正往义州撤么,这个时候,安州还有鬼能来电? “怎么说?” 李鸿章穆然抬头,目光如电的扫向签押房的门外。 “中堂,安州援朝军急电。” 秦跃峰走进签押房,一个利落的半膝跪,双手呈上电报。 “援朝军?他们怎么还在安州!” 满屋子人都惊叫起来。 张佩纶刚准备起身去拿电报,那边的李经方早就一个弹跳站了起来,冲过去一把抓着电报,大手都在颤抖。 平壤大溃,大东沟大败,水陆两军糜烂至此,父亲如何不心痛伤神。 这么多年以来,在李经方的记忆里,父亲何曾上过什么‘请罪折子’? 作为一个七十余岁的老人,这要承受多大的羞辱! 最重要的是,一旦朝廷同意,下旨父亲归老,自己还有这一大家子人怎么办。 难道都灰溜溜的回到合肥那个穷乡僻壤。 留下一世的骂名? “哈哈,父亲,大捷,又是一个大捷啊;好一个何安之!” 只看了一眼,李经方就高兴的大笑起来。 这一场大捷,无异于是久旱逢甘霖,对父亲,对整个北洋团体,在这个时候,都显得尤为珍贵。 “报中堂大人,我援朝军一部于16日横渡大同江南,攻击日军第九旅团炮兵阵地,同时分兵占据头老岛,用岛上格林炮封锁船桥。此役,歼灭日军炮兵三大队116人,击毙大队长永田龟少佐;船桥被格林炮射杀,及日军炮火误断船桥坠江者,有一个中队不下200余人。另,我援朝军现扼控安州城,收拢平壤后续溃兵近千余人,暂编入援朝军和日军继续周旋,请准。——何长缨。” “轰——” 随着李经方大声的念着,签押房里顿时一片哄然。 罗荣光更是惊讶的大嚷道:“洞仙岭,顺安驿,再加上这一次,援朝军歼灭了近2000千的倭夷兵,比整个平壤六军杀得还多!” 一屋子人都扭曲着脸子,不接腔。 援朝军的报数历来都是一个石头一个坑,说杀了多少人,都硬梆梆的把倭夷兵的铭牌,步枪拿了出来。 更别提前儿献俘这么多的俘虏,里面可是正经的有一个倭夷兵的少佐。 可听着叶志超他们吹嘘的厉害,杀了几百几千倭夷兵,连一个铭牌,一把倭夷枪,一个俘虏都拿不出来。 大家都心知肚明,知道全是忽悠,不过北洋一体,而且朝廷,北洋也都需要这个脸面,所以大家不公开揭穿他们的谎言而已。 李鸿章老手颤抖着拿过电报,戴上老花镜一遍遍的看着电报,有了这个电报,自己被踩进泥水沟子里的老脸,才算多少又重新拾回来了一点尊严。 “报给总理衙门吧。” 李鸿章的声音微微抖颤的说道:“还是那句话儿,大伙儿都回家歇着等朝廷的旨意吧。” 听到李鸿章的这句话,北洋众文武刚才一直提调着的心思才稍稍安稳一些,大家都听出来了,中堂的语气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的决绝了。 想来有着这个捷报,朝廷在辽东的陆路还要依靠北洋诸军,总不会做的那么绝。 不然中堂真的撒手回肥西,偌大的北洋岂不成了树倒猢狲散? 不说众人未来的前景官途如何,只是这些年和朝廷各派系你死我活的较量,估计大伙儿以后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应该立刻把这场大捷宣扬出去,让津门的百姓都知道,我北洋不是没有定海的虎将!” 听到何长缨大捷,袁世凯心里面不禁酸溜溜的。 直觉这小子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和盛怀宣一样,成为自己权柄北洋势力的竞争对手。 虽然在袁世凯的心里,极不愿意在这时给何长缨造势,可是北洋现在这个情况,确实需要一个大捷来定人心,平民愤。 一艘船,只有先让它不沉下去,然后船上的兄弟们才能各显神通的来争夺掌舵把子。 不然要是船沉了,大伙儿都全玩完,那还挣个屁! ------------ 第二百四十九章 皇上圣明 紫禁城,养心殿。 五位军机大臣,在殿里面众说纷纭的议了半天,也没议论出个名堂。 依然是和之前历次论事一样。 头领军机大臣礼亲王世铎,说话全然跑版,驴头不对马嘴。 额勒和布三棍子打不出来一个屁出来,好不容易憋出来一句话,也是‘臣愚昧,一切以陛下马首是瞻。’ 气的光绪帝真想说,你既然‘愚昧’,那还不赶紧滚回去养老抱孙子去,干嘛在这儿尸位素餐? 倒是张之万‘老成谋国’一些,说了水师虽败,然而里面却不乏诸多忠勇为国赴死之士,应厚赐以振民心。 也让诸军将士以此为准绳,奋力杀敌,已报陛下之恩。 一开始光绪帝听了连连点头,觉得很有道理。 可随即就反应过来,现在议的是怎么调兵遣将,还有李鸿章请求‘归乡养老’的事儿,感情这老东西也在‘打太极’! 孙毓汶、徐用仪这两人的话倒是不少,然而却口口声声都是‘议和’‘不可浪战’,并且一再力挺李鸿章,扬言李鸿章一去,朝中将无能担当此任之重臣。 恨的光绪帝差点都忍不住把手里的杯子,狠狠的砸在这两个一个劲磕头痛哭的老东西的光脑门子上面。 给他们来个头破血流! 既然这些老狐狸都不顶事儿,那么光绪帝只好把自己的班底招进紫禁城议事。 “启禀陛下,丁汝昌,刘步蟾,方伯谦,这些水师将领,平日里贪污腐化,蓄养妓伶,个个都该杀!叶志超,卫汝贵,江自康,这些平壤败将,也都应在阵前正法,以正军纪!” 珍妃的哥哥,礼部右侍郎志锐激昂的说道:“还有罪魁祸首李鸿章,把持北洋数十年,任人唯亲,肆无忌惮,残害了多少忠良?朝廷数十年耗费了亿万银两,结果都养成了他的私军,而且还是一败涂地,水陆皆糜烂不堪的私军!” 刑部侍郎龙湛霖,身为光绪帝从前的侍讲官,自然也是帝心中的心腹,此时也昂然说道:“战争伊始,下臣就力主战事,反对李鸿章的‘老谋持重’之佞说,主张主动进兵,乘倭夷立脚不稳,予以歼灭;然李鸿章误国,皇上,李鸿章误国啊!” 龙湛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控诉着。 侍读学士文廷士正色大声的说道:“李鸿章不要以为这样就能逃脱他的罪名,看他津门的总督府,极尽奢华,;还有在肥西,广蓄田地;应该下旨将他拿下抄家,查明罪孽,押赴刑场!” 光绪帝听了眉毛一跳,心里大呼痛快,这其实也是他心里面最想做的事情。 只可惜颐和园里面住的那个老妖婆,显然是不会同意的。 这两个老不死的老东西,一里一外,这些年始终死死压在自己的头上,让他憋闷的几乎气都喘不过来! 还好,老妖婆要到园子‘颐养天年’去了,这个死老头子这回打了打败仗,也终于可以卷铺盖滚蛋了。 眼看着头顶的两座大山,终于是要搬走了。 自己也终于可以尝一尝,真正的据临天下的滋味了。 突然光绪帝又醒悟过来,说了半天,似乎大家又跑题了? 现在当务之急是要议的是李鸿章滚蛋之后,该怎么排兵遣将,先稳住义州城,再发天兵一举将这些不开眼的倭夷赶出朝鲜。 而不是讨论怎么痛打死狗李鸿章。 只要打退了倭夷兵,时间岂不有的是,再慢慢的一个个收拾这些奸佞,总是不迟! “老师,朝中五军机个个尸位素餐,我今儿会去院子里跟老佛爷商议换掉几个,朕准备让你进军机处;这战事儿,你可有什么主意,有没得力的总统人选?” 巨大的惊喜在翁同龢的心里弥漫,等这一天,他已经让他等得太久了。 让他直想放声大笑。 李鸿章,你个老东西也有今天! 然而,随即翁同龢就冷静下来,在这一刻,他的大脑竟是无比的清晰。 要是李鸿章现在滚蛋了,这糜乱的战局谁来背锅,难道让自己上去顶? 原来这老家伙打的竟是这个鬼主意,自己把事儿搅得一塌糊涂,就想溜之大吉,让别人替他顶岗背黑锅。 他倒是想得真美,真当我是傻比老糊涂么? “陛下,现在李鸿章把战局搅得一塌糊涂,北洋众将的眼睛里向来只有他李鸿章,他现在一撒手就回去养老享清福,打得倒是一个好算计。” 事关自己一辈子的清誉,历来凡是和外国人交涉的大臣,包括当年的曾国藩,无不被亿万百姓指着脊梁骨骂。 他翁同龢可不能上了这个老家伙的当,喜不颠的主动跳进这个泥潭,好让那只老狐狸能踩着自己的身子跳出去。 听到翁同龢一说,满殿的人顿时都醒悟过来,包括光绪帝都气的咬牙切齿:“好一只老狐狸,自己拉的脏东西,想让别人替他擦屁股;哼,他想的可真美!” “只是他在请罪折子里说得坚决,看来真的是想撂挑子,这还真不好办。” 李鸿藻听光绪帝要让翁同龢入军机,心里面酸的都能滴出醋水出来,不过比不得人家啊,谁叫人家顶着‘帝师’的帽子。 一屋子人都不做声的沉思起来。 这个老家伙现在装死狗,假如真的要撂挑子,死活不入彀,表明着‘谁有能耐谁上’,众人还真拿他没辙。 “这件事,只能让老佛爷来劝了。” 翁同龢幽幽的说道。 “陛下,庆亲王求见。” 一个老太监蹑手蹑脚的进殿轻声禀告。 “宣!” 光绪帝心里面一‘咯噔’,不会又有什么幺蛾子飞出来了吧? “臣奕劻,叩见皇上。” 庆亲王·奕劻满脸笑容的走进大殿,跪下来嘴里面恭敬请安。 看到奕劻脸上的笑容,气的光绪帝就想一脚踹死他。 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乐呵,神经病啊你? 不对! 光绪突然醒悟过来,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说道:“什么事儿。” “陛下,刚才直隶衙门来电,援朝军大捷,毙敌400余人,击毙日军少佐永田龟。” 奕劻笑嘻嘻的双手呈上电报。 “什么?” 一屋子的人都大惊着叫了起来。 “快呈上来。” 光绪帝大手微抖的拿起电报看了起来,虽然北洋糜乱战败,可以趁势狠狠的打压一下北洋系,可是这天下毕竟是他光绪帝的天下。 朝廷需要脸子,他光绪也需要脸子! “好一个援朝军,好一个何长缨!” 光绪帝大喜的对奕劻说道:“立即把这事儿知晓给西洋各国,名言告诉他们,我大清虎将如云;此时暂退朝鲜,不过是之前就有的议程,在汉城的时候我大清就数次提到清日士兵都撤出朝鲜,现在我大清已经主动准守国际法令,也希望西方各国敦促东洋国准守国际法。” “好一个‘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皇上圣明!” 翁同龢看学生如此机警,不禁老怀欣慰。 “皇上圣明!” ------------ 第二百五十章 打严嵩 颐和园,德和园。 “——汉刘备在龙舟颊带惆怅, 长江水怒滔滔远去东方。 说什么东吴老太后得病恙, 分明是小周郎使计来诓。 转面来再对四弟讲, 此一番过江去虎口来闯,莫要离我身旁。——” 戏台子上面正在唱着《黄鹤楼》,慈禧老佛爷看着谭鑫培扮演的刘备那怯怯懦懦,瞻前顾后的猥琐模样,心里面就十分的满意。 尤其是现在,光绪帝正站在慈禧的身边伺候的时候,更让她这几天很不畅快的心思,顿时就舒服了很多。 “你们整天要打要杀,逼着李鸿章和东洋撕破脸子;现在可好,平壤大败,水师大败,这些可都是朝廷这么些年一两银子一两银子砸出来的家当,——现在可好,一眨眼,就没了一半儿。” 慈禧老佛爷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这仗儿打胜了,也不过是白花银子,大不了成全你一个‘明主’的名声;可败了呢?之前翁同龢看李鸿章不痛快,处处捏拿排挤,可现在李鸿章要致仕,你们又死活不放人家走了!” 慈禧的话,把光绪说得满脸通红,他期期艾艾的说道:“亲爸爸,这小倭夷确实是欺人太甚,儿子也是实在气不过;咱们大清幅员万里,人口亿万,连堂堂的法兰西都打得过,更何况这小小的倭夷。” 看到这个‘儿子’居然敢跟自己顶嘴,慈禧的脸色顿时就黑了下来,冷声说道:“行了,你跪安吧;想换军机,这大清的天下都是你的,你想换就只管换!李鸿章哪里我去说,可这仗怎么打下去,你要——” 慈禧厌烦的看了这个‘儿子’一眼说道:“好自为之!” 看到光绪一脸窝囊废的样子,慈禧就是一肚子的邪火,对身边的女官说道:“让老谭唱《打严嵩》。” 将要走出园子的光绪脚步微微一乱,他知道老佛爷这是在表露她的不满。 可你一个说不定哪天就要蹬腿翘辫子的老婆子,哪还能再死死的把持着朝政不放? 而且用的都是一些贪生怕死的死老头子,把天下搅得一塌糊涂! 望着皇帝怏怏的离开,在这一瞬间,珠圆玉润的珍妃下面突然出奇的痒了起来。 随即泛滥成了一江春水儿,湿透了亵裤。 自从朝鲜事起,自己和皇上都已经有半年没做了,作为一个十八岁的初识那种美妙滋味的少妇,这孤寂的夜晚竟是那么的难捱! “这个皇上啊,他怎么就不明白呢!” 慈禧心里直叹息:“天天想把我撵到园子里,天天想撵李鸿章滚蛋;他怎么就不明白,大清朝要想维持下去,就得靠这些汉人来‘以汉制汉’啊!” 大清国经过了长毛,捻子,还有洋人的屡次血洗,这天下早已不是当年的景况了。 大清朝的真正的危险在于内,而不是那些只懂得要银子,做生意的洋人。 更不是这个图谋朝鲜的倭夷! 只是这些话只能意会,不能言传。 她慈禧明白,他李鸿章明白,天下的重臣老臣干臣们也都明白。 可就是皇帝不明白! 或者更准确的说,他是‘假明白’,而不是‘真明白’。 光绪的表现,真是让慈禧失望透顶了。 东洋,广岛大本营。 在偌大的作战大厅里面,此时整个儿都完全变了模样。 桌子上摆满了瓜果糕点,一瓶瓶的清酒全部打开,一瓶瓶昂贵的各种西洋洋酒,也摆满了桌子。 一群群面目姣好的东洋女子,笑靥如花的正在人群里面忙碌穿梭着,服务这些功臣。 眼馋的伊藤博文,狠狠的捏了几个胸大女子的屁股过手瘾。 “诸君,胜饮!” 明治天皇高高的举起了手里的葡萄酒杯,里面酒液血红似血。 “天皇万岁!” 顿时,满大厅的将军政要们纷纷大吼着举起手里的酒杯。 盛大的狂欢,随即开始! 东京,长崎,京都,大阪,——这些有电报的城市,早已经开始了满城的狂欢,所有的人都放下了手里的一切活计,走上街头。 欢笑,嬉闹,以发泄心中如火的激情。 “天皇万岁!” 吼声不绝于耳,响彻天际。 与之同时,吕宋,泗水,新加坡,法国,西班牙,阿根廷—— 所有通电报的城市,得到母国平壤大胜,舰队大胜的消息,这些做工的苦力,卖春的妓女,兜售小玩意的推销员,都纷纷举着国旗冲上街头。 虽然在这些冰冷的城市,自己做着羞人的事情,受尽了屈辱,被人看不起。 可是自己每张开一次大腿,就能给母国的士兵们挣得一颗子弹。 现在,终于胜了! 她们觉得这里面都有着自己的功劳,是自己巨大的荣耀和骄傲。 在这一瞬间,一股暖流在她们的心里无可竭制的奔涌流荡着,让她们内心热血澎湃,充满了力量。 大呼大喊,痛哭流涕! “麻痹,什么玩意儿!昨晚老子没槽够你是不,还有精力在街上浪?你个臭表子等着,你清大爷今晚还去干你!” 泗水街头,一个头上盘着辫子的汉子,看到一个熟识的妓女也在游行的队伍里大哭大嚷,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疼,内心很受伤。 于是就故意的用着轻佻的语气,乜斜着眼睛,看着那个妓女嚷嚷着。 “呸!” 那个东洋妓女狠狠的朝着地上吐一口口水:“你这只清猪算个什么东西,打败了还有脸出来见人,真是不知一点羞耻!老娘以后就是让狗弄,都不让你们这些脏东西近身子。” “嘿,反了天了,我看你又是皮痒了是不?那你清大爷现在就给你松松皮!” 那个清汉子大眼一棱,捋着袖子就要上去教训这个不知马王爷长几只眼的妓女。 “你敢!” 人群里面的东洋苦力,推销东洋小玩意的推销员纷纷大吼起来,吓得那个清国汉子身子一抖,不敢过去了。 什么时候,这些唯唯诺诺的软蛋货,居然就这么硬气了? “干什么,你想破坏秩序是不是?这游行可是总督大人都点头的!” 几个披着制服的当地土著,手里拿着警棍,气汹汹的冲过来,大声的呵斥着那个大清的汉子。 “哈哈——” 看到这个清汉子怯了,东洋男女纷纷大笑,发泄着心里的鄙夷。 如此扬眉吐气,不枉自己下南洋的辛苦和委屈! “从此以后,再也不做清猪的生意!” 一个东洋妓女大吼起来。 “从此以后,再也不做清猪的生意!” 所有的东洋妓女兴奋得同时大吼。 “从此以后,再也不搬清猪的货物!” 所有的东洋苦力们也纷纷跟着大吼。 “从此以后,不卖一个东西给清猪!” 所有的东洋推销员大吼起来。 而之前那个大清汉子和所有的华人,早就一个个没了身影。 在街边的一栋豪华的三层洋楼的天台上面,一大群华裔的青年都面带愤色的看到了这一幕。 ------------ 第二百五十一章 国有难,君来否二 这群年轻人,是泗水乃至整个印尼华人富豪家族的公子小姐。 今天黄家的二少爷黄博杰把大家召集过来,说是有要事相商,大家都一脸好奇的赶了过来,想听一听这个二少爷能有什么‘紧要的要事’? 结果来了之后,众人听了黄二少爷的‘要事’,几乎无不大失所望。 不外是大清朝和东洋起了兵戈,先败平壤,再败水师,这档子破事儿。 说句实在话,这些南洋华裔的公子小姐,都是在南洋土生土长的三四代,对母国大清也只是有一些模糊的印记。 根本没有什么认同感。 这二十几人里面,只有七八个回到过母国,然而每次回去,都收获了一肚子的牢骚和鄙夷。 城镇脏乱破,远远没有泗水这么繁华干净。 到处都是贪官污吏,民不聊生。 每次自己和家人回去,十里八村的乡党都像吸血虫一样的涌了过来,恬不要脸的哭穷借银子。 当地的官吏也忙不迭的跑过来打秋风,要钱要银子修路,治河,盖庙宇。 总之,都是把他们当作肥羊来宰,看着都是一脸的恶心。 “大清朝一再吹嘘打了一路的大胜仗,结果从牙山胜到平壤,又从平壤胜到鸭绿江去了,再打几场胜仗,我看都打到北京城了;还有水师,说来也是大捷,大捷的人家一艘船都没沉,自个倒沉了四艘;哈哈――” 以橡胶园起家的郑家大房的小少爷郑晓轩,哈哈大笑的鄙夷着。 “还有那个援朝军,都能吹到天上去了;又是洞仙岭大捷,又是顺安驿大捷,这又来了一个栽松院大捷,可大捷了这么多次,怎么就让日军占了平壤呢?” 张家的二少爷张世贤皱眉说道:“不过他们的营官何长缨捞银子的本事倒是厉害,唆使着陈世杰在我父亲面前撒泼打混,硬从我们家讹诈了二十万两银子!” “何先生的书《呐喊》你又不是没有看过,世贤,你这话很不妥当,什么叫‘讹诈’?你难道认为张伯父是一个不分青红皂白,就容易掏银子的人么!” 张世贤的话,惹得大半的青年男女都皱起了眉头。 虽然大家对那个远在万里的大清实在没有什么好感,可是对这本在南洋华裔知识青年男女里面,几乎人手一册的《呐喊》的作者何长缨,还是发自内心的敬佩。 不愿意轻易的亵渎他。 因此张世贤的话一出口,陈家的七少爷陈向北,就怒色反驳道:“世杰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们不知道,你们谁见过他说过谎话?他既然在电报里说大捷,那么就一定是大捷!” “还有吴威扬,这个人大家都应该熟悉他的为人吧?在泗水警局三年,为咱们华人做了多少事,为这和科恩闹了多少次?不是他德国的老师面子大,估计早就被荷兰人给阴死了。” 黄博杰沉声说道:“他现在就是援朝军的副营长;这些事情,你们可以漠视,可以旁观,但是请不要嘲笑;不要忘了,你们身上流得都是中国人的血!” “博杰,要是按你说的,咱们现在最该做的是打倒满清,光复大明;我可没兴趣给满清当走狗;扬州十日,嘉定三屠,这里面杀的可有我们李家的先祖!” 李远富冷声说道:“何长缨的书我是佩服的,可让我去给大清献银子,卖命,这我可做不到!” “三哥,看来你还是没看懂何先生的书;什么叫做‘铁屋子’,何先生要‘呐喊’着打破什么?” 李家的小女儿李远嫣微笑着说道:“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终军和班超打得是谁?如果这还不明白,那么这句‘齐从军,净胡尘,誓扫倭奴不顾身!’,话都说的这么明白了,你们难道还不懂么?” “你这解释有些牵强,倭奴说的是倭寇,而不是满清。” 李远富虽然怜爱自己的妹妹,可是自己心仪的女子郑晓媛就在一边听着,所以当然不能弱了气势。 李远嫣明媚的大眼睛望了哥哥一眼,抿着嘴儿不再说话。 她只是要把自己的观点说出来而已,倒没打算在这件事上和哥哥争辩一番。 “这首《援朝军新军训练营营歌》,确实写的极好,这再次证明何长缨的大才;不过去参军为满清卖命,对不起,我没兴趣;至于银子,这些事儿自有家里长辈在决断,也轮不到咱们操心。” 李远富大声的说道:“我的家在印尼,在泗水,那万里之外的事情,我可以谈谈,就像说今天的天气真不错;别的事儿,都与我无关,我既无兴趣,也不关心。” 随着李远富的话,天台上的大半男女都是点头认可。 是呀,自己现在住在泗水,住在南洋,大清的事儿,就是天塌了,又管我们什么事儿? “你们都忘记了‘红河溪’?” 陈向北怒声质问:“难道还想再来一次!” “住口!” 张家是南洋首富,南洋华人向来以张弼士马首是瞻,而这群人里面也属张世贤的年龄最大,不是他一直想着美丽无比的李远嫣,估计孩子都可以上华校的私塾了。 此时他大声的呵斥住陈向北:“你怎么和世杰一个性子,总说这些忌讳的东西;那事儿后来总督华庚尼也受到了制裁,都已经过去了150年的老黄历了,还提它作甚?” “哼哼,制裁――” 陈向北冷笑着说道:“不过就是召回荷兰,装模作样的关几天而已;可屠了七天七夜,数万华人都白死了!” “那又怎么样!”张世贤血红了眼睛,低吼着说道,“事后朝廷怎么说得?‘天朝弃民,不惜背祖宗庐墓,出洋谋利,朝廷概不闻问。’这可是乾隆这个混账的原话!” 一时间,天台上陷入了冷场之中,人人一脸的悲怒。 “看,陈年烂谷子的事儿,倒惹着大家生气;” 郑晓媛圆场着说道:“现在咱们华人在印尼的地位高,又和当局关系那么好,这种事当然永远都不会再发生了不是?” “你说的?” 陈向远气的满脸血红,眼睛死盯着郑晓媛。 “呃――” 郑晓媛被陈向北隔得说不出来话出来。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看到自己心仪的女子被陈向北这个混球难为,李远富立即站了出来支援。 “天皇万岁!天皇万岁!” 这个时候,楼下的街面上突然传来加扎着几种语言的大吼,而吼的都是四个字,――‘天皇万岁!’ 这四个刺耳的字。 天台上顿时静了下来,所有人都一脸诧异的站在天台边观望。 只见一大群东洋的苦力,妓女,杂货推销员,排着长长的长龙,雄赳赳气昂昂的举着东洋旗走在大街上高喊着。 前头还有当地土著警员在开道。 接着就发生了之前的那一幕。 “从此以后,再也不做清猪的生意!” “从此以后,再也不搬清猪的货物!” “从此以后,不卖一个东西给清猪!” ―― 这一声声的呐喊,犹如一把带着钢钉的鞭子,狠狠的打在天台上这些天之骄子,骄女的身上。 让他们面红耳赤,遍体鳞伤,羞愤欲死! ------------ 第二百五十二章 民族魂 游行的队伍渐行渐远,可那一声声的大喊,还是远远的传播到这个寂静的天台上,在众人耳畔不依不饶的滚荡着。 “这些妓女,苦力,这些大家眼里的下等人,呵呵――” 陈向北的笑声,听在众人的耳里,是那么的让人难堪和恼火:“别的也甭说,有能耐现在就下去,能坦然的面对这些你们眼里下等的东洋人,面不改色;我陈向北就心服口服的承认,那万里之外的大清朝的一切,真的跟你们没有一点的关系!” 说到这里,陈向北又忍不住的说了一句:“看看人家东洋人,同样是离国万里,再看看咱们自己,还有什么脸子瞧不起别人?” “国有难,君来否!现在――” 李博杰嗓子沙哑的低沉问道:“诸位还认为这不关自己的事么?无论你怎么狡辩,都不要忘了,你的身上,流的是中国人的血!” “我已经偷偷买好了船票,明天就走!” 陈向北眼睛里含满了激昂的热泪,嘶哑着声音说道:“和我一起的有十几人,都是在咱们华校读过‘尧之地,舜之都,禹之封,于中应有,一个半个耻臣戎!’的大好儿男!我今天过来,就是要来跟大家告别。” 然后陈向北扭曲着脸说道:“如果我战死了,那么很好,至少证明我这一生没有白活过!” “七哥,我说怎么到津门的船票怎么这么难求,害的我们花了三倍的银子才给我们安排在船员舱。” 这时候,一直都没有出声过的叶家的三房的叶传松,失口欣喜得惊叫起来。 “哈哈,一起,一起――” 黄博杰大声的笑道:“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响亮。不参加援朝军,我还真没脸唱这首歌,不然一唱就脸红,忍不住扪心自问,我何曾为这个国家做过什么?” “二哥,现在咱们就能光明正大,趾高气昂的唱了!” 陈向北高声大吼起来:“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响亮; 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 随着陈向北的大吼,天台上,更多的青年男女合了进来,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激昂。 黄博杰,叶传松,李远嫣,―― 就连张世贤,李远富,郑晓轩,等人,也不由得合了进来。 那歌声在大街上飘荡,在海外版《呐喊》发行的时候,这首《歌唱祖国》还有《援朝军军歌》,《团结就是力量》,都被收录进去,所以只要看过这本书的华人,几乎罕有不会唱的。 于是,先是附近街面的华人在低声的,然后渐渐大声的唱;接着歌声传播到四处,那里有华人的地方,也随即高吼了起来。 到最后,似乎整个泗水都在滚滚高唱。 惊得荷兰人,当地土著,还有那些热火朝天的游行着的东洋人,都露出极为震惊的神情,眼底满是惶惑! 这些向来自私自利,只管自己门前雪的中国人,什么时候,居然开始这么团结了? 与之同时,这一幕幕相似的情形,在吕宋,香港,广州,上海,新加坡,洛杉矶―― 国内外所有华人的世界里,澎湃的上演着。 这个民族,这个灾难深重的国度,虽然他有着很多种种的不好,缺陷,不如人意的地方。 然而每每在他最危及的时刻,总有一群人,不计生死,不计得失,不计恩怨的挺身站出来,为之无怨无悔的抛头颅洒热血。 从而让华夏的火种不灭,一直千万年的传薪下去。 他们是我们民族的脊梁,民族的骄傲,是我们生生不灭的民族魂! 汉城,贞洞俱乐部。 此时如火如荼的狂欢,正在热火朝天的进行着。 大嚷,大叫,肆无忌惮的狂笑―― 受到吏曹参判李范晋邀请的日军使馆人员和第一军的将佐们,正在集体狂欢,庆贺他们伟大的胜利。 “现在大清水师败北,陆军正在狼狈逃窜,我东洋国作为朝鲜友好的亲邻,终于打败了欺压朝鲜数百年的清国;” 东洋驻朝鲜大使大鸟圭介,得意洋洋的对一群朝鲜官员说道:“诸位,为咱们伟大的胜利,干杯!” “干杯!” 那些东洋官员将佐,纷纷高举着杯子,扯着嗓门大吼。 “小曼,你今天终于能出来了,我到你那里去了几趟,都被告知你出去写生去了;为什么不和我一起,现在朝鲜这么乱,万一有清国猴子的溃兵,那可危险了。” 沙俄驻朝鲜的大使助理列夫男爵,今天终于看到了让他整天夜晚都硬的发狂的山县小曼,连忙跑了赶过来,声音里带着三分责怪七分怜爱。 “列夫,非常感谢您的关心;然而您有自己的工作,而且我在写生的时候,总是一天都不太说话,需要专心的投入其中。” 山县小曼无奈的邀请列夫坐下来,虽然在心里很厌恶这个家伙,可是自己毕竟是一个有教养的淑女,有时候对于死缠烂打的牛皮糖,一时间还真没有办法。 列夫很想说,自己看山县小曼写生时的那种专注中微带倔的神情。 在多瑙河畔,正是这个纤瘦伶俐的东方精灵,执着的站在青草河畔,用一天的时间来固执的完成了一幅美丽的油画。 让坐在附近的亭子里,陪着一个大胸大臀的西洋荡女游玩的列夫,从此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弄得现在列夫弄女人的时候,都不能见一点亮光,不然一看不是自己幻想的山县小曼,就立即变成软哥。 任凭别的女人‘吹拉弹尝’,百般功夫使尽,都不能列夫‘微微一硬’。 “山县小曼,你身为一个东洋人,又是山县将军的女儿,我们东洋的国花,怎么能跟一只清猪有瓜葛?而且还是杀了我们这么多帝国儿郎的清猪!” 一个醉醺醺的年轻中佐,带着酒意踉踉跄跄的走了过来,伸手就要去抓山县小曼的小白手:“你看看我怎么样?我是――” “啪啪!” 随着两声清脆的踢脚声,一直坐在山县小曼身边,垂头敛目的一个东洋年轻女子,屁股依然坐在沙发上面,右腿猛然踢出了一道残影。 直接把这个中佐踢得一头栽在地上,晕死过去。 “何长缨!” 坐在山县小曼对面的列夫男爵,在这一刻,那张马脸突然变得极其阴森可怖。 北朝鲜,顺安驿南五里,蟒蚺口。 自从过了顺安驿之后,援朝军山地狙击特种连的116名战士,就变得谨慎起来。 他们昨天早晨天刚蒙蒙亮,就全队出发,一路向南。 除了每人一支马瑟单发步枪,三百发珍贵的全部是进口的西洋子弹之外,就只带着毯子,军用锅,行军帐篷,和一星期的窝头,每人还有一大包盐巴。 ------------ 第二百五十三章 伏击 在援朝军山地狙击特种连离开安州城的时候,何长缨才最终下定了决心,完全改变之前设想的作战规划。 将在不久之后回国参与金州,旅顺战役。 在何长缨以前的构想里,援朝军将在北朝鲜的里牢牢的扎根下去,背靠着鸭绿江,不断的打击破坏日军的后勤补给线。 慢慢的消耗敌人,壮大自己。 然而金州,旅顺无辜百姓可能将会面临的血腥屠杀,是何长缨心里怎么都绕不过去的一个坎。 尤其是旅顺的那场大屠杀,从不满周岁的婴儿,到垂老的老者,男人,小孩,妇女,被残暴的日军屠戮一空。 全城两万余百姓,只有三十六个埋尸人,幸免于难。 如果冷血的说,正是日军在金州,旅顺肆无忌惮的屠杀,让西方世界一片哗然,从而对东洋的看法有了一些微妙的改变。 开始警惕这头凶残的幼兽,并且终于真正的出手干预清日战争。 也正是这场屠杀引起的西洋列国的干预,让明治天皇最终决定站在伊藤博文这一边,完全放弃了山县有朋兵进北京的作战规划。 明治随即就旗帜鲜明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在旅顺惨案发生后的第九天,向山县下达了回国“养病”的诏书。 从而使得大清又继续苟延残喘了12年,而把两亿两白银的战争赔款,强加在中华每一个无辜百姓的身上。 既然何长缨来到了甲午年,手里又掌握了两三千的强军,他就绝不能允许这件事情再次发生。 何长缨给方大海的命令是,将部队竟可能的扎根于平壤至安州一线,依靠当地的朝鲜百姓,进行游击战术,以战养战。 为此,何长缨还专门从闵丙奭的部队里借调了六名朝鲜士兵,划归方大海连。 这六名朝鲜士兵,都是平安道土生土长的当地人,对援朝军未来植根于平安道,将会起着无与估量的帮助。 并且何长缨又把郝天胜营的营级教导员王冠集中尉,调到特种连,作为特种连的教导员。 “在以后的一段时间里,你们特种连的处境将会艰难无比,然而英雄的队伍,总是在烈火和严寒的战斗里淬炼出来的;对于特种连的将来,我充满了期待,也确信无疑!” “你们可以吸收当地心向中国的朝鲜当地人参军,部队要学会化整为零,在分分合合中来回绞杀日军的小股士兵,打击他们的后勤线;什么时候觉得坚持不下去了,就率军回国。” 何长缨的话,方大海和陈志辉牢牢的记在心底,并且都在心底暗暗的发誓,一定不能灰溜溜的被日军赶回国去。 要把特种连的根深深的扎进朝鲜的领土,和日军周旋壮大,等待着团长重新带兵回到朝鲜,一举将日军赶下大海。 “我们都是神枪手,每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 我们都是飞行军,哪怕那山高水又深。 在那密密的树林里,到处都安排同志们的宿营地, 在那高高的山岗上,有我们无数的好兄弟。 ——” 在蟒蚺口的山顶上,特种连的战士们正躲在山林子里休息,连排长教导员们围成一圈儿,讨论着下一步的方针。 而士兵们正在低声的合唱着临行时,团长现场给他们谱的一首军歌:《援朝军游击队队歌》。 大家越唱越来劲,尤其那‘没有吃,没有穿,自有那敌人送上前;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让敌人乱冲撞,我们的阵地建在敌人侧后方,敌人战线越延长,我们的队伍愈扩张。’ 只是唱着就让人热血澎湃,简直是太过瘾了,真想现在就去找一队日军练练手! “连长,来了一队日军骑兵,五人五马。” 这时候,负责前方侦察的三排长刘勇,一脸兴奋的跑了过来,激动的朝着方大海汇报。 “好!” 方大海出身于威海渔民家庭,自小贫苦,常年在海上漂泊,所以不但性子野,而且浑身黝黑如碳,此时一米八九的大高个子站起来,甚是惊人。 特种连很快就沸腾起来,然后纷纷朝着蟒蚺口两侧的山脊线运动,准备狙杀这五个不知死活的日军探子兵。 “嗒嗒嗒——” 随着马蹄声碎,不久五骑骑着东洋矮马的日军,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面,当头一个步枪上悬着旭日旗,应该是这队日军的伍长。 来了! 所有特种连的士兵心里都是一紧,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今日一战,虽然日军人数只有五人,而全体特种连的士兵足足有116人。 可以说,战斗将会毫无悬念。 可是这是特种连离开大部队,离开团长的直接指挥下的第一战,对于全体特种连的士兵来说,显然有着极为深刻的象征意义。 在不知不觉中,特种连全体的士兵,似乎在这一刻,都变得更加的主动成熟起来。 “卧槽,日军怎么改道了,难不成这些孙子发现了?” 作为这场小战斗的最高指挥者,方大海的心里面各种情绪万千涌动,突然就看到这五骑日军竟然改变了行军路线,离开了驿道,驱马朝着合并江的岸堤骑去。 “不会,发现了就会立即掉头跑了;这段驿道紧贴着蟒蚺口,这些日军被咱们援朝军突袭了这么多次,就是一群猪,也该长长心了。” 旁边趴着的王冠集皱眉说道:“只是这么一来,距离就拉长了一半,到了200米远,又是移动目标,不好打!” 方大海心里听了也是一阵迟疑,看着那五骑日军上了合并江的岸堤之后,果然又开始继续北进。 远远的都能听到,那几人正叽里呱啦的鬼叫着什么。 “不然先派士兵跟着他们,晚上去端?” 副连长陈志辉也是在犹豫着:“咱们现在狙击,没有骑兵追赶,很难保证全歼。” “砰——” 突然,天地间一声爆响,震的方大海几人都是心肝一抖。 哪个居然不从军纪,擅自开枪? 在这一刻,方大海气得脸庞黑里透红。 “射中了!” 附近特种连的士兵都是一片惊呼,方大海三人惊讶的看去,只见当头的那个日军伍长的脑袋,犹如熟透了的烂西瓜一般,爆裂开来。 “这是谁?” 王冠集失口惊呼道:“这么吊!” “聿——” 合并江东岸,战马齐鸣,剩下的四个日军纷纷嘴里面大嚷大叫的驭着胯下的战马,来回弹跳奔跑,一边举枪惊惶的四望寻找。 “砰——” 这个时候,那洪亮的第二枪随即响起。 ------------ 第二百五十四章 忽悠 在全体特种连战士的视线里,又一个日军一头栽下战马。 “砰!” 还没等众人发出惊叹,找到是哪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开得枪,那鸣雷似的枪声再次响起。 那个骑在最后面的一个,正在掉头想要逃窜的日军,被一枪狙下战马。 “てったい!”――(退却) “てったい!” 剩下的两个日军此时早已骇破了胆子,大嚷着身体紧贴着马背,手忙脚乱的驾驭战马,想要逃离。 “砰!” “砰!” 又是两声干脆利落的枪响,枪声过后,那两个日军随即栽下马背,神奇的是居然丝毫没有伤到战马。 “是哪个,是哪个?” 方大海大跳着站起来,大吼着询问。 声音里全是惊喜。 “连长,是对面;卧槽,这可比咱们还远一些,快有三百米远吧?” 陈志辉此时也站了起来,看到隔着合并江的对岸山坡上面,站起来了密密麻麻的一群清军,那红艳艳的衣服,是那么的醒目。 “卧槽,这时候居然还有清军没有逃跑,牛比;” 方大海望着对面山坡估摸不下三四十的队伍,大笑着说道:“走,去结识一下这些好汉!” 看到援朝军下山,对面山上的队伍也是一片欢呼着跑下山坡,然后涉水朝着这边跑来。 方大海这时才发现自己估摸有误,对面的人数绝对不下七八十人。 顿时是又惊又喜。 “老方,把他们弄进来,尤其是那个神枪手。” 陈志辉看得心热,这群士兵既然现在还留在这里,显然都是有胆之辈,更何况还有那个牛比到吊炸天的神枪手。 只要把他们吃下去,特种连的人数就立马翻了一番,战力就立即上了一个大台阶。 “还用你说?哈哈,看我的!” 方大海喜欢的嘴巴都咧到耳门子那里去了。 “援朝军,你们是援朝军;你们怎么还在这里,我们毅军还在不在安州,马分统还在不在安州?” 毅军前军邱营哨官黄明河走在队伍的最前面,看到对面这群士兵胳膊上面系着的红布条,就知道是援朝军营。 “你们怎么现在还在这么糗着,不打算回去了?” 方大海做出一副吃惊的神情,反问着黄明河。 “别提了,平壤那天晚上下暴雨,特么的伸手不见五指,麻痹,撤军都没人给我们哨说;” 黄明河一脸的怒色“直到下半夜雨停了,听到南北到处都是枪响,摸出去瞅瞅,我们边儿的堡垒和平壤城都走空了;槽他麻痹,边上的盛军真特么的不是个玩意儿,兄弟们替他们守堡垒,撤退居然不通知我们!” 方大海等人都听得面面相觑,居然还有这种奇葩事情? 黄明河旁边木然站着的的陈二牛大脸一扭,他能告诉黄明河当时他在堡垒外面的大暴雨里面爽快,传令兵通知他了以后,他没有对黄明河说么。 “二牛哥,你要安安稳稳的回来,在外面不要逞强惹事;还有你要看着我哥哥,他老爱犯浑,一犯浑什么都忘了,我爸妈就这一个儿子,还指着他传宗接代养老送终呢。” 在长江岸边的一个桃林里,桃花烂漫,落英缤纷。 一个苹果脸大眼睛的农家少女和一个一脸猴急的青年农家小伙子,正偷偷的躲在桃花林子里私会。 “杏儿,你只管放一百个心,我保证你哥平平安安的去当兵,平平安安的回来娶媳妇,生儿子。” 那个猴急的农家青年挺着胸脯,拍的‘啪啪’作响,然后贱笑着说道:“杏儿,你看你哥都有媳妇生儿子传宗接代了,可你牛二哥找谁去给我生大胖小子?” “讨厌,――” 那个女子红着俏脸嗔怪着跑出桃花林,然后又在林子外面站住身体,扭头羞涩的回眸说道:“二牛哥,你可要攒好银子别乱花,万一我父亲要得彩礼贵了,――” 说到这里,那个女子的俏脸已经变成了血红,一跺小脚远远的跑远了。 留下桃林子里一片的芬芳和甜蜜。 想着想着,陈二牛的心里跟刀搅一样的疼。 他怎么能回大清,他怎么还有脸回大清? 去面对那个女子,去面对自小就待他犹如半个父母的那两位悲痛的老人! “就让我死在朝鲜,死在战场上面!” 这是陈二牛此时唯一的心愿。 “后来呢?” 听到这种奇葩事情,特种连的将士们都一脸的好奇。 “当时南北都是枪响,西边合并江那烂水田根本过不了人,二牛说现在这平壤是一座死城,不如过江,从下游再渡回来。” 黄明河满脸郁闷的说道:“这样我们绕了一路,今天才从东边绕回正道,刚准备下山过江,就看到来了五个倭夷兵;本来不想招惹他们,结果二牛这混小子不听使唤,上来就放了五枪。” 听了黄明河的话,所有的援朝军将士都震惊的望着这个一脸木然的陈二牛。 神人啊! “安州那边怎么样?” 哨长马顺德一脸渴望的问道,心想着既然援朝军的士兵在顺安驿这里出现,安州那边一定还在自己军队的手里掌握着。 下面就好办了。 “唉!” 方大海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苦着脸望着王冠集,不知道下面该怎么编。 “你们还是回来晚了。” 王冠集一脸沉重的说道:“前天就有大队的日军去了安州,安州守军不战而逃,然后日军封锁了大清河的上下游,密密麻麻的不下两万的日军在那里把守;我们这只落单的队伍没办法只好反向往南走,不然早就被安州城附近的日军给围剿了。” “啊?” 黄明河,马顺德众人听了无不变色。 “坏了,坏了,这可怎么了得?” 马顺德听了直跺脚,恨恨的望着陈二牛吼道:“都是你出的瞎几把主意,让大伙儿过江,现在有家不能回,这可怎么了得!” 陈二牛满脸冷笑,丝毫不搭理马顺德的埋怨。 “要不这样――” 陈志辉笑嘻嘻的张嘴说道。 鸭绿江南岸,重城义州。 又经过了三天的飞奔,叶志超终于领着六路溃军抵达义州。 此时集合了平壤,安州,定州,再加上义州的留守军队,六路清军在义州集结了近一万一千余军力,顿时整个义州城都成了一个大军营。 满街的溃军吵吵嚷嚷的到处扰民,吵着要吃要喝。 此时已经是9月19号的下午4点。 “功亭,中堂怎么说?” 叶志超这一路溃逃,累得四肢几乎都要散架,走进义州清军的军营驻地,看到聂士成过来,连忙强振精神,急着问道。 “现在中堂和朝廷还在讨论怎么防守的问题,” 聂士成摇头说:“中堂的意思是咱们全部撤出义州,朝鲜境内将不留一兵一卒;而皇上的旨意是以鸭绿江沿岸为两翼,以义州城为核心,在义州坚决的跟倭夷打下去。” ------------ 第二百五十五章 分化驾驭 “打下去,拿什么打?” 叶志超满脸的冷笑:“各营头的大人们,都是总兵提督,谁也不服谁的指派调遣,一团散沙能不互相拆台唱对戏就算好的;人家倭夷一个师团就是一个五指并拢的铁拳头,哪个能挡得住?” 叶志超的话,听得身边的众将默不作声,这些道理大家都明白。 不过满清朝廷历来防备将领拥兵自重,故意把军队拆解成大小林立的山头,然后在将领之间制造各种不公矛盾。 这样大清江山倒是安稳了,可军队战力却变得不堪一击。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大清陆军卫汝贵的盛军,叶志超聂士成的芦榆防军,宗庆的毅军,吴育仁的仁字军正副六营,这四支大清朝的野战机动部队,代表着清军陆军最高的军力水平。 既然这四支军队都不行,这鸭绿江防线任谁来也是白搭! 这次溃退义州,不用想叶志超就知道自己会没什么好果子吃,至少这个总统领是绝对干不下去了。 不过这样也好,谁能谁上,看哪个有本事打出一朵花出来。 这些年自己贪了这么多的银子,都六十六七岁的老头子了,自己也该回去养老,当个富家翁了。 “军门可能还不知道,援朝军16号突袭倭夷大岛义昌部的炮兵阵地,里外共歼灭400余倭夷陆军,毁坏了第九旅团所有的火炮,并且击毙倭夷炮兵大队长永田龟少佐。” 聂士成幽幽的说道,一脸得服气。 不服不行啊,看看人家,再比比自己的军队。 高下立分! “怎么可能?” 叶志超和他身边的卫汝贵,江自康,马玉昆,孙显寅,吕本元等将,都是大惊。 “这小子真能吹,就他那南下的500来人,这次没有洞仙岭的地利,也没有顺安驿的以多博少,他们能在数万倭夷兵的眼皮子底下歼灭了这么多倭夷兵?” 卫汝贵一脸的不相信:“反正吹牛也不花银子,真真假假的还不竟由着他说。” 旁边的叶志超听得脸直红,感觉卫汝贵这家伙有着指桑骂槐,暗喻自己的嫌疑。 “是真的;这事儿之前朝廷宣扬的厉害,不过是为了振奋士气,在西洋各国面前挽回一些颜面,其实大家心里也没底,想着既然援朝军这么说,多少应该总打过一仗――” 叶志超的脸就更红了。 “――不过昨天西洋军事观察团从平壤发电报给各领事馆,一队清军突袭平壤江左倭夷兵,歼灭了400余人;而且事后无条件的释放了37名倭夷俘虏;” 聂士成露出一副吃惊的神色说道:“西洋军事家们对何长缨都赞不绝口,说他是一位有仁义之心的将军。” 众将默然,无不被羞得脸色血红。 “现在中堂的意思,就是看安州城的何参将有什么打算;不过已经下了命令,在援朝军退回义州之前,义州诸军不能有一兵一卒北渡鸭绿江!” 聂士成继续说道:“安州那边昨天给总督衙门去了电报,肃州千余守军已经渡过大清河,现在正在回义州的途中;不过还有一千余奉军,三百多仁字军,毅军曹锟哨里的六十五人选择留在安州;还有三十九名盛军,芦榆军,吉林练军的伤兵,在安州救治;这事儿,中堂已经报了朝廷,皇上今儿已经下旨,把安州所有的各路练军全部划归援朝军。” 听到对于是否重兵防守义州,中堂居然不问众将,而是要去征求何长缨这个二十出头,毛都才长齐的吊毛孩子的意见;众人都是目露异色。 这个何长缨,一个多月前还是一个芝麻大的六品小哨官,而且还是一个要被捋职砍头的逃兵蛋子。 这才短短几天,却已经是名声鹊起。 现在居然是中堂重视,‘简在帝心’,领着数千军力的正三品实权参将。 中堂大人现在已经七十有二了,老话说‘人到七十古来稀’,眼看也执掌不了北洋几年了。 之前大家还私下里议论,作为中堂重点培养的一文一武,袁世凯和盛怀宣两人,毕竟是太年轻了。 然而这才没过几天,又一个北洋将星如流星般的直蹿高空,让人无法目视。 “这小子今年实岁才二十三啊!” 作为何长缨的老领导,江自康自然知道何长缨的很多事情,此时不禁有些失神的自语:“二十三岁的领军参将,领着两三千精兵;不是皇族,不属八旗,全凭自己的能耐打出来的,咱大清自来还没有吧?” 一个让人心颤的念头突然涌进众将的脑子里,――这小子要是走得顺,在未来十年之内,将会接过北洋大权。 一个刚刚三十出头,能文能武的北洋大枭,将会是一副怎样可怖的情景? 就是曾国藩,李中堂,也没有达到这种高度啊。 那样的话,估计紫禁城里面的那位,都要睡不着觉了! 众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又连忙把目光移开,身子都起了一个哆嗦。 大伙儿还是好好的升官发财玩女人为好,这些大忌的事儿,最好有多远离多远,想都不要想。 安州城。 援朝军众将齐聚一堂,坐在安州府衙的大堂里面。 这两天安州津门之间,电报不断,昨天朝廷的赏功就发了过来。 援朝军营官何长缨,副营官吴威扬,升正三品参将衔。 吴威扬赏果勇巴图鲁勇名,赐花翎。 各赐予黄金百两,小刀,火镰,等各种珍玩。 毛超,戚有伟,陆铁腿,领正五品守备衔,各赏赐白银百两。 准许安州各部士兵归入援朝军,对援朝军兵源核定为2500人,并以此发装备粮饷。 这次总督衙门让何长缨报人头,好给援朝军里面的军官叙功加职,不过林云瑜,沈兆翱,郝天胜,李振华,四人直接就拒绝掉了。 用他们的话来说,当兵不是为了来升官发财的。 倒是毛超,戚有伟,陆铁腿,几人有些跃跃欲试。 何长缨考虑着自己要是老不上报,朝廷那边说不定就开始有些想法了,就报了四个上去。 至于吴威扬,在洞仙岭大捷以后,他就表明了态度。 作为一个自小在吕宋长大,德国留学,泗水当过警司的华侨,他对大清的帽子没有任何的兴趣。 不过这次何长缨还是把他报了上去,不然太扎眼了。 结果,朝廷果然是居安思危,开始未雨绸缪,把吴威扬的官职,有意的提到和何长缨同一等级。 这并不是说朝廷对何长缨有了警惕,一个小小的领着千余士兵的将领,朝廷的大佬们还真没有这么闲得无聊的异想天开。 而是多年养成的惯性思维。 无论当年的曾国藩,还是之前的李鸿章,朝廷也都是这么来分化驾驭的。 ------------ 第二百五十六章 急红了眼的大岛义昌 “既然已经决定回国参战,那么各部门营连排,现在就要开始动员起来,侦察排要严密的监视平壤日军的动向,随时报告;” 何长缨对前来参加军事会议的副排长史大柱说道:“告诉方大海,对于小股的日军侦察兵力,必须阻止在肃州以南!” “解散!” “杀敌!” 大厅里顿时传来一片齐声的雷鸣。 第二天清晨,援朝军后勤部高价请得当地一百多人的朝鲜百姓当马夫,带着援朝军的物资先行北进。 林云瑜营的一个骑队随行。 在大东沟海战之后,清朝就完全断绝了从渤海湾外的水路运送军资到安东的能力,军用物资的运输只能走陆路。 要么走山海关,锦州,辽阳这条线路,不仅山路崎岖漫长,而且很多路段不能通行大车,只能用骡马驼负。 这近两千五百余里的行程,超过两千里的山路,再加上以后天寒地冻,辽东又经常暴雪肆虐,根本不能运送。 还有一条就是先走水路,在渤海湾内船运到营口,再横跨整个辽东半岛到达九连城。 这样山路就会缩短到500余里。 然而,依然会面临着驼队面对辽东的暴风雪,寸步难行的困境。 可以说,在明年开春之前,这条路不可能运送一粒粮食一颗子弹到达鸭绿江沿岸。 这些物资,在援朝军参与金旅战役之后,再重新回到鸭绿江两岸作战,将起到极其重要的作用。 在何长缨的那个时空里,当三万余军力的清军鸭绿江防线全线崩溃,日军总共缴获了精米杂粮总共4600余石,折合55万余斤。 这些粮食猛一看也是不少,不过当时是10月26日,这些粮食也只够鸭绿江防线的士兵吃20天,到11月初而已。 所以在辽东的战斗后期,鸭绿江北岸的清军和日军在天寒地冻,大雪纷飞的山岭中打仗,简直就是两群要饭花子互殴,到最后谁也干不动谁。 双方只好偃旗息鼓,躲在吃得精光的屋子里受冻挨饿。 在之后的四天时间里,援朝军一直在紧张的集训磨合中渡过,到了9月24号的清晨,何长缨的心就提了起来。 为了万无一失,他命令毛超的骑兵营派出一排的骑兵北进肃州,严密监视驿道。 在何长缨的记忆里,就是这一天,日军立见尚文的第十旅团从平壤出发,开始北进。 如果真的是第十旅团全师而来,何长缨就只好立即撤退,别无他法。 然而整整一天,何长缨等到天黑,也没有等到任何有价值的情报。 “是不是还没到达肃州,可这样的话,方大海和刘明阳那边应该有动静了啊,难道历史已经开始改变了?” 在夜里,何长缨躺在行军帐篷里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第二天清晨,肿着眼睛的何长缨被嘹亮的军号声叫醒,连连哈欠的走出帐篷,倒吓了鲁招妹和小六子一大跳。 “看什么看,没见过失眠?” 何长缨一肚子心事的瞪了这两个家伙一眼,刷牙,洗脸,然后去跑操。 “看到没有,徐如才走几天,团长憋的就受不了了;小六子,你小子也长得细皮嫩肉的,要不晚上你到团长帐篷里睡一宿,给团长去去火?” 鲁招妹和小六子跟在何长缨的后面,一路鬼鬼祟祟的嘀咕着。 “卧槽,鲁招妹你真能想,――” 只听听鲁招妹的话,小六子屁股都疼得难受,血红着脸低声大骂道:“你个龌龊的家伙,怎么天天就想着这码子事儿? “不想这事儿,哼哼――” 鲁招妹乜斜着大眼,鄙夷的对小六子说道:“哪个在梦里总小莲小莲的喊着,三天两头跑马?” “都在嘀咕什么?快点!” 正在前面跑步的何长缨,听着后面两只苍蝇老‘嗡嗡’的,心里厌烦的要命,扭头大吼一声。 平壤城,原临时提督衙门。 “立正!” “啪!” 看到眼睛浮肿的津野道贯,阴沉着脸色走进会议厅,所有的日军将佐都笔直的站立起来敬礼。 津野道贯还礼,然后众人坐了下来,等待师团长的指令。 “昨夜的消息,想必诸君都已经知道,这里我就不再细说了。” 津野道贯的目光如刀子一般的扫视着厅内众将佐,而这些日军的将佐们,也都是一脸的怒色。 “砰!” 津野道贯恶狠狠的拍着桌子怒吼道:“耻辱,羞愧!” 昨天第一军军部和第三师团的先遣队已经到达平壤,按着计划,今天下午山县有朋会带着主力到达平壤。 在津野道贯的原进度计划里,昨天将派出一支先遣队北上,为后续主力的北上做铺垫。 可是这些天发生的一切,让他不敢轻举妄动起来。 在这近六天的时间里,师团朝着肃州,安州,顺安驿方向,先后派出了十余支侦察队。 最少的是一伍,最多的有半个小队30余军力。 可是都是石沉大海,有去无回。 昨天津野道贯发炸,整整派出了半个中队的军力,北上侦察。 结果昨夜回来时挂掉了二十来人,还有七八个受枪伤的士兵。 用中队长瓦田隆根大尉一脸灰败的话说,队伍刚出平壤城没多远,就被清军躲在驿道两旁的山野丛林里放野枪。 而且这些清军真是狡猾狡猾地,打了就跑,没有一点军人的勇气。 等你去追东边的,西边又放起了枪,两边分兵,前后又有枪响。 再分兵,又怕兵力薄弱被围歼,这样走一路打一路,还没走到顺安驿,就死伤了十几人,连清兵的一个鬼影子都没有摸到。 无奈之下,瓦田隆根只好匆忙撤退,结果又被可恶的清军用冷枪一直送到坎北山,才停止了偷袭。 “将军,我请令去消灭这些清猪!” 一提到清军,一说到‘偷袭’这些事儿,深受其害的大岛义昌的眼珠子就开始发红,大声的要求率军去剿灭这些清军。 “八嘎!” 津野道贯现在是越看大岛义昌就越不顺眼,就是这个家伙的一再大意,使得帝国军队里外损失了近1500的军力,超过了其他牙山,平壤,顺安驿,所有战斗伤亡总和的两倍数量。 “你怎么去消灭,要动用多少的军力,一个山头一个山头的去搜,你准备到安州去过年!” 津野道贯怒声大骂。 “嘿!” 大岛义昌被津野道贯训得哑口无言。 “命令江左部队,立即扫荡江南大道上的高粱林子,我要保证山县司令的绝对安全!如有任何闪失,你我诸君都自己切腹吧!” 津野道贯下达了最后的命令:“至于其他事情,等山县司令进入平壤城,再议!” ------------ 第二百五十七章 第一个基地 津门,大沽,援朝军新军训练营。 整个新军营基地北依山,东临海,南靠大沽‘北乙’炮台,被用木栅栏围成了一个长千余米,宽四百余米的巨大营盘。 里面按着各自的功能,划分为营房区,军操场,打靶区,体能训练场,海水浴场,营仓库,六大区域。 这个新军营,海关道就给援朝军划拨了一万两银子,而事实上陈世杰到现在就已经砸进去了一万两银子,军营才出具规模。 在兵站站长陈世杰未来的规划里,最终临时的木栅栏将会被十米高的巨大青砖城墙所代替,在西南角直接筑造连接在北乙大沽炮台的城墙上,北方则筑造到那片海拔五十余米的临海山坡之北。 再在北山建立起一个大型的炮兵阵地,俯视布控海河入海口四周的河海大地。 然后寻机吃掉‘北乙’炮台,在‘北乙’炮台东面到海边近三百米长,百米宽的临海地带,再筑起一个城池,建成一座专占地五十余亩的援朝军家属区。 这样,援朝军在津门,就有了一个安全牢固的息身之地。 而且真的如有必要,援朝军就可以迅速出兵吞掉‘北甲’炮台。 这样北乙,北甲,山坡高地,三个炮台,再加上高大的城墙,背靠大海,南扼海河入海口,在陈世杰看来,就是来个千军万马,援朝军也能屹立于不败之地。 陈世杰这个家伙,在朝廷未雨绸缪的把吴威扬提到和何长缨平级的同时,也开始了未雨绸缪的为将来的灭清做着准备。 在这些天的训练里,陈世杰下了死命令,士兵们每天早晚必须下海训练一次。 所以新兵们在辫子湿了又湿的情况下,都纷纷解开了大辫子,随便的在脑袋后面扎了简单的马尾辫,成为了新军营的一景。 不知不觉间,陈世杰这个阴险的家伙,就已经开始暗暗的尝试着,让新兵体会到不扎辫子的好处和爽利。 打靶,站军姿,走方阵,班排之间的对抗训练,唱军歌,背军纪,训练队队员给新兵讲述各种丰厚的待遇,读《呐喊》,讲心得读后感。 再加上每顿丰盛的白米饭,鱼肉蛋禽,大骨汤,滋养着这群天天死命训练的新军。 才不过一个星期的集训,第一批这400人的新军,就已经有了一些强军的雏形。 这些天,平壤大败,水师大败,举国哗然。 而援朝军的栽松院大捷,却如同一道耀眼的闪电,照亮了漆黑窒闷的黑暗,给国人带来了巨大的振奋和希望。 于是每天都有着无数有志有为,满怀理想的青年,蜂涌进援朝军招兵处,要求参军。 今天,第二批新军635人全部入营完毕,陈世杰和熊凯玉完成了交接手续之后,两人简单的吃了一顿伙食,就一起上了山坡说话。 此时已经是9月25号的夜晚,天空月亮弯弯,群星璀璨。 交流了一些征兵的事儿,陈世杰,熊凯玉两人站在山坡上,望着下面波光粼粼的大海。 “这两天不光本地的青年参军踊跃;连上海,江浙,河北,鲁东一带,也有一些秀才过来参军;不出意外的话,不久广州,武汉,成都,乃至香港,南洋都应该有人过来。” 熊凯玉微笑着说道:“团长给咱们的要求是,年末前训练出三营一千五百名合格的士兵,看来应该不是问题了。” “虽然宁缺毋滥,不过只要身体健壮,差不多的你只管招;” 陈世杰脸上露出一股狞笑:“不管他们是龙是虎,进了新军营,我保证治得他们服服帖帖。” 熊凯玉笑了笑,没有接这个话题说下去,问道:“听说你这几天买了大量的《呐喊》,要求人手一册,每晚作息之前都要朗读;这事儿最好是自愿,不要太强求,不过你们可以潜移默化的引导他们看;至于不认字的你给他们书,不是白搭?” “进了援朝军命都不再属于他们自己,让他们多看书有什么不好?不认字那更好,就让这本书成他们的启蒙书。” 陈世杰严肃中带着一丝狂热说道:“我不要求他们能背下这本《呐喊》,可是读熟理解,这是最基本的要求;咱们援朝军要想在将来强大以后,能依然紧紧的团结在团长的周围,而不被朝廷像当年的湘军,淮军那样拆的七零八落,最后成为他们压榨奴役华人的工具,就必须让每一个援朝军士兵都把这本书当指路明灯来看待。” “要注意一点分寸,还是不要做得太明显了。” 熊凯玉有些担心,说实话他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团长要让陈世杰回来当这个新军营的营长。 这小子自小在南洋长大,对大清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认同感,而且过于理想化,热血而激进,很容易走极端。 现在援朝军还十分幼小,可能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将来一旦援朝军的力量强大起来,他这种搞法,很容易就会引起朝廷的警惕和猜疑。 “嗤――” 陈世杰很不喜欢熊凯玉这种跟个受气的小媳妇一般的谨慎劲儿,笑着说道:“我让士兵们看书爱国,这事儿谁能说什么?” “好了,这事儿你自己看着办吧,物资已经差不多都齐备了,就剩冬衣棉鞋,盛怀宣那里正在加紧准备;这营新军什么时候能出发?” 大沽炮台罗荣光的总兵府里有一个电台,所以新军的很多事情,都是绕过了李鸿章那边,由陈世杰直接跟安州联系。 “今天团长来了指令,鸭绿江口随时都会有日军舰队出现,要求把物资运到大连港,新兵要求整编满一千军力;我明天还得找张士珩要枪械子弹,现在只给咱们批了三百条快利枪,枪膛线拉的和毛瑟枪都不能比。” 说话间,新军营里嘹亮的军号声响起,各个营房的油灯随即熄灭下去。 望着下面陷入黑暗的大军营,陈世杰和熊凯玉都停止了说话,静静的看着下面的一切。 一种油然而生的自豪感在两人胸中涌动。 这下面的一切,巨大的营地,上千的热血儿郎,都是属于我们援朝军的,我们终将会崛起,带着这个灾难深重的民族,像团长说的那样,傲然的屹立于世界的东方! 平壤,原提督府大厅。 山县有朋不怒自威的坐在会议桌的最上方,左右为第三师团长桂太郎中将和第五师团长津野道贯中将。 偌大的长条桌边,将星云集。 而山县的外甥井上喜郎则是搬着一个小凳子,远远的坐在一个小角落里,拿着纸笔旁听记录。 他的任务就是不断的写出一些‘大捷’‘完胜’‘勇气’之类的文章,送回国内发表。 用以激励国内的军心民气。 ------------ 第二百五十八章 设计 “既然清军丢失了重城平壤,安州,肃州,定州三城显然更不适合进行结城防守;而且清国水师败北,平壤溃逃清军如果不想被歼灭,只能退回义州,依托鸭绿江和帝国顽抗。” 第一军的参谋长小川又次少将,对厅内的将佐们叙述他们参谋们得出的推论: “所以这些清军可能是一小股,有着几十或者数百的士兵,被特意的留在平壤周边,对帝国进行骚扰攻击,试图干扰帝国军队的北进。” “从大局上来说,这些军力不会对帝国的胜利有着任何不利的影响,然而他们却会对帝国造成很多的困扰,比如后勤运输;” 第一军副参谋长田村怡与造补充说道:“尤其是将来大军进入辽东作战之后,在冬季近海和鸭绿江口岸冰封,这时候朝鲜补给线的作用就会显得尤为重要。” 山县有朋沉思一会儿,开始发布最终的指令。 “大岛义昌部,你部分兵驻守平壤,肃州,安州,定州,龟城,依托城池剿灭境内所有的清军残兵。” “嘿!” 大岛义昌屈辱的直想自杀,这是把他精锐的第九旅团当做二等的地方部队来用了。 然而洞仙岭和栽松院的可耻战绩,让大岛义昌不能有任何质疑的底气。 “立见尚文,你部明日启程北进,如肃州,安州,定州,各城有清军防守,就地予以歼灭;抵达义州后,如义州有清军防守,直接攻击他们!” 在山县有朋的脑子里,什么兵法策略谋略都是臭狗~屎,在帝国陆军的铁拳攻击下,都会立刻崩溃湮灭,不堪一击。 攻击,攻击,再攻击。 一直打到清国的京城,活捉清国的小皇帝和那个老太婆,让他们对天皇陛下俯首称臣,把整个大清领土都交给帝国掌握。 这才是铁血无敌的帝国陆军,应该做得事情。 “嘿!” 立见尚文大声的喝到。 “其余各部,给你们8天的准备时间,10月4号,全军启程,开赴大清,消灭他们!” 山县有朋神经质的高举着右手,紧紧的握着拳头,大吼着: “诸君,自三百年前太政大臣丰臣秀吉攻占平壤之后,帝国始终未能再北进一步,饮马鸭绿江是千百年来帝国孜孜以求,却从未实现的梦想;现在,这个千年的帝国梦,就由诸君来实现了!” “饮马鸭绿江!” 山县有朋扯着脖子拼命的大吼着。 “饮马鸭绿江!” “饮马鸭绿江!” 大厅内,日军众将齐吼,震得井上喜郎耳朵嗡鸣,双眼直发黑。 “这群公牛!” 井上喜郎低声的嘟囔着,连他的亲舅舅山县有朋,都一并骂了进去。 第二天清晨,玄武门大开,立见尚文部的第十旅团三千余军力倾城而出,沿着义州大道,朝着北方扑去。 而同一时间,在静海门和长庆门,各有两个中队的日军穿着当地朝鲜百姓的衣服,悄悄的离开平壤城。 这是昨天夜晚军事会议之后,大岛义昌和立见尚文又商议了半夜,定下的一个计谋。 第十旅团走正路义州大道,吸引清军。 西岛助义中佐率领一个化装了的中队为右翼队,沿着义州大道北五里的高粱林子里秘密穿行。 奥山义章少佐率领另一个化装了的中队为左翼队,沿着义州大道南边的普通江北岸潜行。 目的就是东西合击,彻底的歼灭那支无耻的清军队伍。 大岛义昌所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的乔装中队出了静海门的时候,援朝军侦察排的曹力行三人就发现了这种异常,并且很快就大致猜出了日军的险恶用心。 “日军已经大队北进,咱们侦察排按着团长的指示,就可以全部立即撤回安州了;你们立即全速返回,告知沿路所有的侦察兵撤退,我去通知特种连的兄弟们。” 作为副班长,曹力行连忙下达撤退命令,然后沿着普通江西岸的河堤快速前进,想要去给特种连报信。 大约两个小时之后,在太阳刚刚跃出山坡的时候,第十旅团的先头部队骑兵第五大队,到达坎北山,随即继续北进。 出了坎北山之后,骑兵们顿时都紧张了起来,拉开枪栓子弹上膛,紧紧的握在手里,准备着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的战斗。 “麻痹,这些兔子们终于出来了,可真不少,这可是一场硬仗!” 在义州大道东面,离着大道接近一里左右的一个林木茂密的山坡上面,方大海放下手里的望远镜对身边的陈志辉说道:“派两个兄弟去通知顺安驿驻守的刘明阳,让他们尽快通知团长;通知所有人,假如在战斗中失散,在见龙水库鹰嘴山集合。” “大海,这么多的日军,咱们何苦去招惹他们?” 没多久,援朝军要袭击日军的消息传到黄明河哨之后,马顺德就匆忙跑过来劝阻。 看到黄明河,陈二牛这一群清军都纷纷走了过来,方大海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这些天兄弟们也见到了,死在咱们手里的百十个日军也不是三头六臂,长着两个***也是挨一枪不伤就死;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不过这些天毅军兄弟们也累了,要不你们找个地儿歇歇,我们去打?” “孬种才不去?” 陈二牛乜斜着眼睛鄙夷的看着马顺德。 “我槽你麻痹陈二牛,翻了天了你!” 马顺德一听,就蹦起来破口大骂:“信不信老子一枪嘣了你?” “见了日军,他娘地一个比一个软蛋,对自己人跟老虎一样的牛比,真能耐!” 陈二牛木着脸,继续嘲讽着面红耳赤的马顺德。 “你麻痹――,放开,放开我!” 马顺德怒骂着,抡起手里的步枪就要朝牛二砸去,被眼疾手快的几个援朝军士兵死死的抱住,不能动弹。 “这样,愿意去的站这边,不愿意的站那边。” 这时候,黄明河开口说道,并且主动的站到方大海这一边。 陈二牛毫不迟疑的站了过去。 不久,六七十个毅军士兵,只有马顺德五人站到了另一边。 “哈哈,这不就解决了,至于生这么大的气?” 方大海哈哈大笑,似乎很无意的和陈志辉,王冠集交流了一下眼色。 彼此都看出了对方眼底深海下潜藏着的杀意! 就像临行前何长缨交代的那样,艰苦卓绝的敌后战争,最能暴露出一个士兵的品质。 而一粒老鼠屎,可能就会给整个部队带来毁灭性的灾难。 不过这事儿现在显然不急,只要做到心中有数,然后从长计议,徐徐图之,可也。 半个小时之后,特种连第一支伏击分队,就潜伏在义州大道北两百米的一线山坡上。 和义州大道之间,隔着绿油油的高粱地。 由于日军太多,援朝军根本没法绕过大道,到东边分兵设伏,所以方大海就决定部队分三部,在西边分段突袭骚扰。 此时这段大道上面,正行进着日军的炮兵部队。 “砰!” 随着陈二牛的首发,一个骑在战马上的日军尉官一头栽了下去。 义州大道上面顿时乱了起来,到处都是一片叫嚷声。 “砰,砰――” 山坡上面,六十一名援朝军毅军的合兵,同时开枪,朝着义州大道的日军射去。 ------------ 第二百五十九章 树冠上的红色 “敌袭,敌袭!” 义州大道上面,顿时有三个日军中弹。 不过除了被陈二牛一枪毙命的那个尉官,另外两个日军都是受了轻重不一的枪伤,捂着伤口,躺在地上哇哇大叫。 其余的日军纷纷大吼着躲在炮车后面,举枪朝着山坡林射来。 “这些日军难道是脑袋被骡子踢了?” 山坡上面,看到大道上面的日军,居然跟群傻比似的躲在炮车后面,隔着高粱林子朝着山坡林子这边对射,而不是快速的派出队伍过来攻击他们。 方大海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既然这样,那就跟他们多玩一会儿。” “砰,砰——” 这时候,前方一里处,突然也响起了激烈的枪声。 那是第二分队陈志辉,黄明河部,开始对义州大道上面的日军发动袭击。 随即,在更远的前方,王冠集带领的第三支队,也对着日军最前路的骑兵部队,发起了狙击。 而日军的无脑表现,也是让陈志辉和王冠集他们大喜过望。 尤其是日军的先头部队,第五骑兵大队的日军。 居然不懂得利用战马的速度优势,迅速穿越高粱林子,逼近三百米外的援朝军伏击高地。 而是纷纷叫嚷着跳下战马,蹲在义州大道的路中央,举枪和密林子里的援朝军对射。 既然日军如此低能,援朝军士兵们就暂时抛下一切心思,站在山坡上的林子里,端着毛瑟步枪和大路上的日军对射起来。 因为这次日军军力过于庞大,援朝军不敢太靠前伏击,所以步枪的准头就非常的不尽人意。 可是搁不住接连持续的狙击,不过一会儿功夫,就是十六七个日军被击毙,中枪者更是不下二三十人。 而援朝军只有一个倒霉的家伙被流弹打成重伤,其余士兵都是毫发无伤。 “哈哈,这仗打得真过瘾,就跟平日打固定靶子一样!” 山林子里的援朝军和毅军的士兵们,一边纷纷举枪射击,一边兴奋的叫嚷着。 “八嘎,第九旅团这群白痴,真当自己是乌龟么?” 第十旅团旅团长立见尚文少将蹲在高粱林子的路边,躲避清军的射击,看到驿路中央几个帝国的士兵中弹身亡,不禁气得哇哇大叫。 “将军,听这三处枪声的密集度,这股清军的军力估计不下一个中队;而且他们枪法很犀利,既然胆敢攻击咱们旅团,显然都是大胆豪强之辈,应该是清军特意留下的精锐部队。” 第十旅团的参谋林太郎少佐目露凶光的说道:“虽然此战帝国军队会有损失,然而只要歼灭了这股军力,帝国在朝鲜境内,就算是真正的能畅通无阻了!” 这个时候,在东边五里处的高粱林子里,听到枪声的西岛助义中佐,果断的把队伍分成两路,每路百余军力。 一路直扑方大海部的第一分队,一路扑向陈志辉部的第二分队。 准备和义州大道上面的第十旅团,包围合击,歼灭清军的这两路伏兵。 而在普通江东岸的奥山义章部,也随即加速朝着第十旅团先头骑兵大队的正前方快速行军,准备绕过义州大道。 然后从王冠集部的后背,发动包围袭击。 在这一刻,形式对援朝军已经变得极其危险起来。 “哨长,咱们这么做,以后他们会不会寻机报复咱们?” 在一片高粱林子的田埂上面,马顺德和四个自愿留下来的毅军士兵,听到西面一里处激烈的枪声,一个毅军士兵不安的问道。 “他们敢!” 马顺德大眼一棱:“援朝军是援朝军,毅军是毅军,咱们跟他们是井水不犯河水;都是陈二牛这个混蛋,不是他瞎几把出主意,咱们现在早就回到九连城去了,用得着在这里吃苦受怕?”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我看这些援朝军的话,总有些不尽不实;” 马顺德的心腹,什长刘大浩沉思说道:“前天哨里的士兵还看到有清军和他们接头,这说明在这附近绝对还有援朝军别的队伍。” “而且这几天他们整天封锁驿道,攻击日军,这不是在找死么?” 一个士兵担忧的接话说道:“既然大人们都回国了,咱们还不想法子绕道回国,老呆在这里算个什么事儿,等死啊?” “我看这些援朝军根本就没安什么好心,难道他们居然不准备回去?” 刘大浩说得自己都觉得好笑。 这又怎么可能? 连提督,总兵,大人们都一窝蜂的逃回辽东,这些援朝军难道是圣人?是傻比? “别的就不说了,咱们再等几天,要是他们还拿不出来回国的路子,咱们,咱们——” 马顺德嘴巴突然结巴起来,脸色变成死一般的难看。 而其余四个毅军士兵也都是一脸的恐惧,看鬼一样的看着从四周高粱林子里面‘呼啦啦’源源不断的涌出来,手持步枪穿着百姓服装的日军。 义州大道东。 曹力行还是没能在枪战爆发之前,找到援朝军的踪迹,此时他被困在大道东边的高粱林子里,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 现在大道上面全是日军,他根本就过不去,除非从日军的先头部队前方绕过去。 曹力行听着远方北面传来的激烈枪声,知道时间上根本行不通。 看着身边一株高大的水柳树,曹力行满脸的扭曲,恶狠狠的低吼道:“麻痹,老子今天就拿命陪你们这些孙子玩,大不了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时间紧迫,来不及曹力行多想,他飞快的脱下自己的红军服缠在腰上,连着后背的步枪绑在一起,朝着手心吐两口吐沫,满脸坚毅的开始爬树。 不久,曹力行就爬上了这颗水柳树的树顶,把红艳艳的军服绑在步枪枪口,在风中高高的挥舞着。 “怎么树上有咱们的士兵,他挥着军服想干什么?” 方大海正打得起劲,突然眼角一道红影,诧异的看去,只见在义州大道东边百米处一株高大茂密的水柳树冠顶端,一个援朝军士兵正在拼命的挥舞着手里的红军衣。 “他难道是想告诉咱们什么事儿,今天的事儿到处都透着邪气?” 特种连一排排长沈卓立皱眉说道:“我总感觉脖子后面凉飕飕的,直瘆得慌!” “是侦察连的曹力行,他不是在监视静海门和七星门么,”方大海心里咯噔一跳,“难道七星门那边有事儿?” “平壤现在被日军占着,能有什么事,值得他冒着生命危险——,遭了,日军发现他了!” 在山坡众人的眼睛里,看到义州大道南北两边的日军,随即就发现了树冠上的曹力行,顿时蜂拥着扑进高粱林子。 ------------ 第二百六十章 将令一声震山川 “只是一个人,日军都知道冲过去攻击,咱们这么多的人,他们是猪!” 方大海陡然变色大吼道:“朝北撤退,立即朝北撤退,后面绝对有伏兵,撤退!” 随着方大海的大吼,所有的士兵们都变色的大致想明白了其中的蹊跷,纷纷收起手里的步枪,朝着山林子北边的高粱林子跑去。 “有埋伏,快跑,快跑!” 曹力行看到义州大道左右两边的日军纷纷望向自己这里,就知道自己已经逃不掉了,索性扯着嗓子大声的吼了起来:“兄弟们快跑,快跑!” “八嘎,活捉他!” 立见尚文听到东面传来一道中国人的大吼,仰头看了半天才看到那边高粱林子里的一株水柳树上,有一个红色在树叶间隐约着,不禁气的勃然大怒。 “将军,山上的清军要逃!” 林太郎听到东边那个山林子里的枪声陡然停息下来,连忙大声的提醒立见尚文。 “攻击,立即攻击,全歼他们!” 随着立见尚文命令的下达,驿道上的日军蜂拥的冲进高粱林子,朝着东面冲去。 “撤退,撤退,有伏兵!” 方大海他们很快就跑到了陈志辉那座山林子的山脚,一边拼命的大吼,一边继续死命北逃。 随即,陈志辉和黄明河也都在这一瞬间想明白了日军反常的原因,纷纷变色的命令部队立刻全力撤退。 不久,援朝军毅军合军冲到枪声依然激烈的王冠集部,大吼着命令撤退。 到了这个时候,方大海的心顿时就放下了大半,总算是有惊无险的跳出包围圈了。 只是可惜了曹力行,多么勇敢的一个―― “有日军!射击,不要逗留,进入高粱林子,奔跑射击!冲过去!” 一马当先,跑在最前的方大海,正在高粱林子里的田埂路上飞快的奔跑,心里面黯然的想着曹力行的事儿。 迎面就出现一队扛着步枪,穿着百姓服装的日军。 “砰!” 方大海一枪放倒一个日军,一边大吼,一边窜进了旁边的高粱林子。 “攻击!” 正奔跑在队伍中间的奥山义章少佐,一听前面的枪响,就知道和清军的溃逃部队遭遇了,大吼着命令道:“朝两边高粱林子排成攻击线,阻止清军逃跑!” “砰,砰!” 顿时,这一代的高粱林子里面枪声大作,清日两军纷纷举枪对射起来。 而在援朝军的后方,日军的骑兵第五大队,也纷纷纵马冲进了高粱林子,急速扑来。 “不要恋战,冲过去――” 陈志辉的大腿上面被贯穿了一枪,咬牙切齿的一边大吼,一边射击,一边忍着剧痛,踉跄的奔跑。 1894年9月26日上午10点时分,援朝军特种连和毅军一哨军力,在平壤城北二十里处的高粱林子里,被日军伏击。 战斗在密密麻麻的高粱地里穆然打响,然后很快就匆匆结束,只一个中队的日军显然没有能力留住将近同等军力的清军。 然而还是有十余名士兵在战斗中阵亡,还有十余名士兵因为受伤等各种原因,被日军追踪俘虏。 损失惨重。 是援朝军如朝作战以来,最大的一次失利。 也使得日军第一次俘虏了援朝军士兵,从而揭开了他们对援朝军诸多的疑惑的一角面纱。 义州大道西,水柳树树冠。 “砰!” “第五个!” 曹力行用军服把自己死死的绑在一根树枝上,手里举着步枪,居高临下的朝着下面的日军射击。 很快,他就已经击中了五个日军,而下面的日军因为有着活捉的命令,不敢开枪,只是围在四周的高粱林子里,叽里呱啦的咒骂。 “砰!” “第六个,爽!” 看到又一个日军一头栽倒在高粱林子里,曹力行血红着眼睛,大吼着。 “八嘎!” 看到这一幕的第五中队长小仓信泰大尉气的哇哇大叫:“笨蛋,要活捉就不能打他的大腿?白白牺牲帝国儿郎的性命;射击!” “砰砰――” 随即,高粱林子里一片枪响,把曹力行的大腿打得直弹跳,随即出现了六七个血洞。 下面的日军早就忍了很久了,一听到命令,纷纷举枪朝着曹力行的大腿射去。 “八嘎,猪,猪!” 小仓信泰一看绑在树顶的曹力行顿时中了六七枪,顿时气得差点吐血,暴跳如雷的吼道:“一枪,一枪,不懂!” “哈哈,真他妈过瘾!” 树冠上的曹力行扯着嗓子大吼着:“将令一声震山川,” “砰!” 一个躲避不及的日军被从天灵盖击中,脑袋顿时炸裂开来,红红白白散开一片。 “人披衣甲马上鞍。” “砰――” 又一个躲避不及的日军,被曹力行一枪放翻。 “大小儿郎齐呐喊,催动人马到阵前。” “砰!” “头戴紫金冠,身穿玉连环,胸前狮子扣,腰中挎龙泉,” “砰,砰!” “弯弓似月样,狼牙囊中穿,催开青鬃马,豪杰敢当先。――” “砰!” 在曹力行的大吼中,不断有日军中枪倒地,日军纷纷惊恐的远远退到高粱林子里,让瞠目欲裂的曹力行唱好几句,才能再开一枪。 而他大腿上的枪眼,正汩汩的涌着血水,把水柳树的树干染成血的红色。 “大清国,也有着不起的勇士,勇士就应该英勇的死亡,而不是遭人侮辱;” 义州大道上面,立见尚文少将望着不远大树上面,把自己反绑住的曹力行,还有那一声声的唱吼,枪爆。 眼睛里露出一丝敬重的神采,沉声说道:“击毙他!” “砰,砰――” 随着枪响过后,水柳树上的唱吼顿时停息下来,而那隐隐的余声,似乎依然在众人的耳畔不屈回响。 中午时分,被俘的马顺德和援朝军,毅军士兵,被押送进平壤城,里面还有着第十旅团急审的口供。 而援朝军,何长缨,这些让第一军深深羞辱,恨不得拆骨食肉的字眼,再次出现在全体第一军将佐的面前。 “砰!” 山县有朋用拳头狠狠的砸着桌面,大吼着:“命令立见尚文,不要再管沿途的那些死耗子,全力挺进安州;一定不能让他们逃了!全歼,我要全歼援朝军!” 而这个时候,立见尚文的第十旅团的先头部队,第五骑兵大队,已经途经过空无一人的顺安驿,纵马全力北进。 准备把安州城里的援朝军死死的拖住,等待主力部队到达围歼。 而在他们的正前方三十里处,侦察排的士兵们正一人双马,朝着安州城奔去。 ------------ 第二百六十一章 日军变精明了 下午三点时分,侦察排进入安州城,随即整个安州城都开始快速行动起来。 步兵一营,野战医院及所有伤员,后勤部留守队伍和三十余辆满载物资的马车,闵丙奭部朝鲜军,按次序鱼贯出安州城北门,开始渡过大清河。 然后一刻都不停留,继续北进,计划到博州城宿营。 团属科技科,在朝着义州,大连,旅顺,津门,上海,广州,西安,泗水,新加坡,等全国各主要城市和南洋诸地发出最后一封电报之后,随即开始彻底的破坏安州的电报线路。 团属工兵中队停留在大清河渡桥南岸待命,他们将在援朝军全军撤退之后,把所有的条石全部用马匹拉进江水之中,破坏渡桥。 骑兵营全部出安州城南门,在南部建立防御线,警戒南方来敌。 步兵二营,三营,运动到安州城西南三里处的驿道山阴,集结设伏。 而侦察连依然在安州到日军的先头骑队之间,来回穿梭,不断快速汇报着日军骑队最新的位置。 “嗒嗒嗒——” 日军骑兵五大队刚刚来到肃州城外,就看到在一里外的山头上,两骑清军出现在山坡之上,然后拉转马头朝北而去。 “这些清军,真是狂妄!” 日军骑兵第五大队一中队中队长,多贺哲四郎大尉,气得满脸血红,却又无可奈何。 自从骑队过顺安驿,第五大队的一举一动,就完全处于清军明目张胆的监视之下。 沿途不断有清军骑兵出现在正前方,然后扬长北去。 一开始,日军骑兵第五大队的大队长木村重少佐,立即就怒不可遏的下令骑队小队过去追击。 然而这些清军骑的都是健壮高大的河套良马,尤其是短程强大的爆发力,远远不是日军的矮脚战马所能比拟的。 不但次次都是无功而返,反而还要被那些可恶的清军跑跑停停的调戏。 这样连续弄了几次,搞得第五骑兵大队的士兵们,个个都憋着一肚子的邪火,无不嗷嗷大叫的咒骂,开始死命的催促胯下的战马。 于是到了肃州城的时候,第五骑兵大队所有的战马在士兵们的尽力驱使下,都已经开始出现了脱力的征兆。 有两匹战马甚至在平坦的路上产生了踏空,其中一只直接摔断了马腿,把马上的骑兵也给砸得直吐血。 这时候,木村重少佐又毫无意外的看到,在不远处的山坡上,理所当然的出现了两个清军骑兵的身影。 此时,望着西天渐落的如血残阳,木村重突然全身就重重的打了一个寒颤。 假如骑兵大队此时继续全力的冲到安州,在人困马乏之下,突然面对清军两三千军力的伏击,那么会怎么样? 就算帝国骑兵再如何的勇敢优秀,也不可能挡得住这种以逸待劳的,用绝对优势兵力,进行泰山压顶般的打击! “全军进入肃州城,紧闭城门建立防御,等待本部到来。” 猛然警醒的木村重,顿时就出了一身汗的冷汗,他望着山坡上的那两个故意显露身形的清军,果断下达了入城修整的命令。 “队长,咱们不去安州城了,假如那些可恶的清猪趁机跑了怎么办?” 听到木村重突然下达入城命令,而不是遵从立见少将之前的命令全力奔赴安州城,多贺哲四郎不甘心的问道。 “不要忘了三大队一中队在顺安驿的惨剧!” 木村重后背一片冷汗的说道:“想要消灭敌人,首先要认清自己,做到是猎兽,而不是去喂虎;骑兵大队和本队不宜超过半个时辰的路程距离,不然就是去急着送死!” “报告,立见将军口令;” 这时候,一伍骑兵纵马从南面奔来,一个日军军曹跳下战马,大声的传达立见尚文的指令:“骑兵大队注意保持体力,小心清军突袭;另,队伍需保持与本队适宜的距离,不得过于突出脱离。” 安州城墙上,何长缨和一群援朝军军官望着渐黑的天空。 大家的心里面都是十分的失望。 他们刚刚得到来自南边的最新情报,日军骑兵大队全军进入肃州城修整。 沈兆翱一脸失望的说道:“这些日军,现在真是越来越鬼精了。” “得了,别感叹了,你以为真像杀猪一样简单啊?来一头杀一头。” 何长缨心里面其实也很失落,要是不想‘杀猪’,他会命令侦察连一路费力的监视日军骑兵,而且把两个营的步兵拉到西南山阴潜伏。 直接命令全军撤离安州城,不久结了? “既然没戏,那就全军撤退吧。” 何长缨又深深的看了一眼朝鲜南部的群山大地,在心里暗暗的发誓,——爷总有一天,会率领大军回来的! 小鬼子们,先让你们得意两天,你们都洗干净脖子,好好的等着! 津门,直隶总督衙门,内宅。 在安州城是夕阳西下,霞光满天的时候,大清国的津门已经是夜黑来临,繁星满天。 李鸿章作为一个七十出头的老人,此时渐凉的天气已经不适宜他在院子里养神,所以一家子能谈事儿的人,就都呆在灯火明亮的屋子里说话。 自从李鸿章勉为其难的接受了老佛爷的劝说,又重新挑起了清日战争总指挥的大旗,就立即忙碌的调兵遣将起来。 然而在这之前,有两个悬而未决的遗留问题,却一直没有妥善的处理。 一个是关于鸭绿江防线的防御构建问题。 光绪和朝廷里面的主战派,都是叫嚷着以义州为核心,沿鸭绿江东西两岸为两翼,进行安兵布阵。 而李鸿章和北洋众将,则是倾向于放弃孤悬在鸭绿江南岸的义州,全军退回国内,在鸭绿江北岸建立防线。 对于这个问题,双方那是众说纷纭,各有说辞,都认为自己说的简直太TM的有道理了,对方这个猪脑袋怎么就是想不明白? 反正谁也说服不了谁,到现在还僵持在那里干耗着。 急得在义州的叶志超一天几个电报催促,要求立即率领队伍撤离险地。 另一个问题,就是关于战后众将的奖罚。 为了不再闹出丰岛海战之后,败将逃跑者反而被朝廷嘉奖的扇耳光的笑料,李鸿章一直把对于水陆各员的奖惩压着不报。 而是先来梳理平壤战役和大东沟海战的详情。 经过一个星期的时间,各种汇总的消息都到了李鸿章的手里,两场大战的林林总总,他总算是看清了里面的七七八八。 “平壤的事儿,首先责任在于叶志超,他不该向肃州,安州,定州各处分兵太甚;弄得战事起时,偌大的平壤的守军还不到一万余人,不然左宝贵的井砚山和牡丹台也不会丢得这么快。” 作为总督衙门李鸿章的女婿加头号狗腿子军师,看完了汇总过来的情报,张佩纶首先开口说话。 ------------ 第二百六十二章 不能守 “其次的责任在于江自康,还有——” 张佩纶迟疑了一下,不过想想都是自己家里人,说出来也无妨:“另一个就是左宝贵。” “怎么说?” 李鸿章诧异的望着张佩纶,表示对他的另类见解很感兴趣。 “倭夷对平壤是从东,南,北,三个方向发起进攻;东,南两面的地利远远不如北面,而因为毅军盛军能紧密团结,打得就非常的好,不禁守住了阵地,而且还杀伤了大量的倭夷兵;” 张佩纶幽幽的说道:“可是江自康和左宝贵呢?尤其是江自康部,左宝贵那里伤亡惨重,他们仁字军居然几乎毫发无伤的撤回七星门,而且在之后的战斗中,不去主动增援玄武门!” “因为江自康丢失了江东桥店高地,就使得奉军堡垒直接面临着倭夷的近距离炮火的轰击,不得不放弃重堡;接着江自康又丢失了箕子陵,让倭夷能在西,南,两个方向从容布兵,四面合围攻击牡丹台;所以,牡丹台,玄武门丢失的首要责任人就是仁字军!” 李经方,张士珩,李菊耦,李经溥,四人都是低头沉思,李鸿章则是点头认可自己这个女婿的观点。 “至于马玉昆和卫汝贵,尤其是卫汝贵这员咱北洋的老将,虎将,则应该大力的嘉奖;而且现在鸭绿江防线,实力最强的就是盛军,等到宗庆的毅军主力到达九连城以后,在之后的攻防战中,也都要靠卫汝贵的盛军出死力。” 张佩纶对岳父提议道:“既然中堂已经决定撤换叶志超,为何不让卫汝贵总统鸭绿江防线的北洋诸军?把宗庆调出旅顺,咱们旅顺的防务,就显得空虚了。” “这几天因为太后召见去京师,很多事没跟你们商议;自从丰升阿,左宝贵战死,再加上何长缨截留了近一半的奉军,朝廷苦心建立起来的这两支队伍算是消散了;” 李鸿章的老脸上露出一丝凄凉的神情:“这些天朝廷一直抓着卫汝贵的盛军扰民弹劾,你们难道还不懂?” “父亲,难道朝廷想罢要免卫汝贵?” 李经方吃惊的说道:“现在罢免了他,盛军这支虎军,还能好好打仗么!” “叶志超,卫汝贵先行革职,以肃军纪,械送京师,下刑部鞠实;这是朝廷最后的决断,只等着宗庆到达九连城,就立即动手” 李鸿章脸上涌出一股羞怒:“皇上断了两把刀子,总得让咱们北洋也断两员大将不是;江自康,马玉昆,当然不够这个级别,这么好的一个打击咱北洋的机会,不拿他卫汝贵开刀,还去找谁?” 满屋寂然,直冷到人的骨子里面去。 朝廷北洋,之间的猜忌居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怎能不让人心寒? “水师那边,丁汝昌革去尚书衔,摘去顶戴,暂留本任;‘广甲’管带澄海营守备吴敬荣,咎有应得,惟人尚明白可造,暂革职留营,以观后效;济远管带副将方伯谦临敌逃走,致将船伍牵乱,实属临阵退缩,著即行正法。” 李鸿章的话,慢悠悠的说出来,一屋子人的脸色都在发白。 这个方伯谦,将是大清这十几年来,第一个要被斩首的副将。 也是北洋水师成军以来,第一个被斩首的高级将领。 “我今儿回来前,已经给旅顺去了电报,明天清晨,方伯谦将会被斩首。” 李鸿章的眼底露出一丝凄然,虽然在他的心里也十分愤恨方伯谦的逃跑,可这些孩子们,这二十六年的时间里,都是他看着一天天长大的。 怎么可能没有一丝的难过? 一丝的兔死狐悲? “何安之在电报里说倭夷已经开始大举北上,他们今天就连夜开始撤离安州。” 李经方看到父亲眼内的凄色,就连忙转移了话题:“在电报里他也不建议守义州,唉——” 李经方叹了一口气,在经过了平壤战役,大东沟海战,众人对这小子眼光的犀利,佩服的是五体投地。 昨儿李经方忐忑的朝安州发了一封电报,问计义州,其实在心里面是多么想让何长缨回电说‘义州可守’。 那么就意味着这个目光敏锐的近乎妖孽的家伙,有信心清日之间的战火会被限制在朝鲜境内,而不会波及到辽东。 可是何长缨的回电却简单干脆的让李经方心凉。 ——“不能守!” 只这三个字,就让李经方从昨天到今夜黑,都吃不下去东西。 “伯行,你也不需要这么悲观,其实你没看懂何长缨这三个字的真实含义。” 狗头军师穷措大张佩纶,又蹦出来刷存在感了。 “我怎么没看懂?” 被自己一向看不起的‘马尾逃将’拐弯抹角的说‘笨’,李经方的口气当然不很友好。 自己的大妹李菊耦,不但苗条清秀貌美,而且聪慧可人,居然嫁给了这个大二十岁的,死了老婆,只会吹牛比的老东西当续弦,真是亏死了。 说句难听的,自己的两个妹妹就算是都便宜了何长缨这个家伙,也比跟着这个老东西要强上一百倍! 张佩纶当然不知道自己大舅子心里的龌龊念头,得意的说道:“是‘不能守’而不是‘守不住’,是因为何长缨懂得西洋的公理;现在咱们的队伍都主动退回大清,倭夷兵要是还赖在朝鲜不走,就是他们不讲国际公理,自然会被洋人们谴责问难!” “说得好!” 李鸿章点头赞道:“咱们大清是素来讲道理的礼仪之邦,只要咱们撤回朝鲜,倭夷先前那些狡猾的诡辩就是不攻自破!” “幼樵,你给叶志超发报,让队伍从明日开始撤回国内,不过江南岸要留下足够的渡船等候援朝军;等大军过江完毕,立即啄沉所有渡船。” 李鸿章现在最喜欢听的就是‘调停’,一听女婿说的‘深合我心’,就不禁高兴的笑了起来。 “那朝廷那边怎么说?” 听到父亲直接下达‘有违圣意’的命令,李经方不禁有些担心。 这些天父亲,还有整个北洋,被朝野上下一片喊杀咒骂,这时候再去激怒皇上,实属不智! “怎么说?朝廷直接拿下咱们北洋的两员大将,我都忍着不说,皇上要是不满意,不撤兵也行;” 李鸿章怒声说道:“还是那句话,我回肥西养老去,谁能谁来!这两天皇上不是要重新组阁么?翁同龢,李鸿藻,听说都已经内定好了;既然老翁能耐,好,我这个位子就让给他来座,看看他敢不敢座,有没有这个本事坐稳当!” 说道翁同龢,李鸿章就气的红了眼睛。 不是他在户部谗言,自己的北洋哪会缺西洋的开花弹,那么这次海战,水师怎么可能会输的这么惨? 真是可恨之极! 朝鲜,顺安驿东北十里,见龙水库,鹰嘴山。 方大海和一群援朝军,毅军士兵们坐在水岸,心里面全是悔恨的怒火。 ------------ 第二百六十三章 人心 “神出鬼没,游走不定,出其不意,切忌恋战,打了就跑!” 这时候,方大海不禁想起了临行时团长慎重交代的,关于敌后游击战的这二十字精髓。 都怪自己,打了几场顺风仗,就得意忘形的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怎么样?” 看到陈志辉大腿一瘸一拐的走过来,方大海沙哑着嗓子问道。 “特种连还有十人没有归队,其中七个已经确定中了枪伤,五名当场牺牲;毅军参与战斗的有十七人没有归队,马顺德那五人也没有回来。” 陈志辉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 只这一战,特种连就损失了接近十分之一的兵力,而毅军黄明河哨更是被打掉了近三分之一。 真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大败! “全连立即撤退,去东面獾子沟修整,呆在这里会很危险。” 方大海低声说道:“既然日军会俘虏咱们的战士,那么特种连之前的活动规律,就需要全部推到重来。” 旁边的王冠集点头说道:“至少原来的几个歇脚点是绝对不能再去了,日军为了伏击咱们,这次居然动用了大量的士兵乔装;我建议咱们以后也不要再穿军装了,太扎眼。” “好,” 方大海直接脱下自己的红褂子,狠狠的丢进湖水里,站起来说道:“走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天的血债,咱们终会找日军讨回来的!” 不久,见龙水库边的鹰嘴山下一片空寂,只有一件红色的衣服,在月光下的水面上,静静的漂浮着。 “砰!” 在熹微的晨曦里,旅顺口黄金山炮台上面,一尊120mm的克虏伯海防炮轰然击响,震彻天地。 丁汝昌,刘步蟾,林泰曾,汉纳根,一群众水师将领肃穆而立。 早已被吓成一滩软泥的方伯谦,则被像个大粽子一样,被绳子捆得死死的。 身子被两个强壮的兵弁牢牢的按在木台子上面,粗大的辫子被另一个士兵站在前头使劲的拉的笔直,让他的脑袋稳定的悬在半空处不能动弹。 旁边站着一个裸着上身的刀斧手,手里面拿着一柄明晃晃的大刀片子,等待行刑。 “呜呜——” 方伯谦的身子在那两个壮汉的手里扭来扭去,被布条堵死的嘴巴‘呜呜’直叫,鼻涕眼泪齐下。 他尽力的偏着脑袋,望着黑暗里的丁汝昌,刘步蟾等人,眼睛里面全是祈活之色。 “方伯谦,你不要怪我不给你最后说话的机会,你不说话,还能死体面一点;你也领了这么多年的兵,今天又是必死,就不能稍微拿出一点爷们的胆色?” 丁汝昌皱着眉毛下令:“斩!” “噗!” 只听得一声大刀剁肉的‘噗’响,济远舰管带,北洋水师中军左营副将,御赐‘捷勇巴图鲁’方伯谦,头颈分离,魂归西天。 “聿——” 日军第十旅团昨夜在肃州城内宿营,今天凌晨四点起,全军就开始快速开拨,目标直指安州城。 骑兵第五大队,经过了一夜的修整,此时人精马壮,整个骑队七百余骑,在暗淡的夜色下,快马加鞭的奔向安州。 当清晨第一缕的晨光远远照射在安州城的城墙上的时候,日军的骑兵终于赶到了安州城外。 然而他们失望的看到,安州城门大开,里面早已空无一人。 而这个时候,援朝军全军正在鱼贯出博州城,渡过城北的大宁河。 因为博州城里还住着大量的朝鲜居民,如果何长缨冒然下令拆毁渡桥,估计城内的百姓嘴上不敢说,心里面肯定会骂娘。 于是在昨晚进城之后,何长缨立刻就请了城里的几个德高望重的老者,请他们下馆子吃饭。 在席上,何长缨诚恳的征求长者们的意见后,提出先由援朝军拆毁渡桥,然后给予博州城三百两银子的补助,作为以后修桥的费用。 何长缨的话,被闵泳骏翻译出来,那几个心里面忐忑不安的朝鲜族老者,顿时无不眼含老泪,纷纷给何长缨下跪磕头。 一个劲的说天朝上国果然是仁义之师,出兵替朝鲜打仗不说,居然拆桥还给百姓们钱,真是自古未有的善举。 回去以后,家家户户都要给何长缨竖长生牌,给何大人和援朝军祈福。 在当夜,全体援朝军士兵又是按着惯例,都睡在家家户户的屋檐子下面。 把整个博州城的朝鲜百姓们感动的人人落泪,唏嘘不已。 于是博州城里的家家户户,大清早都早早的起床做饭,要把屋里舍不得吃的咸肉,山菇,鸡蛋,做给援朝军士兵们吃。 在嘹亮的起床号响起的时候,整个博州城里出现了极其感人的一幕,博州城里的百姓们纷纷走出家门,拿着吃食往援朝军士兵们手里送,而援朝军战士们却碍于军规,死活不敢接受。 看到娃子们都不接受,一个拿着几个热鸡蛋的老婆婆跑到何长缨的面前,面带祈求之色,用朝鲜语对着何长缨一个劲儿的说着什么。 “她是说请何大人允许这些士兵吃点东西再赶路,还说只有吃饱了才能打倭夷;让娃子们吃了她的鸡蛋,不要忘了以后一定要打回来。” 闵丙奭内心感叹的给何长缨翻译着。 昨晚他们朝鲜军也都睡在外边,其中一个士兵家就住在博州城里面,那小子进屋刚想跟自家女人爽一把,就被援朝军的纠察队逮了出来,说是扰民要枪毙。 误会澄清了之后,何长缨的话是‘想回去睡也可以,给我脱了军装,缴了枪,离开联军,以后爱怎么睡就怎么睡;不然老老实实的给我在屋檐下面躺着。’ 那个叫朴熙成家伙倒也硬气,之后就和衣在自家的屋檐下面躺了一夜,让闵丙奭对这个参军还没一个月的士兵很是另眼相看。 虽然大家都不得已睡在外面,可是心里面多少都有些不舒服,然而看着今天早晨这一幕,闵丙奭顿时那是心服口服。 昨晚这一觉,睡得值! 何长缨听了闵丙奭的翻译,望着那个满身衣服全是补丁的老婆婆善良恳求的眼神,心里一酸,眼眶就有些湿润。 在这个世界上,他们才是最善良的人,做牛做马任劳任怨。 “婆婆,谢谢你了!” 何长缨略微思索了一下,就严肃的下达命令:“全体援朝军,朝鲜军联军士兵,大家可以吃乡亲们的东西;但是你们要明白,吃了东西,就等于咱们表了决心,以后一定要回来,打跑日军。” “一定会回来,打跑日军!” “打跑日军!” 顿时激昂的喊声,在整个博州城里滚荡着,如海啸,如雷霆。 ------------ 第二百六十四章 回义州 朝鲜东学道教徒,绿豆将军全琫准的二徒弟,平安道执纲金国焕,此时正呆在朴熙成的屋子里,听着外面的大吼。 金国焕曾经在中国游学数年,当然听得懂这些清军喊得是什么。 金国焕昨夜本来想叮嘱朴熙成,一定要慢慢的把这支朝鲜精兵掌握进东学道的手中,结果话还没来得及说到正题,朴熙成就被一群清军冲进来,押了出去。 说实话,当时金国焕以为事情败露,都准备吞药自尽,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这支队伍,确实和别的大清士兵不一样,如果他们是真心帮助朝鲜,其实也不是没有合作的可能。” 金国焕低声自语,不知不觉间,他原来那有如磐石般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坚定立场,已经开始慢慢的改变。 援朝军部队渡过大宁河,还没等工兵中队的士兵开始动手,博州城的老百姓们都已经跑上渡桥,拿着木撬杠,动手拆桥。 何长缨看了一眼渡桥上的热闹场景,又看了看东边的朝阳,大声的下令道:“出发!” 西洋历1894年9月27号清晨,援朝军离开博州城,继续朝北撤离。 而日军第十旅团随即进驻安州城,工兵部队开始加紧修复被拆毁的大清河渡桥。 在义州城北的鸭绿江上,滞留在朝鲜的清军六部残军13000余军力,开始渡江返回大清。 而在鸭绿江南八百里处的旅顺,被新任命为‘帮办北洋军务’的四川提督宋庆,正在馒头山上望着分统总兵宋得胜率的毅军四营2000军马,逶迤离开旅顺港。 而宋庆本人也将在几天后,率领亲兵队400余人,开赴九连城。 因为海战的失利,使得原本海路不过一天余的行程,现在变得尤为漫长。 毅军得顺着从来没有走过的沿海山路,先到大连,然后过金州,貔子窝,大孤山,奔赴凤凰城。 最后到达鸭绿江北岸的九连城。 期间紧赶慢赶,预计最少也得十天的辛苦跋涉。 而且都是亲装上阵,根本不能携带大量的军需物资。 同日,黑龙江将军依克唐阿率领的4000靖边军,一路疾奔刚刚抵达长春,离着鸭绿江还有着一千五百里的路程。 朝廷从营口新募的2000余‘仁字虎勇’,山海关副都统倭恒额率领的6营1500余齐字练军,刚出营口地界。 直到这个时候,大清朝的战争机器才算是真正的运转起来。 而在平壤战役之前,完全是由李鸿章一人和东洋单挑,其余的各路大佬们都是在旁边嗑着瓜子,喊两句热热闹闹的口号而已。 此时的鸭绿江北岸,除了在9月17号抵达的刘盛休部4000余军力,聂士成的1000余新兵。 就只有凤凰厅同知张锡銮,掌握的鸭绿江口岸各城池的近千城防营的杂牌兵。 也就是说,假如不是叶志超‘聪明’,早就看透了大清朝的这副德行,早早的逃回义州城。 估计他就是等到明年开春,等到弹尽粮绝的饿死冻死,也等不来几个朝廷的援军。 也正是在这一天,东洋广岛大本营发布指令,组建‘征清第二军’。 任命陆军大臣大山岩大将为第二军司令官。 ‘征清第二军’暂时由日军第一师团和混成第十二旅团组成,全军现有15000余军力,并拟在未来适当时机增加第二师团进入作战序列。 清日两国间,在大清本土上的全面战争,随即处于一触即发的状态。 9月28号援朝军到达定州,29号至龟城,其后又经过了两天的艰难跋涉,终于在9月31号的半晚十分,抵达义州城。 何长缨和留守等候的聂士成,江自康,匆匆见面后,三人相对唏嘘不已。 当日在安州城外的大清河畔,在平壤城的大清总领事馆,除了何长缨,又有谁能料到,在这短短的二十来天的时间里,翻天覆地的变化出来了今日这般不堪的局面? “朝廷来了旨意,叶志超,卫汝贵卸去一切事物,回津门;我是革职留任,以观后效。” 江自康和何长缨,聂士成,三人站在滚滚南去的鸭绿江东岸,看着援朝军各部过江。 江自康一脸的苦笑:“我的仁字军在高升号后,本来兵力就不多,又被你小子截留了300多人,现在只剩下不到600人。” “那大人你不如把这600人也给我,不然指着营口临时招募的2000连枪都没放过的新兵蛋子,这600精兵也会被拖成死狗。” 何长缨嘴里面叼着一支聂士成友情奉送的西洋卷烟,大咧咧的说着。 完全是打着一副死皮赖脸,吞下去的东西,死也不吐出来的泼皮滚刀子肉模样。 “你小子——;’罢了,朝廷,中堂都点头同意了,我一个革职了的罪将,还能说什么?” 江自康一脸的不爽的瞪着何长缨说道:“你喊我大人?你小子皮痒了是不?” 这话什么意思? 何长缨有些糊涂的听不明白,干脆装聋作哑。 “唉!以前的事儿——,不过现在这些都不是事儿了。” 江自康苦于聂士成这个大灯泡在旁边,这些私密的话,都没法去说。 “援朝军的营地已经安排好了,为防夜长梦多,今晚叶提督和卫军门就乘船回津门;这次为了保证你的绝对安全,中堂特意重金请了美国人的轮船;” 旁边的聂士成说道:“美国船长斯密斯说了,只要你们三个穿便装,就算是真的有日军军舰,他们也绝对不敢为难。” 何长缨听了点点头,叹息说道:“这是咱们的领土,咱们的海域,可是行驶在上面为了安全,却要借助西洋人的商船;耻辱啊!。 聂士成和江自康都沉默无声,望着晚霞里的鸭绿江两岸,感觉压抑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残阳如血!” 何长缨望着渐坠西山的霞光,嘟嘟自语。 “呜——” 汽笛声响,这艘挂着美国国旗的中型商船,开始缓缓的驶离码头,然后加速朝着鸭绿江的出海口行去。 何长缨,叶志超,卫汝贵,还有叶志超的原勤务兵,现在芦榆防军的炮队营官王士珍,四人站在甲板上面,望着海天一色的夜景。 这次回国,叶志超和卫汝贵一个亲随都不愿意带走,就是怕自己连累了他们,结果只有王士珍念着叶志超当年的恩情,死活要跟过来服侍。 “何参将,看来这次搞不好我和老卫就要落难,以后说不定还要像我爹那样,去租你家地种呢。” 既然脱身出来,叶志超的心态就完全的平和下来,一心想着回肥西养老去。 “你们都是肥西的,我家肥东离着远,去肥西租地可不划算;不然就是何老弟以后飞黄腾达,在肥东也去置地。” 卫汝贵到现在还是一脸的愤怒,守平壤他和他的盛军可是出过死力的,可现在倒好,正是大战将起的时候,居然会被莫名其妙的召回国内。 ------------ 第二百六十五章 回津门 “好了,达三你也是快六十多的老头子了,还争个什么?” 叶志超笑着安慰道:“在平壤你还说家里的老嫂子不识大体,来信让你老胳膊老腿的打仗悠着点,不要只顾没命的朝前冲;现在岂不正好。” “哼,我就是不服气!” 卫汝贵怒声说道:“说咱们失了平壤,可不走怎么办,糗在平壤等死么?指着刘盛休这4000废材亲戚兵,再加上聂士成新募的连枪都没有摸过的泥腿子,别说解围平壤,我看随便一个大队的倭夷兵,就能全歼了他们!” “制怒,制怒;哈哈——” 叶志超哈哈大笑的长吟:“久在樊笼中,复得返自然。” 何长缨默不作声,无论是水师里的方伯谦,还是这个平壤总统领叶志超,都是大清国官场的一流人物。 叶志超现在已经是大清国的顶级武将,和丁汝昌两人,为李鸿章水陆两军的左膀右臂。 而方伯谦今年不过41岁,可是已经是大清国从二品的实缺副将,未来的前程显然不可限量。 然而正是这些大清朝的一流人物,因为看透了也看冷了世事,从此身上就没有了一丝的热血,只懂得趋利避害,只顾得升官发财玩女人。 “还好,在这个世界上,这个中华民族,总有一些和你们不一样的人。” 何长缨吹着微冷的海风,在心里面默默的自语。 叶志超笑完之后,对何长缨说道:“何老弟,老哥哥眼看着就要落难,想拜托你一件事儿,你看成不成?” “什么拜托不拜托,军门只管说。” 何长缨有些不明白,这个叶志超有什么需要‘拜托’自己。 就算是罢了官职,他叶志超也是有银子有女人,况且他的两个儿子在北洋系统里面混的还算凑合。 “士珍这次跟我回津门,以后炮队那边算是没有他的位置了,我想托个情,援朝军里面有没有合适的地方?” 说到这里,叶志超不禁心里暗淡。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何止这个王士珍,自家那些平日里飞扬跋扈的子侄们,估计在不久都会被边缘化的打进冷宫。 对于这个从15岁开始,就被叶志超收留当勤务兵的王士珍,这么些年叶志超一直都是当做自家的晚辈来重用抬举,就是看准了这小子为人讲究,重情义。 而这次平壤溃逃,包括这回回国受难,也证明自己的确没有看错他。 对于这样的人,叶志超临走前不给他安个好去处,确实也是良心不安;所以就放下了脸子,来求何长缨这个二十出头的吊毛孩子。 “军门,我以后就服侍你身旁。” 旁边的王士珍连忙说道。 “胡闹,你一个三十出头的大老爷们,跟着我一个老头子回乡养老算个什么事儿?现在正是你建功立业的时候!” 叶志超瞪着王士珍训斥。 对于在何长缨的那个时空里,未来将会是名震天下的‘北洋三杰’之首的‘龙’,何长缨还是比较有好感的。 北洋三杰‘龙,虎,狗’,都是一时人杰,谋略带兵均为一流。 然而性格却又各迥。 冯国璋中性,王士珍和段祺瑞却各处于左右两个极端。 王士珍传统低调,性格保守平和;为人念旧讲情义,野心和私欲较少,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段祺瑞性格激进强硬,野心重私欲少,讲原则有理想;以不抽、不喝、不嫖、不赌、不贪、不占的‘六不总理’享誉于世,实属难能可贵。 而冯国璋则是一个有能力的普通人,有野心有私欲,做人没有什么大原则,注重眼前利益;又时而徘徊,瞻前顾后的首鼠两端。 “过来也行,不过我身边暂时没有合适的位置了;” 何长缨望着王士珍说道:“要不先当我的副官,等以后有机会再下部队?” 叶志超在听到何长缨第一句话的时候,心里面就有些隐怒,然而等到何长缨把话说完,他就顿时大喜起来。 副官,这是要当贴心心腹来培养啊。 这个何长缨,果然为人讲究大气,够意思! 叶志超扭头对王士珍说道:“从现在起,你就是何大人的兵了,要视之为父母再造之恩,永世不忘,时刻牢记于心;以后天大地大,何大人的话最大,还不拜见!” “卑职给大人请安!” 王士珍又不是傻子,知道不出意外的话,这个何大人极有可能是未来执掌北洋牛耳之人,立即一个利落的半膝跪请安。 “起来,起来;” 何长缨连忙一把将王士珍扶起来,诚恳的说道:“咱们援朝军不兴这个,以后行军礼;多的不说,士珍你只要记住一句话,‘你不负我,我既不会负你!’” 旁边的叶志超和卫汝贵不禁听得微微动容,感觉这小子在把握人心上面,简直堪称妖孽。 只这一句‘你不负我,我既不会负你’,还不得让王士珍这个素来就知恩图报的家伙,肝脑涂地的为他卖命? “咚!” 果然,随着何长缨的这句话出口,王士珍再次重重的半膝跪在船甲板上面,嗓音略带哽咽的说道:“属下愿为大人效死,在所不惜!” “呜——” 在声声汽笛声中,吃过简单晚饭的何长缨四人,登上了商船的甲板瞭望。 经过了一夜一天的行程,这艘美国籍的商船行驶到了大连湾北三十里处的三辆车岛。 在落日的余晖里,即使不用望远镜,也可以清晰的看到在岛屿边的浅水里,那艘搁浅焚毁的‘广甲号’。 “假如说方伯谦该死,可他毕竟保住了济远舰;那么这个逃跑再加上害怕担责,故意焚毁舰艇的吴敬荣又怎么说?” 叶志超冷声说道:“朝廷奖罚如此不公,不分青红皂白,板子只管往北洋身上打,怎能服众?怎么不让将士们寒心!” 何长缨听了偷偷翻白眼,感情这家伙还在为自己辩解。 “咦?岛上有人!” 何长缨突然看到三车辆岛上,似乎一个小小的人影在蹦来蹦去,不禁奇怪的叫道:“这都快半个月了,居然还没饿死?” 随即,商船停了下来,放下一艘舢板,几个船上的中国水手划船过去。 等到天黑透的时候,那个快饿成鬼的广甲舰的水兵被救了上来,大声的嚷嚷着感激:“诸位兄弟,我黎元洪真是感激不尽,大恩大德,以后必有厚报!” “黎元洪?” 何长缨又是失口惊呼,自己就坐了一趟船,居然碰到了一个总理,一个大总统! 叶志超奇怪的望着黎元洪问道:“你怎么在岛上不游回去?” “我不熟水性——” 黎元洪说的真是凄婉绝伦,一个驾驶着广甲舰的大管轮,居然不熟水性,说出来都让人觉得荒谬不堪。 “得,历史真的开始转向了!” 何长缨看着饿的半死的黎元洪,低声自语。 今儿假如不是自己眼睛锐利,这个‘未来的大总统’,十九都是活活饿死的命。 商船起锚,继续起航,沿着大连湾外,朝着渤海湾驶去。 ------------ 第二百六十六章 入内宅 船过大连湾,旅顺港,老铁山,然后折向西进,进入渤海湾。 又经过了一夜一天的旅程,商船终于在10月2号的午夜时分抵达大沽口。 总督衙门在得到义州的回电之后,估摸着行程,在天将黑时来了一队荷枪实弹的亲兵戈什哈,在码头悄悄等候。 随即,何长缨几人被请上总督府的豪华大马车,由一群兵弁簇拥着,朝总督府进发而去。 在寂静的街道上,车轮咕咕,马蹄嗒嗒,越发显现夜的清冷。 何长缨掀开帘子看了一眼窗外,到处都是一片黑黝黝的低矮的屋舍,偶尔有一两栋双层阁楼,都是津门卫里数得上号的奢侈去处。 大约又摇摇晃晃的行了一个多小时,在何长缨半睡半醒间,马车慢慢停了下来。 “何大人,到了,您请下车。” 马车外边,负责带队的总督衙门的那个戈什哈头子,低声小气的说道,似乎生怕惊动了何长缨似的。 “哦,好。” 何长缨清醒过来,答应了一声。 “到了,到了,下车,下车。” 何长缨打着哈欠的走下马车,外面微凉的空气让他的头脑猛一清醒,就看到后面的两辆车子也停了下来。 在通亮的总督衙门外的大红灯笼下,那些护送的戈什哈们正没好气的大大咧咧的嚷嚷着,赶叶志超三人下车。 “呵呵,这真是公道自在人心,人人的心里面都有着一杆秤!” 何长缨内心感叹,什么叫做民心? 看看这些平日里耀武扬威,吃喝贪全占的戈什哈,对自己和败军之将间迥然的态度,就一目了然。 而叶志超,卫汝贵下车之后,脸上不但没有一丝的不快,反而堆满了笑容:“今儿天寒地冻大深夜的,辛苦哥子们了。” “两位大人,你们也是场面上的光鲜人物,想来不用我们兄弟们多说,也都是极懂事儿的;俗话说得好,皇上还不差饿――;哈哈,两位大人果然爽亮,是个明白人!” 那个刚才还对何长缨一脸赔小心的亲兵头子,正面带怒气的教训着‘不懂规矩’的叶,卫两人,眼睛里就看到叶志超和卫汝贵手里掏出来的银票,立刻就换上了一副笑脸。 “呵呵,哥几个,走的急,手里没东西,都担待点啊。” 何长缨虽然对这些破规矩深恶痛绝,然而刚才这个亲兵头子对他的态度,让何长缨比较满意,虽然不打算掏银子,他手里也确实没带银子,可是场面话还是说了两句。 “何大人,看您老说的,迎接您可是是咱们兄弟的荣耀;况且只该我们兄弟孝敬您,哪敢让您老破费。” 听到何长缨的话,那个亲兵头子连忙摆手说不敢。 叶志超和卫汝贵两人狐疑的对视一眼,什么时候,狗居然不吃屎了? 要知道这‘门包’,‘跑腿钱’,可是大清国几百年铁打的规矩。 说句实在话,今儿这事儿除了总督府里面的人,要么是洋大爷,可还真没有人能脸大到不给‘跑腿钱’的能耐。 众人带着疑问走进总督衙门,那个何长缨见过两面的老管家,笑嘻嘻的迎了上来。 “李管家,有劳您了,这大夜黑的居然还没休息。” 看到是李鸿章的大管家前来迎接,叶志超和卫汝贵均是心里一喜,这说明中堂大人还是很重视他们哥两个的。 于是两人连忙掏出一把银票,不显山不显水的递了过去。 看到这两把银票上的面值,李管家在心里暗暗估摸了一下数额,老脸上的皱纹就笑的更加的沟壑起来。 “让两位大人破费了,两位大人和这个哥子今夜委屈一下,请到寅宾馆的厢房歇息;何大人,您在朝鲜的赫赫威名,奴才可是久仰了。” 李管家匆匆和叶志超对付了一句,就笑吟吟的望着何长缨恭维。 “?” 叶志超和卫汝贵都是一头的雾水。 别说何长缨才不过是胜了几场小仗,就算是他平定了朝鲜,李管家身为跟了中堂四五十年的心腹,也没必要这么放下身段的抬举他啊? 这事儿,其中必有不为人知的蹊跷! “侥幸而已;呃――,我睡哪儿,是不是回去睡?” 何长缨这时候瞌睡的不得了,虽然回去见见薛迎春,他也是很愿意;不过黑灯瞎火离的这么远,他又不认识路,估计等摸回去,天也亮了。 是啊,这小子睡哪里? 听到何长缨的问话,叶志超,卫汝贵,王士珍才反应过来,刚才李管家只说他们三人睡寅宾馆的厢房,可没说何长缨睡哪里。 “呵呵――” “李爷爷,何大人回来了么?” 李管家刚笑了一声,前面的侧门就‘咯吱’一声打开,一个老婆子提着灯笼跟着一个声音甜美的小丫头走了出来。 回来了么? ――这话什么意思? 叶志超和卫汝贵两人都是心肝重重一抖,似乎明白了一些东西,脸色顿时都变了。 原来如此! 难怪李经方对何长缨这么容忍,硬生生的吞了两千条毛瑟快枪和三挺格林炮,他屁都不放一个。 原来都TM的是一家人啊! 这么看来,这个何长缨百分之一百就是下一任北洋的掌舵把子! 真是后悔啊,早知道在朝鲜时就该放下身段,多结巴结巴。 那个漂亮的小丫鬟因为一直在打瞌睡等何长缨,一时口快,把心里的念头都说了出来,羞得悄悄吐了吐可爱的小舌头,不敢去看何长缨和众人各异的脸孔。 “何大人,您和大少爷,表少爷是结拜兄弟;中堂说既是自家人,今晚就到内宅去休息。” 那个李管家脸上不露出任何一丝异常的神情,笑吟吟的给何长缨解释。 “哦,好吧。” 作为一个未来人,何长缨哪懂得这么多的规矩道道,心想着这个李经方够意思,打了一个哈欠,在众人各种纷杂的目光里,随着那个小丫鬟,朝着内宅走去。 不久何长缨就来到了总督衙门的内宅,在暗淡的灯光下,何长缨注意到一侧的荷花池子里,一个个莲蓬亭亭玉立,就如同身边这个穿着嫩绿色罗裙少女婀娜的软腰。 不知道李经溥住哪里? 这个念头突然跳进何长缨的脑子,想着李经溥那清秀明媚的俏脸,何长缨的心里不禁悠悠一荡,下面就有些硬了。 “何大人来啦,给何大人请安。” 何长缨跟着这个绿裙女子和那个提灯的老婆子,又绕了几进院落,进入了一个栽满修竹的小院子,里面有两间别致的精舍,里面亮着幽幽的烛火。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房门随即打开,走出来两个小婢女,齐声给何长缨请安行礼。 ------------ 第二百六十七章 穿越时空的涟漪 何长缨点头走进屋舍,里面满屋的幽香,刺激的他的鼻子直发痒。 “阿嚏――” 何长缨重重的打了一个喷嚏,吓了身边三个冷不防备的女孩子都是身子一颤。 “姑,呃――” 李经溥的贴身丫鬟柳儿,被何长缨的这个大喷嚏吓得张口就差点把‘姑爷’都喊出来了,连忙慌乱的改口说道:“何大人您休息,奴婢告退了。” 说完,白莹莹的瓜子脸儿泛着羞红,忙不迭的扭着小屁股小腰儿,逃了出去。 何长缨看着这个小丫头修身的绿萝群下,微微翘起的小屁股,不禁莞尔的笑了起来。 刚才在屋内的灯光下,何长缨才看清楚,这个小丫头不正是那天在荷花苑里,自己毛手毛脚的摸李经溥的小白手时,站在旁边伺候着的那个么? 何长缨被两个小丫鬟温香软玉的伺候着简单洗过手脚脸,就一头栽倒在床上,进入深沉的梦乡。 “长缨,长缨――” 顺着一声声隐约的呼唤,何长缨来到一座豪华的别墅前。 阔大的院子里面,有着大片青青的草地,各种名贵的风景树,露天游泳池,室外网球场―― 一看就知道是富豪巨贾的豪宅,不是自己这种穷吊丝所能奢望的。 此时里面正要举行一场婚礼,到处都摆满了鲜花,美酒,进口昂贵的瓜果,精致的糕点。 一群群西装革履,华丽女裙的男女,在院子里谈笑风生,洋人乐团正在演奏着悠扬欢快的乐曲。 “长缨,长缨――” 何长缨慢慢的飘上别墅的二楼,就看到一个华丽的大卧室里,那个让自己刻骨铭心的美丽女人,穿着洁白的婚纱,正在抹泪。 而旁边站着的一个得意洋洋的家伙,不正是用棍子把自己敲到大清朝的混蛋秦伟又是谁? 把老子打到兔子都不拉屎的大清朝,又来抢自己的女人,简直孰不可忍! “秦伟!” 何长缨大吼一声,一把掂起旁边的一瓶洋酒,冲了上去。 “啊――” 听到何长缨的大吼,垂泪的洛瑶和满脸淫笑的秦伟同时震惊的望了过去。 “轰――” 何长缨眼前的场景突然龟裂,随即分崩离析成无数光怪陆离的碎片。 然后他就猛然惊醒过来。 在这一刻,何长缨全身汗湿透,大口喘着粗气,犹如离水窒息的鱼。 “长缨!” 洛瑶猛然张开眼睛,手边的一本厚书‘吧嗒’一声,掉在医院的地面上。 洛瑶迷迷糊糊的抬起头,美丽的俏脸上睁着两只茫然的大眼睛,隔了好一会,才重新聚焦起来。 她连忙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何长缨,依然紧紧的闭着眼睛,陷入昏迷之中。 “他的脑电波很奇怪,运行的非常的快,而且极为剧烈,频率是正常人的数十倍;弄得我们以为是设备坏了,可是对别的病人进行侦测,却变得十分的正常,――这简直就是一个跟不可能发生的奇迹!一个陷入昏迷的植物人,怎么可能会有比正常人猛烈数十倍的脑电波?” 洛瑶想起了白天主治医生的话,心里面一片的凄凉。 秦伟一棍子把何长缨砸成这样是不错,可何长缨在倒下之前,也一砖头把秦伟砸成重伤,推进急救室在自己睡着之前,还在抢救,生死未知。 秦家家大势大,现在在病房外边就守着几个凶神恶煞般的大汉,在等着何长缨醒来。 洛瑶的心里面浮现出秦伟姐姐秦乐儿那阴毒的眼神,心里面就忍不住重重的打了一个哆嗦。 “你就向天祈求,你的野男人永远都不要醒来;这对你,对他,都是最好的结局!” 秦乐儿的话在洛瑶的耳边回响着,话里隐含的意思,让她不寒而栗。 “长缨,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洛瑶叹息着抚摸着何长缨的大脸,盼望他赶快醒来,却又怕他现在醒来,迎来秦家疯狂的报复。 一时间,洛瑶大大的眼睛里涌满了泪水,顺着白皙的脸蛋儿,‘哗哗’流淌。 窗外寂静如万古恒夜,漆黑如墨,而且没有任何的声音。 “什么时候这里的夜晚,变得这么的漆黑和寂静了?” 洛瑶诧异的望着窗外,她感觉自己在何长缨昏迷之后,大脑都乱成一团浆糊。 连自己所在的这个城市的名字,都卡在嘴边,十分的熟悉,完全可以脱口而出,可就是说不出来了。’ 洛瑶擦了一把眼泪,不再想这些事情,低头捡起地上的那本厚书。 《何长缨传》 天将黑的时候,洛瑶无意中发现,在何长缨躺着的枕头边,居然放着一本书,一个很奇怪的和何长缨一样的名字的书籍《何长缨传》。 何长缨是谁? 在历史上面,似乎并没有任何一个这样出名的,值得人们为他出书写传记的人物啊? 后来夜深人静的时候,洛瑶忍不住好奇,拿起了那本书端详。 在她拿起这本书的同时,整个世界似乎都立即寂静了下来。 万古恒如夜! 这是一本用极好的纸张刊印的书籍,上面‘何长缨传’四个小草写的极为清秀,一看就知道出自于名家女子之手。 洛瑶看了一眼书的背面,上面写着极为简单的几个字:沈家书局,1.5元,西洋历1954年。 “1954年?那个时候能为他出书,这是得多么了不起的一个人啊;我可是历史系毕业的,怎么就没有听说过呢?” 洛瑶满脑袋的疑惑,打开书读了起来。 何长缨,字安之,安徽肥西人,三代单传。 父何宁远,母江氏,湖北兴国人,大清将领江自康之族妹。 何长缨生于同治10年8月8日,其年安徽大旱,三月无雨,巢湖干涸见底;破啼之时,天地突风云大作,漫天雷霆,暴雨三日,水满巢湖,犹如神迹。 ―― “这书是大陆版的么,在54年居然宣扬迷信?” 洛瑶奇怪的自语一句,继续看下去。 何长缨少怀大致,胸有抱负,然满腹宏图无处宣泄,行为不禁略显乖张。 然,其行多属无伤大雅之举,不外使乡党一笑了之。 ―― 在寂静的夜里,洛瑶看到《呐喊》的时候,不禁微微晒笑。 “这不是鲁――,呃,原来《呐喊》就是这个何长缨写的,我怎么以前都没有注意呢?这脑袋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洛瑶拍着光洁的小脑门子,直笑自己。 在玄不可测的时空涟漪里,时空那头的波动,随着纠缠粒子间的瞬时联动,在这个漆黑如墨的夜里,已经开始无知无觉的重新构建着这个世界。 “哈,好瞌睡啊!” 洛瑶刚看到‘法场雷霆’这一章,眼睛顿时就花了起来,什么都看不清了,只好迷迷糊糊的睡去。 这时候,重新醒来的洛瑶,望着窗外的黑夜,又望了一眼依然在昏迷中的何长缨,忧虑的长叹一=口气,拿起那本《何长缨传》。 继续读了起来。 ------------ 第二百六十八章 天作之合 何长缨颤抖着手,重重的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在床上坐了很久。 心碎欲裂。 “瑶瑶,你还好么?我再也回不去了――” 泪水,不可抑止的在脸上哗哗流淌。 当窗外露出隐隐的白色的时候,何长缨起身下床。 才看到旁边小桌上面居然放着簇新的正三品的参将官服,帽子,和官靴;下面还压着簇新的内衣。 “这个李经方够意思,不枉我在朝鲜帮他。” 何长缨悄无声息的穿好衣服,非常的合身,尤其是内衣,感觉一身的清爽。 这些天自从徐如离开了之后,何长缨的辫子也没人帮着打理了,昨夜被那两个心灵手巧的小丫鬟整理了之后,果然一头的利索。 他悄悄的走出内房,看到外间的两个小姑娘正睡的香甜,显然是昨夜熬夜太狠了。 何长缨微微一笑,脚步轻轻的尽量不惊动她们,开门走了出去。 接着何长缨就走出了修竹馆。 外面的大院子里,有几个早起的杂活老婆子,正在低声的说笑干活,突然就一个个傻了眼似的呆望着走出修竹馆的何长缨。 什么时候,一个外人,而且还是一个年轻的男人,居然能到总督府的内宅睡觉了? 他难道是? 几个老婆子随即醒悟过来,脸上都露出一副明了的喜色。 这么年轻,就穿着三品武将的虎豹补子,显然也是有大能耐的人,和二小姐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想到这里,这些老婆子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碎步小跑过来给何长缨请安。 态度要多恭敬,就有多么的恭敬。 “真是知书达理之家,能御家如此,李经方的婆姨果然有些道行。” 感叹间,何长缨就走到了荷花苑,在他的眼里,一个穿着素色长裙的年轻女子,正背对着何长缨,坐在亭子里。 而她的身边,则站着那个叫柳儿的婢女。 “何大人,您怎么来了?起得真早。” 那个叫柳儿的小丫鬟心里面窃笑,难道这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么? 难怪二小姐这么早的起床,要来荷花苑赏秋荷。 原来要赏的不是池子里的‘荷’,而是走过来的这个‘何’啊。 “呀?” 坐在亭子里的李经溥一声轻呼,似乎是因为何长缨的出现,受到了天大的惊吓。 她连忙站起身子转过来,一脸羞红的‘惊讶’说道:“何大人?” “二小姐早。” 何长缨现在心里面难受,极想找个人说说闲话,看到李经溥娇怯怯的美丽小脸儿,就不禁高兴的笑了起来,大咧咧的坐在李经溥的身边。 嗯,真香! 在清晨清冽的空气里,李经溥身上的女子香特别的清晰好闻,让何长缨忍不住深深的吸了一口。 “呃――” 看到何长缨明亮的,发自内心的笑容,李经溥羞涩的心如鹿撞,突然就见到何长缨居然毫不避嫌的挨着自己坐着,而不是远远的坐到自己的对面。 顿时就傻了眼。 “何,何大人,你,你――” 李经溥的贴身丫鬟柳儿一看到这个情况,顿时也傻了眼。 哪有一个男子挨着一个未出阁的大家闺秀的身边坐着的道理,这不是登徒子么? 依着她‘柳儿姐’的脾气,本来这是要当场斥喝的。 可是这个何长缨几乎都铁板钉钉的是自己未来的姑爷,不但以后自己要羞人的给二小姐推屁股,估计十有八九,自己也要成为何大人的小妾,被何大人掰开大腿,癫狂耍弄。 所以这斥责的话儿,柳儿怎么也说不出口,不禁急的额上青筋直跳,生怕有外人进入园子,看到这不雅的一幕。 “哦,我明白了;呵呵,二小姐别介意,我这个人平时大大咧咧的习惯了。” 何长缨也不是傻子,看到柳儿那惊惧的神情,还有旁边的李经溥羞不可抑的血红了俏脸,立即就明白是自己离人家姑娘家太近了,让人家不习惯。 看到何长缨坐到对面,李经溥俏脸上的血红才稍稍缓释一些,低声为何长缨辩解道:“大人一心扑在为国为民的大事儿身上,一些锱铢小节,当然不需过于在意。” “呵呵――” 何长缨笑了一声,心想着这个李经溥其实挺有意思的,自己的脸儿都羞成映山红了,倒还出声替他辩解。 听到何长缨的笑声,李经溥脸蛋上面好不容易开始消下去的红色,又涌了上来。 “大人,在朝鲜一定很辛苦吧?” 李经溥究竟是李鸿章娇宠的闺女,在这个时代,在大清地面上,见识胆色也属一流。 不然她也不会羞着脸儿接手了大嫂故意硬推过来的差事,让贴身丫鬟安排何长缨的起居,并且说了尺寸,让府里的缝纫婆姨给何长缨做新内衣。 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给一个非亲非故的年轻男子准备内衣,说出去就是惊世骇俗。 而且昨晚是自己的贴身丫鬟柳儿,去安排他的起居。 所以在李经溥羞涩的看来,这事儿虽然大家都没有明说,想来何长缨也一定是领悟明了,下面就是看他什么时候主动找媒婆说亲了。 只是想想,李经溥就满脸害羞中,内心泛着自己死也不会承认的甜蜜欣喜。 “辛苦那是肯定的;不过那些普通的士兵,比我更苦,为了这个家国能强大,不再任人欺凌,吃点苦,那也是没有什么;这是我们每一个中国人应尽的义务,也是我们不可推卸的责任。” 何长缨突然醒悟过来,李经溥不过是一个二十出头的漂亮女孩子,而在他的印象里,漂亮的女孩子们对这些虚头巴脑的大道理,一向都是极不耐烦,极不愿意耐着性子听的。 “抱歉,一说就忘形了,在你看来似乎没什么意思吧。” 何长缨笑着道歉。 “不,何大人,您说的真是太好了;您写的那本《喊喊》,我也一直在看,写得真的好有道理。” 李经溥连忙又替何长缨辩解。 “经溥,你看,你我咱两也算熟人了,别‘二小姐’‘何大人’的叫来叫去,显得太生分了还别扭;以后我喊你经溥,你叫我长缨,或者何长缨就行了。” 何长缨笑着建议,并且很不要脸的喊人家未出阁的姑娘家‘经溥’。 于是李经溥的脸儿又红了。 就连旁边站着的柳儿,也是一脸的服气。 这个何大人不但打仗厉害,勾引我们家二小姐,也真是不是一般的厉害啊! “安之,你在这里,让我好找;二妹,和安之说什么呢?” 李经方看到妹妹和自己未来的妹夫坐在亭子里说悄悄话,心里面十分的高兴,心想着这大清早的他们也不怕冷,倒真是难为他们了。 假如按着李经方的意思,他就应该装作没看见,悄悄避开。 可是父亲起床连散步都不散了,急着等何长缨过去商议,所以李经方只好‘不识趣’的凑过去,搅散这对男女的亲密。 “大哥。” 听到李经方的声音,李经溥跟做贼被逮住了一样,猛地站了起来。 脸上好不容易褪去的腮红,顿时又爬上了脸蛋。 ------------ 第二百六十九章 预判 李鸿章这些天都睡不安宁,烟瘾越来越大,咳嗽也越来越厉害,却怎么也戒不了。 北洋水陆皆糜乱,平日里歌舞升平的时候,大清还能保着一副东亚一等大国的虚架子唬人,可现在战事一起,顿时如露出了红屁股的猴子,显示出虚弱不堪的本质。 朝廷对外号称拥兵百万,可七八十万都是些废物八旗绿营兵。 吃喝吹牛贪污玩女人讹诈老百姓,那是样样在行拿手,可放枪打仗,抵御外辱,则纯粹是拿一堆大肉包子,去喂东洋饿狼。 余下的45万练军,在两广,云贵,台湾,新疆,蒙古,处处设防,尤其是在新疆的帕米尔的萨雷阔勒,更集中了上万的精锐和沙俄对持。 可以说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现在鸭绿江沿岸形势紧迫,李鸿章只好抽调旅顺,东北各地的练军去防守,而旅顺这些要害之地,只好招募新兵凑合填充。 而且水师的大败,让威海,青岛,烟台沿海,也处于倭夷的攻击之下,不得不布置重兵防护。 李鸿章满打满算,在鸭绿江沿线最多也只能集结三万余良莠不齐的军队,而倭夷现在在朝鲜的两个师团,就有这么多的均等兵力。 而且东洋在国内还有5个这样的师团,8万余精兵。 更别提他们数量可怖的预备役部队。 在没有了海上的威胁之后,东洋国随时都可以从容的把这5个师团尽数调过来参战,而不虞本土之忧。 水师大东沟的惨败,成为清日间爆发全面战争的节点。 包括之前的平壤大溃,都没有使得李鸿章如此的失措,自信能把战火控制朝鲜境内,而不会波及国内。 可是水师的失败则是完全改变了一切,只是想一想数万倭夷重兵扑到鸭绿江,李鸿章就忍不住大手直抖,心肝发颤。 所以他这次专门把何长缨叫回来,就是想认真的听一听这小子对现在的局势有着什么样高明的判断,以及能不能拿出一副稳妥的对应方案。 今早李鸿章起床,连平日晨起的散步都停了下来,让同样早早起来的大儿子去喊何长缨,他则是和大女婿张佩纶,在书房里焦急的等待着何长缨的到来。 “卑职给大人请安。” 何长缨被李经方带着,到了总督府内宅里的李鸿章的书房,看到只有李鸿章和张佩纶两人在场,就半膝跪着给李鸿章请安。 “起来吧,这些天在朝鲜打得不错。” 李鸿章微笑着对何长缨说道:“打出了咱北洋的威名。” “全仗中堂栽培,把精锐的学员兵给卑职指挥。” 何长缨谦虚着,然后落座,婢女送上热茶。 “安之的栽松院大捷,在数万倭夷兵将的眼皮子底下,打得倭夷狼奔豕突,不但气得津野小儿牙呲目裂,大岛义昌满嘴喷血,更是赢得了西洋列强的一致赞扬,大涨我北洋威风。” 边上坐着的张佩纶点头而笑,对这个未来的连襟那是相当的满意。 这次岳父可算是挑了一个好女婿,只要何长缨这小子走的稳,自己将来这个大清第一谋士,白衣卿相的的位置,看来那是能妥妥的稳当做下去了。 何长缨听了翻了一个白眼说道:“当时那些家伙和津野道贯站在大同门楼指指点点,看的我极为不爽;算他们跑的快,本来我都下令学员兵里面的炮队,集中所有的火炮,一股脑端了他们。” 张佩纶和李经方听了直咧嘴,虽然在战场上战火无眼,真的炸死了列强的军事观察员和战地记者,他们也没法子说什么。 可显然会让西洋列国对北洋恼火不已,造成一些不必要的纠纷。 然而李鸿章却对何长缨的话十分的欣赏。 他可不像自己的儿子和女婿那样,没有上过战场,不知道战场的残酷血腥。 当年他作为带兵打太平军,打捻子的阵前大将,使得众将卖死命,不但靠着平日的恩惠和严明的军纪,更靠着自己独特的,甚至可以说是胆大包天风格魅力。 俗话说将为兵胆,作为军中主将,不但要赏罚分明,更要有担待,有血性和胆气,这样手下的人才会服气,一心为你卖命。 “现在这情形,战事你怎么看?” 李鸿章吃过早饭,还要去给自己的两个老乡党,老伙计,老部下送行。 这时候也没时间和何长缨瞎聊,而是直奔主题。 来了! 何长缨心里暗道。 他这次之所以痛快的回来,也是想说服李鸿章重兵大连金州一线。 只要金州不失,就可保旅顺安如泰山。 而旅顺的存在,就使得日军舰队不敢通过水路运兵渤海湾,直接进攻津门。 即使在将来日军占领了威海卫军港,有旅顺这个牢牢扎在海湾口的要害基地,日军想要进攻津京,也只能走陆路。 要么从东北九连城,凤凰城,营口,盘锦,锦州,山海关,唐山――,一路攻城跋寨的打下去。 指着东北那天寒地冻的天气,日军能明年夏天打到津门,都算他们能耐。 而且这么漫长的补给线,轻松松都能把日军给活活拖死。 既然这条线路不行,那么日军就只能用舰队护航运兵,在鲁东半岛登陆。 虽然路好走了,冬天也能行军,可是依然牵扯着漫长的补给线的严峻考验,而且还要面对清军南北夹击的危险。 所以只要旅顺不失,日军根本不可能轻易的大举重兵深入中国内陆。 顶多是在辽东占领鸭绿江附近数城,然后用舰队攻击中国的青岛,连云港,上海,南通,台湾,福州,泉州,等沿海城市。 其一是逼迫旅顺军港的北洋舰队出海作战,在海上歼灭北洋水师之后,就可以运兵在津门登陆,攻击京津。 假如北洋水师不上当,死活不出旅顺,那么就一直攻击各沿海城市,逼迫大清求和认输。 何长缨说得口干舌燥,不但李经方,张佩纶,连连点头。 就是进屋等了一会儿的俏脸含羞的李经溥,极有少妇窈窕风韵的李菊藕,李经方的继配张氏,侧室何氏,李鸿章的嫡子李经述,小儿子李经迈,都一脸服气的望着娓娓而谈的何长缨。 到了这个时候,李家经字辈的重要人物算是都到场了,一个个带着各种好奇探究的眼神看着何长缨,看得他浑身痒痒不自在。 ------------ 第二百七十章 定策 “冬季的辽东寒冷严酷,普通的行军都是问题,更何况作战?” 何长缨做着最后的总结:“我以为咱们陆军在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完全放弃鸭绿江沿线;西北退缩到宽甸,凤凰,岫岩一线,辽南坚守金州,大连一线,把日军拖死在辽东这个泥潭里。” 何长缨说完了这些话,不再吱声,静静的等待着李鸿章的抉择。 “金州是盛京将军裕禄的防区,这些年来,他们的捷胜营和大连刘盛休部多有龌龊。——” 得了您老,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翻这个老账本? 何长缨轻轻的低下脑袋,不让众人看到他鄙夷的眼神。 “——,更何况朝廷也不可能让金州和大连联军;就像现在鸭绿江防线,依克唐阿那4000军力,朝廷就下了明旨,和宋庆就互不统属。” 既然在心里面已经把何长缨看作自己未来的二女婿,李鸿章的很多话,就没再藏着掖着。 直接点明了朝廷害怕北洋和旗兵联军后,像朝鲜的丰升阿和左宝贵一样,又被北洋众将给阴死了。 “在宋提督挥师九连城之后,中堂已经命令毅军分统姜桂题招募桂字军四营,记名提督程允和招募和宇军四营,驻守旅顺后路;前面海岸炮台的毅军六营,这次没有随宋军门调拨鸭绿江防线,依然驻守黄金山,老砺嘴,老虎尾各炮台,并且中堂已经下令他们再招募四营;这样,整个旅顺港,将有0余军力。” 张佩纶给何长缨解释旅顺大连的情况:“大连哪里原来留守有刘盛休的一营,中堂已经派赵怀业招募6营新军防守炮台;大连湾有6座炮台,120门各式火炮,火力不下于旅顺港,倭夷也不是那么容易能轻易占领的。” 真TM的狗头军师一个,李鸿章尽用这样的家伙谋划,焉能不败? 何长缨听了都不想搭理张佩纶,哥在说日军陆军登陆作战,结果你TM的说大连的海防,这不是驴唇不对马嘴么? “相公,何大人说的是陆战,你怎么老说海防呢?” 旁边的李菊藕看到何长缨脸颊抽动着,还悄悄翻了一个白眼,忍不住好笑的提醒自己的夫君,说话跑版了。 “哪有不对,大炮不但能打兵舰,路上的倭夷兵来了,不也照样的轰他们?” 张佩纶老脸一红,依然嘴硬。 作为当年名满京师的清流主将,张佩纶别的有些欠缺,然而舌功历来都是一流的。 “经方,你给卫汝成,徐邦道去信儿,让他们再各自招募5营士兵;卫汝成加强旅顺,徐邦道去大连湾协守。” 听了李鸿章的话,何长缨强忍着不翻白眼,害怕李菊藕这个丰润迷人可人的小少妇,眼尖的看到了自己的神情。 又是招募新兵,一枪未放的兵蛋子顶个屁用? 说句大实话,自己一营都能轻松灭他六七营,还不带喘气的! “至于你说的退守西北,放开鸭绿江,要是我真敢这么下令,明天老夫就是万夫所指的日间,卖国贼!不用仗打到你说的那个地步,抄家赶回肥西,遗臭万年都是轻的!” 李鸿章的话让屋子里面的李家晚辈们都悚然而惊,何长缨听了也是无话可说。 这个槽蛋的大清朝,就是这么扭曲! “就是倭夷真的登陆辽南,金州我不管,也管不了,只要死守着咱们的一亩三分地儿大连就行;你回九连城之后,要协助好宋庆,稳住鸭绿江防线;” “现在英法美德俄各国列强,都表示的原意出面调停,奕亲王,李鸿藻,刚毅,翁同龢刚刚被任命为军机大臣;尤其是奕亲王,他一向和西洋人的关系好,被老佛爷冷藏了10年,正要作为一番,只要你们把倭夷挡在鸭绿江南边,这调停就自然是水到渠成。” 听了李鸿章的话,一屋子的李家晚辈都佩服的望着自己的老父亲。 三言两语就滴水不漏的安排妥帖了辽东的战事。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此情此景,何长缨还能再说什么?他只能点头答应。 在心里面却是一声叹息。 这个大清朝,这个北洋啊! “走,去吃饭。” 虽然何长缨的也没拿出什么有效的办法,可是因为何长缨的话,让李鸿章对辽东守卫战的构建梯次也顿时明晰起来,所以心里面还是很高兴的,这次这小子也不算白跑这一趟。 具体的就是坚守鸭绿江,大连,水师尽量不要乱出门晃荡。 慢慢的耗着,一直耗到东洋在扩大战果无望的情形下,老老实实的接受西洋各国的调停。 从此天下太平! 何长缨这个时候肚子也饿了,一听到吃饭,顿时也是很欣然站起。 一屋子的人都古怪的望望何长缨,又望望羞得俏脸粉红的李经溥,觉得特别的好玩。 要知道这可是家宴,吃了这顿大家心照不宣的饭儿,这事儿算是定下来了。 就等着以后战火调停下来,何长缨这小子就可以腆着脸来上门提亲了。 一大家子人围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饭,李鸿章今儿高兴,难得的吃了两小碗八宝粥。 然后叮嘱何长缨不要在津门逗留太久,尽早赶回鸭绿江防线。 然后脸色就是一重。 他要去给两个跟随他多年的老属下送行了。 “你回津门的事儿要注意保密,不然让朝廷的清流知道少不得要弹劾你;晚上我和楚宝都说好了,咱仨儿老地方见。” 李经方把何长缨送上马车,一再的叮嘱,然后放下车帘子,马车咕咕,驶出总督衙门。 上午十点时分,马车到达大沽援朝军新兵营,何长缨走下马车,听着里面此起彼伏的枪声,嘹亮的军歌声,列队的口号声,不禁眼睛湿润起来。 为了一个共同的理想,一个共同的让我华夏民族崛起的目标,无论是在朝鲜还是在津门的战友们,都在拼命的努力奔跑着。 不久,整个援朝军新军营欢呼震天! “第一期400余人的速成班所有的科目已经集训完毕,第二期入营653人,现今淘汰6人,预计一周可以集训完所有的科目;第三期现今报名筛选了571人,里面都63名来自香港,南洋各地,而且每天都有新的到来。” “津门采购的物资,已经完毕,新军装全部改为黄褐色,随时可以运走,新军营已经全部提前换装;比尔在欧洲采购的军火物资,还有5名奥胸帝国的山地猎兵团的教官,28号在红海的阿萨布港暂停,发了一封电报,预计还有50天的行程。” 山坡之上,一群援朝军的训练长们站在何长缨的身边,陈世杰和被李经方安排人通知的熊凯玉,正在汇报各等事物。 “咦,这小子不是何长缨么,他怎么回来了?” 大沽北乙炮台上面,罗荣光听到边上的援朝军今儿异常的分外骚动,就上了炮台,举着望远镜到处瞅。 突然就看到在北面的山坡上,一个穿着黄褐色援朝军新军服的家伙非常的熟眼,不正是何长缨那家伙么? 罗荣光不禁失声叫了起来。 ------------ 第二百七十一章 总兵府 “既然张弼士先生为国捐献了这么多的银子,银子流动起来才是银子,搁在仓库里就是一堆没有任何价值的破金属;你找比尔,让他和英国商行洽谈,购买六挺最新式的马克沁机枪,两百万发子弹,告诉比尔,只管跟我往死里砍价。” 其实对于采购这种事情,换做援朝军里面谁去,英国人都会把他当成大爷供起来伺候。 而且现在国际上各国间的军火竞争这么激烈,英国也绝对不敢乱开价码。 不过何长缨还是决定和一些聪明的西洋人合作,并不介意用银子把他们慢慢的扶植起来,最终使他们成为自己在西方的代言人。 从和比尔的第一笔生意开始,包括栽松院无条件释放俘虏,还有这次不介意比尔从里面赚取恰当的佣金。 何长缨一直都在尽力的去给西方传递一个信号:大清并不是一个野蛮人的国度,里面也不乏讲条例懂规则,并且愿意和西方各国进行利益共享的开明人。 和陈世杰,熊凯玉这些老援朝军将士们交流之后,在下面的时间里,何长缨又和陈世杰特意挑出来的一些在他看来‘有热血,有激情,敢于捅破天’的青年们,进行了一些谈话勉励。 然后何长缨又特意见了自南洋,香港各地的,暂时不在大清朝统治范围内的,第三期的预备新军士兵。 何长缨感谢他们不忘国家,不计个人生死得失,勇赴国难的伟大情操,并鼓励他们努力训练,争取早日成为一名优秀的军人,去战场杀敌,扬我中华国威。 当天中午,何长缨受到罗荣光的邀请,不得不到炮台边的总兵衙门赴宴。 也不知道这老头儿怎么就这么闲,没事儿端着望远镜瞎瞅什么,结果硬把何长缨给逮住了,要请他吃饭。 这次回津门,何长缨走的急,再说在朝鲜买的高丽参鹿茸之内的好东西,都在徐如押送的那个马队里面。 而徐如的那支后勤部队,何长缨也压根就没让他们渡江回国。 包括闵家的那百名朝鲜军,团属工兵中队,何长缨在到达义州之前,就让他们分兵东北方向,和鸭绿江义州上游四十里处太平湾的徐如汇合,暂时潜伏下来。 想着第一次――呃,上回那次不算数――去罗荣光家,空手总不合适,何长缨就让陈世杰在附近药店买了一支有些年头的野山参,这样也显得他不是去吃白食。 “妈妈,我不想去。” 在总兵衙门的内宅里,小萝莉罗颦儿趴在柳氏的怀里,眨巴着可爱萌的大眼睛,一个劲儿的跟妈妈撒娇,不想和那个讨厌的陌生人一起吃饭。 “乖,只是吃一顿饭而已;你就当咱家正在吃饭,恰巧来了一个不识趣的痞殆家伙,腆着脸进咱屋蹭饭吃。” 柳氏溺爱的搂着女儿,轻声细语的安慰着。 旁边站着的罗颦儿的贴身丫鬟小倩偷偷的点点头,这就是一个不识趣的腆着脸来蹭饭的家伙! 只是想想他的字,还有他写的诗,‘小姐心意我已知,咱们各凭各本事’,小倩就笑的肚子疼。 说实话,柳氏对罗荣光的想法,那是发自心底的不赞同。 不过因为罗荣光那一点就毛炸的火爆脾气,自己要是为了这八字都没一撇的事儿跟他拧巴生闷气,显然又不值得。 这才勉为其难的劝说自己的闺女去吃饭,顺便见一见这个大清军方的传奇新秀何参将。 在柳氏的心里面,其实已经有了一个‘佳婿’的人选,就是自己娘家的一个孩子,今年十七岁就已经是一个远近闻名的秀才才子。 不用想就知道,以后中举,那肯定是顺理成章没跑的事情。 更主要的是那个孩子个子小,长得瘦,性子文静,眉清目秀白白净净的一脸文气,家里也是出过几任县令知府的金玉诗书之家。 颦儿要是跟了他,两人和和睦睦,夫妻相敬如宾,平平安安富富贵贵的过一生。 岂不是比跟着这个高大魁梧,健壮如牛的何长缨要好上千百倍? 跟着罗荣光几十年,柳氏见多了那些处于风口浪尖儿的风流人物,无一不都是一时的人杰;然而稍有闪失,就被打进尘土,连带着家人都要跟着,受尽了苦头。 所以在柳氏看来,也许这个何长缨未来前途无量,不过自己的闺女还是老老实实的找一个知根知底,文文弱弱的才子小生,就可以了。 “夫人,老爷说何大人已经来了,催促您和小姐过去会客。” 一个老妈子小碎步走进屋子,低声禀告。 “知道了,你下去吧;” 柳氏淡淡的吩咐下人退出去,一边拍拍女儿的软腰,故作轻松的劝道:“颦儿,只是随便的吃一顿饭而已,在咱家里吃,还怕他做什么?”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柳氏的心里面却全然不是外表这么轻松。 有些事儿女儿年纪小,不明白里面的深刻意义,可自己这个当妈的岂能不明白? 今儿的事儿,那是可大可小。 ‘小的’自然无需再提,然而从深处来说,一个年轻的男子,非亲非故的参加自己家里的家宴,而且席间未出阁的女儿露面作陪;假如传了出去,还不知道会被别人如何猜测。 “这个倔老头子,真是一点都不关心自己闺女的名节!” 在这个时候,柳氏不禁气的暗暗咬牙埋怨,连带着对这个素未蒙面的何长缨的印象,也差了起来。 这时候,和罗荣光坐在厅堂里有说有笑的何长缨,当然不知道屋子里的两个女主人,对他的印象已经变得十分的差劲。 何长缨对于罗荣光一直以来的各种帮助,那是发自内心的感激。 在何长缨看来,罗荣光就属于一个老愤青,而何长缨自认为自己也是一个愤青。 所以两人相谈甚欢。 谈谈朝鲜的战事,说说《呐喊》里面简要提到的西方各国间一团乱麻的勾心斗角,说的越来越来劲。 两人正说的投缘,眼角光线一闪,何长缨偏头望去,眼睛顿时就有些转不动了。 在他的眼睛里,门口站着三个女人。 一个是之前见过过面的小美人小倩姑娘,一个是微微发福,看着就一脸精明的中年妇人,最后一个压轴的却是一位瘦瘦弱弱,风流窈窕,行走间如弱柳扶风的绝色美人儿。 而且这个角色美女不禁腰细,而且胸大,白净的鸭蛋脸上更是嵌着一对灵动的大的出奇的大眼睛。 如同画龙点睛般,一下子就有了一种岛国大胸长腿妹子的卡哇伊二次元感。 此时那个萌妹子一看到何长缨直勾勾的盯自己狠瞅,心肝儿咯噔一跳,俏脸一下子就全红了。 直接闪着身子,躲到柳氏的身后。 不敢去看何长缨,也不然何长缨再色眯眯的看着自己。 ------------ 第二百七十二章 想不想当我女婿 “身轻,体柔,易推倒;啧啧,――” 何长缨低声嘟囔完前面的话,大声的失口问道:“罗将军,这是你亲生闺女么?” 门前站着的三个女人,顿时都变了脸色。 “哈哈,当然是我亲闺女!你小子想不到吧?” 罗荣光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的不快,反而是满脸的得意:“在你原来的心里,一定认为我老罗的闺女跟我一样,大饼脸,长得又粗又壮;小子你别嘴硬,你敢说之前没这么想过?” 听了罗荣光的话,柳氏和罗颦儿的脸色就更不好看了。 第一是埋怨罗荣光乱说话,一个当爹爹的哪有这么埋汰自己女儿的? 其次就是腹诽这个何参将,他刚才说的那些无礼的话,显然说明他之前就是这么认为的。 “呵呵,罗将军,你好福气;” 何长缨摸着鼻子笑着把话题岔开:“这位是嫂子吧,今儿打扰了。” 屋子里顿时诡异的安静下来。 嫂子吧?嫂子吧?嫂子吧? 罗荣光扭曲着老脸,嗓子里‘嚯嚯’两声,愣是说不出来话。 你小子可真敢喊,先不说老子年龄差距的都能当何长缨的爷爷了,就是想抱得美人归,也要主动的放下身段,露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晚辈做派出来啊! “不敢当何大人这声称呼,何大人年轻轻就战功赫赫名震天下,我一个什么礼数都不懂的妇道人家老婆子,怎么当得何大人的这声‘嫂子’?” 柳氏心里微怒,不过脸上却看不出一丝的异色,一脸温和的微笑。 然而还是忍不住怒气的把‘年轻轻’‘什么礼数都不懂’‘老婆子’‘怎么当得’,这些关键的词眼给点出来了。 可是柳氏的这些含枪夹棍的话儿,显然都是白丢给何长缨听了。 在何长缨看来,喊柳氏嫂子,那是称赞柳氏年轻漂亮,虽然也许不会讨好到她,然而总不会让她不高兴吧? 120年的巨大鸿沟,让双方的核心观念有着不可逾越的差异错位,不经意间就产生了激烈的碰撞。 “当得,当得。” 何长缨一脸的微笑,丝毫不知道自己都快把眼前的这个中年妇人给气爆了。 原来是个神经病啊! 罗颦儿和贴身丫鬟小倩对视一眼,彼此的看懂了对方俏眼里的意思。 爹爹妈妈总不会让我嫁给一个神经病吧? 心里这么想着,罗颦儿的担心顿时就无影无踪,心情全然放松下来。 罗荣光看到老妻满脸僵硬的微笑,夫妻几十年,他怎么看不出来妻子都快处于罕有的暴走状态中了。 罗荣光连忙拿起桌子上的一盒野山参说道:“这是何参将特地从朝鲜带回来的百年老山参,说是孝敬给你补身子的。” 这个骗子! 虽然柳氏的涵养非常的好,可是涵养好并不代表她性子软弱,能任人羞辱。 反而恰恰相反,在柳氏温和外表下,骨子里含着的性情的尖锐和固执,有时连罗荣光都不敢轻易的招惹。 柳氏此时心中全是鄙夷的冷笑。 好一个虚伪的伪君子! 野山参确实是野山参,然而却不是高丽参,更不是什么珍贵的百年老山参! 这种盒子里装的,只能是二十到三十年头的东北野山参。 因为这个盒子,就是他们罗家药店专门用来装这些年头山参的盒子。 罗荣光从来不管这些琐事当然不知道,可是作为罗家药店的老板娘,柳氏假如再不知道自己店里的东西,那才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柳氏的脸上炸出一片微笑。 然后,她决定毫不留情的,带着微微调笑鄙夷的语气,揭破这个谎话连篇的年轻人。 让他有多远,就滚多远的,赶紧滚蛋! 别恶心她们娘两吃午饭。 “罗将军,你别臊我了;这不是我从朝鲜带回来的高丽参,估计年头也就二三十年。这次回来得太急迫,部队刚到义州江边,就被江将军和聂将军给逮住了,直接押到船上,空手连一两银子都没来得及带;” 何长缨听到罗荣光满嘴跑马,都跑得没边儿了,脸上有点红的连忙解释道:“这买参的三十一两银子,还是从陈世杰手里垫的,挂在账上等以后回来发饷银还他;那家药店真抠门,三十一两连一两的零头都不给我让!” 其实陈世杰之前真的花了五百两银子买了一株百年老参,不过何长缨嫌贵,硬要陈世杰换了一株便宜的。 在何长缨看来,送礼贵在心意,没必要跟败家子一样的浪费。 况且他也不是有钱人! 听到何长缨说‘三十一两连一两的零头都不给我让’,柳氏不禁诧异的微微一笑,有些惊讶的第一次用眼睛认真的去看何长缨。 这个价格可是柳氏定的底价,他何长缨当然再也讲不下去了。 而且居然能把价格砍到底价上面,可见这家伙一定是执着的费了不少的口舌。 “嘶――” 罗荣光倒吸一口凉气,气得朝何长缨挤眼睛,意思是‘这事儿你心里知道不就得了,干嘛还要说出来?’ “三十一两;何大人这可不够大方了,还是那店里没有老参了?” 柳氏突然笑吟吟的望着何长缨追问道。 “嗯?” 柳氏的话,顿时把罗荣光给弄糊涂了,在他的印象里面,自己的老妻可不是说这种没水平的话的人啊? “有,说出来嫂子您可别见怪;――” 何长缨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的直接说道:“陈世杰之前买了一株五百两的,我嫌贵给退回去了,这五百两要是真买了,我得攒几年的饷银才能还他。” “你小子胡说吧?不说朝廷给你的丰厚赏赐,我也不说你援朝军中堂里里外外批的银子,光上回,听说张弼士就一把给了你二十万两的银子。” 罗荣光听了明显不信,怨念着你小子既然这么着迷我闺女,多花点银子请自己未来的老丈人,老丈母娘吃根百年老山参都舍不得。 真是太抠门了! “呵呵,不是二十万两,是一百七十万两,前些天张弼士先生又差人送来了一百五十万两银票。” 何长缨笑嘻嘻的说着,想着一个多月前,因为自己张口朝张弼士要银子,被罗荣光当面斥责一顿,第二天又专门跑到李鸿章那里去告他的状。 此时全身上下的毛孔,真是无一处不是通透的爽! 何长缨的话,立刻又把罗荣光给震住了。 就连小萝莉罗颦儿也好奇的从母亲身后探出脑袋,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奇的望着这个能从别人手里‘敲’出一百七十万两银子的猛人。 “你小子够能耐啊,不过冲着你的这几场大捷,老子要是大富豪,也给!” 接着,罗荣光才反应过劲儿,瞪着大眼怒视着何长缨暴道:“就这你才送三十一两的山参给我,我就吃不得五百两的,你还想不想当我女婿?” “――” 一屋子人都张大了嘴巴,骇的无话。 “啊?” 而罗颦儿则是直接惊叫了起来。 ------------ 第二百七十三章 何长缨,你去死 “爹爹――” 罗颦儿的雪嫩俏脸顿时变得如同红玛瑙一般的通透,羞怒不依的使劲跺着小脚,扭身跑出门外。 慌得小倩在后面连喊着‘小姐’,奋力的追赶。 何长缨望着两个落荒而逃的小美女,无辜的眨巴眨巴眼睛,心想着这还让不让人好好的吃饭了? “总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乱说些什么,你不怕外人笑话?” 自从听了何长缨的坦白,柳氏的表情多少有了一些改观,她狠狠的瞪了自家的老头子一眼,偏头笑着对何长缨说道: “罗大人总爱跟自己喜欢的小辈说笑话,不过男主外女主内,他的话是做不得数的,何大人可别往心里面去。” 这事儿何长缨能说什么? 只好嗓子里‘嚯嚯’两声,尴尬的对付过去,指望着赶紧开吃,吃完后自己也好麻溜的闪人。 旁边站着的罗荣光也是满脸的僵笑,暗自埋怨自己嘴快,之前很想让何小子多见见自己的漂亮闺女,现在估计丫头死活都不会再过来让何小子嘴馋了。 此时这么个尴尬场面,三人都没法再说什么,赶紧落座,吩咐下人上菜。 “小姐,小姐,你快开门啊?你可别吓我!” 闺房外边,小倩,小翠,几个丫鬟站在被反插的门外,急的团团转。 而罗颦儿则是趴在床上,把小脸紧紧的压在枕头上面。 这真是羞死人了! 哪有这样当爹爹的,把自己闺女往别人那里送? 都怪何长缨这个讨厌人的家伙,为什么要来我家吃饭?爹爹的话要是传了出去,人家真的没脸活了! 想着刚刚何长缨第一眼看到自己时,那双明亮的刺眼的眼神,直勾勾的傻样,罗颦儿就羞得心尖儿直颤,心里面全是酸酸麻麻的羞怒滋味儿。 “他哪里像妈妈家里的柳表哥,只看了自己一眼就慌乱的低下头,说话声音都发抖,整个脸儿都跟抹了胭脂还要红。” 如果说柳表哥给罗颦儿的感觉是有趣好玩的话,这个何大人给她的感觉就是一种霸道的极具攻击性的压迫感。 让罗颦儿手足无措,站立不安。 就像一只可爱的大白兔,遇到一条不怀好意的大灰狼。 罗颦儿正想着何长缨那可恶的笑脸,心尖儿突然一抖,一种从来未曾有过的热流在她的体内涌现游走。 然后澎湃的涌向她的下腹,在腿根子处随即化成一片酥痒,似乎要找个口子宣泄出去。 这是什么? 罗颦儿傻傻的张大着迷茫的大眼睛,有些吓坏了似的搞不懂,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之极的感觉。 “哦――” 趴在床上的罗颦儿,猛地把双腿绷得笔直,小腰儿极具视觉效果的反向弓屈起来,小嘴里发出一声腻人的娇吟。 然后,年仅十六岁,一直活在红楼的世界里,从来不识男女滋味儿的罗颦儿,亵裤湿的一塌涂地。 “何长缨,你去死!” 趴在床上的罗颦儿,好久一会儿,娇躯才停止了抽搐,俏脸蕴满桃红,小嘴里面又羞又怒的嗔骂着。 罗荣光夫妇陪着何长缨落座,何长缨下午还有计划,就坚决谢绝了酒水,三人默默吃饭。 席间罗荣光又忍不住旧话重提,不爽的说道:“你小子真抠门,这个样子,就准备打一辈子光棍吧!” “您老是有钱人,说的倒轻巧。” 何长缨听了直翻白眼,只好给气呼呼的瞪着自己的罗荣光解释道:“在军饷上面,我们援朝军从上到下都是钉死了每月七块光洋,战功年底合计另算;其余的朝廷赏赐之类的,一律归功,更别提张先生捐给援朝军打日军的银子;这银子不是我何长缨的,而是属于全体援朝军的,我没有动用一分一厘的权利。” 罗荣光和柳氏两人惊讶的看着何长缨,眼神里有着极为复杂的改变。 “你小子不会是之前说的那五十亩田地什么的,也都当成真的吧?” 罗荣光吃惊的望着何长缨:“这事儿你可要想好,咱大清历来可没有这种规矩,朝廷也根本不可能同意!” 何长缨笑嘻嘻的说道:“呵呵,我不拿大清朝的土地不就得了。” 何长缨这‘大清朝’三个字,咬得特重。 “不拿大清朝的你到哪里弄地,朝鲜?” 罗荣光继续刨根究底。 “呵呵。” 何长缨笑而不答,毕竟两人的关系还远远没有熟到能交心的地步。 “何大人您的想法是很好的,可是指着每月七两的银子,可没法养家糊口。” 作为一个女人,柳氏的着眼点当然和罗荣光完全不同。 “克扣军饷,这是大清的顽疾,完全是鼠目寸光的涸泽而渔,也是最没出息和最无耻的行径――” “好,说的漂亮!” 罗荣光听得击节而赞,满饮一杯烈酒。 柳氏没好气的瞪了自己男人一眼,他说的倒是简单,不是自己有头脑开着药店,一大家老小加上这么多来投奔的亲戚,指着他的俸禄,早就饿死了! 自己的颦儿,可不是一个能做生意的人。 不知觉间,柳氏已经悄悄的在考虑这个在之前她怎么都不会同意的问题。 “一个国家想要强大,先要强军;而强军的目的不是一味的好勇斗狠,处处侵略,而是要为商业护航,为国家的商人在世界各地争取最有利的待遇,发展国家经济,对全球进行产业殖民扩张,撷取其中的剪刀差;这就是西方列国强盛的根本缘由。” 何长缨沉声说道:“只要军队强大起来,这满世界,到处不都是银子?说句霸道点的话,我带兵到东洋强占一座银矿,挖出来就是白花花的雪花银,不比克扣自己的兄弟们来的爽利?” “这话大气,当一浮白!” 罗荣光哈哈大笑着,又一满杯下肚。 何长缨走出总兵衙门的时候,一身的酒气。 他倒是滴酒未沾,不过被醉了酒撒酒疯的罗荣光搂着肩膀,一会儿喊老弟,一会儿喊好女婿。 还让何长缨说老实话,他姑娘的盘儿靓不靓,何长缨嘴馋不嘴馋? 弄得何长缨哭笑不得,柳氏羞红了脸儿狼狈不堪。 “这老头子,倒生了一个漂亮的好女儿。” 何长缨低声嘟囔,想着罗颦儿的大眼睛,大胸脯,心里面不由得微微一热。 “这个小萝莉不知道将来又要便宜哪个王八羔子了!” 站在总兵府衙外面,何长缨幽幽叹息。 接着,整个下午,何长缨都呆在援朝军训练营里面,发布新的指令,和陈世杰他们讨论各种事宜。 在何长缨无功而返的从总督衙门出来,他的计划落空之后,整个援朝军的很多计划也完全随之打乱,甚至是推倒重来。 ------------ 第二百七十四章 别无奢求 何长缨之所以痛快的回津门,就是想说服李鸿章把旅顺,大连,金州三地的军力集中起来,在金大一线,建立防御体系。 因为日军联合舰队在大东沟海战中也是损失惨重,他们绝对不会傻比蹭蹭的用舰队从海路攻击大连湾和旅顺港。 只要在两地留下四到五营的新军蛋子作为预警兵力,和北洋水师合守两地海岸,就绰绰有余。 那么在10月底的日军辽南登陆中,大清就可以集中连顺的700余制兵,徐邦道的2500余拱卫军,赵怀业的3000余怀字军,姜桂题的2000余桂字军,程允和的2000和字军,卫汝成的3000余成字军,黄仕林和张光前的4000余毅军6营精锐2营新募。 再加上自己的3000余援朝军。 那么在金大线,大清就集中了超过20000的军力。 虽然对上日军第二军25000人的精锐兵力,这仗依然很难打,而且不出意外的话,最终还是会节节败退到旅顺。 然而只要清军不是一触即溃,即使是有张有弛的节节败退。 军队也能源源不断的从国内就近快速的补充各种损耗,用时间和空间,来一点点的消耗日军的弹药粮草。 在冬天的时候,旅顺港是辽东海岸唯一的一个不冻港,日军在占领旅顺之前,他们的大宗物资补充就只有走朝鲜,假如不能在战斗中以战养战,日军第二军在辽南的处境将会是极其困难。 如果李鸿章接受了何长缨的谋划,那么即使到日军一路蹒跚的打到旅顺的时候,经过数次战斗的清军新兵,多少也会成长一些。 那么依靠着险地炮群军舰,诸军未尝不能守住旅顺港,甚至还可以进行一些局部的反击。 把日军第二军牢牢的焊死在辽南! 那么日军在何长缨的时空里,在占据旅顺之后,调第二军进攻鲁东半岛,威海卫军港,也成了一场黄粱美梦的泡影。 至于鸭绿江沿岸防御线,何长缨根本就没有死守的打算。 正如他在总督衙门推演的那样,在何长缨的那个时空里,94年的整个寒冬,北线日军第一军的3万余军力,都在辽东的白山黑水间和清军来回拉锯,苦苦对敲。 相互间在冰天雪地里,又冷又饿的打得苦不堪言。 战事一直打了5个多月,直到95年春天的3月7号,日军第一军才勉强占据营口。 等于在5个月的时间里,日军第一军总共前行了400里,平均一天不到3里路。 距离津京,至少还有1200里的漫长距离。 而营口前面还有锦州,山海关,等各要隘天险。 所以日军假如想走这条路打到津京,简直就是找死。 何长缨真正担心的还是大连湾旅顺港一线,只要能保证旅顺港不失,这场清日战争,日军将会打的极为痛苦。 到最后十九都会不得不接受西洋列国的调停,随便要点好处,匆匆缩回朝鲜。 也根本不可能得到大清天量的战争赔款红利,来支撑他在未来打败沙俄,侵吞东北,最后发动全面的对华战争。 我现在是打不赢你,但我可以活活的拖死你! 这就是何长缨在此次清日战争中的,所要达到的目的。 等到日军全军退回朝鲜之后,那么何长缨就可以着手进行他的第二步棋。 以朝鲜两千里江山为棋盘,在上面好好的陪东洋来一局纹枰论道。 直到把东洋的经济拖进无底的深渊,慢慢放干它最后一滴血。 现在李鸿章既然铁心选择了诸部练军各分防区,互不统属的层层设防,这种被动傻缺的开局模式。 那么何长缨想要旅顺惨剧不再重演,只能加速扩军的步伐。 他还没有那么的高尚,‘死贫道,而不死道友’。 何长缨只是想拥有更多的力量,在旅顺崩陷之前,能多坚持一会儿,让百姓们逃离那个魔窟而已。 至于未来,既然自己身份低微,没有话语权,那么就继续在战争中积累援朝军的力量。 期待着一天,由量变而引发质变。 海啸天崩! 在援朝军营,何长缨和陈世杰,熊凯玉三人,经过一下午的紧急磋商之后,在夜色将起的时候,何长缨坐上了总督府迎接的马车,在四个援朝军骑兵的护卫下,前往醉春风酒楼。 在微暗的夜色里,四名身穿黄褐色卡其布仿西式军服,大檐帽,锃亮的进口毛瑟快枪,引得周围的百姓们连连观望。 在他们看来,这种不伦不类的新军服,远没有大清练兵大红袍子看着喜庆,不过却多了几分萧杀的冷气。 让人不敢轻易久视,更不敢轻辱。 “从招兵处门前过一趟。” 何长缨轻声对赶车的总督府的车夫说道。 “好咧,大人。” 自从昨晚何长缨在总督衙门的内宅歇息,早上还吃了一顿家宴,虽然总督府的下人们谁都没敢明说,可是大家在里面相互间,哪个没几个死党?这事儿早就传得人尽皆知。 现在所有人都把何长缨看作中堂大人的二女婿,哪个敢有一丝的怠慢,无不是言听计从。 这次负责护卫何长缨的4名援朝军军人,都是之前从朝鲜回来的老兵。 听到何长缨这么说,负责带队的原侦察排一班班长宋飞,给旁边的一个战友使了一个眼色,哪个军人立即醒悟的驱马快奔而去。 不久马车行到招兵处的门口,门外站满了征兵处的士兵。 而在中间站着的正是薛迎春,奥黛丽,沈兆合三个春兰秋菊,各具优美的女人。 “大人,到了。” 看到门外的情形,那个马车夫,就准备停车。 “不要停,直接去醉春风。” 何长缨掀开布帘,眼睛深深的望着如花娇艳的薛迎春,一个多月未见,薛迎春憔悴了许多,眼睛大的分明。 而薛迎春也直直的望着何长缨,小嘴欲张,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何长缨咧嘴朝着薛迎春阳光一笑,又对着两旁站着的士兵摇手示意,然后就放下布帘,靠在靠垫上面,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在马车里,何长缨轻轻的自语:“只是,苦了你了。” “这个何长缨,就是一个混蛋,心这么狠,停下马车说个话,能用几分钟?” 看到马车不带停顿的,直接扬长而去,奥黛丽不禁气得哇哇大叫:“就是狠心不和你说话,也得跟我说说我哥的情况吧?真是气死我啦!” 在后面怯怯的躲着的小莲,还有戚友伟的婆姨,也都是一脸的迷惑,不知道为什么何大人不能下车说几句话再走。 就是时间再紧迫,几句话能用多大的功夫呢? “奥黛丽,我知道他平安,这就可以了;走,咱们继续做饭去。” 薛迎春眨巴了一下眼睛,尽量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 我是你结拜兄弟的妻子,是你的嫂子。 你现在是一个大人物,一个国家的英雄,人人都对你竖起大拇指,佩服不已。 我绝对不能连累你。 只要能见你一眼,知道你平平安安,我就心满意足,我就别无奢求! ------------ 第二百七十五章 君子温润如玉 “过家门而不入。” 旁边穿着素青色的一裹圆的沈兆合,眼睛里闪出一丝雪亮的神采。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的见到何长缨的样子,长得似乎很普通,然而却很阳光,眉目间带着正直的英气,很耐看。 “君子温润如玉;这是一个真正的男人,有血有肉,有担当,也有柔情的男子汉!” 虽然刚才何长缨一眼都没看沈兆合,然而这却让她更加的敬佩。 论姿色,沈兆合自信并不比娇俏的薛迎春逊色半分,可见这个何将军是一位真正的君子,不是好色之人。 望着何长缨的马车渐渐远去,招兵处外面站着的援朝军士兵和将入营的新兵们,由之前的激动,变成了些微迷惑,随即都转成为滔滔的敬仰。 过家门而不入,这不是禹帝当年的所为么? 只不过禹帝是治水,何长缨是杀倭。 然而都是为国为民,异路而同归。 如此长官,果非常人! “今日长缨在手,何时手缚长龙!” 一名来自南洋的华裔新军陈向北,忍不住举手握拳,高吼起来。 “今日长缨在手,何时手缚长龙!” 顿时,所有的援朝军士兵们,都纷纷握拳举手,大声高吼。 如痴如醉。 如疯如狂! “假如能在这个时空里做出一番事情,不知道多年以后,人们会怎么评价今天的事情?” 何长缨坐在马车上面,听着后方渐渐远离的大吼,不禁带着一丝轻嘲自语:“表面的赞扬,私下却会说我作秀,拿亲人恶心的作秀吧。” 刚才在马车上面,何长缨似乎突然体会到了当年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的复杂心情。 不是不能进,不是没时间,而是―― “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啊!” 何长缨有长叹一口气,微闭着双眼,开始全力准备晚上的饭局。 现在援朝军新兵营只有五百条北洋军械局制造的快利枪,陈世杰找了张士珩,盛怀宣数次,里里外外才弄了二十万发子弹。 这二十万发子弹,在‘噼噼啪啪’的消耗中,已经打完了十四万发,余下的大约勉强够五天的消耗。 营地里仅有的二三十条毛瑟枪,还是从朝鲜带回来的。 在紫竹林医治的48名援朝军士兵,已经有11人离开医院来到了军营和招兵处帮忙,虽然伤势没有好透,不过一些简单的事情还可以帮着处理。 虽然何长缨已经准备这次把第一期的新军带走,可是五百条枪对于已经超过一千二百人的二三期新军,显然远远不够。 这次何长缨的目的,就是尽可能多的压榨张士珩,搞到新军训练营紧缺的枪支和子弹。 不过何长缨也有了一些心里准备,知道估计也弄不了多少,只能先维持着使。 战争起始,大清各地的大员都是咋咋呼呼的陈条,奏章不断,一个个慷慨激昂的指点江山。 告诉李鸿章,仗应该怎么打,就能只手灭东洋。 然而除了两广李翰章运来的两千条毛瑟枪,其余这些爱国忧国的封疆大吏们,却都是敝帚自珍,一毛不拔。 北洋购买的西洋军火,此时都在途中,显然远水解不了近渴。 而现在津京,辽东,鲁东半岛,都在拼命的招兵。 鲁东新任巡抚李秉衡,正在着手把鲁东47营12000余兵力,扩编成满编的60营30000余人。 这10条步枪和上百万发子弹的缺口,全部都压在了北洋军械局的身上。 不久马车来到醉春风酒楼外面,何长缨走下马车,才发现门外停满了车辆。 总督府衙标识的,海关道标识的,北洋水师标识的―― “大人,李大人在三楼牡丹苑,众大人们都等着您。” 李经方的亲兵头子程冠德,连忙满脸堆笑的过来迎接。 何长缨看到这小子现在已经是五品守备的水晶顶子,笑着说道:“不错呀,升官了。” “全仗大人打得大胜仗,让小的们也蹭了光彩。” 程冠德这句话,倒是真心话,不是洞仙岭大捷的献俘,他和洪家定怎么可能水涨船高的升官发财。 何长缨走进酒楼,热闹的一楼大厅顿时寂静下来,各位大人们的亲兵手下都望着何长缨,一脸的佩服。 这位爷,就是北洋近年来除35岁的袁世凯之外,最拔尖儿的人物。 能写书,能打仗,能揍洋人,也能放下身段和一个街头混子对打,一棍子砸断了那个混星子的大腿。 一句话,就两个字:牛比! 何长缨走上三楼,依然是第一次那个牡丹苑,不过这次里面没有风尘女子作陪,却坐了一屋子的大老爷们。 李经方,张士珩,张佩纶,盛怀宣,唐绍仪,这几个都是脸熟的。 而袁世凯,罗丰禄,伍廷芳,郑观应,何长缨则是第一次见面。 可以说在这间房间里,北洋系此时在津门的中青代的中坚人物,齐聚一堂。 “何参将!” 看到何长缨推门走进来,一屋子的文臣武将们,纷纷面带笑容的站了起来。 “卧槽!” 何长缨心中惊骂一声,之前想好的逼迫张士珩就范的法子,看来是一个都用不上了。 当天夜晚凌晨时分,醉醺醺的回到新军营的何长缨,意外的看到王士珍和一身渔民装的黎元洪,都在候着自己。 “不是给你放了假么?” 何长缨端起一杯热茶醒酒:“你一个星期后跟着第二期的新军,就可以了。” “大――,团长,我在津门举目无亲,只想跟您去鸭绿江。” 王士珍笔直的站立着表态。 “你呢?” 何长缨看着不安的站起来的黎元洪,搞不清这哥们儿不回大沽船坞,跑这么来干什么。 “大人,我――,我也想加入援朝军。” 黎元洪一脸忐忑的望着何长缨。 今天早上黎元洪在大沽船坞外面的早点铺子吃饭,准备吃饱了再进去,就听早点铺子里骂的沸沸扬扬。 什么方伯谦被砍头了,济远和广甲号的水兵都被下了大狱,这帮贪生怕死的孙子,铁定都是秋后问斩。 吓的黎元洪赶紧逃到了北塘郊外,寻机敲晕了一个路过的百姓,扒了褂子换上,左右寻思之下,就跑到了新军营来投靠。 在黎元洪看来,回海军下大狱,或者逃跑从此隐姓埋名,都不是他想要的选择。 而何长缨现在在北洋如日中天,只要他愿意保自己,那么不但能化险为夷,说不定以后就否极泰来前途无量。 “你想加入援朝军?” 何长缨的脑子猛地一醒,又惊又喜的想着,什么时候自己居然已经是这么牛比。 ‘虎躯一震’,连未来的黎大总统,都被自己的魅力所折倒,要来投靠了? “请大人收留!” 看到何长缨的脸色,黎元洪心里一喜,知道有门,立刻‘推金山倒玉柱’的,纳头就拜’。 “快快请起,咱们援朝军不行这个。” 何长缨两手发飘的把黎元洪搀扶起来,真想放声大笑。 真TM的太爽了! ------------ 第二百七十六章 我的祖国 对于在何长缨的那个时空里,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个两任大总统和三任副总统的黎元洪,何长缨多少还是有一些了解的。 这哥们概括来说,就是一个有能力,怀着理想主义,手段温和的老实人。 为人廉洁,待人温和,没有太大的野心,也想为国为民做一点事实儿,不过总被各路野心家来回利用,当了半辈子的傀儡。 从某些方面来讲,黎元洪和比他大三岁的王士珍有些相像,不过王士珍为人重情义,思想传统守旧。 而黎元洪思想新派,没有什么忠诚观念,更倾向于共和。 何长缨笑着说道:“你先进我们的军法部吧,做个中尉军法长。” 林云瑜身上的担子太多,而且黎元洪性子随和一些,把他作为林云瑜的助手观察一段时间,何长缨觉得还是可以的。 “谢大人!” 黎元洪虽然搞不懂什么叫‘军法部’‘中尉军法长’,不过只是听着就觉得特牛比,不禁大喜,连忙半膝跪谢恩。 “敬礼,都说了咱们援朝军不兴这个。” 何长缨高兴的笑了起来,有种李世民的‘天下英雄尽入我彀中’小得意。 第二天凌晨四点左右,等到援朝军的各种过冬物资装船完毕,何长缨随即率领着援朝军新军营第一期的400余士兵,列队出营门到海河口悄悄登船,启程大连湾。 北洋军械局理应配给的400条快利枪和15万发子弹,何长缨叮嘱陈世杰天一亮就到北洋局去领取,不要去晚了被别的练军‘截胡’。 这样,新军营就有了近千支步枪,20万发子弹,足够近20天的训练消耗。 至于20天以后怎么办,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其实那一千余条在洞仙岭缴获的日军村田式步枪,何长缨觉得也可以给新兵训练用。 结果今天早上在总督衙门,何长缨一开口,就被李鸿章毫不犹豫的堵了回去。 用李鸿章的话说,那些东西都陈列在总理衙门,当做朝廷和北洋的光彩,给来访的天下各国的使者们看的。 包括一户兵卫那些日军俘虏,都好吃好喝顿顿有肉的养得白白胖胖,关在示范监狱里,给洋人们参观咱大清的仁义。 听着何长缨就想骂娘。 人家捉了俘虏,都当苦力往死里用,这个大清倒好,却拿俘虏当亲爹拱起来了。 要知道大清朝百姓,有多少饿殍,多少人卖儿卖女的挣扎求生! 麻痹,混蛋! 因为要运送这400余士兵,前面有高升号的例子,那艘美国商船也不敢打安全的包票。 所以商船在出渤海湾之后,只能紧贴着海岸线北行,经过旅顺口去大连湾登陆。 然后援朝军走陆路,奔赴鸭绿江防线。 10月5号中午,援朝军新军抵达大连湾,在和尚岛登陆,经过短时的修整之后,随即重新出发,沿着崇山峻岭,一路北进。 而那艘美国商船,则是继续沿着海岸前行,冒着随时都有可能被日军巡海军舰发现的危险,朝着鸭绿江口驶去。 商船里面除了援朝军的物资,还有运送给北洋各军的近5000套过冬衣物。 在9月17号的那场大东沟海战之前,招商局的那五艘商船,卸下了大量的军用物资,里面就有近一万套冬服。 不过分发下去,不算援朝军,里面还有着近五千套的缺口,马玉昆,聂士成等将领,一天一个电报的催促。 把盛怀宣和刚刚上任代替周馥的袁世凯,可急的够呛。 虽然用商船直接运送过去,这么做十分的冒险,可是不这样,何长缨和袁世凯也实在想不出能用什么办法,把这0余套军服军帽军靴棉被尽快的送过去。 此时辽东的夜已经很冷了,在大山里面,气温将将逼近零度,假如没有基本的御寒衣物,很容易就会照成大量的非战斗减员。 本来大清兵力就不足,再这么一折腾,这仗还怎么打? 当天夜晚,新军宿营在辽东的山岭之中,战士们围着火堆看书,说笑,唱歌,人人都焕发着无穷的斗志和憧憬。 “唉――” 坐在火堆旁的何长缨的中尉副官王士珍,突然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怎么?” 何长缨正叼着一支‘品海’牌卷烟想着事情,听到王士珍的叹息,不由抬头好奇的询问。 “报告,大――团长,我,我就是想那么倭寇太可恨了,这么多的好男儿――” 下面的话,王士珍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说真话怕何长缨怪他动摇军心,可他又不愿意对何长缨说假话。 “你是想说这么多的大好男儿,不知道有几人能回,几人会埋骨青山?” 何长缨的声音比较大,周边顿时静了下来,所有的援朝军战士都侧耳倾听起来。 “我们中华民族,历来都是一个爱好和平的民族,我们从不愿意,也不会主动的挑起战争;然而当豺狼来残杀我们的家人,掠夺我们的土地,我们迎接它们的只有刺刀和猎枪;” “我们援朝军是中华民族的守护者,抵御外辱,这是我们的职责,更是我们神圣光荣的使命;虽死无怨!” “虽死无怨!” 所有的援朝军士兵们都激动的呐喊起来。 “团长,教一首新歌吧?” 一个援朝军士兵渴望的望着何长缨。 何长缨想了想,痛快的说道:“好。” “团长要教新歌了,团长要教新歌了!” 顿时,援朝军士兵们一片骚动,纷纷围了过来。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 随着何长缨第一句唱完,所有的援朝军战士们都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歌,怎么不激昂啊? “我家就在岸上住,听惯了艄公的号子,看惯了船上的白帆。 这是美丽的祖国,是我生长的地方, 在这片辽阔的土地上,到处都有明媚的风光。” 这时候,听出来味儿的一部分援朝军战士,已经开始小声的跟着低唱。 “姑娘好像花儿一样,小伙儿心胸多宽广。 为了开辟新天地,唤醒了沉睡的高山,让那河流改变了模样。” 唱到这个时候,何长缨的声音猛然激昂起来,一股豪迈的澎湃力量在众人心中涌荡,直冲脑际,冲得大脑皮子都发麻起来。 “这是英雄的祖国,是我生长的地方。 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到处都有青春的力量――” 当这首《我的祖国》,通过何长缨的嘴,提前54年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时候,在大连湾隔海正东里处,日军第一军的本队将将到达顺安驿,开始扎营。 ------------ 第二百七十七章 合兵 十天前在义州大道上的那次设伏,虽然遗憾的没有给予这支大清游击队重创,不过山县有朋他们总算是弄明白了这支军队的底细。 居然又是那支该死的援朝军! 从9月27号开始,第九旅团的大岛义昌部,联合着新招募的朝鲜治安军,开始对见龙水库,顺安驿,肃州,平壤周边,合并江,普通江两岸,进行交叉扫荡。 然而这支狡猾的游击队,早已跳出了平壤城和义州大道的周边区域,逃得无影无踪。 在这个时空里面,日军第一军的对清作战部署,因为援朝军在洞仙岭,顺安驿,栽松院的三场外科手术式的局部歼灭战,还有这支小小的游击队的出现,开始有了一些微妙的改变。 由原先计划的第一军全师涌向鸭绿江,攻进辽东。 变成了第九旅团的2000余残部,驻留北朝鲜义州大道上各城池要隘,肃清援朝军游击队,确保后勤线路的安全。 第一军余下近27000兵力,北进鸭绿江,进行清日战争。 先不提未来莫测的战争走向,在北朝鲜何长缨只用了一个百人的连队,就成功的拖住了日军2000余军力,这本身就是一个战术的胜利。 而且,这只是第一步! “援朝军在撤退途中,对沿路的桥梁,栈道通通进行了彻底的破坏,立见将军的第十旅团一路修复,预计在10月20号前才能抵达义州;大迫尚敏少将的第五旅团,今夜抵达肃州宿营,然而肃州城内已经成为一座空城。” 征清第一军的参谋长小川又次少将,拿着一根竹棍站在地图前面:“义州大道周边的朝鲜青壮看到帝国军队,就往山里面躲藏,而且沿途抓到的民夫也总是乘机大量逃跑;这帮可恶的劣等愚民知道帝国需要大量的骡马牛,就把牲口藏进山里面,使得军队的大炮辎重粮草运送不走。” “杀!” 山县有朋大将冷冷的说道:“从即日起,但凡有民夫逃跑,抓住一缕按逃兵论处,就地格杀!” 屋子里的空气猛然一滞,满屋的将佐们互相交流着目光,却没有一个人说出反对的意见。 “司令,这很容易会引起朝鲜人的抵制情绪,不利于帝国在未来对朝鲜的长久谋划。” 在第一军副参谋长田村怡与造中佐看来,身为一个参谋,阻止司令官阁下不恰当的命令,这是他们应该担负的责任。 看到参谋长小川又次少将默不作声,田村怡与造忍不住站起来提出反对意见。 “八嘎!身为一个参谋,你的脑子呢?” 看到一个小小的中佐,竟敢对他的权威进行挑战,山县有朋顿时就怒了:“这场征清之战,它的成败取决于打垮大清,让大清彻底的臣服帝国;朝鲜就是一块帝国和大清嘴里的肥肉,肥肉就是用来吃的,如果他们没有这点觉悟不服命令,我就是下令屠杀完所有的朝鲜人,他们又能奈我何?” 山县有朋的话,听得一屋子的日军将佐们纷纷两眼冒光。 臣服中国,这是千百年来,帝国一代代孜孜以求的梦想;只是想想,就能让人热血澎湃的如痴如狂。 “现在第一军所要做的就是,迅速的到达义州,占领它;然后攻击鸭绿江沿岸,把辽东所有的清军主力全部吸引过来,为第二军辽南登陆,最终占领旅顺港,创造战机。” 山县有朋目光灼灼的望着众将佐大声说道:“一旦旅顺陷落,则整个渤海就朝着帝国敞开了她的胸膛,那么帝国将从东北,鲁东,津门,山海关,各处发动猛烈攻击,彻底打垮大清!” 顺安驿正东四十里,平城东十里,大同江畔。 平城和顺安驿之间,被一大片连绵的群山险岭所阻隔,之间只有崎岖陡峭的逶迤小路相连通。 而日军急于以朝鲜为跳板,去进攻大清,所以在整个北朝鲜的大片地带,除了义州大道周边的城镇被日军驻军把控,其余各处则是被日军完全无视,放任自流。 这些地方的官府机构和寻常百姓,依然处在平安道监司闵丙奭的管控之下,对平城三十里以西义州大道的日军没有任何的概念。 此时援朝军特种连和毅军黄明河哨的士兵,就在平城东十里的大同江畔驻营。 因为队伍里面有几个朝鲜士兵随军,所以援朝军和平城的交流十分的融洽。 不但当地的朝鲜官吏有求必应,就是附近的百姓见到援朝军也都是人人抱着一张笑脸,士兵们掏银子买东西,每次老百姓都尽量给多的往援朝军战士怀里送。 “据从平壤那边过来的商贩说,大队的日军今早离开平壤北上,那么要不了多久,整个鸭绿江边都是日军的防线和战火,此时回去等于是自投罗网。” 王冠集眯缝着眼睛,对黄明河笑着说道:“现在朝鲜反而成了日军的军力真空,这里他们根本不可能驻留大量的军力,除了平壤,肃州,安州这些城池,其余到处都是咱们的容身之地;我们特种连是打算扎根在朝鲜了,等到辽东的战事平息下来再回国,明河你要想清楚。” “我还有得选么?” 黄明河一脸的苦笑:“合兵就合兵吧,不过将来回国得看大人们怎么安排。” “那是,那是。” 方大海一听黄明河同意合兵,顿时高兴的大笑起来。 别的先不说,只那个陈二牛,就值得特种连费这么大的心思图谋。 至于以后—— 团长连奉军,毅军,仁字军的上千人马都敢吞并,更何况黄明河这四十来人。 再说按着大清的传统,吞进肚子的东西,可从来都没有再吐出来的道理。 “好,欢迎黄副连长加入咱们援朝军。” 何长缨在方大海南下的时候,就给了他很多从权的权利,为了拉拢黄明河,方大海立刻就给了他一个副连长的官衔。 “下一步怎么弄?” 搞定了这件事,陈志辉也十分的高兴,询问方大海下一步的行动。 “咱们上次就是因为我的错误,忘了临行时团长的叮嘱,‘神出鬼没,游走不定,出其不意,切忌恋战,打了就跑。’” 方大海检讨道:“咱们就不应该冒险去攻击日军的大股部队,更不该恋战,假如不是曹力行,咱们特种连可能已经都全军覆灭了!” 王冠集一脸沉重的说道:“特种连被前一段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变得自大起来;团长总说‘敌人不会比我们更加愚蠢!’咱们却把这给条给忘得无影无踪。” “下一时期,特种连可以尝试着分兵,化整为零,分分合合的袭击日军的小股落单部队;并且吸收有热血的朝鲜青年,把整个北朝鲜慢慢的搅起来,让日军一粒米一颗子弹都送不过去。” 在你一言我一语中,特种连未来的前景渐渐明朗起来,听得黄明河内心澎湃,心里好奇的想着,这个何团长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居然让下面的兄弟们如此的服气卖命? ------------ 第二百七十八章 凤凰城 在辽东的沿海群山之中,援朝军400余新军一路翻山越岭的跋涉着,虽然每个人都很累,然而大家都充满了昂扬的斗志。 这批400余人的新军里面,只是秀才就有53人,余下大半都能读书认字,而且家境大多都是小康以上。 他们之所以参加援朝军,几乎都跟那本《呐喊》有着很深的关系,立志要为国为民,同何长缨一起,打破这个沉闷窒息的‘铁屋子’。 而剩下的百十来人,个个都是健壮本分的汉子,之所以参军十九都是冲着援朝军丰厚的饷银,和对未来许下的五十亩永不纳赋的田地的‘诱人的馅饼’。 自从加入了援朝军,虽然只有短短半个多月的时间,可是丰厚的待遇,一流的伙食。 军队里面紧张而团结的集体主义精神,嘹亮的军歌,还有《呐喊》这本书里面讲述的深刻而让人警醒深思奋发激昂的道理。 这些新奇的,他们从来没有听过,见过,想过的一切,已经牢牢的吸引住了新军每一个人的心神。 在不知不觉间,众人都开始慢慢的融入了援朝军这个大集体。 这次返回辽东,何长缨把宋飞这四名侦察排的士兵也全部带了回去,让他们一路沿途画地图做测量,期间还专程多绕了三十里山路,从花园口海滩经过。 在这个时空里,何长缨虽然不敢绝对的保证,可是让他下赌注,他还是有八成的把握押注,日军第二军会从花园口登陆。 就这样,部队一路急行军,终于在10月9号的下午抵达凤凰城,只比宋庆晚了一天。 凤凰城位于鸭绿江边的大清重镇九连城西北方向百里处,鸭绿江的支流草河和二道河在城东南交汇。 城池东,南,西三面临河,北部则是连绵不绝的山岭。 而且整个凤凰城都被辽东的群山峻岭层层叠嶂的环抱起来,向南只有一条逶迤的山间小路绕过凤凰山脚,延伸向百里之外的九连城。 只要把死了凤凰山这个门户,南来的军力,任他是千军万马,也决然进入不了凤凰城。 援朝军的大队人马刚刚走到二道河的西桥头,和对面正在扯蛋的一群清军,顿时都被援朝军那一身黄褐色的卡其布西式军服,弄傻了眼。 西式军服! 东方面孔! 除了军装的颜色不对,其余从哪点来看,都像是传说中的倭夷军队。 “难道是倭夷打过来了!” 几个清军惨白着脸孔相互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出了对方眼睛里面的恐惧,一个个顿时都骇破了胆子。 “倭夷来了,倭夷来了!” 这几个清军猛然大喊起来,一个个生恨爹娘少生两条腿似的,拔腿就朝着凤凰城。 这凄厉的嘶喊,在寂静的黄昏显得尤为刺耳,远处守在城门口的清军伸长脖子望了一眼二道河西岸,也都随即变色的嘶喊着,一边手忙脚乱的关城门。 随即,整个凤凰城里面都动荡起来,甚至在里面响起了零星的枪声。 站在河西岸的援朝军上上下下都看傻了,别的先不提,这个乌龙闹得也太夸张了吧? “惊弓之鸟,兔子胆儿!” 宋飞双手抱在胸前,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讥笑。 “先不说他们是什么胆儿;这凤凰城的清军,在城外沿途要隘,不说设立关卡,竟然连警戒哨都不放?” 何长缨站在二道河西岸,看着简易木桥对岸把守的那六七个清军,此时正慌乱的大喊着朝城内跑去,感觉真是很无语。 这哪里是兵? 简直就是一群拿着枪支的盲流,一群废物点心! “团长,虽然这帮家伙不光眼睛不好使,就是脑子也是一团浆糊,可现在日军都没打过来,附近的绺子还敢来这儿攻城?咱们这猛一出现,想想也确实够吓人!呵呵――” 黎元洪跟着何长缨几天,大体也算摸清了这个战功赫赫的‘和团长’的性子,所以心里有什么话也不像之前那样藏着掖着,直接说了出来。 “严谨的军纪,钢铁的意志,还有精准的枪法,这都不是一朝一夕,临时抱佛脚就能达到的;就在于平日的严!这种道理不需要我给你多说吧?” 何长缨认真而自信的说道:“一支强军和一支弱旅,他们很大的区别之处就在这里;就比如咱们援朝军和他们!” 听到何长缨自信中略带骄傲的话语,渡桥西岸的援朝军士兵们无不是一脸的激动,悄悄的挺起了胸膛。 我们骄傲,因为我们是援朝军! 这时候,在漫天的霞光里,凤凰城墙上面涌满了手持步枪的清兵,甚至有些家伙还是两人一组的扛着抬枪。 让何长缨感觉似乎时空又猛然倒退了几十年,回到了太平天国时,双方士兵拿着鸟枪,抬枪对射的年代。 在城墙的正中,一群大清的武官簇拥着一个身穿一品武将官袍的老头子,远眺着河对岸的援朝军。 “军门,不是倭夷。” 几天前从九连城赶过来,等候宋庆的张锡銮肯定的说道:“倭夷是黑色的军服,而且他们就是插了翅膀,现在也飞不到这里。” “那他们是谁,土匪?” 旁边的宋得胜说的自己都想笑。 打着红旗,穿着西式簇新军服的土匪,这不是说评书么! “他们有人过桥了,儿郎们都不要轻举妄动,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宋庆看到对岸两个士兵,手无寸铁的走上木桥,连忙下令部下不得轻举妄动,以免误伤起了干戈。 站在城头的宋庆,看到对方在河岸大约不过四五百人,心里面其实已经全然安心下来。 倭夷就是再蠢,也不会千里迢迢的跑过来四五百人,大摇大摆的攻城。 他只是还在迷糊着,这来的究竟是哪路神仙? ‘山上的绺子’,这只是一句笑话,即使只是远看,宋庆也知道这四五百套的军服价值不菲,没个三四千两银子,根本都拿不下来。 土匪就算是有银子,也不可能有这种张扬的魄力。 “宋军门,我们是援朝军,4号乘船从津门出发在大连湾登陆,今天刚刚抵达这里,请求入城。” 王士珍走到城墙下面,手心里全是汗水,他在心里还真怕城墙上的哪个傻比清军一慌张,就一枪把自己给放翻了。 “你是叶军门的勤务兵,我见过你!” 站在宋庆身边的宋得胜,看着城墙下边仰着大脸说话的王士珍,惊讶的问道:“你怎么跑到援朝军里面去了。” 说到这里,站在城墙上的北洋众将心里均是一松。 原来是自己人! 随即众人又都是心里猛然一暗。 叶志超,卫汝贵,宋庆,丁汝昌,这几人都是北洋系顶尖儿的一批梁杠子。 现在叶志超和卫汝贵的下场摆在那里,不免让众人都有着一种兔死狐悲的哀凉。 ------------ 第二百七十九章 这么难 “你身边是什么人,怎么低着脑袋不敢见人么?” 站在宋庆身边的张锡銮,警觉的望着站在叶志超身边,勾着脑袋不做声的那个士兵问道。 “卧槽!” 黎元洪无可奈何的抬起头,对着城墙上拱了一圈手,满脸苦笑的说道:“诸位哥哥们好啊,真是缘分啊,没料到这么远还能见面儿。” “卧槽,瞧瞧这是谁呀?黎元洪,黎老弟!” “黎元洪,黎老弟你怎么也跑援朝军里面去了?” “黎老弟,前儿大伙儿打牌喝酒,还说以后少了一个铁杆,都以为兄弟你喂海鱼了。” 城墙上顿时一片哗然,显然黎元洪和宋庆手下的毅军不是一般的熟。 当夜,奉天东边道道台宜麟,设宴款待宋庆,宋得胜,何长缨,张锡銮四人。 过来作陪的有凤凰厅同知章樾,凤凰城城守尉佑善两人。 席上就属四川提督宋庆的职位最高,年纪也最大,当仁不让的坐在首位。 这老头儿已经七十五岁有余,却依然老当益壮,大口吃肉大碗饮酒,说话如擂鼓,放屁如崩雷,声威煞是惊人。 余下张锡銮,宋得胜,宜麟,佑善,章樾五人,都是五十上下。 宜麟,张锡銮,章樾三人是文官,宜麟是正四品,凤凰厅后补道张锡銮是从四品,凤凰厅同知章樾是正五品。 宋得胜是武官正二品的总兵。 佑善是镶蓝旗的正三品,位同副都统。 而何长缨是刚刚经过两连跳,由一个从五品的协办守备,跳到正三品的参将。 可以说无论年纪还是资历,何长缨都应该是自觉的保持低调,所以上去就一屁股坐在末位。 何长缨这么一座,顿时就让席上作陪的章樾站不住了,一个劲的拉何长缨起来,而何长缨任凭章樾怎么拉,都腆着脸死活不起来。 于是众人都对何长缨这个比自己儿子还小的吊毛孩子的印象,顿时变得大好起来。 这小子懂事儿啊,不拿大,居功自傲! 一看就是个有前途的聪明人。 然而,就算何长缨再如何的低调,对比着清军诸军在牙山,中和,平壤,丰岛,大东沟这一系列海陆战争中的糟糕表现,何长缨的成绩也确实太耀眼了。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迄今为止,大清对日作战所有的胜仗,都是何长缨和他的援朝军打出来的。 假如没有这几场大捷撑脸子,大清朝还不知道会被洋人们埋汰奚落成什么样子了。 这一切不由得众人不瞩目。 刚刚酒过三巡,众人都开始借着微微的酒意,询问朝鲜的事宜。 何长缨寥寥数语谈了一下朝鲜的战局,就直接的下结论说道:“这仗别的防区先不提,只论咱们的辽东防区,我的观点就是想守住鸭绿江沿岸,把战火控制在朝鲜境内,根本就不可能。” “怎么说?” 宋庆听了何长缨的断语,作为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将,心肝还是不免的重重的一抖。 把战火控制在鸭绿江沿岸,这是可皇上的谕旨,可现在何长缨直接一口把他否定掉,怎能不让宋庆心惊。 今天下午,宋庆收到了李中堂转来的素有‘知兵’之称的台湾布政使唐景崧的电报。 ――现惟坚守凤凰城一带险要,掘地立营,凭山置炮。敌倘未攻,我惟坚伏不动,枪炮不及不发,切勿轻出交锋;能忍一二次,军心自定。备足军费,再图进取。 中堂在后面批注到‘颇有可采’‘斟酌’。 这说明中堂倾向于完全让出鸭绿江防线的无险地带,在辽东的群山险隘之中层层设防,阻击倭夷。 这种构想,则是完全和皇上的‘拒敌于外’相背驰,也是宋庆内心所不愿接受的。 既然接了这个‘帮办北洋军务’的职衔,宋庆当然希望能打出威风。 他现年已经七十四有余,不用考虑都能知道,这将是他一生中最后一次的戎马。 他可不想到最后,反而落了一个胆小鬼窝囊废的名头。 “现在明面上讲朝廷在辽东集结了近三万的兵力,可是真正可战精锐不过是军门的4000余毅军,盛军6000余人,奉军2500余人,芦榆防军2000余人,其余不是新兵就是一窝兵痞子,不足为道。” 何长缨让了一圈烟,继续说道:“尧山将军的4000镇边军也可一战,不过不属北洋调遣,只能独军把守;那么咱们只有15000人的可调军力,相比于日军的三万余人,只是在数量上就少了一倍。” 一旁的张锡銮笑着说道:“哈哈,何参将可没有把你的援朝军给算上,加上这次带过来的一营,总兵力也有小3000了吧?” “就算算上援朝军,也不过是10人;而且咱们是沿岸分兵防守,日军是全力进攻于一处,那么在局部战场,日军的军力完全可以是咱们兵力的数倍。” 说完了这些,何长缨不再吱声,让宋庆细想。 “这场仗不好打,――” 宋庆幽幽的说道:“可是皇上,朝廷,中堂,还有全国的百姓,都在望着咱们;鸭绿江沿岸一定要守,真的不济,咱们大不了再退到凤凰城继续守,这也不碍什么事儿。” “既然这样,我建议把凤凰城作为各军的军需库,枪弹粮草全部集中到这里,沿江各军只配备足量的军火和一周的军粮,进行持续供应。” 何长缨实在不愿意看到在鸭绿江防线溃退之后,大量的军火和粮食落入日军手里,成为以战养战的凭借。 沉声提出了这个折中方案。 “何参将还是太年轻了,哈哈;” 宋得胜笑着说道:“凤凰城到鸭绿江沿岸最近的九连城,都有百里路途,期间山路崎岖难行,一旦暴雪来临,别说运送辎重,就是人都寸步难行;难不成断了粮让兄弟们饿死,这个罪名谁担当的起?” 何长缨看着宋庆,希望他能表态。 “老夫只管用兵备战,这军火粮草都是周馥直接调拨配送;况且送进各军的军火,想让他们再吐出来,说是怕城池失守军火资敌,这话儿老夫可没脸去说。” 宋庆直接拒绝了何长缨的建议,然后笑着对何长缨说道:“对于怎么守江,朝廷的旨意还是各分防区,还请何参将率精兵助阵,如朝鲜洞仙岭那样,杀得倭夷胆颤心寒。” 何长缨有些失望的点头表态:“卑职尽随军门调遣。” 心里面却不禁叹息着,想点事儿,怎么就这么难? ------------ 第二百八十章 旅顺,旅顺 “好,何参将痛快!” 宋得胜虽然对何长缨这个毛头小子有些不以为然,想来他朝鲜几次‘大捷’,多半也都是瞎猫撞到死耗子的好运气。 可是人家毕竟是来给自家军门捧场的,好歹也有三千条快枪帮衬。 于是,宋得胜就举着杯子站起来,笑着说道:“老哥我敬你一杯。” “同饮,同饮。” 看到何长缨点头,宋庆不禁高兴的大笑起来。 对这场即将来临的清日战争,宋庆不怕倭夷兵有多么的多,多么强,就怕手下的一群将军各自为战,不听使唤。 这个何长缨年轻轻就已经是正三品的武将大员,实领着三千军马,又是举国皆知的人物,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 如果阳奉阴违的不听调遣,宋庆还真没办法来约束他。 昨晚宋庆和侄子宋得胜分析了辽东各将的情况,,在谈到援朝军顺安驿大捷的时间点的时候,两人突然震惊的发现,顺安驿大捷正是爆发在平壤战役的头一天。 也就是说,在日军将要围城平壤的时候,援朝军居然擅自的离开平壤,直接北撤! 这件事想来中堂他们也多少应该知道一些,不过因为朝廷需要这场大捷,所以对于何长缨这种极为恶劣的行径,就被上面有意无意的忽视掉了。 此时宋庆看到何长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应承下来,虽然以后会怎么样还为未可知,不过就现在来说,宋庆还是十分的满意。 “同饮,同饮!” 一桌子的文武官员都面带笑容的站了起来,举杯一饮而尽。 当天夜晚,援朝军新军在凤凰城宿营,依然是老惯例,在街上搭起行军帐篷,引得毅军,凤凰城的城防旗兵,还有一些城内旗人,纷纷一脸好奇的看热闹。 第二天清晨天色还没有亮起,在嘹亮的军号之中,援朝军随即全营开拨南进。 躺在床上的宋庆,听到外面的军号,惊讶的起床洗漱,等到他整理完毕走出官衙的时候,就得到了援朝军已经离开凤凰城的消息。 宋庆听了不禁微微动容。 在大清的这些武官里面,在宋庆的印象中还没有哪一个都司以上的将领,会对自己这么的刻苦严厉。 甚至那些营头的营官哨官,一年到头也罕有几次能和士兵们一起早起训练,只是委托哨长带队训练。 包括他宋庆也不行! “呵呵,年轻就是干劲足啊,果然名不虚传;说不定在以后,真的能给老夫带来一点惊喜!” 宋庆高兴的摸着满嘴的胡须,连声点头称赞。 站在他的立场,这支援朝军越强,那么对他和未来的辽东防线,就是越有利。 在寒凉的晨雾之中,援朝军一行跨过二道河,然后沿着草河右岸,朝着下游行军。 右侧的凤凰山红叶满山,山形高高耸立,虎踞河畔。 到达凤凰山脚,部队暂停行军,开始打水升火做早饭。 早饭之后,队伍继续启程,绕过凤凰山脚的盘山小路,经过何家堡子,然后远离草河折向西南,顺着西里沟绕到凤凰山南。 接着再朝着东南方向,沿着山间小路行军。 大约走了二十里路,又到了草河岸边,不过从这里开始一直到鸭绿江入江口,河流的名字变成叆河。 经过了整整两天的跋涉,何长缨一行终于在10月11号的半晚抵达叆河和鸭绿江的交汇处:九连城。 在暮色里,何长缨远望着已经完全换装一新的援朝军执勤士兵,这些天一直掉在半空的担心才算落到实处。 那艘美国商船,终于安全的把军资送过来了。 在何长缨重返鸭绿江防线的时候,日军立见尚文的第十旅团已经抵达宣州,距离义州不过一百二十余里。 而在山县有朋的血腥镇压之下,当那些日军故意的把砍下来的朝鲜逃夫的脑袋挂在战马上耀武扬威,则是彻底的吓傻了所有的朝鲜苦力。 于是这些朝鲜苦力们立刻都变得温顺无比,使命的拉车,再也没有一个人敢轻易的逃跑。 日军第一军本部的行军速度,随之猛然加快起来。 东洋,广岛大本营,芝红叶会馆。 在夜色之中,日军征清第二军的全体将军们齐聚一堂,正在为明日先行启程,奔赴朝鲜仁川港的长谷川第二混成旅团送行。 东洋陆军大臣大山岩大将,第一师团师团长山地元治中将,步兵第一旅团旅团长乃本希典少将,步兵第二旅团旅团长西宽二郎少将,混成第十二旅团旅团长长谷川好道少将,参谋长大寺安纯少将—— 厅内将星云集。 “诸军,山县大将率领着征清第一军,攻占了汉城,牙山,仁川,平壤,一路向北的把清军驱逐出朝鲜,完成了我帝国几千年来一直孜孜以求的梦想;为天皇陛下贺,为山县将军,征清第一军贺!” 东洋陆军大臣大山岩大将,高高的举起了手里的酒杯,然后一饮而尽。 “为天皇陛下贺!” 满厅的第二军将军们都举起了手里的酒杯,然后一口喝完满杯的清酒,声音里透着极大的喜悦,也包含着一丝的不服气。 “现在,第一军正在奔赴鸭绿江的途中,然后就是攻击,攻击,再攻击!” 大山岩扯着嗓子大吼着:“然而,这场功在千秋的征清大战,它的胜负成败的决定在哪里?在这里,在辽南,在旅顺,在你我诸军的身上!” “啪!” 大山岩狠狠的把手里的水晶杯砸向地面,那清脆的声音震得众将都是头皮发炸,随即热血涌上每一个人的头颅。 “啪!” “啪!” 会馆大厅里面的第二军将佐们纷纷把手里的水晶杯砸到地面,碎裂而决绝的声音不绝于耳。 “旅顺!” 日军步兵第一旅团旅团长乃本希典少将,高举着右手,紧握拳头,高声大吼。 “旅顺!旅顺!” 包括陆军大臣大山岩在内,所有的日军将佐们都是拼命的举手握拳大吼起来。 大清,辽南,旅顺军港。 定远,镇远,济远,靖远,来远—— 在静谧的夜色之中,这些大东沟海战残存的军舰,此时都静静的停泊在码头边,上面没有一丝亮光,也没有一声的动静。 所有的管带,帮带大副,管轮,以及下面的水手们,都到了岸上歇息。 海战打成这样,人人都忧愤的憋了一肚子的火气,不过上面已经悄悄明了旨意,不得无事再轻易出海浪战。 既然这样,这旅顺又是东亚第一要塞,可以说是固若金汤。 那么大伙儿何必傻兮兮的在船上受苦呢? 于是,整个码头都静谧的犹如万古的寒冬,只有这几艘军舰在微波之中轻轻的荡漾,船首轻轻的一点一点的,似乎在追忆那些永沉海底的同伴。 和那在那大海碧波深处,永远沉睡着的,不屈的英灵! ------------ 第二百八十一章 一个声音 在何长缨抵达九连城之后,第二天上午,宋庆也率领着五营毅军抵达。 而依克唐阿的先头马队随即也在当天下午进入九连城,报知宋庆,黑龙江靖边军十三营将在次日到达。 此时的九连城,已经成为一座偌大的军营。 有毅军分统马玉昆部5营2000余人,分统宋得胜部4营2000余人,宋庆亲兵队400余人。 盛军从朝鲜撤回来5000余人,加上后续从津京调来滞留在辽东的马队5营1哨1300余人,共计6300军力,由聂士成接统,孙显寅,吕本元会统。 在朝鲜的4000奉军,除了援朝军吃下的1000余人,撤回大清只剩下近2000兵力。 东北练兵大臣安定,又从奉天新募了新右营步队和新后营炮队余人,在九连城的奉军兵力,总计2余人。 而通过平壤战役的损耗,左宝贵系的重要将领损失殆尽,奉军分统聂桂林在前几天从小路溜回义州,成为了奉军唯一的高级将领。 这样,北洋系通过何长缨和聂桂林两人,就不显山显水的肢解吞并了奉军。 芦榆防军经过了成欢,平壤两场战役,只剩4营近2000军力,由聂士成统率。 仁字军5营2500余人,其中2000人都是前天刚从营口新招的农民,这两天江自康正督促着这些新兵学放枪。 吉林练军有步队5营马队1哨,合计2000人;加上齐字练军步队4营1000余人,马队1营500余人,两军合兵共计3500余人,由山海关副都统倭恒额统带。 还有刘盛休部的4000铭军,何长缨部的近3000援朝军。 这样,大清在鸭绿江右岸第一重镇九连城,就集中了近27000万的兵力。算上明日到达的依克唐阿部4000余人,兵力已经超过30000万有余。 何长缨和一群援朝军的将领站在九连城外的鸭绿江畔,望着对岸的石砌雄城义州城。 此时义州城里,不但所有的清军都撤离的干干净净,就连城内的百姓,很多也都跑到周边的乡下去避难。 而城里的朝鲜官员和一营朝鲜守军,也在两天前离开义州,去上游百里外的水丰镇集结。 这次平安道监司闵丙奭的随军,让历史已经有了很大的偏差。 在总督衙门的时候,何长缨和李鸿章简短讨论了之后,就立即给九连城吴威扬这里发了电报,直接抽调了骑兵营的张风景连,由副营长刘光彦率队连沿江北上,到蒲石河口南渡鸭绿江,和在太平湾等候的徐如,闵丙奭,闵泳骏汇合。 然后联军继续沿江而上,到上游五十里处的水丰镇驻扎,形成对鸭绿江下游的威压势态。 这样,援朝军在水丰一带就集结了毛超营的一连骑兵,林云瑜营的一队骑兵,一队炮兵,加上后勤部的一排士兵,闵泳骏的朝鲜军。 总计近500兵力,和鸭绿江对岸的长甸城隔江遥望。 而闵丙奭则是在这些天里,连续签发手令,要求平安道各郡官员守城兵衙役捕快,全部集结到水丰,朔州两城。 并且大量征收各郡府的物资,招募新兵,准备用援朝军提供的军火,组建三营的朝鲜抗倭军。 “团长,义州就这么一枪未发的放弃,实在太可惜了。” 骑兵营参谋段熊波望着对岸的义州城,可惜的砸吧着大嘴。 “你们可能还不明白中堂的心思,中堂现在还在幻想着万一日军占领了义州以后,说不定就会偃旗息鼓;” 何长缨脸上带着淡淡的表情,笑着说道:“现在都是秋末了,过来一场大风,指不定第二天整个辽东都是漫山白雪,这样中堂也好趁着冬天休兵,好好的跟东洋和谈。” “和谈,和谈,都打到家门口了,还想着和谈;” 步兵三营副营长李博虎张嘴就开骂道:“麻痹,谈他妹儿,依老——,我说,只管揍他孙子的!” 这话可有些犯忌讳了,众将都在心里暗爽,却没有一个人去接李博虎的话。 “你小子跟朝廷的主站派一样,都是一群无脑的愤青,整天只喊着打杀,却重来不掂量掂量自己和对手的差距;嗯,不过你又比他们强一点,他们只敢躲在狗窝里,满嘴放嘴炮,你是真的拿命来拼。” 何长缨前面的话,听得李博虎极不服气的大眼一瞪,‘愤青’是什么玩意他不知道,可是‘无脑’这两个字他可听得懂。 不过何长缨随即的转折,就立马让李博虎一脸的得意。 他本身就是一个简单直接的人,喜欢暴力,也从来不屑掩藏自己喜恶的辞色。 “在守不守义州这件事儿上,皇帝和中堂狠掰了一阵子腕子;朝廷主战派就是怕军队让出义州撤回国内,万一日军满足了,就停在鸭绿江边不打了,那么主战派一箭双雕的计谋岂不是落空了?结果逼急了中堂,放狠话要撂挑子,朝廷才捏着鼻子同意军队撤回辽东;” 何长缨冷笑着说道:“义州不是不能守,可义州总比不上平壤险要,结果怎么样,一天功夫就陷了平壤,为什么呢?还不是诸军一盘散沙,谁也不服谁,指着这些军队守义州,依然是大溃!。” “这事儿,朝廷里面不是没有明白人,中堂心里也明镜儿,为什么要划分防区,就是打算在辽东,用这十万大山里面的险山要隘,一路路的各部练军,一点点的拖服日军,让他们不得不同意和谈。” 何长缨冷笑着做出总结:“这场仗自打起,明镜儿的大人们就没打算能大胜;什么把日军赶下大海,那只是是皇上一厢情愿的幻想而已。” 在微寒的江风中,众将皆沉默,感觉有一种发自骨子里的寒意。 “团长这话,可是犯大忌啊!” 王士珍和黎元洪看到周围的援朝军军官们似乎都是毫无所觉,两人不禁心颤的偷偷的对视一眼,又连忙把目光错开。 黎元洪从王士珍的眼睛里,看到了隐隐凝重的担忧。 而王士珍则从黎元洪的眼睛里,看到了微微的兴奋和新奇。 “其实,说句诛心的话,我们应该感谢日军,正是他们用枪炮和杀戮,轻而易举的戳破了‘老大帝国’这个华丽空虚的气球花架子,才使得国民能够真正的警醒过来,使得这个国家还有奋勇直追的希望。” 何长缨笑着总结道:“所以咱们援朝军将来也要到长崎,京都,东京走一圈,帮东洋人戳破他们华而虚妄的帝国梦,告诉他们——” 何长缨的声音突然变得恶狠狠的说道:“凤凰嘴下的小虫子,就要永远有着被吃的觉悟,而不要整天幻想着不切实际的化蛹成蝶的黄粱梦;在东亚的这片天空下,注定只能存在着一个声音,那就是我们中华民族的声音!” ------------ 第二百八十二章 九连城,江畔 “团长,中华民族是哪个民族?” 郝天胜望着何长缨一脸的好奇。 吴威扬,林云瑜,沈兆翱三人都是脸色微微一变,怕何长缨说出不当的言论。 “民族有小民族和大民族之分,汉,满,蒙,回,苗,等这些民族,我们可以称之为小民族;而相对应的在全中国生活,传承中华文化的所有民族,我们可以给他一个总称,叫做中华民族。” 在鸭绿江畔浩荡的江风里,何长缨坦然的剽窃了未来时空梁启超的新观点,提前五年把中华民族这个概念提了出来。 而且一步到位的结合了以后杨度的思想,在‘同一地域’的基础上,又添加了‘文化传承’这个概念。 郝天胜听了直撇嘴,心想着团长你这话要是被满洲大爷们听到了,他们心里可就不高兴了,旗人会乐意跟咱们一个民族? 围在何长缨身边的援朝军众将们,也都是露出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心想着团长可真能忽悠。 当然,只是听听而已,也没什么干系。 在不远的河边拿着一根削尖的竹棍扎河鱼的鲁招妹,惊讶的扭头对何长缨嚷道: “团长,你是说旗人和咱们都是一个民族的么?他大爷的!那凭什么朝廷要收咱们老百姓的银子粮食,去养那些抽大烟的废物?他们既不是我爹,又不是我孙子,更不是我小舅子,凭什么老子要养那些王八羔子!” 众将齐齐变色,王士珍感觉自己的两腿发软,几乎站都快站不稳了。 这话要传出去,那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何长缨听了鲁招妹的嚷嚷,简直就是很无语,感觉跟这个粗线条的家伙都没法交流。 何长缨狠瞪了一眼鲁招妹说道:“赶紧到一边儿插你的鱼去,没事添什么乱!” 随着何长缨权力渐长,不知觉间身上的威严就愈重,弄得鲁招妹慢慢的对何长缨是又敬又惧。 看到何长缨瞪过来赶他滚蛋,鲁招妹立马就蔫蔫的提着竹竿朝下游走去。 可是鲁招妹明显还是很不服气,‘低声’对跟在他身边,拿着竹篓的小六子说道:“六子,你觉得你鲁哥说地有理不?” “鲁哥,你刚才的话要是说给外人听见,明年的今天我就得给你烧纸钱。” 小六子扭曲着脸说道:“团长说的多好的话儿,被你曲解成这样,也真是没谁了! 鲁招妹听了不爽的大眼一棱,嚷道:“都是咱援朝军兄弟,我大实话还不能说了?许的他们旗大爷不要脸的做得,我连说说实话都不能了!” 江岸寂静,听着两人渐行渐远,一个深深隐藏在每个人的心底最深处,那个大逆不道的念头,都在众人心里面翻腾着。 “凭什么?” 只是想想,就能让人满身起白毛汗,浑身连着骨头都发颤。 何长缨似乎毫无所觉,只是望着滚滚西去的江水,面带着神秘的笑容,默不作声。 江风呼呼—— 有些军官甚至在额角上,已经冒出了一片细密的冷汗。 “嗒嗒嗒——” 后面突然传来马蹄声,众人都是心里一松,似乎这声声马蹄踏碎了这凝滞如岩浆的空气,使得众人不再窒息。 “何参将,吴参将,我让儿郎们去你们营地请你们议事,说是到江边来了。” 宋庆老当益壮的骑在战马上面,哈哈大笑。 后面跟着聂士成,马玉昆,聂桂林,刘盛休,吕本元,孙显寅,宋得胜,江自康,马金叙等一群北洋将领。 “诸位大人有礼了。” 何长缨对着下马的众将领拱拱手。 “如何,何参将可曾算得倭夷会从哪里渡江?” 宋庆笑吟吟的走到何长缨的身边,看到何长缨嘴里叼着卷烟,就笑着说道:“给老夫也来一根尝尝。” 随即,何长缨手里的一盒‘品海’香烟就见了底。 “之前去平壤,援朝军在安东登陆,然后顺着江左徒步到义州城;从大东沟海口到义州城西,江面宽阔水深,而且两岸水草纵横,遍布积年淤泥朽木,日军根本无法架设浮桥,想要渡江,只有用渡船。” 何长缨一开口,宋庆等北洋老将都是连连点头,之前的商议军事,大伙儿也都是这么认为的。 何长缨偏头看向鸭绿江的上游。 只见在视线所及的范围内,从九连城开始,一直延伸到上游十五余里处的虎山山脚,从上游下来的鸭绿江陡然宽阔。 而且被几大块绵延十几里的江中高地,分隔成大小三道河流。 左江,中江,右江。 朝鲜那边的左江宽度不过五六十米,平均水深不到一米,军队可以直接涉水过江。 中江宽度大约一百五十米,水深三米以上,而且水流急迫,只能架桥或者渡船。 九连城这边的右江宽度不到百米,平均水深也只有一米,可以直接涉江。 看到何长缨的目光,江自康叹气的说道:“现在要是水季就好了,那么这滚滚大江,倭夷就是渡船都不好行驶。” 众将听着直咧嘴,这TM不是废话么? 何长缨笑着说道:“如果日军不想冒险用渡船逐批次运兵,那么只能在这一带搭建浮桥,强行渡江。” 听到何长缨的推论,宋庆点头说道:“何参将果然少年英雄,和我们这帮老家伙的看法不谋而合;不过现在就是拿不准倭夷会选择哪种方法渡江,还有就是在哪里渡江。” 何长缨的目光顺着九连城畔的叆河,望向对岸虎踞在叆河河口和鸭绿江边的虎山。 满山红叶,蔚为壮观。 在他的记忆里,日军就是选择虎山江畔登陆,然后居高临下的依着猛虎下山之势,一举荡平了鸭绿江右所有的城池。 然而,这个话何长缨没法说。 日军最终是否选择虎山登陆,只是在山县有朋到达义州之后,反复权衡后的决定。 援朝军这只蝴蝶扇动的翅膀,对日军第二军似乎还没有什么实际的影响,所以何长缨敢说有八成把握,日军第二军会在花园口登陆。 然而,援朝军却是早已深深的影响了日军第一军。 可以说不是援朝军的三场大捷,歼灭了日军第一军近1人的兵力,日军在整个朝鲜战争中的阵亡人数连450人都不到。 因为援朝军的异军突起,使得日军第一军在朝鲜战役中,阵亡俘虏了近2300余人,而整个清军大约也就是损失了3余人。 置换比大约为3比5。 而不是何长缨那个时空里的450对3000,置换比为可耻的3比20。 “何参将不会说倭夷会从虎山登陆吧?哈哈——” 奉军统领聂桂林似乎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放声猖狂的大笑起来。 旁边的众将也都是露出一丝‘绝不可能’的神情。 何长缨看着聂桂林快笑成一朵花的大脸,都懒得搭理这个被李鸿章安插进奉军,玩无间道的家伙。 ------------ 第二百八十三章 依克唐阿 “虎山位于叆河,安平河之间,虎视鸭绿江,山形陡峭易守难攻;九连城这段江面有二三十里,处处皆可架桥渡江,不知何参将为何就偏偏断定倭夷会从虎山渡江?” 聂桂林看到自己把何长缨驳得无话可说,心里暗呼畅快,却依然不依不饶的逮着何长缨,略带嘲讽的说道:“假如倭夷真的如此愚蠢,那么某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聂将军说的好!” 听到聂桂林的豪言,宋庆不禁大喜喝彩。 “呵呵,我只是朝上游看一眼而已,聂军门你想多了。” 何长缨知道聂桂林对自己在安州虎口夺食,截留下来一千多奉军不爽,可他聂桂林不也是趁着左宝贵阵亡,巧取豪夺么? 对于山县有朋为什么会在虎山渡江,何长缨其实也弄不明白,因为无论从哪点来看,选择虎山渡江,都是一个愚蠢的选择。 在何长缨看来,山县那个武夫的二货脑子简直就是缺一根弦,历来喜欢‘不走寻常路’。 要不然不久之后他也不会和广岛大本营死顶着干,置大本营要求第一军退守九连城,等待进行春季攻势的命令不理会,强令军队进攻海城。 弄得明治天皇,伊藤博文没法子,只好委婉的把他解职,召回国内。 至于为什么在日军选择在虎山渡江,却还成功了? 在何长缨看来,原因很简单。 对于大清这一群勾心斗角,各自为战,内战内行外在外行的家伙来说,你就是给他一条马奇诺防线来防守,也铁定是一群一触即溃的花架子摆设。 由这些清军防守,整个鸭绿江防线,那真是无处不是漏洞,到处皆可渡江。 “虎山上游呢?虽然上游两岸多悬崖峭壁,水流喘急,不能通舟筏,不过却有两处例外。” 刘盛休之前特地问过当地的渔民,开口说道:“一处是忙牛哨边的安平河口,可以直接涉水过江,不过过江之后,两岸全是峭壁很难通行,但是需要防止倭夷的小股兵力渡江骚扰;另一处是上游九十里处的长甸口,那里有渡船可以过江,并且没有任何部队把守,而且长甸口有一条驿道可以直达辽阳。” 刘盛休的话让宋庆一惊。 那个安平河口还算小事儿,可假如倭夷从上游长甸口渡江,自己还在这里严防死守的傻等,人家倭夷都快跑到辽阳了,那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明天依克唐阿率军来了,可得跟他好好的讨论一下划分防区,防守的问题。 何长缨听了微微点头,之前的徐如,包括前几天逆江而上的刘光彦,都送来了书信谈论安平河口和长甸口渡船,以及长甸有着直通辽阳的驿道的问题。 然而何长缨却依然判断日军第一军会在九连城一带渡江。 因为山县有朋现今的军事行动主要有两个目的,第一是歼灭鸭绿江沿岸的清军,然后向着营口,辽阳,奉天一带东北的内陆进军。 最终实现完全占领东北大清龙兴之地,然后再大军出山海关,进攻直隶。 另一个目的就是尽可能吸引整个东北各地的清军,让清军在辽南的防御完全的空虚下来,为第二军开辟第二战场创造条件。 为实现这两个目的,山县有朋最好的决断就是选择在鸭绿江沿岸和清军决战,彻底打垮这三万清军。 只要歼灭了这三万清军,然后第二军攻下大连旅顺,那么整个东北就等于已经是不攻而破,朝鲜东北则是完全成了东洋的囊中之物。 而假如日军选择从长甸渡江,则是完全有驳于这两个目的。 可以说这次宋庆违背了李鸿章的暗示,决定听从光绪的指令,选择死守鸭绿江沿线。 则是完全顺应了山县有朋的谋划。 第二天上午,依克唐阿率领4000靖边军抵达九连城。 这些天一直游离在北洋诸部之外的山海关副都统倭恒额,立即把依克唐阿请进了军营密谈。 消息传到宋庆那里,宋庆的脸色当时就变得难看起来。 虽然宋庆也看不上眼倭恒额统领的那3500人练军,然而这两路军马是朝廷明令给他宋庆调拨统领的。 倭恒额的这种做派,岂不是明着打他的脸子么? 当天中午,宋庆设宴依克唐阿,屋子里众将齐聚,提督总兵副将,满满的坐了四张桌子。 本来依着何长缨和吴威扬三品参将的顶子,是没有资格坐上桌子的,不过援朝军独成一军,在朝鲜又打得太耀眼,不由得众大佬们不重视。 “尧将军一路辛苦,兄弟我敬你一杯。” 宋庆笑吟吟的举起酒杯,似乎全然不知道依克唐阿和倭恒额密谋了一上午。 “都是为了皇上!” 依克唐阿对着西面拱拱手,说得大义凛然。 “正是,正是,都是为了皇上。” 宋庆站起来,高高举起手里的杯子说道:“来,众将军们,只要咱们能团结一心,拧成一股绳儿,定能荡平这东洋小儿,让他们灰飞烟灭!” “谨遵军门差遣!” 四个桌子上面,北洋系众将领,奉军统领聂桂林,都昂然的站了起来,大声的应合。 而靖边军,吉林练军,齐字练军的将军们,都是望着稳稳坐在椅子上面的依克唐阿。 宋庆脸上带着笑容,笑眯眯的等着依克唐阿。 屋内陡然一静,‘一山难容二虎’这个俗语,就猛然在众人的脑袋里泛起。 看到众人的目光都望向自己,依克唐阿的脸上闪出一丝阴骘。 ——宋庆这是在逼我表态啊,TM的下马威也来得太快了吧? 而且这老家伙的话里面,还没有一点的毛病,自己要是不喝这杯酒,传到皇上那里,岂不是说我尧山故意的为难宋庆,拖后腿! “哈哈,宋军门和众位将军如此豪情,想来皇上知晓,一定是非常赞赏的。” 依克唐阿哈哈大笑的举杯站了起来说道:“宋军门和众将军只管领军出征,这九连城在我们靖边军和倭都统的把守下,保证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满屋的笑容顿时凝固下来,人人都傻了眼。 就连宋庆都没有料到,这个尧山不但从容的接过了他的招式,而且随即反攻一拳,居然要和他争夺九连城。 “他依克唐阿坐镇九连城,那我宋庆到哪儿去蹲着呢?简直是欺人太甚!” 宋庆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 第二百八十四章 虎山夜宿 “尧将军,这九连城可是我奉命帮办北洋军务的署衙,咱们都窝在这儿,把两边放着放任不管,似乎可不太好?” 宋庆依然是一脸微笑,可话里面却直接点透了他毅军肯定是不会让出九连城。 “宋军门自有宋军门的道理,不过我是奉旨把守九连城,既然皇上让我这么守,那我可不敢抗旨不遵。” 依克唐阿一开口,也是直接把话给堵死。 双方既然把话已经说开至此,大家又都是有脸子的大人物,当然不能跟泼妇那样掀桌子摔碗的骂街。 宋庆和依克唐阿两人都是面带微笑,笑里藏刀的对视一眼,然后都哈哈大笑的举杯满饮。 下面就是在背后各凭各本事,看能不能把对方挤兑走了。 中午饭后,何长缨又缠着宋庆要了三十万发子弹,两百石精米,分发下去之后,援朝军各连排就开始在江边集训打靶,同时进行连排之间的模拟对抗演练。 侦察排和骑兵连则是继续在义州,永川,鸭绿江下游一带活动,警戒着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的日军。 而何长缨则是决定趁着日军还没有到达,就带着一群援朝军的军官渡过叆河,去九连城上游去实地勘察。 长甸他是不打算去了,不是路程远近的问题,而是根本没有必要,他的目的就是虎山江畔和安平河口。 当天下午,宋庆在宴请完毕之后,先是爽快的给何长缨批了物资,然后就匆匆来到电报房,给津门发电。 “初次觌面,筹商恐难见听。目今九连城、沙河兵集如云,而马队向不扎营,散出村庄,似太拥挤。一遇贼至,政令不一,亦颇棘手。似依将军移防北路为宜。纵兵力不逮,庆必亲督策应,义不容辞。恳请中堂电奏饬遵。” 这封电报随即就传到了李鸿章的手里。 李鸿章对于宋庆不听自己的暗示,反而一心遵着光绪的心意,拿着他北洋最精锐的几支部队,要在九连城跟日军死磕,心里一直都很不舒服。 不是说鸭绿江不守,而是让你象征性的守,干嘛要拿出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 就算是真的打退了倭夷,可我几十年的陆军家底子不也让你们给败光了,两败俱伤,这不正顺了皇上他们的心意? 还有水师,战后丁汝昌绝对会去职,皇上再顺势大力提拔福建系的那一群家伙,收他们的人心。 这样三两左右一倒腾,岂不是把老夫苦心经营几十年的北洋,硬生生的全部给我拆散了? 看到电报之后,李鸿章什么都不说,直接让电报房把电报传向通州,呈报总理衙门。 让鬼子六他们自己拿主意。 对于李鸿章来说,现在什么事儿都没有他跟西洋各国公使们的交涉重要,因为只要洋人出面,强行逼迫东洋服软撤军,那么他北洋在鸭绿江沿岸的家底子,自然是化险为夷。 何长缨一行三十六人徒步过叆河渡桥,一路指指点点的讨论着,顺着鸭绿江边过虎山,刚过虎山没三里,前面就被滚滚江水和峭立的山崖阻挡住了脚步。 “今晚就在这里宿营,明天翻到山上去,继续行军。” 何长缨看着渐黑的天色,命令军官们就在河岸上的那些大石头上扎营。 此时已是阳历10月中旬,鸭绿江边的最低气温已经接近零度,晚上睡在水边,倒也不怕有蜈蚣蝎子毒蛇来袭击。 不久,熊熊的篝火就升了起来,众人坐在火边用铁片盒子熬稀粥,里面放进去咸肉和咸蛋,炖熟以后,配着烤焦了的窝头,红辣辣的朝鲜泡菜,吃得那叫一个过瘾。 “大当家的,这群孙子似乎不像是倭寇,听着似乎说得可都是咱大清话;不会是下面九连城的清兵吧?” 在岸边远处的一处山崖上面,一群东北绺子站在茂密的灌木林子里,望着下面河谷岩石上的火堆,小声的商议着。 另一个声音苍老的老头子说道:“大清可没有这种军服,倒是倭寇听说穿着都是学着洋人式样的衣服,不过好像是黑色和白色;虽然这颜色不对,可是他们既然能穿黑色白色,换个褐色也不当紧。” “那他们怎么不说叽里呱啦的东洋话?” 先前那个年轻点的那名男子,不服气的反问。 “废话,他们不是来踩点么,说东洋话不就是暴露了?” 那个老头子怒其不争的教训着这个胆敢质疑他的小辈。 “怕暴露还穿军服? “你——,你小子——” “二当家的,老三,都别争了;” 一个清脆的年轻女子的声音响了起来:“老娘管他是哪个,什么倭寇清兵都是一群畜生!今晚就端了他们,呵呵,就算他们身上没有小黄鱼,指着这十几条枪咱们也值了。” “老三你想死啊,摆什么手?” 那个干瘦的留着山羊胡子的二当家,一把将那个长得粗黑矮壮的三当家的大手拉了下去。 “呵呵,我就是跟他们先打个招呼,都吃饱点当个饱死鬼。” 三当家的一脸笑嘻嘻的无所谓。 夜色寂静,江流哗哗,伴着江涛声,不久众人都进入沉睡之中。 只有鲁招妹,小六子,和警卫队的两名士兵执勤上半夜,四人怕影响长官们的休息,只好大眼瞪小眼的抱着步枪,坐在火堆旁耗时间。 终于熬到了凌晨两点,陆铁腿就和王士珍带着两个睡眼迷糊的警卫,过来换班。 “鲁哥,有手纸没有?” 小六子被江风吹得闹肚子,可身上没带手纸,就低声向鲁招妹讨要,准备在睡之前好好的清理一下自己的肠道。 “给,你离远一点,不然今晚大家都得闻着你的屎臭睡觉。” 鲁招妹掏出几张手纸递给小六子,然后伸着懒腰,朝着行军帐篷走去。 而这个时候,蹲在江边稀疏的灌木林子里的一群土匪也是人人发愁。 本来大伙儿受冻挨饿的熬着,就是等着这群孙子吃饱了,吹牛比吹完了好去睡觉,然后大伙儿摸黑过去一个个手起刀落,好好送他们一程上路。 谁料到这群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居然是这么谨慎,大深夜的不但有放哨的,而且还是四个人? 更TM的槽蛋的是这些放哨的家伙也不打瞌睡,还不时添火,把火堆烧得旺旺的,根本就没机会潜伏过去。 大伙儿睁大着眼睛都巴望着等到下半夜,你这几个孙子还能这么有劲,还不打瞌睡,添大火? 结果硬生生的耗到下半夜,这帮家伙居然开始换岗了。 这怎能让人不怒! ------------ 第二百八十五章 故旧,听窗 等到现在,结果等来了这么一个尴尬的境地,众绺子们无不低声咒骂,然而在心里面却都有着一种异样的情绪在暗暗的涌动。 看来这伙人似乎不太好惹? “大当家的,兄弟们直接从过去干他麻痹的!” 那个粗壮的青年一脸的怒气,掂着手里枪口有婴儿拳头粗的里面装满铁砂的纯手工散弹枪,就要摸腰往前溜,嘴里面咬牙切齿的说道:“老子就不信了,干不掉他们!” “棒子,别动!他们有人过来了。” 熊熊的篝火里,二当家的一眼看到小六子接过一个高大汉子手里的手纸,然后朝这边走来,低声叹道:“这些家伙可真败家,拉屎还用手纸,这满山不都是树叶子么?” “咦?” 那个穿着一身粗土布,外面套着一个虎皮马甲的女大当家看着绕过篝火,摇摇摆摆走过来的小六子,突然‘咦’了一声说到:“棒子制住他,别弄死弄坏了。” “大当家的,制住也不能审问他,他一个叫声可都惊动了?” 三当家棒子不解的说道。 “――” 那个女大当家的沉思了一下,语气怪异的说道:“槽他老母的,好像遇到熟人了,弄死了怪不好意思的。” “熟人?” 边上几个绺子同时低声惊呼,大当家的除了去了一年津门,这山里面的熟人怎么可能有这个装扮! 小六子朝前走了又走,一直走到河边的灌木林子里,解开帮着裤腰的绳子,扒下裤子就是一串‘噼噼啪啪’。 “噢――” 小六子喉咙里发出一声爽快的呻吟,简直是太酸爽销魂了。 “卧槽你麻痹,你的屎真TM的臭,还全是稀水儿!” 小六子正酸爽着,耳朵边就听到了一声让他魂飞魄散的低骂。 小六子惊骇的猛然偏头,眼睛里就看到在他身边蹲着一个一手捂着鼻子的粗壮大汉,在黑暗里两只眼珠子闪着狼一般的幽光。 “――” “砰!” 小六子浑身炸满了鸡皮疙瘩,嘴巴刚刚张开一丝缝隙想喊,就觉得一阵风声掠过,一个钵大的拳头狠狠的砸在他的耳门子上面。 小六子一声不吭的光子屁股,一屁股坐在他刚刚拉的秽物上面,昏死过去。 “大当家的,诺。” 棒子把小六子像拖死狗一样的拖到那个女大当家的身边,忙不迭的丢在地上远远的逃开。 “这么臭?” 女大当家的诧异的问道。 “他一屁股坐到屎上面去了。” 在黑暗里,棒子笑嘻嘻的回答。 “呃――,卧槽你妹儿棒子!” 边上的几个人无不大骂,棒子这家伙做事真是太恶心,太不地道了。 “六子?居然还真是这小子;没事当什么大头兵,真是翘辫子了,小莲的豆腐岂不是真的便宜别的男人了。” 那个女当家的忍着小六子身上散发出来的股股销魂的气味,借着月色看清了小六子的大脸:“带回寨子,给他洗干净,我要问他话。” 不久,整个河谷的援朝军全部都惊醒过来。 “小六子是蹲在这里被人偷袭,然后拖走了。” 在明亮的火把里,众人看到拉满稀汤的沙地上,被砸出来一个屁股形状的沙窝子,后面落着一顶军帽。 大家无不咧嘴,想着小六子屁股上沾满了混着沙子的大便,被人拖走,感觉这事儿简直是太荒唐了。 “小六子身上除了一身白花花的细皮嫩肉,连颗铜板都没有,虏走他干什么,拿去卖屁股?” 鲁招妹也是一脸的疑惑。 “应该是山里的绺子干的,既然是掳走,那么以后应该还有下文;今晚做好警戒,等天明回去找张锡銮,他是这里的地头蛇。” 何长缨冷声说道,心里面充满了愤怒。 自己援朝军为国为民,钻山钩子风餐露宿,不就是为了打败日军,抵制他们的侵略。 这些土匪倒好,还来趁火打劫! 等以后战争结束,援朝军非得把东北的白山黑水全部过滤一遍,彻底歼灭这一群群的毒瘤。 “醒醒,啪――” “棒子,你轻点,你当是铁砂拳,打沙袋!” 在黎明时分,这一群五十多个绺子回到虎山的北峰寨子,老三棒子听着大当家的命令,要弄醒小六子。 上去就老大的耳刮子扇了上去。 “嗯?” 小六子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稍微迟疑片刻,然后似乎猛然想起了什么,躺在地上扯着嗓子大吼起来:“团长,土匪,有土匪!” “哈哈――” 顿时山峰顶上的大场子里的土匪们,无不是哈哈大笑起来。 一些闻声从各自木屋里出来看热闹的老人,女人,和小孩子们,也都是笑疼了肚子。 小六子身体簌簌抖动着抬起头来,惊惧的看向四周,只见边上围满了穿着土布,围着兽皮,背着鸟统的‘野人’。 “土匪,你是说在我么?” 在小六子惨白的脸色里,棒子一屁股蹲在小六子的面前,咧着满嘴白牙,黑大的眼睛里全是戏谑。 “我,我――,不,不,匪大爷啊,可怜我上有老下有小,屋里八十的老母还等着我养――” “我扑你老母――” 看着小六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伸出沾着‘稀黄粥’的大手,就要抱自己的大腿,吓得棒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惊骂着连连后退。 “哈哈――” 一群匪男匪女们,都是哈哈大笑。 “好了,老三你别吓他了;六子,你小子怎么穿着这身黄狗皮子,你们是哪儿冒出来的?” 那个女当家的双手抱胸站在小六子身边,皱着眉毛望着躺在地上的小六子发问。 “我们是援朝军,是来帮你们打倭寇的啊――,啊?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小六子猛然诧异的抬头,眼睛直勾勾的望着那个女匪首。 只见对方小麦色的肌肤,长着一张充满了野性,如同雕像般分明的脸蛋,此时正笑眯眯的望着他。 “?” 看到这张陌生的面孔,小六子怎么都没有半点的印象。 “忘了?津河客栈那个叫何长缨的家伙,我和他进院门,可是你开的;咦,何长缨?这个什么援朝军的将军,不也叫何长缨么,不会就是那个软蛋吧?” 女匪首惊异的叫了一声,大眼直望着小六子询问。 “啊,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你就是何长缨――,啊呸,我的臭嘴――,你不是那晚我们团长带回屋睡觉的女人么?” 小六子震惊的嚷了起来:“那天晚上你们弄事,干的哼哼唧唧的干了大半夜,我都趴在窗子边听了半宿,身上都被蚊子――” 小六子这时候脑子终于跑赢了嘴巴,知道自己的贱嘴在说些什么,眼睛里露出绝望的惊骇。 而旁边的大大小小男女老少的土匪们,无不傻张着嘴巴。 没料到大当家的去了一趟津门,居然有着如此辉煌的战绩! 春妮两眼冒着又羞又怒的焰火,高耸的胸脯剧烈的起伏着,恶狠狠的对身边的棒子说道:“把他的脸打成猪头,让他滚蛋!” ------------ 第二百八十六章 九龙山 自从小六子莫名失踪以后,河谷的援朝军众将在下半夜都是一宿未合眼,紧张的盯着河畔黑黝黝的群山。 等到天亮之后,众人的担心终于放下去了很多,决定先撤离这个是非之地,回到九连城再做计议。 站在滩头,望着滚滚的流水,何长缨心中郁火燃烧的熊熊不止。 今天已经是10月14号,假如现在回头九连城,至少就是两天耽搁,那么安平河口那边,战前自己算是再也没有机会去实地勘察了。 在何长缨的记忆里,大约在10月16,17号左右,日军立见尚文的第十旅团就会抵达义州城。 距离现在也就是两三天的时间而已! 众将收拾好物品,随即开始升火做饭。 回头这十几里河滩行军,谁知道会不会有土匪在河畔的山崖上伏击,所以何长缨和吴威扬,沈兆翱商议了之后,决定还是吃饱了再撤退。 众人默默无声的做好稀粥饭,开始吃了起来。 “团长,团长――” 这时候,远处山林子里面突然传来了一声声嘶哑凄惨的哀嚎,惊得众人都是心肝一抖。 “是小六子,做好战前准备!” 何长缨一把放下手里的饭盒子,又喜又惊的喊道:“做好隐蔽!” 所有的援朝军军人们都敏捷的拿着步枪手枪,躲在大石头的掩体后面,紧张而愤怒的盯着江边的崖壁。 他们都想看看哪一支吃了豹子胆的绺子,赶来攻击援朝军! 凭着这三十来条快枪,就是冲过来两三百拿着鸟统的山匪,大家也有信心击溃他们。 不久,在众人的视线里,就看到一个穿着援朝军的猪头跑到崖壁边,又蹦又跳的双手挥动着嚷着:“团长,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众人面面相觑,这是唱的那一出大戏? 这绺子费尽心思蹲到半夜,难道就是为了把小六子掳走,然后爆打成猪头。 这得有多大的仇啊! 况且小六子这老实孩子,平日除了打过日军,和谁都没红过脸,更何况这地儿小六子可是第一次来。 “卧槽他麻痹,气死老子了,小六子哪个孙子干的,哥去为你报仇!” 鲁招妹看到自己的好兄弟被人胖揍成猪头,气得双眼冒火的站起来大吼着询问。 “鲁哥,你没法报仇。” 小六子委屈的在崖壁上喊着:“你没法报仇。” “怎么没法报?他孙子是神仙,刀枪不入!” 鲁招妹也不管危险不危险,崖壁的灌木林子里还有没有躲着绺子的暗枪,大步朝着崖壁走去。 “鲁哥,不是,――” 小六子声音里全是委屈,带着哭腔嚷着:“是团长的女人打下令打得,你怎么报仇?” 河谷猛然寂静下来,连鲁招妹都猛地停下脚步,吃惊的问道:“薛迎春跑这里来了,你疯了头么?” 听到薛迎春的名字,而且鲁招妹居然直接的挑明了这件隐喻的事情,援朝军军人们无不嘴角露笑。 只有陆铁腿扭曲着大脸,恶狠狠的低声咒骂一句:“卧槽,团长你丫的太不仗义,一个小寡妇都跟我抢;不是哥在法场念旧情,边上的刀斧手早就一刀子了结了你!也不知道薛迎春还有妹子不?” “不是薛迎春,鲁哥,这个你没见过;我地妈呀,以前在津海客栈看着漂漂亮亮的,以为是团长在外面勾搭的野女人,谁知道,谁知道她居然是一个女大王!” 崖壁上面,猪头小六子声声控诉,泪如雨下:“她让手下的小的们把我打成猪头,我在山脚洗大便,妈呀,我的脸真的肿成猪头了!” 所有的援朝军军人都震惊的望着何长缨,目光里有着各种崇拜。 团长真是太叼了! 能写书,会写歌,能一队四的挑洋人,还敢在总督衙门继续爆扁。 打仗战无不胜,三战三捷,名震海内。 还有刑场天雷劈大树,那更是真命天归的真实写照。 至于一棍子砸断津门卫鱼锅头‘韩大嘎子’的大腿,一刀捅死了混星子‘孙糍粑’,那更是小意思了。 除了那个娇俏的薛迎春,约翰的漂亮妹子奥黛丽,还有罗荣光的闺女。 而且听鲁招妹这个大嘴巴还说过,团长还和一个叫山县小曼的东洋女人有一腿。 山县小曼,山县有朋。 只是想一想,就让人能起了无数的龌龊遐想。 你丫的发兵来打我们,我们团长丫的就狠狠的弄你闺女! 这些传奇事迹,无不让身为爷们的援朝军军人们崇拜万分,久仰之情如滔滔江水泛滥。 现在居然又冒出来了一个女山大王! 要不要这么猛好不好? 随即,援朝军又过去了两个军官,和鲁招妹一起把眼睛都肿得眯成一条缝的小六子弄了下来,何长缨看着小六子不像是开玩笑,就单独把他叫道水边,满头问号的低声询问。 然后,何长缨就明白过来。 “好你个春妮,临走时偷了我六十块光洋不说,现在居然还敢这么打我的人,看我怎么收拾你!” 何长缨听了是又惊又怒又诧异。 这世界也太小了吧? ‘在东北九龙山那旮旯里,哪有不会喝酒的女人。’ 何长缨突然就想起了在那个羞耻骚动的夜晚,春妮无意中说过的一句话,不禁恍然有所悟。 “这虎山是不是叫九龙山?” 何长缨回到一个个眼神奇怪的望着他的援朝军军人中间,好奇的问。 “团长连这也知道?这片虎山,当地人也叫九龙山,九道山脉汇聚在虎山主峰;后来修九连城,朝廷就该了名字叫虎山,表示着‘虎镇大江’的意思。” 旁边负责收集辽东山川地形图的实习参谋于泽清少尉,诧异的回答何长缨的问话。 之前听到这个典故,因为和战争没有任何的牵连,所以于泽清就没有把这些东西写进简报。 “看来团长和这个女山大王还真有‘不得不说’的故事啊,不然他怎么连这个名字都知道?” 于泽清心里想着,就看看周围的同仁们。 果然几乎没有一个傻蛋,除了李搏虎,鲁招妹,这几个脑子一根筋的家伙,其余众人无不露出会心而猥琐的微笑。 大约一个多小时之后,援朝军一行三十六人来到了虎山北峰的山脚。 按照于泽清的解释,虎山九脉三短六长,而最北峰这个龙脊梁,是虎山除了龙首之外的第二高峰。 而龙首有九龙汇顶,九条山道相通连,不易防守。 这个北峰,却只有南北两条山梁,东西两面则是悬崖峭壁,只有一条天梯通向山顶。 而且北山梁陡然塌陷下沉,南龙颈则是猛人昂起,均是难以通行。 这座北峰坐落在其间的一片山顶平台上,简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站在北峰山腰一块凸立的飞石上面的山匪哨子,看到援朝军从远处的山脚走来,嘴里连忙吹响了‘叽叽喳喳’的雀叫,朝峰顶报信。 然后北峰上面一声传一声的雀叫,随即峰顶的上百山匪,都得到了援朝军过来了的消息。 ------------ 第二百八十七章 拜山 “你们在下边等着,我和鲁副队上去。” 在听到何长缨要来北峰找女大王算账的命令,小六子也知道事情的轻重,就肿着猪头老老实实,磨磨唧唧的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给何长缨倒了出来。 听得何长缨龇牙咧嘴的怒骂小六子活该。 想着自己那晚屈辱的被春妮推倒,小六子这个混蛋不但躲在窗外听床,而且第二天清早还屁颠屁颠的找薛迎春打小报告。 何长缨就有一股逮着小六子的猪头,继续暴揍一顿的冲动。 一行到了山下,望着夹在乱石间的一条羊肠登山天梯小道,何长缨让吴威扬,沈兆翱他们在下边等着。 这次侦察,林云瑜,郝天胜,这些营连的一把手何长缨都没有带。 除了吴沈两人,其余的都是参谋官和营连的副职,就连他的副官王士珍,也留在九连城兼职后勤部副部长,管理九连城援朝军的银粮军火的物资调配。 吴威扬和沈兆翱等军官都是有些迟疑,不过听着小六子的意思和团长怪异的表情,众人都选择了沉默,在山脚警戒等候。 何长缨和鲁招妹两人沿着逼仄的天梯石阶小路往上攀登,大约上行了一百米。 在头顶狭路两边的大石头后面突然伸出了四五条鸟统,其中更有一根像小炮似的散弹枪,居高临下的指着何长缨两人的脑门。 “怠――” 大石头后面传来一声大喝:“来者何人,速速报上名来,你棒子爷枪下不杀无名之辈!” “卧槽!听戏听傻了?” 鲁招妹跟在何长缨的屁股后面,不屑的嘟囔一句:“一群土匪,还插葱装什么大象!” “好好说人话;” 何长缨仰头望着头顶的巨石严肃的皱眉说道:“我是来找春妮的,春妮呢?叫她下来接我。” “呃――” 站在大石头上面的三当家棒子,被何长缨的不按路数对‘切口’,弄得有些发迷糊。 假如是别人,他早就暴怒的‘你麻痹’的开骂了。 可下面的这个家伙不但是清军的大官,听说领着几千大兵,而且说是在朝鲜杀了几千倭寇。 这可是‘戚大爷’那样的牛比人啊! 当年‘戚大爷’在南边打倭寇,后来又调到东北打‘鞑子’,那可是人人敬仰,现在好多山里的百姓,还供奉着‘戚大爷’的牌位。 这样的人,棒子还真有点不敢乱骂。 万一以后这个何长缨更牛比了,自己今天骂他,说不定以后就会被人写进戏本里,当个奸臣骂个千万年! 而且更重要的是,下面的这个家伙还和自己义姐睡觉了,那么他就是自己的姐夫,现在骂了他,以后他找机会拿棍子抽自己,还真没法子。 棒子大眼一转,就准备踢下去几块石头,到时候就说是自己掉下去的,这总找不到我头上去吧? “不可――” 边上两个土匪,一个抱着棒子的脚,一个双手按着巨石上面的碎石头,惊惶的说道:“三当家的,你要是把大当家的男人砸破了像,我们可吃罪不起。” “卧槽!团长他们说啥?” 鲁招妹听不懂东北地道的土话,一脸的茫然。 “几个逗比,走上去看看。” 何长缨倒是听得懂这东北土话,在一百二十年后,他惹洛瑶不高兴了,那丫头片子就总用土话数落他,久而久之,也听懂了不少。 只是想想,何长缨心中就不禁有些黯然。 何长缨和鲁招妹攀着石阶上了巨石,就望见五六个穿的缀着补丁的土布的汉子站在上面。 其中那个拿着散弹枪的粗黑青年,腰上穿着一件金钱豹子短裙,上身穿着一件金钱豹子马褂,看着何长缨就想起了老板西游记里面的那个豹子精。 “哈哈,兄弟们好哈,在石头上晒太阳?” 何长缨笑嘻嘻的友好招呼着。 看到何长缨不守规矩的直接爬了上来,棒子和巨石上的土匪都傻了眼。 棒子看到何长缨那非常欠揍的笑容,感觉心里面和拳头都特别的痒痒,就愣愣的问何长缨:“你笑啥?” 这话怎么就这么熟悉呢? “你瞅啥呢?” “我瞅你咋地?” 然后噼里啪啦! 何长缨为了避开此类雷区,笑着说道:“兄弟你这身豹子皮不赖啊,而且做功那是不是一般的好;一定很贵吧?” “这是我大姐用铁矛扎死的金钱豹,皮子也是我大姐糅的,缝纫也是我大姐做的。” 棒子听到何长缨夸奖他的衣服,顿时高兴起来。 昨晚他为什么故意的把小六子恶整了一身的大便,就是因为看着小六子身上的那身黄狗皮子,心里就难受。 就像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两个人,一身笔挺的西式卡其布军装,腰间威风的扎着武装带,脚下是上等的小牛皮皮靴,头上戴着方方正正的大檐帽,看着棒子虽然嘴上死活都不会承认。 可是他的心里,却是实实在在的嫉妒了。 “你大姐?” 何长缨突然就有了很不好的联想,笑容不禁有些僵硬。 “我大姐就是这九龙山的寨主,――,按着规矩,上山不能带枪。” 棒子眼睛冒光的看着鲁招妹腰上别着的韦伯利左轮手枪,干巴巴的说着。 “枪在人在,枪亡人亡!” 鲁招妹一见棒子那贪婪的眼神,还能不知道他想拉什么屎?赶紧右手按着腰间的枪套,一脸的决然说道。 这种眼神他见多了,尤其是饿的肚子泛酸水儿,看到别人吃香的喝辣的,自己独自坐在海河边,看着河水里的倒影的时候。 所以鲁招妹是发自内心的敬爱着团长,虽然老在何长缨面前故意的捣乱,在他所不知道的潜意识里面,何尝不是一种孩子对父爱的撒娇,刷存在感。 “哦。” 棒子一脸的失望,他倒没想着匿下鲁招妹的手枪,这东西太精贵了,整个辽东的绺子们,手里面都没谁敢说有一把。 他就是想弄过来,偷偷放两枪,打只獐子麋鹿过过手瘾而已。 别看棒子天天耀武扬威的扛着小炮筒子似的散弹枪,可心里的苦只能自己知晓。 那玩意也就是扛着唬人而已,十米之外就没有一点精度,铁渣子乱飞,一枪倒是能撂倒一头小野猪,可肉里全是铁渣子。 至于打人,除非对方傻比比的站着不动当活靶子,不然根本就是白搭。 ------------ 第二百八十八章 匪窝 “鲁副队长,把手枪送给这个兄弟。” 何长缨笑着对鲁招妹下命令。 “啊?团长,枪在人人,枪亡人亡!” 鲁招妹顿时就苦了脸,紧张兮兮的按着自己的手枪,露出一脸视死如归的决然。 “亡你个头;赶快交出来,别磨磨唧唧了,下个月新枪来了让你先挑。” 何长缨瞪了鲁招妹一眼,不容置疑的下达命令:“鲁副队长,遵守命令!” “哼,哼――” 鲁招妹给被人逼着送出自己的媳妇似的,一遍遍的抚摸着心爱的手枪。 为了这支枪,当时在大沽海滩,自己可是勇猛的冲进狼群里,从援朝军众多饿狼里面,好不容易才抢到的,现在倒好,手还没暖热。 “你要爱惜一点,这枪可是杀过两个东洋鬼子的利器。” 鲁招妹心疼的一遍遍摸着韦伯利左轮手枪那光滑微凉的金属枪身,一脸的不舍。 “啊,还杀过倭寇,好一个神兵利器啊!这多不好意思,呵呵,你松手啊?” 棒子一听何长缨这么说,顿时就喜欢的整张黑脸都变得黑里透红,一把将手里的炮筒子‘咚’的一声丢在地上,上去就去抓鲁招妹手里的左轮手枪。 结果硬是夺不过去。 “知道不好意思你还要?” 鲁招妹凶狠的瞪着猴急的棒子,真想一口把他给生吞下去。 “鲁副队长,你还是不是一个援朝军战士,你的军纪呢?” 何长缨冷声对鲁招妹说道。 “给你――” 鲁招妹气呼呼的松开手,扭头望着何长缨说道:“团长,你可说话算数,新装备来了我先挑。” “出息!” 何长缨白了鲁招妹一眼,怒其不争的教训道:“身为一名光荣的援朝军军官,居然为一支手枪这么掉份儿,等西洋的装备军装运过来,好好让你开开眼;再说花银子买的装备算什么,你的军刀呢?从日军手里抢来的装备才是真本事!” “是!” 鲁招妹听了精神大振,笔直的站立着给何长缨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团长,我要求下部队,看我怎么带兵缴了津野道贯的老巢,把他扒成一头光猪,装备全给抢过来。” “嗯,这才算是一名合格的援朝军战士!” 何长缨满意的点点头。 边上的几个山匪眼都看直了,顿时都觉得矮了人家军爷几头,就连刚刚得到韦伯利左轮手枪的棒子,脸上的笑容也不禁有些僵硬了。 眼睛里全是怎么也掩藏不住的羡慕。 “这个――,兄弟你贵姓,怎么称呼?” 何长缨笑呵呵的望着棒子问道。 “我叫棒子,是我义父把我养大的。” 棒子讨好的对何长缨说道:“姐夫,我这就带你上山。” 姐夫! 何长缨差点没站稳,栽下巨石。 几人沿着一线天继续上行,没走几步棒子就去拉鲁招妹的袖子。 “还怎么地?” 鲁招妹不爽的甩开棒子的大手。 “鲁哥,子弹和枪套你还没给我呢。” 棒子一脸的陪小心。 众人一路上攀,沿途又路过两道警戒哨,那些长得一个个跟老实庄稼汉子似的土匪,都眼神友好的看着何长缨,望得他直发毛。 “这些――” 何长缨觉得‘土匪’两个字不太中听,就含混的混弄过去:“看着倒是面目朴实,和传言中的有点不像。” “姐夫,我们可不是土匪,我们可是正正经经的生意人。” 棒子的自尊心似乎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不高兴的对何长缨说道:“这九龙山是我们老虎寨的地盘,别的山头的参客都不能到我们的地盘上采药材,打猎;当然我们也不到他们那里去弄。” “哦,原来如此。” 何长缨表示听明白了,不过感觉这不还是土匪么? 区别就是这是一群占山为王,‘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的坐摊土匪,而不是像李自成白朗那样的流匪。 “有区别么,这山是你家堆的啊,还不让别人采?这都不是土匪,那什么才是土匪!” 鲁招妹一脸的鄙夷。 “你――” 棒子现在是拿人手软,再说感觉自己确实有些词穷,要知道在这鸭绿江畔的村子寨子里,当面别人客气的喊他‘棒子爷’‘三当家的’,背后哪一个不是骂自己是土匪。 “反正我们不是土匪!” 棒子害怕自己这个未来的大官姐夫小瞧了自己义姐,嘴硬的无力辩解着。 “就你话多,再多话给我滚下山去。” 何长缨回头训斥了鲁招妹一声,然后继续吃力的往山顶爬。 这山也太TM的高了! “鲁哥,其实,其实山下也有人喊我们土匪。” 棒子看到鲁招妹因为自己被大官姐夫训斥,有些不好意思的安慰鲁招妹。 “哼,我们团长说你们不是土匪,那你们就不是土匪;” 鲁招妹显然不领棒子的这个情,不爽的说道,然后又得意洋洋的对棒子和身边的一群土匪吹嘘:“你知道我们团长是什么官么?说出来能吓死你们,――参将!堂堂朝廷的正三品的参将大人,比你们凤凰城的奉天东边道道台宜麟,还要高一级!” “吓!” 包括棒子在内的众山匪同时发出一声惊呼,别说那个都没听说过的道台宜麟,就是九连城的知县,对他们来说都是灭门般的存在。 走在前面的何长缨听了直摇头,鲁招妹这个笨蛋连文官武官都搞不清,堂堂东边道道台宜麟可是正四品的文官,官帽子可比自己这个正三品的武官参将要值钱多了。 累了一身的汗,何长缨终于爬到了山顶,一露头,就把他给唬了一跳。 只见峰顶这个十亩见方的大场子里,盖了大大小小几十间木屋,家家户户都养着鸡鸭,狗子,山羊,还有几头牛,不少的猪。 在空地上都见缝插针的种满了各种蔬菜。 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普通的村子里来了。 此时在一线天的出口周围,密密麻麻的站满了男女老少,有几个大胸的婆姨还抱着吃奶的孩子,一边露着大半个白花花的胸脯喂奶,一边好奇的笑着看着何长缨。 “这是姑爷吧,老朽老须子,大当家的正在屋里候着你咧。” 站在那里等了老久的二当家的,连忙把竹烟袋别在腰上,满脸堆笑的迎接上来。 “这就是你们的大殿?” 何长缨跟着老须子走了一段路,绕过几个猪圈,来到了一个稍微大一点的木屋子面前,满脸的诧异。 “大当家的说事儿的时候,我们都是在外边说,这是大当家的屋子,我们都很少进去;大当家的可是一个女子,我们都避讳着呢。” 老须子脸上一脸的憨厚,其实是故意在解释给何长缨听。 “哦。” 何长缨点点头,表示听明白了,就走到那扇木门前,双手推开虚掩的木门,朝着里面望去。 ------------ 第二百八十九章 嗨,这么巧 虎山,山脚,援朝军警戒线。 吴威扬和沈兆翱仰头望着在清晨的山雾里,犹如仙境般云雾缭绕的北峰。 “这里居然盘踞着一股山匪,你在简报里为什么没有提到?” 沈兆翱刚才在沿途山路上,脸色就有些怪异,一直微微皱眉沉思着什么。 何长缨上山的时候,他就想劝阻,然而看到何长缨坚持轻松的脸色,沈兆翱终是没有吭声。 在山下站了一会儿,沈兆翱把小六子拉到一边严厉的低声盘问了一阵,再走过来时,神情就已经变得有些焦躁起来,冷峻着脸色质问实习参谋于泽清。 “是属下的失误,我原以为大军驻进九连城,这群绺子一定早就跑光了;谁知道他们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官兵的眼皮子底下继续活动。” 被参谋长威严的冷视着,于泽清少尉的脑门子上冒出一层细汗。 “怎么?” 吴威扬自从知道了团长居然跟这个山里的女大王有着深入的肉体关系,在路上就一直兴奋的想着怎么完美的利用这群地头蛇,在今后的战斗中痛歼日军。 汉刘邦怎么打败项羽的? 就是他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从项羽料想不到的地方发动攻击,从而一举奠定大汉基业。 想着在莽莽的群山之中,援朝军总是从一个个不为人知的隐蔽小路冲出来,神出鬼没的对日军发动猛烈凌厉的攻击,吴威扬就想笑出声来。 这时候,吴威扬突然看到沈兆翱冷峻着脸色质问于泽清,不禁有些诧异。 沈兆翱看了身边的几个军官一眼,这几个参谋官立即识趣的远远避开。 “事情有些不对劲;我问了小六子,这个女人是团长在津海客栈住着的时候,深夜偷偷带进房间,第二天早上就再也没有见过。” “兆翱,这似乎是团长的私事,咱们就不需要太关心了吧;呵呵,这个世界真是奇妙,这也能遇上。” 吴威扬摇头叹息,团长的一生真是跌宕起伏的不可思议啊! “他自从坐上了这个位置,那么他就再也没有了私事;既然写出了那本《呐喊》,号召无数的热血男儿拿着枪来流血,来拼命,那么他就得负起他的责任,打烂这间铁屋子。” 沈兆翱冷声说道:“你我之所以义无反顾的来到朝鲜,来到九连城,不是为了这个朝廷,不是为了升官发财,而是为了他所说的那个——” 沈兆翱轻轻的吐出两个字:“理想。” “兆翱你有些偏执了,目标是目标,可是不能说为了目标就灭请绝性,不近女色吧?” 吴威扬感觉沈兆翱现在的情绪有些不对,带着玩笑的口气,表示自己并不赞成沈兆翱的这个观点。 不能因为要打破这个铁屋子,就让团长当和尚吧? “太巧了!” 沈兆翱脸上阴郁的犹如暴风雨前凝厚的乌云:“这个世界上哪有这么多的奇迹,而且还偏偏发生在这里;小六子就是一个饵,把小六子带到山顶,打一顿放下来,就是为了钓团长这条大鱼。” “你是说这是阴谋?兆翱你是看演义话本看多了,你自己认为可能么;在津门的时候团长可还没有开始领军,那时候就会有人开始谋划他,布局九连城;那个人是神仙么?” 吴威扬觉得自从沈兆翱当上这个参谋长以后,就越来越神经质了:“再说布局为了什么?真想加害团长,在津门的时候不比现在方便!” “不是为了算计团长,不过现在团长很可能就成了‘打草虏兔子’里面的那只兔子;两个月前在津门间谍活动频繁的时候,津门的一个女子时隔两个月就成了虎山的山大王,而且居然就在官兵眼皮子底下,即将就是清日战场的鸭绿江畔立寨。” 沈兆翱望着吴威扬问道:“你说从长甸到安东县的大东沟,除了这座虎山,哪里还有险隘能藏兵?” 吴威扬悚然而惊,顿时就变了脸色,脑子里的误区在被沈兆翱轻轻拨正之后,一切似乎都恍然大悟:“我这就带兵上去,你派两人回去找林云瑜。” “千万不要冲动,假如我猜错了,咱们现在动作反而会引起不必要误解;如果猜对了,我至少有八层把握,他们现在应该不会冒然动手;毕竟他们更重要的任务是协助日军渡江,——” 沈兆翱幽幽的目光雪亮的望着峰顶:“假如咱们异动,就是逼着上面提前动手。” 虎山,第二峰。 在何长缨伸手推开春妮的这扇木门的时候,双手却犹如猛然推开一间漆黑的屋子,门外涌进的万道阳光,顿时把屋内的一切狰狞都照的尘埃可鉴。 一路上都精虫上脑,硬得晕晕乎乎的何长缨,在这一刻,大脑竟然变得无比的清晰。 津门军械局的书办,日间刘棻的女人。 两人整整相差了近一倍的年龄。 何长缨看了她胸前一对颤巍巍的倒扣大玉碗,一时怜香惜玉(色迷心窍),就把她救了出来。 然后这个女人就出现在这里,成了清日两国即将爆发的鸭绿江攻守战中,江畔土匪寨子里的大当家。 还能不能不要这么巧? 我现在终于知道山县有朋这头野猪,为什么要从最不可能渡江的虎山渡江了! 刚才在上山途中,何长缨就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直发毛,不过憨直的棒子和沿途那些本份的土匪干扰了他的思维,以为自己是恐高。 现在何长缨才算明白过来,自己这哪里是恐高,而是身体的潜意识里,对自己傻比比的进入蛇窝的一种天然预警。 此时这条算不上是什么美女,却别有一种野性风味的美女蛇就坐在屋子里,桌子上放着一把短管的鸟统,笑莹莹的望着站在门口的何长缨。 “很意外么?昨晚看到篝火里的小六子的时候,老娘我比你更加的意外;咯咯——” 那条美女蛇坐在椅子上面放声大笑:“真没想到被我上过的男人,现在不但是一个大官,而且还是一个大英雄呢。” “咯吱——” 何长缨关上木门,眼睛里全是惊喜:“春妮,我以为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对了,你那晚不告而别我就不说了,为什么还偷我的银子?” 说到这里,何长缨就是一脸的怒色,气愤的瞪着春妮质问。 “咯咯,真是一个小气的男人;你连我的处女身子都要了,区区六十两银子,你就是出去嫖一个黄花闺女,像我这么盘儿靓的,也不够吧?” 春妮的右手很随意的搭在桌子上的那把鸟统上面,语气突然变得冰冷:“既然你是这么一个无情无义的男人,那就不如死了算了。” 说话间,春妮的右手就握住了那把鸟统,把大拇指粗的枪管对着何长缨,‘咔’的一声。 扣动了扳机。 ------------ 第二百九十章 纵四方固 “砰!” 在何长缨怪异之极的眼睛里,那个鸟统雷霆一响,从枪口喷出一道火光。 “枪里面绝对没有子弹!” 何长缨心肝发颤的想着,虽然在理智上说,这支鸟统也根本不可能会有子弹。 可是万一这个疯婆娘真的发神经了? 感觉胸口微微一疼,何长缨顿时整张大脸都失去了颜色。 TM的你这是来真的! 我要死了么? 在这一瞬间,前生往事云烟般在何长缨的心中急速掠过,让他有着太多的不甘和悔恨! “咯咯――,何长缨,刺激不?” 春妮斜着身体趴在桌子上放声大笑,再抬起头来,连眼泪花子都笑了出来。 “团长――” “砰――” 鲁招妹一脚踹开房门,冲了进来。 “这样――,很好玩么?” 何长缨发颤的声音里充满了怒火,扣下粘在自己军服胸口上的那坨压迫成扁平的树胶,由卡白而变成血红的大脸上,五官几乎都拧巴在一起。 “是很好玩啊,” 春妮低头沉思了一秒,抬头笑着很认真的补充道:“真的很好玩。” 然后扭曲着腰儿,满脸谑笑的挑衅着何长缨。 不服?你来咬我啊! “鲁副队长,出去!” 何长缨背对着鲁招妹,下达了不容置疑的命令,然后嘴里狞笑着说道:“玩是不?好老子今天非活活玩死你!” 随着鲁招妹一脸扭曲的关门离开,屋内又陷入了幽幽的黑暗之中。 “好呀,好呀,看谁玩死谁;对于我们女人来说,你们男人就是人参根,大补啊!咯咯――” 春妮依然在不逊的挑衅着何长缨。 简直是‘是可忍而孰不可忍’,何长缨的嗓子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朝着坐在椅子上的春妮扑去。 何长缨和春妮两人,随即缠斗着滚到木板上面,在屋子里不是你上就是我下的翻来覆去。 两人的目光都死死的盯着对方,手脚腰腹却不停顿,一心要把对方按在地上制住。 不久两人都累的气喘吁吁,春妮扒光了何长缨的上衣,而何长缨也把春妮的一对瓷白玉碗也给解放出来。 何长缨终于大口喘着粗气把春妮按在地上,骑在她丰满的双腿上面,就要去扒她的裤子。 结果春妮腰腿倏然一个弹跳,翻身一个利落的‘纵四方固’,双腿叉开骑在何长缨的腰上,双臂从何长缨的腋下伸过去,死死环抱住何长缨的肩颈,让何长缨不能动弹分毫。 春妮满脸热汗,低垂着一头乌发,恶狠狠的瞪着何长缨说道:“长缨――,咯咯,服不服?” “纵四方固!” 何长缨心中默默的念着这个后世的柔道术语,在满清这个时代,这个东亚小国的柔术,应该还没有几个真正的大清人会吧? 在120年后的那个时空,何长缨的大学生涯里面,充满了两个女子的味道。 洛瑶。 雪晴。 那个爱唱《君之代》的柔术高手, 那个在何长缨昏迷之前,就在东洋渐渐变得炙热的国民美少女。 那个第一次教训何长缨时,就穿着白裙子,用‘纵四方固’,让何长缨爽得直流鼻血的少女。 看到何长缨的目光似乎有些失焦,春妮以为这家伙终于服软缴白旗投降,只不过是不愿意正视而已。 春妮得意的一笑,低头一把叼住何长缨的大嘴唇,腾出一只手就去扒何长缨的裤子。 又一场激烈的战斗开始了。 ‘人参渣子’何长缨头重脚轻走下山脚的时候,天色已经中午。 下山途中他好几次都踏空了脚步,幸亏前面有鲁招妹挡着,后面又有棒子留心着,才算是有惊无险的下了一线天。 “团长!” 吴威扬和沈兆翱面露着怎么也隐藏不住的喜色,迎了上来。 “棒子,还有诸位兄弟,谢谢了。” 何长缨对吴威扬,沈兆翱点点头,回头对着棒子和三个跟下来的山匪道谢。 “姐夫,咱们都是一家人,谢什么;姐夫,以后你可得常来看我姐,我都没见她这么高兴过;姐夫,我以后能去你们那里找你们么?” 棒子几声‘姐夫’喊得人人侧目,都是露出一副怪异的想笑而不敢笑的神情。 何长缨望了一眼高耸的山巅,上面有两个小小的人儿,看衣服应该春妮和老须子两人。 “你随时都可以来;” 何长缨笑着对棒子说了一声,然后两脚发飘,有气无力对沈兆翱说道:“走吧,回九连城。” 峰顶。 “你的叫声其实还可以更大一点,听着你这么爽,你早已就不是处女了吧,你的第一次给了谁,这个何长缨?” 春妮和老须子站在悬崖凸立出去的一块飞石上面,望着下面开始离开的援朝军。 “我给谁这些不需要向你汇报吧;” 春妮的小麦色肌肤的脸蛋上,依然残留着云雨后的春情,这让老须子看的更加的眼馋和愤怒。 “八嘎,神光美妃――” “你想死!” 老须子刚刚骂了一句,就被春妮目光冰冷的狠狠打断:“为了这个,义父在这里筹划了七年,难道你想因为你的狗嘴泄露,而毁于一旦?那么别怪我会杀了你!” “――,你别忘了咱们的使命;还有这个何长缨,在他手里可有着咱们帝――,上千条性命。” 老须子脸色一白,狡辩着。 “打仗就得死人,只要能成功,一将功成万骨枯;何长缨这事儿,我会禀告义父,现在只能以不变应万变,等待义州落进咱们的手里,这样才能把消息传递过去。” 春妮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微笑:“当时在津海关道就感觉他的不凡,听说进出还没一刻钟,一根烟,不打不骂,只是靠着一张嘴皮子忽悠,就让石川老老实实的招供;然后居然能轻松松的把我弄出来,当时心里一发狠,就把身子给了他,心想着要是白搭,以后真的再有必要,大不了提前准备一袋子黄鳝血。” 春妮感觉着两间湿漉漉的,里面还带着那个家伙的痕迹,笑着说道:“看来,我的眼光还算不错,这真是一条潜力无限的大鱼。” “怎么,不杀他?” 老须子一听,顿时就勃然大怒起来。 “杀不杀,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 春妮的目光幽幽的望着西南方向的那个白色的城池,――义州! 九连城,援朝军军营。 所有的援朝军军官都齐聚在会议室,听着来自江南的侦察排和骑兵连的最新报告。 “按时间计算,日军的第十旅团应该就在近日抵达义州;计划有变,命令江南所有队伍全部撤回来,沈参谋――” 何长缨对沈兆翱下令道:“调动侦察排一班,骑兵营营部及一连,运送1000条步枪和十万发子弹去金州驻守,先行探明地形做好战前准备;命令津门兵站,立即运送第二期新军登陆大连湾待命。” 会议室里面所有的援朝军军官,都是微微一愣,难道团长判断日军近期要在辽南登陆,所以援朝军要开辟第二战场? 何长缨忍不住点起了一支烟,自从下了虎山,他就陷入了艰难的抉择之中。 ------------ 第二百九十一章 山县和大山 这次虎山之行,大致让何长缨弄明白了两个在他心中盘亘很久的疑惑。 为什么日军会选择从最不合适渡江的虎山渡江? 以及在后世的史书中,为什么在这次辽东的清日战争中,会有着那么多土匪参与的痕迹? 这时的东北,还没有经过日军和未来日俄战争的摧残,从上到下的官府士绅一体结构还是非常的完整而严谨,牢牢的捆缚着东北这片数十万平方的白山黑水。 在这东北的深山老林里确实有土匪,可是数量却并不多。 自从一年前,盘踞在热河一带的金丹教,被北洋诸军联手绞杀以后,现在整个东北,基本就已经没有了大的土匪势力,更没有任何一支土匪胆敢跟官兵叫板作对。 尤其在鸭绿江,金州,大连,旅顺一线,这些清军常年重兵驻防的地区,就何长缨现在手里掌握的情报来看,可以说真正的悍匪早已经全部绝迹。 只剩下一些为数不多的像虎山寨那样,说是土匪,其实不过是在当地豪绅官府心照不宣的默许下,以打猎采药为主要谋生手段的小寨子。 这些小寨子占据着盛产人参,鹿茸,这些珍贵药材的原始森林,用收获的山珍和山下镇子里的豪强交易。 然而就是在何长缨的那个时空里,就是这些小寨子,居然敢在6000盛军驻扎的沙河子(安东县)放火打枪,直接把六千盛军吓得丢下一切辎重,连夜逃窜。 敢在山地元治和乃木希典重兵攻击金州的时候,在城内四处放火杀人,搅乱金州。 一群乡下山里的土匪,他们这是疯了么,他们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 现在在虎山见了春妮那招‘纵四方固’,何长缨终于明白了这潜藏在历史迷雾下的真实。 看来无论在那个时代,‘汉奸‘卖国贼’’,中国从来都不缺。 在虎山之前,何长缨从来没有真正的准备打这场鸭绿江防御战;在他原来的计划里,在宋庆划分防区的时候,他会要求去安东县防守。 这样以来就可以避免了历史上因为盛军的沙河子夜溃,丢失了大量的军火粮草,白白喂了日军。 其次何长缨还可以直接率兵奔赴花园口,对日军第二军的登陆进行阻击。 何长缨并不敢奢望阻止日军登陆,不过至少也得让大山岩脱一层皮。 然而现在虎山的新发现,让何长缨变得左右为难起来。 在何长缨的时空里,日军第一军是在10月24号开始发动鸭绿江攻势。 而日军第二军则是在前一天,也就是10月23号开始登陆花园口。 也就是说,凭着援朝军的兵力,只能选择其中的一个战场,进行战斗。 会议结束,众军官离开会议室。 只留下何长缨,吴威扬,沈兆翱,林云瑜,郝天胜,李振华,毛超,彭千宴,王士珍,新上任的情报科东北站站长宋飞几人。 “虎山是日军的一个潜伏暗子,大当家春妮,极有可能是东洋人。” 何长缨直接说出了他的判断,接着说道:“不出所料的话,现在在九连城,沙河子,乃至金州,旅顺,都应该有日军的间谍活动。” 室内众将震惊,除了吴威扬和沈兆翱,众人怎么都想不到刚刚传得沸沸扬扬的风月传奇事儿,转眼竟会是这种结果。 “神尾光臣在十年之前就走遍了鲁东,辽东,朝鲜各地,七年前进入东洋参谋本部中国课,就开始着手建立对清的间谍组织;神尾光臣,石川伍一,荒尾精三人是川上操六对中国谍报活动的三个王牌。” 何长缨如数家珍似的,给会议室里的众将们讲解着:“三人中石川伍一负责津门,荒尾精负责上海和汉口,而神尾光臣总管中国课;别看神尾光臣只是一个小小的少佐,可是他的权利,影响力,还有危害,要远比一个普通的将军大得多。” “宋飞,你的任务和担子远比你想象中要沉重的多,你要尽快的在东北建立一个完整的情报网;要人——” 何长缨望向吴威扬:“你找吴团长,要钱你找王士珍。只要你需要,他们就得给。” “是!” 宋飞笔直的站立起来,对着何长缨行了一个军礼。 “团长,我现在就过叆河去把那股汉奸土匪给灭了,女大王我保证给你一点不伤的捆过来,任凭团长处置。” 郝天胜一脸的淫笑,站起来求战。 “这些你不要管,你只管把枪支弹药运到大连,然后到金州待命;沈参谋,这次南下支队由你负责,津门第二期新军到达之后,就地在大连湾继续集训,同时准备辽南战役。” 何长缨最终决定在鸭绿江防线上,和山县有朋碰撞一次。 不拔掉虎山,安东县的这些间谍,在以后的辽东守卫战中,日军有了这么多的眼睛带路,这场仗就会打得吃亏很多。 而且在何长缨的心里也有些担忧,假如自己没有经过李鸿章的同意,在属于北洋防区的鸭绿江防线即将爆发大战时,带兵离开。 反而转身主动到盛京将军裕禄的防区作战,李鸿章和北洋诸军会怎么看待自己? 一旦援朝军在花园口和总兵力达到25000人的日军第二军耗上了,包括之后的金州防御战,北洋诸军如果隔岸观火,指着徐邦道和连顺那3000新兵加旗兵,说不定连着援朝军,都要被大山岩囫囵的全吞下去。 何长缨轻叹一口气,为今之计只有先打好这场虎山战役,再寻机挥师西进了。 既然心里面想明白了,何长缨觉得此时已经可以把这个计划说给会议室里面的几位将领,让他们提前在心里好有个准备。 听到‘辽南战役’这个字眼,会议室的众将都是目光一凝。 ——现在鸭绿江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哪里还有兵力去辽南开辟第二战场? 参谋长沈兆翱慎重的说道:“团长,咱们的兵力维持一个战场就已经很吃力,根本没有能力同时打两场这么大的战役。” 其他的军官也都是纷纷点透,显然认为沈兆翱说的很有道理。 “不是要同时打两场,而是逐一进行。” 何长缨耐心的给众将解释:“对于日军的战力,大家心里都应该有些底,日军第一军接近三万的兵力,这鸭绿江北岸的清军根本都是不堪一击;假如援朝军在虎山成功的阻击了日军渡江,那么他们很快就会重新选择渡江点,而下一个渡江点,咱们根本猜不出来;那么鸭绿江防线就是——” 何长缨轻轻的把手里的满杯水在桌面上倒出一条横线,冷声说道:“全线崩溃!” ------------ 第二百九十二章 盐州 当援朝军在九连城开军事会议,决定下一阶段的事程的时候。 北洋军务帮办宋庆和黑龙江将军依克唐阿的第二次会晤,也在鸭绿江口的沙河子同时进行着。 两人匆匆数语,到最后依然是不欢而散。 从始至终,板着一张老脸的依克唐阿都是一句话:奉旨防九连城。 弄得宋庆恨得牙直痒,如同狗咬刺猬,无从下口。 没奈何,宋庆只好跑到安东电报局,继续给李鸿章发电报,找救兵。 “——若帮办、将军同驻于此,兵勇参杂,恐又蹈平壤之辙。其不能展布情形,务乞电奏,请饬依将军专顾北面长甸河口一带。否则,惟有庆率游兵北顾,以中、南各段请依策应,方免疏虞。” 眼看大战将起,依克唐阿却死活不松口,表示屁股绝对不离九连城。 这一次急毛炸了的宋庆为了撵依克唐阿滚蛋,也不管忌讳不忌讳,甚至直接拿朝鲜的溃败说事儿,威胁李鸿章和朝廷让步。 津门,直隶总督府,签押房。 李鸿章很快就得到了宋庆这个电报,而他此时正在生丁汝昌的闷气。 “力疾上船,订期出海,呵呵,他丁提督真是勇气可嘉,这么有勇气,大东沟海战他打得倒是真漂亮;还有这个宋提督,‘恐又蹈平壤之辙’,这是在说我李鸿章昏聩,用人不明啊!” 李鸿章把手里两张薄薄的电报纸,‘哗哗’的甩得直响,满脸的羞怒。 “中堂,丁汝昌这是在向朝廷表明态度,想戴罪立功,不过水师定远镇远才将将勉强修复,各舰新补充的水手都还没来得及熟悉舰艇;这么冒然出海浪战,说句不中听的话,水师真的出海,假如再遇上东洋舰队,能不能回来都是一个问题。” 张佩纶这些天一直陪着李鸿章殚精竭虑,这个四十六岁的中年儒生,以着可以明显看出的趋势衰老着,不仅脸上的皱纹多了,连大辫子上面的白发也增添了许多。 此时,张佩纶目光明亮,斩钉截铁的对李鸿章说道:“水师万万不可轻易出海。” “我觉得还是长缨说的在理,只要咱们水师保持着威慑力,然后在金州大连一线建立牢固的陆上防线,那么倭夷迟早都会不败而败。” 李经方也出声赞同张佩纶的意见。 “袁世凯启程没有?” 李鸿章突然跳跃的问大儿子。 “前天刚刚走,他和唐绍仪一起乘船到营口,然后赴辽阳;周馥哪里这些天突然又不催了,看来他对宋庆依克唐阿始的鸭绿江防线充满了信心。” 李经方的语气里有一丝嘲讽,九分无奈。 自从听了何长缨的分析了之后,李经方就已经对鸭绿江防线彻底的死了心思。 三万对三万。 你的三万军力里面,左三千右三千,在百里鸭绿江防线兵力处处分散,平均一里才300士兵。 而人家东洋则是三万军马紧紧握成一个铁拳,一拳重重击出。 谁胜谁败,显然不言而喻! 这个道理按说是个人都能看得懂,然而大清朝就是这么的邪性。 百姓们是两眼抓瞎的真不懂,就知道整天瞎嚷嚷,乱起哄。 而清流们却是根本不愿听你解释,更不屑去懂。 他们整天喝着花酒玩着女人,却一个个的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对别人掂着脑袋上战场搏命的事情,指指点点,嘲笑嬉骂,以显示自己的正气和才气。 礼部给事中余联沅,几天前上书,居然异想天开的奏道‘乘其东洋兵力朝鲜,国中无备,以重兵袭其东京,如孙韩之伐魏,以救赵。’ 礼部侍郎,帝党健将志锐奏道,‘如清国一战扫平东洋,则可因此刷新格局,振奋精神,以图自强,从此昂首迈向强国之路。’ 编修曾广钧认为,‘中国可趁此机会,剿灭东洋,建立奇功。如此,既可除卧榻之患,又借以震慑西夷,岂不美哉!?’ 御史张仲炘在奏折中称,‘李鸿章之子李经方出使东洋时与倭夷皇室往还甚密,并议聘明治天皇女为儿媳。’ 监察御史安维峻污蔑卫汝贵在平壤战场‘观望不前’‘不战而逃’,口口声声说卫汝贵的盛军统领是花三万两银子买来的。 明着是攻击卫汝贵,箭头却是直指李鸿章。 更有甚者,还有清流献计让津门的渔民乘船到东洋各海港,封锁他们的出海船只,而只有满腔热血,对世界根本一无所知的光绪皇帝,竟然下懿旨让李鸿章‘酌办’。 人家东洋都重兵打到家门口来了,这些无知而愚昧的家伙还这么胡搅蛮缠。 焉能不让人怒而绝望? 而真正稍微懂一点的老佛爷,翁同龢,刘坤一,这些巨鳄大佬们,不是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就是磨刀霍霍的等着北洋轰然倒地,来分享这顿狂欢的盛宴。 “把宋庆的电报转给总理衙门,这事儿,既然他们接了,宋庆现在又一心巴望着皇上那边,我一个糟老头子能管得了么?” 李鸿章有些负气,然而事关水师这点老底子的时候,他却不敢恣意撒气,对张佩纶说道:“幼樵你拟一个电报,让丁汝昌给我老实在旅顺呆着;告诉龚照瑗,英法两国的水师提督给了咱们密报,倭寇可能要从大连湾附近登陆,抄袭旅顺,让他们加强防御,加快征兵。” 朝鲜,大东沟南七十里,盐州。 经过了近二十天的跋涉,日军第十旅团一路架桥修路捉拿苦力,终于在14号落日之前,抵达盐州。 不久,立见尚文率领众将,踌躇满志的登上了盐州的城墙,望着西方漫天的霞光。 在那个方向,就是大东沟。 近一个月前的那场举世震惊的大海战,帝国海军的胜利,成为这场清日战争的转折节点,一举奠定了帝国未来的战争方向。 从之前的局部朝鲜战争,一举扩大到全面的征清之战。 “诸君,那里就是鸭绿江,帝国千万年一直梦想,却从来没有真正抵达过的地方;” 立见尚文抬起手臂指向西方:“后天,你我,我们光荣骄傲的第十旅团,将会实现帝国千百年来孜孜以求的梦想,饮马鸭绿江!” “天皇万岁!” 站在立见尚文身边的富田春壁,满眼冒着炙热的光芒,大吼起来。 “天皇万岁!” 顿时此起彼伏呐喊声,在整个盐州上空滚荡。 “我皇御统传千代, 一直传到八千代。 直到细石变岩石,直到岩石长青苔。——” 随即,这首《君之代》在整个盐州城内,高昂的唱响起来。 ------------ 第二百九十三章 出征 东洋,广岛战时大本营。 当立见尚文踌躇满志的站在盐州城上,西望鸭绿江方向霞光漫天的时候。 广岛的天空已经是繁星满天。 明日清晨,东洋第二军军部和第一师团17000余人将全军拔营开赴宇品港,然后分三批乘船登陆北朝鲜大同江口南侧的鱼隐洞,正式参与征清战争。 所以今夜明治天皇特地设宴第二军全体将佐,为之送行。 就在刚才,明治天皇睦仁特赐第二军司令大山岩伯爵骏马名刀,顿时引得整个第二军的将佐们都沸腾起来,均是一脸的狂热。 然后睦仁又慷慨激昂的讲了几句勉励的话儿,就带笑离开了宴会,让帝国的勇士们尽情自在的狂欢。 朴素的宫殿里面摆满了各色鲜花,精美丰富的糕点,大量的清酒,身穿传统和服的美丽女服务员们人人带着娇艳的笑容―― 盛大的宴会正式开始。 觥筹交错间,大笑,嬉闹;踏平旅顺,剑指津门燕京,活捉李鸿章老巫婆和小皇帝的豪言,在整个宴会上此起彼伏。 帝国首相伊藤博文,外务大臣陆奥宗光,陆军大臣大山岩,海军大臣西乡从道,陆军参谋次长川上操六,海军军令部部长桦山资纪。 这几个此次对清战争的实际超控者,正端着酒杯,坐成一个小圈子,谈笑风声。 “这场征清战争,首功当属帝国海军;正是大东沟海战的大胜,不但完全解除了帝国本土潜在的威胁,而且使得帝国陆军能够自由从容的选择任何地点登陆,对满清发动攻击。” 陆奥宗光面带微笑的对西乡从道说道:“就如此次第二军乘船去大同江,甚至不需要军舰的护送;这代表着我帝国海军已经称雄于亚洲,除了那个小小的内海渤海湾,整个西太平洋,都是我帝国海军自由纵横的牧场。” 陆奥宗光只是这一句话,就把大山岩的战意给撩拨的熊熊燃烧。 东洋海陆之争由来已久。 尤其是这近十年来,不但举国上下节衣缩食的给海军买军舰造船坞,建造大型铁甲舰船厂,就连他们陆军平时训练打靶用的子弹,都被内务部那帮混蛋一次次的缩减,要省出银子给海军买进口的白煤。 “海军是打的很好――” 陆军大臣大山岩大将,先是极为不爽的说出来这半句话,然后带着微微挑衅的语气望着西乡从道: “然而,这场征清战争的成败,则是完全掌握在帝国陆军的手里;没有帝国陆军的攻击,海军就算是占着再多的大海,也没有任何的意义。” 西乡从道和桦山资纪对视一眼,彼此都能看出对方扬眉吐气的快意。 于是两人都是微微一笑,并不去接招大山岩的挑衅。 对于胜利者,不需要说话。 因为――功勋,战绩,就高高的摆在那里! “陆军,海军,都是帝国的左膀右臂,缺一不可;没有海军的大胜,取得制海权,帝国就不能发动对大清本土的攻击,同样,即使有了制海权,还需要陆军在大陆打败清军。” 伊藤博文担忧的望了大山岩一眼,出言调和安慰。 现在朝鲜那个一心要打到燕京紫禁城的山县有朋,就已经让伊藤博文很是头疼了,这次陆奥假如把大山这个家伙撩拨起来了,那可就真麻烦了。 左膀右臂? 大山岩心里冷笑着想着,问题是海军这条左膀却不安分的好好的当它的左膀,却天天图谋着要代替陆军当右臂,不然哪能有这么多的纷争? “乘势直进入满洲,以经略辽东,向山海关,拔奉天;中国疆域辽阔,人口众多,即使攻占其部分国土,也难使其国主面缚请降。须另遣一军直攻其首都北京,以迫使对方签订城下之盟。” 伊藤博文面带微笑,很认真的把战前大本营制定的征清方略,重新对着众将叙述了一遍,举杯说道:“大山君,为了这个目标,你们第二军在辽东的作战目的只有一处,那就是旅顺;祝君旗开得胜,一举奠定帝国不世伟业!” “胜饮!” 随着伊藤博文高举起就被,厅内所有人都高高举起酒杯,大吼起来。 10月15号清晨,日军第二军军部及第一师团17000余人,全军开拔宇品港。 随即,步兵第一旅团登上停泊在码头的三十余艘运兵船,在全无军舰护卫的情况下,大摇大摆的开赴大同江。 而第二军的第十二混成旅团7500余军力,也在同日乘运兵船离开仁川港,朝着大同江口的鱼隐洞驶去。 在北洋水师完全龟缩在旅顺港,不敢微微露头以后,整个黄海,都成了东洋的后花园。 任意驰骋! 当天上午,大清光绪皇帝终于对宋庆做出了让步,下旨黑龙江将军依克唐阿,山海关副都统倭恒额,所率的7500练军,沿江北上到长甸,蒲河一线,建立左翼防线。 中午时分,正在九连城下游五十里处的浪头镇,和宋庆一起巡视的依克唐阿,在收到快马送来的谕旨,当时就变了脸色。 然而圣命难为,恼怒不已的依克唐阿,强忍着心里的不快,立即就站在鸭绿江边和宋庆匆匆数语划分了各自的防区,就上马而去。 下午三时许,依克唐阿一行马队飞奔进入九连城,随即就下达了移军的命令。 命令靖边军,吉林练军,齐字练军连夜退出九连城。 得到消息的何长缨站在鸭绿江裸露的河滩上面,望着大股的靖边军骂骂咧咧的涌出九连城,无语沉默。 在国难当头的时候,这些大清的帝党和北洋重臣们,不是积极的团结在一起,同舟共济的共同抵御敌人的侵略。 而是整天只顾低头忙着内斗,却从不愿意抬头看上一眼, 敌人的刀子已经捅到了面前。 派别之见,竟至如斯! 宋庆在回九连城的路途上,得到了依克唐阿连夜率兵出城的消息,就临时决定在离九连城二十里处的头道桥镇宿营,以避开依克唐阿。 不然宋庆身为鸭绿江防线的总统领,在左翼军拔营奔赴防区的时候,不露面送行,确实不合适。 既然两相厌,不如不见。 当天夜晚,整个九连城的诸军都被负气而走的靖边军,吉林练军,齐字练军故意的喧哗搅得几乎一夜未合眼。 一直等到天将亮时,左翼这7500军马才带着军火粮草辎重撤出九连城。 然而九连城内外的诸军刚刚合眼还没睡上半个小时,援朝军嘹亮的军号就嘀嘀嗒嗒的吹响起来。 然后集训的喊声,口号声,歌声,此起彼伏,搅得两万余名北洋众军,无不破口大骂。 ------------ 第二百九十四章 顺安驿的后遗症 一直等到接近中午时分,在依克唐阿左翼清军的最后一哨消失在叆河左岸的莽莽群山之后,这两天到鸭绿江下游勘察地形的北洋军务帮办宋庆,才姗姗回到九连城。 至此,鸭绿江畔的北洋诸军对日作战的机器,才算是真正的开始运转起来。 当天中午,宋庆单独设宴刘盛休,聂士成,征求商讨防区问题。 下午宋庆经过短暂午睡之后,召集北洋诸军众将齐聚一堂,开始划分各自的防区。 “朝廷有了旨意,咱们北洋和依克唐阿分为左右两军;左翼以长甸城为大营,齐字练军,吉林练军由倭恒额统带,分扎安平河口、鼓楼子及蒲石河口;镇边军,由依克唐阿直接统率,分扎东阳河口、苏旬河口。” 宋庆赶走了依克唐阿这只碍眼的苍蝇,觉得全身都是神清气爽,没有一处毛孔不通慰。 他哈哈大笑的说道:“下面咱们兄弟们就来说说咱们防区的事儿,只要咱们兄弟齐心协力,这鸭绿江就是铜墙铁壁,任他多少倭夷兵过来,定都是铩羽而归!” “愿听军门差遣!” 北洋众将都是齐声答应,声震屋宇。 “好,好,好!” 一看军心可用,宋庆顿时欢喜的直拍大腿。 宋庆摇头晃脑的得意的点了一支旱烟袋,舒爽的吞吐了两口云雾,看得何长缨嘴痒,也立即掏出卷烟,‘蹭’的一声,潇洒麻溜的用火镰打着了火绒。 来到甲午这么长的时间,何长缨的第一个技能,总算是练成。 看到何长缨这个嘴上没毛的小兔崽子也在吞云吐雾,屋子里的提督总兵副将们纷纷拿烟袋的拿烟袋,掏卷烟的掏卷烟。 刘大官人更是把自己的烟枪都掏了出来,在细皮嫩肉的勤务兵的伺候下,美美的抽了起来。 一时间,本该严肃铁血的北洋军务会议,顿时成了烟鬼们的烟场子,烟雾缭绕弥漫。 在里面只有三个将军没有吸烟。 吴威扬,江自康,聂士成。 作为一个七十四岁,比李鸿章还要大三岁的老人,即使宋庆依然有着很多的雄心壮志,然而毕竟岁月不饶人。 这和平了几十年,一直养成了良好的午休习惯的宋提督,一到这个点,就忍不住犯困。 然而国事要紧,所以宋庆这些天来一到这个点,就不得不一烟袋一烟袋的抽烟解困。 屋子里面一片小声的叽叽喳喳,等众将过足了烟瘾,宋庆才放下手里的烟袋,打了一个深深的哈欠,准备继续开会。 “众兄弟看我这么安排行还是不行?老夫准备以苇子沟为中军大营,我率亲兵驻此;刘军门驻九连城,聂总兵统带芦榆防军,驻虎山至栗子园一带,荆山驻守榆树沟至瑷河右岸一带,宋得胜驻苇子沟至瑷河右岸一带,吕总兵,孙总兵统领盛军驻守沙河子一带。” 因为宋庆之前和刘盛休,聂士成都已经商议好了,所以铭军,毅军,芦榆防军,以及由聂士成接统的盛军,这几支练军的防区安排就不是问题。 而下面对何长缨的援朝军,聂桂林的奉军,江自康的仁字军,这三支队伍的安排,才是宋庆这次军议的重点。 在宋庆看在,日军的登陆点大致有三处。 一处是鸭绿江上游的长甸城,日军一旦在那里渡江,就可以直接扑向辽阳。 不过现在那地儿既然划给依克唐阿,他宋庆就没有必要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一处是从虎山到九连城下游二十里的头道桥镇,这一线三十五里的江面。 虎山上游到长甸,都是陡急的激流,两岸又是悬崖峭壁,倭夷的大队军马根本不可能选择从那里渡江。 而头道桥镇下游一直到沙河子附近,江面不但宽阔,而且水草沼泽密布纵横,显然也不是渡江的理想地点。 只有九连城一带的这三十五里江面,在枯水期被江中的高地分成左中右三条河流,是最理想不过的渡江点。 所以在这三十五里的要害处,宋庆用的都是‘有把握’‘拿的准’‘使得动’的队伍。 而对于第三处,也就是鸭绿江入海口的沙河子一带,宋庆相信假如日军敢用渡船渡江,指着盛军那6000士兵,完全可以轻松的做到‘过来一条船,就歼灭一船的倭夷兵’。 这样,宋庆自认为通过这铭军,盛军,毅军,芦榆防军,这总兵力17000人的军力防守,鸭绿江右翼防线绝对是铜墙铁壁。 任凭来多少的倭夷兵,也都会让他们碰的头破血流。 既然一切安排妥当,那么宋庆剩下所要做的就是怎么安排援朝军,奉军,仁字军,这三支近7000人的杂牌部队了。 在宋庆看来,这三支队伍里面,仁字军完全就是个花架子摆设,根本不堪一击。 2500的队伍里面,近2000人都是才参军没几天的泥腿子,来到九连城之前几乎连枪都没有摸过。 假如让这样的弱军夹杂进自己的要害防线,指不定哪会儿就会吓得溃营,不但起不到作用,反而会动摇军心。 至于奉军,宋庆也是很不看好。 对于这支常年游离于北洋势力之外的队伍,在宋庆的心里跟厌恶靖边军,吉林,齐字练军一样,根本没有一丝的认同感。 虽然现在聂桂林把奉军带回了北洋,可是在平壤战役中,就是因为他们丢失了牡丹台,玄武门,从而使得叶志超不得不连夜撤军。 光是这个‘败军之师’的名头,就不由得宋庆不忌讳,只希望远远的把他们打发走,不要坏了自己的运气。 然后就是这个另类之极的援朝军。 对这一支以北洋的学员兵为基础,吸收了吴育仁的仁字军,罗荣光的炮台守军,还有自己的一哨毅军,左宝贵的一千余名奉军,再加上从津门新募的新军,组成的隶属北洋的新军。 宋庆还是非常有好感的。 援朝军统领何长缨,在朝鲜不过两个月的时间,三战三捷杀敌数千,闯下了偌大的威名。 两个月的时间,由一个捋了官帽的小哨官,硬生生的打到一个正三品的参将,简直就是国朝罕有。 而且这些天对于援朝军的军容军纪,一丝不苟的拼死集训,宋庆也都默默的看在眼里。 这一切,都让宋庆不得不赞扬一声‘后生可畏’。 不过赞赏归赞赏,援朝军从军服到军歌,再到上下级之间不下跪,而是行着不伦不类尊卑不分的洋人的军礼。 都让宋庆看得很不顺眼。 然而,这一切都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当所有的北洋高级将领详观平壤战役的时候,在大家的心里深处,都有着一个深深的疑问。 “为什么在倭夷重兵围困平壤的时候,何长缨会出现在顺安驿?” ------------ 第二百九十五章 实话 假如把援朝军放在要害位置防守,万一这位小爷又来平壤那一套,自己岂不是步了叶志超的后尘,到时候找谁说理去? “至于头道桥到沙河子以北这四十里河段,就有仁字军,奉军,援朝军分段把守;诸位以为如何?” 宋庆笑呵呵的说完委派,眼睛望着何长缨三人。 对于宋庆的这种安排,江自康和聂桂林自然是无话可说,而且都在心里面暗暗的感激宋庆‘懂理’。 江自康现在对自己手下的五营新兵,心里面是一点的谱都没有,况且他现在还是革职戴罪之身,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就‘阿弥陀佛’了。 如果宋庆把他放在紧要位置,万一真的打起仗来,胜了还好,一旦败了,估计十九自己就会步叶志超和卫汝贵的后尘,被锁拿到京城大牢里受罪去了。 而对于刚刚掌握了五营奉军的聂桂林来说,宋庆的这个安排,他也是十分的满意。 虽然现在奉军左宝贵嫡系的高级将领都已经死亡殆尽,然而那些营官哨官哨长,却都是老人。 在奉天的时候,众人历来都看不起这个被左宝贵排挤的,北洋将领聂桂林。 所以现在聂桂林别说想指挥着奉军打硬仗,就是想微调一下里面的营官哨长,都会遭到底下的军官们拧成一股绳的强烈抵制。 更有甚者,很多的士兵和军官们,都眼红着进入援朝军的那批奉军的待遇,在援朝军没有训练的时候,都一群群的去找‘故交’叙旧。 然后回营之后,一个个故意的怪话连连,气的聂桂林直想吐血,憋了一肚子的闷气。 这些奉军的混蛋也不想想,他们能和援朝军比? 人家援朝军的底子可是李中堂的心头肉学员兵,在朝鲜三战三捷,打下了赫赫威名。 而且人家的兵站站长陈世杰,可是南洋首富张弼士的侄子,听说张弼士为了把他侄子从朝鲜前线买回津门,一把就捐献报效了上百万的银两。 这个数目,听得聂桂林头皮都发颤。 可怜聂桂林几十年累死累活的四处捞银子,到现在也不过是攒下了两万两银子的家当而已。 这根本就一点都没法比! 所以对于聂桂林来讲,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想法子完全掌握这奉军五营,然后就可以克扣军饷,发大财。 至于提着脑袋上战场搏名声,帽子,银子,他可真的没有半点的兴趣。 “一切听从军门调遣。” 在宋庆的话声落下以后,江自康和聂桂林几乎都没带思索的站了起来,大声的领命。 于是众人的目光就都转移到了含笑不语和板着脸不做声的何长缨,吴威扬,两人的身上。 “何参将,吴参将,两位将军可有什么好的想法,只管说出来无妨;哈哈,大伙儿还指着两位少年英雄的援朝军在鸭绿江再立大功,为咱北洋添光彩。” 宋庆看到就剩下何长缨这最后一个‘刺头’,心里面就放下多了。 之前他最怕江自康和聂桂林要和诸军争功,假如这三人联合在一起跟他较劲,那可还真是个难题。 不过现在只剩下了援朝军,他们心里就是再有想法,也是孤掌难鸣。 “哼!” 听到宋庆赞扬何长缨,刘盛休心里面就有些不爽。 在他看来,北洋为什么能在大清几十年不坠威名,就是在于北洋内部是按资历排位置,而不是按能耐论大小。 这样众人才能各司其位,团结一心,共同抵御别的派系。 当然他刘盛休自认为自己也是一个很有能耐的人,至少要比何长缨这个嘴上没毛的叼毛孩子要有能耐。 可这么多年,自己不也是一年年的熬资历,才熬上了今天的这个地位;而何长缨这叼比孩子才几天,居然就爬上了自己当年用了十年才爬上的参将位子。 要知道自己的族叔可是刘铭传! 何长缨一个没有靠山的毛头小子,凭什么年轻轻的就在北洋独领一军? 听到刘盛休的冷哼,何长缨笑嘻嘻的望着这个历史上有名的贪财怕死胆小鬼,心想着孙子先让你得以几天,哥早晚有一天杀了你祭旗。 “哼!” 看着何长缨那一脸贱笑的望着自己,刘盛休就十分的来气,又冷哼一声,偏头示意他的兔儿勤务兵再给他点一泡大烟过瘾。 “对于军门的安排,我们当然是没二话,举双手赞成;不过属下听着军门的安排,在安平河口到虎山咱们北洋和上游左翼军的交界地带,似乎没有军队把守,成为一处空区?” “哈哈――” 一屋子大半的将领,都大笑了起来。 “你昨天不是去虎山上游勘察了么,你勘察了什么?” 江自康没好气的对何长缨说道:“虎山上游到安平河口,两岸都是崖壁不说,河道束急,江心更有很多的暗礁,倭夷除非是疯了,不然没有人会从那里渡江!” “咱们的何参将向来年轻气盛,艺高人胆大,所以都以为别人也跟他一样不管天高地厚,没有不敢做得事情。” 刘盛休吸了两口大烟泡子,顿时觉得浑身飘飘若仙,明着赞许,暗着却是讽刺何长缨‘不知天高地厚’。 “刘将军,恕我说一句直话;――咱们北洋一体,按说说说也是为将军好,想来是定然是不会怪罪的。” 何长缨依然是满脸的微笑,眼睛亮晶晶的望着刘盛休。 “什么直话,说来听听?” 刘盛休顿时也被何长缨勾起了兴趣,虽然估计从这个小兔崽子嘴里,也不会蹦出来什么好话,可是他还真想听一听这家伙的狗嘴里面能吐出什么象牙出来。 “那我就只管实话实说了啊,气坏了您老,可不能怨我。” 何长缨依然是满脸的贱笑。 “好,你只管说,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实话,能气坏了老子?” 刘盛休看着何长缨那副欠揍的笑容,心头的火苗就一股股的蹿起,坐直了歪而八斜的身体,圆睁着大眼怒盯着何长缨。 宋庆,聂士成,江自康,马玉昆,这屋子里面的众将,也都好奇的望着何长缨,不知道他有什么能耐,自信只是说几句‘实话’,就能把刘大烟鬼给‘气坏了’? 何长缨猛然板起脸色,声音冷冷的说道:“刘将军,按大清军律,就是普通士兵抽大烟,而且驴叫不改死不认罪的继续抽,也是直接绑了起来,拉到阵前砍头祭旗;军门身为一方大将,抽大烟不说,还广而堂皇的在军事会议上抽,这可是杀头掉脑袋的大罪名!” ------------ 第二百九十六章 防区既定 “你,你——” 刘盛休顿时都被何长缨给说懵了,整张老脸被涨的如同猪肝一般的通红,他怒极攻心的跳下椅子,一只大手颤抖的指着何长缨,气得连话都已经说不出来。 “刘将军,大烟之祸危害甚大啊!” 何长缨在屋内众人震惊的脸色里,一只手啪啪的拍着大腿,一脸‘痛心疾首’的继续说道: “大烟这东西不但严重的摧残着您老的身体,让您老早衰,让您老不举,而且还会扭曲您老的人格,让您老贪财,怕死,小心眼,自私自利,人见人厌,不然为什么大家都称呼你这样的人叫做‘大烟鬼’?林大人为什么要禁烟,就是咱大清的不肖子孙——啊?来人啊,刘将军惭愧的晕死过去了!” 何长缨扯着嗓子,一脸悲切的,怒其不争的嚷道:“我就说吧,这大烟可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众人一番手忙脚乱的把刘盛休弄到后堂,让大夫诊治,然后纷纷脸色怪异的重新落座。 不过大家看着那个一脸的装无辜的何长缨的眼神,却已经改变了很多。 一句话,这小子不好惹! 这个时候,众将才想起来,这是一个敢忤逆李经方,强行命令林泰曾的护航舰队改变航向,登陆沙河子。 敢在平壤倭夷围城之时,不搭理叶志超,大摇大摆的直接把军队开出平壤城;然后转向扑到顺安驿,为自己挣功名。 敢在安州城拦路设卡,硬生生的吃掉了一千二百多名奉军,近三百的仁字军,近一哨的毅军。 “何参将啊——” 宋庆笑着望着何长缨,半宿才说了一句:“果然是耿直!” “对,对,还是军门了解我,知道我操心北洋一体,虽然忠言逆耳,可确实是为刘将军好;唉——” 何长缨幽幽叹息:“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屋内众将都是老脸扭曲,有种一起扑上去,把这小子活活踹死的冲动。 “得了,议正题吧;” 这一次,宋庆算是摆正了位置,很认真的望着何长缨询问道:“你有什么好的想法,但说无妨。” “我想放两营在虎山上游一带,以防万一;” 何长缨望着宋庆开出了自己的条件:“其余部队我准备放在沙河子上游,和盛军的兄弟们接壤;呵呵,想来江将军和聂将军也不会和我争?” “没人跟你争,这一段江岸防线你全守我都没意见。” 看到何长缨气晕了刘盛休,——当然,江自康更倾向于,也有可能是刘军门抽大烟抽晕了,——江自康没好气的瞪了何长缨一眼。 “这段江岸,何参将只管挑。” 聂桂林对着何长缨拱拱手,这时候,他自认为已经看懂了何长缨的心思。 不外就是两个字:争功! 对于一点都不想去争军功,而是一心的想整合奉军,方便以后贪污军饷捞银子的聂桂林来说,何长缨所要去做的,正是他一心想避开的东西。 在于己有利的情况下,成人之美,又何乐而不为之? 于是聂桂林很‘大度’的立即表示,自己也丝毫的不介意。 “哈哈,何参将果然少年可畏!” 宋庆和一屋子的将领们,都认为明白了何长缨的心思。 这小子真是一个小滑头啊,难怪蹿起来的这么快! 在沙河子上游驻一部军队,在虎山上游驻一部军队,那么倭夷无论从那三个地点中的任何一处渡江,这小子都可以立马屁颠屁颠的凑过去,好分一杯美羹。 “等打退了倭夷,某定在功劳薄上重重的给何参将,吴参将记上两笔,说二位将军主动请缨,实乃我大清栋梁。” 对于何长缨想捞战功,在宋庆看来,只要这小子别较劲的要求独守一段江面,而是愿意从旁协助,他宋庆当然是非常的欢迎。 “好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大伙儿议了半天都乏了吧?” 宋庆端起桌前的茶杯,端茶送客。 “谨尊军门令!” 屋内众将都昂然的站立起来,拱手领命。 “何长缨,混蛋,老子跟你没完!” 在何长缨走出大厅的时候,听到后厢房传来刘盛休的一声怒吼,显然这个大烟鬼终于醒过来了。 在下午的军事会议之后,逗留在九连城内外的北洋各路练军,随即行动起来。 当天夜晚,驻扎在九连城江畔的援朝军,就开始在夜色之中拔营。 一部沿江而下,一部逆江上行。 得到消息的宋庆,特地到了九连城的城墙上面,想看一看援朝军的分兵情形。 结果援朝军这个另类,在夜晚拔营时,居然全军熄火,只是借着天空微弱的弦月行军。 看了半天,本来就视力很不好的宋庆,也没有看出援朝军有多少军力西下,有多少东进。 第二天清晨,在整个城池的微微颤栗中,盛军六营两哨1400余军力的马队,纵马首先离开九连城。 在分统孙显寅的率领下,沿江而下,奔赴鸭绿江入海口的沙河子驻防。 接着聂士成的芦榆防军也整队跨过叆河,到虎山,栗子园一线驻防。 然后毅军,奉军,仁字军,都纷纷带着大量的辎重,一队队的奔赴各自的防区。 在10月15号的整整一天里,九连城都跟沸了锅一般。 直到下午四点宋庆率领亲兵队离开,整个城池才安静下来。 因为昨天被何长缨给气的半死,刘盛休今天整整一天都没有露面。 而是在一户地主让出来的豪宅里抽大烟,癫狂自己手下那两个细皮嫩肉的勤务兵,直到近夜黑才稍稍顺气,登上了九连城的城楼。 举目四望,大雁南飞,江水淼淼,刘盛休的心气终于算是完全顺下来了。 他不是不怒何长缨,也不是不想一枪嘣了这个小混蛋。 而是他不敢。 也认为不值! 甚至在刘盛休心灵的最深处,他也不得不惨烈的承认,这个小王八蛋说的也不是没有一点的道理。 ——怕死,不愿招惹事情。 只想有钱,有吃有喝,有兔儿相公;最重要的是有大烟抽! 至于别的什么东西,即使他刘盛休表面装的再像,其实在他心里面,也都是不是很在乎。 刘盛休长叹一口气。 算了,不跟这个小王八蛋一般见识了。 不然一旦把自己抽大烟这事儿捅出去,别的不说,自己的顶子估计十拿九稳算是保不住了。 这个大清朝就是这么美妙又邪性,自己抽大烟很多人都知道,包括中堂大人都知道。 可是只要没人跳出来发难,那么这个事儿似乎就是根本不存在似的。 “一泡屎不臭,老子又何苦把它挑破了?” 刘盛休刚这么想着安慰自己,就立刻‘呸呸’的想打自己的嘴巴。 自己怎么可能会是一泡屎呢! ------------ 第二百九十七章 过虎山 援朝军北上队伍在15号夜晚渡过叆河,驻扎在河口北岸,第二天清晨天还没有透亮,全军就再次分兵拔营。 这次何长缨跟宋庆玩了一个花招,他表态的两营北上,其余主力沿江南进。 其实是毛超的骑兵营营部和骑兵一连,刘明阳的侦察排一班,李振华的步兵三连,这350余士兵在沈兆翱的率领下,顺江南行。 而且这些兵力,何长缨只命令李振华亲率步兵三连,驻扎在沙河子上游四里处待命。 其余部队则是在沈兆翱的率领下,继续南进辽南,奔赴大连湾。 这样,援朝军在北线虎山一带,就集中了8个步兵连加上团部直属的,共计2100余兵力。 2100名援朝军士兵,在叆河口再次分兵。 何长缨率领警卫队,步兵三营一连二连,总计500余兵力,去虎山东麓十里,安平河口下游五里处,江畔崖壁一带驻营。 而其余的兵力,则是由林云瑜暂统,在援朝军高价聘请的当地老猎户的引领下,悄无声息的潜藏到虎山北麓十五里处鹰嘴砬子谷,进行着漫长的等待。 林云瑜在洞仙岭战役里,所展露出来的非凡的指挥能力,对瞬息万变的战局的精准把握应对,都让何长缨刮目相看。 所以他决定在这次战役里,依然当甩手掌柜,让林云瑜自由的发挥。 在叆河口分兵之前,何长缨,吴威扬,林云瑜三人,单独的谈了一会儿。 在谈话中,何长缨把自己对未来日军‘极有可能’的虎山攻势的‘推论’,都一一给林云瑜叙述了一遍。 然后说了自己设计的大方向的战斗策略,至于怎么调兵遣将,怎么对应和恰当时机的嵌入,就是林云瑜和那些参谋们的事情了。 鹰嘴砬子位于叆河上游二十里左岸的一处两山夹持,一面临江一面靠崖的大深沟。 深沟之内和两边的山崖,都是林木森森,遍布蛇虫,常年罕有人至。 也正是辽东十月中旬的寒冷天气,消除了蛇虫的踪迹,使得这里成为援朝军极佳的潜伏点。 经过一路的急行军,接近中午时分,援朝军1军人全部进入鹰嘴砬子,然后在谷内布下暗岗,把控谷口。 “从现在开始,一直到离开鹰嘴砬子之前,全军禁火,禁枪,禁止高声喧哗。” 林云瑜冷声对着站在他面前的一排援朝军军官命令道:“多的话我就不再说了,一句话,想要打胜仗,现在就得给我忍着,屈着,憋着,——死命的给我蛰伏在这个鹰嘴砬子谷里;大家各司其职,解散!” “杀敌!” 援朝军军官们均是一声低吼。 在援朝军主力抵达鹰嘴砬子潜伏下来的时候,何长缨,吴威扬,李搏虎一行,经过虎山的逶迤小路,往安平河谷方向运动。 不久,队伍就来到了老虎寨的山脚。 “团长,你不上去招呼一声;要是让春大当家的知道了,岂不是要伤心欲绝,骂团长你没良心?” 鲁招妹那天在木屋子外边也听了半宿的床,此时一脸鬼笑跑到何长缨的身边询问。 “何团长,你的事情,真是一个奇迹;我一定要把文章寄回欧洲,让欧洲的绅士们女士们知道,战场不仅有血腥,也有玫瑰花,有着浪漫至极的爱情故事。” 因为约翰的大相机需要骡子驮负,为了鹰嘴砬子的绝对静默,所以也跟着何长缨一起行军。 “约照相的,原来你们欧洲的爱情就是男女打炮?呵呵,我算是长眼了;你说是不是——,哈哈,六子,看你丫的猪头,我就想啃咱们津门的猪头肉了,那才叫一个香,加上一碗蒜泥,一坛老烧子,给个神仙都不换!” 约翰,小六子两人,同时对鲁招妹这个思维极其跳跃的家伙翻了一记白眼,都不愿再搭理他。 听了鲁招妹的话儿,何长缨目光复杂的望了一眼不远的山巅。 上面东一处西一堆的站着一些小人,也不知道春妮在不在里面? 对于这个何长缨人生中的第二个女人,何长缨心中倒没有什么被欺骗了的仇恨,反而有着一丝情绪复杂的怜悯。 说得实在一点,毕竟自己都睡了两次人家白花花的身体。 她也就是刚刚二十出头吧,身体丰满匀称,长得又很有‘味道’。 如果在自己的那个时代,一定属于女神这一级别,被男人们恩宠惯了的娇娇女。 然而在这个野蛮而奉行丛林规则的血腥时代,她已经被彻底的洗脑,成为东洋军国主义的帮凶。 既是一个受害者,也是一个推波助澜的凶手。 一个可怜人。 当然,可怜人也必有可恨之处! 何长缨可以理解,但不会原谅。 从未来时空里过来的何长缨,经过了未来‘地球村’的潜移默化,他并不是像在中国那些年代里的仁人志士那样,那么极端的民族主义。 他今天之所以来到这里,也不是为了制霸天下,奴役世界什么之类的大民族主义。 他只想让这个国家,这个民族。 ——在外,不受外辱; 能大大声声,堂堂正正,理直气壮的说‘我是中国人!’ 在内,每一个平平常常的中国人,都能不受大清朝官府,特权阶层的恣意欺压盘剥、 每一个人,都能挺直了自己的脊梁,做一个真正的人。 这条路还很遥远。 就像何长缨的那个时代,有些人说的那样,——脑后的辫子好剪掉,可是心里面那种对上卑躬屈膝奴颜媚骨,对下恣睢无忌盛气凌人的辫子,却始终长在很多中国人的心里。 这个伟大而坚韧的民族,创造了很多的奇迹,有着灿烂的辉煌,然而也有着太多的怪诞和扭曲。 而这一切,仅仅靠着到处打仗,殖民别的无辜的国家和人民,是达不到的。 在何长缨的时空里,有着很多的穿越小说,很多都是屠M灭R,称霸世界。 假如这一切真的都发生了,那么这个穿越的主角,他就是世界还有中国的十恶不赦,恶贯满盈的罪人! 和国人痛恨的东条英机,冈村宁次,这些侩子手又有什么区别? 现在何长缨来到朝鲜,来到鸭绿江边,他的任务不仅仅是要抵御侵略,更要在平时一点点的制度构建中,慢慢的剪掉每一个中国人心里的辫子和枷锁。 何长缨摇摇头,感觉自己想得有点太远了。 他偏头命令着鲁招妹:“鲁副队长,你上去告诉春大当家的,咱们援朝军将在虎山寨东北十里处的鸭绿江边驻营;现在军务在身,不适合上去拜会,假如春大当家的有时间,请她到军营一叙。” 何长缨的话还没有说完,鲁招妹的一张大脸就垮了下来,他抬头望着高耸入云的虎山寨,直想扇自己几个大嘴巴。 ------------ 第二百九十八章 口水镇 鲁招妹失神的仰望着高耸入云的老虎寨,郁闷的牢骚道:“团长,这山也太高了吧。” 虎山北脉,峰顶,老虎寨。 “援朝军他们想干什么?” 援朝军独特的军服,非常的好辨认,望着山下行进着的队伍,春妮低声咬牙切齿的说道:“早知道那天就是拼着打光了这个寨子,也在河谷把他们全灭了!” “鸭绿江虎山上游一直到安平河口,都是激流险滩,就是一头猪也会知道没必要在那里把守,看来他们应该是去安平河口;只是――” 老须子一脸迷惑的皱眉说道:“北洋不是和清廷之间,一直都斗得不可开交么?他援朝军这是吃饱了撑着,去帮依克唐阿守河谷!” “这个小混蛋,假如坏了帝国的大事,老娘非把他零割了沉江喂鱼不可!” 春妮气得脸蛋儿发红,高高的胸脯剧烈的起伏着,看得老须子嘴馋的咽了一口吐沫。 为了帝国大业,他在这个破寨子里,整整的装了七年善良的老人。 感觉自己的‘枪’都锈死了。 当年他老须子在东京,可是一个一到课里发饷银,就去玩女人玩到‘子弹射光’‘银子花尽’的风流老头儿。 老须子看着春妮鼓囊囊的胸脯,心里面就慢慢的热了起来,感觉自己沉睡已久的老伙计,也有了一丝‘二月二龙抬头’的好迹象。 既然一只清猪都能干你,爷爷我为什么就干不得? 心里想着,老须子就一边说话,一边似乎很漫不经心的伸出右手,去抓着春妮的小胳膊:“春妮,不要生气;现在伯爵大人还没有确定渡江点,而且据我认为,九连城下游才是最理想不过的――” “放开你的狗爪子!” 春妮望都不屑去望老须子一眼,声音里充满了厌恶的冷淡。 “你的身子反正都已经被清猪玷污了;能让清猪弄,为什么不能让为帝国做出这么大的牺牲的我弄?” 老须子一脸的嫉妒,低声吼道:“为了帝国,你的身体让帝国的勇士爽,这是你们身为一个女人的荣耀!神尾你――,嘶――” 老须子突然忙不迭的松开他的右手,左手紧紧的按着他的右手腕,惊怒的说道:“你疯了么?” 一丝猩红的血迹,顺着老须子的手缝流了出来。 “他就是再不好,你――,也不配!” 春妮偏头冷冷的望着老须子说道:“这一次,只是给你一点教训;再有下次,我挑了你的手筋。” “大当家的,老须子,你们躲在这儿说什么?啪――” 三当家棒子手里拿着那支左轮手枪,大步走了过来,嘴里面还东瞄西瞄,嘴里面‘啪啪’的过嘴瘾。 “闹肚子了。” 老须子盯了春妮一眼,握着手腕匆匆离开。 “这老须子,这段时间怎么有些发神经,昨天逮着到安平河口采参回来的老莫婆娘问了半天,把老莫那个小心眼,给酸的哟;他都这么老了,瞎操这闲心干什么,难不成还想投军?再说人家也不会要他呀,要也是要我这样的身强体壮,枪法贼准的壮小伙子不是!”” 棒子嘟囔了一句,又得意的把他的手枪拿在春妮的面前显摆:“姐,你看我这枪棒不棒?” “是一把好枪。” 春妮微笑的点头问道“棒子,你想当兵?” “嗯,姐你都不知道,前天姐夫大声的命令道――” 棒子昂首挺胸,学着何长缨的声音大声的喝到:“鲁副队长,你还是不是一个援朝军战士,你的军呢纪?” “姐,当时我脑子里的血都涌上来了;姐,你能不能跟姐夫说说,我也想当兵。” 棒子望着山下行进中的援朝军队伍线,一脸的羡慕。 听到棒子口口声声的‘姐夫’‘姐夫’的喊着,春妮的眼内闪出一丝复杂的情绪,然而眼睛又随即清明冷冽起来。 “棒子,咱们不参加援朝军,到时候姐给你找一支比援朝军好一百倍的军队。” 春妮望着山下,眼睛里面微微一亮的说道:“他们有人要上山,棒子,你先去招呼一下。” “比援朝军好一百倍的军队,大清朝有这样的军队么?” 棒子表示一脸的怀疑,离开飞石,朝着一线天石阶走去。 在接近夜黑十分,援朝军抵达目的地,何长缨站在江畔的一处高山崖壁之上,吹拂着猎猎的江畔山风,感觉神清气爽。 “这真是李白诗里面的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啊!” “团长,你一拽文,我浑身鸡皮疙瘩都掉。” 站在何长缨身边的李搏虎,浑身就重重的打了一个寒颤。 “咱们在这里驻营,那边不会怀疑吧?” 吴威扬望着崖壁下面滚滚的江水,在江心星星点点的暗礁那里,激起一片片的雪白浪花,不禁有些动摇。 “没事,咱们的兵力太少,他们可能会厌烦,但是不会为了咱们这点人而改变主意。” “团长,你是在说倭恒额他们厌烦;他们守他们的,咱们守咱们的,管他叼事?不服气,揍他丫的!” 鲁招妹一路狂奔,好不容易才在刚才赶上队伍,这时候那是憋着一肚子的火气,看谁都不爽。 “报告!” 这时候,先头到安平河口探寻的陆铁腿返回报告道:“驻守在安平河口的部队,为倭恒额的齐字练军春字营二百五十人和骑兵一哨五十骑;另外在安平河口的两岸,个架设了一座野战炮。” 何长缨朝着陆铁腿回了一个军礼,遥目望着鸭绿江对岸不远的一座小镇,‘水口镇’。 不出意外的话,在千百年来,日军跨过鸭绿江,登上辽东的梦想,将在那个镇子边的江水里完成。 “不知道这次来的,还是不是日军步兵第十八联队长佐藤正大佐?” 7个中队,接近有1400人的军力,别说就指着倭恒额的那400垃圾旗兵,就是依克唐阿率着7500清军全师而来,何长缨都怀疑他们能不能守住这个安平河口。 九连城下游,蛤蟆塘。 1400余盛军骑兵在分统孙显寅的率领下,马不停蹄的朝着沙河子奔去。 这万马奔腾的气势,震得江岸都微微的颤栗,沿江驿道的行人车马,无不是早早的避在路边,脸色发白的看着马队纵横而去。 溅起漫天尘土。 听到后面的马蹄震天,沈兆翱就提前识趣的命令队伍靠边,主动让出正中大路,沿着路边继续行军。 ------------ 第二百九十九章 盛军 “军门,援朝军怎么就这么点人,不是说主力全部南下么?” 盛军卫汝贵的亲兵马队哨官曲德成,纵马掠过援朝军的步马车队,诧异的驱马跑到分统孙显寅的身旁,大声的说道。 孙显寅目光复杂的扭头回望了一眼,已经落在身后的援朝军士兵。 这些行进在路侧的援朝军,虽然人马不多,然而胜在军容严谨,气势鼎盛,人人的脸上都呈现出一种阳光向上的积极向上的神态。 而反观自己的队伍,土气低落,萎靡不振,人人在心里都压着一股邪火。 在平壤战场,可以毫不吹嘘的说,自己盛军打得是最苦,最好的。 自己领着一营兄弟在长庆门。 卫军门亲自领着亲卫的步马队在船桥里。 还有兄弟们和芦榆防军在普通江正面,硬撼上第五师团本部。 大伙儿哪个不是奋勇杀敌,无人退缩畏惧? 然而,卫军门到如今却落得个如此的下场! 这样的北洋,这样的朝廷,怎能不让兄弟们寒心,岂会再原意为他们卖命? “援朝军跟宋庆玩了心眼,他说是两营北上,其实是主力北上;他们跟咱们不一样,何参将正得中堂的青睐,正是拼命搏战功的好时机,只要他运气好走得顺,未来未尝不是一个‘何中堂’。” 孙显寅在心里不禁羡慕吴威扬,毛超这些家伙,以后何长缨万一真的能走到李鸿章那一步,这些家伙的富贵都可想而知啊! “嘶――” 曲德成目光炙热的回望了一眼落在后面的援朝军,然后意兴阑珊的说道: “有道是朝中有人好做官,现在中堂拿卫军门顶锅,咱们盛军以后就是没娘的孩子――;说咱们扰民我承认,可哪支队伍敢说自己不扰民?只是咱们人数最多,所以就冒尖了!” “不是冒尖,是朝廷需要北洋拿出两员大将当替罪羊,而且这不正是朝廷打击北洋的好时机?宋庆为什么这次紧贴着皇上,而不理会中堂电报里的暗示,还不是看着咱北洋水陆大败,大厦将倾;不说改换门庭,也是明哲保身;咦,倭夷兵!” 孙西安寅突然住嘴,拉停战马望着江对岸,满脸的震惊:“他们还是来了!” 曲德成听了也是心里一跳,虽然在平壤船桥里,他也格杀了两个倭夷,可是那是在朝鲜,现在这些倭夷终于乘胜追击的跑过来,要对平静了近十年的大清本土,发动进攻。 曲德成拉停战马,放眼望去。 只见在数里宽阔的鸭绿江对岸的芦苇林子里,骑马走出来一队倭夷兵。 那些倭夷兵鱼贯着走出芦苇林子,然后纷纷跳下战马,一个个手舞足蹈。 “砰,砰!” 随即那些倭夷兵开始朝天放枪,如同雷隐一般的清晰的传了过来。 此时,所有的盛军都拉停了战马,望向对岸。 整整一个月前,在平壤,兄弟们跟这些倭夷血站不休,人人搏命。 现在,倭夷还是那些倭夷,可是大家早已没有了那时的心思。 累死累活,流血卖命,结果落了个这种下场。 又何必呢? “聿――” 战马踏着马蹄,不安骚动的嘶鸣。 “别看了,继续前进!” 孙显寅望着对岸江边不下百人的倭夷马队,大喝着下达继续行军的命令。 ――你们想去义州,想要渡江进攻九连城? 都只管TM的去吧。 把那些孙子都打得丢盔弃甲,鬼哭狼嚎才好。 只是想想,就是TM的痛快! “呵呵,这些盛军马队纵马跑起来,还满像那么一回事的,可在朝鲜打得也太熊了。” 骑兵营营长毛超,笑着对身边的沈兆翱说道:“老子算是知道他们的底细,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是碰到了大清朝的铁军了。” “你不要小看了盛军;盛军,毅军,仁字军,芦榆防军,这四支拱卫津门,旅顺,山海关一带的北洋陆军,代表着咱们大清陆军的最高战力,只要将帅有胆,完全能在正面跟日军对决。” 沈兆翱望着把整条江畔驿道,搅成一道烟尘飞腾的长龙的盛军马队,幽幽的说道:“在平壤战场上,盛军怎么打得熊?如果牡丹台,玄武门不失,叶志超除非疯了才会下令退军;日军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的占领平壤?整整6000的军力啊,可惜了――,这么一支大清难得的精兵,因为派争,硬生生的给弄废了!” 这时候,盛军的马队终于全部超过援朝军的南进分队,蹄溅大地的绝尘而去。 骑兵营参谋戚友伟纵马上来,和沈,毛两人并排行进在一起。 他望着渐远的尘云,轻咳两声,清理了一下嗓孑,笑着说道:“刚才李风瑞还跟我说,他们侦擦排和盛军士兵们闲聊时,那些盛军士兵几乎个个都是满肚子的牢骚;说以后谁还拼命打日军,谁就是傻蛋。” 沈兆翱嘲讽的说道:“皇上――,嗯,朝廷太心急了,一心想把北洋给拆散,打压下去;也不想着现在正是国战的关键时期,不去奖励作战勇猛的将军,反而要锁拿进京问罪,这岂不是在自掘长城?” “就是;呵呵,人家是秋后算账,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可这朝延倒好,驴子还正在拉磨呢,屠夫就掂着刀子等不急的要杀驴吃肉了!” 戚友伟也是一脸的哭笑不得:“这些朝廷的大佬,就真的没有几个明白人?” “人家哪个都比你明白!” 沈兆翱笑着说道:“不过人家是看透了,什么国家民族,都比不上自己升官发财,打击异己重要;咱们老祖宗不是说过党同伐异么。” “啪,啪,――” 前面从突然传来了隐隐的枪响。 众人皆惊,抬头望着前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 这时候从前面驿道飞奔过来三骑援朝军军人,一马当先的就是侦察排三班班长李风瑞。 “报告,在前方江对岸发现一队日军骑兵。” 李风瑞喘着粗气拉停战马:“兵力大约有一个中队,二百余骑。” 来了! 援朝军的军官和士兵听了都是一震,然后一凛。 终于来了! “那前面放什么枪,这么宽的江面,子弹飞得过去?” 戚友伟听得直咧嘴。 “不是盛军,是对岸的日军在朝天放枪庆贺;槽,庆贺什么?庆贺自己进了鬼门关么!” 李风瑞一脸的不屑。 “走,过去瞧瞧;全军加快行军速度!” 沈兆翱一夹加腹,驱马飞奔而去。 ------------ 第三百章 火把长龙 朝鲜,鸭绿江左岸。 日军骑兵第五大队大队长木村重少佐跳下战马,意气飞扬的站在鸭绿江边,望着那滔滔江面,还有在对岸行进的清军骑兵。 “砰,砰――” 在他的耳边,第二骑兵中队的士兵们忍不住内心的激动,纷纷朝天放枪。 假如在平时,这群家伙这么浪费宝贵的子弹,木村重早就‘八嘎’‘八嘎’的破口大骂起来。 然而在此时,他却只有无限的陶醉和激动。 “千百年来,这是我大东洋帝国第一次饮马鸭绿江,在这鸭绿江边,也是第一次响起我大东洋帝国的枪声;诸君,欢呼吧!” “无敌,完胜!” “天皇万岁!” “饮马鸭绿江,活捉李鸿章!” “活捉老巫婆,教训小孩子皇帝!” 顿时,各种肆意的大喊在江畔吼起,伴着白浪滔滔的鸭绿江水,响彻天地。 盛军骑兵在路遇日军之后,众人怀着复杂的心思一路顺江继续前进,中午在头道桥进行了短暂的歇息做饭。 下午二时,在孙显寅的强行催促下,盛军五营二哨的骑兵,才不得已重新启程。 此时的孙显寅在最初的吃惊之后,现在却已经变得内心忐忑,急着要去沙河子。 既然在路上对岸遇到了倭夷的先头部队,那么说明他们的大队人马就在后面,而此时的沙河子只有张锡銮的一营城防兵护卫,简直就等于是一座不设防的空城。 万一倭夷瞅出沙河子的虚实,立即强行征船渡江,那么自己岂不是要步了卫军门的后尘? 盛军1300余骑骑兵一路狂奔,然而行军到浪头镇,各营头却都开始闹起了情绪,不愿意再前进了。 营官们纷纷跑到孙显寅面前叫苦。 说是‘人困马乏’,再走就会有大量的战马要‘倒毙’。 卫汝贵选拔营官,大部分选得都是跟他对脾气的火爆性子,所有这些爆脾气的营官有的已经开始出言威胁孙显寅,说是要再逼着士兵们拿命来行军,指不定就要‘哗营’。 无奈之下,心急如焚的孙显寅,也只好捏着鼻子妥协下来,下令在岸边驿道扎营。 在接近夜黑时分,盛军骑兵们要么在升火做饭,要么把战马拉到江水里洗刷,要么围在一起赌钱吹牛皮。 突然,所有的人都静了下来,两眼死死的盯着鸭绿江左岸的江堤。 只见在黄昏的天色里,对岸突然出现了一大队倭夷兵,一直排到看不到头的远方。 “是倭夷的主力来了!” 孙显寅高兴的站起来嚷道,声音里充满了兴奋。 既然倭夷的主力要去义州,那么就说明现在的沙河子安然无恙,而且倭夷的渡江点,十九都会选择在九连城附近。 亏得自己‘阿弥陀佛’的求了半天的菩萨,看来这是菩萨显灵了。 “军门,看来援朝军这次是赌对了,指不定何参将下次见面,就变成何副将了。” 曲德成一脸的羡慕,真想带着兄弟们去杀倭夷,搏银子和功名。 可是这朝廷把大伙儿的心都寒透了,再面对倭夷兵,哪个还有心思去拼命。 孙显寅看了曲德成一眼,没有说话。 这个曲德成,是卫军门这些年当着接班人着重来培养的,年轻代里面的第一悍将。 只可惜现在卫军门都自身难保,那还有能耐顾得手下儿郎的前程? 就是曲德成这小子,在大队军马没有到达平壤的时候,第一个进入平壤城封锁城门,粉碎了倭夷间谍突袭平壤破坏电报线的企图。 还有在船桥里,也是这家伙率兵打退了倭夷对船桥堡垒的进攻,后来又冲进倭夷的炮兵阵地,杀的倭夷兵人仰马翻。 然后又乘胜重回船堡,再次打退了倭夷对船桥右堡的围困。 可以说,在船桥里倭夷第九旅团的两次总攻击,都是这小子率者奇兵给打退的。 结果连朝廷一两银子的赏赐都没有见着。 就算他曲德成想继续杀倭夷,他手下的那群悍兵能没有意见,会继续勇猛跟随? 在盛军骑兵的默默注视下,对岸的倭夷兵一路沿江上行。 先是骑兵,接着是漫长的拉着军资的车队,然后是长长的炮队,最后是大量的步兵。 夜色已经黑了下来,对岸的队伍燃起了松脂火把,在夜色里继续行军。 那看不到头的火把长龙,倒映着鸭绿江的江水,还有那漫天满江的繁星,在这静谧的夜里,似乎有着一种让人震颤的魔力。 让人心生畏惧。 不久,这条火把长龙终于逶迤远去,只剩下繁星倒江,江水汩汩。 “这支军队不好惹啊,幸亏是去义州。” 孙显寅偷偷的擦了一把冷汗,暗暗自语。 他所不知道的是,对岸这支队伍的,正是只用了大半天的时间,就攻占了牡丹台,玄武门,使得叶志超不得不趁着雨夜,连夜溃逃的第十旅团。 这个旅团和他们的旅团长立见尚文,一直被东洋军方刻意的淡化。 其实这个立见尚文,要比在后世被东洋大力吹嘘的‘军神’乃木希典,要牛比得多。 乃木希典的伟大‘功绩’,就是两次夺取旅顺军港。 一次是甲午战争,一次是日俄战争。 甲午战争在进攻旅顺时,清军基本都是一触即溃,换了谁来打,结果都一样。 而在日俄战争中,乃木希典作为总指挥进攻旅顺,5.6万的军队对上俄国的3.3万的兵力,三次总攻,结果整整战死了5万人,都没进攻下来旅顺。 最后满洲司令大山岩,不得已派出儿玉源太郎总参谋长,暗地里接过乃木希典的指挥权,组织第四次进攻,逼迫了俄军投降。 而立见尚文这个喜欢玩刀子的家伙,在他的一生的戎马生涯中,始终都能用一个简单的词语来概括: 牛比! 在他人生中的最后一战,就是在日俄战争沈阳会战前夕的黑沟台会战中,率领日军第八师团残余部队约一万人组成‘立见军’。 用白刃战,全军以刺刀进行突击,击溃了沙俄近10万军队的围困。 此时,立见尚文骑在马上,手里面高举着一支火把,驱马前行。 之前他已经对军队下达了死命令,第十旅团必须在今夜抵达义州城。 正在行军途中,突然在立见尚文的眼角余光里,他看到对面的江岸边,出现了一条小小的火把长龙。 “是什么人在夜行?” 带着疑惑,立见尚文把火把交给牵马的军曹,拿起望远镜朝着对岸的那些火把看去。 在黑暗之中,望远镜隐隐约约的看不清晰,有步兵,骑兵,还有拉运军资的马车。 只是对方穿的却不是大清的军服,而是西式的军装。 “八嘎,难道是西洋的军队?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立见尚文惊得大骂起来。 假如真的是某一国的西洋兵,那么这场仗还怎么打? 作为一名打遍明治无敌手的百胜将军,立见尚文倒不惧怕什么西洋兵。 然而此时国内几乎崩溃的经济,让帝国根本不敢和任何一个西洋国家真正敌对。 ------------ 第三百零一章 进义州 “林太郎,安排几名会水的士兵泅到对岸,看他们是什么人?” 立见尚文对他的副官命令道。 “嗨!” 林太郎看着这倒映着繁星的黝黑江面,感觉自己的心肝都在发颤。 这一段江面不但宽阔,两岸遍布着芦苇和沼泽,而且现在的气温已经接近零度,士兵下水在黑暗中游向对岸,简直就是九死一生。 “既然是九死一生,那么就派十个会水的勇士泅过去侦察。” 林太郎少佐立即就有了决断。 当夜,日军第十旅团十名会水的士兵,在黑暗里淌进鸭绿江。 其中七人在江水之中就被活活冻毙,随波逐流的冲进大海。 还有一个好不容易游到对岸,就陷入沼泽,另一个随行的日军去拉救,结果也陷了进去,均被沼泽完全吞没。 最后一个终于游到对岸,在黑夜里使尽浑身力气勉强爬上岸堤驿道,却再也没能站起来。 就此,日军第十旅团的渡江侦察小分队,全军覆没。 鸭绿江右,援朝军南下分队。 沈兆翱一边驱马前进,目光复杂的望着对岸这支日军说道:“是日军的部队,从火把的数量上看,目测可能是一个旅团的军力;应该就是刘明阳他们在义州大道观察到的那支先头部队。” “卧槽,居然还真是要从上游渡江,咱们骑兵营我看以后改名字叫‘武装运输大队’算了;洞仙岭,顺安驿,栽松院,三场战役两场都不在场;唯一在场的一次,却是跟傻子一样的站在路口一个齐射,打死了五个日军!” 这时候,在后面压阵的骑兵营参谋段熊波和步兵三营营长李振华,从后面赶了上来,战马还没靠近,段熊波就是大声的埋怨。 “老段你这算冤?我们三连就一个连队来沙河子,结果我跟老戚都过来了,倒让李搏虎那家伙捡了便宜。” 李振华虽然说得笑呵呵的,可是话语里全是委屈。 他可是那夜在津海客栈就和团长对答过的‘老人’,结果现在被‘发配’到沙河子城边,倒是那个曾经被援朝军撵走的李搏虎,留在了北线。 “呵呵,我说句实话啊,不一定对,说错了也别见怪;假如日军真从安平河口渡江,然后南逼虎山,李搏虎这家伙来指挥阻击,确实比振华你和我都更合适;咱们太文气,打仗中规中矩;李搏虎这小子一上战场就跟疯虎一样,而且在他身上还有着一种独特的魔力,能让手下的那群混蛋也跟他一起去疯狂;” 步兵三营的参谋戚友伟,作为原来李搏虎的搭档,他显然更了解自己的这个哨长: “大沽炮台的李搏虎,盛军的曲德成,毅军的——,哦,原来毅军的曹锟,芦榆防军原叶志超手下的王士珍,聂士成手下的冯国璋,威海卫的段祺瑞,——这些人在咱们北洋年轻一代陆军里面,都是说出去有名有姓的人物。” “你们怎么还不明白?虎山的防守和反击,都是在山林子和江滩上来完成,这种地形,骑兵根本就没法发挥他的快速突击能力;遇到陡坡和酥软的水沙滩,军马反而会成为累赘;” 团参谋长沈兆翱中校,教训着这几个一肚子牢骚的属下:“骑兵的主要战场是不久的金州一线,那时候有你们血站的机会;团长不已经说过,鸭绿江防线他只准备打一场,然后就去辽南,哪里才是咱们援朝军的主战场。” 教训完了毛超和段熊波,沈兆翱又开始教训李振华和戚友伟:“你没听清团长的命令,这些盛军现在全无斗志,随时都有可能‘哗营’崩溃!要不然这支精兵,宋庆能远远的把他们赶到大海边?假如真的有这种异变,你们的任务就是守住安州城(沙河子),不然援朝军主力就得绕一个大圈子去辽南;现在,你们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重不重了?” “参谋长,我们保证完成任务,绝对不让沙河子落进日军的手中!” 李振华和戚友伟的神情都变得极其严肃起来,大声的表达决心。 1894年10月16号的夜晚,注定是一个让鸭绿江右岸大清诸军不眠的夜晚。 立见尚文的第十旅团,在鸭绿江的江左打着火把,一路逆江上行。 超过7000的步马军力,还有沿途捉拿的近1000的朝鲜苦力,大量的马车拉送的军资,大炮。 在鸭绿江左岸排出了一条长达十里的火龙。 震惊了在沿途江岸歇宿的盛军,奉军,仁字军各部。 队伍尚未到达义州,这条火龙就被九连城,虎山,叆河右岸榆树沟的各路清军看见,都是纷纷登上高处,远眺。 日军,终于还是来了! 春妮和老须子,棒子,还有寨子里的男女,站在峰顶望着山下江对岸,义州城方向的那条长长火龙。 在众人议论纷纷的各种猜测里,春妮和老须子悄悄对视一眼,两人都看出了对方眼底的喜悦之情。 整整七年了。 为了这一天,他们等得也太久了。 现在终于来了! “军门,这些倭夷倒是心急,一个个跟急着送死投胎似的;哈哈——” 看到宋庆的脸色不是很好,宋得胜故意的大声说道,并且极为‘开心’的大笑了起来。 宋庆深深的望了一眼远处的火龙,把兜里的怀表交给身边的戈什哈:“现在是什么时间?” “军门,是子时一刻。”——(23点15) “都散了吧,看着阵仗倭夷今夜要进义州城,不到丑时(凌晨1点),他们也到不了地儿;这大冷天的,难不成大伙儿就这么傻瞅着他们?好好睡,养住足了精神儿,好痛揍倭夷兵。” “喳!” 听到宋提督的吩咐,所有的毅军将领们都是一声齐吼,纷纷嚷道:“都睡啦,睡啦;军门吩咐,养足了精神劲儿揍倭夷兵!” “养足了精神劲儿揍倭夷兵!” 顿时所有的毅军,都是齐声大吼起来。 虎山山脚,鸭绿江畔。 聂士成站在一处小山顶,望着江下那个火龙,神情极为严肃。 “军门,这队倭夷敢在完全陌生的环境里,明知道咱们有数万精兵在鸭绿江岸,还这么大摇大摆的黑夜行军,胆子可真是不是一般的大!” 芦榆防军记名提督,副将谭清远站在聂士成的身边,低声说道:“难道他们就不怕咱们三万大军去包圆了,生吞了他们?” “不是他们胆子大,而是他们自信咱们胆子小,不敢这么做。” 聂士成冷声苦笑:“而且他们就是猜对了!” “军门,这九连城一线最适合的渡江点,并不是虎山和叆河口的榆树沟,而是九连城一带的正对义州的那段江面;这些盛军的军容军纪,军门也是看到了,军门是不是私下和宋帮办通个气儿?” 聂士成的军事幕僚冯国璋,一脸担忧的提醒着聂士成。 ------------ 第三百零二 遥望虎山 “国璋,你还是太年轻了;” 聂士成叹息的望着远方的火把说道:“这话要是说了出去,咱自己知道咱是一心为国,可是别人会怎么看咱们?这话要是传到刘军门那里,他甚至可以趁势直接退出义州城,你可想到这种后果?” 冯国璋听了直冒冷汗,假如真的这样,万一鸭绿江防线崩溃,自己岂不是害得军门就成了下一个背黑锅的‘卫汝贵’! “都歇着把,假如倭夷从虎山渡江最好,不过他们要是从九连城渡江,咱们全力支援就行了;唉——” 聂士成又是一声叹息。 这个大清朝啊,让我怎么说你好呢? 而此时,援朝军的江畔队伍除了警戒的哨兵,其余的士兵都进入的深深的梦乡之中。 因为鸭绿江在前面朝着东南方向拐了一道小弧,所以义州方向的火把并没有被援朝军们发现。 营地里一片宁静。 只有不远的江水汩汩,还有一些野兽山鸟的偶尔夜啼。 在第二天凌晨零点时分,日军先头部队骑兵第五大队二中队抵达黑暗中的义州城。 日军骑兵随即进入门洞大开的城门,关闭北门,由北到南的对义州城的各个角落,家家户户,进行地毯式搜索。 在木村重从永州率队行军之前,立见尚文就对他下达了‘清城’的命令。 要求假如义州此时已经没有了清军的踪迹,就把城内除了官员和地主之外的所有平民,全部赶出义州城。 防止有清军间谍渗透其中。 此时的义州城,有钱的大户,城内的官员和城防兵,还有稍微有点门路的平民,早已经去了上游的水丰和朔州,要么到附近村镇避兵难。 只剩下一些实在无处可去的城市贫民,在惊惶和恐惧中,一天天的等待着那些传说中的,凶神恶煞倭夷兵。 结果,果不出其然! 这些天杀的倭夷兵,进城来的第一件事居然是一家家的踹开房门,用枪和马鞭把所有的人都驱逐出屋子,然后赶出义州城。 而且除了身上穿的衣服,不允许这些贫民带走一枚铜板,一粒粮食。 一时间,整个义州城都骚动了起来,哭声震天。 在寒冷的夜风里,一群群的男女,老人,小孩子,哺乳的婴儿,—— 都被蛮横的强行撵出义州城南门,站在黑暗的寒风里,哭啼! “啪,啪——” 义州城内断续的响起了零星的枪声,那是一些胆敢反抗的朝鲜百姓,被日军开枪击毙。 而更多的日军则是为了节约子弹,直接用刺刀把反抗不从者,一个个的活活捅死。 这场骚动整整持续了大约一个半小时,才渐渐平息下来。 而此时的义州城内,除了日军,再也没有一个活人! 在义州城内响起枪声的时候,在南城门口堆积的朝鲜贫民随即都真正的醒悟过来。 这些狗槽的倭夷兵,可不是朝鲜的那些只会吃拿卡要的城防兵。 也不是闯进屋跟个大爷一样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要吃肉,要喝酒,看到漂亮婆姨就要扒了裤子日~弄一回的大清兵。 他们就是再作恶,也绝对不会轻易的开枪杀人。 而这些倭夷畜生,显然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野兽! 想清楚了这些,围在南城门口的朝鲜贫民们,都是脸色惨白的转身就逃,生怕里面的那些畜生杀红了眼,再跑到城外来作恶。 不久以后,在义州城外远处的山林里面,星星点点的亮起了一堆堆的小火堆。 那些身上衣服补丁落着补丁的朝鲜贫民们,在山林子里升起了柴火,借着火堆来驱走夜的寒冷。 等待黎明。 在夜晚凌晨三点时分,日军第十旅团主力抵达义州城,立见尚文直接就上了北城楼,望着黑黝黝的江对岸。 “那是九连城,那是叆河,那是虎山,那是口水镇,它的对面就是安平河口。” 立见尚文,友安治延,富冈三造,——一群日军的将佐站在城墙上面,听着林太郎指点讲解。 “报告,义州城所有的大户官员士兵都不见踪迹,所有的平民全部驱逐出义州。” 木村重匆匆登上城墙,向立见尚文汇报。 “电报房还在不在?” 立见尚文此时最关心的就是这个东西,只有电报通畅,第一军才能和估计已经组建完成的第二军,还有海军联合舰队,在辽东形成三把利刃,有条不紊的配合着一一捅向大清。 而且他还要尽快把上半夜看到的,那队奇怪的士兵的事情禀告给广岛大本营,好让国内问清西洋列国,有没有西洋士兵在鸭绿江畔? “电报房被清军焚毁,电报线也被破坏,不知道线路埋在哪里。” 说这些话的时候,木村重就在心里面暗骂自己愚蠢,为什么不留下几个朝鲜平民。 他们即使不知道电报线铺设的具体地点,可是大致方位多少也应该知道一些。 “马场正雄,你部立即开始搜寻电报线,毋需尽快恢复通信。” 立见尚文对着工兵第五大队大队长马场正雄少佐,下达命令。 “嗨!” 马场正雄大吼一声,大步走下城墙。 “友安治延,你部出一个大队,负责义州城的防守和城外的警戒。” “嗨!” 日军步兵第十二联队,联队长友安治延中佐,大声的接受命令。 “木村重少佐,你部骑兵从明日开始,对义州到上游长甸一线的鸭绿江沿岸进行侦查;第一弄清哪些地点有清军防守,第二弄清沿线江面情况,找到每一个渡江点,并且伺机到江对岸进行实地侦察。” “嗨!” 木村重也是一声大吼,接受指令。 “诸军都辛苦了;不过这种辛苦是值得的,占领了义州,就代表着帝国完全的占领了朝鲜这两千里江山;除了有任务的部队,其余各部立即宿营。” 立见尚文凝目望着在弦月里黝黑高耸的虎山,穆然感觉有一丝的不舒服。 这座虎山,就如大清朝盘踞在鸭绿江边的一只猛虎,时刻虎视眈眈的盯着朝鲜。 那种无形隐隐的威压,让人总在不知觉间,感到心里面微微的发瘆。 “等打下了九连城,我一定要登上这座虎山,把这头老虎踩在脚下!到时候,诸君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蹬这虎山,把咱们的东洋旗插上去?” 在立见尚文的目光望向虎山的时候,日军众将的目光也都看了过去。 随即都有着那种极不舒服的,被威压了的压抑。 这时听到旅团长的豪言,众人都是大吼道:“愿跟将军一起,登上虎山,插上东洋旗!” ------------ 第三百零三章 晨谈 津门,直隶总督衙门。 在日军立见尚文部抵达义州城后,第二天早晨,宋庆的电报早早就发了过来,送到了李鸿章的手中。 对于这个结果,李鸿章之前就有了预料。 在昨天,李鸿章已经收到了西洋各国公使转达过来的,东洋的明确回复。 ——除非大清投降,否则和谈免谈! 听到东洋如此猖狂的回答,李鸿章羞怒的直想吐血。 谁能想到,这个学了大清朝两百年多年,一直恭顺有加的学生,在羽翼稍丰之后,居然露出如此的狼子野心。 昨夜回屋的时候,李鸿章郁火攻心的坐在椅子,甚至连站起来上床的力气都没有了。 结果今早一起床,就收到了这封倭夷进入义州城的电报。 “把消息发给京师,——” 李鸿章憔悴的脸上充满了疲惫,他略微迟疑了一下,对李经方说道:“也把电报发给津门各衙门,贴告示大力征兵;这场仗——,一时半会儿打不完。” “儿子这就去办。” 李经方忍着内心的惊慌,连忙站起来,拿着九连城传过来的电报,向电报房走去。 张佩纶看着李经方消失在门角的背影,心里面有些吃味儿。 自从大舅子在朝鲜取了功绩回来,岳父是越来越倚重他了,什么事都和他商量,在不知不觉里,对自己的意见就忽视了很多。 “中堂,这个宋庆这次真的是太糊涂;要是他听了中堂的暗示,提前主动让出无险可守的鸭绿江防线,在岫岩,凤凰,宽甸一线险隘结重兵把守;” 张佩纶思索着说道:“倭夷兵就算跨过鸭绿江,只要打不到辽阳,海城,营口一线,朝廷也没什么话好说;可是现在的鸭绿江防线,却成了悬在咱北洋头上的斧头啊!一旦失守,这斧头就要落在咱们北洋的头上——” 说到这里,张佩纶浑身就打了一个重重的寒颤。 如果这条鸭绿江防线,真像何长缨预测的那般不堪一击,前次失了平壤,朝廷就把中堂手下的两员陆军大将投进了大牢。 那么这次丢了鸭绿江防线,该谁来当这个替罪羊呢? 直隶提督叶志超的武毅军,驻守津门以北的40里的宁河县10余年,盛期时曾有30个营头,后来虽然被一再裁剪,可现在依然有10营的兵力。 虽然这10营兵额被叶志超吃了不少的空饷,可是这3000的练军在聂士成多年的精训下,战力一直是北洋最强。 盛军总兵卫汝贵统领17营步马练兵驻守津门小站,是中堂最宠信的军方大将,而且因为卫汝贵吃空饷不是很严重,现在盛军的兵力更是北洋第一。 其下才是宋庆的14营毅军亲庆军,章高元的16营嵩武军,戴宗骞的绥巩军8营,叶志超的10营芦榆防军,吴育仁的仁字军正副6营,刘盛休的11营铭军。 至于还有一些在战前就被拆的,仅剩两三营的拱卫军之流,那是能没有当替罪羊的资格了。 朝廷上次之所以逮着叶志超和卫汝贵不放,就是因为他们两军,一部军力最强,一部兵力最多。 而且他们两个都是肥西人。 更重要的就是,这两只虎军就卧在京师的榻侧,不过是朝发暮至的百里距离。 朝中的那些有些人,岂能不顾及?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霍光独揽朝中大权,宣帝韬光养晦,逐减其羽翼。” 在张佩纶的脑海之中,突然冒出来这段话来,让他的脸色猛然变得卡白,心儿寒栗。 现在环顾整个北洋战区,除了一向被皇上眼中钉的中堂大人,哪里还有比叶志超更高的北洋大臣呢? “你都想明白了?” 李鸿章布满皱纹的老脸上炸出一丝嘲讽的冷笑:“这场战争即使不能避免,但是只要朝廷审时度势,大不了失点朝鲜的脸面,完全可以把战事朝后推个十年八年;然后国内发愤图强,死劲练兵——,可是朝廷不愿意啊!” 李鸿章点起烟袋:“朝廷历来视北洋如肉中刺,这么好的一个削弱北洋的天赐良机,他们岂能放过?打胜了,朝廷有了脸面,北洋当然是损失惨重,小皇帝正好扶持别的派系继续打压北洋;要是败了——” 李鸿章声音里透着悲凉:“那就树倒猢狲散啰!” 张佩纶听得心脏都几乎停了下来,这个道理他不是看不明白,可是这是中堂第一次这么直白的说了出来,怎不由得他不心惊。 “中堂,不是没有挽回的余地;翁同龢这么胡闹,老佛爷那边可不糊涂。” 张佩纶极力压制着心里的惊惧,声音干巴巴的,劝说着李鸿章。 “不糊涂?哼——” 李鸿章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她是在冷眼相看的装糊涂!老佛爷守了大清几十年的江山,现在要进园子颐养天年了,这天下毕竟是他们爱新觉罗的,她虽然没明说,可是也等着老夫主动识趣的告老,给皇帝让路呢。” 李鸿章怒声说道:“咱们北洋,淮系,给朝廷的了几十年的走狗,皇帝这种任人唯亲睚眦必报的冲动狠辣性格,我怎敢轻易的放手!” “老师为什么能在骂名里勉强善终,湘系为何现在依然荣华?还不是因为老佛爷是咱大清国里罕有的坚忍卓绝的人物,因为在湘系前头又站着咱们北洋;我问你,等以后老佛爷进了园子,完全放手不管,皇上要拿北洋开刀,谁能抵挡!” 汗水顺着张佩纶的头上,脸上,滚滚淌了下来,就把他的手绢都浸透了。 “之前我一直大力的培养袁世凯和盛怀宣,就是想等我退下去,咱们北洋依然有着跟朝廷叫价的能力,可是这场清日战争,坏掉了一切;” 李鸿章疲敝的闭上眼睛,幽幽的说道:“等到鸭绿江防线一败,就是为父我下台的时候,满天下的百姓官员都喊打喊杀我李鸿章,就像当年老师一样。” “再等两年,等皇上坐稳了位置,就会开始对湘系淮系下刀子,算这几十年的总账了;这天下官员都是一般黑的乌鸦,有哪一个不贪?查谁谁就得掉脑袋蹲大狱!和绅倒,嘉庆饱——” 李鸿章有很多年没有这么痛快淋漓的把心里的话儿一气说完,睁眼看了满头汗水的张佩纶一眼,笑着说道:“这些年你一直拒绝入仕,看来还是对的,你也去歇着吧;过不了两天,咱们就会搬离这总督府,从现在开始,朝廷,北洋,辽东鸭绿江那边,咱们都全部放下吧。” “中堂,那何长缨那边怎么办?” 对于何长缨这么一个年轻有能耐又有本事,为人似乎也很讲究够义气的新生代将军,张佩纶还是很愿意跟他做‘连襟’的。 ------------ 第三百零四章 和珅倒,嘉庆饱 紫禁城,御花园,万春亭。 十月的京城,是一年中难得的好时节。 这个时候,京城里也没有什么雾霭,最多就是家家户户烧火做饭的煤烟。 不过皇城根里面住着的百姓讲究个脸面,除非是实在困顿无奈的人家,就是普通人家,家家户户烧的也都是杂质少的好煤。 所以在今日这个秋高气爽的中午时分,京城的上空只有几丝云缕幽幽浮荡。 天空澄蓝瓦澈的让人心悸。 此时,光绪赏宴,一群军机正诚惶诚恐的坐在亭子里,感恩戴德的享用着这可以光宗耀祖,百年之后会写进族谱的巨大荣耀。 今天光绪帝在早朝不久,就收到了总理衙门的禀奏,说东洋兵已经出现在鸭绿江南岸,进入了义州城。 而且只这支先头部队,军力目测竟然不下万人。 “等了这么久,这群孙子终于来了,这次定然让你们有来无回!” 看到了这封奏报,光绪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兴奋。 他还真怕这些倭夷占领了平壤,安州之后,见好就收,死活不继续北上了。 那么李鸿章这个老东西,绝对会死扛着不再发兵南下。 而且现在离‘亲爸爸’的大寿,也就是半个月出头的时间,前两天‘亲爸爸’还从园子里特地的传了话,要‘以和为贵’,请西洋调停。 调停调停,人家撮尔小国都在咱大清朝的头上拉屎撒尿了,居然还在幻想调停? 你们两个,一个是快要入土的死老头子,一个是头发长见识短的愚昧老太婆,当然不怕丢脸。 也可以不要脸! 朕可是堂堂大清朝的皇帝,在康乾之时,大清朝可是万邦来朝的天下中心。 朕的万里江山,这好好的大清,让你们给治理的一塌糊涂。 就是因为你们这些贪权,死把着权力不放的老东西们给生生弄坏的! 现在倭夷兵终于来了,看你们还说‘以和为贵’? 看你们还有脸避战,口口声声的嚷着‘调停’! “叩见皇上。” 恭亲王·奕訢登上万春亭,给光绪叩首请安。 “六叔免礼,太后怎么说?” 光绪焦急的等了半天,这时一看奕訢过来,就直接开口询问。 “回皇上,太后说她既然进园子颐养,这外面的事儿,是打是和,一切由皇上做主。” 经过了岁月的浮沉磨砺,磨平了奕?盛年时的棱角,挫折了他的锐气。 当年京城有名的‘鬼子六’,此时也被磨去了锋利,变得如同鹅卵石一般的光滑。 进入军机处,当上了总理海军的总理衙门大臣的奕?,这些天的作为,归结在一起就可以用三个字来概括: 跑腿的。 把北洋的消息传给皇上,把皇上的谕旨电传给北洋和天下各督抚。 把洋人的消息传给皇上,再把皇上的回谕转呈给洋人。 帮皇上去征求‘老嫂子’的意见,再把‘老嫂子’的回答传给皇上。 对于是战是和,怎么战怎么和,如何调兵遣将,如何布局谋划? 当年那个慷慨飞扬,指点江山的‘鬼子六’,现却是如同泥塑偶的菩萨一般,至此至终一言不发。 他算是早就看明白了,在这个大清朝,装聋作哑才是王道,叽叽喳喳死的快。 不干事,就不会犯错。 干得多,错的就多。 千万年来,老祖宗的金玉良言,果然诚不欺我! 自己都六十了,何必呢,自己又图个什么? “好,太后英明!” 听到了恭亲王的回话,光绪大喜过望,自己等这句话,已经等了太久了! “老师,你给全国督抚去电,命令他们把各省应缴的税银,即刻解送进京;看还需要购进多少枪械,大炮,你和西洋各国商谈,酌情购买。” “遵旨!” 翁同龢立即跪下来接旨。 “李鸿藻,你去电王文锦,曹克忠,张梦元,让他们加快征兵;津胜营要至少招满20营,他们现在不是说没有驻地么?” 光绪皇帝冷声说道:“让那留守小站的盛军让出军营,让津胜军进驻!” “臣遵旨;皇上,那盛军这两营如何安排,安排的不妥当,李鸿章那里可不好交代?” 李鸿藻唯恐天下不乱的询问。 “我需要向他交代么?让这两营盛军去找李鸿章,那些仁字军,芦榆防军,那里到处不都是空营房?” 光绪提高了声音,,尖着嗓子下达了旨意,然后缓和了声音对礼亲王世铎说道:“你给九连城宋庆去电,告诉他好好的打;朕不是刻薄寡恩之君,只要他们用命,打出了光彩,朕绝对不会亏待了他们。” “臣遵旨。” 礼亲王世铎跪下领旨。 在这一刻,光绪的感觉是那么的好,这种天下之大唯我独尊的感觉,简直是太爽了! 感觉刚才的话似乎力度不大,光绪接着下旨说道:“拟旨,升聂士成为直隶提督;告诉何长缨,仗打得好,我给他抬旗。” 听到光绪升聂士成为直隶总督,翁同龢,李鸿藻,刚毅三人都面露喜色,这说明皇上已经对在刑部一直都没有进展的叶志超,卫汝贵的审问下了定论。 只要这道圣旨发布,刑部就应该知道怎么审问这两个李鸿章的心腹老乡了。 “皇上英明!” 几个军机纷纷跪下叩首,赞扬光绪的高瞻远瞩。 颐和园。 皇太后慈禧乘舟在南海边的一小片荷花池里,亲手采下一个个的莲蓬。 劳累的大半生,今天老六的到来,让慈禧终于决定放下一切,由得皇上和翁同龢他们折腾去。 她明白皇上的心意,北洋这个庞然大物酣卧在帝榻边,皇上哪里能睡得安稳? 虽然她了解李鸿章,可是李鸿章也老了,按说也累了一辈子,也该明智的跟她一样,退下来安享晚年了。 可是这个老李,不但干的起劲儿,居然开始悄悄的构建下一代北洋的核心,就这一点来说,别说皇上,就是她,在心里也是十分的反感的。 你老李想干什么。 都位极人臣,享了这么多年的福气了,朝廷可曾有半点亏待你们淮系。 难道你老李,你们淮系,还想‘万年长青’? 所以,在今天慈禧终于决定完全放手,尽着皇上的心意,用战争来完成权力的更替。 至于淮系的下场,老实说慈禧一点都不介意。 事关皇权的更替,掉个几百几千个脑袋,也不过是芝麻大的事儿。 而且这些淮系,湘系,哪一家不是金山银山? 之前民间民谣‘和珅倒,嘉庆饱’。 真的抄了这么多的人,别的不说,光是当年南京破城,太平贼的脏银,就是一个海量的数字。 这个案子,在慈溪的心里压了几十年,以后就指着皇上让它们大白于天下了。 ------------ 第三百零五章 管他风升云起 对这一切,慈禧心里其实都是明镜着呢。 只是国朝一直动荡,内忧外患,不容再乱,皇室才捏着鼻子忍了下来。 经过了这三十年的休养生息,大清的国力终于在一点点的回复起来,在10年前,甚至战败了西洋强国法兰西,让他们的内阁倒台。 所以现在皇帝要教训教训小东洋,对外树立起大清皇帝的威严,趁势进行权力的接替收拢。 虽然在慈禧的心里面多少有些不舒服,对皇上的很多作为她也并不认同,可是为了大清的江山社稷,她还是选择了沉默。 到时候要是真的查到死了的曾国藩,还有现在的李鸿章头上,大不了自己出面保下这两个余大清有大功的功臣,不就得了? 至于其他的那些人,贪污着朝廷的银子,都荣华富贵了这么多年,这时候就算是抄家问斩,皇室也不亏欠他们! 而对于北洋水师的战败,还有朝鲜的丢失,虽然慈禧的心里也很恼怒,尤其是在下个月就是她的寿诞。 可是在她的心里面却没有什么惊慌。 北洋水师别说败了,就算全部打没了,不是还有福建水师,南洋水师,广东水师么? 再说水师就是船,船就是银子,只要有银子,在建多少个北洋水师都不是问题。 而大清朝,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只要抄了那些‘功臣’的家,在慈溪看来,就是十个北洋水师也够用了。 至于丢失了朝鲜,现在小东洋又兵压鸭绿江,慈禧也依然并不很在意。 就东洋那点破地方,一个朝鲜就能把他们活活的撑死,现在兵临鸭绿江,在慈溪看来,不过是玩的是以进为退的猴把戏。 想着以此来跟大清讨价还价。 甚至再说严重一点,就算小东洋打了鸭绿江,那又怎么样? 东北几十万平方的北山黑水,大清朝三亿多的百姓,活活拖都能把他们给拖服气。 当年太平军占了半个中国,西洋列国攻进了京师,到最后不依然风平浪静。 说到底,还是银子的事儿。 而大清朝正好又不缺银子。 现在的一切重中之重,是为皇上真正掌权让路,其余的一切,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 “――叹英雄失势入罗网,大将临阵也风光,我主爷洪福齐天降,刘伯温八卦也平常。” “?” 慈禧听得眉头微微一跳,在《战太平》里,这句唱腔原文应该是‘大将难免阵头亡’,不过被谭鑫培改了唱词。 “这个小叫天;” 慈禧听得十分的入耳,对身边的女官吩咐道:“看赏白银五百两。” 津门,直隶总督衙门,内宅签押房外,小花园。 李经溥夜晚睡不安稳,早上早早的起来,在荷花苑的亭子里坐了良久,望着池子里怀满莲子的莲蓬,内心惆怅。 那个人儿,现在在鸭绿江又要打仗了,要保重啊! 这个呆子,还不知有个女人的心都牵挂在他的身上吧? 在秋日清凉的晨风里,李经溥右手手肘搁在亭中桌上,手心拖着微尖的下巴,似乎都想痴了。 这几天父兄们凝重的神色,也深深的影响着整个总督府衙,不只是下人们说话做事儿低声小气的小心翼翼,就是自家的姐姐嫂子,说话也是面色端正,少有笑容。 这场仗,真不知道何时才是个头儿? 真真的让人气恼! 在亭子里又坐了一会儿,李经溥怅然的站起来,沿着园子里的小路,毫无目的的随意游荡,一抬头就发觉自己居然走到了签押房的门外。 看到二小姐娉娉婷婷的走到了签押房外,院子里执勤的总督府衙的戈什哈们,都目不斜视抬头挺胸的站在院子里各自的岗位上不吱声。 有两个胆大一点的,偷偷的用眼角的余光去瞅着二小姐的贴身婢女柳儿。 这个小丫头不但长相美艳迷人,身材婀娜如柳,小屁股翘的让人看着就心痒痒,而且性格乖巧可爱,很得院子里一些未婚男子的爱慕。 李经溥在脸上挤出一片微笑,刚准备进屋给父亲请安,突然屋里面传出来一句话,让她的脚步猛然顿住,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下来。 “我眼看着就要倒了,还提这事儿干什么;说了出来,何长缨要是同意,那朝廷会怎么看他,对他?这仗打完了,打得好,发配到一个南疆荒僻的边境,在那里提心吊胆的熬一辈子,不仅毁了他,也让溥儿跟着忧心受苦;要是打败了呢?” 李鸿章冷声说道:“叶志超,卫汝贵什么场,你又不是没有看到!” 门外,这声音犹如在耳畔炸响的惊雷,震得李经溥摇摇欲坠。 她的脚步犹如山一般的沉重,心脏抽搐的呼吸都喘不过来。 一股股的热血涌上李经溥娟净的俏脸,小手紧紧握着柳儿的细胳膊,如同被梦魇镇住了一般,完全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而柳儿的那张小脸儿也变得卡白,眼睛里全是震骇之色,小身子骨如风中柔柳一般的微微颤抖。 “这我说的还是好的,是何长缨这小子讲情义,只感恩;要是他开口拒绝,我的老脸倒无所谓,可是溥儿今后怎么办,咱们李家以后岂不是和他反目?自从你岳母过背,这内宅都没有一个真正能那主意的人支撑着,我对这又是一个老糊涂;这事儿幸亏没提,以后――,也不要再提了。” 说完了这些话,李鸿章满身心的疲惫,幽幽叹息道:“何长缨这小子要是走得顺,再聪明识时务一些,以后就是前途无量!” “不提这事儿,他和咱们李家还算有着一份情谊,看着他也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我是看不到了,不过对你们,还有国杰他们这一辈,还是有些帮助的。” 张佩纶听了老脸都扭曲成一团,他艰难的说道:“可二妹的事儿,整个总督府上下都猜到了,以后总归会露出去,这何长缨未来越是位尊权重,二妹子就越没有好人家敢攀连;而且菊藕说二妹对这个何长缨,也似乎――” 下面的话太唐突,张佩纶就没再说下去,可是里面的意思不言而喻。 “这都是命,是我亏欠她了。” 李鸿章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此时,他是如此的累,身心疲惫的只想赶紧丢下一切的事情。 从此以后,喝茶,下棋,读书,钓鱼―― 做一个悠然等死的老头儿。 管他外面风升云起! ------------ 第三百零六章 鸭绿江畔的首站一 鸭绿江畔,虎山东北十五里。 10月17号上午十时许,援朝军在虎山江畔潜藏的暗哨,首先发现了对岸的一队日军骑兵。 这条情报,很快就被一路狂奔的援朝军侦察兵,送到上游的援朝军岸壁军营。 所有的援朝军们都是又喜又惊。 等了这么久,丫的孙子终于还是过来了! 得到情报的何长缨,立即命令正在岸壁一线操训的援朝军士兵,全体停止军训。 他和吴威扬,彭千宴两人,匆匆简短商量了一下,就开始下达作战命令。 警卫队,步兵三营一连,沿着江畔崖壁全部趴在灌木草丛里面,静默潜伏下来。 步兵二连在李搏虎的率领下,快速朝着平安河口方向运动,准备在那里涉水渡江到对岸,对这队日军骑兵进行拦截攻击。 “这段江面虽然水流急,不过只有一百五六十米的宽度,咱们完全可是趁着日军的麻痹大意,打一场小小的伏击战。” 何长缨的左右两边趴着吴威扬和彭千宴两人,他对趴在吴威扬那边的侦察排副排长史大柱说道: “把消息传递给林营长;你们侦察排从现在开始,封锁江畔到西北安平河弯道小谷岭所有隘口,不许任何人穿过。” 何长缨扭头对趴在不远处的陆铁腿说道:“侦察排的兵力太少,警卫队立即撤出潜伏,配合侦察排封锁。” “是!” 陆铁腿的脸色跟老婆偷人,给他戴了绿帽子一样的难看,怏怏的接受命令。 “团长,我们警卫队都成了预备队了,你一会儿一个主意,哪儿需要就把我们警卫队往哪儿填;我们步队还好一点,陆队长的骑队好不容易跟战马熟悉一点,就让你一道命令给拆散了。” 趴在不远处,正摩拳擦掌一脸兴奋的鲁招妹,一听到何长缨的命令,顿时就嚷了起来。 旁边的陆铁腿听了神清气爽,这些话他也很想说,不过随着何长缨慢慢的位尊权重,让他不敢说出口。 说句实话,在以前陆铁腿是有些看不起鲁招妹这个大字不识一个,来当援朝军之前连枪都没摸过的乞丐。 不是命好因为结缘何长缨,他估计现在还在津门乞讨着呢! 不过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磨合,陆铁腿发现鲁招妹其实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实诚人’,因此现在两人的关系是越来越融洽。 何长缨如同没有听到鲁招妹的嚷嚷,偏头和吴威扬说道:“这仗假如打得顺,电报你来拟,再给泗水张弼士那里发一封,好歹人家出了一百七十万两的银子;世杰回了津门,兆翱去了辽南,咱们就缺一个会发煽情电报的高手了。” “团长,其实我的文学功底也不错。” 旁边趴着的彭千宴,,一脸的受伤害,干巴巴的说道。 “你还是老老实实的专心于你的,有前途的参谋事业吧!” 何长缨直接一口回绝,他希望自己的手下们能更加的纯粹一点,不要搅进这乌七八糟的朝廷事物里面去。 大约又潜伏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在众人殷切的目光里,江对岸的下游终于大摇大摆的骑过来了一队三十余骑的日军骑兵。 “来了!” 何长缨低声说道,心里面隐隐的全是兴奋。 洞仙岭,顺安驿,栽松院,全是偷袭。 这一次依然如此。 这种潜伏在草丛中,注视着猎物慢慢逼近的感觉真是太爽了。 这队日军骑兵雄赳赳的骑在战马上面,很随意的把步枪扛在肩上,几个军曹枪上悬挂的太阳旗,是那么的刺眼,看得何长缨的眼睛直疼。 这个东洋小国,我中华雄鸡嘴下面的哪条肉虫子,从明朝开始,就一直处心积虑的做着雄霸东亚的黄粱美梦。 从海盗倭寇开始,到丰臣秀吉,再到今日的明治天皇睦仁,二战时的昭和天皇裕仁。 一直到何长缨的那个时空,东洋依然强行占着琉球群岛,并且对一个小小的钓鱼岛死占着不放,而且在经济上面一直和中国在暗处较量。 “既然我来了,那么以后就没有你们什么事了;你们东洋岛国风景优美,好好的当一个精耕细作的农业国,度假旅游的旅游胜地,拍*****的电影强国,不比什么都好?” 何长缨默默的看着这一队日军,一路哗笑的走在对岸的江堤之上。 目光坚毅。 不久,在日军叽里呱啦的笑声里,这队日军渐渐远去,消失在上游。 “周凡,你带几个人到上游布哨,一旦发现日军骑队有撤回来的迹象,就立即回来禀告。” 何长缨对原奉军的哨官,现在的一连副连长周凡,下达指令。 “是!” 周凡站起来行了一个军礼,然后低声说道:“一排三班过来两个人,跟我走!” “朱顺平,你们连其余士兵继续潜伏,等待日军溃部。” “是!” 武备学堂出身的学员兵,步兵三营一连连长朱顺平站起来,行了一个利落标准的军礼。 “威扬,千宴,趁这个时间,咱们商量一下下一步的行动。” 何长缨望着西北方向,在树林间隐隐露出几分轮廓的老虎寨。 心想着,此时你在干什么呢? 想来一定是激动而得意吧。 “兄弟们,给我撒丫子跑!是不是孬种,软蛋,胆小鬼,这时候只要看看你们的表现,就他娘地一清二楚了;老子的三营只要好汉,不要垃圾!” 自从得到了何长缨的命令,李搏虎浑身的血都沸腾了起来,此时他正一马当先的跑在鸭绿江左岸的山沟子里。 把紧紧跟在他屁股后面的侦察连带路的士兵刘余福,累的上气不接下气。 “老刘,还有多远?” 李搏虎边跑边嚷着问援朝军侦察兵刘余福。 “李,李参谋,前面山口拐弯就是;你先别乱冲,那里是倭恒额的齐字练军春字营的防区,得经他们允许,才,才――” 刘余福一口气没缓过来,半天‘才’不出去。 “我才他麻痹!” 李搏虎大吼着:“敢二话,老子灭了他们再过江打日军;槽,都把枪给我握紧了,子弹上膛!” “咔,咔――” 李搏虎带的这个步兵二连,里面三分之一都是他原来哨里的士兵,经过了江东桥店的事情,这些人哪里还不知道这个魔王的脾气,都二话不说的分分拉开了枪栓,把步枪调到击发状态。 “兄弟们,给我干他们!” 步兵二连的连长杨光,是何长缨打破援朝军的惯例,原本就是李搏虎在大沽炮台时候的什长,而副连长‘柳杠子’更是罗荣光老婆的侄子,一向也是胆大天的主儿。 两人一听李搏虎这么大吼,都是扯着嗓子推波助澜的大叫起来。 ------------ 第三百零七章 鸭绿江畔的首站二 处在虎山和蒲石河口之间的安平河口,属于山海关副都统倭恒额的防区。 鸭绿江从安平河口起,到上游古楼子村,蒲石河口,太平湾,这一线二十余里的江段,不像上游长甸江段那样江深水缓河宽。 也不像安平河口下游到虎山处那一段江面那样,江窄水急。 而是江面宽阔,水流清澈平缓,到处都是可以直接涉水过江的浅流。 因为这个原因,使得两河口成为除九连城和长甸镇之外,鸭绿江畔第三条通往兴京腹地辽阳奉天的马商路线。 前两天,依克唐阿和倭恒额两人率领左翼防线众将,从安平河口一路勘察到长甸渡口。 众人一番讨论,最后断定假如倭夷不从大东沟的沙河子渡船,不再九连城架桥,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从蒲石河口一带涉水,或者从长甸渡口用渡船渡江。 然后挥师直逼盛京,剑指大清龙兴之地。 对此,依克唐阿决定亲率4000大军驻守长甸,而安平河口到太平湾一线,则由倭恒额统领着3500名吉林练军和齐字练军沿江布放。 这样一来,从安平河口到太平湾这二十余里的距离,这3500余旗兵再次段段分兵驻防,各个营头各守自己的江段防区,不管其他营头的‘瓦上霜’。 在鸭绿江清军防线中,北洋军务帮办宋庆,首先犯下了第一个分兵防区的致命错误之后。 左翼防线的山海关副都统倭恒额,再次有样学样的犯下了这个类似错误。 使得整个鸭绿江防线,千疮百孔的全是漏洞。 日军甚至可以不假思索的选择任意地点渡江,集中兵力,一举击破清军的脆弱防线。 就如在平壤战役中那样。 除了马玉昆,卫汝贵和叶志超的联合防线,在局部战场的兵力比上,一直勉强能跟日军维持在大致相当的比例。 而在北线的左宝贵,江自康,吉林练军防线的局部战场上,立见尚文和佐藤正的联军,一直都对清军保持着三倍以上兵力优势。 宋庆,依克唐阿,这两个大清鸭绿江防线的最高指挥,丝毫不去分析平壤战役战败的教训,匆匆的制定了这个愚蠢的鸭绿江防线防御策略。 可以毫不夸大的说,要比叶志超建立的平壤防御体系,至少相差一个等级。 而在清日战事正酣时,朝廷对于叶志超这个虽然胆小怕死,但是战略目光非常不错的北洋将军,还有卫汝贵这员虎将的轻率处置。 也彻底的寒了盛军,芦榆防军,和其他旁观的各路练军的人心。 芦榆防军幸好还有聂士成压阵,而聂桂林这个北洋打入奉军的‘无间道’,在奉军内根本没有一丝的威信。 使得奉军现在的战力,和盛军,吉林练军一样,沦为了不禁一磕,一磕就碎了的‘鸭蛋兵’。 前两天,黑龙江将军依克唐阿,为了防止有东洋间谍渗透,下了封江的死令。 常年运送山珍到辽阳,奉天贩卖的朝鲜商人,在到达蒲石河口和长甸渡口以后,无奈只好继续沿江而上。 途经水丰,到上游三百里处的渭原渡江,绕道五百里去辽阳。 安平河口此时一片寂静,只有风掠树叶,流水汩汩的微声。 除了岸边三五群坐着的一些执勤旗兵,在无聊的吹牛比,讲荤话。 其余的兵大爷们都窝在行军帐篷里赌骰子,推牌九。 赢的兴高采烈,输的骂骂咧咧。 “干他们,干他们!” 这时候,春字营的旗兵和骑队的五十余名骑兵,突然听到后面的山林里一片大吼。 “他麻痹,怎么回事儿;‘干他们’?他们是谁?” 春字营的营官希蒙额正在行军帐篷里迷瞪,等着中午属下孝敬的烤山鸡打牙祭,耳朵边就听到外面一片大吼在群山密林间回荡。 他连滚带爬的跑出帐篷,震惊的举目四处搜索。 江岸边的清军们,也都纷纷冲出帐篷,一个个的傻望着后面重重叠叠的山林,搞不明白这是闹哪一出。 不过所有人都没怎么慌张,甚至连丢在帐篷里面的步枪都懒得去拿。 既然是中国声儿,那就是自己人。 现在的鸭绿江边的自己人,除了百十个营头的各路练军,哪里还有别的影子。 这个时候要是一个个被唬的拿枪架炮的,岂不是让人家看了笑话,显得爷们儿胆儿小不是? “副尉,在这面,是援朝军!卧槽他麻痹,他们拿着枪干什么?麻痹哟,站住,站住,这是我们春字营的防区;――站住!” 在众人的耳朵里,突然听到在后山拐角处警戒的,蓝翎长额尔恒额的惊叫声。 “卧槽,援朝军这群孙子疯了么?” 正五品的步军副尉,春字营营官希蒙额,听得莫名其妙。 ――这帮家伙不好好在自己的防区呆着,TM的跑到老子春字营的地面儿来干什么? 说句心里话,援朝军要真来这里驻守,他希蒙额那是举双手加双腿赞成。 绝对会二话不说的立马把队伍拉到安平河上游,做这些傻比援朝军们‘坚强的后盾’。 还有他们嘴里喊着的‘干他们’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倭夷兵来了! 希蒙额心里一惊,然而望着空荡荡的安平河口,又是一脸的迷茫。 随即,希蒙额就吃惊的看到,一大群穿着西式军服的援朝军,一个个气喘吁吁,满头大汗,满脸狰狞着,手握步枪的冲了出来。 然后如同风一般的在他的身边刮过,视若无人的冲向安平河口。 这是在玩哪一处呀? 真TM的见鬼了! 希蒙额长的不高,看着这一群人高马大,一脸凶相的援朝军。 让他心颤的,都不敢吱声儿。 这时候,他突然在援朝军的冲锋队伍里,看到了一个又矮又瘦的‘猴子’。 “喂,老弟你们要干什么;你们嘴里的‘干他们’是干谁,倭夷兵来了么?” 希蒙额顿时胆气一壮,一把将那只‘猴子’死劲拽住,好奇的询问。 “卧槽你麻痹,别拉你爷爷!这么多人,为什么你丫的就拉着爷爷,觉得爷爷好欺负是不?” 正冲锋的过瘾的步兵三营二连的副连长‘柳杠子’,顿时就一蹦三跳的勃然大怒:“你是不是觉得爷爷长得又瘦又矮的像只猴子,所以柿子捡软的捏?” “呃――” 希蒙额连忙松开手,心想着这小子倒是有自知自明,知道自己长得像一只猴子。 ------------ 第三百零八章 鸭绿江畔的首战三 “杠子,再慢点,汤都没有你喝的了!” 二连三排的副排长王文明和柳杠子关系最好,从他身边跑过时,大叫着提醒一声。 “卧槽你麻痹,‘干他们’就是指干倭寇;不过参谋说要是你们这群孙子敢较真,先干了你们,再去干他们!” 柳杠子一边撒丫子快跑,一边回头威胁着希蒙额:“孙子今天算你运气,也不想想你杠子爷的名头是白来的么?下次别让爷爷我再碰到你!” 在安平河口防军震惊的目光里,这群大约一百五六十人的援朝军,跟迁徙的兽群一样,蜂拥的扑进鸭绿江水里,踏起大片的浪花,朝着对岸冲去。 “副尉,这些援朝军实在欺人太甚,竟然硬闯咱们的防区不说,还要在咱们的防区里争功劳,打倭夷兵;一定要到将军那里告发他们!” 马队的队官,正六品的骁骑校乌尔度,手里拿着马鞭恨恨的看着江中的援朝军,一鞭子抽打在身边的江畔灌木叶子上面。 “哈哈,怕他们争功,乌校尉尽可以发兵过去;你们骑兵速度快,一定能赶在这群援朝军步队的前面,灭了倭夷;不但让他们累死累活的忙白活一场,而且又是大功一件。” 希蒙额满脸皮肉不动的笑道,心想着麻痹你这孙子还真把老子当枪使呢,也不看看自己一副猪脑子的德行! 乌尔度听到希蒙额这么说,吓得连连摆手。 他屋里可有娇妻美妾,这两天一直都在巴望着倭夷兵别过来,就是过来,也千万不要从这鸟不拉屎,一路崎岖小道的安平河口渡江。 自己身为一个旗人,一辈子就是享福的好命,脑子进水了才会主动的贴过去,拿命来搏富贵。 “兄弟们,就要到了,给我冲!” 涉江到了鸭绿江南岸朝鲜的领土,李搏虎一声大吼,继续沿江西进。 在这一刻,李搏虎所不知道的是,由于他们营连的渡江朝鲜,已经彻底的改变了原先那个时空里的历史印记。 历史进入了一个新的岔口分支。 在何长缨的那个时空里,自从1894年9月26号,最后一支清军渡过鸭绿江回到九连城以后。 中国军队再次跨过鸭绿江,重新踏上朝鲜的领土,将会是在56年以。 目的依然是为了帮助朝鲜人民,抵御外国的入侵。 在之后三年的岁月里,中国人民和中国军队付出了巨大的牺牲,最后终于迫使西方列国低下高傲的头颅,签署了停战协议。 然后从53年起,大量的中国军队,又在朝鲜滞留了5年。 无私的从国内运来大量的粮食,猪肉,机械,布匹,――,帮助朝鲜人民摆脱饥荒的威胁。 中国军队还完全无偿的给朝鲜人民修路,架桥,建造楼房――,帮助他们发展经济。 正如刚才何长缨趴在江畔崖壁,望着那刺眼的太阳旗时,心中所坚毅的那样。 既然我来了,―― 李搏虎率领着二连的士兵一路继续朝南奔跑了两三里,所有人都累的浑身湿透,身上跟水洗的一样。 “全体,停止――,停止前进!” 李搏虎大口喘着粗气,高高举起右手下达了停军命令。 “参谋,这地儿没地儿躲呀?” 此时的朝鲜江岸,高粱已经收割完毕,到处都是一片空无。 二连长杨光望着空荡荡的田地,一时计穷。 “柳杠子,你往那边跑,在半里路的斜坡田坎子上,给我趴下去。” 李搏虎望着江畔驿道左侧那一望无际的黄土田地,命令着柳杠子。 “参谋,你耍猴呀?” 柳杠子一脸的不服气,蹦起来嚷道:“为什么是我,刚才那个春字营的孙子谁都不拉,就偏偏拉我,是觉得老子好――,好,好,我去,你别踢,参谋别踢呀!” 柳杠子一边躲着李搏虎踹过来的大脚,一边拔腿朝着空高粱地里跑去。 一开始大家有些不明白。 只是两三百尺远的距离,骑在马上的日军会看不到一些征兆? 然而随着柳杠子渐渐跑远,众人的脸色就开始变了,纷纷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看到没有,这就是团长选择土黄褐色军服的大用处;不然指着原来的红衣服,别说半里路,就是五里路都躲不了人,而且就算能躲,等咱们累半死的跑过来,日军早就逃到天边儿去了。” 看着趴进田地里,完全消失了踪迹的柳杠子,李搏虎大笑着露出满意的笑容。 鸭绿江左岸,日军第五骑兵大队一中队三小队的小队长山田铁二郎少尉,正骑在战马上面,率领着半队三十余骑骑兵,在一个当地朝鲜土人的指引下,朝着鸭绿江上游行去。 作为沿江侦察的第一批次,田铁二郎在过虎山之前,神经一直都保持着高度的戒备,怕有清军渡江偷袭。 直到过了虎山,江流变得湍急,他才松懈下来,很随意的扛着枪,望着两岸的风光。 骑兵第五大队一中队,在洞仙岭被可恶阴险狡诈的援朝军歼灭掉半个中队,副中队长福田英夫上尉就在那场战役里,英勇殉国。 现在只剩下了两个小队不到的,百骑的兵力。 只是想一想,田铁二郎心中就充满了怒火。 同时,也有着一丝连他自己也不愿意承认的恐惧。 大岛将军的第九旅团,先是在洞仙岭被全歼了第一大队,接着在大同江船桥的争夺战里,又损失惨重。 然后又被援朝军在栽松院偷袭,击毙了炮兵三大队的大队长永田龟少佐,把炮兵三大队和工兵一中队打的凄惨不堪。 这次的鸭绿江攻击,山县司令只是让第十一联队的三大队,第二十一联队的二,三两个大队,随军跟进。 直接把第九旅团本部,和另外两个被打残了的大队,留在了平壤。 田铁二郎听说第九旅团的很多军佐,被羞辱的要剖腹自杀。 “这个援朝军,最爱反其道而行的偷袭!他们现在就在鸭绿江防线的北岸。” 想到这里,田铁二郎的心里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太君,前面就是安平河口了。” 这个土人是永州城里一个富商的管家,经常去东洋,会说东洋话,而且对鸭绿江防线也很熟悉。 那个朝鲜富商去过津门也去过长崎,所以这次选择了投靠东洋这个新主子,主动的派他的管家当向导。 “停止!” 田铁二郎望着上游陡然开始宽阔的江面,心里面又是一惊,大吼着命令骑队停止前进。 田铁二郎立在马上看了一会儿前方的江面,又望着左侧平坦广阔的高粱地,然后看着不远处四里外安平河口边的口水镇,开始下达命令。 “奥村半二,你带领一伍人去那个镇子侦察,主意沿途有没有藏着清军的伏兵。” “嗨!” 二等军曹奥村半二,双腿一夹马腹,驱使着战马,带领着五骑骑兵,沿着江畔驿道,朝着口水镇奔去。 ------------ 第三百零九章 鸭绿江畔的首战四 鸭绿江左岸,朝鲜境内,口水镇西二里。 援朝军步兵三营设伏圈。 李搏虎几人躲藏的地方,是两家农户的田地交界,有着一道窄窄的田埂,上面漫长着一溜儿低矮的野山楂灌木丛。 李搏虎和杨光几人就把脑袋伸进山楂丛里,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近300米处的岸堤驿道。 “嗒,嗒,嗒——” 这时候,西面突然传来一片急促的马蹄声,所有的援朝军军人都是心脏一跳。 来了! 不久,六骑日军耀武扬威的从江下游纵马过来。 “是日军的前哨,放他们过去。” 李搏虎低声说道:“大鱼在后头。” 随即,这六骑日军离开了二连的伏击圈,朝着口水镇冲去。 而李搏虎等人放眼望去,居然看到口水镇的镇口,站满了镇子里的朝鲜居民。 柳杠子焦急的低声嚷道:“参谋,咱们在这里潜伏,好多的朝鲜人都看到了,他们不会出卖咱们吧?” “他们敢!” 李搏虎大眼一棱:“敢出卖咱们援朝军,让老子杀不了日军,我屠光了他们。” 边上的众人听了都是心儿一颤,知道这个爷的话,可不是瞎说说。 说屠光,他绝对会一个也不少的杀了个干干净净。 “分队长,这些朝鲜土人的眼光好奇怪?” 看到日军冲向镇子,围在镇子口的朝鲜百姓都是一哄而散的远远躲开。 不过却都没有跑多远,就停了下来,站在不远处,继续朝着这六个日军骑兵观望。 并且相互间还偷偷的指指点点,小声的说着听不懂的朝鲜土话。 一等兵野副昌徳,被这些朝鲜平民看猴子一般的看得很不爽,而且感觉这些愚昧的土人望着自己的眼神,非常的诡异。 ——惧怕中带着一丝幸灾乐祸,就像是在看死人一般。 “分队长,难道镇子里有清军伏兵?” 野副昌徳大惊失色的望着里面街面上变的空荡荡的镇子,又回头望了一眼江对岸的安平河口,发现对面的江边站了一大片红艳艳的清军。 “八嘎,你这头猪猡,胆小鬼!” 分队长奥村半二气得破口大骂:“江对面站着这么多的清军,他们假如有一点胆子,还需要伏击咱们?这些愚昧的土人,哪里见多咱们大东洋骑士的风采,一定是又惧又慕;进镇!” 口水镇不过是巴掌大的一个小镇子,里面有着三家小客栈,一家药店,两家小酒馆,一家窑子,一家卤肉铺子,还有七八家专门做往来马商生意的小杂货店。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很快奥村半二就带着士兵检查完了所有的屋子,出来时,每个士兵的手里都提着几只老母鸡。 “哟西,今天中午咱们开荤,吃老母鸡;捡一只最肥的,给小队长留着;出发!” 奥村半二笑逐颜开,从汉城到平壤,然后从平壤到义州,这两个月来,天天喝稀粥,也就是在平壤吃了几顿饱饭。 昨夜进了义州城,本来想能大吃几天,结果城里面住的都是一些贫民,别说肉荤,就是粮食都没搜出来十几布袋。 “这些天杀遭瘟的杂种,我那下蛋的老母鸡!” 看到这六个日军冲出镇子时,每批马上都挂着‘咯答咯答’叫着的老母鸡,口水镇的朝鲜居民无不变色咒骂。 “本想着这儿这么偏僻,倭夷兵不会来;家家户户都清东西,到乡下亲戚家避一避兵祸吧。” 口水镇的老族长长叹一口气说道:“老母鸡还是小事儿,家家户户的粮食,那可是活命的依仗。” “那些天兵怎么还不开枪?” 一个开小商铺的老板,也被顺走了两只老母鸡,心疼的直掉肉。 其中一只,可是一天一个蛋的老母鸡啊! “他们这么多的天兵过江,不会是只为这几个日军,等着吧,后面一定还有倭夷兵过来。” 老族长平时酷爱看三国,对于里面的各种眼花缭乱的计谋,简直如掌上观文:“老朽也快七十了,在死之前,看一出真正的三十六计中的‘欲擒故纵’,也不枉白活了。” “队长,镇子里没有清军的踪迹;不过在口水镇的对岸,站着很多的清军。” 奥村半二跑到分队长田铁二郎少尉的面前,大声汇报。 “这镇子里有这么多的老母鸡?” 田铁二郎看着这六匹战马上面挂着的二十来只老母鸡,馋的直咽口水。 而对于江对岸的那些清军,田铁二郎根本都没有一丝的在意。 他所担忧的就是那支进攻性很强,次次都是卑鄙的主动进攻帝国军队的援朝军。 至于其余的清军,在田铁二郎的眼里,基本都是一群软蛋货,哪敢有胆量来主动的招惹帝国皇军? 其余的日军,也都是一个个眼冒红光的盯着那已经被晃晕了的,无力的垂在战马上的老母鸡。 “队长,镇子里还有几头肥猪,还有一群山羊,还有驴子和大狗,还有牛!” 奥村半二兴奋的嚷道:“还有酒馆,卤肉铺子,杂货店;到处都是美味儿!” “这些都是帝国的东西!还有粮食,银子,统统都是帝国的财产;” 田铁二郎眼睛冒光的大吼道:“立即出发,像义州城那样,把所有的朝鲜土人全部驱逐出去,除了裹腚布,什么都不能让他们带走;如有违抗,格杀勿论!” “攻击,攻击!” 听到分队长的命令,所有的日军骑兵纷纷大叫起来,纵马朝着口水镇扑去。 一时间,马蹄踏碎鸭绿江左岸的宁静,在黄土驿道上面搅起一股尘云。 蔚为壮观。 “准备,传递下去,都给我瞄准了等待命令!” 李搏虎紧紧的握着手里的毛瑟连发快枪,满脸的凶狠。 不久,这一队三十余骑的日军,就冲进了二连的伏击圈左翼,朝着中心快速移去。 “天兵,打他们,打他们!” “杀光这些畜生,这些偷鸡贼!” 在两里外的镇子口,围在那里的朝鲜看客们,纷纷手舞足蹈的大嚷起来。 “哈哈,这群猪猡是在欢迎皇军么?” 田铁二郎稍微高兴的大吼着:“真是愚蠢之极的白痴!” “?” 骑着骡子,跟在最后面的那个通译管家,此时却是一头的问号,心想着这个口水镇的农民都傻了么? “给我打!” “砰!” 李搏虎等到日军的骑队冲到伏击线的正中,大吼一声,随即开枪射击。 “砰,砰,砰——” 顿时,所有的援朝军们同时发枪齐射,枪口冒出大量的青烟。 “聿——” 这个齐射的效果相当的不错,虽然是打两百米外的高速运动目标,一轮齐射下去,还是有五个日军和一匹战马中枪倒下。 ------------ 第三百一十章 鸭绿江畔的首战五 在听到枪响的这一瞬间,田铁二郎的脑袋顿时就懵了。 千小心万仔细,结果还是被清军伏击了。 这群狡猾狡猾的清猪! “敌袭,敌袭!” 惊慌失措的日军纷纷大嚷,一边努力的控制战马,一边拉开枪栓,寻找清军的踪迹。 “全体起立,奔跑攻击!” 李搏虎一枪没能打中日军,心里面极其不爽,大吼着站起来,一边朝着驿道上的日军奔跑,一边开枪射击。 “冲呀!” 杨光一声大吼,也站起来,朝着日军扑去。 “冲呀,全歼日军!” 其余的援朝军士兵,一听到进攻的命令,纷纷从田地里爬起来,一边拼命的奔跑,一边开枪射击。 “八嘎,中伏了,这么多的士兵!他们是那支军队?” 看着两百米外站起来冲锋的一群穿着西式军服的军队,所有的日军都心颤的犯迷糊。 “队长,还是清军,有辫子,有辫子!” 骑在战马上面,慌乱的准备举枪还击的一等兵野副昌徳,眼尖的看到这群士兵脑袋后面摆荡着的猪尾巴,震惊的大叫起来。 这时候,他才算是完全的明白了,为什么镇子口的那些朝鲜百姓,会用那种诡异的眼神,看着自己这一小队的骑兵。 八嘎,只要能活着回去,一定要报告中队长,活活屠了这个镇子。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粒子弹打中的野副昌徳的大脸,直接在他的鼻子上面击出一个血骨森然的大洞。 然后,子弹随即贯穿过后脑勺,打出了一个触目惊心的大孔。 野副昌徳一头栽下战马,直接毙命。 “撤退,撤退!” 看着逐渐逼近的大股清军,还有不断中弹栽下战马的士兵,田铁二郎脸色惨白的大吼着下达撤退命令。 一边慌乱的拉着马缰,调转战马。 “冲呀,不要放他们跑了!” 李搏虎勇猛的一马当先,连连开枪,射向乱成一团的日军骑兵。 很快,完全丧失了斗志的日军残部,慌忙的朝西逃去,在江畔驿道上面,徒留下六七个日军伤兵和十来具日军的尸体。 又是一阵断续的枪响,在江边驿道,十六具日军完全毙命。 看到几匹战马上面挂着的老母鸡,李搏虎嘴馋的咽了一口口水,不过想着何长缨平时立下的死军规,遗憾的吩咐柳杠子:“把老母鸡都还给他们。” “参谋,凭什么?这老母鸡可是咱们缴获的军资,也不是抢的?” 柳杠子一听就不乐意了。 “可以呀,你可以把老母鸡留下来。” 李搏虎一脸的笑眯眯,笑得边上的人看得都瘆得慌。 “参谋英明,哈哈,兄弟们中午有老母鸡汤喝了。” 大线条的柳杠子哪里看得懂脸色,乐不吱儿的摸着一只肥老母鸡,脸上都笑出了花儿来。 “——,不过以后要是司法部的人找你去谈心,你可别往我们身上扯。” 听到李搏虎这么说,柳杠子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自从援朝军安州扩军以来,一路上到现在,一直都是进行着高烈度的集训。 这对毅军,仁字军,还有十几个盛军,芦榆防军的士兵来说,虽然苦,可是还算能够忍受。 第一是援朝军军饷高,一个月相当于别的士兵的三个月还多。 其次是援朝军的伙食好,还有对未来的美好许诺。 而且毅军,仁字军,芦榆防军,盛军,防守津门,旅顺这些大清海陆中枢要地,又是北洋的精锐,平时的训练就很严格。 可是对于边疆的奉军来说,就显得尤其难以忍受。 不然在洞仙岭的一线天北峡口,也不会发生一营三百多人,一个瞬间,就被日军一百五十来人杀的丢盔弃甲,死了八成。 那些不少是冲着军饷来的奉军士兵,受不了集训的辛苦,在安州回义州的路上,就开始闹情绪,阴阳怪气的抵制着援朝军军官的训练指令。 结果在到义州的当天晚上,在团长乘船去津门的时候。 原先的援朝军士兵,在马德草,刘光彦,张风景的配合下,由林云瑜下达逮捕令,一气捉拿了51人,全部就地枪毙。 然后,直接抛进中江。 对这事儿,所有的援朝军士兵都三缄其口,外部一点都不知道这件事情。 外边的诸军听惯了援朝军打枪,还以为是夜晚的训练,岂不知道,当夜那段江水都红了。 所以现在援朝军士兵,最怕的不是团长何长缨。 对他更多的是敬爱。 而对林云瑜和他的司法部,那是发自内心的畏惧。 在私下里,援朝军们都说援朝军里面有三疯。 第一是林云瑜,为人正直严谨,简直就是一个一尘不染的圣人。 然而圣人无情,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血流成河。 第二是陈世杰,这是一个天生的狂热分子,时时刻刻都充满了激情。 听来自津门新军训练营的一期新兵们说,陈站长已经能流利的背下大半本《呐喊》,现在正向背完全本努力。 而第三个疯子,就是这个一言不合,就敢开枪杀了手下二十多名士兵的‘李疯子’。 “参谋,我就是说这玩的,我这就去还鸡。” 柳杠子看着李搏虎脸上的狞笑,感觉心脏都快跳出了嗓子眼,连忙吩咐手下把战马上甩晕了的老母鸡都拿下来,给口水镇送去。 “清理战场,然后继续西进。” 李搏虎看着跑远了的日军,心里面有些遗憾,要是自己有骑兵,这些孙子哪一个都逃不走。 下面,就看团长他们的了。 援朝军打扫完战场,直接把所有的日军全部丢进江水里去,然后就看到一群朝鲜的百姓,从口水镇那边走了过来。 “王师啊,请受老朽一拜。” 走在当头的那个老族长,走到李搏虎的面前,一口麻溜的东北口音,颤巍巍的跪了下去。 而援朝军们,小伙子们都红着脸想看又不好意思去看,几个有了家室的则是目光火热的看着人群里面的几个少妇。 这些朝鲜少妇常年经受劳作和风吹日晒,那张脸确实没什么看头。 可是她们独特的民族服饰,只有结了婚,而且还要生了儿子,才有资格露出来的露胸装,简直是太具视觉冲击了。 真是不是一般的污! 何长缨和吴威扬,彭千宴几人坐在林子里,正谈着事儿,负责山后一带警戒的副官王士珍就匆匆的走了过来,在他耳边低语。 “团长,虎山寨的大当家二当家,带着三十多个背着药材的男女,在前面隘口被拦截下来;他们大当家的过来要见你。” ------------ 第三百一十一章 林间,说理想 何长缨微微一愣,又随即释然。 在整个鸭绿江中下游,江面所有的渡船,全部被控制在北岸清军的手中,而且沿江各段,处处都有清军设防把守,严禁通行。 所以这段可以直接涉水过江的安平河口到蒲石河口一带,就成为了最理想的渡江之所。 既然何长缨推论春妮是日军潜伏在鸭绿江畔的暗子,现在日军进驻义州,假如她不想方设法渡过鸭绿江,那才是真的不正常。 “让她过来。” 何长缨神情微微一暗,这个女人不管她的第一次是不是真的,可自己确实进入过两次她的身体,并且射进了自己的精华。 而且何长缨在心里面还知道,春妮似乎极有可能没有跟别的男人做过,或者做的很少。 因为洛瑶,徐如,包括她春妮,壁腔的抓握都是极紧致里,带着微微的艰涩。 不像何长缨以前听得那些花丛老手们,形容的熟桃子那样,哧溜一下,一滑到底。 “你们谈,我们到前面去了。” 吴威扬站起来,打了打屁股上沾着的草屑,和彭千宴他们一起朝着崖壁潜伏线走去。 不久,春妮穿着一身灰色的土布,后面背着一个大藤筐,在王士珍的带领下,走了过来。 “怎么背这么多?” 看着春妮脸蛋上面挂满了汗水,何长缨掏出手绢递了过去。 “这趟下山,指不定以后哪天就会大雪封山;不把粮食盐巴买回来,这小半年的严冬,寨子里的百十人可熬不过去。” 春妮接过何长缨的手帕,擦去脸蛋上的汗水,一边给何长缨解释:“往年这个时候,都是对面的马商用骡马队,带着货物和银子,直接在寨子山**易,然后他们再运到辽阳贩卖;今年官兵堵着安平河口不让走,我们只好过去了。” “他们过不来,安平河口你就能过去了?这么重!” 何长缨帮春妮把背后扛着的藤筐取下来,居然还真不轻,不下五六十斤。 “我的还是轻的,别人比我的还重;不让过,也得想法子过去啊。” 春妮皱着眉头,带着一种倔强的美丽:“想来大家都是中国人,应该能通融一些;现在的官兵不过就是爱财好色,爱财呢,银子总有一些,假如好色――” 春妮的话儿说道这里,就顿了下来,让何长缨很不爽的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咯咯――” 春妮轻轻的活动了一下一路上被藤筐压的僵硬的身体,眼眸流转的瞟着何长缨说道:“俗话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男人要是靠不住,我们女人就只能自己想法子了。” 虽然何长缨大致知道了春妮的身份,可是想着这么一个被自己弄过的漂亮女人,要是被安平河口那只又黑又瘦的矮猴子营官日弄,何长缨就表示难以忍受。 “里面是什么?” 何长缨打开藤条盖子,藤筐里面装满了野山参,干林蛙,野灵芝,和一些何长缨认不出来的山珍。 “都是一些好东西啊,要不你算算你们的货物总共要多少银子;粮食,盐巴需要多少,我都要了。” 何长缨笑嘻嘻的对春妮说道:“不瞒你说,我在朝鲜就买了不少的高丽参,准备仗打完了,回去高价卖了发财。” “这些马商都和我们交易了好多年,我今年把山货卖给了你,他们不但收不到山货,而且从南边特意收购几百里带过来的粮食,盐巴怎么办?” 春妮的眉毛一挑,直接不带一丝斡旋的余地拒绝道:“和你们不过是做一刀子生意,没了信誉,明年我们去找谁?” 何长缨笑眯眯的望着春妮,他不能说自己早已摸清了虎山寨的底细,往日的山货都被九连城知县的小姨子低价收走了。 又哪里来得什么交易了好多年的行脚马商? 她是真把我们援朝军当成傻大兵了! “其实你不用这么苦;我在合肥的家境还算不错,算是一家鱼肉百姓的地主,合肥城也还算繁华,你要是住不惯,也可以住在津门。” 何长缨很真诚的望着春妮,说出了一百二十年后,他的家庭理想: “不说大富大贵,一辈子衣食无忧,别人吃的喝的用的,我保证咱们也能吃得起穿得起用得起;你再给我生几个小孩子,让他们好好读书明白道理,把他们好好的养大。” 不知何时,王士珍,小六子几人都远远的退到林子外圈,在这片小小的山间林子里,只有何长缨和春妮两人。 听着何长缨的话,春妮的眼睛里出现了一层迷离的薄雾,然后又立即清明起来。 “怎么,你要养我啊,这寨子里一百来人,你都要养么?” 春妮明亮的眼睛里带着淡淡的嘲笑:“你们男人啊,总以为女人就是要有吃有穿有用的好东西,然后给你们生儿育女,传宗接代;可是凭什么你们男人就能笑傲天下,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我们女人一辈子就只能当一个生育的工具?” “你说的是理想吧?” 何长缨有些诧异的望着春妮问道:“你的理想是什么?” “真话,假话?” 春妮往后靠在一棵东北松树上,双臂抱在胸前,把胸脯衬托的极为壮观。 何长缨的眼睛就有些发直。 “咯咯――,你们这些男人啊?你们就是说的再好听,再光面堂皇,你们的理想也不过是为了下面的那根棍子,还有上面的那张嘴而已。” 春妮极尽奚落的嘲笑着:“让我跟着你,还不如你跟着我;好好的在屋里清理家务做饭照顾孩子,晚上等我回来,要是我有兴趣,你就好好的给老娘我疏通疏通,通通心气儿;怎么样?” 春妮猖狂的笑了起来,带着调笑的语气说道:“我的理想,就是为了帝国的百姓们能吃饱,穿暖;怎么样,要比你的理想高尚一些吧?” “唉,也是一个有理想的人啊!” 何长缨长叹的说道:“在我的那个时空里,有句笑话叫‘人没有梦想,又跟咸鱼有什么区别?’,看来你我都注定做不了一只咸鱼啊!” 何长缨的这句话,让春妮有些听不明白,什么叫‘在我的那个时空里’。 ‘时空’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不过别的话,她还是听得懂,春妮白了一眼何长缨嗔道:“原来你也是一个有理想的人。” 说到这里,春妮仰头看了一眼林隙间露下来的斑驳阳光,大眼睛望着何长缨说道:“你让你的手下放开隘口,让我们去安平河口。” “真的要去?” 何长缨很认真的望着春妮的眼睛。 春妮似乎受不了何长缨明亮的目光,偏开实现望着周围的树林,很坚持的点点头。 然后她又露出了一张阳光笑脸,面对着何长缨说道:“放心,我准备用银子和一株老山参来买过路费,不会让别的男人脏了我的身子的。” ------------ 第三百一十二章 鸭绿江畔的首战六 “不用这么麻烦;你们过河时和春字营的营官希蒙额说,算我何长缨欠他一个人情,让他来我这里领。” 何长缨的情绪有些低落,他摆摆手,示意春妮可以离开了。 “他来你这里,能领什么人情?” 春妮被何长缨勾起了好奇心。 “团长,团长,过来了,过来了!” 一连副连长周凡,一路大嚷着朝这边跑来。 “朱顺平,这次战斗由你指挥。” 何长缨大步走到崖壁边,蹲在灌木林子里,低声的下达命令。 “什么?” 春妮也好奇的跟了过来,蹲在何长缨的身边。 旁边的吴威扬,王士珍等人,都悄悄朝旁边让了让,远离春妮一点距离。 何长缨的胳膊挨着春妮软软的腰段,闻着她身上淡淡的花香。 “你身上是用的什么香水儿,挺好闻的?” 何长缨用手肘轻轻的捅了捅春妮的软腰,低声问道。 “我哪里有钱买什么奢侈的香水儿?是拿山里的野花揉泡在一起,自己做着玩的。” 春妮说的轻描淡写。 何长缨点点头,对于这种只有春日里才会出现的极淡的花香,在整个大清可能是找不到多少颗,可是在何长缨的那个时空里,这种花树都被种得烂大街了。 “什么过来了?” 春妮蹲在何长缨的身边,看着沿江崖壁线上,躲满了援朝军士兵,声音不禁有些微微的变调。 “趴下来,不要暴露了。” 何长缨伸出右手搂着春妮的香肩,把她按在崖壁的灌木林子地上:“是日军的一队侦察兵。” 感觉着胳膊上春妮的娇躯微微一僵,何长缨偏头望着春妮:“不要出声,我们要全歼他们。” “嗒嗒嗒――” 随着一片散乱的马蹄声传来,在众人的视线里,一队十四骑的日军,一路慌张的纵马在对岸的江边驿道上拼命奔跑。 “继续加快速度;回去以后,木村少佐一定会带兵来屠光他们!” 骑兵小分队长田铁二郎少尉,一边催马,一边大吼。 “之前他们从这里路过,总共有三十骑,我怕不能全歼,就让一个步兵连从安平河口渡江,在口水镇外伏击他们;这是第二次打击。” “砰!” “开火!” 何长缨正在低声的给臂弯里的春妮解释,一连连长朱顺平大吼着开枪射击,子弹正巧打中一个日军。 那个日军惨叫着摔下高速奔跑的马匹,结果一只腿被卡死在马镫上面,大叫大嚷的被战马拖在地上跑。 “砰,砰――” 在长长的崖壁线上,步兵一连,团属参谋部,司法部,文职通信人员,营属侦察排,警卫班,文职通信人员,近250条步枪几乎同时开火。 都是十条以上的步枪,同时指向他们正面的那一个日军骑兵。 只是一个齐射,大半数的日军都栽下战马,只有五个骑兵还完好的骑在战马上飞奔。 “敌袭!” 在这一刻,田铁二郎面如死灰,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在刚刚经历过伏击之后,这一段之前都经过了一遍的江岸,居然还躲着大股的清军。 这群该死的清猪,怎么就这么的卑鄙呢? 为什么就不能堂堂正正的站出来,和帝国的勇士们,面对面的较量一番? “砰,砰,砰――” “聿――” 对岸密集的子弹依然凶猛的射了过来,余下几个日军纷纷中弹倒下,一匹中枪的战马猛然高扬起前蹄,嘶鸣着重重砸在驿道上面,溅起一片尘土。 然后枪声静默下来,只剩下已经拉停了战马的田铁二郎,面目狰狞的面对着江岸。 “八嘎,你们这位群卑鄙的清猪,你们无耻,你们不要脸!――” 田铁二郎骑在战马上面,一脸绝望加愤怒的面对着鸭绿江,手舞足蹈的哇哇大叫。 何长缨面带微笑的站了起来,所有的援朝军也都一脸嘲笑的站了起来。 春妮的娇躯微微颤栗着,也站了起来。 共同面对着对岸的那个日军小分队长。 “你们卑鄙!你们不是一个勇士!你们――” 田铁二郎看到江对岸密密麻麻的站起了和之前那些清军一样,穿着西式军服的士兵,顿时气得哇哇大叫,纵马下了岸堤,站在浅水里,继续用众人听不懂的日文大声的咒骂着。 “聿――” 田铁二郎死命的把战马驱向奔涌的急流,可是战马死活不就范,嘶鸣着在潜水里打转。 “又一个唐吉坷德似的愤怒;杀了他。” 何长缨沉声下达攻击命令。 “你――” “砰,砰――” 春妮的声音,被爆裂的枪鸣完全淹没。 枪声过后,田铁二郎一头栽进清澈的江水里,只留那匹战马无助的站在浅水里低声的吭唧。 “什么?” 何长缨偏头询问春妮。 春妮的眼神有些失神的望着江对岸,声音里有着一种怎么也控制不住的怒气:“我听老三说你们援朝军从来不杀俘虏,为什么还要开枪射杀一个毫无反抗力的人?” “他投降了么?在我眼里他就是一个绝对的军国主义的死硬分子;这样的人,别说一个,就是一百万,一千万,整个东洋全民皆兵,我都会毫不手软的杀个干净!” 何长缨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说道: “昨夜在义州城,日军把所有的贫民驱逐出城外,我们得到的大概消息,大约至少有三十人因为不愿意离开,或者想带着粮食铜板离开,都被这帮禽兽无情杀死;他们连平民都能杀,我还不能杀死这些该下地狱的侩子手么?” 春妮沉默无言。 不久,春妮重新背起藤筐离开援朝军的崖壁营地,又过了一会儿,李搏虎终于带着二连,气喘吁吁的在江对岸出现。 是役,援朝军两处设伏,轻松全歼日军半个小队的骑兵,而己无一伤亡。 经过了洞仙岭和这次伏击,日军第五骑兵大队一中队,里面被歼灭大半,几乎被完全打残。 “大当家的,刚才那边的枪声是怎么回事?” 看到春妮回来,众人纷纷发生询问。 “是倭夷的一队骑兵进入了他们的伏击圈,全军覆没;不过这不关咱们的事儿,咱们自己的正事要紧,走吧。” 春妮淡淡的望了已经微微变色的老须子一眼,转身继续朝着安平河口的方向走去。 “春妮,这样的人,是大患;必须借机除掉。” 老须子趁着和寨子里的人拉开距离,跟在春妮的屁股后面,低声说道。 “血,只能用血来偿,我会亲手用刀片,一点一点的,慢慢的割断他的喉咙;耐心的等待吧,现在还不是时机。” 春妮的眼睛里露出一股噬血变态的狂热,冷声说道。 安平河口,齐字军春字营防区。 先是看到一队日军出现在江对岸,冲进了口水镇,不久又听到西面一片枪响,希蒙额的心里给猫爪子挠一样,坐立不安。 “这些援朝军,不会又得了一场大功劳了吧?” 希蒙额长吁短叹,要知道这一切可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发生的,自己的心里面岂能甘心? ------------ 第三百一十三章 渡江 可是让希蒙额派人过去,他又不愿意。 在之前,依帅已经给各营哨下了死令,严禁部队过江浪战,以免中了倭夷的诡计,违者将严惩不贷。 为了那八字还没一撇的战功,却要冒着自己的小命,还有依帅,倭统领的责斥,实在是太不划算了。 一边骑在战马上的乌尔度,眼馋的望着江对岸的西方,对希蒙额提议道:“副尉,这些援朝军一会儿回来,总得留下来几条倭夷的步枪,铭牌当买路钱。” 此时的大清,因为要和西洋文明接轨,已经不流行砍头论战功了,甄别身份的铭牌和倭夷特有的村田步枪,则是朝廷认可的论功依据。 “就是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 想着援朝军那些凶神恶煞的模样,希蒙额不免心里发怯,别到时候吃不到羊肉,反而惹了一身的羊骚。 “不试试怎么知道就不行,他们援朝军不但强行闯卡过江,而且还是在咱们防区打倭夷,这事儿是他们理亏在前;” 骁骑校乌尔度继续怂恿着希蒙额出头:“咱们也不贪心,给咱十来个铭牌和倭夷的步枪,就足了” 十来条步枪和铭牌? 希蒙额听了直咧嘴,你乌尔度红口白牙的说得倒是轻巧。 仗儿打到现在,除了援朝军上报歼敌两千,俘虏两三百,里里外外上缴了一千四百来条东洋步枪和士兵铭牌。 就是奉军那一营三哨,在洞仙岭跟着援朝军蹭光,吃了个撑死。 别的诸军,就只有毅军,盛军,上缴了二十来条步枪,十来个铭牌。 而仁字军,芦榆防军,吉林练军,到现在还是一个大鸭蛋! 希蒙额想着那个叫周中盛的家伙,之前只是奉军里面一个名不经传的哨官而已,打了洞仙岭,立马就升为五品守备。 这次率兵回鸭绿江,又被朝廷直接下旨,提了四品游击,和参将聂桂林分统奉军。 俨然就成了一位冉冉升起的将星,怎么不让人眼红? “好,咱们就问问,不过万万不可红脸,伤了大家的脸面。” 建功立业的渴望,压下去了希蒙额心里的羞耻感,让他终于忐忑的答应下来,待会儿试一试。 于是春字营,骑哨,的三百余旗兵,都集合在江边,等着援朝军战斗结束后,班师回来。 不久,下游那边的枪声就逐渐停歇下来。 “要来了,兄弟们打好了精神,不要在援朝军面前露了怯气儿!” 乌尔度骑着战马,在潜水间来回奔跑,给手下打劲儿。 然后,众人就翘首以待的站着傻等。 然而直到响午,也没见援朝军们回来。 “完了!” 希蒙额猛然醒悟,一拍脑门子,大惊失色的嚷道:“一定是倭夷把这营的援朝军骗到了伏击圈,将他们全部给杀光了!” “就是,就是!” 一听副尉这么说,等在江边一脸迷惑的众旗兵,都是恍然大悟。 纷纷后怕的嚷嚷着副尉大人果然高瞻远瞩,幸亏没有跟那些死鬼援朝军们一起渡江浪战,不然大伙儿今儿全玩完。 这时候,突然一队长长的山民队伍,从后面的山脚拐了出来,这些男女在背后都背着大大的藤筐。 走在最前头的是一位年轻的女子,大大的眼睛,小麦色的俊俏脸蛋。 尤其是胸前挺着的那一对高耸的双丸,随着步子微微晃荡着,晃得所有的旗大爷心里面直痒痒。 有几个定力不行的,早已经把裤子里面的旗杆竖了起来。 这个婆姨真够味儿啊! 那对大球儿,就是拿手把弄一年,都不会觉得腻歪。 而且是他们藤筐里,明显背得是值钱的山货,不然值得他们冒险走这条河口? 希蒙额和乌尔度两人的眼睛顿时都是一亮,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饿狼一般的凶芒。 “你们是干什么的!难道不知道大帅下了死令,严谨过江私通倭夷报信?” 乌尔度骑在战马上面,一甩手里的马鞭,虎着大脸,双目圆睁的盯着春妮怒喝道:“我看你们就是一**细,左右给我拿下来!” 春妮和已经变色了的老须子对视一眼,他们历来就知道大清的官兵黑,只是没有想到居然黑到这种地步。 见面连话都不给说,就要把他们当成奸细,直接给剿了! “军爷,小民们都是本份的――,啊――” 老须子刚赔笑说了半句话,就被一个性子火爆的旗兵‘啪’的一巴掌,扇掉了两颗老牙,踉跄着身体趴在沙地上,藤筐里的药材也纷纷甩了出来。 “你凭什么打人?” 已经六十出头的老须子,平时为人善良忠厚,一向得到众山匪的爱戴。 一看他被官兵一巴掌扇掉两颗大牙趴在地上,几个鲁莽一点的山匪就忍不住的怒着嚷了起来。 “干什么,想造反?” 一边的旗兵都‘哗啦,哗啦’的拉开枪栓,脸上带着不屑的冷笑。 打东洋,西洋,他们是不行,可打老实巴交的山民,则是他们说一不二的强项。 “野山参!” 一个骑哨棚长,突然睁大了眼睛,惊叫起来。 “野山参?” 顿时,所有的旗兵都围了过来,望着这三十多个藤筐,眼睛里全是贪婪。 希蒙额站在一旁,一直在冷眼打量着这些山民的穿着。 都是一些补丁叠补丁的土布,一看就知道是没有靠山的穷人。 这时候看到藤筐里洒出来的野山参,希蒙额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贪欲,他立刻沉声下令道:“山匪私通倭夷,妄图强行闯卡,拒绝我部盘查,并负隅顽抗;剿之!” “剿他娘!剿他娘!” 河口的旗兵们纷纷大嚷起来,真没有想到,这帮穷鬼原来是一群大肥羊。 虎山寨所有的男女匪徒都是骇然变色,在心里一个劲的埋怨,也不知道大当家这次发什么疯,硬要去口水镇不说,还不让大家携带吃饭的家伙。 这下好了吧,被官兵一锅端了! 春妮的俏脸上却没有一丝的畏惧,她的俏眼紧盯着希蒙额,大声的说道:“我是援朝军何将军的女人,你们敢!” 所有的旗兵都是陡然一顿,诧然的望着春妮,手里却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假如她真是何长缨的女人,现在把他的女人当奸细给剿了,何长缨那小子岂会善罢甘休? 那小子可不是一个善茬子! “哈哈――” 希蒙额似乎听到了一个天大的大笑话,放声大笑起来:“何将军不过来九连城数日,尔等山里愚民听了一些皮毛,就攀龙附凤;只凭着这个假冒将军家眷的罪名,我现在就是屠光了你们,任谁都说不出来什么!” ------------ 第三百一十四章 等了两千一百年 “我说的是真是假,援朝军营地就在下游江畔十里,大人你尽可以派人过去问一声,自然就会明了。” 春妮仰着俏脸,娇躯笔直的站立着面对希蒙额,跟他强硬的对持。 她平静的对希蒙额说道:“援朝军在那边山道各处隘口也重重设卡,没有依仗,我们能过来?我夫君说了,这事儿算是他欠您一个人情,请将军去援朝军营地,领这份人情。” “领什么?” 希蒙额满脸的惊疑不定:“他援朝军一个营头上午刚过江去打倭夷,到现在都没信儿,十九是被倭夷兵给灭了;我去能领什么人情?” “没有啊,我们刚才还在岸边看到对岸有援朝军士兵,在朝着江下行军;刚刚我夫君的队伍埋伏在江畔崖壁,把从对岸逃跑的十四骑倭夷兵,全部都打死了。” 春妮的心里极其复杂,平心而论,她觉得这个何长缨对兵法的运用,简直就是一个妖孽。 “卧槽,这孙子!” 一边的乌尔度破口大骂道:“副尉,我算是听明白了;他们是在前面灭了倭夷以后,就直接继续下走,去收那十四具倭夷的步枪,铭牌;卧槽他麻痹哟,这是连汤水儿都不给咱们喝啊!” 听了乌尔度的分析,在希蒙额的心里,对春妮的话,就已经信了八成。 一定是这个俊俏山妹子路过援朝军的防区,而何长缨这个无耻的色棍看人家姑娘盘儿靓,就仗势把这妞儿给强睡了。 望着春妮鼓囊囊的胸脯,希蒙额嘴馋的咽了一口口水,不过这时候他是拎的门清。 相比于女人和银子,不冒险就能得到的军功,才是第一位的好东西。 有了军功,就能升官发财,漂亮婆姨还不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你们可以过江,不过有什么能证明你的话?” 希蒙额和乌尔度对视一眼,两个常年经常黑吃黑的老搭档,立即就看出了对方的心思。 这事儿应该是真的不假,可万一把人给放了,之后何长缨却来了个死不认账,那岂不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跟你们去援朝军那里,不过他们得现在过江。” 春妮坦然的提议。 “好,夫人够爽快;兄弟们,放人!” 希蒙额哈哈大笑,人要是运气来了,任谁都挡不住,这可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 春妮走过去,把老须子慢慢的搀扶起来,低声交代了几句话,然后笑吟吟的望着希蒙额说道:“将军,咱们这就启程吧。” 这婆姨,要是能让老子耍弄一次,那得有多爽。 望着春妮那说不上来很漂亮,然而却十分有女人味的脸蛋,希蒙额喉结滚动着干咽一口口水。 真是好比都被狗弄了! 鸭绿江右岸,九连城下。 当天下午,宋庆特意把聂士成,刘盛休,等毅军,盛军,芦榆防军的将领喊到江边,一起观望对岸义州城的动静。 “倭夷昨夜占着义州,今早就朝着上游派出骑队沿江侦察;看来一定是看咱们这里兵强马壮,就心生怯意,有着从蒲石河口,或者长甸渡江,绕过咱们北洋精兵的打算。” 刘盛休来之前,特意提前抽了两泡大烟,所以现在的精神不但好,而且十分的亢奋。 他伸着大手,指着义州城大吼道:“对面的倭夷都给爷爷听好了,尔等蛮夷历来尊我大清为师,今日竟敢做出欺师灭祖之丑事;天厌之!识相就速速退兵,负荆请罪,任凭我天兵发落,不然只我铭军,就能只手灭尔等!” “刘将军豪气!” 旁边的众将都纷纷给刘盛休喝彩鼓劲儿。 “虽然刘将军说得在理,然而倭夷历来狡诈,这九连城一线也不可不妨。” 宋庆看到刘盛休战意强烈,感到非常的高兴,他又掏出一封电报示意众将:“还有沙河子;安东县知县荣禧来电,说今儿中午盛军马队已经开始进驻安东沿江各段,而且江对面又出现了大量的倭夷骑兵。” “倭人多诡计,则虑先围长甸以牵制我,然后自羊心堡出奇偷涉娘娘城。” 毅军分统马金叙接过宋庆手里的电报,轻声念到,然后沉思着说道:“军门,这荣知县的话儿,似乎也不是全无道理。” “是有道理,可是这沿江两百里,谁能断定哪一处不是倭夷的渡江点?” 宋庆其实这些天一直有着一个隐隐的奢望,――倭夷来的越晚越好,最好等到大雪封山的时候,也没有出现。 那么就算是以后真打,也是明年三四月份的事儿了,那个时候说不定朝廷就能在鸭绿江沿线摆下五六万的大军。 这样的话,这场战儿,基本也就是不了了之了。 他之所以杵逆李鸿章的暗示,重兵死守鸭绿江防线,就是赌一个朝鲜就能把倭夷撑饱,在赌倭夷没有完全消化掉朝鲜之前,绝对不会出现在鸭绿江畔。 结果昨晚的火龙,还有今早倭夷骑兵分成数股沿江侦察的举动,则是彻底的击碎了宋庆的幻想。 此时,他已经是骑虎难下,悔之晚矣! “报――” 这时候,两个骑兵纵马跑了过来,一个是援朝军的军装,另一个却是旗人的蓝翎。 “报军门,今儿有一队倭夷骑兵沿江北上,在安平河口,被我们齐字练军和援朝军联军渡江,剿之;全歼敌军三十骑。” 随着那个蓝翎的奏报,还有援朝军呈上的简报,宋庆等人都是一惊。 这个援朝军,居然又打了一个全歼! 而刘盛休则是被气得老脸通红,刚刚他的牛比大话儿还没等落下来,何长缨这小子的一耳光就狠狠的扇了过来。 简直是欺人太甚! “好,――” 宋庆大喜的拿着电报细看,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这场小捷,左翼清军也搅合进来了。 “这事儿,依帅那里可曾知晓?” 宋庆望着那个蓝翎问道。 “倭统领已经派人向依军门那里报捷。” 那个蓝翎恭敬的回答。 宋庆等人都互相对望一眼,看来这个事儿,算是绕不过依克唐阿了。 鸭绿江左岸,义州城。 立见尚文此时还不知道北上骑兵全军覆没的消息,他和手下的一群将佐也站在鸭绿江畔,望着对岸的九连城。 “这就是大清的顶级将领,怎么还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儿;大清没人了么?” 立见尚文放下手里的望远镜,然后又望着面前三道奔淌的江水,皱眉不已。 这条大江,不知道需要填进去多少帝国儿郎的性命,才能踏上对岸大清的土地? 然而,就是流血染红了鸭绿江,这场渡江之战,也必须坚定的打下去。 因为帝国已经等得太久了。 整整等了两千一百年。 中国,我们回来了! 同一时间,在义州城上游十里处,李搏虎部援朝军二连,正在虎山对面的江畔正在砍伐竹木,做成竹筏渡江。 再往下走,就是日军的防御圈了,虽然李搏虎很想过去放几枪,可是之前何长缨已经下达了死命令,所以李搏虎只好踉踉的选择从虎山渡江返程。 ------------ 第三百一十五章 鸭绿江畔的迷雾一 援朝军三营二连打扫完战场之后,就骑着东洋战马,扛着缴获的步枪,继续沿江下行。 在到达虎山江畔附近,路过一片村落竹林的时候,李搏虎命令二连的书记官给了竹林农户一块光洋,砍伐了大量的竹竿扛到虎山江左。 然后援朝军们牵着东洋战马,扛着竹竿涉水过第一江,来到中江畔,开始扎竹筏,准备渡江。 在援朝军二连热热闹闹的站在中江左岸扎竹筏的时候,在虎山段驻防的芦榆防军,都跑到江边瞅热闹。 有一些无聊之极的家伙,甚至涉水过了三江,跑到中江的右岸大喊着:“兄弟你们怎么跑到江对面去了?” “看到没有,你们援朝军大爷们又全歼了一队倭夷骑兵,这就是刚刚缴获的东洋矮脚战马!” 柳杠子兴奋的嗷嗷大叫:“怎么样,你们这些软蛋们服不服气,看你援朝军爷爷们牛比不?” “我曹尼玛比!” “孙子,属狗啊,刚从粪坑里吃饱了,跑出来?” 虽然对援朝军如此牛逼,芦榆防军士兵们心里还是很佩服的,在普通江攻防战中,他们也都见识了倭夷的犀利。 不过柳杠子的嘴巴实在太臭,气得对面的武毅军,纷纷破口大骂。 “孙子,你们这群缩头乌龟,大绿王八,这时候还来劲了不是?活该老婆偷人!――” 而柳杠子岂是示弱的主儿,立即变得精神抖擞,一蹦三跳的隔江对骂。 “江里面有倭夷兵的尸体!” 双方正隔江爽骂,一个眼尖的武毅军,猛然看见从中江上游漂下来一具黑褂白裤的日军浮尸,震惊的大叫起来。 所有的武毅军均是猛然住口,骇然的看到在江心处,数具日军的浮尸在江水之中载沉载浮,慢慢的朝着下游漂去。 “哈哈,――” 柳杠子哈哈大笑着嚷道:“这只是第一波,后面还有一波,小的们,开了眼见――,啊?参谋你干嘛打我头?” “编竹筏!不然一会儿你他娘地给老子游过去!” 李搏虎大吼一声,忧虑的看了一眼义州方向,刚才日军的游哨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踪迹,估计很快就会有日军的大股骑兵奔袭而来吧。 现在,援朝军二连是在跟时间赛跑! 义州城,第十旅团团部。 “报告,在上游十里处,虎山江南岸,发现有大约两百人不到穿西式军服的清军,里面有半个小队的骑兵,正在扎竹筏准备渡江。” 援朝军的行动随即被日军上游的游哨发现,快马奔回义州城,向着立见尚文禀报。 “西式军服――” 听到了这个情报,立见尚文猛然站了起来,沉声问道:“确定是清军?” “报告,他们的脑袋后面都有长辫子;而且――” 这个过来汇报的日军骑兵伍长,迟疑的说道:“他们的战马似乎不像是清军的河套马,倒像是咱们帝国的矮马。” “援朝军!” 立见尚文勃然变色,大吼起来。 自从帝国军队进入朝鲜以来,援朝军是唯一一支大量缴获过帝国战马的军队。 现实在洞仙岭吃掉了骑兵第五大队一中队的半个中队,后来又在顺安驿团灭了第三师团第三骑兵大队的一个骑兵中队。 里里外外缴获了帝国近三百匹战马。 既然这支军队里面出现了帝国的战马,那么十有八九,他们就是援朝军的部队。 就是这支可恨的军队,在大同江上,让自己第22联队的第十一中队,几乎被成建制的葬送进大同江。 “木村,命令你部所有骑兵立即出发,到达以后,立即展开攻击!” “砰!” 立见尚文重重的拍着桌子吼道:“一定要把他们全部留下来!” “嗨!” 日军骑兵第五大队大队长木村重少佐,大声的‘嗨’了一声,放开步子冲出团部。 “聿――” 随即门外传来一声战马的嘶鸣,木村重驱马朝着骑兵营地冲去。 “报告,――” 这时候,一个日军工兵军曹慌忙跑了进来,神情惊骇的报告道:“我部在中江测量水情,发现上游有大量帝国军队的尸体,被江流冲激下来。” “什么?” 立见尚文听得脸色顿时变得铁青:“查清是哪支队伍的士兵了么?” “里面有人认出来了,是今早沿江去长甸方向勘察的骑兵一中队的士兵。” 那个军曹慌忙的回答。 “八嘎,可恶,可恶!” 这个时候,立见尚文终于知道了这支清军队伍里的帝国战马,是从那里来的。 “备马,去虎山!” 立见尚文大吼着冲出团部大厅,随即团部的院子里一片鸡飞狗跳。 顷刻,立见尚文一马当先的带着他的一个骑兵小队的60余骑警卫士兵,冲出团部驻地,直奔北门。 “哒,哒,哒――” 在对岸九连城清军惊诧的目光里,义州城北门洞然大开。 日军第五骑兵大队全军600余骑,和立见尚文亲率的60余骑旅团警卫士兵,快马冲出义州城,在江畔搅起大片的尘烟,绝尘扑向虎山。 然而,十里的路途,说远不远,说近也不算近,这样来来回回的耽搁着。 等到立见尚文带着大队骑兵跑到虎山江左,却看到援朝军已经大摇大摆的渡过中江,朝着第三江而去。 “孙子,不送!” 柳杠子得意的朝着鸭绿江左岸的日军骑兵高高挥手,哈哈大笑起来。 立见尚文冷脸骑在战马上面,远望着正在涉水第三江的援朝军,久久无声。 鸭绿江虎山上游,援朝军营地。 送走了喜气洋洋的希蒙额和乌尔度,何长缨让小六子给春妮下一碗鸡蛋野菜面充饥。 看着小六子偷偷掩藏着的不爽的眼神,再看看他还没完全消肿的猪头脸,何长缨猛然想起一百二十年后,受到客人委屈的服务员们经常做的壮举。 而且这个小六子,以前就是津海客栈里的一个小跑堂。 于是何长缨很严肃的对小六子叮嘱道:“不准往里面吐痰。” “啊?” 纯真的小六子,听得一脸的迷茫。 “他敢!” 春妮的秀眼一棱,威胁着说道:“他敢杵逆了我,以后回津门,我天天早上让他给我倒尿盆子,看那个嫩葱似的小莲还会跟他好?” 小六子听了身体一颤,僵硬着脸儿什么神情都不敢表露出来,老老实实的去升火下面条。 简单吃过,在春妮的提议下,两人在营地闲逛一圈,最后下了崖壁,坐在江边的礁石上面,晒着秋日的暖阳。 知道团长他们要说话,王士珍,小六子,还有几个随身的警卫,都远远的站开。 ------------ 第三百一十六章 我管他涛生云灭 “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呵呵,我一个女人家,虽然什么都不懂,可这么急的江流,而且到处都是暗礁,倭夷除非疯了,怎么也不可能会选择从这里渡江吧?” 春妮伸了一个懒腰,显示出宽大衣服下面,小腰儿的弹挺和胸脯的高耸。 然后舒服的躺在大黑石上面,秀眼望着瓦蓝的天空:“而且听鲁队长说你们不是有几千人么,怎么营地里就这么一点儿?” “其余的都到下游沙河子那边去了;我当然知道日军不会从这里渡江,所以我才会来这里防守。” 何长缨看了一眼躺在大石头上面的春妮那一对大球儿,点起一支烟,青烟袅袅随即被江风搅散。 “什么意思?” 春妮半仰起上半身,用做肘支撑着身体,不解的询问。 “这个鸭绿江防线,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来,千疮百孔,到处都是破绽;只要日军舍得流血,终是能打过来的。” 何长缨悄悄的伸出左手,慢慢的**着春妮丰满的大腿根: “既然这样,我只好选择一处日军最不可能渡江的地方,好好的歇着;这样,就算以后这条鸭绿江防线被打得再溃烂,朝廷的板子,也是打不到我头上来的。” 听了何长缨的‘肺腑之言’,春妮眼底深处的一缕不屑之色,一闪而没。 ――原来也是一个自私自利,只顾自己荣华富贵,丝毫没有一丝国家荣誉,一个没担当的懦弱男人! “你真聪明;这就是你们――,哦,你的手抠到哪里去了?” 春妮嗔怪的白了何长缨一眼:“咱们老祖宗都说过‘君子不立于危墙’;我听别人都喊他们‘倭夷,倭寇’,你们援朝军为什么要喊他们‘日军’?” “想要战胜敌人,首先要认清对手;假如连对手的真正实力都不愿意承认,而是一味的靠着语言的蔑视来有意的贬低对手,给国人和军队一种假象,误导国人认为――对方弱的简直都是不堪一击;” 何长缨冷声说道:“那么这就是再犯罪,要是按着我的意见,这些将军大臣,全部都得枪毙!” “你是说倭夷兵很厉害么?” 春妮的秀目灼灼的望着何长缨。 “嗯,这是一支有信仰,并且愿意为他们那愚蠢而白痴的信仰,去献身的人;” 何长缨很认真的点点头,概括的说道:“实力垃圾,装备垃圾,战术更垃圾;可是有着一群敢死的士兵,正好又碰到了垃圾到极点,没有任何信仰的大清军队,当然是势如破竹。” “愚蠢而白痴的信仰?” 春妮的声音有些尖利:“据我听说倭夷有几千万人,既然这个信仰愚蠢而白痴,为什么几千万人都被蒙蔽了,是他们傻么?” “这个问题我不跟你讨论,而且我也不会跟这个时代里所有的人讨论;时代的局限性,完全箍制住了现今世界所有人的思想。” 何长缨幽幽长叹一声:“我的大世界观,和你们的完全都不一样;我是知道,了解,但不赞同你们的世界观,而你们则是可以听懂,但绝对不会认同我的世界观;唉――,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咯咯,你的话真是好奇怪,就像你上午说的什么时空不时空的;你的世界观说来听听?” 春妮歪着脑袋巧笑嫣然的望着何长缨。 “这是一个秘密,我可以说给你听,不过你要替我保守这个秘密。” 何长缨很认真的望着春妮。 “嗯,嗯,你说。” 春妮翻身趴着,双手手掌托着小脑袋,大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何长缨,极有兴趣的问道。 “还是一个小姑娘啊,这该死的战争!” 何长缨忍不住怜爱的揉了揉春妮的满头青丝。 “别把我头发揉乱了,你说,我听着呢。” 春妮偏着脑袋,摆脱了何长缨的大手。 “我的大世界观是中国人,东洋人,朝鲜人,还有西洋人,所有的人都是平等的,应该和平共处,共同建设好这个美丽的星球。” 何长缨很认真的望着春妮说道。 “啊?” “啪――” “哎哟,疼死我了!” 春妮顿时傻在那里,结果托着小脑袋的双手一软,下巴一下子重重磕到大石头上面,疼的她哇哇大叫。 然后春妮又顾不得下巴的疼痛,抱着小肚子笑弯了腰:“何长缨,你的笑话真好笑,还‘共同建设好这个美丽的星球’?不行了,不行了,笑得我肚子疼。” 何长缨面带微笑的站了起来:“在我看来,一个人,一群人,一个民族,没有信仰也许不太好;可是假如是错误的信仰,那么更情愿他们没有信仰;好的信仰是天堂,而恶的信仰就是一座地狱,不但把自己葬送进地狱,而且也会把无辜的人拖进地狱;既然我来了――” 何长缨对着春妮裂出一丝洋溢的微笑,笑得让春妮无端觉得内心发寒:“那么就让我来送他们,一路走好!” 九连城。 在宋庆向津门总督衙门发过电报以后,援朝军随即也开始对大沽炮台进行发报。 不久这份电报就交到了陈世杰的手中,顿时援朝军军营一片欢呼。 此时援朝军新军第二期,第三期,1183人,已经登船前往辽南。 因为在大连湾,大东沟一带,频繁出现着日军军舰的踪迹,所以这分乘两艘商船的新军将在旅顺港登陆,然后再到大连湾集结。 在腾出来训练场以后,第四期集训的余名援朝军,刚刚开始正式的打靶集训,就得到了这个大捷,众人无不为之欢呼。 而且第一期400余新军,主要是津门周围的百姓和留津的淮军子弟。 而第二期已经过半是津门之外的青年。 到了第三期和这个第四期,整个直隶一带也只占了三层,其余都是南方各省,甚至南洋各地的海外华裔。 随着这些海外遗民的加入,援朝军里面的士兵们开始放眼看世界,在世界这面镜子的映衬之下,还容易就是看出大清朝的卑鄙,和自己脑袋后面这个猪尾巴的丑陋。 大清朝的葬钟,在未来时空里的那个小站练兵之前,就已经开始悄悄的敲响。 陈世杰在电报到手之后,随即开始向全国,全世界的有华人报社的城市,发布电报。 在之前他听了泗水华裔,新军排级预备军官黄博杰的建议,让南洋籍的青年电报联系,或者托人联系世界各地华人集聚区报馆里的熟人,要用好报纸这个宣传的利器。 在陈世杰一番鼓捣的时候,而在直隶总督衙门,李鸿章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捷报,就让电报局向丰台那边发报。 他的大儿子李经方,已经被他派遣到威海炮台,好提前避开这次旋涡动荡。 外甥张士珩以丁忧为名,回合肥休隐。 女婿张佩纶和一屋子女眷,去了郊区的宅子里玩耍逗留数日。 现在他就是跟‘鬼子六’一样,就是一个上传下达的跑腿。 至于别的―― 我管他涛生云灭! ------------ 第三百一十七章 投靠 紫禁城,御花园,堆秀山。 这两天光绪皇帝心情大好,他得到了志锐的折子,李鸿章这个老东西,终于解散了他总督府里面的垃圾智囊团。 大儿子去了威海,外甥溜回合肥,女婿也出了府衙,和女眷们跑到了郊外的园子里。 这个老东西这是在为告老还乡,提前做准备了。 刑部也呈交上来了关于叶志超,卫汝贵两人的初审。 卫汝贵在朝鲜纵兵抢掠,临敌畏敌,节节退缩,贻误大局;叶志超吃空饷,擅自放弃平壤,致使雨夜大败溃,数千精兵徒徒丧命。 看得光绪就大怒,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两个酒囊饭袋凌迟处死。 不过这样也好,假如北洋军在朝鲜势如破竹的打败了东洋,等盛军回小站,武毅军回芦台,自己岂不是更加的睡不着觉了? 现在在老师的谋划,和自己的英明指挥下,这个酣卧在京师榻边几十年,连‘亲爸爸’都没有能力解决的北洋大患,终于算是被自己连消带打的成功解决掉了。 想着不久以后,李鸿章滚蛋,叶志超,卫汝贵下大狱甚至砍头,丁汝昌革职,而宋庆在这次自己和李鸿章之间的扳腕子,也识时务倒向了自己。 光绪就心情大好。 “现在宋庆稳住了鸭绿江防线,这个冬天,朕会继续向辽东派遣精兵;等到明年开春,咱们兵强马壮的大清精兵,一举反攻打到汉城,把倭夷赶下大海!” 光绪和珍妃坐在山上亭子里,随着光绪的豪言壮语,她的苹果脸儿露出一副崇拜的神情。 光绪看了心中大畅,继续器宇轩昂的对珍妃说道:“然后,朕会命令广州水师,福建水师,南洋水师,全部北上和北洋水师合军,选一得力大将替换掉丁汝昌这个无能的家伙,在海上一举消灭东洋小儿的兵舰;” “十年前咱大清打败了西洋强国法兰西,这次咱们再狠狠教训一顿边上这个不开眼的小东洋,咱大清就是世界上和英法德俄,平起平坐的一等强国了;哈哈——” 说道这里,光绪不禁开心的笑了起来。 “皇上好厉害!” 珍妃苹果脸儿红扑扑的,这一句‘好厉害’,不禁让光绪心里微微一动,算起来自己都快有小半年时间,没有给他的嫔妃们兴云布雨了。 看着珍妃粉嫩的俏脸,光绪不禁小腹一热,下面有了一丝难得的‘微硬’。 “今晚你等着我的传宣。” 光绪望着珍妃,笑着说了一声。 听得珍妃又喜又臊,不但脸儿红了,小耳朵红了,眼睛躲闪着含满了水儿,就是下面也不争气的湿了起来。 珍妃作为一个尝过了男女滋味的半熟少妇,一年到头被困死在这个冷清清的园子里,无聊孤寂的几乎要发狂。 也只有这些羞耻脸红的男女事儿,能让珍妃找到一丝让她心跳的激情和活着的趣味儿。 “启禀皇上,翁尚书,李学士求见。” 一个老太监低眉顺眼的轻声禀告。 “宣!” 光绪微微一愣,想着上午不是才见了么,这都要到夜黑了,又有什么新变故? “启奏皇上,宋庆和依克唐阿来电,倭副统领的齐字练军和援朝军,上午联手歼灭了一队倭夷骑兵,三十余骑无一逃脱。” 李鸿藻一脸喜色的奏报着。 按说这点战功,根本不值得李鸿藻和翁同龢这么急忙忙的联袂进宫请见,只是两人都敏锐的看到了这封电报后面,隐藏着的更深的东西。 这些年来,朝廷为了制衡北洋势力,在国库空虚的情况下,翁同龢掌握的户部,依然从手缝里挤银子,大力的培养非北洋的军力,尤其是旗人的军力。 因为全国的旗兵,绿营,都已经烂到根子了,所以到了现在,在直隶和东北龙兴之地,也不过是练出了四支像样一点的练军。 依克唐阿靖边军,左宝贵的奉军,倭恒额的齐字军,丰升阿的吉林练军。 结果只一趟朝鲜之行,就被北洋诸军联手坑死了丰升阿,左宝贵。 之后吉林练军残部划归倭恒额,奉军则被隶属北洋的聂桂林,何长缨联手肢解侵吞。 可以说消息传回国内,简直是满朝震惊。 现在借着和东洋开战,李鸿章终于眼看就要倒台了。 就连宋庆,也审时度势的选择了归顺。 然而等李鸿章滚蛋之后,北洋水陆诸军怎么妥善处理,却成了摆在众人面前的一个难题。 皇上对十年前主动率兵增援台湾,抗击法兰西舰队的聂士成,被誉为大清第一炮台的守将罗荣光,还有三战三捷——现在应该是四战四捷——的何长缨,都非常看重。 尤其这个何长缨,皇上甚至有着当他未来的头号大将,来重点培养的想法。 而这一切,前面有两个很难绕过去的问题,这两个问题不完美解决,皇上根本就不会大用他何长缨。 第一是何长缨出自北洋,其次是他还是李鸿章的肥西老乡。 本来这事儿只能先放着,解决之道似乎还没有任何头绪,不过今天援朝军居然和齐字军主动联军,让这两位大佬看到了破局的契机。 要知道北洋有史以来,除非上面的明确命令,不算上次的奉军和援朝军联军伏击洞仙岭,何曾有一次下面的军队和别系的军队主动联军。 这是不是说明何长缨这个小滑头也慢慢看清了形势,想脱离北洋,投靠朝廷? 翁同龢的心里面那是一个爽啊。 ——你李鸿章不是能耐么?想让何长缨当你大儿子的左膀右臂,你们李家继续把持北洋。 现在老夫就要把你北洋的新兴将星拉进皇上的阵营,老家伙你一定会被气个半死吧? 哈哈,辛辛苦苦一番计量,结果却给皇上做了嫁衣裳! “哦,不错,不错,旗开得胜;这个何长缨不负朕的重望。” 光绪听了李鸿藻的奏报,微笑的点点头,有些迷茫的望着自己的这两个心腹老臣。 他有些不明白相对于数万大军,这歼敌三十余骑,为什么要让这两个军机,总理衙门大臣,亲自来跑这一趟? 对于自己的这个学生,翁同龢显然要比李鸿藻了解的更多,于是翁同龢就似乎很无意的点拨道: “皇上,这是从津门总督衙门转呈的电报;这次援朝军和齐字练军主动联军,积极主动的配合着寻求战机,实属难能可贵啊!” “电报——” 翁同龢的话儿还没说完,光绪的眼睛就亮了起来,这时他才听懂老师话里的含义——何长缨要脱离北洋,投靠朝廷? 这可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有了这员虎将,自己这一朝在未来的数十年里,就算有了一个震慑边夷的定海神针了! 光绪兴奋接过李鸿藻毕恭毕敬的呈上来的电报,仔细看了起来。 ------------ 第三百一十八章 鸭绿江畔的迷雾二 “臣宋庆,依克唐阿,倭恒额,何长缨,吴威扬电奏:今日上午有倭夷骑兵大摇大摆行军于鸭绿江南岸,视若无人;援朝军与齐字练军春字营希蒙额部,骑哨乌尔度部,愤而果断在安平河口渡江迎头击之;敌骑遂溃,骑哨乌尔度大吼‘报效皇上,杀倭夷’,顿时群军皆奋,奋勇当先,将倭夷尽毙余马下;毙敌30,缴获马匹28匹,村田连发快枪30支,铭牌30块。——” “好,好,好个乌尔度!还有希蒙额;朕没想到旗人也有如此忠勇之士。” 光绪哈哈大笑的说道:“倭恒额也非常的不错,识大体,没有门户之见的固步自封;还有这个何长缨,实乃咱大清的智将,勇将,福将!李鸿藻,你给李鸿章去电,让总督府报上何长缨的情况,朕要给他抬旗!” “皇上英明!” 李鸿藻和翁同龢同时高呼起来。 然后这两个重臣都是轻轻的对看了一眼,又立刻把目光错开。 之前他们想到很多种皇上的拉拢手段,没有料到皇上居然来了‘抬旗’这个手段。 这小子真是好运气,前途无量啊! 翁同龢和李鸿藻都在心里面暗叹,不免有了一丝微微的嫉妒。 在10月17日,援朝军李振华营歼灭半个分队的日军骑兵之后,日军第十旅团一改之前的猖狂无忌,军力全线收缩回义州城。 7000军力在义州城内外层层布放,防止援朝军再次偷袭。 当天近黑十分,一个畏畏缩缩的老头儿偷偷的从南门进入义州城。 巨大的鸭绿江两岸地形图挂在墙壁之上,老须子站在一个高凳子上面,背对着众人,手里拿着一支铅笔。 专心致志的标注着他所知道的九连城及其上游,铭军,毅军,武毅军,左翼练军,援朝军分队的沿江布放。 标注完这些之后,老须子又开始标注九连城至虎山江段,安平河口至蒲石河口江段,长甸江段的各种水文情形。 立见尚文,富冈三造,友安治延,富田春壁,木村重,林太郎,—— 一屋子的日军将佐们都静静的站立,目露敬佩的望着面前那个干瘦的羊胡子老头的背影。 正是有着这些勇士们无私的隐忍和奉献,才能使得帝国军队 “好了,在这个虎山,我和神尾美纪中尉整整隐藏了七年,终于没算白费。” 老须子跳下凳子,老脸上全是笑容:“寨子里的人还在口水镇,我今夜就得回去;美纪中尉让我转告将军,一旦决定攻击时间和渡江地点,寨子里还有百十号人,四十来条土枪,总能为帝国做出一点贡献。” “松井真二中尉,请您转告美纪中尉,帝国感谢你们这些年做出的牺牲!” 说完了这么,立见尚文‘啪’的一声,朝着老须子行了一个标准的军力。 “啪!” 作战室内,所有的日军都倏然立正,齐声朝着老须子敬礼。 “啪——” 老须子一脸的潮红,别别扭扭的回了一个军礼,涩笑着说道:“司令,我七年都没行礼了,几乎都快要忘记了。” 第十旅团得到了间谍松井真二中尉送来的鸭绿江九连城至长甸一线的情报,在以后的几天里,不再派出一骑出城,而且全军修整,静静等待着山县大将的到来。 而对岸的清军各部,也都是一片寂静,时刻警惕的注视着义州城和自己防守的江面。 10月18日清晨,依然是一个良好的大晴天,不过气温再次下降,在中午九点之前,到处都是一片茫茫的大雾。 10月18日清晨,依然是雾满鸭绿江,十米之外不见人影。 看到这个情况,宋庆和聂士成等人有些坐不住了,然而依然毫无办法。 只能祈求日军进驻义州,并不是要攻击鸭绿江,而是要封闭朝鲜门户,阻止清军进入朝鲜。 当天下午,被援朝军在顺安驿灭了一个中队的日军骑兵第三大队本部,和其余两个中队,近600余骑日军骑兵,作为日军第一军本部的先遣队,出现在义州城南,随后进驻义州城。 之后骑兵三大队出义州城,进驻南五里的所串馆镇驻防。 10月18日,日军大迫尚敏少将的第五旅团7000余军力,出现在义州城南,直接在所串馆扎营。 至此,日军在九连城对岸的义州城,已经拥有了15000人的兵力,和对岸的盛军,毅军,芦榆防军的兵力比,达到了3:2的优势比例。 而且日军依然在源源不断的到来! 看到义州城那连营般的兵力,宋庆和聂士成,刘盛休等将领已经开始了变色。 而此前平壤防守战中的清军高级将领,叶志超,卫汝贵下狱,左宝贵身死,江自康,聂桂林,孙显寅都被撵到江下游。 宋庆和聂士成,刘盛休,宋得胜,张锡銮,谭清远,马金叙等将领此时望着对岸那如云的马阵,一尊尊距在江岸的大炮,还有如林的日军军旗,才开始真正的直观感受到对手的强大。 “是不是让仁字军,奉军,援朝军,盛军过来增援?” 聂士成担忧的说道:“就这九连城一段三十里江面,咱们处处分兵,倭夷集中攻击一处,都不好防守,而且这几天全是大雾。” “沙河子吕本元那里来了电报,有大队的倭夷出现在对面江岸,目测兵力不下两万,似乎是日军的主力;而且大东沟的大小鹿岛,直接有三艘日军军舰停泊在那里。” 宋庆满脸晦色的叹道:“我猜测日军极有可能不会选择一处渡江点,他们的炮艇甚至直接可以开到鸭绿江口,轰击沙河子,掩护倭夷渡江;这场仗——” 宋庆现在后悔死了没听中堂的意见,弄得现在自己不但是骑虎难下,而且眼看着就要被老虎一口吞噬下去了。 “给朝廷去电,要兵吧!” 鸭绿江出海口,江左。 部队进驻永川之后,山县有朋特意骑马北行数里,来到了鸭绿江边。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鸭绿江。 随即,征清第一军司令,57岁的山县有朋大将忍不住热泪盈眶。 我们终于做到了, ——饮马鸭绿江! “司令,帝国陆军完全可以从这里直接渡江,攻击对岸的清军;有着海军炮艇的火力压制,对面的安东县城,简直脆为齑粉,不堪一击!” 第三师团师团长桂太郎中将站在山县大将的身边,目光闪烁着道道精芒,兴奋的提议道。 旁边的第五师团师团长野津道贯中将,听了也是连连点头。 “没有了海军,帝国陆军就不会打仗了么?” 山县大将怒视着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大弟子一眼:“跨过鸭绿江,踏上大清领土,这无上的荣耀,为什么要让海军参合进来?这些年,这些该死的海军分咱们陆军的军费还少么!” 看到周围的将佐们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山县有朋的满意的点头命令道:“野津,你第五师团留下一个大队驻防永州,等待今后的命令;其余各军,明日启程义州城。” “嗨!” 所有的日军将佐均是齐声大吼。 ------------ 第三百一十九章 百万精兵渡大河 当天夜晚,征清第一军在鸭绿江南岸出海口的永州城宿营休整。 此次北进,日军第九旅团本部及第11联队2大队,第21联队1大队,近2000余兵力驻留在平壤,肃州,安州一线。 负责沿途驿道的安全,征收当地百姓的物资,以及继续对朝鲜境内的清军游击队进行清缴。 而第九旅团所隶属的炮兵,工兵,骑兵,野战医院; 还有奥山义章少佐的第21联队3大队,原本跟随师团本部行进的第11联队3大队,跟随第十旅团的第21联队2大队。 全军共3500余兵。 则是在副旅团长小松崎力熊大佐的率领下,跟随第一军主力,北进鸭绿江畔。 第二天清晨,除了驻留永川的第21联队3大队奥山义章部的近千兵力,征清第一军本部全军拔营,直奔义州而去。 而当宋庆的告急电报发到直隶总督衙门的时候,甩手掌柜李鸿章几乎连看都懒得去看,嘴角带着一丝冷笑,直接让电报局发往京师。 不久后,看到电奏的光绪帝,顿时勃然大怒,回谕斥责宋庆道: “朕已得西洋友人准信,倭夷在朝不过区区两个师团,两万余人而已;且分兵防守汉城,仁川,平壤,安州各城,已耗数千,鸭绿江南岸最多有一万过半的倭夷;尔等三万大军,以逸待劳防守天堑,何来告急求援之词?望尔等奋勇杀敌,不得懈怠推诿;否,定将严惩不贷!” 在朝堂之上,光绪口诉回电之后,心中依然恨恨不已,把龙椅拍的‘啪啪’作响的怒吼道: “现在嫌兵少了,前儿硬生生的把依克唐阿和倭恒额的八千练兵往东北上游撵,威胁朕说‘若帮办、将军同驻于此,兵勇参杂,恐又蹈平壤之辙’!难道他宋庆都忘记了么?” 群臣皆无语。 在朝堂内的大臣们,哪一个不是七窍玲珑心的人物。 不然在这亿万民众,数万大清官僚的海洋里,能爬到今天这个顶尖的地位? 期间不知躲过了多少的暗箭,也不知道用了多少的暗箭,把自己的政敌和拦路石给撂倒。 对于上面小皇帝的槽蛋性子,群臣那是个个都是摸得一清二楚。 ——热血冲动,做事不计后果,单凭喜怒用事,而且小心眼,待人苛刻严酷,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还十分的爱揪话把儿,十分的记仇。 所以在这个时候,沉默是金啊! 辽东,鸭绿江防线。 在宋庆得到京师的回电的时候,正是10月22号的清晨,此时日军第一军的队伍,正在浩浩荡荡的进驻对岸的义州城。 站在鸭绿江右岸,看着对岸那遮天蔽日的队伍,再看看手里的斥责电报,宋庆气得直想骂娘。 ——这他娘地是一万过半的队伍么? 里里外外,少说也有三万出头的兵力! 现在的宋庆,总算是慢慢的体会到了,之前叶志超在平壤城时的那种彷徨和无助。 然而,那时的叶志超还能去电跟中堂诉诉苦,发两句牢骚。 而他宋庆自从杵逆了中堂放开鸭绿江沿岸,全力结防岫岩,凤凰,宽甸一线的暗示。 先择遵从皇上的谕旨,重兵压境鸭绿江北岸联防。 在往日里几乎一天三电令的中堂,顿时就完全沉默,这些天除了转呈朝廷的旨意,不再有一封电令发到九连城。 宋庆知道,中堂这是对他有看发了。 然而这个北洋眼看就要倒了,中堂你都是要告老的人了,何必让北洋众将跟着你一起倒霉? 要知道大伙儿可都不是光杆一个,家里都有着一大家子老婆孩子。 还想在翘辫子之前,再为孩儿们的前程加把助力。 再说三万大军,面对着倭夷的进攻,主动放弃国门,这个罪名,老夫我也承担不起啊? “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不起天塌下来当被子盖;老夫都快八十进棺材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宋庆恼怒的低嚷了一声,骑上大马,转身朝着军营奔去。 鸭绿江左,义州城。 再义州城外,日军第一军就匆匆划分了各部的防区营地。 第一军军部坐镇义州城,步兵第十旅团在城内驻防。 第三师团司令部与第五旅团,驻扎在城南所串馆镇。 第五师团司令部与第九旅团北进部队,驻扎在义州城东的铁山周边。 第六旅团驻扎在义州城东南的宣川口一带。 骑兵第三,第五大队布防在义州城北,防止有清军从上游安平河口,蒲石河口一带渡江,南下偷袭。 炮兵第五联队第三大队残部,因为获得了平壤城清军火炮的补充和第一第二炮兵大队的兵力调配,算是勉强恢复了六成军力,在义州城外的江畔沿江一字摆开炮阵。 而炮兵第五联队的第一,第二大队,炮兵第三联队的三个炮兵大队,则是把全部的火炮架在虎山和九连城对岸之间的,义州城北三里的江畔高地上面。 把整个九连城,苇子沟,虎山,栗子园,全部置于日军的有效射程之内。 踌躇满志的山县有朋大将,在进入义州城后一刻都没有歇息,在一群将佐的簇拥下,登上了义州城东北角小山上的统军亭。 山县有朋和日军众将军,举目遥望着鸭绿江对岸的地势形胜,一览无余。 只见江对岸的九连城,旌旗如林,随秋风而飘扬,城外的清营和城墙上的炮垒点缀其间,皆历历可数。 放眼朝西南望去,在群山层叠的山脚,绿带子似的鸭绿江右岸一线,星星点点的点缀着清军的江防营头,一直朝着无尽的下游安东县逶迤而去。 再往上游眺望,叆河口两岸的清军营房密布,各色旌旗招展,一簇簇身穿红衣军服的清军,尤为醒目。 再往上游看去,虎山临江的五道沟,栗子园,也尽收眼底。 “拿纸笔!” 山县有朋兴奋的大吼一声。 知道号称‘臭诗篓子’的山县大将有着这个癖好,在登临统军亭之前,立见尚文就让副官准备好了笔墨纸砚。 闻言,立见尚文嘴角轻轻的抽动了一下,稍微掩饰了一点自己的鄙夷,让属下把文房四宝整齐的摆在统军亭的石桌上面。 “对峙两军今若何?战声恰似迅雷过;奉天城外三更雪,百万精兵渡大河。” 山县有朋摇头摆脑的边吟边写,这首诗他在离开平壤北进之时,就一路的在推敲揣摩,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刻。 随即一副很不雅观的四不像的毛笔字,歪歪扭扭的出现在雪白的宣纸上面。 “好!” 众将佐绷着脸,纷纷鼓掌叫好,让山县有朋更加的满意自得。 ------------ 第三百二十章 信鸽 “八嘎,你个混蛋这是什么表情?” 这时候,山县有朋看到自己的外甥不但一脸的扭曲,还做出一副违心的模样,应付的拍着手。 山县有朋就不禁气得一脚把外甥井上喜郎踹翻在地,大吼道:“把老子的诗记下来,发回国内,你这个白痴!” 众将敛声屏息,这个山县大将还是那年那种,一言不合就要单挑的风采啊! 而且,山县大将居然对自己的外甥称‘老子’,按着这种称谓,他跟自己的姐姐的关系,可是真有点复杂啊? 山县有朋教训完了外甥,就开始对众将下达命令:“命令,各部从现在起全面收缩兵力,严禁兴兵挑衅清军;收起军旗,减少炊烟,尽量隐蔽兵力。” “嗨!” 统军亭上,日军第一军将佐们同时大吼。 发布完指令,山县有朋有些不自然的望着立见尚文,绷着脸问道:“立见将军,义州城的电报可完好?” 说实话,对于立见尚文这个当年曾经一不小心打败过他,没事儿就喜欢四处吹嘘自己往年的‘勇猛事迹’的讨厌家伙。 山县有朋那是真心的不想看到他那张令人厌恶的大脸。 “已经修复了;而且参谋本部第二局中国课的暗探,17号也从对岸潜伏过来,带来了九连城至长甸江域的清军兵力布置,和沿江水文情形。” “哟西,不错!” 山县有朋高兴的赞了一声,然后沉声问道:“那个援朝军,现在在那里?” 顿时,整个统军亭都寂静下来。 自从在平壤城内,陆奥外相发来的天皇陛下要恩见何长缨的电报起,所有的日军将佐们对何长缨还有他的援朝军,都收起了轻视之心,变得极为认真的对待。 而帝国军队在洞仙岭,顺安驿,栽松院,被援朝军无耻血腥的屠杀。 还有在义州大道,第九,第十旅团,对援朝军朝鲜游击队那次失败的反伏击。 都让众人渐渐明白天皇陛下目光的卓越,还有这支援朝军的犀利难缠。 就是这么一支小小的大清军队,里里外外对帝国照成的损失,居然占了帝国在朝鲜军力总损失的七层! 如何不让众人愤怒和心惊? 接着在仁川港,山县大将,山县小曼小姐,沙俄公使助理列夫,记者井上喜郎,之间的一番关于何长缨的含混对话。 让众将都极不爽的在私下猜测,――东洋国花山县小曼小姐,似乎和那个大清的侩子手何长缨,有着很奇妙隐秘的渊源。 这件事儿只是想一想,就让第一军无数未婚的军佐们感到痛心疾首,发誓要把这个何长缨毙于枪下,挽救山县小姐于水火。 “八嘎,你们这是什么表情?混蛋!” 手下军官们这种诡异的寂静,让山县大将的老脸一下子羞红了起来。 征清第一军,在援朝军手下吃的数场败仗,让山县有朋恼怒脸红,而且自己的闺女和这个小王八蛋的暧昧事儿,更让山县有朋暴怒。 而且看着手下现在的这种表情,明显是这群整天吃饱了撑着,精力过剩的混蛋们,道听途说捕风捉影的知道了一些所谓的‘秘密’! 山县有朋不敢去骂表情最诡异的立见尚文,只好逮着自己的大弟子桂太郎痛骂:“你是一个帝国的将军,不是一个无聊的长舌妇!” “嗨!” 其实在众人之中,桂太郎的脸色是最板正严肃,因为这事儿牵扯到了他师傅的女儿,而且他对山县小曼这个小姑娘还是很有好感的,不容他轻慢。 然而他还是遭到山县有朋借桑骂槐的一顿痛骂。 桂太郎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据潜伏在虎山支脉的松井真二中尉报告,援朝军主力现在在九连城下游到安东县一带布防;而由何长缨率领的一营大约500兵力,在虎山上游和安平河口之间布防。” 看到山县有朋老羞成怒了,立见尚文少将的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莫名微笑,然后脸色凝重的汇报起来: “他们驻防的这两处江段都极其特殊,下游江宽水深,两岸全是芦苇荡和沼泽泥潭,上游段江窄水急,江流内多有暗礁。” “八嘎,这只狡猾的小狐狸,早晚逮住他,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山县有朋气的八字胡直翘。 “而且在17号,虎山上游的援朝军一部从安平河口渡过鸭绿江,突袭了骑兵五大队一中队半个小队的侦查骑兵,――” 立见尚文的语气里,顿时充满了怒火,沉声说道:“三十余骑帝国勇士,全部殉国。” “什么?” “八嘎!” “可恶,又是援朝军!” 统军亭里,猛然‘嗡’声一片,众将哗然。 “这支小小的队伍,还真是一只讨厌的地老鼠;总是躲在老鼠洞里,寻机在帝国军队的身上咬上一小口,虽然无伤大局,可是确实令人厌恶之极!” 野津道贯皱眉说道:“不知道大岛义昌部在平壤那边,有没有完全的清缴完那里的援朝军残部?” “我去电问过,从黄州,中和,平壤,一直到安州,博州一线驿道,都没有发现援朝军的任何踪迹。” 立见尚文慎重的说道:“据悉,援朝军现在的兵力已经超过三千,而在平壤时,他们不过只有大约一千的兵力。” 听着立见尚文的话,日军众将皆沉默。 在这里站着的都是帝国的一等精英,自然都能听明白立见尚文话里的含义。 ――以前一千人就那么的难缠了,现在兵力扩张了三倍,以后显然那是更加的难对付了! “你能不能联系潜伏在虎山的暗哨?让他们过来一趟,我要当面问他们。” 山县有朋阴沉着大脸,望着立见尚文。 “可以。” 立见尚文点头说道:“松井真二中尉在返回虎山之时,特意留下了两只信鸽。” “你去办,让他们越早越好。” 山县有朋再次望向江对岸的清军大营,目光坚毅的说道:“现在帝国第一军是在跟时间赛跑,一定要抢在清军沿线各路的增援到来之前,完成渡江;三天之内,必须发动渡江战役!” “嗨!” 统军亭上,一片自得的大吼,直冲云霄。 不久,在第十旅团的团部院子里,两只灰鸽子振翅飞上天空。 它们在院子上空稍微盘旋一周之后,随即就笔直的飞向鸭绿江对岸的虎山。 ------------ 第三百二十一章 速来 虎山北脉,老虎寨。 清日两军,在山南鸭绿江两岸大举对持的庞大阵容,彻底的吓坏了老虎寨子里的众山匪。 这些年来,虎山寨先是在老寨主的领导下,在虎山北脉立寨子,让这些千里迢迢跑到辽东来淘金的参客,不但不再被官府和绺子掠夺欺辱,而且还能攒下银,把关内的婆娘接过来享福。 接着没多久老寨主让位,远回故乡,就由当时只有十七岁的春妮挑大梁。 而在春妮去津门的一年多时间里,一直由二寨主老须子掌锅。 在这七年的时间里,他们占山头抢地盘,挖参采药猎兽,强收过路马商的买路钱,黑吃黑其他山头寨子的山货,为了弄鸟枪,甚至暗地里还偷偷的袭杀过不少落单的清军官兵。 算得上是一伙标准的,无法无天的东北绺子。 然而他们的这些小打小闹,那里见过这种数万大军隔江怒对的阵仗? 不是虎山寨家业难离,还有大当家跟下面官兵的大官睡过觉,这些寨子里的绺子们,估计早就散伙逃窜了。 神尾美纪刚刚安慰完寨子里骚动不安的男女老少众山匪,又点头同意棒子下山去找那个鲁副队长叙旧,就和老须子一起进了她的屋子。 随着房门关上,屋子里猛然幽暗了下来,而神尾美纪和松井真二满脸的凝重,顿时就变成了无尽的欢喜。 “美纪组长,咱们下面应该怎么办?” 松井真二兴奋的说道:“在整个鸭绿江,义州城正对的叆河口下游,是最佳的渡江点;大军过江之后就可以直接攻击九连城,一旦九连城失陷,清军的这整条鸭绿江防线,自然是顷刻崩溃!” “清军孱弱,而且山头林立,勾心斗角;这场征清之战,帝国必胜。” 神尾美纪微笑着点头说道:“这么些年,我很怀念富士山脚下的樱花啊!等渡江战役结束,咱们就可以回去了。” “所以我断定山县大将一定会选择从那里渡江,既然这样,咱们何必守在这里,不如直接去义州城;” 看到神尾美纪点头认可他的话,松井真二更加眉飞色舞的说道:“这段大江,我这些年来来回回的游过百十次,可比那些两眼一抹黑的工兵强多了!” “你一个小小的中尉,竟然去猜测一位帝国大将的决定,未免也太自不量力了;假如连你松井真二都能猜得出来,那么宋庆,何长缨他们,难道就猜不出来了么?” 神尾美纪嘴角挂着一丝微微嘲讽的冷笑,舒服的坐在靠后窗的椅子上面,右手突然出现了一柄钨钢锻造的锋利小刀。 在幽暗的屋子里,那柄乌黑的小刀,犹如一个黑色的暗精灵,在修长的右手五指间雀跃舞蹈。 看着这柄小刀,松井真二就是目光一凝,满脸的笑容也不禁有些牵强。 几天之前神尾美纪扎进他手腕的那一刀子,可不是一般的深,即使现在,手腕上只是一道微红的细伤口,可是只要手一用劲,里面还是隐隐的发疼。 这妮子的手可真毒啊,就是一条丰满的美女蛇! 松井真二心中暗骂,在脸上却不敢露出一丝异样的神情。 “等着吧,你我,还有水野信、河田槌太郎,不过都是帝国安插在辽东的棋子;作为一粒棋子,就要有着棋子的觉悟,而不要试图去当棋手,更不要愚蠢的去做一个有思想,自以为是的棋子!” 说完了这些暗含警告的话,神尾美纪就不再说话,而松井真二显然又不甘心眼睁睁的看着山下就要打起来,而自己却在这里傻等。 于是,两人就沉默无言,静静的坐在屋子里。 “咕咕,咕咕——” 只有后面养着的十几只野鸽子,在低声的鸣叫着。 “扑棱棱——” 这时候,吊脚木屋后面突然传来一阵翅膀蒲扇的声音,神尾美纪和松井真二同时猛然扭头,望向紧闭的窗户,脸上均是极大的惊喜。 “咯吱——” 神尾美纪站起来推开窗户,趴在窗户沿上探下身子,去够窗外屋檐下,鸽子笼里面的那两只灰鸽子。 看着神尾美纪高高撅着的屁股,松井真二馋的直咽口水。 这要是扑上去扒了裤子压在上面,狠狠的顶进去——,那该有多么的过瘾啊。 真是白白的便宜了何长缨这头清猪! 只求这该死的潜伏赶紧结束,那么老子就能够回到东京,用这杆七年没有发市的老枪,去挑东京街头的群鸡了。 神尾美纪双手轻握着那两只灰鸽子缩回身体,重新关上窗户以后,才拿出绑在鸽子腿上的两个小纸条。 打开。 一模一样的两个字:速来。 汉江北岸。 盛大的江边野炊正在举行。 无论是东道国朝鲜,还是新晋位的宗主国东洋,对这一调调其实都非常的不感兴趣。 不过因为西洋人喜欢,所以由东洋公使大鸟圭介的倡议,在李范晋主持下,就选了这样一个明媚的秋日,邀请西洋各国,来参加这次江边游宴。 在前一天,汉城的警察已经驱使附近百姓把这一带的江边野草全部除尽,只剩下洁净的沙子江滩。 优雅的男士,女士,三五成群的漫步在金色的海滩,或者在浅水边嬉耍,到处都是一片欢笑。 在沙滩的空地上,随处都放着竹条凉席,上面摆满了时令水果和各种糕点小吃。 几个渔夫正在江上撒网捉鱼,用来烧烤;而江边一溜儿摆着烤架,来自宫廷的厨师正在忙碌的烤肉,烤新捉的河鱼。 山县小曼,列夫,还有神尾美妃,大院君的嫡孙李埈镕,四人漫步在江边。 在贞洞舞宴那次醉酒事件以后,列夫气势汹汹的跑到东洋使馆,质问大鸟圭介关于何长缨的事情。 大鸟圭介这只老狐狸自然是全部否定,并信誓旦旦的赌咒发誓,说何长缨和他的大清军队杀死了这么多帝国的勇士,一定要血债血偿。 怎么可能还会把帝国的国花,山县大将的闺女,嫁给那个侩子手? 一定是那个白痴军佐喝醉了,胡乱造谣。 列夫一听,似乎还真是这个道理。 难道东洋国的皇上发贱,何长缨那个混蛋杀了他们这么多的士兵,还俘虏了一大群送到燕京打东洋的脸,他东洋皇帝还要去给何长缨送漂亮女人玩? 这简直就是太不可思议,太没道理了。 于是列夫立即又斗志昂扬,继续不依不饶的来纠缠山县小曼,而且每一次纠缠完了之后,就急冲冲的跑到贞洞俱乐部。 扒了朝鲜女服务员的裙子盖在脸上,大叫着山县小曼的名字,死命癫狂一番。 ------------ 第三百二十二章 头山满 “小曼,这汉江虽美,可是到处都是野生的荒蛮,哪里有多瑙河那么优美迷人?我们家在布达佩斯和维也纳的河边,都有着美丽别墅,真希望和你一起在晚饭之后,站在阳台,吹着晚风,看着下面那条世界上最美丽的河流。” 列夫脸上带着迷人的微笑,三句话不离本行。 “列夫,我是一个东方人,早已习惯了这种节奏生活;对于西方,很好也很美丽,先进文明,然而我不可能去那里安家。”、 山县小曼内心苦恼的真想一脚把列夫这个牛皮糖踹进汉江,真是阴魂不散的太烦人了呀! “你住不惯啊?” 列夫微微失望,然后随即就想到了新的办法,他洋溢的笑着对山县小曼说道: “住不惯西方也没有关系,咱们可以在符拉迪沃斯托克安家,那是一个美丽新兴的东方海港城市,就在汉城正北两千里;住在那里,你想回家,只要坐船,都不用半个月的路程。” “哦——” 山县小曼伸出小手,使劲的拍拍她光洁雪嫩的额头,感觉自己都快被耳边这只‘呱呱’叫的西洋鸭子,给弄崩溃了。 “噗呲——” 在后面跟着的神尾美妃没能忍住,一下子笑了出来。 “美妃小姐,有什么好笑的,说给我听听?” 李埈镕只会说一些简单的汉语,对日语,还有现在山县小曼和列夫男爵交谈的洋文,那是两眼摸黑。 看到清秀俏丽的神尾美妃笑的花枝乱颤,李埈镕就笑着询问。 “我是感动列夫先生对小曼小姐的痴情,这样有情有义,万里迢迢的追过来的男子,真是少见呢。” 这些话神尾美妃用朝鲜语对李埈镕说出来,前面的山县小曼和列夫,自然是一句都没有听懂。 “是很难得,不过这一点我也能做到。” 李埈镕话里有话,含情脉脉的望着神尾美妃。 “埈镕君,您这样看着人家,真的好害羞哦。” 神尾美妃心中冷笑,脸上却是一副娇滴滴,羞怯怯的模样,看着就让李埈镕的小腹火起。 当然,他李埈镕身为大院君的嫡孙,自然不缺女人,而是急缺一个能扶他上位的东洋女人。 高宗李熙性情软弱,让闵妃专权,任由闵家子弟胡作非为,把国家弄得乌烟瘴气生灵涂炭。 从而才有了今天的祸事。 自从八年前袁世凯和大院君密谋,废掉昏庸无能的高宗,扶持李埈镕上位以来。 虽然那次没能成功,可是取代高宗,成为朝鲜国的国王的野心,就一天天的在李埈镕的心中生根发芽,疯狂滋长。 这次东洋战败大清,然后赶闵妃下台,重新扶持大院君监国,让李埈镕的心中再次蠢蠢欲动起来。 只是之前他拿不准在这场较量中,新兴的东洋能不能战胜大清,主导朝鲜未来的政局。 不过等到平壤失陷,大东沟北洋水师大败,然后在前几天得到日军发自义州城的电报。 李埈镕就明确的知道,不管以后大清和东洋会怎么样对磕,朝鲜算是真的换天了。 所以他这些天一直往东洋大使馆跑,明着是找东洋公使馆一等书记官杉村濬叙旧,本意却是想得到大鸟圭介的助力,取代高宗。 自从闵妃倒台,李埈镕就一直在活动,致力于废掉闵妃。 可是东洋这边一直不肯点头。 这些天被火气烧的焦头烂额的李埈镕,被自己的心腹内务参议李源私下点醒,才恍然发现他现在最需要做的事情不是废除闵妃,而是要先娶一个东洋女人。 只要做到了这一点,下面的事儿,自然就是水到渠成,顺理成章了。 于是李埈镕就把目光投向了这个之前和他走得很近,这一段时间却渐渐疏远了的神尾美妃小姐。 “美妃,你应该懂得我的心。” 在山县小曼和列夫的身后,李埈镕继续含情脉脉的望着一脸羞红的神尾美妃。 “埈镕君这是在开小女子的玩笑呢;您身为大院君的嫡孙,现在更是内务协办,兼任亲军统卫使;多少比美妃漂亮的名门闺秀,盼望着和埈镕君亲近呢。” 神尾美妃在心里面冷笑不已。 之前帝国上层确实有废闵妃,扶持李埈镕上位的意向,不然自己也不会来到汉城。 然而李埈镕这个人心思太急,在公使没有明确答应他之后,就跟美国顾问具礼,外交官李仙得,英国总领事禧在明私下联络。 并且企图煽动东学党再次闹事,然后乘乱率军夺权。 这事儿在被李允用、安駉寿发觉以后,帝国就已经决定彻底的放弃这个野心过大,不安分的家伙。 “在我的眼里,所有的女人都是庸脂俗粉,哪一个都不能跟美妃小姐相提并论。” 说到这句违心话的时候,李埈镕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山县小曼那纤细优美的身姿。 细腰细胳膊长腿儿,脖颈犹如天鹅般优雅,肌肤雪嫩细腻,身体曲线没有一丝的方硬,全是女性的婀娜柔美。 这才是整个亚洲罕有的绝色! 李埈镕去过大清,去过上海,广州,香港,泗水,新加坡,也去过东洋,然而像山县小曼这般优雅殊丽的名媛,他还是真的没有再发现第二个。 包括有着朝鲜第一美人的闵妃。 闵妃给人的是一种蹂躏鞭挞的欲望,看着就想把她按在榻上,死命征伐。 而这个山县小曼,则是犹如一股清泉,让人心生宁和,不愿轻辱亵渎。 “咯咯,是么埈镕君,我哪有你说得这么好。” 神尾美妃脸儿红扑扑的,像极了一个情窦初开的怀春少女。 真是一个没有一点自知自明的蠢货啊。 ——包括前面的这头臭狗熊! “小曼,国内参谋部来了调令,我不久就可能要去符拉迪沃斯托克任职。” 看到山县小曼‘哦’了一声,拍了拍她白嫩的额头,列夫眼馋的吞着口水继续说道:“不知道以后什么时间再能见到你,我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去符拉迪沃斯托克;真的,那个城市非常的美丽。” 站在不远处的东洋公使大鸟圭介,冷眼看着江畔的这四个年轻人,嘴角带着一丝莫名的微笑。 “这个列夫男爵,真是一个无父无母之人!” 黑龙会会长头山满站在大鸟圭介的身边,冷声鄙夷道:“听说他们的皇帝昨儿才死,电报打过来,整个沙俄领事馆都一片哀色;今儿这场游玩,整个海滩,就他一个俄国人,还死追着山县小姐,真不知害臊!” 大鸟圭介没有接着头山满的这个话题,而是问道:“天佑侠建立的如何?现在帝国要在辽东进行冬季作战,在辽东沿岸冰封之后,所有的物资就只能靠着朝鲜驿道运输;要知道现在很多的帝国士兵,脚上穿的都是草鞋,身上穿的还是夏装。” ------------ 第三百二十三章 相遇 “这就是我此次专门来朝鲜,去平壤的原因;帝国陆军打仗我是服气的,不过这些猎人捕兔子的黑活儿,还是由咱们东洋的浪人武士来做才对;” 头山满踌躇满志的说道:“这次我从东京带来了一船300余名帝国武士,个个都是无畏的猛士,一定会把那些躲藏在朝鲜山林子里的大清老鼠,杀得干干净净。” 大鸟圭介满意的点头叮嘱着头山满:“从平壤到义州这条驿道,必须要保证它们的绝对安全,只有这样,帝国才能源源不断的抽取朝鲜的血液,向辽东输送给养,才能保证帝国在辽东的完胜!” “大鸟君只管放心,用不了不久,‘天佑侠’的势力就会遍布整个朝鲜;” 头山满爽朗的笑道:“在朝鲜的山林子里藏有几只老虎,天上飞着几只老鹰,天佑侠都会摸得一清二楚。” 安州城。 “你们是一群猪,还是一堆瞎子,白痴,为什么至今找不到线路?” 安州城防司令西岛助义中佐,正在对来自汉城电线维修队的佐伯小太郎中尉,大声的斥责。 这支电报维修队,来安州已经有一个星期了,把安州城外的城墙角都挖了一圈,却依然没有找到被援朝军破坏的电报线的任何头绪。 “司令,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从平壤再迁出一条新线,重新布置安州和平壤城之间的电报线路;” 佐伯小太郎满脸羞愧的说道:“援朝军很狡猾,他们把进入安州的电报线彻底破坏,让总线完全绕过安州城,除非从平壤开始把埋在地下的线路全部挖出来,不然根本找不到主线在这里的位置。” “那就重迁一条,要速度,帝国的大米真是白养了你们这一群废物;吃屎的狗都比你们强!” 西岛助义暴怒的把桌子拍的‘啪啪’作响。 安州城北三十里,延边湖。 如果说平安道监司闵丙奭选择跟随援朝军北进,在丰州落脚,训练新军,并且明令要求平安道境内所有官员百姓配合清军的行动,让整个平安道的官员心向援朝军的话。 征清第一军沿途大肆捕捉朝鲜百姓当苦力,屠杀逃跑和不顺从的朝鲜民众。 则是让平安道境内所有的朝鲜人,从官员到财主再到贫民百姓,都知道了东洋人的兽性。 所以对于援朝军特种狙击连,这支几乎就掩藏在安州城眼皮子底下的部队,驻守在城内的东洋第11联队的两个中队,根本都没有任何的察觉。 因为山县有朋大军去义州,沿途逃跑枪毙,受伤重病疫亡的朝鲜民众,里里外外不下400余人。 并且沿途四处疯狂劫掠,使得很多的平民雪上加霜的一贫如洗。 所以号称‘米饭管饱’‘打倭夷’的狙击连的队伍,在以着每日可见的速度,快速的胀大起来,达到了700余兵力。 而且这还是方大海严格挑选的结果,不然没饭吃,或者要报仇雪恨的朝鲜贫民,能让特种连的兵力轻松松突破2000余人。 特种连原先的建制现在已经全部打散,重新编制,除了连部直属部队,下面又分出了五支游击队,分布在整个延边湖沿岸。 部队每天都是严格的山地拉练,打靶,唱军歌,给新加入的朝鲜士兵读《呐喊》—— 过得紧张而充实。 虽然援朝军主力留下的银子足够这支队伍放开肚子吃到明年春天,可是枪支和子弹却显得奇缺起来。 本来方大海和陈志辉打算用以战养战,来搞日军的枪支子弹,不过现在日军都学精了,每次搜寻扫荡,到周边去搞朝鲜百姓的粮食家禽,至少都是出动一个中队的兵力。 指着援朝军一百四十来条枪,就算是打赢了,也会是惨胜,明显很不划算。 毕竟特种连的任务是等辽东海岸冰封以后,沿途袭击日军的路上运输队伍。 而不是现在徒徒的硬拼消耗。 于是方大海几人一番商议,在当地士兵的带领下,由连参谋王冠集领着一支百人的游击队,走义州大道北边的宁边,大川,朔州,水丰一线。 准备绕过义州,回国内搞枪支和子弹。 大川城东,二道弯子河渡口。 大宁江在大川城东两条支流汇聚,其中一条直接朝北绕了一个九十度的大弯,和另一条支流合流,然后又是一个几乎180度的直弯,朝南而去。 援朝军情报科辽东站站长宋飞,此时正和七名手下还有闵丙奭的一个心腹金喜泽,以及通译闵泳俊十人,站在大宁江西岸,准备渡江。 宋飞几人身后都背着长长的小布袋,里面藏着连发毛瑟步枪。 虽然当地的百姓一眼就能猜出来,这些外地人后面背得一定是‘铁家伙’。 可是因为没有手枪,也只能这样掩耳盗铃了。 这次宋飞的任务有两个,一个是走出一条新的通向平壤,乃至汉城的路线,和方大海部接上头。 另一个就是援朝军的情报部门,开始逐步向汉城渗透。 宋飞将在和方大海见面之后,就暂时在安州逗留,协助电报学堂出身的罗洪伟,在安州附近建立一个情报点。 而医学堂出身的云蒙杰,将会和金喜泽一起继续南下,进入汉城。 “头,对面好多人,像是一支部队?” 随着云蒙杰的惊呼,宋飞惊疑的看到在两百米宽的河对岸,突然走过来一队穿着朝鲜百姓衣服的队伍,其中一些人身后还背着步枪。 河对面那群人,显然也对宋飞这十来杆大汉充满了戒心,均是隔着大宁江相望。 “大约有百十号人,三十来条步枪;是不是朝鲜平安道的军队,要去水丰?” 通译闵泳俊笑着说道:“总不会是日军吧?日军怎么也不会一百多人,就背着这点步枪。” “对岸的是不是金泳俊,金通译?” 突然从对岸传来一声朝鲜语的大喊。 “是,是,我是金泳俊,兄弟们是那个郡守的队伍?” 金泳俊听了大喜,连用朝鲜语回话。 “哈哈——” 对面一片大笑,然后一个中气十足的华语大喊:“我是王冠集,对面是哪一支部队的兄弟?” “特种连参谋王冠集?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宋飞眼睛一亮,惊诧的叫了起来。 鸭绿江上游,援朝军营地。 进入援朝军营地,犹如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棒子,看着援朝军战士们笔挺簇新的军服,如林的毛瑟快枪,还有不要银子似的在江畔打靶,一对大眼都快看直了。 ------------ 第三百二十四章 烟花 棒子自从拿了鲁招妹的手枪,这个淳朴的讲究有恩必报的家伙,总觉得心里搁着一件事儿,一直过意不去。 这次下山,就特意把自己压箱底的那简东北虎皮扛了过来,送给鲁招妹。 棒子又想着只送鲁招妹东西,怕姐夫脸上不好看,又把寨子里的公产,两根壮年东北虎虎鞭,偷偷的拿了下来。 今天不值班隘口的鲁招妹,当然是欣然收下,然后把虎皮,虎鞭郑重的交给小六子保管。 并且很严肃的叮嘱小六子,这件虎皮,以后是要等团长在津门起大帅府,专门铺在榻子上,当虎皮垫子使的。 鲁招妹不识字,不过酷爱看戏,尤其是文臣武将跟着太祖太宗,崛起于草莽的发迹事儿。 在他听的戏文里,很多的大人物,都得有一张威风凛凛的老虎皮当垫子。 比如刘邦,曹操,吴三桂―― 至于那两条虎鞭,在鲁招妹看来,也是难得的好东西。 团长推倒徐如,摆弄春妮,男女通吃,端是饥渴凶猛,一点都不知道一滴精华十滴血的老言。 有这两条好虎鞭防备着,万一今后团长娶少奶奶时房事不举,这两条虎鞭可就是能派上大用场了。 何长缨没心情理会鲁招妹他们的这些破事儿,他正和团属科技科的一群技术兵蹲在江边,饶有兴趣的看着特地从辽阳重金请来的两个手艺匠人做烟花。 这种装进铜管里的烟花,可以打到200米以上的高度,何长缨又许诺了加银子,要这两个工匠把技术传给科技科。 无线电报这事儿,在何长缨的督促之下,已经有了很大的进展。 科技科已经可以用无线电波敲响30米外的电铃,这似乎已经走到了马可尼的前面。 何长缨这次回津门的时候,特地咨询了比尔,才知道一年前尼古拉特斯拉已经展示了无线电的基本原理。 现在科技科所要做的就是加快专研,不仅要打响电铃,而且要尽快的成功进行无线电波传输信号的实验,还要能在纸带上记录拍发来的莫尔斯电码。 只要这些东西能在1896年完成,那么援朝军不仅要发一笔横财。而且更重要的是能在未来的舰群中,每一艘军舰都能装载上无线电,实现何长缨设想中的狼群战术。 这个战术,不仅仅是为了对付东洋的联合舰队而准备的,在将来对上日不落,白头鹰,高卢鸡,北极熊它们,都将显得极为重要。 从而一步步的实现华夏海军称霸全球,当全世界的好警察的伟大梦想。 在江畔崖壁上面,鲁招妹显摆似的带着棒子晃了一大圈,两人就跑了过来看热闹。 “今晚我们还要放烟花,咻――,啪!可好看呢;在津门,每年十五都放,满天都是烟花。” 鲁招妹得意洋洋的对棒子说道:“今晚你别走了,看烟花。” “报告,虎山寨的大当家和二当家背着两藤筐的药材,要去口水镇。” 这时候,一个援朝军士兵过来汇报。 何长缨和吴威扬对视一眼,就站起来说道:“我去看看。” “没有这个必要吧?” 吴威扬也站了起来,皱眉阻止。 “这个时候――,没什么问题。” 何长缨笑了笑,转身朝着山内那边的隘口走去。 “你们几个跟上去。” 吴威扬看了鲁招妹一眼,看得鲁招妹莫名其妙。 ――吴副团长这是糊涂了?你这不是说废话么,我们当然会跟过去啊! 何长缨来到隘口,看到坐在藤筐上的春妮一脸的汗水,他随手把水皮囊递给春妮,皱眉说道:“你们寨子里就这么缺银子,就是去,让手下去,不就得了?” 春妮接过皮囊,红着小麦色肌肤的脸蛋儿,含情妩媚的白了何长缨一眼,意思似乎是在说‘人家还不是想借口见见你?’ “大帅,听说你们在弄烟花,这是要庆祝什么?” 旁边的老棒子弯着腰,一脸的赔笑。 “我们援朝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这是准备等着以后活捉了山县有朋,放烟花庆祝,让天下都知道我援朝军的威名。” 何长缨一副大言不惭的昂然说道。 听得边上执勤的援朝军士兵们,纷纷理所当然的点头微笑。 “大帅威武!” 松井真二听了,满嘴的阿谀,心里面却是满腹的鄙夷:这个小王八蛋,真几吧能吹牛比啊! 神尾美纪的秀眉微微一凝,她不相信一个打败了帝国军队四次的家伙,竟会如此的愚蠢无聊。 这里面,是不是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好想看烟花哦,津门的烟花真是让我怀念啊!” 神尾美纪满眼的憧憬。 “今天晚上就放,只要你过来,有胆量,全部由你来点火。” 何长缨大气的说道。 “簌簌――” 何长缨突然听到一丝抖动的声音,似乎就是从春妮脚边的藤筐里发出来的。 旁边的老须子脸色立即微变。 “行,那我等卖了药材,立即就赶回来;口水镇的猪头肉不错,要不我给你们带一点晚上吃?” 春妮笑着重新背起藤筐,望着何长缨询问。 “别,我们都是大伙饭,大家吃得一样;早去早回。” 何长缨笑眯眯的望着春妮。 “嗯,嗯。” 春妮连连点头,眼眸流转间,说不尽的温柔。 不久春妮和老须子就来到平安河口,而河口的春字营的旗兵老远就打招呼,纷纷喊春妮为‘夫人’,让春妮和老须子畅通无阻。 因为17号的军功,希蒙额由正五品的步军副尉,升为正四品的二等侍卫;乌尔度由正六品的骁骑校,升为正五品的三等骑军侍卫。 其余众人,从皇上,到依军门,再到倭副统领,均有赏银发下来。 所以现在大伙儿除非是疯了心,才会和何参将的女人过不去。 春妮和老须子渡过安平河口之后,先是进入了口水镇,然后随即出东镇口,消失在茫茫田野之中。 朝鲜,大同江口,草岛。 在碧蓝的大海上,葱郁的草岛边,东洋联合舰队的所有军舰全部停泊在这里。 “呜――” 而在它们不远,大英帝国的‘红雀’号巡洋舰,静静的停泊在那里。 此时,船上的甲板上面,或站或坐的围着十几名西洋各国的战地记者和军事观察团,他们将在不久以后随着东洋第二军,踏上大清的领土。 在远东海面一直都很无聊的英国远东舰队副司令斐利曼特少将,自从上次现场观摩了大东沟海战之后,就对这场清日征战充满了兴趣。 知道东洋要去登陆辽南,斐利曼特就兴冲冲的又赶了过来。 结果东洋的海军和陆军在大同江口扯起了皮,一连争吵了几天互不让步,斐利曼特少将等得发急,就干脆在‘红雀’号上开了一次小小的沙龙,邀请西洋各国的战地记者和军事观察家们,来船上闲聊喝酒。 此时,秋高气爽蓝天白云,望着渐染霜红的朝鲜群山,众人都是心旷神怡。 喝着小酒儿,吹着牛比。 ------------ 第三百二十五章 大连湾一 “在我看来,这是一场根本没有悬念的战争,尤其是在清军陆军完全退出了朝鲜,海军也完全放弃了制海权的争夺,则就更加没有任何的悬念了;大清必败!” 美国《纽约世界》的记者克里曼举起香槟喝了一口,继续说道:“不过纽约的读者们喜欢悬而未知的悬念,所以在战争结束之前,我是不会写出这个理所当然的答案。” 周围的西洋记者和军事观察家们,纷纷点头,显然都认可克里曼的这个推断。 “这场战争,还远远没有到能断定谁胜谁负的时候;” 斐利曼特微笑着说道:“大清幅员辽阔,只要他们有决心不死不休,就是拖都能把东洋给活活拖垮;毕竟东洋现在的经济已经接近奔溃,而大清朝既不缺粮食和兵员,似乎更不缺银子。” 东洋联合舰队,旗舰桥立号。 东洋联合舰队司令官伊东祐亨中将,和陆军大臣征清第二军司令大山岩伯爵之间,已经反复的较劲了三天。 到了现在无论是伊东祐亨,还是大山岩,都知道军队不能再拖了,今天必须得出统一的登陆方案。 只是两人谁都不愿意先开口妥协,所以整个作战室里,一片窒闷的寂静。 所有的陆军将军和海军舰长们,都紧闭着嘴巴,笔直坐立,不敢发出一点的声音。 “我们海军重申一遍,花园口是最理想的登陆点;首先那里没有清军驻防,而且运兵船可以直接接近海岸,离金州又有足够远的距离,完全能够在清军反应过来之前,从容的建立起牢固的滩涂阵地。” 伊东祐亨站起来,拿着一根木棍指示着挂在舱壁上的辽东地图:“而花园口西南百里处的貔子窝海域,附近都是运兵船无法驶近的浅海区,只能用小船耗费大量的体力,进行漫长的运输;而且这里离金州不到百里,有一队清军的骑兵防守,清军一旦重兵集结设防,刚刚经过漫长划船的士兵,根本没有作战的体力。” 说完了这些伊东祐亨很认真的望着大山岩说道:“伯爵阁下,一切为了帝国!” 伊东祐亨最后一句话一说出口,作战室内的陆军将军们,都露出微微的怒色。 就你伊东祐亨能耐是不? 你们海军牛比,高尚,一切为了帝国。 我们陆军就不是了么! 伊东祐亨说完了这些话,就不再说话,坐在位置上,静静等待着大山岩的决定。 “咔!” 大山岩掏出一支烟,慢慢的点上,长长的吸了一口。 缓缓吐出。 在寂静的作战室内,这一声轻微的‘咔’,震得众将都是内心一跳。 因为在他们面前坐着的这个帝国伯爵,是当今帝国除了伊藤首相,山县伯爵之外,帝国的第三号重臣。 “我们陆军依然坚持着自己的观点,貔子窝是最佳的登陆点。” 大山岩的话一说出口,东洋陆军众将皆是一脸挑衅的望着长桌对面的海军舰长们。 而伊东祐亨则是在心里直叫苦。 这事儿明显是不能再拖下去了,如果陆军不妥协,海军不妥协,那么就只能快马去平壤,电报广岛大本营,由天皇裁决了。 而且伊东祐亨相信,凭着大山岩的威信,天皇陛下七成会支持陆军的错误决定。 不是天皇偏向陆军,而是现在时间紧迫,根本不容广岛大本营弄清楚辽东海岸的实际情况。 所以天皇明显会选择大山岩这个老臣的决断。 况且就是快马去平壤,这来来回回的耽搁,又是一两天的时间。 而帝国现在却恰恰是在跟时间赛跑。 因为辽东的冬天很冷,而且就要来临了。 随时都有可能会降临的一场大雪,就会把帝国海军和陆军第二军置于尴尬的,进退两难的地步。 伊东祐亨懊恼的叹了一口气,准备开口妥协。 “你们海军在大东沟取得了胜利,确实很好,不过你们却骄傲了;” 大山岩不容伊东祐亨开口辩解,目光盯着伊东祐亨问道:“谁不是为了帝国?” 随着大山岩话声落下,所有的陆军将军们全部挺起了胸膛,而对面坐着的海军将领们则是感觉大脸火辣辣的,被狠狠的扇了一巴掌。 “嗨!” 伊东祐亨别陆军抓住了话把儿,只好低头认栽。 “从花园口登陆吧,” 大山岩莞尔一笑:“对于帝国陆军来讲,就是从仁川登陆,现在我们不也打到了鸭绿江边?不过是多走几步路而已;而我们英勇的陆军,是从来不惧怕走路和战斗的。” “天皇万岁,陆军完胜!” 顿时,作战室内一片大吼。 至此,东洋海陆之间多日的登陆地点之争,终于归于尾声,东洋辽东登陆作战计划,随即被制定下来。 东洋叫嚣许久的辽东第二战场的开辟,终于进入了最后的倒计时。 辽南,大连湾。 经过了七天的急行军,沈兆翱终于带着骑兵营营部和骑兵一连200余兵力,在大连湾的和尚岛,和新军二期三期的士兵汇合。 在沈兆翱把到达电报发向九连城的时候,大连湾守将总兵赵怀业,也匆匆把援朝军两哨骑兵抵达大连湾,和援朝军逗留的新军会师的消息,偷偷发到津门。 此时李鸿章正和盛怀宣,罗丰禄,伍延芳,一群北洋少壮讨论旅顺防御的事情。 因为宋庆的易帜,李鸿章恼怒的对鸭绿江防线当起了甩手掌柜,可是旅顺毕竟是北洋的根基,里面融入了李鸿章二十多年的心血。 虽然李鸿章对于自己不久后的下场,已经有了一些明了,可是于国于北洋,还有对于他自己,他还是想把旅顺这个远东第一军港建立成一个不可攻克的堡垒。 这样就算鸭绿江防线奔溃,只要旅顺军港不失,北洋水师依然军力犹存,朝廷对北洋也只能徐徐图之,跟了他几十年的乡党手下们,大多也能有着一个好下场。 两天前,在知道何长缨把新军二,三期千余名士兵放在大连湾,然后就停步不走的消息之后,李鸿章心里非常的高兴,庆幸自己老眼没有看错人。 说句心里话,假如不是因为众口铄金,李鸿章真恨不得把援朝军,芦榆防军,这两支战力犹存的北洋精兵直接拉回大连。 然后鸭绿江那边,随着宋庆他们胡折腾。 正在这个时候,赵怀业的加急电报就打了过来。 “援朝军居然又来了两哨的骑兵,还是沈兆翱和毛超带队,何长缨这小子想干什么?” 李鸿章拿着电报,满脸的诧异。 ------------ 第三百二十六章 大连湾二 “他们不会是要把军队拉到鸭绿江去吧?中堂,毛超是你手下的戈什哈头子,这个沈兆翱虽然不显,可我听说是援朝军里面的第三号人物;” 盛怀宣斟酌的说道:“援朝军的这些新兵我亲眼看过几次,斗志非常高,兵源来自全国各地,只南洋的就有几十个;咱们别的新营里面,别说南洋,就是直隶,东北之外的都没有几个。” “中堂,这些兵一定要留在大连,不然指着赵怀业那三千新军,独木难支啊!现在倭夷要在大连湾登陆,这已经被西洋各国肯定了;” 水师营务处道员帮办,水师学堂会办罗丰禄连忙焦声说道:“咱们大连,旅顺,自从马玉昆先带2000,宋军门后带4000,刘军门又带了4000兵力离开,防务空虚啊!” 听了罗丰禄的话,众人都是连连点头。 现在整个大连,旅顺的北洋防务区,已经被朝廷一再逼迫的几乎抽走了全部的兵力,只剩下黄士林,张光前的6营3000老兵。 其余的10营5000新军,都是仓促招募,连基本的训练都没有进行,就直接拉到旅顺充人头,不用想就知道基本都是一个摆设而已。 “好,延芳你给大连去电,先问清毛超,还有那个沈兆翱,他们要干什么?再做计议。” 李鸿章点点头,算是认可了罗丰禄的提议。 大连湾,小坨子海湾南岸,和尚岛。 站在和尚岛的炮台上面,沈兆翱,毛超,还有一群新军排级军官们,远眺七里外,隔着小坨子海湾的金州城。 “咱们北洋和盛京将军裕禄的防区,以小坨子海湾最北,到二十里外的渤海金州湾为分界;金州城现在只有连顺的500余旗兵,貔子窝那里大约还有100不到的骑兵。” 沈兆翱指点着金州城,给身边的三十多个排级预备军官讲解:“城外有正定镇总兵徐邦道的6营2500兵力拱卫军,不过除了2营骑兵和1营炮兵,其余3营步兵都是新募,基本没有进行过任何的训练,战力极弱。” 预备排长陈向北开口问道:“参谋长,我听大连湾这边的守将们都说,李中堂前几天就来了电报,说得到了西洋军方的准信儿,日军会从大连湾登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怕什么,来就打他娘。” 毛超的屁股坐在巨大的克虏伯巨炮的炮管子上面,嘴里叼着一根烟,两腿直晃荡,扭头对一边陪同的赵怀业的侄子,和尚岛炮台的营官赵柳宏说道: “你们这些新来的兵蛋子放过炮没有?别日军舰队过来,一炮下去,人家逼事儿没有,你们倒全震死了!你个猪头,该减肥了!” “毛哥,放过,放过,一炮下去,十几里外的海面就是一个滔天大柱子;不过我叔说一炮下去几十两银子就打水漂了,不让再放了。” 今年已经三十有零,比毛超还大两岁的赵柳宏,站在毛超的身边,一脸敬仰的说道:“何哥怎么不来?想当年何哥带着咱们肥西的爷们儿,和肥东陆家在窑――” “咳咳――” 毛超猛然剧烈的咳嗽起来,打断了赵柳宏的话,大声的斥责着:“你麻痹一个猪头从来都学不会人话,当年都不愿意带你玩,今儿还是不长进;日子都活在狗身上了?就你这比样还当营官,守和尚岛;我呸!” “呵呵,呵呵――” 赵柳宏不敢发怒,一个劲的赔笑,丝毫不在意周围望过来的鄙夷的眼神。 ――谁让老子有一个有本事的好叔叔,谁让老子跟中堂大人是肥西的乡党,这是老子的命好,要怨只能怨你们没有投好胎,没有当官的亲戚。 沈兆翱微笑的看了一眼赵柳宏。 他已经听伤好带队的齐志强说了,在和尚岛这几天,这个赵柳宏那是有求必应,还一个劲的吹嘘他和团长当年在肥西‘铁打的交情’。 “对于日军会不会从大连湾登陆,你们怎么认为?” 沈兆翱不再搭理边上的这两个活宝,而是带着考量的语气,询问这些预备军官。 “我认为日军不可能选择从大连湾登陆;面对着这么高密度的炮台,日军不可能这么愚蠢,他们会选择没有炮台和防兵的东北海岸登陆,然后顺势南下,进攻金州,大连,最后是旅顺。” 南洋籍华侨,援朝军排级军官黄博杰开口回答道:“这也是这两天,我们反复推敲出来的结论。” “嗯,你以后就在团参谋部任职,做一位实习参谋。” 沈兆翱满意的点头说道:“金州是大连,旅顺的门户;欲克旅顺,必取金州,而这就是咱们援朝军集结在这里的目的。” “毛超,沈参谋,” 这时候,之前已经和沈兆翱见过面的赵怀业,匆匆骑马过来,手里拿着一封电报:“这是总督府的电询。” 沈兆翱接过电报,看了一边,抬头对赵怀业说道:“赵将军,请您给总督衙门回电,我们援朝军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奉了团长的命令,守卫大连。” “好,好!” 赵怀业听了大喜,心想着有了这支援朝军帮忙防守,自己就可以少招一些新兵,多吃一些空饷了。 金州城,统领府。 金州城副统领连顺和正定镇总兵徐邦道坐在大堂内,久久相对无言。 “无论倭夷从大连湾登陆,还是从别的地方,这近在咫尺的金州城,他们都不可能视而不见,任由咱们威胁他们的后路;所以,金州城必有恶战!” 现年57岁的四川籍总兵徐邦道,作为打过太平军,捻子的老将领,自然知兵,一眼就道出了金州未来的必然战事。 “我已经给裕禄去了电报,他只答应给一营的步队过来增援。” 连顺一脸的无奈:“真要起兵戈,还得靠边上的北洋,毕竟大连,旅顺还有着一万多的部队;只是我去见过两次赵怀业,他总是不咸不淡,一说道联军,就左顾而言他。” 徐邦道听了也是沉默无言。 作为非合肥籍的淮系将领,他的拱卫军在捻子平定以后,一直被中堂裁剪,到最后只剩下两营马队,一营炮队。 说没有一点意见,那是假的。 尤其是在十二年之前的壬午兵变,在对朝鲜未来的定位上,北洋的二号人物张树声,和吴长庆,倾向于采取张謇在朝鲜时撰写的‘朝鲜善后六策’。 ――把朝鲜废为郡县,和东三省连为一气。 当时的北洋水师无敌于东亚,这是一个极佳的完全吞并朝鲜的时机。 结果引起了李鸿章的警惕,认为张树生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想借着朝鲜的事儿,夺取他对北洋的控制权。 ------------ 第三百二十七章 松井真二被扁 在1882年壬午事变爆发时,李鸿章因为丁忧回肥西,暂由两广总督张树声北上津门,署理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事宜。 当张树声得知事变,立即果断的派出丁汝昌,吴长庆,马建忠率领数艘军舰和3000长庆军,快速东渡汉城。 干净利落的扣押大院君,接回闵妃,平定了朝鲜政局。 这时候,东洋领事花房义才率兵姗姗来迟。 结果在仁川港外看到海港内云集的大清军舰,吓的东洋运兵船呆在仁川港外死活不敢入港。 最后花房义只好划着一艘小舢板登陆仁川港,上岸就被吴长庆逼迫着和大清签订了撤军协议,随即带着军舰灰溜溜的逃回东洋。 之后不久,张树声,吴长庆,张謇,袁世凯等北洋强硬派,和军机大臣兵部尚书潘祖荫,以及潘祖荫的铁杆好友,帝师,新任军机大臣,户部尚书翁同龢,密谋吞并朝鲜。 这事儿上呈到慈禧那里,犹豫不定的慈禧就去电肥西,询问李鸿章的意见。 此时在肥西的李鸿章,早就得手下的暗报,知道了张树声他们的计议。 李鸿章愤怒的认为这是张树声,吴长庆他们,想借机谋夺他对北洋的控制权。 当即回电慈禧,说此举很可能会面临西方列强的强烈干涉,从而打消了慈禧的念头。 事后不久,张树声病休,吴长庆的长庆军6营被一分为二。 3营随吴长庆回金州驻防,3营留在汉城,划归倒戈向李鸿章的袁世凯掌控。 当时的徐邦道也坚定的站在张树声这一边,结果不但两年之后张树声和吴长庆同时郁郁而终,徐邦道也被北洋彻底的边缘化,整整雪藏了十年。 这些年以来,徐邦道和北洋众将的关系一直都很隔膜,只是仗着以前的交情,见面应付几乎废话而已。 所以听到连顺的埋怨,徐邦道也只好默不作声。 驻守貔子窝海岸的马队哨官荣安突然说道:“不知道那支援朝军怎么样?他们在对面大连湾可有一千来人;他们骑兵的长官沈兆翱和毛超,我在貔子窝见了一面,不但兵强马壮,而且似乎很好说话。” 连顺望着徐邦道,征求他的意见:“徐军门,这条路子行不行?要是能走,我明儿就带着一些山货走一趟。” 徐邦道看着连顺,心里叹息。 为了守金州,连顺这个堂堂的正二品镶黄旗副都统,居然要备着厚礼,去结巴毛超这个五品守备和沈兆翱这个六品营千总,也真算是难能可贵了。 只是老中堂门户之见极重,眼睛里向来容不得半点沙子,没有他点头发话,北洋哪个将领敢派兵进入金州城协防? 与之同时,在金州城正东八百里的大同江口,鱼隐洞海峡湾里一片喧沸。 名古屋丸、和泉丸、丰岛丸、三池丸、釜山丸、海洋丸、宇品丸、摄津丸、松岛丸、广岛丸、南越丸、福冈丸、新发田丸,—— 东洋十六艘运兵船,依次停泊在狭长的鱼隐洞海峡岸边,数万日军如蚁群一般,不断的把大炮,枪弹,军马,粮食,—— 各种军资朝船上运送。 东洋联合舰队的所有军舰都已全部升压起锚,徘徊在大同江口,作着最后的战前准备。 而在大同江口正北六百里的义州城,山县大将正在听来自对岸虎山的东洋间谍,神尾美纪的报告。 “后天清晨,帝国一个加强大队的军队,将会由佐藤正率领出义州城,然后到安平河口强行渡江;只要行动隐蔽而快速,帝国军队完全可以在清军的增援部队过来之前,全歼这一个半中队的清军。” 山县有朋对神尾美纪命令道:“你去和佐藤正商议渡江事宜;至于那个何长缨的花炮,想来不过是想仿照古代以炮为信的小伎俩,和沿江附近各路清军联动结防;在帝国绝对的铁拳面前,这一切鬼魅魍魉都是不堪一击,四分五裂!” 神尾美纪和松井真二佩服的望着山县大将,他们两人在路上反复探讨了半天,才大致得到了这个结论,没料到山县大将只是听一遍,就准确的猜了出来。 “司令,安平河口虽然可以直接涉水渡江,而且清军的防守也十分薄弱,可是往下游到虎山再到叆河左岸,都是崎岖难行的小道,到处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山口;” 松井真二中尉满脸赔笑的说道:“如果帝国要进攻长甸,再直奔辽阳,奉天,往上游必须要经过蒲石河口,月亮湾,一路都要打过去;不如在蒲石河口直接涉水渡江划算。” 神尾美纪惊讶的看着滔滔不绝的松井真二,心里佩服的想着,这个猪脑子还真是不知死活啊! 看到山县大将目光灼灼的望着自己不说话,松井真二心里发颤,鼓足勇气继续说道:“如果帝国要打九连城,义州这段江面将是最理想的渡江点;只是不知道咱们帝国陆军要从哪里渡江?” 山县有朋站起来,走到笔直站立的松井真二的面前,虎目依然紧盯着他的眼睛。 “将军——” 松井真二不觉声音颤抖,口干舌燥,感觉心跳都快停止下来。 “砰!” “啊——” 松井真二一声惨叫,直接被山县有朋一脚踹飞了起来,重重的撞到墙壁上面,滑了下来。 一群警卫冲了进来。 山县有朋两步踏到送井真二的面前,牛皮大头皮鞋‘砰,砰’的继续朝着松井真二的身上踢去,嘴里大吼道:“你是一只猪么?老子要你教从那里渡江,你还不说自己是一个白痴,蠢驴!” 山县有朋揍完了松井真二以后,他手下见怪不怪的警卫们,立即把满脸是血的松井真二拖出去医治,留下一脸震惊的神尾美纪站在那里。 这个山县大将果然名不虚传啊。 真是太暴力了! 不过打得好,看着就让人心旷神怡。 对于松井真二这个白痴搭档,神尾美纪的手儿早已经痒了很多年了。 “真二这个白痴就不用回去了,他将去下游去找水野信他们,协助奥山义章部;你协助佐藤正渡江之后,你就可以回国复命。” 然后山县有朋扭头对他的副官大庭二郎中佐说道:“晚上把这两只鸽子炖了,我要喝鸽子汤。” 神尾美纪听了心儿微微一跳,在那个孤寂的虎山寨,这两只鸽子可投注了她不少的情感。 “司令,我有机会接近援朝军团长何长缨,是不是找机会将他格杀?” 神尾美纪不动声色的望着山县有朋,等候他的命令。 “不用,做好你自己的任务;八嘎,这个王八蛋不是说要活捉我,放烟花庆祝么?等我活捉了他,非用火炮轰了他!” 山县有朋气的吹胡子瞪眼,一提到这个小兔崽子,他就一肚子的火气。 ------------ 第三百二十八章 穿云箭 在天将将要黑的时候,神尾美纪一人来到了援朝军江畔营地,她对何长缨解释说老须子过江崴了脚,暂时在口水镇修养。 何长缨听了以后,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就带着神尾美纪去吃援朝军的大锅饭。 “怎么?” 神尾美纪被何长缨看得心里直跳,她有些疑虑的跟在何长缨的身后问道::“我怎么感觉你的眼神有些奇怪。” “是么?那是你心里有鬼!” 走在前面的何长缨声音平静的说道,心里面却是连连叹息。 那个老须子不回来,在何长缨看来,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倒是春妮还回来,却让何长缨失望不已。 既然走了,既然任务都已经完美的完成了,还不回国,还回来干什么? 在下午,侦察班二班副班长罗明磊,在和棒子的闲聊里,已经摸清了虎山寨的大致情况。 七年之前,来虎山一带采参的郑永昌,带着义女春妮和老叔老须子,救下了父母被山匪杀死的棒子这一群鲁东籍的采参客。 然后虎山寨立寨不久,在端平了附近的土匪之后,三十出头的郑永昌就要叶落归根回乡。 春妮和老须子选择留下来,成了寨子里的大当家,二当家。 而且虎山寨还和鸭绿江下游出海口,沙河子北面的铁甲山的一股绺子结盟,那一股势力全是壮青悍匪,人数大约有四五十人。 在听到罗明磊嘴里‘郑永昌’这个名字的时候,何长缨当时就笑了,之前不敢完全确定的事儿,此时就完全确定下来。 这个神尾光臣,在当间谍游历了鲁东半岛,津京山海关,一直到辽东半岛,朝鲜,一路上居然都没想过换一换名字? “我心里能有什么鬼?” 走在何长缨后面的春妮猛然加快了步子,几乎都快要贴住了何长缨的后背。 “呵呵,” 何长缨站住身体,半扭过身子眨巴着眼睛对春妮说道:“晚上别回去了,路上野兽多不安全,睡我的帐篷里。” “呸,你不要脸!” 春妮白了何长缨一眼,似乎害羞的底下了脑袋。 “咻——砰!” 一支火箭在春妮大叫大嚷的欢快下,冲破夜空,在高天砰然炸响。 “这个何长缨,真是玩物丧志!” 虎山江岸,苇子沟,叆河右岸,九连城的宋庆,聂士成,刘盛休,这些将领看到了无不摇头腹诽。 “八嘎,等到捉住了这个小王八蛋,让他亲手做花炮,在东京放给天皇看,庆祝咱们帝国的伟大胜利!” 统军亭里,山县有朋正和大山岩,野津道贯,三人在喝鸽子老母鸡汤,感觉眼角有火光闪烁,抬头就看到了在东北十五里外,黑暗的天空中那簇烟花。 “第一支,穿云箭,进攻。” 在叆河中游的三道河西岸,林云瑜,郝天胜,吕顺成,霍国涛,马德草,曹锟,彭千宴,黎元洪—— 一群援朝军的军官和军号兵,在黑暗中,登上了鹰嘴砬子那海拔300余米的鹰嘴岩,等待着江边的烟花。 很快一支烟花箭一般的射向天空,炸出璀璨的花朵。 而林云瑜则是大声的给身边的将领和军号手们,讲解每一支类型的烟花的含义。 “何长缨真好看!下面我点哪一个好呢?” 春妮举着火把,望着剩下在江边一溜摆开的大铜筒子,目光莹莹的望着何长缨询问。 “你自己看,喜欢哪个就点哪个。” 何长缨微笑这说道。 “咻——砰砰!” 这一次是一个双响,在空中炸出两朵彩花。 “第二支,并蒂莲,撤退。” 鹰嘴砬子上面,林云瑜望着那两朵彩花,继续解释。 “咻咻咻——” 这一支天空如银蛇乱舞。 “第三支,——”,林云瑜有些词穷,直接说道“请求增援。” —— 等到七支礼花全部放完,旁边的黎元洪好奇的问道:“部长,这花儿夜晚容易分清楚,大白天的可不好分辨啊?” “你们现在只需要记住夜晚的形态;明天白天十一点整,团长那里会重新依次再放一遍,那时候你们拿好望远镜,就会看到它白天的形态。” 说完了这些,林云瑜不禁遥望着大江对岸一片火光的义州城,又望了一眼虎山寨的方向。 然后轻声说道:“解散!” “杀敌!” 众将低声齐吼。 春妮终是拒绝了何长缨让她留营的暗示,对何长缨说口水镇一个南边来的大客商出高价要了寨子里所有的存货。 因为数量巨大,她今晚得赶回去准备,明天还要带着寨子里的人去交货。 走在幽暗的山路上,棒子一个劲儿的羡慕援朝军的伙食好,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想让义姐给姐夫说说,让他也参加援朝军。 “棒子你说官兵坏不坏?” 春妮突然打断了义弟的话问道。 “呃——?” 棒子停了一会儿说道:“坏;不过我感觉姐夫的部队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还不是忘了祖宗,给人当狗!”春妮冷声问道,“如果何长缨要杀我,你怎么办?” “怎么可能?” 棒子张口结舌,满脸的不信。 “我说假如;咱们这些年杀了这么多的清兵,他们要是知道了,能饶了咱们?” 春妮声音里全是冷笑:“不怕何长缨立即就会翻脸,屠了咱们的寨子?对他来说,姐不过就是一个被他白玩的女人,一个臭表子而已。” “哗啦啦——” 突然棒子直接把手里的手枪狠狠的丢下山崖的丛林之中,怒声说道:“狗官兵的东西,老子不稀罕。” “咯咯,——” 春妮高兴的笑了起来:“这才是我的好弟弟,想要枪,咱们就光明正大的去抢;想要什么样的好枪,咱们抢不到?” 在第二天,也就是西洋历10月23号的清晨,整天鸭绿江上又是大雾满江,十米之外不见人。 之上中午九点之后,大雾才渐渐消散。 在中午十点左右,整个虎山寨一百号男女,除了老人和小孩,全部下山,人人背着满藤筐的干山货,渡江去口水镇。 队伍到达援朝军江岸营地的隘口,何长缨把春妮叫道一处灌木深深的小密林说话,边上的士兵和寨子里的土匪都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 只有棒子一脸的气呼呼的不语。 “想说什么,这么神秘?” 春妮笑盈盈的望着何长缨问道:“你,哦——” 春妮只是惊慌的轻叫了一声,就被何长缨霸道的搂进怀里,堵住了小嘴。 不久—— “别,何长缨——,有人进来了怎么,你,别扒了——” “春妮,你抱着树,趴着,——” “何长缨,你混蛋!你这个大变态——” 大约十分钟之后,何长缨深深的浇灌了之后,神清气爽的慢慢的帮着恨恨不已的春妮提上了裤子。 “给我生一个孩子吧。” 穿好了春妮的衣服,何长缨也提上了自己的裤子,搂着春妮说道:“经过百年漫长的光阴之后,那时的人类就会发现,当年这种狭隘的厮杀,是多么的愚昧和无知。” ------------ 第三百二十九章 数字密码 “你说什么?你想的可真远,还百十年后呢;” 春妮似乎一脸的茫然的望着何长缨,然后又吃吃的笑着说道:“你确信要跟一个小寡妇生儿子么?” “你敢生,我就敢要。” 何长缨从兜里掏出一枚金光闪闪的金质帽徽,上面的图案是一只振翅欲飞的老鹰,老鹰的头顶高悬着五颗亮晶晶的星星。 “这是我们援朝军的军徽,现在只做了两枚样品,另一枚在津门新军营;这枚后面铸有我的名字,送给你了,做个——。” 何长缨朝着春妮笑了笑:“信物吧。” “信物;怎么,玩完了以后,你这就已经打算抛弃我了么,然后二十年后等我辛苦的把儿子养大了,去找你?” 春妮抬头白了何长缨一眼,接过这枚精致的黄金军徽,翻过去,后面铸着何长缨的名字和一行奇怪的数字。 199006111359。 “这是什么?” 望着那些数字,春妮一脸的迷惑。 “秘密。” 何长缨的目光闪烁着让春妮看不懂的光华,一脸的神秘。 “咻——,砰!” 一支穿云箭冲上天空,在天空中炸出一大团的粉红色的彩烟。 不久,第二支并蒂莲在高空炸响,炸出两朵,一朵粉红,一朵紫绿的彩云。 在第二支烟云消散不久,第三支炮仗也在高空‘咻咻’射响,抛下无数的五彩降小落伞。 “他麻痹真是骚的慌,大白天的放花炮;德行!” 正在安平河口涉江的棒子,看到远处那些淡淡的彩烟,破口大骂起来。 “嗯?” 直到进入冰冷的江水,大水漫过膝盖,神尾美纪一直都有些晕乎乎的脑袋才清醒过来。 亵裤里面,依然湿而泥泞不堪,那是何长缨这个牲口和自己流淌出来的混合物,手心里依然捏着那枚纯金的军徽。 在‘哗哗’的江水中,神尾美纪听到义弟的大骂,站在江中茫然的朝着下游七里处的天空望去,就望到了第一朵淡粉色的烟花。 看了一会儿,神尾美纪惊疑的说道:“老三,他们这次放的顺序,似乎跟我昨天放的一模一样;可我昨晚是在一溜炮筒子里面,故意打乱顺序放的?” “这我倒没注意;姐,刚才在树林子里,他找你干什么?” 棒子一脸的好奇。 被棒子这么一问,神尾美纪的脸儿不禁微微一红,不过好在她的肌肤微黑,倒也不是十分的明显。 “没什么,就是说一些废话;走吧,还有不短的一段路程。” 神尾美纪握着手心里的军徽,又看了一眼下游空中渐淡的彩烟,心中默默说道:虽然我还是猜不透你究竟在干什么,不过不久以后,我会亲手杀死你! “啊,还有不短的路;姐,不是说在口水镇么?” 棒子诧异的望着神尾美纪,走在旁边的男女绺子们,也都停下脚步,站在江水里望着神尾美纪。 “我和二当家昨天在口水镇遇到了这个南边来的大买家,不过交货地点不在口水镇;这个买家来头天大,只要咱们靠上了这个大买家,我保证大家这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有享不尽的福。” 看到众人眼睛里的疑惑,神尾美纪一脸坦然的笑着解释。 “嗡——” 江流中的绺子们一片哗然,个个都是一脸的好奇和兴奋。 “走呀!” 棒子高兴的大嚷一声,踏着江水,朝着鸭绿江的南岸大步走去。 鸭绿江右岸,援朝军江畔营地。 “他们这次过去这么多的人,想干什么?” 吴威扬满脸的困惑:“原先我以为他们会在日军渡江时,突袭骚扰芦榆防军的后翼;看来是我猜错了。 “这个虎山寨一百多人,指着两个人劝说所有人投日,显然不太可行;而且万一走露风声,上万大军就在这虎山一带,灭他们简直易如反掌。” 何长缨冷声说道:“所以要把人先拉过去;这些绺子杀人越货,黑吃黑,袭杀官兵,什么坏事儿没做过?过去只要日军一围,立即都会乖乖归顺;然后——” 何长缨顿了一下说道:“通知各部,包括鹰嘴砬子那里,进入一级战备;安平河口的战斗在今明两天,随时都会打响,而九连城到虎山段的渡江战役,预计也会在明后两天爆发。” 义州城,征清第一军司令部,作战室。 参谋长小川又次少将,站在作战室墙壁上挂着的辽东地图边,正在对着第一军所有的军佐,发布各军的作战命令。 “24号清晨6点整,佐藤正大佐率领7个步兵中队,一个骑兵分队,携带两门山炮,远离江岸驿道,朝着安平河口运动;到达后,立即发动渡江攻击,击溃对岸清军以后,原地建立牢固的防御阵地,并做出北进势态,麻痹虎山清军。” “马场正雄少佐的工兵第五大队,从24号夜晚十时后,负责在虎山中江适当地点架设浮桥;行动必须完全隐秘,不得有半点明火,架桥队须于25号凌晨四时以前,完成架任务。工兵部长矢吹秀一中佐,负责监督架设浮桥。” “炮兵司令黑田久孝少将,你部所有炮兵毋需在25号凌晨之前,做好一切应战准备;其一,在对岸清军发现第五大队架桥时,火力封锁对岸,阻止清军涉水第三江,进入中江北岸;其二,在军队渡江时,封锁鸭绿江右岸,并且炮击虎山,九连城,苇子沟,各清军阵地及火炮阵地。” “第三师团需在25号凌晨四时三十分渡江,渡江之后,师团主力进攻虎山清军正面阵地,第五旅团进攻虎山东面右翼。” “第五师团立见将军部,在第三师团后渡江;渡江后立即展开进攻虎山左翼,占领叆河左岸,建立防御阵地,切断九连城和叆河右岸清军的增援。” “佐藤正部,在25号虎山战役开始之后,全力防守安平河口,阻止上游的清军对虎山的增援。” “永州奥山义章部,于25号清晨毋需抵达鸭绿江沙河子左岸,做出渡江状态,牵制下游清军,使之不能增援上游一线;并,于25号夜晚不计损失强渡鸭绿江,把下游的清军牢牢焊在那里。” 等到参谋长小川又次少将发布完作战命令,山县有朋大将望着满屋将佐沉声问道: “都听清楚了没有?听不清楚,小川可以给你们再重复一遍,两遍,三遍;可是完不成任务,你们要么给我死在鸭绿江里,要么就给我攻上虎山!” “嗨!” 满屋将佐齐吼。 ------------ 第三百三十章 兄弟们,一路辛苦 “司令,我们第九旅团要求参战,不能登上虎山,我们全体自戕!” 第九旅团的副旅团长小松崎力熊大佐,大声的请命。 “你们第九旅团,已经给帝国带来了太多的耻辱;这场渡江战役关系着帝国的千秋大计,不需要你们,你们就继续的跟我好好的反思!” 山县有朋直接无情的回绝掉了小松崎力熊的请求。 随着山县有朋的话声落下,第九旅团11联队3大队大队长松本箕居少佐,第21联队2大队大队长山口圭藏少佐,都是露出满脸的羞愤之色。 义州城东,铁山东。 “大当家的,前面不能再走了,那里可都是倭夷兵。” 下午四点左右,虎山寨一群绺子背着一筐筐的药材,一个个累的气喘吁吁的又累又饿,绕路来到了铁山东面的一个小山谷,在这里已经能够看到铁山高处的东洋旗和隐隐绰绰的倭夷兵。 这些绺子的眼睛里已经开始出现了恐惧,纷纷提醒大当家的,不能再冒然前进了。 “那好,你们先歇一会儿,我过去探探路,看让不让咱们过去;不行咱们就绕过去。” 神尾美纪放下背着的藤筐,微笑着对虎山寨的绺子们说道。 棒子恐惧而迟疑的说道:“姐,要不咱们绕路吧,那个大客商到底在哪里?” “老三,那个大客商在这里;哈哈——” 这时候,众人听到了二当家沙哑的声音。 “二当家的!” 众绺子大叫着朝着山谷右坡的声源处望去。 突然一群端枪的日军出现在两旁的山坡,正中站着的那个正是鼻青脸肿的虎山寨二当家,老须子。 不过此时的老须子,却穿着一身倭夷的军服。 “兄弟们,一路辛苦。” 松井真二得意洋洋的站在山坡上面,朝着下面一大群目瞪口呆的绺子们拱起了手儿。 朝鲜,大同江口,鱼隐洞海港。 上午八点整,东洋联合舰队所有的军舰发出一道道‘呜呜’的吼鸣,粗大的烟囱腾起大股的煤烟。 随即,联合舰队本队和第一,二,三,四游击队,起锚先行,目标直指辽东中部海岸花园口。 上午九点半,东洋第二军十四艘运兵船鱼贯驶出鱼隐洞,跟随在联合舰队的身后,朝着花园口进发。 东洋联合舰队旗舰,桥立号铁甲巡洋舰。 伊东祐亨站在舰桥上面,望着在三海里处齐头并进的大英帝国的‘红雀号巡洋舰’,脸上不禁露出怒色。 然而对于对方这种近似挑衅的嚣张行为,伊东祐亨却只能憋屈的忍着不语。 “总有一天,帝国会让你们这些西洋脸孔,对着帝国低下傲慢的头颅!” 在伊东祐亨内心深处,他暗暗的发誓着。 联合舰队在辽阔的黄海海面朝着西北方向,保持着八节的低速,一路前行,在近夜六点时分才行了三百余里,大约走了三分之一的海程。 简单的吃过晚饭之后,伊东祐亨和联合舰队的一群将佐来到甲板上面,望着铺满烁金的江面和西方天空的晚霞。 “鲛岛员规,命令八重山,秋津洲,浪速,即刻脱离本队,先行驶往花园口侦察。” 伊东祐亨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在夜色降临之前,开始发布序令:“第一,第二游击队即刻改变航向,驶向威海卫,监控大清威海军港。” “本队左偏向,加速至11节,驶往大连湾海域,监控旅顺军港。” “第三,第四游击队,继续保持航速,掩护第二军到花园口登陆。” 随着伊东祐亨命令的发出,很快通过旗语发至各个分舰队。 不久,庞大的东洋联合舰队一分为四,各自向着自己的目的地驶去,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在横滨丸运兵船上,日军第一师团师团长山地元治中将,第一旅团长乃木希典少将,第二旅团长西宽二郎少将,参谋长大寺安纯大佐,—— 一群日军将佐站在船舷上,望着头顶皎洁的月亮。 一个个都热血沸涌。 因为在明天,他们将踏上大清这个原先千年东亚霸主的领土,去征服它们。 真是骄傲啊! 黄渤海交界海域,小竹山岛海域。 在鸭绿江两岸清日两军隔江对持的时候,国内群情激奋,京师的清流们更是把弹劾的奏折雨点子一般的砸向朝廷。 弹劾丁汝昌‘畏敌’‘避战’,纷纷叫嚣着让皇帝下旨,把丁汝昌‘斩立决’,让‘敢战’的将领当这个水师提督,去鸭绿江口打倭夷。 光绪帝这次罕见的直接的绕过了直隶总督衙门,给北洋水师下令,措词严厉的斥责丁汝昌,命令他立即率领水师出港巡游,和倭夷的舰队对战。 没奈何的李鸿章,只好同意还没大修完好的北洋水师,出旅顺港巡游。 18号北洋舰队出旅顺口,谨慎的遵照着李鸿章‘不可浪战’的叮嘱,沿着海岸线东北行驶到大连湾。 修整了一天以后,20号北洋水师出大连湾,朝着西南而下,过旅顺港,一路慢行。 在23号下午,舰队抵达渤海口的小竹山岛海域。 然后舰队转向东进,朝着四百里处的威海卫军港驶去。 “中堂真是好算计啊!” 丁汝昌似哭非笑的对身边的刘步蟾说道:“这么一巡海,就是这两天倭夷在鸭绿江真的打起来了,咱们舰队也有理由分辩;在威海再修整两天,等咱们再回旅顺都是月底了,鸭绿江要么已经打起来了,要么就要等到明天开春了;可是我这个锅背得就更加的翻不起身了!” “朝廷那些清流都是一群白痴!” 刘步蟾恶狠狠的说道:“鸭绿江陆军打仗,咱们能有什么作用,军舰也开不进去;现在最怕的就是倭夷在辽南登陆,指着旅顺那些新军,怎么抵挡?” “呜呜——” 这时候,一艘西洋的商船从黄海驶了过来,看到庞大的北洋水师舰队,商船发出了友好的轰鸣声。 “嘿,大清,大清——” 在丁汝昌和刘步蟾的眼睛里,远处夕阳下,几个洋人在甲板上面大喊大叫,又蹦又跳。 “这些西洋大马猴!” 丁汝昌冷哼一声,满脸的鄙夷。 “安格斯,这就是大清的舰队么?真是非常的威武,真没有想到在遥远的东方这个蛮夷之地,居然也有着一支如此先进的军队。” 一个大胡子酒糟鼻的中年大个子,身穿着奥匈帝国的军装,手里面掂着一瓶劣质的朗姆酒,一边喝一边啧啧称奇。 “布鲁斯你这个酒鬼,在香港的时候我们都上岸了,就你喝醉了趴在床上;这样的海军东亚有两支,而且不久之前另一只重创了这一支舰队;你没看见这些军舰的舰体有很多的炮伤,还有很多的损件还没有来得及修复完毕?” 酒糟鼻的身边,站着四个穿着清一色的奥匈帝国军服的中年军官,还有一个年轻的华人面孔。 ------------ 第三百三十一章 四百零二年 布鲁斯中校,微笑着问着旁边的那个华裔青年:“唐,回到你的祖国,是不是非常的激动?” “在中国,有一句俗话叫做‘入乡随俗’,既然我生在维也纳,成长在奥匈帝国,那么这个大清,就和我没有半点的关系;我之所以过来,和中校您的目的一样,就是为了一桩好生意。” 唐风目光复杂的望着那对东行的大清舰队,很肯定的说道:“我没有在脑袋后面拖一条猪尾巴的习惯,即使是一条假尾巴也不行。” 鸭绿江右,援朝军江畔营地。 晚饭之后,何长缨坐在江边的一块暗礁上面,点起一支烟。 春妮上午南渡安平河口,既然今晚没有回来,那么事情就已经不言而喻了。 他们为了不引起安平河口清军的怀疑,最迟在明天下午,他们就会选择协助日军,偷袭安平河口。 “打下了安平河口,就不要再过来了;” 何长缨望着下游方向,幽幽的叹息。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然而这种掺杂在男女欲望中的尔虞我诈,是那么的让何长缨厌烦。 “不知徐如现在在干什么?” 何长缨低声自语,目光不由的投向上游的水丰方向,在这个时候,他不禁非常的想念着那个单纯而带着微微的倔强的小女人。 把后勤部队放在水丰,然后又放了林云瑜营的一队骑兵,毛超营的骑兵二连,既是未来战略的需要,也有着何长缨的私心。 女人,最好还是远离战争! 水丰城,南城墙。 徐如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城墙上面,水丰城墙矮小,离地不过四米有余,所以并不是很胆大的徐如也敢坐在城砖上,把双腿放在墙外。 自从9月24号后勤部队先行离开安州,至今已经有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了。 望着西南方向苍茫的群山,徐如不禁分外的想着那个人。――你现在在干什么?一定忙着痛歼日军吧。 下游的大战已经处于一触即发的边缘,战场上面战局变化无常,未来谁能说得准,谁敢说自己处身于枪林弹雨之中,就能安然无恙? “团长,长缨,你要保重啊!” 徐如轻声自语。 “徐部长,特种连来人了,是王冠集带队,听说他们这次在安州那边扩充到了700多人,回来申请枪支弹药;现在团长明令严禁咱们南下,刘副营长,钱队长,还有孙站长,请你过去商议。” 这时候,后勤部干事,准尉沈跃东匆匆走上城楼,向徐如汇报。 “特种连过来人了?” 徐如听了心里一喜,在安州的时候团长把方大海部留在安州,当时很多的军官们都不理解。 现在随着战事的进程,特种连那个暗子,就越来越显示出了他的重要性。 徐如这支水丰分队的任务,就是让援朝军在未来的冬季严寒里,不缺吃缺穿缺枪支弹药。 为了这个目的,援朝军的水丰后勤部队,还依然在源源不断的收购周边百姓的肉禽和粮食,棉花布匹,为将来做准备。 而方大海的特种连的任务,就是沿途攻击日军的后勤运输,直至完全瘫痪他们,不让一粒粮食,一件棉鞋棉衣送到辽东。 “来了一百多人,里面只有十来个是咱们原来的士兵,其余的全是安州那边的当地人。” 沈跃东吃惊的说道:“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发展的真快!” 徐如高兴的说道:“走,去看看。” 只要对援朝军有利,对那个人有利的事情,徐如都是分外的高兴。 那是她的牵扯,也是她的寄托。 更是她的归宿。 义州城。 10月24号清晨5点整,神尾美纪的虎山寨绺子们,和六十余名化装了的日军,牵着五匹负着半扇猪,鸡鸭,粮食,的骡子,出东北镇北们。 在黑暗里借着弦月,悄悄的朝着水口镇行去。 一个小时之后,日军第三师团第五旅团的第18联队3大队,骑兵3大队一个小分队,炮兵第3联队的一小分队,共计1500兵力,在熹微的晨曦里出镇北门,奔赴水口镇。 辽南。 而远在义州城西南五百里,辽南海岸的庄河花园口海面,日军东洋舰队的八重山,秋津洲,浪速巡洋舰,作为第一防御梯队,锅炉满压,游弋在花园口西南方向的乌蟒岛海域。 第三,第四游击队,作为第二防御梯队,在大小王家岛海面警戒。 名古屋丸、和泉丸、丰岛丸、三池丸、釜山丸、海洋丸、宇品丸,七艘运兵船载着高崎步兵第十五联队的两个大队,缓缓的驶向花园口近海。 上午七点三十分,七艘运兵船在离岸三里处海面下锚。 船上的士兵随即放下二十余艘小舢板,每艘乘坐十二人,开始小心翼翼的划向似乎是空无一人的花园口海滩。 此时天空晴朗,东边的太阳刚刚浮出海面,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哗哗’的划桨声。 第一批的先头日军,四人一组,来回划桨,其余八人都双手紧握春田18式单发步枪,紧张中带着兴奋的期待,望着空荡荡的花园口上那大片洁白的沙滩。 大约接近一个小时的时间,随着日军二等列兵田中勤‘哗啦’一声跳下舢板,站在花园口海岸深到大腿的海水里。 ――自从1592年东洋一代枭雄丰臣秀吉,站在平壤城的七星门,遥望北方,拿着手上的马鞭,指向大明的辽东说道:“高丽都城已克,近期需迅速渡海席卷大明,如处女之大明国,可知山之压卵者也!” 迄今已经整整的过去了402年。 东洋的军队,终于实现了他们在400年前的那个梦想,第一次踏上了大清的领土。 “天皇万岁!” 田中勤兴奋的泪流满面,高举起手里的步枪,嘶声大吼。 “天皇万岁!” 第一批次的先头日军,纷纷大吼起来,如痴如狂。 其中一艘小舢板上面,坐着六个大清普通庄稼汉子打扮的日军间谍。 山崎羔三郎,藤崎秀,猪田正吉,大熊鹏,向野坚一,这六人都是由荒尾精负责的上海日清贸易研究所的毕业生。 他们此次的任务就是沿着辽南海岸,朝着金州,大连,旅顺方向渗透,去摸清各地清军的驻防情形。 他们在临行前,第一师团长山地元治和参谋长大寺安纯,都特地亲见了他们,鼓劲打气。 在下了舢板之后,山崎羔三郎六人随即沿着海岸线,朝着西南方向行去。 乌蟒岛正西方向十五里,大小长山岛海域。 在辽阔的海面上,如同芥末一般的漂浮着四艘艘小渔船,每船都有六七个精壮的汉子,正在捕鱼撒网。 他们原本都是来自鲁东半岛的渔民,现在举家住在大小长山岛西北四十里海岸的皮口镇(貔子窝)。 在辽南这片富足的海域,随便一网撒下去,收回来都是满网活蹦乱跳的海鱼。 所以大家都活的忙碌而满足,只希望这种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安逸美满的好日子,能永远的延续下去。 ------------ 第三百三十二章 突袭安平河口一 “快看,那边有三艘军舰!” 这时候收获了一网丰盛的海鱼,得意洋洋的准备吸一袋旱烟,歇息一会儿的陆老七,惊诧的望着正西方向的海面。 听到陆老七的失声大喊,满船的渔民都震惊的朝着正西望去。 “赶快把渔船躲进长山岛的后面去,被发现可就完了!” 一个老成一点的渔民连忙嚷道:“听说咱们的军舰去威海去了,都谣言倭夷要来,看来这是真的了;我滴娘也,这仗一打,日子可怎么活哟!” “赶紧回去,给军爷们讲,让军爷发大兵揍他们!” 一个牛犊子一般健壮的青年渔民,无畏的提议道。 “对,回去,回去;让官兵把他们揍滚蛋!” 其余的几个渔民,纷纷叫嚷着应合。 不久,这四艘在大海中如同芝麻粒一般的小渔船,流畅的驶进大小长山岛的岛屿群之中,然后迅速转向西北,朝着貔子窝驶去。 水口镇。 在上午八时许,虎山寨和东洋一个分队的化装兵,在安静中完美的控制住了水口镇。 到了中午十一时,佐藤正的部队也悄悄的进驻了水口镇。 然后炮兵小分队把炮管缠满藤条的山炮,偷偷的拉到水口镇南边的一处山坡,调试炮口,直指安平河口两岸的那两尊臼炮。 中午十一点三十分,虎山寨百余名绺子和日军化装分队的六十余名士兵,赶着挂满猪肉,鸡鸭的五头骡马,把长枪裹布,隐藏在身后,朝着安平河口行去。 到达鸭绿江左岸以后,混编队伍随即开始涉水渡江。 安平河口,左翼清军防御阵地。 此时清军都纷纷的或坐或躺的呆在沙滩上晒太阳,吹牛比,等着伙夫做好饭食。 更有一些赌瘾大的家伙,纷纷围在一起乘着开饭前的这点时间,再赌两把过过手瘾。 “咦,何将军的婆姨回来了,吓!那骡子上可全是好东西。” 神尾美纪那身大红袄,非常的惹眼,即使隔着老远的河岸,也一眼就认了出来。 “何将军倒是运气,这女人不仅有能耐,而且屁股大,盘儿也靓;要是能让老子睡一觉,就是少活两年都值得!” “呸!人家可是堂堂三品参将的女人,你一个没钱没靠的老光棍,也配享受这样婆姨的仙人洞?老老实实的到窑子里找窑姐儿泻火吧。” “哈哈――” 沙滩上一片哄笑。 “你说何参将这婆姨带着的肉食,是不是给咱们的?” 在安平河口左岸的高地炮台上,希蒙额对身边的乌尔度说道:“要是这样的话,这锅鱼汤就不要喝了,咱们搞一只老母鸡尝尝。” “那可不成,等老母鸡炖好了,都该吃晚饭了;不过很有可能,这婆姨会来事儿,前两次过河送山参,回来送卤肉烧酒,从不空手,这回他们人过去的多,估计搞了一笔大买卖,自然――,咦!” 乌尔度疑惑的站起来,望着下面正在过江心的虎山寨绺子们,疑惑的说道:“我记得他们没有过去这么多的人啊?顶天只有现在的一大半。” 希蒙额也是微微一惊,猛地站了起来,望着江心的绺子们,然后迟疑的说道:“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这个女人可是何参将――” “枪!他们背后背得绝对是枪!” 乌尔度站在高坡炮台,居高临下,所以能看的更加的清晰。 这时候他惊骇的看到那些已经涉江大半的队伍,人人的身后都背着一根裹着黑布条的棍状物,不禁惊呼起来。 “啥?枪!他们本来就是绺子,有鸟枪也是正常。” 在这一刻,希蒙额的大脑一片混沌,说话全凭下意识。 “他们过江的时候,身上可没有带枪!何长缨难道是倭夷间谍?” 乌尔度说完了这句话,自己也认为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是倭夷间谍,他还杀了这么多的倭夷兵? 只能说明何长缨也被这伙该死的绺子,给蒙蔽住了! “砰!” 乌尔度抓起地上搁着的步枪,连瞄准都不带瞄准的朝着坡下江中开了一枪,嘴里面大吼着:“倭夷兵,倭夷兵!射击,赶紧射击!” 听到左炮台的枪声,江边沙滩上所有的清军都震惊的跳了起来,望着站在炮台上大吼的乌尔度。 “倭夷兵,哪有倭夷兵,乌队官眼花了么?” “乌队官难道让咱们朝何参将的婆姨开枪,这事儿可真了不得!” 一个春字营的哨长惊诧的说着话,突然想起了什么,不禁脸儿都变白了。 朝廷和北洋的龌龊,是个人都知道,难道乌队官受到了‘上面’的指示,要对北洋这个新兴的新秀动手么。 万一打死了何参将的婆姨,何参将岂会善罢甘休。 真要弄死了何参将,北洋又岂能善罢甘休。 到时候,还不是要拿他们这些小虾米开刀? “射击,射击!他们是倭夷兵,倭夷兵!” 乌尔度看到沙滩上的士兵一个个傻愣着发呆,不禁在炮台上急的哇哇大叫。 “被发现了,进攻!” 随着神尾美纪命令的下达,江中所有的绺子和日军都纷纷取下身后的‘棍子’,飞快的打开缠绕的布条,露出一把把乌亮的步枪。 “啥?” 站在沙滩上的清军,一个个都看傻了,弄不清这是摆什么乌龙阵。 “砰!” “砰,砰!” “进攻!” “杀清妖哦!” 随即在江中的部队纷纷开枪,傻站在江边的清军纷纷中弹倒地。 “倭夷来了,我的娘啊,是倭夷假扮的!” 这时候,岸上的清军才算醒悟过来,纷纷变色大喊着去拿自己丢在地上的步枪,‘哗啦啦’拉开枪栓,举枪射击。 “轰,轰!” 这时候,安平河口两边高地的那两门臼炮轰然炸响,一枚炮弹远远的射偏,另一枚砸进江中,把两个倒霉的绺子撕为碎片。 “射击,射击!他们人少,射击!” 乌尔度和希蒙额站在炮台上大吼:“他们人少!” “轰轰――” 这时候,突然在对岸水口镇方向的山坡上,腾起两道黑烟,日军的野炮也随即炸响。 “继续前进!” 神尾美纪在江岸清军射过来的弹雨里面,强硬的大声命令着。 而江岸的清军一个个依然如同梦游一般的,一边微弱而胡乱开枪还击,一边心惊胆战的朝着后面的山林子里撤退。 “射击,不要退,他们人不――” 站在炮台上的乌尔度突然不喊了,和希蒙额两人的脸色都变得惨白起来。 在他们的视线里,只看到在对岸水口镇方向,突然冲出了大股的日军,当前为一大片的骑兵,如同黑云一般的涌向江边。 “完了!” 乌尔度和希蒙额,同时失声大叫起来。 ------------ 第三百三十三章 突袭安平河口二 在安平河口对岸出现的日军骑兵,成为压垮河口清军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有的清军都是一声惊呼,扭身就朝着江畔后面的山林子里钻去,或者拼命的冲进齐腰深的安平河中,涉水朝着北岸逃跑。 “全军奔跑前进,控制左翼方向,把所有的清军朝上游驱逐!” 随着神尾美纪的命令,江水里的日军统统不再开枪射击,而是大步‘哗哗’的淌着江水,朝着岸上冲去。 “全部都上炮台,给我端枪狠狠的打;调转炮口,用大炮轰他们!” 乌尔度大吼着,让逃过安平河的清军上到岸边高坡的炮台,居高临下的射击对岸正在上岸的倭夷兵。 “轰!” 安平河口北岸的炮兵,飞快的调整炮口,对着河对岸的倭夷兵轰去。 “砰砰——” 而淌水过河的清军,也纷纷蹲在炮台上,举枪射向下方三四百米处的沙滩倭夷兵。 “去哪个炮台,和清军对轰!” 神尾美纪刚才已经看到安平河口的水深,这个深度假如率军强行涉水渡河,被对岸高处的清军抵着脑袋打,明显会有很大的伤亡。 她看到河口这边那个空荡荡的炮台,立即命令日军过去发炮。 “中尉,我们都是步兵,是不是让对岸的炮兵过来发炮?” 日军步兵小队长丸山定少尉站在沙滩,一脸的为难。 “八嘎,帝国怎么竟养了你们这样的一群白痴!不会就不能打炮了?” 神尾美纪怒骂一句,然后对一直牢牢跟在她身边的棒子说道:“走,老三,去炮台!” 随即,在神尾美纪的带领下,一群虎山寨的绺子们咋咋呼呼的冲上炮台。 神尾美纪扫了一眼臼炮,就开始摇动转轮,调转炮口。 “何长缨的婆姨,她想干什么?这个该死的女间谍!” 乌尔度看到在安平河对岸的高坡炮台,一身大红袄的神尾美纪正在摇动炮口,指向这边,不禁大怒的吼道:“开枪,打死他们!” “开枪杀清猪啰!” 在对岸炮台,棒子大吼着命令手下的绺子们跟对岸的清军对射。 “轰!” 随着对岸炮台的臼炮喷出一股火焰,一粒炮弹重重的砸在河这面的炮台边缘。 四裂的弹片,顿时把两个春字营的旗兵撕成纷飞的肉片。 “砰砰——” 而在对面炮台,绺子们平射过来的汹涌火力,也打得这边的清军哇哇大叫,不断有士兵中弹身亡。 “逃啰!” 在尘土飞扬的炮台上面,也不知道是谁先大嚷了一句,其余的清军也都大嚷着‘逃啰’,一些胆小的已经扭身跑下炮台,朝着北边的山林子里高钻去。 “乌尔度,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营官希蒙额吓得脸色卡白,手软脚软。 “铛——,滋——” 一粒子弹击中臼炮的炮管,滋出一溜儿火星,发出尖利的鸣叫。 随即变形爆裂,高速旋转反弹着,把一个倒霉的炮手打成一个血人‘啊啊’的在地上翻滚惨嚎。 吓得乌尔度脸色大变,哆嗦着嘴唇,胆子都要裂开。 “撤退,撤退!” 随着希蒙额的大吼,炮台四周剩下的清军纷纷,也都转身逃下炮台,走路的走路,骑马的骑马,朝着上游蒲石河口逃去。 战事随即结束。 10月24号安平河口的渡江战役,日军连同渡江,总共用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防守清军就全线崩溃,没命的朝着上游蒲石河口退去。 其役,日军工击毙击伤清军十九人,缴获臼炮两门,步枪二十一支,战马十五匹,军粮近万斤。 而日军方面只有两个绺子被臼炮撕成碎片,一个绺子中枪轻伤,两个日军在渡江时中弹身亡。 是役,日军大胜。 安平河口的炮声,震惊了整个鸭绿江中游防线的所有清军。 正在抽大烟的倭恒额,听到轰隆的炮声,唬的烟枪都掉在床榻上面。 这几乎近在耳边的炮声,显然不是虎山和九连城那边的炮响,那么只能是安平可口一带。 之前倭恒额有一万个理由能说服自己,倭夷太君只会老老实实的去攻打九连城,或者在鸭绿江入海口的沙河子渡江。 然而现在只是这一炮,就无情的粉碎了倭恒额所有的梦想。 “统领,怎么办?” 倭恒额的幕僚绍兴师爷,五十出头的江有文,一脸慌张的跑了进来问计。 “我怎么知道现在该怎么办?你问我,老子我问谁去!” 刚吸了一半大烟的倭恒额,脑袋晕乎乎的飘飘若仙,他气急败坏的吼了汪有文一句,半响儿才又大声的嚷道:“汪师爷,你速速派人去长甸,向依军门讨救兵。” “统领,希蒙额那里现在该怎么办,是不是赶紧发兵增援?” 汪有文是一个熟读《三十六计》的老文士,根据他从书本上得来的经验,这时候最该做的事情,不应该是去讨救兵,而是应该是火速发兵将去增援。 “发兵,我哪里有兵?” 倭恒额顿时像是一只被人用木棍在屁股上捅了一棍子的野猫似的,尖着嗓子蹦跳起来:“这三千练军,每个营头都有自己的防区,要是冒然去增援希蒙额,倭夷兵万一从别的营头处渡江怎么办,谁能担这个责?” 倭恒额冲着汪有文发了一通火气,心里总算顺畅一些,尽量平和着语气吩咐汪有文:“你再派几骑探子,让他们到安平河口那边查探一番,叮嘱他们不要冒然浪战;发现倭夷兵,就速速回来禀告,再做从长计议。” 长甸城,镇边军大营。 听到炮声,正在吃饭的依克唐阿,震惊的大步走出将军大营,望向西南。 随后那边又传过来几声炮响,在天际‘隆隆’滚荡。 “是河口那边,倭夷兵居然真的要去打辽阳!” 依克唐阿失口惊呼。 “嗒嗒嗒——” 站在大帐门口,一脸阴云的依克唐阿,这时听到一片马蹄,看到寿山和永山两兄弟,带着各自的卫兵,纵马疾奔而来。 “参见军门。” 寿山,永山两人全身戎装,满脸激动的在依克唐阿面前行了一个半膝跪。 袁崇焕七世孙,汉军正白旗,三品衔补用郎中候选员外郎寿山,和弟弟世袭四品衔三等护卫永山。 两人自小生长在京师,受到朝廷的恩宠优待,这次辽东大战,他们两兄弟特意到兵部请战,被派到依克唐阿帐下,任镇边军步队统领和马队统领。 此时正在吃饭的兄弟两人,听到下游河口的炮声,直接把碗一扔,就匆匆来到镇边军大营请战。 ------------ 第三百三十四章 从长计议 “你们是来请战?” 依克唐阿沉声望着这兄弟二人。 “请军门令!” 寿山,永山两兄弟,目光坚毅的齐声回答。 “二位的杀敌报效之心,我已知晓,果真不愧为忠臣之后;不过现在敌情不明,大伙儿还是都先候着吧,等倭副统领的信儿过来,再做从长计议。” 依克唐阿在心里暗叹一声,之前他之所以死死的抓着皇上的话把儿,呆在九连城死活不肯挪窝,就是因为看出了长甸一线的凶险。 蒲石河口,长甸镇,都有直通宽甸城的山间行商驿道,然后再朝西北行去,经灌水镇,赛马集,就能直达辽阳,奉天。 如果自己是倭夷大将,当然也会选择进攻这里,直扑大清的龙兴之地奉天。 然后再据守雄城,跟朝廷讨价还价。 可恨宋庆这头老狐狸,连着几封电报,又是叫苦又是威胁,硬生生的把自己给逼迫到这里。 现在倭夷打来了,指着自己这里的七千五百兵力,其中近半的齐军和吉军,几乎都是一个摆设。 这可怎么是好? “皇上啊皇上,你怎么就这么的糊涂呢?这次又中了李鸿章这个老家伙的诡计;” 依克唐阿内心焦躁,恨恨的想着:“北洋军在朝鲜时联手,设计坏了奉军,阴死了老左和小丰,现在又该轮到我们镇边军了么?假如镇边军再一玩完,整个黄河以北,除了京城的那点废物禁军,可都只剩下北洋军了!” 叆河右岸,苇子沟,毅军大营。 早早吃过午饭,准备上床睡一会儿的宋庆,在听到炮声之后,匆忙跑出了大营帐篷。 此时整个苇子沟的清军也都是一片哗然,纷纷翘首望向东北方向。 “哪里打炮,虎山?” 宋庆看到前锋营分统马金叙站在前面的坡崖边眺望,就大步走过去问道。 “不是;军门,应该是安平河,蒲石河那边。” “轰——” 马金叙正在说话,东北方向又是一道炮鸣。 这次,宋庆算是听清楚了。 于是他的嘴角,再也强忍不住的露出了笑意。 真是好运气啊! 倭夷居然真的是要打左翼上游,然后直接进兵辽阳,奉天。 好,好,好! 在宋庆的心里,一连大叫了三声‘好’字。 只要鸭绿江防线不是崩溃在他宋庆手里,这板子怎么也没有道理打在他的身上。 这次他和依克唐阿分军左右翼,其实就是赌博玩骰子,比大小。 现在似乎是他赢了。 “宋得学,你派人通知聂将军,刘将军,宋得胜,玉昆,何长缨,吴威扬,立即来我中军大营议事。” 宋庆强压着心里的兴奋,命令他的戈什哈头子派人召集众将,心里面却畅快的想着,这压在心里沉甸甸的十来天的大石头,终于算是暂时落地了。 今晚老夫总算能睡一个安心觉了。 “军门,河口那边现在该怎么办?” 马金叙听着远方的炮鸣,低声说道:“不派人过去,怕是将来在脸面上不太好看。” “派,当然要派;咱们北洋和朝廷各路练军都是同根同契,自然要互相声援,宋得学你快马去援朝军营,让何参将派一哨士兵过去瞅瞅,你说我说的,切忌浪战!” 宋庆大声的给宋得学下令:“你告诉何参将,依军门那里兵多将广,都是朝廷这些年专门练出来的精锐,自然能轻松挡住小小倭夷的狂妄企图;让何参将一定要守好各处隘口,一旦发现有倭夷兵南下的情形,立即死守,并回来求援。” 宋庆的嘴里说的话,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第一,北洋和朝廷各路练军,一直都不是‘同根同契’,而是‘针尖对麦芒’。 不然在朝鲜,为什么六路大军其余各路都没事儿,反而就是朝廷那两路的统领,丰升阿和左宝贵,都死在朝鲜? 包括这次,假如倭夷真的把左翼镇边军,齐军,吉军打残,他宋庆只会幸灾乐祸的哈哈大笑,想来中堂也会乐见其成。 就像这次朝廷借东洋这块棍子,想在老佛爷进园子之时,把北洋打散,一个道理。 其次现在倭夷既然打左翼,那么他们的战略意图就已经是相当的明显,就是要从安平,蒲石河口强行渡江,然后兵指长甸,在打垮镇边军之后,再乘胜直扑辽阳。 除非倭夷疯了,在上游渡江之后,不去打好打的长甸,反而要强攻虎山险山! 所以现在宋庆的心里一片轻松,已经没有一丝临战时的感觉。 不过他必须做出一副死守虎山,防止‘脑袋进水了的倭夷才会过来打’的倭夷兵,进攻虎山。 这样,在以后朝廷才会抓不住他宋庆的把柄,那他没有办法。 想着想着,宋庆就忍不住手抚白须,喜气洋洋。 ——老依,不是兄弟不去搭救你,就怕兄弟一派兵过去,到时候失了防线,你个老狐狸就会乱咬人。 老夫都不带兵过去,看你怎么咬? 哈哈,痛快! 聂士成和军事幕僚冯国璋,记名提督谭清远,分统夏青云,站在虎山一处高坡,遥望大约十五里处的安平河口方向。 “看来倭夷是打算从上游渡江啊,真是好算计!” 聂士成叹息说道:“这整条鸭绿江江段,唯有安平,蒲石河口一带能直接涉水渡江。” “对岸有三四万倭夷兵,指着依克唐阿那七八千练军,可不好守;咱们是不是派兵过去看看?” 谭清远忧虑的说道:“一旦让倭夷占据了安平河口,他们想要顺江而下,估计会很难;可是咱们今后要过去增援镇边军,估计也不容易打过去。” “指着咱们这两千武毅军,防守偌大的虎山沿岸都十分吃力,派个三五百人过去,那是杯水车薪,可多了咱们哪能抽的出来?” 聂士成听了连连摇头。 “宋军门让六千盛军西下沙河子,这没什么话说;可援朝军,仁字军,奉军那近九千兵力,去防守根本就没法渡江的下游河段,真是可惜了;不然现在把这九千大军开过去,有多少倭夷兵,他们也渡不了这个江!” 三十出头,一副年轻气盛的冯国璋,也是连连的跺脚叹息。 而在九连城,铭军统领刘盛休,正趴在他的一个勤务兵的身上癫狂,被炮声唬的全身骨头都麻软了下来,几乎连下床的劲儿都没有。 当他听到门外戈什哈禀告是左翼的炮声,不禁高兴的大骂一声,又立即生龙活虎起来,把那个勤务兵重新压在身下。 援朝军江畔营地。 “如果不出意外,要不了多久春妮他们就会过来偷袭咱们,因为他们害怕夜长梦多暴露了,毕竟虎山寨这些绺子们的老人和孩子还在寨子里。” 何长缨冷声的对彭千宴说道:“命令各部在东北山路设伏,一旦发现,就地予以歼灭!” “是!” 彭千宴大声的回礼。 “团长,你既然知道春妮他们是日军间谍,为什么不在以前就歼了他们?” 自从刚才听到何长缨宣布春妮是间谍,鲁招妹一直都感觉脑袋晕乎乎的,这时候,实在忍不住开口询问他心里的疑惑。 ------------ 第三百三十五章 山谷阻击战一 “因为咱们援朝军要钓鱼,而安平河口就是咱们送给日军的饵;日军只有安全占领了安平河口,切断了左翼清军和虎山之间的联系,并且威胁下路虎山侧翼,他们才敢放心的选择在虎山江岸登陆。” 何长缨笑着对身边这些初闻隐情的,援朝军中下级军官们说道: “不然,这么长的鸭绿江防线,咱们怎么可能猜到日军的具体渡江点?安平河口就是开虎山这扇门的钥匙,不给山县有朋这把钥匙,他们就极有可能放弃虎山,而去开别的,咱们根本无法猜测到的另一扇门。” “那团长,你婆姨怎么办?” 鲁招妹还是有些迷糊。 何长缨狠狠的瞪了鲁招妹一眼,直接走开。 安平河口。 正午12时50分。 在佐藤正率领3大队主力,开始在安平河口建立拒敌防线的时候。 神尾美纪带领着百余名虎山寨的绺子,三十余名日军化装士兵,还有十七名扒下清军的军服割下辫子伪装的日军,全队共计150余人,开始朝着下游援朝军营地进发。 在他们的身后两里的距离,还跟着3大队一个中队的兵力。 因为佐藤正要在安平河口阻击随时都会西下的清军,所以只调动了一个中队,划归神尾美纪指挥。 无论是神尾美纪,还是佐藤正,在他们看来,用这350余人的军力去突袭措手不及的援朝军,以有心算无心,根本就不会有任何的悬念。 “兄弟们等打下了九连城,辽阳,奉天,以后整个东北都是皇军的;你们都是汉人,皇军也都是当年徐福东渡汉人的后裔,咱们才是真正的自己人,一定要合心撵滚蛋这些霸占咱们大汉江山两百年的旗狗!” 神尾美纪边走边大声的喊着:“别的我就不多说了,等灭了援朝军,活捉了何长缨,咱们大伙儿回寨子把全家老人孩子都接到义州城;以后义州城也是咱们的了,在哪里咱们说了算,吃香的喝辣的,享福无边!” “跟着大当家,享福无边!” 棒子在神尾美纪的身后大喊着。 在他看来,义姐说的似乎真的很有道理,况且自己的这条命就是义父救的。 “跟着大当家,享福无边!” 后面的绺子们,也纷纷大嚷起来,声震山林。 不久,这支日军和绺子的混编军队就进入一座崎岖狭长的谷口,只要过了这个两旁长满灌木的山谷,就到了援朝军的江畔营地。 “春大当家的,你们怎么这时才回来?” 这时候在前方谷口的灌木林里传来一个喊声,然后密密麻麻的援朝军士兵从灌木林里站了出来,里外不下三四十人。 正中站着的,正是何长缨的副官王士珍。 “镇定!咱们的目标是前面的营地。” 神尾美纪轻声严厉的偏头看了一眼她身边骚动的丸山定,然后语气惊慌的对王士珍大声说道:“王副官,安平河口打起来了,倭夷兵已经过了河,我们和十几个退下来的军爷一路快逃,才赶了过来。” “日军要过来?春大当家的你们快过去,团长刚才还在惦记着你,这里由我们兄弟守着。” 说到这里,王士珍感觉自己浑身都麻痒,团长和这个女人都是非常人啊! 床上睡觉,床下互相算计。 “走,大家快去营地!” 神尾美纪大声的命令道,拥在谷口的绺子日军放腿就朝着山谷里面冲去,而神尾美纪则是面带微笑的站在王士珍的身边,看着队伍冲进山谷。 “怎么这么多的枪?” 王士珍一脸的‘诧异’,让站在两旁的援朝军和正在进谷的绺子们,都是心里一紧。 “哦,是河口清军溃逃,枪支丢了一地,我们就顺手捡回来了,这些枪支对我们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东西。” 神尾美纪一脸的淡然,笑着望了王士珍一眼,对身边的棒子说道:“老三,走,去见你姐夫去。” 听到这声‘姐夫’,王士珍的大脸都忍不住的直抽动,望着神尾美纪远去消失在谷内弯道的身影,低声命令道:“立即布防,封锁死谷口,不许进不许出!” “是!” 谷口的援朝军们都是一声低呵,随即冲到各自的位置隐蔽下来,枪口直指谷内谷外。 神尾美纪大步的奔跑,很快就跑到队伍的最前头,这时候联军已经到了西谷口,只要再绕过一个山弯,就是援朝军江畔营地了。 “全体准备,奔跑到达清军营地以后,立即开枪射击——” 神尾美纪微微迟疑了一下,又坚决的补充道:“不留任何活口!” 用汉语说完了一遍,神尾美纪又用日军重复了一遍,所有的绺子日军都拿下了背上的步枪,双手紧握,准备突击。 “打!” “砰!” 这时候,在两边的山坡上的灌木林子里,突然传来了一声让神尾美纪胆裂的大吼,然后整个山谷硝烟大作,枪声四起。 “中计了,中计了!” “完了,完了!” 众绺子们人人变色的纷纷大嚷,胆小的四五十个山匪,顿时跟只没头的苍蝇似的,四处乱跑乱叫。 “打!” 这时候,突然从西边谷口也冲过来一群援朝军,一边开枪一边迅速的趴在谷道四周,堵截日军和山匪。 “射击,射击!” 日军小队长丸山定,首先反应过来,一边开枪,一边大吼着下达射击的命令。 “娘地,杀清猪!” 棒子一脸的震怒,大吼着举枪射击。 随即,五十余名日军和十来个悍匪,或趴或蹲或站着的,和山谷两边的援朝军对射起来。 而剩下没有逃走的四十多个山匪,只是冲冲的乱开一枪,根本再也没有胆子装子弹,只是趴在低矮的灌木林子里,抱着脑袋簌簌发抖。 山坡两旁的400余名援朝军,占着天时地利,手里拿着的又是连发的毛瑟快枪,把子弹雨点子一般的泼下去,打得日军和山匪们惨叫连连,根本组织不起来一点防线。 “啊!” 丸山定突然发出一声惨叫,脑门子被贯穿了一个触目惊心的大血洞,翻身砸进道边的灌木丛。 “逃啰!” 看到南北西三面都被密密麻麻的枪支堵死,队伍里早已胆寒的绺子们大嚷着,起身就朝着回路跑去,沿途中不断被山坡两边的援朝军阻击士兵从容射杀。 然而好不容日逃到东谷口的绺子们,却又绝望的看到,谷出口早已被援朝军完全的封死,面对的是一排排冰冷的步枪。 ------------ 第三百三十六章 山谷阻击战二 “投降,投降!” “军爷,我们都是被逼的,不管我们的事儿!” 绺子们纷纷高举着双手,跪下来投降求饶。 王士珍微微一迟疑,然而想着团长下达的‘对待汉奸,格杀勿论’的命令,咬牙吼道:“射击!” “砰砰――” 一片硝烟之后,谷口的绺子们顿时死了一地。 “攻击!” 这时候,日军后进中队的步兵,才匆忙赶到谷口。 中队长赤鹿理大尉一看情形,就知道事情出了差错,连忙命令部队摆开战线,进攻山谷,援助在山谷内苦苦鏖战的友军。 “兄弟们,给我狠狠的打,等谷内结束,就是这群日军的末日!” 王士珍大吼一声,举枪射击。 “打日狗!” 山谷两边的援朝军纷纷大吼着,举起了手里的步枪,勇猛无惧的还击起来。 一时间,谷内谷外枪声大起,援朝军和日军,绺子,激烈的来回射击。 在东谷口的战事刚起的时候,谷中的战斗已经接近了尾声。 “姐,你快走;何长缨你个王八蛋,你不得好死!” 棒子站在神尾美记得身边,一边连连开枪,一边扯着嗓子怒声大骂。 “狗汉奸,居然还有脸乱叫?” 站在山坡上的李搏虎冷哼一声,举枪,瞄准,扣动扳机,‘砰’的一声枪响,棒子捂着胸口倒地毙命。 而自从枪声开始的时候,神尾美纪就变得脸色惨白,面如死灰,只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经过百年漫长的光阴之后,那时的人类就会发现,当年这种狭隘的厮杀是多么的愚昧和无知。 ――给我生一个孩子吧。 ――这军徽枚后面铸有我的名字,送给你了,做个――,信物吧。 “我真是一头蠢得无可救药的蠢猪!” 神尾美纪失神的自语,在这个时候,她才算是读懂了何长缨在她临行渡江时为什么又强要了她一次,为什么要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语。 自己真是自大而愚蠢啊,被这个男人玩弄于股掌。 谷内的枪声渐渐停歇,除了满谷中枪伤兵的惨嚎,就只剩下神尾美纪穿着一身醒目的大红袄,傻傻的站在谷里。 虽然何长缨下达了全歼的命令,可是没有一个士兵,把枪口对准这个女人。 李搏虎站在山坡上,大声的吼道:“营部警卫班负责清理战场,你们应该知道老子的规矩;其余部队,全部去谷口阻击日军;” “何长缨,何长缨――” 山谷下面的神尾美纪突然愤怒的扯着嗓子,神经质的大喊了起来:“你给我滚出来,你这个混蛋!” “团长是不会见你的,你走吧。” 李博虎强忍着一枪打死这个女间谍的冲动,偏头大声的命令道:“都聋了么?还不行动!” “是!” 山谷两边的援朝军大声的回答道,随即放足朝着枪声正酣的东谷口扑去。 而警卫班的士兵则是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下了山谷,在营书记官周响的登记下,搜身,缴获军资。 在时断时续的惨叫声后,整个谷中一片寂静。 只有警卫班的士兵一脸兴奋的搜查缴获,并且不时偷偷的看了一眼那个依然满脸羞愤的傻站在哪里的,团长的间谍女人。 而神尾美纪则是依然痴痴的站在那里,面容扭曲,娇躯簌簌发抖。 “射击,瞄准了给我狠狠的打,谷内的兄弟们就要来了!” “攻击,打垮这些清猪!” 谷口的王士珍领着四十余名援朝军战士,面对着超过五倍兵力的日军中队,阻击的十分辛苦,不多时就有六七名援朝军士兵中枪。 然而平时严酷的训练和军纪,还有书记官们天天在耳边唠叨的那些理想,牢牢的支撑着这些士兵的精神,让他们面对日军射过来的弹雨,半步不退,强硬的对持着。 “攻击,攻击!” 赤鹿理看到这队清兵和安平河口的清军简直就不能相比,打了半天,自己这面已经有十来人中枪,对方却依然牢牢的扎根在谷口还击。 不禁气的哇哇大叫,立即就引来了四五支步枪的关注,打得他不敢抬头,只敢把脸埋在枯叶堆里,连连大吼。 这群清军的战意怎么这么的强? 难怪能在朝鲜把帝国打得这么的惨! 还有神尾美纪这个白痴,既然帝国陆军已经占领了安平河口,下面只要等着大军渡江,就能一举全歼这些清猪,为什么要多此一举的节外生枝? 心里这么想着,赤鹿理的心中就开始了萌生退意。 “射击,杀日狗!” 这时候,李搏虎带着大部队终于赶了过来,站在谷口两边的高坡,纷纷举枪居高射击。 密集的枪弹,顿时打得日军抬不起头来。 “八嘎,神尾美纪这只母猪,真是该死!” 赤鹿理气的破口大骂,一边吼道:“匍匐后退,匍匐后退,脱离战斗,立即脱离战斗!” “副营长,日狗要退了,咱们发动总攻,就能全歼了他们?这仗打得真过瘾!” 二连连长杨光低头猫腰的跑到李搏虎的身边,兴奋的请示。 “打个叼,团长不允许咱们出谷攻击!早知道这群孙子这么软蛋,就不打这么狠了。” 李搏虎一脸的懊悔。 “为什么,团长这是傻比了么,有日军不打?” 一边的柳杠子听了,气得勃然大怒。 “你妹比掌嘴!” 李搏虎一听,就怒瞪着虎眼盯着柳杠子吼道:“嘴欠槽是不?” “啪啪!” 柳杠子老老实实的狠狠扇了自己两巴掌,肿着嘴巴问道:“可我还是不明白。” “老子我都不明白,你TM的能明白?有这功夫,多杀几个日狗过瘾!” 李搏虎大骂着,‘砰’的一枪打过去,一个站起来逃跑的日军被一枪撂倒,栽倒在灌木林子里。 “奔跑撤退,奔跑撤退!” 此时赤鹿理已经退进了茂密的林子里,大吼着下达命令,站起来拔腿就朝着远方逃窜而去。 “撤退,撤退!” 得到命令的日军,纷纷大吼着扭身就逃,‘呼啦啦’的穿过林子,消失不见踪影。 随即,日军中队全部狼狈退去,留下了二十来具尸首,和五六个中枪重伤的日军。 “噗噗――” 几声刺刀入肉的声音过后,战场就彻底的平静了下来。 “哈哈,爽快!” 李搏虎点起一支烟叼在嘴边,大笑起来。 谷口的援朝军士兵们,也都是放声大笑。 然后,众人的笑容都是猛然凝固,在复杂的眼神里看着团长的间谍女人背着早已死透了的虎山寨三当家,慢慢吃力的从谷内走了过来。 神尾美纪累的浑身大汗,她感觉自己大脑晕沉沉的欲爆,咬着满嘴的银牙,一步一步的背着义弟的尸体,走向谷口。 “汉奸也有情义;不过,却没有一丝的大节!” 看到周围士兵的眼神,王士珍大声的说道:“大节是我们做人的根本,大节有污,就是小节在光彩,也是徒然!” ------------ 第三百三十七章 汪有文 何长缨,吴威扬,彭千宴,几人坐在林子里,在一片警卫们特意铺设的细沙盘上,做最后的对抗推演。 侦察排副排长史大柱老老实实的蹲在一边,他的任务就是把命令传到鹰嘴砬子,配合即将到来的大战。 突然东面谷里枪声大起,彭千宴几人都偷偷的看了一眼何长缨面无表情的脸色,不敢吱声。 不久,谷里的枪声渐渐平息,直到完全沉寂,只有远处东谷口的枪声依然激烈。 “一切都结束了吧?一路走好;要是再托生,就晚一点吧,至少也得等到45年以后。” 何长缨心里默声说道。 在东谷口的枪声停下来以后,大约下午3点30分,李博虎部还有团警卫队的士兵,都一脸欢笑的背着战利品,走了回来。 战地医生忙着给受伤的战士医治,三营书记官周响把战报交给了何长缨。 “此役,歼敌173人,其中日军69人,缴获步枪175支,手枪一支,干粮若干,银子估重百两,光洋16块,金链子三条,金手镯六只,——” “咦——” 何长缨飞快的扫了一眼战报,抬头望着李博虎问道:“虎山寨大当家的没来,还是逃跑了?” “嗯,嗯。” 李搏虎嗓子‘嗯’了两声,不知道该怎么说。 一边的柳杠子,管不住嘴巴的说道:“团长,她是你的女人谁敢开枪?早就背着虎山寨三当家棒子的尸体走了。” “我的女人?” 何长缨怒声说道:“她更是一个东洋间谍,你们的立场呢!你以为她带领这么多的日军过来干什么,是来和咱们援朝军开联谊会的么?战争中哪有这么多的顾忌,你李搏虎还不如回去抱孩子算了!还有你的嘴巴,怎么这么肿?” “嘴巴发贱,自己打得。” 柳杠子老实回答。 “呵!” 何长缨怒极而笑的沉声说道:“是够贱的,该!” 在下午近晚时分,何长缨和吴威扬一行,带着大量的东洋枪支,抵达了叆河右岸的苇子沟大营。 对于日军的这些单发步枪,说实话何长缨还真看不上眼。 何况无论是朝廷从西洋采购的,还是援朝军自己从西洋采购的军火,估计这些天也都该到了。 况且现在因为虎山寨的绺子和日军偷袭安平河口,何长缨必须拿出一场胜利,来抵消这个事儿。 不然如果倭恒额和依克唐阿逮着这件事儿狠咬,何长缨将会十分的被动。 队伍刚过叆河,正蹬苇子沟大营,迎面就看到宋得学带着一队戈什哈,骑马下冲而来。 “聿——” 宋得学在何长缨面前拉停战马:“何参将,吴参将,军门就等你们了;倭恒额的师爷和依军门手下的统领扎克丹布,也过来求援军,而且——” 宋得学低声对何长缨说道:“似乎来意不善;汪师爷口口声声说之所以丢失河口,就是因为虎山寨的山匪大当家是你的女人,要上报朝廷;军门让我出来提前知会你们一声,好有个准备。” 何长缨和吴威扬对视一眼,事情还真和他们料想的一样啊! “啊,你们这是?” 这时候,宋得学才看到后面的援朝军背着的一捆捆,跟柴火棍似的步枪,满脸的震惊。 “哈哈,宋守备难道忘了,咱们不是刚刚联手灭了这些日军和绺子么?” 正所谓人给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对于别人的好意,何长缨向来不介意投桃报李。 “啥?” 在这一刻,宋有学又惊又喜的以为自己听错了耳朵。 何长缨和吴威扬在喜不自胜的宋得学的带领下走进大营。 此时虎山防线的聂士成,九连城的刘盛休,叆河右岸到榆树沟一带的马玉昆,苇子沟到叆河右岸一带的宋得胜,驻守苇子沟大营的原铭军马金叙,都在大营里面说着战事。 旁边坐着凤凰厅后补道张锡銮,镇边军统领扎克丹布,齐字军倭恒额的师爷汪有文,还有九连城的一些官员。 一屋子众将都带着各种复杂的眼神,望着何长缨。 不出意外的话,这个之前风头正盛的何参将,今儿假如没有翻转性的服众解释,轻则罢职,重则下狱,甚至抄家砍头都有可能。 私通倭夷,这可是抄家问斩,遗臭万年的大罪啊! “我军春字营防守的安平河口,如铜墙铁壁尔,不是中了倭夷的诡计,岂会轻易丢失;” 看到何长缨走了进来,汪有文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阴阳怪气的开口质问着何长缨:“不知何参将该作何解释,贵夫人是倭夷间谍,协助倭夷化装突袭我军这事儿?” “你TM谁呀,有毛病?” 何长缨瞪了汪有文一眼,朝着宋庆行了一个西式军礼:“报告军门,援朝军何长缨,吴威扬前来领命。” “好,坐下来议事,就等你们了。” 宋庆对何长缨的这个军礼有些不习惯,不过听说这小子在平壤叶志超面前就是这个德行。 自己的权势还能大过那时的叶志超?所以宋庆不管喜欢不喜欢,也都捏着鼻子忍了。 更何况现在紧要的事儿,是齐字军指控何长缨通倭,相比于别的小节,都是芝麻事儿,不值一提。 “不伦不类,全无上下尊卑!” 汪有文被何长缨的一句话,气的差点吐血,看到何长缨和吴威扬行的军礼,忍不住又出声鄙夷。 “你个老东西是谁,爷不搭理你,你还蹬鼻子上脸的来劲了是不?我怎么没见过你个孙子,文官还是武官,你的官衣呢?” 同样没有穿官衣,而是穿着援朝军军服的何长缨,不爽的望着对面坐着的汪有文。 “何参将,休得胡言;汪先生是倭副统领的心腹师爷,这次——” 宋庆也是一脸凝重的望着何长缨说道:“是专门过来询问虎山寨那个女当家的事儿?” “有什么好问的;我路过虎山寨看那个女土匪盘儿靓,就把她给强睡了,我怎么知道她是奸细,她脸上又没写字儿?” 何长缨一脸坦然的推得干干净净:“何况这事儿怎么算我都不吃亏,是我白睡女间谍,对我又没有任何的损失,而且还为国争光!” 听了何长缨的如此不要脸的狡辩,大营里面的将领们都是连连感叹。 ——这小子,真是够无耻啊,年轻就是好,可以胡搅蛮缠! 你小子是白睡了东洋女间谍不错,可是却把倭恒额和依克唐阿给阴得够呛。 ------------ 第三百三十八章 畅饮一杯老茶尔 “砰!” 汪有文气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面,满脸怒色的望着何长缨吼道:“何参将,你女人勾结倭夷,领着山匪突袭我齐军防区,这可是掉脑袋的罪名!你还不老实的跪下来请罪求命,居然还在这里大放厥词,真把朝廷的刑法当儿戏么?” 大营里的将军们,听了都是微微变色。 何长缨今儿这事儿,真拿大处来论真,确实是下狱砍头都不是什么稀奇。 可是你一个白衣师爷,在满屋将军提督大员面前如此的猖狂,也着实够嚣张。 不过事不关己,众人虽然都不爽,却没有一个傻兮兮的出头,冷眼看着两人间的斗法。 “砰!” 何长缨也是重重的一拍面前的桌子,瞪着大眼怒视着汪有文:“这是军营大帐,你一个无职无兵的破落酸秀才,有什么资格坐在这里?” 说话间,何长缨已经起身,大步走到汪有文的面前,居高临下的怒视着他。 “怎么,竖子安敢行凶尔?” 对于这个能刷名望的好事儿,汪有文当然不会轻易放过。 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眼睛里挑衅的望着何长缨,悠悠然的端起面前的茶杯,准备让人敬佩的喝一口老茶。 想来在自己百年之后的传记里,少不得被后辈一脸敬仰的撰写道:“汪白衣傲视通敌桀将,命不改色,畅饮一杯老茶尔,吓得桀将肃然,不敢轻辱之。” “好,有种!” 何长缨突然展颜一笑。 “错,不是有种,我某心中有块垒,一腔正气!” 汪有文这一刻爽得心想,自己要不要不要这么太装逼呢? “呵呵,装逼会招雷劈啊!” 突然间,何长缨满脸狞笑的说着这一句话,抄手掂起桌上的白瓷茶壶,‘啪’的一声,恶狠狠的盖在在汪有文的脑门子上面。 汪有文心里正想得嗨,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一道风声掠过,整个脑门子都是一片大痛。 “啊!” 遂不及防的汪有文嘴巴里发出一声惨叫,脑门子,小脸上,全是碎瓷片子和滚烫的开水。 “啊――” 汪有文抱着脑门子扑到在地,在地上翻滚嚎叫着。 “你麻痹,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酸丁秀才,居然敢对我堂堂朝廷的三品大将喊打喊杀,你TM有没有觉的自己很傻比么;老子就是现在当场杀了你,也等于白杀一只鸡!” “啪!” 何长缨双手抄掂起长条桌的一条桌腿,抡圆了挥着整张桌子,狠狠的砸在汪有文的身上,坚硬的松木桌子,顿时被砸的四分五裂。 “啊!” 汪有文嘴里又发出一声惨叫,满头鲜血的昏死过去。 “哐当!” 何长缨随手把手上断了的桌子腿丢在地上,笑眯眯的望着晕死过去的汪有文说道:“你说你是不是发贱,找打?” “砰!” “哇――” 何长缨又倏然踢出右腿,狠狠的踹进了汪有文的小腹,晕死过去的汪有文‘哇’的一声,喷出满嘴的鲜血。 勉强的睁开眼睛,双目里面写满了恐惧,震惊,极其不信的神情,随即再次晕死过去。 随着何长缨的这一脚下去,满屋瞠目结舌的众将都是眼角重重一跳。 对何长缨的认识,简直是全部颠覆式的改变。 这小子,看着整天跟个笑面猫似的,手脚可真毒啊。 太暴力了! 不过打的真是行云流水,看着简直太爽了。 像这样咬文嚼字的老酸丁,就不能和他们慢慢讲道理,就得这么铁血的对待。 正所谓,一力降十会! “何参将,你这么做似乎有些不妥吧?大家有理说理,这是宋军门的大营,可不是随意撒泼撒野的地方。” 镇边军统领扎克丹布阴沉着大脸说道:“安平河口这事儿,依帅和倭统领都很重视,所以请汪师爷询问一声,似乎也并无不妥;包括现在这事儿,我都会如实禀告依帅,最后上报朝廷的。” “你要跟我讲道理?” 何长缨神清气爽,‘咔啪啪’的活动了一下脖子,笑着望着扎克丹布。 “这天下的事儿,走到哪里,似乎都得讲道理。” 扎克丹布丝毫不惧的望着何长缨。 “哈哈,今儿这事儿,何参将确实有些鲁莽,不过汪师爷对何参将说的那些话儿,也有些欠妥;宋得学,赶紧搀汪师爷下去救治。” 宋庆对何长缨的跋扈,不但不生气,反而心里乐开了花。 现在对他来说,下面越乱越好。 这样对于不派兵援助倭恒额,他就可以无辜的对皇上表示,自己不是不想去救援,而是众将桀骜,自己根本都指使不动。 “军门,――” 宋得学刚喊了一声,就被何长缨用眼神阻止,然后他笑着对扎克丹布说道:“好,那我就跟你们讲一讲这个道理。” 何长缨施施然坐回座位,望了吴威扬一眼。 “哗啦――” 吴威扬提起搁在脚边的一个小布袋,在众人不解的眼神里,‘哗啦啦’的倒出一桌子的铭牌。 “这是――” 宋庆又惊又喜的站了起来。 “今儿宋守备带着一队亲卫营士兵来我援朝军营地,传达军门的军令;正巧安平河口的日军和汪师爷嘴里我私通的那些绺子,来偷袭我们营地,被我们援朝军和宋守备的亲兵营联手歼灭;” 何长缨笑嘻嘻的说道:“杀敌173人,里面69人是日军,其余的都是虎山寨的绺子;尸首都在山谷里躺着,倭统领和依帅随时可以带人去查看。” “嗡――” 一屋子的声音响起,既然何长缨这么说,那么之前对他通倭的指证自然是不攻而破。 要怪只能怪希蒙额自己是一头猪。 扎克丹布也是一脸的震惊,他怎么都不会想到,这个盘儿居然是被何长缨这小子用这种釜底抽薪的方法翻转掉。 “宋得学,之前你怎么不说?” 宋庆欢喜的故意怒视着自己的侄子。 “军门恕罪,之前战报还没出来,何参将让我先给您打个哑谜;刚才一进帐篷,卑职都没机会开口。” 宋得学赶紧跪下来‘请罪’。 “起来吧,这事儿一会儿你给我细报,晚上还要发捷报到总督衙门;现在众将军们都开始议正题吧。” 既然何长缨有功无过,之前的一切计量自然休提,宋庆就开始进行正式的军事会议。 “他娘地,这小王八蛋运气真好!” 刚才一心瞅着何长缨倒霉的刘盛休,不愉快的翻了翻白眼,被对面的何长缨瞅到了,冲他回了一个鬼脸。 “呼哧――” 刘盛休气的长吸一口气,强忍着心里的烦闷,不再搭眼去看这个小王八蛋。 毕竟大家都是北洋一脉,内部矛盾虽然可恨,可是没必要当着外人的面揭开不是? “军门,请发兵安平河口;我们齐军,吉军,靖边军再从上游进攻,定能一举把倭夷赶回南岸。” 扎克丹布也知道正事要紧,不再跟何长缨这个好运气的家伙纠缠,拱手朝着宋庆求兵。 ------------ 第三百三十九章 战虎山一 “扎统领,现在要紧的事儿是防止倭夷继续用兵虎山;如果依军门和倭副统领能夺回安平河口,那自然是最好,万一夺不回来,我右翼军也要将根牢牢扎进虎山,让倭夷不得朝西寸进!” 宋庆嘴里说着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鬼话,倭夷既然已经占领了安平河口,除非脑子进水,才会西进打虎山。 可是他必须说的光面堂皇的拒绝援救,而宋得学和何长缨的战报,又给了他一个更加充分的理由,这事儿就算今后闹到朝廷哪里,他也有理说话。 扎克丹布只是一个从三品的五旗参领,只不过来传达依克唐阿的信儿,大人们如何决断,不是他能插上嘴的。 因此扎克丹布恭敬的拱手说道:“卑职会把军门的话儿,转呈给依帅。” 宋庆点点头,然后目光环视屋内众将,沉声说道:“大战在即,众将需齐力同心,打得漂亮朝廷就会重重赏赐,升官晋爵光宗耀祖;打的不好,乃至临阵脱逃,叶志超就是现成的榜样!” “谨遵军门令!” 满屋众将,都是雄赳赳的站了起来,大声吼道。 “何参将,你部继续在虎山上游设防,封锁每一条隘口,严禁任何闲杂出入,以免给倭夷探子以可乘之机。” “喳!” 何长缨欣然领命。 “马将军,你部4营即刻离开苇子沟去虎山,于聂将军协防虎山,为前锋防守虎山。” “喳!” 马金叙站起来领命。 “聂将军,你部全军移防虎山上游栗子园,时刻注意上游何参将防区的动静,一旦倭夷沿江而下,速速增援。” “喳!” 聂士成站起来,欣然领命。 “玉昆,得胜,你们两部从今夜开始全军高度戒备,时刻注意河口江段,并做好起兵援助虎山的准备。” “喳!” “喳!” 马玉昆和宋得胜都傲然站立,领命。 “刘军门,你部要严防倭夷从义州城江段渡江,九连城江畔各处挖地沟,埋旱雷,以防倭夷偷渡;所有大炮全部架上南城,随之提供火力支援。” “军门您尽管放心,倭夷兵只要敢从我九连城渡江,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刘盛休大大咧咧的拱拱手,一副视倭夷如土狗般的大气。 “哈哈——” 宋庆高兴的放声大笑:“上酒,今日我跟诸位盛饮一杯!” 此时屋内北洋众将们,除了何吴两人,再没有一人会相信日军的第一目标是完全歼灭鸭绿江畔的大清主力,其次才是顺势北进辽阳。 大家都是一脸昂然的演着戏,内心喜不滋滋的等着看倭夷兵东进蒲石河口,最后一鼓作气的端掉依克唐阿左翼大营的好戏。 这样,在整个直隶,热河,东三省,除了那些废物禁军,朝廷就再也没有一支非北洋的军队了吧。 看你们还排挤我北洋。 叶志超且不说,卫汝贵被拿下大狱,可是真怨啊! 义州城,征清第一军司令部。 得到来自安平河口的快报,日军司令部一片欢呼,然后又是一片咒骂。 而山县有朋对于何长缨这个混蛋,早已没有了咒骂的力气了。 洞仙岭,顺安驿,栽松院,水口镇西,还有这次的虎山北谷。 每一次都是出乎意料的突袭,每次都是用绝对优势的兵力,闪电袭击。 而且除了栽松院那次,其余都是全歼! 包括义州大道帝国那次失败的反伏击,安州城被破坏的彻彻底底的电报线,还有那支依然隐藏在安州平壤一线的援朝军游击队,都显示出了这支部队和其他大清军队间巨大的区别。 这是一支真正的精锐之师! 假如连这一点都不愿意承认,那么在未来还怎么能打败他? “住口,你们是帝国军队,不是一群长舌妇;” 山县有朋大吼着怒声说道:“想要雪恨,是个男人就在战场上堂堂正正的去击败他,杀死他!” “司令,请您下命令,我现在就是消灭援朝军!” 第九旅团副旅团长小松崎力熊,站起来请命。 “八嘎,现在帝国正是用兵迷惑清军,让他们以为帝国陆军的目标是长甸,你现在去打虎山侧翼,岂不是完全暴露了帝国军队的真实意图!” 山县有朋大声的斥责着小松崎力熊。 “嗨!” 小松崎力熊大吼一声,低头认错。 “各军按原计划,等待行动;大迫尚敏,你部渡过鸭绿江攻击虎山右翼时,一定要提防这支狡猾的小狐狸。” “嗨!” 第五旅团旅团长大迫尚敏少将,站起来大声应命。 山县有朋微微迟疑了一下,假如按着他的本意,直接让那个自作聪明的神尾美纪剖腹了事儿。 不过想着何长缨这个混蛋,居然连自己睡在床上的女人都算计,觉得应该让这个蠢女人到自己闺女那里,让她认清何长缨的真正面目。 于是山县有朋又对田村怡与造下令道:“让神尾美纪去汉城银杏园。” 在何长缨和吴威扬连夜赶回虎山上游营地的时候,夜色已经黑透,天空漂浮着大多的云朵,在辽东的深山老林里面,只有高举着火把,才能看清前面堵满灌木的山路。 当晚十点,援朝军留下一个排的预警士兵和全部的十几匹战马,其余部队全体悄悄拔营,朝着虎山江岸潜行。 部队经过了三个小时的行军,到达了那夜小六子拉屎被伏击的崖壁,全体援朝军攀下四米高的崖壁,来到江畔砾石滩。 经过了短暂的休息之后,全军开始沿江下行两里,在江水分三江时,直接渡过第三江,然后在江中高地潜伏下来,侦察排四班随即继续前进,小心翼翼的超前一点一点的摸索过去。 与之同时,在鹰嘴砬子的援朝军主力1600余兵力,也悄悄离开躲藏了七天的山谷,无灯无火的沿着叆河左岸摸黑前行。 在沿途之中,远远的看到叆河对岸燃起着东一堆,西一簇的篝火,那是负责放哨的毅军在烧火取暖。 这样经过了五个小时的行军,在25号凌晨3点,队伍来到了叆河左岸口。 左边是黑黝黝的虎山群山,隔着哗哗的叆河水,右岸是一片漆黑的九连城。 显然,刘盛休部的所有士兵,在这个时候都进入了香甜的梦想。 队伍在叆河口稍微休息,然后悄悄的来到鸭绿江畔,随即开始渡过第三江。 凌晨4点30,援朝军主力全部渡过第三江,然后悄然东行三里,到达中江水边,全部潜伏待命。 ------------ 第三百四十章 战虎山二 “云瑜,你说日军会不会来?” 一营副营长吕顺成坐在林云瑜的身边,大口的喝了两口凉开水,担心的说道:“如果今夜不来,咱们就算是完全暴露了。” “你见过团长失算过没有。” 林云瑜很认真的反问道。 “没有,我的乖乖,团长真是活诸葛啊!” 吕顺成几乎连想都没有想,直接一脸叹服的回答。 “那就结了,老老实实的休息,等待命令吧。” 说话间,林云瑜望向虎山上游,现在已经接近凌晨5点,一切都即将揭晓。 “又起雾了。” 坐在林云瑜不远的中尉军法长黎元洪叹气的说道:“真像这些天那样,待会的仗可不好打。” “坏了!” 林云瑜心里一惊,失色的说道:“这么大的雾气,可怎么看信号?” 林云瑜的话一说出口,坐在周围的援朝军军官士兵们,在黑暗里都面面相觑,之前大伙儿千算万算,却都把这个茬子给算漏了。 义州城。 在24号夜晚10时,日军第五工兵大队三个中队500余人,扛着事前编好的浮桥和器械出静波门。 日军的浮桥,用的是一种新式的架桥方式,提前准备大量的长条木板,相互间用绳索固定接连,只要把浮桥两端固定在江河两岸,然后在浮桥间每隔一定的距离竖上圆木当做支撑桥墩,则可快速架起,供步兵渡江。 日军工兵在大队长马场正熊少佐和工兵部长矢吹秀一中佐的监督下,很快把浮桥牵引到第一江右岸,用大锤楔桩固定。 接着5大队的工兵们纷纷扛着木棒做的桥墩,走下第一江,用锤子把木桩砸进江水中的河床里,然后在用绳索固定住浮桥木板。 很快第一江的浮桥就架设完毕,马场正熊和矢吹秀一走过浮桥验收,满意的点头认可。 然后第五工兵大队就来到了中江的左岸,望着波涛滚滚的中江。 此时,对面的虎山,下游的九连城,一片黑暗;只有两者之间的叆河右岸,有着星星点点的火堆。 “这些愚蠢如猪的清猪,大刀都架到脖子上了,还只知道呼呼大睡,活该被当成肥猪宰割;只有叆河边的这支军队,才稍微有些样子。” 矢吹秀一笑着说道:“天予不取,反为之灾!这是当帝国取而代之,主导未来的整个东亚。” “这个中国,在满洲入关以后,他们的精神就被统治者们,有意的渐渐完全阀割掉了,只剩下一堆麻木的行尸走肉而已。” 原驻华临时公使,现任战地行政官小村寿太郎,今夜特地随着工兵第5大队行动,他听了矢吹秀一的话,摇头摆脑的得意说道: “咱们帝国的任务就是赶走他们的主子,帮助他们;毕竟几千年前,咱们跟他们也是同文同种,帝国有责任,也有义务教育这些愚蠢的后进。” 边上的日军工兵们听得一脸的骄傲,望着滔滔的江水,恨不得立即长上翅膀飞过去,‘帮助’对岸的大清人民。 “可这浮桥不好架设啊!中游江水太深,仓促间很难打下木桩。” 马场正熊心里直骂上官和这个瘦老鼠是白痴,现在正是使命干活,完成司令交代的架桥任务的时候,你两白痴简直就是在浪费宝贵的时间。 “今夜只是步兵渡江,无需太牢固的浮桥,江中心深水处不用打桥墩,不过两边的要打深一些。” 矢吹秀一这才想起了自己的职责,低声下令道:“开始行动吧。” “帝国的勇士们,你们哪一个愿意下水去对岸?” 马场正熊出声询问周围的工兵。 “队长,我去!” 马场正熊的话声刚刚落下,一等兵三原国太郎就高举着右手低声喊道。 “好,不愧是帝国的精英,全体第5大队为你而自豪!” 马场正熊高兴的走到三原国太郎的面前,大力的拍着他的肩膀。 “一二三中队,沿江上游布线,四五六中队,沿江下游布线,随时攻击可能出现之敌!” 在黑暗中,负责掩护建桥的第10旅团立见尚文部,12联队1大队大队长富田春壁少佐,低声下达掩护任务。 三原国太郎喝了一大口烈酒,脱得光条条的,腰上系着一根绳子,一脸激昂的踏进接近零度,岸边已经结了薄冰的江水,然后朝着对岸游去。 日军众兵将,都静静的站在岸边等待。 “三原被冲下去了!” 没多久,这边拉绳子的几个工兵发出一声惊呼。 “拉回来!” 马场正熊气的脸色发青,看了看怀表,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不久,绳子收了回来,绑着三原国太郎被冻得死翘翘的尸体。 “八嘎!” 马场正熊和部长矢吹秀一,都气的大骂。 “队长,我去!” “我去!” 这时候,立即又有六七个日军工兵一脸坚毅的举起了右手。 随即,这七个工兵带着三条绳子,一起游向对岸。 不久,负责拉绳的士兵一阵欢呼:“队长,成了!” 随即,日军工兵们开始连上木桩,铁锤,桥板,其余的工兵纷纷扛着木桩,开始打桥墩。 而游过去的五名日军,顾不得身上的寒冷,连忙拉绳子,把工具和渡桥拉到右岸。 然后开始固定渡桥,楔木桩。 此时,已经是接近凌晨五点。 江面上又如同往日一般,开始泛起了白雾。 援朝军侦察排4班班长赵尚鹏,领着侦察排的士兵小心翼翼的猫腰前进。 他们每隔400米就留下一名士兵,这样无论日军从哪里渡江,都会被侦察排的潜藏士兵们立即发现。 就这样一路前进了近5里,在凌晨4点的时候,他的耳边突然听到在前方有咚咚的声音。 “日军在架桥!” 这时候,赵尚鹏又惊又喜,心脏都提到嗓子眼来了。 4点50左右,何长缨得到了侦察排送回的情报。 正当他兴奋的准备下令全军潜行的命令的时候,一旁的鲁招妹突然惊奇的说道:“团长,又起雾了。” “废话,这些天,哪天不是大雾。” 何长缨低声教训着鲁招妹:“你有这精神头,还不如好的想一想,一会儿怎么多杀几个日军!” “可是团长,林部长他们在这么大的大雾里,怎么能看到咱们发的信号是什么?” 鲁招妹的一句话,就让何长缨的笑容凝结在嘴角。 周围站着的吴威扬,彭千宴,王士珍,—— 所有的援朝军军士们,都是一脸的呆滞。 ------------ 第三百四十一章 战虎山三 义州城,统军亭。 山县有朋和一群参谋官,在凌晨4点登上统军亭,放眼鸭绿江一片黑暗,只有远处对岸的叆河江右,有着点点微弱的红光。 就这样一直等到凌晨5点,天地间起了大片的浓雾,第5工兵大队才传来中江浮桥架设完毕,正在紧张加固的消息。 “司令,这真是一场好雾啊!” 参谋长小川又次少将,高兴的说道:“对岸清军如此麻痹,待会儿帝国军队打到他们的脸上,他们还在犯糊涂这是怎么回事?” “被当猪养了两百多年,不这样才奇怪!” 山县有朋突然想起了何长缨这个另类,顿时觉得心里面十分的不舒服,非常的堵。 于是,山县有朋对身边的参谋长小川又次下令:“等大迫部渡江,让他们过去一个大队,把那支援朝军给我歼了。” 对于山县司令的命令,周围的参谋们没有一人提出异议,这支援朝军简直就是扎在第一军身上的一根毒刺,只是想一想,浑身就直疼。 说到这里,山县不由的想着之前天皇陛下的电文,皱眉补充说道:“对于何长缨,尽量活捉;不能活捉,就直接击毙!” 在清晨6点,日军中江浮桥终于加固完毕,在茫茫白雾中,一片压抑着的欢喝,在中江两岸响起。 随即,第3师团第6旅团第19联队2大队,率先开始快速渡过中江。 “攻击!” 就在19联队2大队刚刚通过一个中队的时候,已经乘着大雾摸到距离日军浮桥不到百米处的援朝军李搏虎部,随着何长缨的一声大吼,顿时枪声大起。 500余支连发毛瑟步枪,把子弹如同雨点一般泼向渡桥桥头的日军。 “敌袭,敌袭!” 顿时,遂不及防的日军士兵,就倒下了一大片。 “立即射击,卧倒射击!” 刚刚冲过江右的2大队大队长小原芳次郎少佐,大吼着下达命令:“建立环形防御圈,攻击!攻击!” “卧倒攻击,卧倒攻击!” 这个时候,双方的视线里面全是浓浓的大雾,根本看不到对面的情景,子弹全凭碰运气,而在这么狭小的地带,站着射击明显要吃亏很多。 何长缨连忙大声的命令部队停止冲锋,在离日军渡桥口士兵大约五六十米的距离,匍匐对射。 “砰砰——” 顿时,渡桥口枪声四起,援朝军和日军之间展开了激烈的盲射。 而从渡桥上过江的日军,也纷纷端着步枪,加入射击的行列。 “团长,是不是让云瑜他们立即参加战斗?” 听着对面越来越密集的枪声,而自己这面只一会儿,就有二三十人中枪,吴威扬一脸的担忧。 “再等等;陆队长,王副官,你们立即去虎山,栗子园,让聂军门和马分统带兵增援!” “轰,轰——” “咻——” 何长缨正在发布命令,突然虎山方向传来一片炮响,接着炮弹尖啸着划过众人的头顶,远远的炸开。 “轰,轰——” 这时候,日军对岸的炮兵阵地,也炮声大作,整个征清第一军的近百门大炮齐响,轰向虎山。 “清军只有一营的军力,全部在东北方向;攻击,打垮他们!” 这个时候,日军已经渡江了超过2个中队的兵力,小原芳次郎此时也摸清了清军只是在一个方向攻击,大吼着下达命令道:“匍匐前进北方,进攻,进攻!” “团长!” 旁边趴着射击的彭千宴,也有些着急了。 “再等等!” 何长缨的手心里面全是汗水,他大声的问李搏虎:“顶不顶得住?” “团长,没问题!” 李搏虎直接端枪站了起来,扯着嗓子大吼道:“是不是个爷们,他娘地带不带把儿,就看现在!给我抵着日狗的狗脸打,谁他娘当孬种,退一步,老子先毙了谁!” “噗——” 突然一枚子弹射中了李搏虎的小腿,带着一溜血肉贯穿过去,李搏虎连眉头都不带皱的,依然强悍的站着,端枪朝着茫茫白雾,进行小角度的下斜射。 “是汉子,麻痹!大不了就是是个死;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在大吼中,柳杠子也强硬的站了起来。 “杀日狗!” 于是整个三营的两连士兵,都纷纷硬着脸儿站起来,对着浓郁的白雾进行下斜射击。 猛然密集的弹流,顿时把前方不到三十米匍匐前进的日军打得哇哇大叫,而援朝军除了中枪倒下者,包括何长缨,吴威扬,都站起来强硬的射击。 一时间,打得日军不得寸进。 而在渡江右岸,已经渡江了日军4个大队的兵力。 “军号兵,发射火箭,吹攻击号!” 何长缨现在心里直骂自己是头猪,之前心里面只想着装逼用‘烟花为号’,到最后还是老老实实的吹军号了事。 在这泼天大雾里面,听不到看不见烟花,但愿林云瑜他们能听到军号声。 在日军渡桥西南400米处,援朝军们耳边听着前方激烈的枪声,都屏气焦急的等待着攻击命令。 在他们周围的一片白雾里,不时有流弹尖啸着从他们的头顶射过,留下一道道螺旋形的弹道,或者重重的击打在砾石上面,溅起大片的火星和碎石。 而且日军的警戒线,已经延伸到距离援朝军潜伏地的不远处,正小心翼翼的朝着这边摸来。 “滴滴滴答,滴滴滴答——” 这时候,前方的浓雾中,突然传来一片嘹亮的军号声,林云瑜和郝天胜他们的心里面一紧,然后‘噗呲’一下子笑了出来。 团长废了这么大的劲儿,到最后居然还是用的是这种老办法。 “全军立即奔跑攻击!” 林云瑜站起来大声的下达进攻命令:“工兵负责烧桥,切断对岸日军的通道;动作要迅速,绝对完成命令!” “保证完成任务!” 团属工兵中队中队长李园少尉大吼一声:“兄弟们,给我烧桥去!” “烧桥去!” 工兵中队的四十来名士兵,人人抱着火油棉布,大吼着朝前冲去。 “清军,清军,有埋伏,有埋伏!” 援朝军这边的大吼,立即惊动了从前面摸索过来的日军。 这些日军一边惊惧的高声大喊,一边举枪对着白雾里无数隐隐绰绰的影子,开枪射击。 此时已经是6点35分,在鸭绿江南岸东边的原野处,已经破了一线金色的阳光。 虽然不能驱散这浓浓的大雾,不过视野已经清晰了很多,可以模模糊糊的看到十几米外的人影。 ------------ 第三百四十二章 战虎山四 “敌袭,西面有清军,9中队,10中队,负责阻击!” 小原芳次郎突然在耳朵里听到一串奇怪的军号声,就感觉事情有些不妙,然而还没等他有所反应,就惊惧的听到西南方向一片大喊,接着就是密密麻麻的枪声。 “清军过来了!” 小原芳次郎的脑子一片嗡鸣,咬牙切齿的一边命令部队分兵过去阻击,一边对着渡桥上的士兵大吼:“跑步前进,跑步前进!” “冲啊!” 只在短短的三分钟不到的时间,援朝军主力1600余人,就完全冲到了日军的渡桥边,和接近5个中队的日军几乎都已经是面贴着面的对射。 援朝军和日军的前沿士兵,瞬间纠缠在一起。 “冲锋!” 这时候,何长缨也是大吼一声,命令还能站着的不到400的援朝军全军冲锋攻击。 “褪子弹,上刺刀!” 小原芳次郎看到双方已经处于混战状态,连忙大声的下达肉搏命令。 这时候死命往着渡桥冲锋的援朝军工兵中队,在阵亡了十余人之后,终于达到渡桥边。 “下江!” 李园大吼着跳下中江,扑进冰冷刺骨的江水,朝着江中流冲去。 “八嘎,这些清猪想干什么?” 桥上的日军一脸的迷惑,一边大骂着,一边朝着岸上快速冲去。 在跑到齐腰深的江水中的时候,李园看到渡桥前面,已经没有桥墩了,大吼着喊道:“点火!” 听到命令的剩下二十多名工兵,纷纷拿出火柴,‘呼啦啦’的点燃棉衣。 “八嘎!清猪要烧桥,清猪要烧桥,阻止他们,快阻止他们!” 这时候,桥上的日军才真正的变色惊慌起来,纷纷大嚷着刹停下步子,举枪对着江水里的援朝军工兵射击。 “砰砰砰——” 在这么近的距离里,援朝军士兵们纷纷中弹,然而都在倒进江水之前,把手里着火的棉衣奋力的扔上渡桥。 “我来!” 在平壤江东桥店第一个站出来,拥护李搏虎阻击日军的大胡子罗大力,双手环抱着一大坛子的火油,嘴里大吼一声:“去死吧,狗日军!” 那个三四十斤的薄壁大坛子,在空中高高的划过一道弧线,重重的砸在渡桥上面,‘哗啦’一声爆碎开来。 “轰——” 四溅的火油遇上棉衣的明火,随即‘呼啦啦’的猛烈燃烧起来。 “啊——” 有两个溅到火油被点燃的日军,满身大火的惨叫着跳下江水。 “八嘎!打死他们!” 渡桥上的日军气得哇哇大叫,咬牙切齿的举枪射向水里的援朝军工兵。 “潜水游走,潜——” 李园的大喊,几乎惊动了渡桥上所有的日军,纷纷调转枪口,把满腔的怒火射向李园。 援朝军工兵队长李园少尉的上半身,顿时中了十几颗弹丸。 望着熊熊燃烧的渡桥,面带着一丝满意的微笑,李园慢慢的倒进中江,顺着江水漂流下去。 “跳江,跳江!” 这时候,日军渡桥上传来一片惊恐的大叫,帮着桥板的铁丝和绳索被汹涌的大火随即烧断,渡桥翻转着甩下江面,上面的日军纷纷坠进江中。 “杀倭夷!” 这时候,聂士成亲自率领的千余名芦榆防军,终于赶了过来,立即加入了乱成一片沸锅的战团。 “杀倭夷啰!” 离着战场更近的虎山马金叙部,原本对王士珍的求兵有些迟疑,因为对岸的日军炮火不但众多,而且十分的犀利。 几个对射下来,马金叙布置在虎山的两个炮兵阵地,就被日军的炮火夷为平地,炮营死伤惨重。 然而当马金叙看到更远的聂士成,居然带着大队的士兵从他的防线山脚冲过,扑向中江,马金叙的身上顿时全是勇气,大吼一声,命令其余三营所有的铭军,全部冲锋,投入战斗。 于是,在整个鸭绿江中江右岸,清军集中了超过4500人的兵力,对着日军渡江的5个中队千余名士兵,进行面对面的绞杀。 而在江左岸的日军气得哇哇大叫,却只能隔着大江射击支援。 不过在连打了两轮齐射之后,富田春壁惊恐的发现,自己手下射杀的帝国士兵,居然要比射杀的清军还多。 原因就在于剩下600余名日军,都被4000清军挤压在江边,所以在江边站着的日军密度,要远大于清军。 “第11中队收缩阵线,阻击掩护,其余中队全部跳江撤退!” 望着前面密密麻麻的清军,小原芳次郎绝望的下达了跳江逃跑的命令。 得到命令的日军,纷纷成群结队的扭身跳下冰冷刺骨的江水,朝着对岸泅去。 在江水里面的日军,一个个冻得哇哇大叫,一些不太会游泳的士兵,在水里无力的扑腾着沉入江水。 “下水救援!” 日军第5大队大队长马场正熊,一脸悲愤的大吼着跳下江水,去救援对岸跳江的日军。 “射击,射击!” 见到此时江对岸已经没有站立的日军,富田春壁少佐连忙大吼着命令手下的六个中队的士兵,朝着对岸开枪射击。 “全体匍匐,和倭夷对射!” 这1200条步枪的齐射,顿时打倒了中江右岸十几个清军,聂士成,马金叙纷纷变色的大吼着命令部队趴下来还击。 “调准炮口,轰击中江右岸!” 征清第一军炮兵部长黑田久孝少将,在指挥炮群碾平了虎山,栗子园的清军炮兵阵地之后,阴沉着脸望着江岸许久,在看到帝国军队脱离战场之后,立即下达新的作战命令:“为步兵复仇,轰死这些清军!” “为步兵复仇,轰死这些清猪!” 高地上的日军炮兵纷纷大吼,一边飞快的调节火炮。 “不要趴下,撤退,撤退,日军的火炮覆盖就要来了;把受伤,阵亡的战友全部扛回去!” 看到日军脱离战斗,何长缨,林云瑜,吴威扬都是大吼着下达命令。 援朝军士兵纷纷扛起身边倒地的援朝军,武毅军,铭军士兵,连忙快速的朝着第三江退去。 “撤退,撤退!” 被援朝军这么一提醒,聂士成和马金叙也是纷纷大嚷着下达撤退的命令。 “轰,轰——” 所有的清军刚刚逃到第三江江面,日军的大炮就轰然爆响起来,砸向中江右岸。 顿时几乎把这一带的中江右岸高地完全覆盖,乱石,残肢,尘烟,笼罩着整个高地。 “好险啊!” 看到这令人心颤的一幕,所有的清军无不冒了一头的冷汗。 这要是晚点撤下来几分钟? “立即奔跑回对岸!” 随着军官们的大喊,所有的士兵,纷纷放开步子,朝着江岸跑去。 ------------ 第三百四十三章 山县和长缨,先手后手 “好,诸位将军,打得漂亮!” 这时候,才姗姗来迟增援的宋庆,马玉昆,宋得胜,带着大队军马赶了过来。 此时已经是早晨7点1刻,天地间含着淡淡的薄雾,虽然看不到中江对面日军的情形,不过看着中江这面高地上,被日军猛烈炮火掀飞的日军漫天残肢,宋庆不禁高兴的抚须‘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援朝军主力没有西下?” 这时候,聂士成才笑着望着何长缨,问出了他心中的疑惑。 看到众人都笑着,带着疑惑望了过来,何长缨很装逼的说道:“日军在哪里渡江,哪里就有我们援朝军的主力!” “好你个小兔崽子,真是连老夫都隐瞒,不过这仗打得着实不赖;今儿你们仨算是头功,赶快合计着报上战功,我好发报给朝廷!” 只要是胜仗,宋庆脸上就是光彩,更何况今儿一战,真是玄中又玄,可谓险极。 今早被炮声惊醒的宋庆,当时第一个念头就是‘坏了’,连忙率兵冲下苇子沟,召集宋得胜一路沿叆河急奔去增援。 中途听到中江一片密集的枪声,宋庆心里面才算稍微镇定一点,以为是马金叙发现了倭夷兵,正在激战。 不过马金叙只有3营步兵,兵力薄弱,希望自己带兵过去不算太迟。 结果到了江边,却获得了如此大的惊喜! 今儿这战事,如果不是援朝军机警,聂士成和马金叙敢战,说不定倭夷的数万大军,现在已经渡过了鸭绿江,正在全线攻打虎山。 只是想一想接下来要面临的险恶局面,宋庆就觉得头皮发麻,心儿发颤。 这时候,回过劲儿的宋庆,望着江对岸,气的毛发须张的破口大骂:“这些倭夷果然狡猾,明指安平河口,居然暗袭虎山!” “军门,今儿这事儿,刘统领可不够意思啊;兄弟们在江里打生打死,我和聂将军的炮营都被端了个干净,可他九连城不说出兵,就连放一炮响儿支援,都没听见。” 这时候,一直和刘盛休有隙,被迫离开铭军投奔宋庆的马金叙,冷眼望着不远处城墙上站满了铭军的九连城,恨恨的说道: “就是一条看门狗,这时候也该叫唤两声,助助威吧!” 宋庆也冷眼看了一眼依然城门紧闭的九连城,冷笑着说道:“这次援朝军,武毅军,还有马统领都有大战功,我们毅军还好有着昨天的小功劳;电报发到津门,朝廷,大人们眼睛雪亮,将自有分处!” 刘盛休站在城墙上,远望着叆河右岸口的那黑压压的数千大军,心里面暗骂聂士成和马金叙好运气。 还有那个小万八蛋何长缨。 明着说主力西下,却奸猾的把队伍藏进大山里面,真是一头狡猾之极的小狐狸! “散了吧,咱铭军不当出头鸟,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刘盛休酸溜溜的说道,走下城墙。 义州城北,鸭绿江左。 在整个江岸,一片愁云惨淡。 “此役,我军失踪阵亡531人,其中少尉军官9人,中尉4人,负责阻击的第11中队中队长小野友三大尉阵亡。” 随着参谋的报数,山县有朋的脸色愈发阴沉起来。 “此役,最先发动攻击的是援朝军,分东西两个方向;上游东面潜伏了原江畔支队500余兵力,在我军刚刚渡江一个中队时,发动猛烈突袭,下游为援朝军主力,估计不下两千的兵力,在我军渡江近5个中队时,发动进攻。” 第一军的大尉参谋岩本高次,继续叙述战情:“援朝军的工兵用火油强行突破,烧掉渡桥;其后,虎山的两支军队,大约超过两千的兵力参与战团。” “神尾美纪走没走?” 听到参谋的报告,山县有朋大吼道:“她和松井真二,都该自杀谢罪!” “神尾中尉昨天已经启程离开。” 第一军副参谋长田村怡与造中佐,惊惧的沉声说道:“这支援朝军是鬼么,他们怎么能算到帝国要在虎山渡江?” “八嘎,休长敌人的志气!” 山县有朋恼怒的瞪了田村怡与造一眼,不过此时他也和所有的日军将佐一样,满腹的惊疑。 “援朝军应该在一开始就猜到帝国要在上游渡江;这一点并不难猜测,因为在下游,帝国军队没有足够的船舶渡江,所以他们暗暗藏兵在虎山,等待时机。” 这次跟随小松崎力熊来鸭绿江畔的第九旅团参谋冈外史少佐,鼓足勇气开口说道: “在昨日帝国攻占安平河口,清军对应着应该有两种猜测:一种是帝国军队将要攻打长甸,直奔辽阳,另一种则是帝国要切断清军左翼对下游的支援,攻击下游。” “因为帝国在义州城内的军队,并没有大举北上,所以援朝军断定咱们将会在虎山,九连城一线渡江。” 所有的日军将佐都一副沉思的神情,听着冈外史的分析。 对于这个三十六七岁的小少佐,在场的日军将领,没有任何人怀有轻视之心。 因为他是现任大本营留守参谋长,在陆军大臣大山岩出征之后,代行陆军大臣职的,儿玉源太郎少将的亲传弟子。 “那为什么援朝军今晨出现在虎山?” 山县有朋阴沉着脸,望着冈外史,等待着他的解释。 “战争中谁也不敢说自己神机妙算,唯一的就是用孔子的那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来思考;司令您选择进攻虎山的原因,就是援朝军判断帝国军队会从虎山渡江的原因。” 冈外史沉声说道:“同理,司令您选择进攻的最佳时间,就是援朝军判断帝国进攻的时间。” 冈外史的话虽然有些拗口,但是在场众将立即都听懂了。 之前参谋部认为,如果选择进攻九连城,帝国军队一旦被堵在城下,将会面临九连城,榆树沟,苇子沟清军的联合夹击。 而虎山的清军则可以乘势下山,袭击中江帝国的后路,甚至击毁渡桥。 这样的话,对于没有辎重过江的帝国军队来说,很可能就是一场天大的灭顶之灾! 而选择进攻虎山,清军在九连城,叆河右岸的军队,一时间根本过不来支援。 而且虎山山峰众多,就算战事不利,帝国完全可以在东线山头建立防御阵地,然后义州城的其余军队和粮草军需辎重,则可以通过安平河口,源源不断的输送过来。 扎稳阵地以后,再一步步的西进,彻底打垮叆河右岸和九连城的清军。 至于进攻的时间,对于帝国来说,当然是速战速决,以防夜长梦多! 显然,对这个战局的搭建,山县大将和第一军参谋部,谋划的非常的完美。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被狡猾的援朝军轻易的判断出来了,帝国的军事部署。 ------------ 第三百四十四章 惊闻 “你以后到第一军参谋部任职,兼任我的副官;” 山县有朋直接破格调任了冈外史,然后问道:“那你认为现在应该怎么做?” 对于死了500余帝国军队,山县有朋并不在意,十数万大军的国战,打仗哪能不死人。 只要能胜利,达到战略目的,就是死伤几千几万,在山县有朋看来也没有什么。 要知道帝国可有着4000万的百姓。 现在山县有朋唯一关心的,就是怎么快速的渡江,打垮对岸的清军。 此时对帝国来说,最缺的不是士兵,而是银子和时间。 征清第一军,必须在大雪封山时,至少完全占据整个鸭绿江北岸的所有城池,并且对岫岩,凤凰,宽甸一线,实行部分的军事控制。 这么才能保证在此后的寒冬腊月里,依托着九连城,安东县,这些城池,一步步的打到辽阳,奉天。 “我提议,在安平河口增添一个中队的兵力,今天下午开始进攻虎山侧翼,同时对扑石河口佯动用兵,麻痹清军。” 冈外史目光里闪烁着变幻莫测的光芒,坚毅的大声说道:“工兵第3,第5大队,立即编制渡桥,今夜渡江。” “在哪里渡江?” 副参谋长田村怡与造中佐,皱眉说道:“如果选择九连城渡江,那么相当于帝国军队同时开辟了两个战场,而且这两个战场都处于地形战略上的劣势。” 冈外史一脸的冷笑:“既然援朝军这么喜欢猜测,那么今晚就编制三条渡桥,从虎山,叆河口,九连城三个方向同时渡江;每一处都是实攻,看他们今晚去堵哪一个渡口!” “哟西!明晨,安平河口的帝国军队,继续攻击虎山侧翼,而虎山渡口部队一旦渡江,立即全力攻击虎山正面;” 山县有朋一听就大喜,大声的对身边的参谋们发布命令:“叆河口分出两个大队,堵住榆树沟,其余兵力配合九连城渡口军队,全力攻占九连城;我要让他们处处开花!” 第一军参谋长小川又次少将,开口补充着提议道:“既然炮兵已经完全打垮了虎山清军的三个炮兵阵地,明日清晨,集中全部火炮轰击九连城,争取一鼓作气拿下城池。” 副参谋长田村怡与造也出生补充:“在下游的奥山义章部,可以按原计划渡江作战,继续牵制下游的清军。” “哟西,诸君败而不馁,大大地好!” 看到周围将佐的的神情渐渐都变得兴奋起来,并且跃跃欲试的参与讨论,山县有朋满意的大声说道:“这场征清之战,帝国必胜!” “必胜,必胜!” 鸭绿江畔,所有的日军均是齐声大吼。 “团属文职各部门阵亡3人,警卫队阵亡7人,重伤1人,轻伤11人,侦察排阵亡1人,轻伤1人,工兵中队阵亡16人,失踪5人,重伤3人,轻伤8人,队长李园少尉牺牲;” 在叆河右岸口的援朝军临时营地,参谋于泽清少尉正在汇报汇总过来的损失。 “步兵一营阵亡6人,重伤4人,轻伤21人;步兵二营阵亡4人,重伤2人,轻伤15人;步兵三营阵亡41人,重伤23人,轻伤35人;全军共阵亡78人,失踪5人,重伤33人,轻伤91人。” 一群援朝军的军官坐在叆河边,之前沉重的气氛,随着于泽清报出来的一串串冰冷的数字,变得沉重起来。 “马金叙部和武艺军呢?” 吴威扬望着于泽清问道。 “中江战役中,马部阵亡18人,重伤9人,聂部阵亡21人,重伤6人;不过日军对虎山的炮击,两部损失惨重,聂部阵亡107人,重伤30人,马部阵亡93人,重伤38人。” 于泽清报完数字,吴威扬咧嘴说道:“马金叙部和聂士成部的炮营,算是废了。” 何长缨默默的点燃一支烟。 只是一场战役,援朝军就受到了这么大的损失。 步兵三营的两个连队,阵亡负伤率接近了三分之一。 团属工兵中队,只有3人完好,几乎被成建制的消灭。 何长缨怎么会不心疼。 “咱们援朝军士兵的作战勇气是足够,不过单兵技能还需要很大的提升;” 林云瑜在一旁补充道:“刚才和日军的面对面格斗中,被日军的刺刀扎中了不死就是重伤;而咱们士兵在这么近的距离开枪射击,不但贯穿的子弹很容易误伤自己人,而且在子弹贯穿之后,日军往往能继续战斗。” “还有就是在近距离格斗中,配合也十分差劲——” 等到林云瑜说完,步兵二营副营长马德草开口说道:“日军在格斗中,往往两人结成一个战斗小组,咱们的士兵完全是各自为战;这样在一个局部点,咱们的士兵往往是以一敌二,很吃亏。” “而且他们往往时刻保持着一个小队,到一个中队的区域集中;所以日军一旦发布新的命令,他们就能迅速的集中队伍,统一行动。” 吴威扬也补充了一句。 一时间,援朝军的军官们纷纷开口说心得。 何长缨听完众人的心得,抽完烟以后,开始下达命令:“全军早饭后立即休息,中午12点吃午饭,下午一点全军启程沿江西进,去安东。” “所有牺牲的战友,也全部带走,然后送过津门;部队分两部,团属各部,包括野战医院,警卫队,和步兵三营随伤员在后,一营,二营,毋需在明日清晨抵达安东县城。” 吴威扬有些担忧的问道:“宋庆那边怎么解释,他们会放咱们走?” 何长缨坚决的说道:“不需要解释,只要知会一声说咱们援朝军回师下游划分的防区,并且防止日军在安东渡江就行了;别的不用管!” 这时候叆河上游传来一片马蹄,搅得沿途尘土飞扬。 何长缨等人都站起来望去,只见宋庆的戈什哈头子宋得学,正快马赶来。 “何参将,吴参将,军门急招,说有紧急军情。” 宋得学跳下马,匆忙的对着何长缨行了一个礼,一边说道:“我还要去榆树沟通知马分统,去虎山,栗子园通知马分统,聂将军。” “什么事?” 何长缨心里一惊,紧张的问道。 “刚刚九连城得了电报,倭夷在辽南花园口登陆了,足足有好几万兵马。” 宋得学一脸的惊惧,现在只是为了对付对岸的几万倭夷,就抽光了直隶热河东三省的兵力,此时倭夷突然登陆辽南,哪里还有军力去阻止他们? ------------ 第三百四十五章 请令 何长缨,吴威扬,匆匆赶到宋庆中军苇子沟大营的时候,刘盛休,宋得胜,张锡銮,已经提前赶了过来,都一脸凝重的坐在大帐里面。 “军门。” 何长缨和吴威扬朝着宋庆敬礼。 对于这个新鲜的东西,宋庆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总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说‘二位快快请起’吧,只好微微点头算是回应。 “既然何参将过来了,事情紧迫,而且马分统和武毅军的兵力太少,防守虎山,栗子园一带都十分的吃力;” 等到何长缨,吴威扬两人坐下来,戈什哈送上热茶,宋庆就一脸忧虑的对众将说道:“既然倭夷在花园口登陆,那么倭夷的意图就已经十分的明显。” 宋庆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望着何长缨和刘盛休,想知道他们是否能机警的听出自己话里的含义。 “宋军门是说倭夷在花园口登陆,就是打算袭击咱们的下游侧翼,攻击安东县?” 刘盛休得意洋洋的瞟了一眼一头雾水的何长缨,接着说道:“花园口到沙河子,沿途都有各种交错的山间小道通行,过大孤山以后,更是宽阔平坦的海岸驿道;假如倭夷真的来了两三万步卒,再配合江南岸永川的倭夷兵,还有能开到江口的倭夷炮艇,指着盛军那点人马,着实够呛!” “啥?你说日军登陆花园口,居然是要打安东!” 何长缨失声惊叫,顿时对能有着如此‘奇崛’想法的刘盛休,一脸的‘敬仰’。 一边坐着的吴威扬,也是惊讶的张着嘴巴,合拢不了。 “笑话!不打沙河子难道去打金州?假如倭夷要打金州,金州附近的海岸,远的有貔子窝,近的有登沙河口,青云镇,碧流镇,——这百里海滩哪里不能登陆,偏要跑到远离金州四五百里庄河登陆?你当倭夷的将军,都是一群脑子不好使的榆木疙瘩么!” 刘盛休一听到何长缨这个小王八蛋的惊诧,顿时就得意洋洋,眉飞色舞,口沫横飞的点拨这些‘吃得米还没有他吃得盐还多’的榆木疙瘩小辈。 “刘军门说得有理;现在沙河子那边急需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将坐镇筹谋,帮办分统6000盛军,仁字军和奉军的5000军马,加上南下的数千兵力,在安东阻拒倭夷。” 宋庆一脸笑眯眯的看着刘盛休,一脸的渴望:“刘军门以为如何?” 今天清晨的虎山激战,让宋庆看到了何长缨,聂士成,马金叙部,近7000兵力的‘敢战’和勇猛。 这7000兵力,再加上自己的4000毅军,全军一万一千余兵力虽然少,可都是最精锐的精兵。 而且何长缨这小子在水丰还藏有和闵家的联军,前几天听长甸那边的信儿,估计兵力已经不下千人,而且平安道监司闵丙奭还在大举招兵。 再加上上游倭恒额,依克唐阿的近0兵力。 宋庆还是很有把握,守住虎山到九连城这段江面防线。 甚至只要老依能低头开口,自己还可以出兵打击安平河口,援助左翼。 而把根本不听自己使唤的刘盛休打发到安东,这样在沙河子一线就集中了15000人的兵力,自己报上朝廷哪里,也算说得过去。 到时候万一刘盛休他们真要守不住,他这个铭军提督,就是一个现成的‘大肥羊’,朝廷的板子也断然不会打在他宋庆的身上。 听到宋庆的话儿,刘盛休的脸色当时就变了。 正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现在他呆在九连城,边上就是宋庆的苇子沟中军大营,这仗儿胜了有他刘盛休的光彩,要是万一败了,也有高个儿的宋庆给顶着。 可他刘盛休要是真傻比比的被宋庆忽悠到了沙河子,当这个‘德高望重的大将’,那才简直是老寿星上调——在找死! 6000盛军在卫汝贵下大狱之后,早已成为一团散沙,哪有半点战力? 而聂桂林的近3000奉军,根本都不听聂桂林的指挥,既然聂桂林都使唤不动,他刘盛休有能耐使唤? 至于江自康的2000仁字军,几乎都是新拿上枪的泥腿子,枪都不会使,完全都是个摆设! 现在沙河子的倭夷兵,是从陆上主攻,江口海军协攻,江南岸分兵渡江。 数万大军,三面围攻。 而且在整个安东县的周边地带,也完全是无险可守。 哪里像九连城这里,只要不让倭夷兵架渡桥这么容易? “到时候老子一旦丢了沙河子,十九跑不了叶志超,卫汝贵的下场;你个老东西倒可以顺势从九连城撤军,躲进东北的深山老林子里安然过冬。” 他麻痹! 好你个宋庆,你这只老狐狸,居然想阴老子。 门都没有! 刘盛休在一瞬间就完全想明白了里面的门门道道,用毫不商量的语气坚决回绝道:“宋军门,我刘盛休本事低微,无德无才,只不过仗着我叔父的面子,替我叔父看着他的铭军家底;安东那些老爷兵,我是没有这个能耐统领!” 宋庆听着刘盛休句句话不离他的叔父,顿时气得直憋闷。 不过刘巡抚的面子,他宋庆必须得认。 更何况在宋庆的心里,对那位在台湾重挫法军的刘提督,也是十分的佩服。 所以见到刘盛休如此的耍无赖,宋庆一时也没有话说,只好大口的喝茶,强压着心里的不爽。 军营大帐篷内静悄悄的,只有外面军士的喧嚣和‘聿,聿’的马鸣。 何长缨跟吴威扬悄悄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出了对方的喜悦。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军门,不如我们援朝军过去?呵呵,我们的防区本来就在下游,此时过去,也是名正言顺。” 何长缨笑着望着宋庆请令。 “好,何参将果然豪气,不愧是英雄出少年!” 何长缨的话儿刚落下来,旁边的刘盛休,就拍着大腿连连赞叹。 对于这么一个急着赶去送死投胎的傻比青年,刘盛休当然不介意说几句忽悠好话。 “可这样的话,下游还是没人能总统全军?当然,老夫对何参将和你手下的精兵还是十分佩服的。” 宋庆有些迟疑,不想放何长缨走。 “江翼长不是在浪头镇么,军门可以把下游的军务指派给江翼长。” 何长缨微笑着提议。 “妙极,妙极!” 旁边的刘盛休听了哈哈大笑,心想着何长缨这个小兔崽,真会‘报恩’啊。 要是今后让江自康知道了他头上‘分统帮办’的帽子,是这个小王八蛋送得,还不气得非一刀剁了他不可! ------------ 第三百四十六章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否 “军门,我看可行。” 新任东边兵备道张锡銮跟何长缨不熟,虽然这个何长缨威名赫赫,不过张锡銮始终认为‘嘴上没毛,办事儿不牢’。 相比较‘小娃娃’何长缨,和他手下的一群‘娃娃军官’,张锡銮则是更愿意相信刘盛休这样满嘴胡须的老将。 所以为了九连城的安危,几乎从来没有在军务上插过嘴的张锡銮,此时极其罕见的开口说道:“我手里的九支2000城防兵,可以把安东县和孤山镇的500人马,交给何参将指挥。” 对于张锡銮这个湘军鲍超部出身的文武全才,东北练兵大臣安定的心腹爱将,而且‘简在帝心’的人物,宋庆还是要给着两分面子的。 “好,那就辛苦何参将,吴参将,走这一趟了。” 宋庆又稍微迟疑了一下,终于笑着点头答应。 顿时,刘盛休,张锡銮,何长缨,吴威扬,几人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大家都满意的看着对方,心里骂着‘傻比’,哈哈大笑起来。 匆匆商议完毕,何长缨等不得聂士成他们过来,就离开了宋庆的中军大营。 在下沟路上,何长缨先后遇上了马玉昆,马金叙和聂士成,都把事儿简短说完,不管对方怎样的神情,何长缨都是面不改色的淡淡微笑。 这种勇猛赴险的大无畏,和何长缨脸上的云淡风轻,顿时又让聂士成等人高看了何长缨一眼。 “他们还是不明白啊,这里的恶战才是将要真正的爆发,花园口那边的日军除非是脑子坏了,才会多此一举的进攻安东。” 何长缨纵马和吴威扬沿河下行:“这就是信息不对称,还有在大战略目光上的缺失;宋庆他们的目光完全局限在鸭绿江防线,却没有想到在日军大本营的战略设计里,山县第一军存在的第一个目的是完全吞并朝鲜,第二个目的就是右钩拳进攻辽东,吸引辽南的兵力,为日军第二军左勾拳主攻旅顺创造战机。” 吴威扬听了点头说道:“所以说刘盛休关于日军登陆点的话,猛一听似乎也有些道理;他们却没有真正的好好想过,九连城,凤凰,辽阳,奉天,乃至营口,山海关,——日军这一路白山黑水的打下去,是何等艰难?哪有占领旅顺,然后封锁威海卫,运兵船直接进渤海,攻击津门划算。” 在金色的秋阳里,何长缨远望着对岸的义州城,还有城中那小小的一角突出城墙的统军亭,喟然叹道:“山县有朋,咱们冬天再见!” “恕我多嘴啊——” 并排走在一起的吴威扬,嘴角带笑的好奇问道:“听说你在津门救的那个东洋女子,叫山县小曼?” “嗯,怎么?” 何长缨有些迷惑的偏头望着吴威扬:“东洋姓山县的可能不多,不过4000多万人平均下来,总有个七八十来万吧?没有这么巧的事儿!” 吴威扬忍了忍,还是开口说道:“沈兆翱在洞仙岭战役之后,偷偷审问了一些日军俘虏,山县有朋的闺女就叫山县小曼。” “我靠——” 何长缨差点从马上摔下来,又惊又怒的低声说道:“沈兆翱这个混蛋,怎么这么无聊!还有谁知道?” “当时就我,兆翱,郝天胜,陈世杰几个在场;不过很多人都听鲁招妹说,你在津门紫竹林的美国领事馆外面,嗯嗯——” 吴威扬的嗓子不自然的嗯了两声:“想来是个玩笑话?” 在这一刻,何长缨的大脸羞得血红,他愤怒的回头瞪着跟在后面不远的鲁招妹,真想把这个嘴上没门的家伙殴打的生活不能自理! “团长,你病了么?脸上这么红。” 后面的鲁招妹一脸的惊诧。 “槽!” 对这个家伙,何长缨简直无语,嘴里‘槽’了一句,无奈的把头扭了回去。 两人无言走了一程,不久就要到了援朝军的临时营地。 “不是笑话,说的,我就会做到!” 何长缨轻轻却坚决的,用吴威扬能听到的声音说完了这句话,双腿一夹马腹,加速朝着军营冲去。 辽南,庄河,花园口。 经过24号一天的紧张登陆,乘第一批运兵船来到花园口的高崎步兵第15联队的第一,第二大队2500余兵力全部上岸,随即在花园口海岸建立防御阵地。 并且派出游骑,朝着东边英那河,北部太平岭,西部大郑家屯方向运动警戒。 静待着后续主力的到来。 而驻守貔子窝的捷胜营营官荣安,在24号近夜得到返航渔民报告的情况之后,顿时吓得心慌肉颤。 荣安一边连忙派人去金州城禀呈副都统连顺敌情,一边命令一哨哨长黄兴武率领一队骑兵,驰赴花园口巡查。 25号清晨,得到消息的连顺,也是被唬的一脸卡白,连忙发电报到津门,奉天,旅顺。 并派快马有请徐邦道进都统府商议,同时通知大连守将赵怀业和沈兆翱。 津门,总督衙门。 早晨李鸿章刚刚得到虎山的战报,正和女婿说着辽东战局,金州的电报就送进了签押房。 “——在貔子窝东北花园口,亲见倭船三十六只,带小划船百余只,在彼处上岸扎营,约有三万人;请速遣大连湾,旅顺诸部增援。” 张佩纶读完连顺的军报,笑着说道:“这个连顺,不但是鼠胆,而且满嘴连篇谎话;庄河距皮口一百六七十里,就是一座方圆一里的海岛大山,远望去也不过是芝麻粒大的芥子,更何况百余只小船?” “虽然连顺说得可能有些夸张,不过想来肯定是确有其事;旅顺危噫!” 李鸿章的手里‘啪啪啪’的转动着那一对青翠欲滴的翡翠大球儿,喟然叹息:“这小东洋真是狼子野心,人心不足啊!” “啪!” 李鸿章一把收住手里的翡翠球儿,失意的说道:“这次虎山大捷,朝廷肯定是要大赏的,宋庆的异样心思翁同龢他们不可能没有察觉;现在朝廷里里外外的抽走了大连湾,旅顺港近万的精兵,除了守卫旅顺口海岸炮台的黄仕林和张光前的六营老兵,其余都是新卒,面对东洋的数万大军,如何能守?” “哈哈——” 张佩纶拍腿笑道:“中堂您这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啊!” “怎么说?” 李鸿章提起精神,想听听女婿的高见。 “昔日高祖刘邦伐楚,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今日倭夷玩的也不外是声东击西的鬼把戏而已!” 狗头军师张佩纶一脸傲然的说道:“假如倭夷真正意指旅顺,虽不敢捋大连湾,旅顺港的胡须,从海上直接攻击;然,完全可以从附近海岸登陆,就近攻击金门甚至大连湾,何须在远离大连湾三四百里处登陆?” ------------ 第三百四十七章 白眼狼 听了女婿的话,李鸿章的眉毛一挑,惊疑的问道:“你的意思是倭夷是明指金州,其实是在暗图沙河子?” “中堂,大军开拨作战,攻打那座城池,是何等隐秘的事儿,可现在东洋国要在辽南登陆攻击旅顺港,却传得沸沸扬扬天下尽知?” 张佩纶摇头晃脑,一副洋洋得意,大有着运筹帷幄,论衡天下如棋局的豪气:“之前小婿就暗疑这其中有诈,现在一看倭夷登陆花园口,则顿时看破了东洋小儿的可笑伎俩。” 李鸿章戴着老花镜,仔细的看着手里的《皇朝中外一统舆图》,觉得似乎也真是这个道理,脸上的神情不禁缓和了很多。 鸭绿江防线,即使在今晨被何长缨,聂士成,马金叙联手打了一场大胜仗,口口声声说歼敌上千。 可在李鸿章看来,就算是真的歼敌上千,对岸义州城还有三四万的倭夷大军,而且倭夷在上游已经占据了安平河口,分割了北洋军和左翼旗兵的联系。 可以预见的是,鸭绿江防线的奔溃,也是早晚的事儿。 现在李鸿章早已完全撂挑子了鸭绿江防线,尽随宋庆和小皇帝他们胡乱折腾。 而他全部的精力,都放在旅大港和北洋水师的身上。 只要旅大,威海卫,北洋水师不失,倭夷的大兵就只能窝在辽东的白山黑水里蹦跶,不会动摇朝廷的根本和北洋的根基。 那么就算他李鸿章在不久之后黯然‘告老’,至少也勉强算得上,——上无愧于朝廷,下无愧于跟着自己多年的北洋众人了。 “现在安东只有那6000盛军把守,在卫汝贵下狱之后,更是怨声载道人心惶惶;这三面环敌,危在旦夕啊!” 李鸿章幽幽长叹。 这么多年以来,卫汝贵掌控驻扎在小站的盛军,一直是他的得意精锐;不过在他不得不放弃卫汝贵的时候,也宣告了这支强军跟他李鸿章之间难于弥补的裂痕。 除非在以后战后重选心腹大将,把盛军的中层将领里里外外的进行一次大换血,才能恢复其战力,并被自己重新掌控。 不过显然自己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 “不过这样一来,一旦安东失陷,宋庆,亦克唐阿,也只有选择后撤到凤凰,宽甸一线;那么武毅军和援朝军,也可以乘势往后撤了。” 张佩纶知道在整个鸭绿江防线,现在岳父最看重的就是何长缨和聂士成两人,不禁笑着说道。 李鸿章微微点头,没有做声。 “妹妹,姐姐走累了,咱们到爹爹的签押房歇一会儿。” 这时候,突然从门外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里面伴随着李菊藕的轻声细语。 李鸿章和张佩纶同时对视一眼,闭嘴打住了辽东这个话题。 “爹爹。” “爹爹,姐夫。” 一阵香风拂进签押房,李菊藕和被丫鬟柳儿小心翼翼的搀扶着的李经溥,走了进来。 “溥儿你怎么出来了,不在屋子里好好歇着?” 李鸿章爱怜的看着自己的小女儿,她前些天无缘无故的就大病了一场,原本的瓜子脸儿更加显得尖瘦了,整张小脸上,只剩下一对大而分明的大眼睛。 而瘦弱的身子骨儿,仿佛一阵风儿都能刮倒似的,看着就让人心疼。 “爹爹,屋子里闷,姐姐和我一起出来透透气。” 李经溥的嘴角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被柳儿搀扶着坐在椅子上。 只是走了这一段不长的路,她的脸蛋儿上就已经挂着香汗儿,小嘴儿微微喘着香气。 张佩纶和李菊藕悄悄的对视一眼。 李经溥莫名病倒那天,李菊藕还是从柳儿的嘴里拷问出了实情。 然而对于这事儿,两人也是无计可施,只能严厉的叮嘱柳儿不可说出去,并且也瞒着李鸿章。 想着父亲英雄一世,权倾天下,到老却要因为儿女之事儿受气,李菊藕和张佩纶就不禁满腹的黯然。 还有无辜的二妹子,之前给了她这么多的希望,弄得整个总督府上下都知道了这些事儿,结果现在却起了如此的变故。 她一个未出阁的黄花闺女,如何不难堪憔悴? “启禀中堂,九连城宋提督电。” 这时候,在平壤有功,新调任的总督衙门电报委员王锡祉,大步走到门帘外禀告。 “又是什么事儿?” 李鸿章心里不禁有些厌烦,依着他的脾气,真想下令以后但凡是宋庆那边的电报,都直接转呈到京师了事儿。 “宋提督来电推断在花园口登陆的倭夷兵,是要攻击沙河子侧翼,请奏由江翼长帮办分统下游的仁字军,盛军,奉军,援朝军各部;在安东接连拒敌。” 王锡祉隔着帘子,简要的叙述了一遍电报的内容。 “宋庆居然也这么认为——” 李鸿章惊诧的说道:“刚儿不还在战报里说,援朝军在虎山打了一场大捷么,怎么眨眼就扯到沙河子那里去了?” “宋提督在电报里说,是援朝军主动要求去沙河子设防,并且关于江翼长帮办分统,也是何参将提议的。” 帘外的王锡祉低声说道。 签押房里的李鸿章和张佩纶都是心里一惊,目露讶色。 “送进来!” 李鸿章带着震怒之色说道:“这个何长缨,他想干什么?” 李菊藕偷偷的瞟了妹妹一眼,却看到李经溥如无所觉般的微微低着头颅,额前垂下的发帘遮住了大半张俏脸,只看到那一点白生生的让人心疼的尖下巴。 而这个时候的张佩纶,早已经没有心思理会这些女人们的儿女情长,站起来走到李鸿章的身后,仔细看电文。 “好,好,好一个人物,好一个枭雄;这是要拿我北洋学员兵的血,来染红他何大人的顶子啊!” 李鸿章耐着性子看完电报,怒极而笑,‘啪啪’得拍着桌子。 “宋庆真是一个聪明人,把事儿说得通透,也里里外外推得干净;可是打光了援朝军,对他能有什么好处;” 张佩纶不解的说道:“花园口的数万大军东进大孤山,然后在顺势直下沙河子,还有鸭绿江南岸永川的倭夷兵,大海口的倭夷大兵舰,这里面的凶险他何长缨不会看不到吧?说句难听的,他这是要拿命去堵枪眼,真是脑子坏掉了!”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这仗万一胜了,他何长缨自是升官发财,就算打败了,他头上不还是有江自康在顶着?” 李鸿章森然说道:“看来安平河口他和倭恒额联军那次,是牵上别的线儿了,不然皇上居然要给他抬旗?” “中堂,这事儿现在怎么办?” 张佩纶听得内心火冒三丈,这真真是用北洋的海量资源,却养出来一头白眼狼出来了。 ------------ 第三百四十八章 去辽南 “怎么办?凉拌!” 李鸿章恼怒的说道:“既然先有宋庆,那么现在出了个见风驶舵的何长缨也不算什么稀奇,要怪只能怪咱们自己走了眼。” 李鸿章点起烟袋,气呼呼的抽了一口,继续说道:“这仗儿打到现在,鸭绿江防线早已不是咱们说的算了,人家也不过是在走个过场,是让兵部军机和皇上定夺的;把这三封电报都报上去吧,只当自己之前瞎了眼!” 签押房内静悄悄的,李菊藕悄悄的瞅见,自己妹妹的手儿都握得惨白。 ――辛苦那是肯定的;不过那些普通的士兵,比我更苦,为了这个家国能强大,不再任人欺凌,吃点苦,根本那也是没有什么,这是我们每一个中国人应尽的义务,也是我们不可推卸的责任。 ――很多人对我不理解,说看不透我们援朝军的行为,污蔑说我们耍滑头,抢战功;我想说,这么多的战功就在那儿搁着,你们怎么不去抢? ――说看不透我们援朝军,这事儿我在《呐喊》里面早已说得清清楚楚,只是他们自己私欲太重,不愿相信;看别人都拿着自己的龌龊心思来揣摩! “爹爹,可能不是那样的,何――,何大人他不是那样的人!” 李经溥通红着俏脸,鼓足了勇气,望着李鸿章开口说道:“他之所以要去安东,就是为了抵御倭夷,保住鸭绿江防线而已;他――” 李经溥被满屋的讶然目光看的俏脸滴血,虽然羞不可抑,却坚持着说道:“他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这个国家。” 李菊藕俏脸雪白的望着情种深重的妹子,感觉自己的心儿都疼的如刀儿在里面搅着般的难受。 “我这可怜的妹妹哟!” 李菊藕的内心一片的悲鸣。 安平河口。 在下午一点三十分,日军第18联队联队长佐藤正大佐,下达了作战命令。 随即,第一大队大队长石田正珍少佐,率领四个中队的步兵,悍然渡过安平河,攻击上游蒲石河口西岸的左翼清军阵地。 同时,第三大队牛岛木蕃少佐的五个步兵中队,也开始沿着鸭绿江畔西下,进攻虎山侧翼。 在援朝军刚刚拔营经过九连城的时候,就听见东北方向,枪炮大起。 “打起来了;假如我是山县有朋,今夜我还会下令继续渡江作战。” 何长缨回望一眼巍峨的虎山,笑着说道:“刘盛休还不愿意挪窝?等明天他个老东西,铁定跑得比山兔子还快。” “团长,你说日军会在哪里渡江?” 旁边的黎元洪一脸的好奇。 “不知道,” 何长缨先坦白说到,然后补充着说:“要是我是山县有朋,既然这条防线全是破绽,那么我就索性建个五六个渡桥,同时渡江,虚虚实实,累都能把宋庆给活活累死!” 说完了这些,何长缨大声的命令道:“全军加速,去金州!” “团长,不是去安东么,怎么又变成金州了?” 鲁招妹正在一脸敬仰的听陆铁腿说他当年‘踢馆’的伟大事迹,听到何长缨的大喊,不禁诧异的叫了起来。 “先去安东,但是之后咱们就要去辽南,咱们援朝军的目的和最后落脚点是金州。” 何长缨看到很多下级军官和普通士兵一脸的困惑,就耐着性子仔细解释:“花园口登陆的日军,他们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这个已经形将奔溃的鸭绿江防线,而是旅顺军港,咱们现在的任务就是去守护这个渤海湾的要塞门户,不被日军占领。” “哦,是这样的啊。” “哈哈,又有打仗要打了!” “揍死这些罗圈腿儿!” 听到何长缨的解释,队伍里一片议论纷纷。 “团长,我还是觉得你的话有毛病;你还是应该说‘全军加速,去安东’,要不然你这么说,我也可以说‘全军加速,回津门’,因为咱们早晚都是要回津门的。” 吃饱了撑着的鲁招妹,继续很认真的跟何长缨探讨着。 “嗡――” 队伍里一片翻腾,无不哈哈大笑的‘大骂’鲁招妹真能忽悠。 何长缨听了直翻白眼,感觉自己竟然被这个胡搅蛮缠的家伙说得无言以对。 鸭绿江上游,蒲石河西岸,土楼子。 下午2点零5分,日军的石田部,率先和土楼子的齐字军常字营交上了火儿。 守卫土楼子江岸的常字营,根本都没有料到日军在早上虎山大败之后,居然才隔了几个小时,又对上游发动攻击。 慌乱中的旗兵在营官常庚的督促下,凭借着简易的石垒勉强抵御了一个多小时。 等到日军推上了野炮,连续轰平了两座石垒以后,那飞溅的残肢血肉,彻底的吓傻了只欺负过百姓和山匪的常字军。 惊骇万分的常字营旗兵们,顿时就炸了营,留下三十多具尸体,拔腿朝着蒲石河口逃去。 下午3点30分左右,日军石田部完全占领整个土楼子,隔着百米宽阔的蒲石河口,同对面的清军遥遥对持。 左翼的战事暂时平息下来。 而这个时候,在下游虎山侧翼栗子园一带,牛岛的第三大队和聂士成的武毅军间的战斗,随即就激烈的展开。 在中午时刻,午睡的宋庆被枪炮声震醒,正在诧然间,就得到了戈什哈的汇报,是上游左翼在爆发枪战。 宋庆顿时大喜,以为对岸的倭夷受挫于虎山,从而改了策略,要去攻打长甸。 结果还没等宋庆高兴多长时间,虎山栗子园方向突然就枪炮大作,而且倭夷布在义州城外的炮兵阵地,也猛烈的朝着栗子园方向开火轰击。 宋庆连忙跑到一处高坡,瞪着牛眼瞅了半天,只看到栗子园方向一片狼烟,对岸倭夷的炮兵阵地也说火光烁烁,黑烟遮天。 可是宋庆反观九连城上刘盛休的炮营,则是静悄悄的一炮不放,去轰倭夷对岸的炮兵阵地。 气得七十五岁的宋庆暴跳如雷,大叫着要跟五十五岁的刘盛休的老娘,发生一段不可言说的深刻关系。 这时候的宋庆,后悔的连连跺脚,真不该放了何长缨和他的援朝军西去。 驻守栗子园的武毅军,在听到土子楼的枪炮声的时候,都怀着宋庆一样的心思,以为倭夷在虎山吃了大亏,改变了主攻方向,要去攻打长甸。 结果等到下午3点多上游的枪炮声停了以后,武毅军们还正在猜测上游的战局,就震惊的听到前面不远警戒士兵的枪炮声。 然后激烈的大战随即爆发起来。 近千日军的精锐步兵,再加上西南方向不断砸过来的炮弹,聂士成率领着武毅军打得极为辛苦,在连续放弃了两个山头之后,才把战线勉强稳固下来。 不过这个时候,太阳已经开始落山,夜晚正在来临。 随即,牛岛木蕃的第三大队也停止了攻击,主动朝后撤退,脱离了战场。 不久,月亮就高高的升了起来,静谧的照着整个虎山。 群山一片幽静。 ------------ 第三百四十九章 渡江 当清日两军在蒲石河口和虎山右翼,兵戈相持的时候,驻扎在义州城郊的日军工兵第三,第五大队,在工兵部长矢吹秀一中佐的监督下,紧张的编造着四副新的简易渡桥。 因为昨夜架设在虎山第一江的渡桥依然完好,经过第一军参谋部和工兵部长矢吹秀一的商讨,决定在义州城边的第一江再架一座新渡桥。 用来分流两万渡江大军,达到快速运兵中江的目的。 义州城外的第一江渡桥,将负责输送攻击九连城和叆河口的日军第五旅团的四个大队,第六旅团,第九旅团的两个大队。 而上游完好的第一江渡桥,则负责输送进攻虎山的第十旅团。 这次日军工兵吸取了前次的惨痛教训,不惜花费巨大成本,完全用铁丝代替麻绳连接桥板,而且桥板全部用城外的湿木头制作。 而不再像昨夜那样,为图省事儿,直接拆义州城内老百姓家的干门板当桥板。 当天夜晚十点整,日军工兵开始在义州城外的第一江架设渡桥,而负责攻击虎山的立见尚文部的第十旅团,则是全军出静波门,朝着上游虎山方向行军。 午夜十一点,第十团悄然渡过虎山对面的第一江,在中江左岸静静等候。 而负责虎山段中江渡桥的日军工兵,在马场正熊少佐的监督下,开始紧张的架设中江渡桥。 此时月明星稀,江水粼粼,整个鸭绿江北岸一片黑暗。 对岸被折腾了一整天的清军各部,绝对没有想到日军竟然会如此的锲而不舍,居然一夜不隔的又开始在原来的地点,重新架设中江渡江。 第二天凌晨一点左右,义州城外的第一江渡桥架设完毕,然后下游工兵分成两个施工组,几乎同时在九连城江段和叆河口江段,架设中江渡桥。 凌晨四点,上游虎山段中江渡桥,在悄无声息中架设完毕。 随即,第十旅团的第12,22联队的六个步兵大队,7000余兵力,开始快速渡过中江。 凌晨四点四十,第十旅团7000兵力,涉水渡过第三江,登上鸭绿江右岸。 第12联队友安冶延部,从虎山左翼,沿着叆河左岸挺进,准备从左翼进攻虎山。 同时切断虎山与叆河右岸,榆树沟,苇子沟方向,清军可能的增援。 第22联队富冈三造部的第一,第二大队,直接从正面进攻马金叙部。 而第三大队,则是配合第18联队的牛岛木蕃部,进攻虎山右翼上游,栗子园方向的聂士成部。 这样在虎山战场,马金叙的三营步兵和一营残缺的炮兵,大约1余军力,将会面临第十旅团五个步兵大队,超过6000日军的联合夹击。 而栗子园聂士成部2000不到的武毅军,将要面对日军第十,第五旅团,总计十一个中队,超过2200余日军的攻击。 凌晨五点左右,在大雾正起的时候,马金叙部在虎山正面江畔山脚警戒的士兵们,首先惊恐的发现了大股日军军队来袭。 “砰砰——” “倭夷兵来了,倭夷兵来了!” 负责警戒的几个清军,一边连连开枪射击,一边大喊着朝后逃去。 浓重的大雾,随即就隐藏了逃走的清军士兵的身影。 “攻击!攻击!” 看到清军已经发现了部队的踪迹,22联队三大队的大队长三原重雄少佐,大吼一声,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倭夷兵偷渡来了,倭夷兵偷渡来了!” “给我打!” 顿时,虎山江岸的山坡上一片大喊,在茫茫的白雾中,山顶的清军纷纷冲出行军帐篷,举着步枪朝着山下盲射起来。 虎山争夺战,随即激烈展开。 在茫茫大雾中,听到虎山方向的战火,呆在日军炮兵阵地上的炮兵部长黑田久孝少将,立即命令炮兵第三,第五联队,按着之前矫正的弹道,炮击九连城。 在猛烈突兀的炮火中,炸得九连城的铭军哭爹喊娘的无处躲藏,而且在茫茫白雾里面,连开炮还击都不知道应该去炸哪里。 凌晨五点二十,随着九连城江段中江渡桥的完成,负责攻击九连城的日军第6旅团,开始渡过九连城江段中江渡桥。 五点四十分,第六旅团的先头部队涉水九连城畔的第三江,登上鸭绿江右岸。 第6旅团在上岸途中,数次不慎触动了铭军埋设在江岸沿途的旱雷,炸死炸伤了十几个日军。 不过日军倾泻在九连城里的炮弹和茫茫白雾,淹没了一切动静。 而本应该在九连城城墙上执勤的铭军兵勇,因为恐惧炮弹的威力,早就逃下了城楼,躲在城内瑟瑟发抖。 所以直到第六旅团到了九连城外,城内的铭军都没有任何的发现。 “真是一群圈养的蠢猪!” 日军第六旅团旅团长大岛久直少将,站在九连城前,望着笼罩在炮火和大雾里面的九连城,开始发布命令。 “告诉黑田部长,我军将合围九连城,请暂停炮火攻击;第7联队在东部叆河方向,北部苇子沟方向建立防线,第19联队负责其余两个方向,电线队立即寻找电报线,予以切断;我的要求就是,一只老鼠都不能让它溜出九连城!” “嗨!” 第六旅团的日军将佐齐声大吼,声音里面充满了骄傲和得意。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在清晨六点三十左右,在茫茫大雾中,日军第6旅团,完成了对整个九连城四面的合围。 此时九连城内,到处都是被炮火引燃的民房,大雾伴着滚滚的黑烟,在城内肆虐。 刘盛休和他的4000铭军,都已经成了瓮中之鳖,竟然还不知晓,一个个躲藏在自认为稍微安全一点的地方,不敢稍微的探头露面。 与之同时,刚刚渡江的第五旅团的第6联队,第18联队2大队,第九旅团的11联队3大队,21联队2大队,总计7000余兵力。 在弥漫大雾中,开始对叆河右岸榆树沟马玉昆部的2000毅军,发动偷袭。 在昨夜虎山方向枪声大起的时候,宋庆就急忙派亲兵传令马玉昆,宋得胜,刘盛休部,要求等天明以后出兵过叆河,增援虎山。 这样在毅军诸将焦急的等待中,虎山方向的枪声一直响到天明。 而对岸日军的炮火,也始终时紧时松的轰击着九连城,直到不久前,才渐渐停息。 ------------ 第三百五十章 瓮中之鳖 榆树沟毅军大营的马玉昆,在天明时虽然隔着大雾看不到叆河对岸的情景,不过听着依然激烈的枪声,马玉昆就放心不少。 这至少说明马金叙部,依然在英勇的和倭夷兵对战。 在浓浓大雾中,心急火燎的马玉昆,刚刚点了两营步卒一哨骑兵,总计一千余兵力,要去增援虎山。 结果就听见营门前一片狂喊,然后枪声大起。 马玉昆抖着心肝看去,就惊骇的看到营外前方的大雾中,乌云压城般的黑压压冲过来一大片日军。 “接阵,射击,射击!” “散开防线,蹲下三段射!” 在马玉昆的大吼里,准备去虎山增援的两营毅军,在营官哨长的大吼下,纷纷惊骇的举着步枪,朝着营门外大雾中的黑影射去。 “停止前进,匍匐射击!” 在对面的大雾里面,传来了日军一片叽里呱啦的大叫,然后那些日军纷纷停止了冲锋,趴在地上,举枪射击。 战事,随即毫无征兆的猛然爆发起来。 大约经过了二十来分钟的抵抗,马玉昆部面对着数倍日军射过来的密集弹流,越来越吃力。 而一部日军居然绕过马玉昆部的西翼,试图从后面包抄。 日军的这一举动,顿时让马玉昆满头冷汗,一旦后路被堵,这2000毅军很可能就是被囫囵包饺子,全军覆没。 “立即撤退,去宋总兵的防区!” 无奈之下,马玉昆只好下令部队撤离榆树沟防区。 得到了上官的命令,早已被打得心寒的毅军纷纷开始朝后撤离。 在榆树沟留下了四五十多具尸体,大量的军资都来不及烧毁,就狼狈逃向上游苇子沟方向的宋得胜防区。 而日军的叆河攻击部队,在后继续穷追不舍,紧跟在马玉昆部的屁股后面,朝着叆河上游追去。 在八点左右,后退中的马玉昆遇到了南下增援的宋得胜,两人随机合兵,退回宋得胜的叆河右岸防区。 上午九点十分,在太阳驱散晨雾的时候,集结在宋得胜防区外的日军,在第5旅团大迫尚敏少将的命令下,开始发动攻击。 4000毅军和7000余日军,双方随即在长长的防线上,开始了猛烈的交火。 日军仗着人多,毅军仗着地形,双方枪来枪往,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个,紧紧的胶着在一起。 在叆河右岸清日两军激战的同时,在左岸的虎山,等到山林大雾散去以后,立见尚文立即就发出了全军总攻的命令。 盲战了半夜的马金叙部,早已不堪西南两面6000日军的猛烈攻袭。 之前不过仗着夜色大雾,勉强抵抗,此时大雾消散,哪里是数倍于兵力的日军对手。 虎山清军随即开始节节败退,然后一窝蜂似的,朝着西北方向逃去。 不过马金叙还算是有良心,在撤退时,特意派遣了心腹亲兵通知了聂士成。 正在栗子园和两路日军打得热火朝天的武毅军,在得到消息之后,聂士成连忙下令全军撤离栗子园。 在四路日军合围之前,撤离了战场,避免了被围歼的命运。 而深陷九连城里的铭军,显然就没有这种好运气了。 在上午十点时分,打得正酣的宋得胜和马玉昆,惊恐的看到在叆河左岸马金叙部,正在沿江撤离虎山。 而他们的后面,漫山遍野都是追击的日军。 接着,马玉昆和宋得胜就更加惊恐的看到,在远方下游九连城外的四周,居然到处都竖满了日军的旗帜。 “铭军被包饺子了,苦也!” 这连续的两道打击,骇的宋得胜和马玉昆的脸上都完全失了颜色。 两人再也无心恋战,开始指挥部队脱离战场,朝着上游苇子沟的中军大营撤退。 随即,日军就完全占领了宋得胜的苇子沟下游防区,并且停止了继续追击。 开始布置阻击防线,彻底的切断了苇子沟方向的毅军,和九连城刘盛休部之间的联系。 准备全力攻夺九连城。 九连城内,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此时刘盛休跟没了骨头似的瘫在太师椅上面,两眼无神。 昨夜的轰炸,炸死了一百余名丁勇,哨官军弁五人,连他的心腹参将周有谋,也丧生火海。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儿,现在最要命的是,他怎么才能从数万倭夷大兵的围困里面逃出去。 “军门,电报线被倭夷掐断了,倭夷——” “轰——” 突然之间,天地间一片轰鸣。 停了一上午的日军炮击,穆然再次响起。 顿时,无数的炮弹在九连城内咆哮爆裂,完全淹没了屋内九连城电报委员李毕伟的声音。 刘盛休脸色卡白,双手紧紧的抓着太师椅的扶手,感觉整个大地都在晃荡, 屋顶的木梁‘咯咯吱吱’的呻吟着,溅下大团的灰尘,屋子里的桌子椅子,连地面上铺着的青砖,都在‘啪啪’的跳跃。 似乎整个大屋随时都会轰然塌陷。 “军门,倭夷送过来最后通牒,半个小时内不降,义州城内鸡犬不留!” 铭军营官李山岳灰头土脸,满脸惊惧的跑了进来跪下大嚷着:“军门,全是倭夷兵啊!整个城外密密麻麻的全是倭夷兵,马玉昆,宋得胜他们早就逃得没了影子!” “何长缨,你个王八蛋!老夫悔不该——,完了,完了!” 刘盛休瘫坐在椅子上,绝望的大骂着,深恨自己昨天为何不接下去沙河子的差事,反而让何长缨这个王八蛋成了好事儿。 谁能料想到不过一夜而已,却发生了如此天翻地覆的惊变! 假如当时自己答应下来,现在在九连城这个鳖瓮里窝着的,就是他援朝军,他何长缨! 而自己则正在西进的路途之中,完全可以用上游失陷为借口,直接把铭军拉到后方的深山老林里面去。 从此,天高水阔任飞跃! “军门,何长缨这个小王八蛋不会是之前就看出来这里面的凶险,故意给咱们下得套儿吧?” 李山岳一脸的震惊。 “对,对,就是这样;发电报,我要在中堂那里弹劾——” 刘盛休突然如同泄气的皮球一般,重新瘪了下来。 电报线都被剪了,怎么弹劾? 再说现在自己都命在旦夕了,就算弹劾了他何长缨,自己能逃脱这眼前的罗网? 悔不该当初啊! 大约二十分钟之后,九连城墙上白旗招展,4000铭军未发一枪,未放一炮,开门纳降。 在九连城刘盛休部开门纳降之后,当天下午,得到消息的宋庆,随即命令驻守苇子沟的毅军开始朝着后方凤凰城撤退。 而从虎山防线撤下来的聂士成,马金叙部,在得知叆河对岸的苇子沟大营人去楼空之后,也朝着叆河上游的凤凰城退去。 ------------ 第三百五十一章 菊一文字 至此,只是短短一个昼夜的时间,被大清朝野和光绪帝寄予厚望的,清军鸭绿江右翼中游防线,全线崩陷。 蒲石河口。 在虎山九连城一带战事正酣的时候,山海关副统领倭恒额,率领着吉林练军三个营头,加上他的齐字军亲兵营,和原来蒲石河口的春子营,常字营,齐子军右营,新任马队营官乌尔度的两哨马队。 全军共2200余兵力,在蒲石河口左岸沿河布防。 和对岸土子楼驻守的日军18联队一大队石田正珍部的1200余兵力,隔河对持。 下午二时,依克唐阿派出马队统领永山,率领着两营步队,两营马队,一千余靖边军抵达蒲石河口,加强左翼下游的防御。 此时,下游虎山一带的枪声已经完全停止,搞不清情况的倭恒额和永山,决定派一支化装成山林猎户的小分队,朝北绕过虎山,到苇子沟大营去探查。 蒲石河右岸,驻防土子楼的石田正珍,看到蒲石河左岸不断有清军兵马到来,一边加强防御,一边把军情报告到安平河口处的佐藤正那里。 而在此时,已经渡江进入九连城的山县有朋,和征清第一军的将军参谋们,正兴奋雀跃的坐在九连城的临时提督府衙里,等待着大清降将刘盛休的到来。 此役居然生擒了一个大清一品的实权提督,俘虏了4000多清军,这是何等伟大的荣耀! “此役,我军阵亡34人,伤115人;歼灭栗子园聂士成部200余人,俘虏副将谭清远,及14名清军;歼灭虎山马金叙部200余人,歼灭毅军150余人,俘虏11名清军;俘虏铭军提督刘盛休,及铭军4000余人,俘虏城防兵300余人。” 第一军副参谋长田村怡与造,大声的给厅内的将佐们汇报汇总的数据:“缴获完好残缺火炮54门,步枪5031支,炮弹20684颗,子弹暂时估测3630000颗,精米2000石,杂粮1500石,战马196匹,骡马300余匹,大车200余辆——” 听完战报,山县有朋皱眉问道:“怎么没有关于援朝军的战损?” “据俘虏交代,昨天中午,援朝军就离开了叆河营地,到下游安东县驻防去了。” 第一军参谋长小川又次,一脸的遗憾。 “八嘎,又让这只狡猾的小狐狸给溜了!” 山县有朋听了气得胡子直翘。 “不只是让他给溜了这么简单;从九连城到安东这七十余里江岸,不像对岸朝鲜境内那样处处山林河沟,而是一条平坦的驿道,假如时间上计算的没有错误,今天中午援朝军将会抵达沙河子。” 田村怡与造的补充,让一屋子的日军将佐,都开始纷纷变色。 因为众人都知道,为了牵制下游的清军,按着原计划,奥山义章的第三大队,今天将在下游渡江攻击安东县城。 “立即修复电报线,从义州城派出一队骑兵奔赴永川,告诉奥山少佐原地待命,不得妄动!” 这个时候,山县有朋也只能做亡羊补牢的事儿,同时期望奥山义章部渡江不顺,被清军勇敢的堵回永川。 不然—— 想着下游盛军,奉军,仁字军,还有那支该死的援朝军,总计一万三四千的兵力,山县有朋就忍不住重重的打了一个寒颤。 “报告司令,清军俘虏带到。” 这时候,一个日军少佐进屋向山县禀告。 “带进来。” 山县有朋强忍着自己不再想着下游的事情,双腿大大的岔开,双手紧握着刀柄,把东洋刀杵在双腿之间。 做出一副胜将应有的傲然之色,大马金刀的坐在正中太师椅上,望向门外那一群清军俘虏。 随即,在一群全副武装的日军押送下,刘盛休和一群清军将领,被押进大厅。 这些铭军将领均是人人一脸惊惧,身上穿着簇新华丽的官服,个个都长得白白胖胖,其中一大半都是刘姓后辈子弟。 只有武毅军副将,记名提督谭清远,大腿上中了一枪,全是血迹的被捆缚着站在一旁,显得尤为显眼。 “呸!尔等蛮夷,要杀就杀,何须多言;想要刘某投降,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虽然献城投降之前,刘盛休咬牙切齿的再三犹豫,也没胆子吞烟泡子自尽。 不过他连抽了几泡大烟泡子,算是一口气吸了个饱,此时正是精神气儿十足。 刘盛休站在最前头,望着坐在正中的山县有朋,一脸正气的大叫着。 “哈哈——” 满厅的日军将佐,听了大间谍宗方小太郎的翻译,不禁纷纷大笑起来。 “八嘎,真是脑子坏掉了!都已经投降,一枪未发的交出九连城,居然还能这么说,这些大清的将军,都是蠢猪么?” 山县有朋笑着‘铛’的一声,抽出腰间的东洋刀,高筒军靴‘咵咵’的,大步走到一脸昂然的刘盛休的面前。 那把东洋刀,刀身修长,平滑的刀面如同冰雪一般的雪亮,在刀身的微颤中,炸出团团菊花般的暗纹。 “菊一文字!” 厅内的日军将领们齐声惊呼,对于这把传奇性的名刀,东洋国内无人不知晓。 今天终于看到山县大将拔刀杀清猪了! “你是猪么?” 山县有朋望着刘盛休,满脸的狞笑。 宗方小太郎略微迟疑了一下,在他看来,每一个大清的降将,都是未来帝国控制大清的一个好工具,除非必须,完全没有必要轻易的侮辱他们。 旁边的新任第一军参谋冈外史,看到宗方小太郎没有翻译,就笑眯眯的替山县有朋翻译道:“我们司令问你,——你是猪么?” “你,你——” 刀面倒映出刘盛休已经变了颜色的老脸,他的声音也开始变调,双腿发颤着身体摇摇欲坠,结结巴巴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刘军门,大丈夫死则死尔,留下百世芳名;人,谁没有一死!” 被紧缚双手的谭清远,看到刘盛休这副熊样,忍不住大声的呵斥起来。 “八嘎,他说什么?” 山县有朋扭头盯着谭清远,而谭清远也毫不退缩,强硬的跟山县有朋对视着。 “好,好,你地大大地英雄!” 听完冈外史的翻译,山县有朋大大的朝着谭清远伸出了大拇指。 然后,挥刀! “唰——” 一道闪电般的刀芒,在众人的瞳孔里面猛然闪现。 “啊——” 站在刘盛休身边的谭清远,直接被山县有朋一刀拦腰斩为两段。 鲜血顿时飙满大厅,也喷了刘盛休一身。 “大王,饶命啊!” 山县有朋这一刀下去,彻底砍没了刘盛休所有的勇气,一屁股的瘫坐在大厅上的青砖地板上面,满嘴哭腔的大嚷着:“我投降,我投降——” “哈哈——” 大厅之内,笑声轰然,久久不绝。 ------------ 第三百五十二章 乱世出枭雄 叆河上游,三道沟。 在近夜时分,一路仓惶沿河北退的毅军和两千东边道城防联军,终于停止了奔逃,在三道沟一带升火取暖,临时宿营。 河谷寒风呼啸,逃跑之时,众人不但丢失了所有的行军帐篷,连军粮都没来得及带走,所以只好饿着肚子烤火,指着明天看能不能在山里河里找一些野味果腹。 宋庆,马玉昆,马得胜,张锡銮——,一群将领默默的坐在火堆边,无不垂头丧气。 “此役惟庆一身耽过,甘受国法而已!” 宋庆一脸悲愤的说道:“本想杀敌报天子,不料事终至此,何有面目复见天子乎?” “军门,今儿这仗,毅军,马分统,聂总兵的武毅军,打得勇猛这都是有目共睹的;谁料想倭夷狡诈,数万大军竟然从四个方向突袭,指着诸位数千兵力,如何能抵挡?” 旁边率兵留在苇子沟大营,侥幸逃过一劫的张锡銮开口劝道:“而且坐拥九连城的4000铭军,居然一卒不出一炮不放,坐看诸军苦战!” 一边坐着的宋得胜,恨声接话说道:“这个刘盛休,害人害己,活该!” “唉,不知九连城哪里怎么样了,但愿刘提督吉人天相。” 宋庆说着连他自己都不信的鬼话,幽幽叹息。 “为今之计,只有赶快到达凤凰城,再向朝廷要兵,从长计议。” 打了一天的恶战,跑了一天的山路,饿的前胸贴后背的马玉昆突然感叹的说道:“论打仗,我只佩服何长缨这小子;这次又跟上次平壤战役那样,先是便宜占尽,到了最后关头,这小子又率兵潇洒的扬长而去。” 听到马玉昆的话,围在火堆旁的十来个清军将领,无不先是讶然,然后都纷纷思索着变成服气。 不服不行啊! 这次虎山九连城防线失守,等到了凤凰城,大家还不知道会面临朝廷怎样的震怒。 包括马金叙,聂士成,头一天的虎山大捷,都算是完全白打了,而且估计十九还会被朝廷降罪。 唯一例外的,就是他何长缨。 而且这次何长缨之所以率兵西下,还是现在被困死在九连城的刘盛休,死活硬推过去的。 “说句不中听的,我估计九连城的刘提督想着这事儿,都能活活气死!” 毅军后军左营守备赵云奇,不过三十出头,虽然官职不高,不过历来作战勇猛,性子直爽,深得宋庆看重。 他听了马玉昆的话儿,忍不住咧嘴笑着说道:“军门一再让他去沙河子,可刘提督就是死活不挪窝,硬把何参将给踹了过去;现在倒好,他想挪窝,倭夷兵也不会同意了。” 众人听了赵云奇的话儿,再一想刘盛休气急败坏一脸绝望的模样,无不苦中作乐的笑了出来。 “我说,何参将不会是之前就估摸到了现在这种情况吧?” 张锡銮失色惊呼,然后连他自己都笑着连连摇头:“这又怎么可能,他是诸葛再世么?” “他们要去打永川的倭夷!” 宋庆在这一瞬间,似乎想明白了很多之前没有看懂的东西:“昨夜安东吕本元来电,说是朝鲜的义士探明永川那里有一千出头的倭夷兵;并且从昨天下午开始,在江边架炮,把截获在小河巷的几艘渔船也摆在江边。” 宋庆一脸苦笑的说道:“倭夷一定会让永川兵在今天渡江,牵制下游诸军;盛军现在守城还行,吕本元和孙显寅却绝不敢让他们出城野战,怕炸营!2000余援朝军,2000仁字军,近3000奉军,还有安东县城里面6000盛军,这一万三千大兵,就是堆,也能把那一千倭夷兵,给活活的堆死!” “这个——” 火堆边的众人这才算是醒悟过来,纷纷怒着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砰!” 突然,前面的山林子里传来一声枪响,吓得众人齐齐变色。 这都天黑了,难道倭夷兵又追过来了,他们就不累,是铁打的么? “军门,军门,有吃的了,有吃得了!” 这时候,宋庆的戈什哈头子宋得学,一脸兴奋的掂着一只野鸡跑了过来。 “好,今晚咱们熬大锅鸡汤喝;” 宋庆听清不是倭夷打来,‘噗噗通通’的心跳顿时就缓了下来,红着老脸,大笑着说道:“要多多加水,鸡汤管饱!” 叆河左岸,三道沟南十里,夹河口。 合兵在一起的聂士成,马金叙部的3000余残兵,正在烧火做饭。 因为是在山上防守,所以两部的士兵平时就把干粮,盐巴口袋绑在腰上,虽然行军帐篷都丢了个干干净净,不过此时大家穿的都是棉衣,倒也不觉得冷。 最主要的是,升起了火堆,饿了一天的士兵们,就可以取叆河的河水,好好的吃一顿饱饭。 “不知道刘盛休这次是战死还是气死,只是一天的时间,谁能料想居然能有如此翻天覆地的惊变,之前看着无比凶险的沙河子,现在倒成了福地了。” 此时坐在火堆边等吃饭的马金叙,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哭是因为这次自己不但损兵折将,而且之后还不知道朝廷会如何降罪发落。 笑是因为刘盛休这个压他十几年,直至最后把他从铭军扫地出门的大烟鬼,王八蛋,终于完蛋了。 “他会生气,但不会气死,更不会战死,他只会投降;” 聂士成幽幽说道:“古语有云,乱世出豪杰,真不知道这个何长缨是英雄还是枭雄!” “怎么?他不过是点子正,运气好而已。” 马金叙有些不以为然。 “点子正,运气好而已?恐怕未必见得;” 聂士成沉声说道:“他打了洞仙岭,躲过了安和夜溃,打了顺安驿,栽松院,躲过了平壤失陷,现在又打了虎山大捷,躲开了今儿这场战败;一次,两次是运气,再而三,那是什么?” “嘶——” 马金叙倒吸一口凉气,惊诧的说道:“你不会是说他在之前就看出来了吧,那他何长缨岂不成了活诸葛?” “援朝军现在是要去打下游沙河子那里的倭夷兵,现在说不定就已经打完了;他今年才二十四岁吧,这种眼光,这种心境,这种手段——” 聂士成连续用了三个‘这种’,身体就重重的打了一个哆嗦。 他脸色发白,不愿也不敢再说下去了。 安东县城,沙河子。 10月26号黎明,在上游虎山叆河口一线战火猛烈的时候,奥山义章在鸭绿江左,沙河子对岸的麻田浦,下令炮轰安东县城。 守卫沙河子的6000盛军,一开始还在城头应付着打了数炮还击,却发现根本就打不中对岸的日军炮兵阵地,而日军的炮弹大半也打不到城内,干脆就停止了轰击。 于是,6000盛军全军都窝在安东县城内,尽随日军随意轰击。 奥山义章看到炮兵隔着十余里宽阔的鸭绿江面,轰炸了半天,都没有多少炮弹炸进了安东县城,也无奈下令停止了炮击。 ------------ 第三百五十三章 浪头镇 可能是因为靠着大海,在沙河子段江面上的雾气远远没有上游那么浓厚,只如淡淡的青烟,在江面河岸边盈盈浮动。 奥山义章站在江边,脸色严肃的看着在晨曦中静悄悄的安东县城,满嘴的苦涩。 关于对岸盛军的战力,在平壤船桥重堡的数次争夺战中,整个第九旅团包括他奥山义章,都是有着刻骨铭心的惨痛体会。 现在面对着对岸盛军六七千的雄兵,指着自己这千余兵力,用这八艘大小不一的小渔船,分次强行渡江。 在奥山义章看来,这简直就跟送死没什么区别。 然而为了配合上游主力的行动,山县司令已经下达了不惜一切牺牲,渡江攻击的死令,为了大局,奥山义章也只得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帝国的勇士们,你们的事迹会在国内被广为流传,你们的家人会为你们而感到骄傲;一切为了帝国!” 站在江边,奥山义章朝着一百一十五个头缠着用鸡血写着‘必胜’的白布,自愿渡江赴死的‘勇士’们,做最后的鼓劲。 “一切为了帝国!” 打了鸡血一样的一百一十五个东洋士兵,高高举起右手,然后争先恐后的冲上渔船。 随即,这八艘大小不一的渔船,在日军的祈祷中,在滚滚的江水里面,奋力的朝着江右划去。 然而一直到这八艘渔船划到江右岸,离岸两里远近的沙河子都是静悄悄的城门紧闭,城墙上连一个人头都没有露面。 更别提出兵攻击。 这一百一十五个大难不死的日军,一个个跟梦游一般的上岸,趴在江堤的枯草里面,惊喜中带着迷惑,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的望着城门紧闭的安东县城。 然后,十八个日军划船回对岸,其余九十七个日军都保持着绝对的静默,在哗哗的江水声里,老老实实的趴在江边,不敢妄动。 “大队长,这是怎么回事,盛军六七千人居然看着咱们渡江,而不攻击?” 21联队3大队11中队中队长井上政继大尉,望着江对岸诡异的情况,一脸的迷惘。 “他们是在等,”奥山义章满脸的狰狞扭曲,“盛军好大的胃口!” “大队长,你是说这些清军是在故意放帝国军队过江?这些清猪简直太自大狂妄!” 第12中队中队长衫山大尉,一脸的震惊。 “不然该如何解释对岸六七千清军按兵不动,眼睁睁的看着这一百余名帝国勇士安然渡江?他们是要等咱们全部渡江,然后关门打狗;” 奥山义章坚毅而苦涩的沉声说道:“一切为了帝国!” 鸭绿江沙河子段,江面宽阔,八艘小船一去一回就得两个来小时,而且每一次来回,都把划船的士兵累得几乎脱力。 在一整天里,天空晴朗,阳光高照,整个大江两岸除了集结渡江的日军,再没有任何一个人影。 这种诡异之极的气氛也影响了每一个日军,即使安然渡江,众人的眼里也没有一丝的兴奋,反而隐隐有着一种落入兽穴的恐惧。 到了太阳落山,星星爬上天空,日军朝着江右也不过勉强运送过来三个中队,600余兵力。 奥山义章随着最后一批渡船过江,在抵达鸭绿江右岸以后,他略微迟疑,就下令今夜停止运兵。 并且命令渔船无需返航,就地停泊在江岸,等候明日天明再回江左运兵。 而且渡江士兵必须荷枪实弹,整夜呆在阻击阵线上面警戒,以防万一。 安东县北九里,浪头镇。 江自康,潘金山,何长缨,吴威扬,林云瑜,安东县知县荣禧,一群人站在江边夜色之中,远眺着下游那黑黝黝的安东县城。 “报——” 这时候一骑快马疾奔而来,马上兵弁跳下战马跪着禀告:“报将军,倭夷已经暂停渡江,渔船也停在右岸没有回去,过江倭夷在渡口建立防御阵地。” “盛军诸部有何动静?” 江自康沉声发问。 “安东县城三门紧闭,不许进出,城头空无一人。” “这个吕本元,孙显寅,他们想干什么?” 江自康怒声说道:“6000大军,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让几百倭夷整整渡了一天的大江!” 旁边众人皆沉默。 原因很简单,大伙儿人人知道,只是没人愿意说破而已。 “江军门,现在既然您是安东县的分统帮办,这事儿你可得拿个主意,不能让倭夷再跋扈了。” 安东县知县安东县知县荣禧荣禧,眼巴巴的望着江自康。 “怎么办?” 听了安东县知县荣禧的话,江自康扭头望着何长缨发问。 自从昨天宋庆的命令传下来,江自康就气得直骂娘。 这花园口的数万倭夷大兵,眼看就要打过来了,宋庆这个老东西明显不是让他来顶岗么? 奉军连聂桂林都使唤不动,盛军在安东城内派别林立一盘散沙,他仁字军就三百来老兵,其余全是新卒。 就是援朝军犀利,可现在援朝军的主力还在上游九连城,这里就一个连队,而且这两天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拿什么来抵挡倭夷的数万大军? 江自康长吁短叹的郁闷到了今早,就惊惧的听到下游倭夷放炮轰城。 然后没过多久,安东县知县荣禧就带了一群衙役官员跑过来求兵,说是江上有倭夷运兵,可是城内盛军各营头内讧,推诿着都不愿出兵。 吕本元和孙显寅,也不知道躲哪里去了。 江自康听到渡江只有八条小渔船,就咬牙准备率着2000士兵,到江边放枪堵截。 结果援朝军的先头部队突然到来,让江自康顿时大喜,把这事儿全权踢给何长缨。 之后,援朝军,仁字军,就静静的集结在浪头镇休息待命。 下午三点左右,援朝军运送牺牲,受伤士兵的队伍抵达浪头镇,同时一起过来的还有聂桂林的一队亲兵。 聂桂林的亲兵带来的消息是上游战斗已经结束,毅军,铭军,武毅军,各军皆不知踪影,虎山,叆河口,九连城上面,全是倭夷的军旗。 为了防止被倭夷围歼,奉军将直接退往凤凰城。 听完聂桂林亲兵的禀告,江自康又惊又怒,当即就气的直咆哮。 聂桂林这分明是怕被留在安东境内抵御倭夷,所以来了个先斩后奏釜底抽薪,直接溜之大吉。 旁边的潘金山听了这个噩耗,当即就一脸卡白,连声劝说江自康也立即退兵凤凰城,并说如果稍有迟疑,说不定就会处于花园口,九连城,对岸永川,数万大军的三面合击的险境。 方寸大乱的江自康,只好找找来何长缨问计,被何长缨安抚下来,一直等到现在的夜晚时分。 ------------ 第三百五十四章 焚城 “现在怎么办?” 听了探子禀告的军情,向来性子软弱,素无主见的江自康,顿时又慌了起来,六神无主的望着何长缨。 “何参将,这几百倭夷兵是小事儿不假;可是上游的倭夷大军朝发夕至,来了咱们就是全军覆没的大祸,这点你可要想清楚!” 潘金山声音里面带着怒气,正说着话儿,突然看到李搏虎领着几名援朝军,打着火把雄赳赳的从身边走过,惊怒的说道:“翼长,李搏虎在这里;这次可让我逮住你了!” “怎么,你咬爷爷我的大叼啊?” 李搏虎当即就停了下来,乜斜着眼睛,不屑的瞟着潘金山。 “我的家伙也大,你丫的咬不咬?” 跟在李搏虎身边的柳杠子,一脸猥琐的顶了顶裤裆。 “好胆!” 潘金山听到辱骂,气得火冒三丈,不过看到李搏虎身边六七个援朝军个个扛着步枪,都一脸敌意的望着自己。 潘金山突然想着这个魔王在江东桥店的劣迹,心里不禁一抖,对江自康说道:“翼长,就是他擅杀了咱们几十名士兵;只有五人跑的快,才逃出了他的魔爪!” 江自康,包括一边焦急的荣禧,都在心里暗骂潘金山不懂事儿。 现在正是用将的时候,你提这烂事儿干什么,就不能等以后战事平息以后再说? 盛军就是最明显的一个活生生的例子,逮了他卫汝贵,4000精锐盛军,顿时全成了一群脓包孬种了! “他现在是在戴罪立功,要是以后侥幸不战死,自会向朝廷请罪;李搏虎,对付这点日军不需要太多的兵力,这场战役由你指挥。” 何长缨一句话,轻飘飘的把事儿揭过去,望着黑暗中的安东县城,心里暗呼可惜不能全歼这一大队的日军。 今天已经是10月26号,日军第二军在花园口已经登陆三天,何长缨决定不再这里等待了,他也没有时间等待了。 “是!” 李搏虎高兴的大吼着敬礼。 “彭参谋,抽调步兵一营一个连,一营炮队,二营两个连,加上三营,交由李搏虎暂时指挥。” 听到何长缨居然让李搏虎指挥这场战斗,旁边的潘金山气得低下了脑袋,隐藏不住眼内的怨恨,――这个何长缨,真是在赤~裸裸的,明着打我的脸啊! 好小子,你等着我到朝廷哪里参你! 李搏虎和柳杠子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轻轻瞟了一眼潘金山的位置,都是满眼心有灵犀的杀意。 随即,援朝军各部,开始快速的运作起来。 “点火!” 随着李搏虎的大吼,集合他面前等待攻击命令的近千队伍,纷纷点燃了火把,照亮了江岸。 李搏虎站在近千人的队伍面前,大吼着说道:“我打仗没有技巧,不懂策略,我的命令就是:攻击,攻击,再攻击!一直把日军赶进大江喂鱼;炮队三挺格林炮,架在西,北,东三个方向,往前推,一直把炮口推到日军的脸上!” “砰!” 正在此时,下游黑暗中的安东县城,突然传来一声枪响,接着就是一片‘噼噼啪啪’的枪声,随即城内燃起了熊熊大火。 浪头镇的所有清军都是一阵骚动,搞不清安东城出了什么状况。 何长缨此时刚刚和江自康分开,他和林云瑜,吴威扬几人,还没来得及端起饭碗,就听到了安东县城那边一片枪响,然后看到那边火光滔天。 何长缨略微思索,就对彭千宴下达命令道:“告诉李搏虎,他的作战命令不变;命令郝天胜,带兵到沙河子北门外潜伏等候,一旦盛军出城,不用搭理他们,等到盛军出城完毕,立即进入剿匪。” “你是说跟虎山寨结盟的铁甲山那股绺子?” 吴威扬吃惊的说道:“他们可真有胆儿!” “这股绺子历来彪悍,无法无天,假如我猜的不错,带头的‘大野王’‘槌破天’,十九也是东洋的棋子;他们今儿的任务就是搅乱安东城!” 何长缨望着火光一片的安东城,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惜了一支精兵!” 安州城内,盛军吕本元大营。 盛军右军分统吕本元,左军分统孙显寅,和一群马步营官齐聚大厅里面,满屋都是烟火缭绕。 “现在这事儿一目了然,就算打退了江边那一小撮倭夷兵,花园口的数万大军,不日就要到来,咱们指着谁来救援?” 孙显寅在平壤战役中,和江对岸的奥山义章在长庆门下拼死鏖战,硬生生的打退了日军。 结果回到鸭绿江防线,却被朝廷下旨‘统带盛字左军四川重庆镇总兵孙显寅,出险不停,直赴沙河,著即行革职,留营效力。’ 所以即使不提卫汝贵的事儿,孙显寅都是一肚子的憋气。 “打他麻痹,老子跟吴都司在船桥里杀了倭夷三进三出,血流成河,结果怎样?戴罪立功!还有军门,卧槽他麻痹!” 卫汝贵的爱将,亲兵骑队队官游击曲德成,破口大骂:“谁想再卖命,谁只管出去打,反正老子不玩了!” “城外这点倭夷崽子,咱们兄弟轻松都能端了他们;可是之后呢?” 吴瑞生激愤的嚷道:“等以后倭夷大兵来了,不提前撤退,说不准就要被围歼;提前撤退,朝廷又要降罪!” 听了吴瑞生的牢骚,吕本元的目光就突然一亮,笑着说道:“我有一计。” “军门!” 所有的盛军将领们,都一脸惊喜,期待的等着吕本元的妙计。 “不如今夜咱们收拾好一切,然后等下半夜出城和倭夷空放几枪,就朝岫岩撤退;说夜晚倭夷渡江数万,苦战之下,无奈而退。” “军门,妙极啊!反正夜晚谁也说不清有多少倭夷,我这就回营准备。” 听了吕本元的妙计,厅内盛军无不大喜,呆在安东县这个‘死地’,大伙儿早就他娘地呆腻了。 “砰!” 这时候,外面突然枪声大作,然后随即烧起了熊熊的大火。 “怎么回事?” 盛军众将无不大惊的站了起来。 ――难道是手下的儿郎在故意放枪,烧火,借口撤离安东城? 安东城内,装扮成平民百姓的松井真二,水野信,河田槌太郎,和一伙铁甲山的绺子们。 一个个张嘴结舌,跟傻了似的望着在大街小巷,兴高采烈的举着火把,四处放火放枪的清军们。 “大当家的,这,这咱们还放火么?” 一群鼓足了勇气,冒着死亡的危险,跑到街上准备趁着夜色放火,制造骚乱的绺子们,还没等他们开始行动,街上的清军们自己倒开始不亦乐乎的‘玩了起来’。 看得众山匪们,一个个的都觉得自己智商不够,要神经错乱了。 ------------ 第三百五十五章 江畔激战一 “让开,让开!” 一队盛军骑兵,举着火把,大吼着驱开堵在街道上面发癔症的铁甲山绺子们,朝着北门扬长而去。 “盛军要跑了?六千对一千,居然要逃,真是鼠胆!哈哈――” 松井真二等到那队盛军骑兵纵马离开,高兴的大笑起来:“兄弟们,这是白送到手的功劳啊!咱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等盛军撤退,咱们兄弟就立即占领安东城这三个城门,迎接同文同种的神武天皇子裔重返大明!” “只要占了这安州城,以后兄弟们就是城主县令,吃香的喝辣的;以后这安州地面上,就是咱们兄弟说了算,想住谁的宅子,就住谁的宅子,想睡哪个婆姨,就睡哪个婆姨。” 一边的水野信,也在旁边推波助澜。 “大当家的你说怎么弄,兄弟们就怎么弄!” 一群山绺子们听得人人眼冒红光,纷纷叫嚷着应合。 大鱼大肉,烧刀子小酒儿,这种惬意的日子,哪个不想享受? 白花花水嫩嫩,一戳一股水儿的漂亮婆姨,哪个带棍子的爷们儿不想舞弄? “等到盛军逃走,我去占南城门,迎接皇军进城;大野王占领北城门,槌破天占领西城门,紧闭城门,不要让浪头镇那边的清军溜进来。” 松井真二满脸的兴奋,毫无疑问,等回到东京,自己别说大尉,说不定少佐的军衔都能捞到。 “兄弟们,仔细点别烧了民房!” 曲德成急忙跑回他的骑队营地,就看到手下的一群骑兵正在点燃马廊,不禁好气又好笑的嚷着。 “大人,您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 那群放火的盛军士兵,嘻嘻哈哈的笑着答应。 在花园口登陆的数万倭夷兵,听说这两天就要来了,谁还愿意呆在这个‘死地’? 因为之前朝廷降罪卫汝贵的罪名之一就是扰民,所以这次盛军烧得还算有节制,只是纵火焚烧军械和军营设施,特意避开了城内的民居。 因此这火势看着凶猛,然而减弱得也快,等到盛军大队涌出北门的时候,火苗就已经开始缓缓停息。 “控制城门,迎接皇军!” 松井真二看到所有的盛军撤离安东县城,拿出藏在独轮车上的村田步枪,兴奋的大吼起来。 鸭绿江左,麻田浦。 在静谧的夜色里,浪头镇那一片突兀的火光,顿时震惊了江左的日军。 “是清军!他们上游居然藏有这么多的人,打火把是要进攻帝国军队么?” 日军第十一中队中队长井上政继大尉,惊惧的望着上游的火光,大声的嚷道:“他们那里是下游的死角,必须想办法提醒大队长,清军要偷袭!” “怎么提醒,别说没有船过江,就算有船,也来不及了。” 第十三中队中队长中尾小六大尉,一脸的无奈。 第十二中队中队长衫山大尉,咬着牙提议:“用火炮轰击上游,咱们总不会无缘无故的放炮,希望大队长能有所警惕。” “可是这么宽的江面,轰击上游,只能打到江心。” 炮兵第5联队3大队第五中队中队长高桥重三大尉,不想白白放空炮,浪费本来基数都不多的炮弹。 “混蛋,这个时候,一些破炮弹怎么抵得过帝国士兵的宝贵生命!” 井上政继听了勃然大怒,瞪着高桥重三大大吼。 “嗨!” 看到井上政继瞪着的牛眼,当过一次援朝军俘虏的高桥重三心里发怯,选择了屈服。 然而还没等到炮兵开炮轰击,江对面黑黝黝的安东县城里,突然红光一片,火势大起。 “这是怎么回事?” 鸭绿江左的日军纷纷跑到江边,极目远眺,个个都是一脸的惊诧迷惘。 “呦西,是松井他们在城内放火打枪;” 在安东城内骚乱四起的时候,正在鸭绿江右设防的奥山义章,顿时兴奋的手舞足蹈:“真是帝国的勇士,大大地好!” “大队长,现在咱们怎么办?” 21联队3大队十四中队中队长小原一明大尉,望着城内熊熊的火光,还有里面激烈的枪声,一脸的佩服:“这么激烈的枪声,很难想象松井中尉只有四十多人,而且里面只有七八名帝国军人,其余全是大清的山匪!” “咱们只有三个中队的兵力,攻打不了安东城;耐心等待吧,但愿这些勇士们能烧光清军的粮草军资。” 奥山义章脸上的喜色渐渐平复下来:“他们的人太少了,这骚乱持续不了多久;可惜了!前几天松井君渡江,应该多给他一些士兵。” “轰!” 突然,在江对岸的日军炮兵阵地上,六门野炮轰然爆响,炸出大团的火光。 “干什么?” 奥山义章震惊的回头细看过去,只见炮弹在清幽的月色下,纷纷砸进上游的江心,溅起道道巨大的水柱。 而整个江面上空然一片,什么都没有。 “八嘎!这个高桥,在栽松院被援朝军俘虏了一次,都变成了傻子么?为什么放炮轰击空无一船的江心,难道水下有水鬼!” 奥山义章气得‘哇哇’大吼。 “大队长,是不是对岸想为城内的帝国勇士助威,可是轰击这边又怕误伤?” 小原一明迟疑着说道:“这么做虽然有些浪费宝贵的炮弹,可是也不是全无用处。” 安东县南城外,城墙边。 “这些盛军真是一群猪!” 正全军熄火沿着安东县城南墙角悄悄行进的李搏虎大骂着,低声的朝后命令道:“二营三连加快速度继续低腰前进,绕到西边攻击;三营沿城墙布散兵线,准备攻击!” “哐当――” 这时候,南门一声震响,里面的精钢大门插板,被人搬开。 “散开,隐蔽!” 正在推进在城门边的二营三连副连长华正银,连忙让部队禁行噤声,躲在城门两边。 “咯吱――” 随着一道刺耳的声响,安东南城门在黑暗里被打开,松井真二率领着两个日军和十来个山匪,大步走了出来。 “哈哈――,呦西,天佑我帝国,帝国万――” “砰!” 松井真二刚自得的说出半句话,只听得脑门子处一股风声掠过,被一把枪托狠狠的砸翻在地。 “有埋伏!” “清军!” 这大惊失色的十几个山匪日军,都是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叫,就被无数的枪托砸翻在地,一个个头破血流,当场就砸死了三四个。 而对岸隆隆传过来的炮声,完全掩藏住了这里的惊叫。 “怎么回事?” 李搏虎大步跑了过来。 “副营长,是日军的间谍,还有山匪。” 华正银一脸的跃跃欲试:“里面估计还有,要不进去一个排,缴了他们?” 李搏虎望了一眼黑洞洞的城内,说道:“合上城门,里面是郝天胜他们的事儿,你不怕你们营长给你穿小鞋,只管进去。” ------------ 第三百五十六章 江畔激战二 “得,算我没说。” 华正银一听李搏虎这么说,连忙大声的命令道:“不要管他们,继续前进。” “副营长,这些人怎么办?” 三营一连连长朱顺平匆匆赶了过来。 “团长要收俘虏送到津门撑脸;得,算他们运气!” 李搏虎收起眼内噬血的凶芒,一脸的遗憾。 “举火!” 当负责北门的水野信匆匆跑到北门,准备关城门的时候,站在北门外等候良久的郝天胜,大吼着命令起来。 城外随即火光大起,亮起了数百‘呼呼’燃烧的松脂火把,在火光里面全是荷枪实弹的援朝军。 “援朝军,快关城门!” 水野信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刚来得及喊上一声,就被乱枪打死。 “进城!” 随着郝天胜的命令,援朝军士兵们蜂拥着冲进安东城。 “怎么又打起来了?呦西,松井他们竟然如此的顽强,果然是帝国的楷模!” 在安东城枪声渐渐平息以后,奥山义章一脸的悲色,然而还没等多久,在对岸高桥那个白痴刚刚停止炮击以后,城内居然又是枪声大起。 奥山义章不禁高兴的嗷嗷大叫。 “咻——啪!” 这时候,一道烟花从南门处射起,斜向正东方向,在高空炸出一朵绚烂的彩花。 “这是什么?” 江畔的日军一个个傻头傻脑的望着那朵美丽的烟花,虽然心里感觉似乎不妙,却又说不出不妙在哪里。 “滴滴滴滴嗒,滴滴滴滴嗒——” 这时候,在东面突然响起了嘹亮的军号声,然后在那边大约六七百米处的黑暗里,猛然枪火喷涌,火花四溅,传来一片加特林机关炮的怒吼。 “卧倒,敌袭,是格林炮!” 在日军的一片惊骇大吼里,七八个没有来得及卧倒的士兵,顿时被格林炮的子弹轰得血肉飞溅。 “前进攻击!” 步兵一营一连连长元思凯,大声的下达命令。 “砰砰砰——” 在一片枪声里,负责东面攻击的步兵一连,一边跟日军对射,一边弯腰前进。 在黑暗之中,子弹尖啸着划出一道道橘红色的死亡痕迹,在天地间冲撞。 “匍匐前进,卧倒射击,点火把丢向前方;格林炮火力压制!” 在部队向前推进了大约三百米远的距离,已经跟日军的外围防御阵地相距不到两百米,元思凯大声的重新下达命令。 “噗噗——” 一把把的火把被点燃,然后被远远的丢向日军阵地,天寒地冻草木枯萎,这些火把随即在双方阵地间燃烧起来,给援朝军和日军提供了清晰的射击视野。 而一营炮队的那挺格林炮只朝前推进了两百米,就停止了推进,看到前面的援朝军都匍匐前进,炮口随即再次怒吼起来,喷射出密集的金属弹流。 “进攻!” 这时候,南城墙的李搏虎也大吼着发布命令,步兵三营的士兵们随即加速朝南扑去。 “北边也有清军,抵御射击!” 之前看到南城门的烟花,奥山义章就留了一个心眼,把部队四分放在东面阻击,四分放在北部待命,两分放在西边警戒。 果然战事才打了几分钟,北边的战争就穆然爆发起来。 “嗒嗒嗒嗒——” “格林炮,卧倒,卧倒!” 负责北部防线的十四中队中队长小原一明大尉,一看到格林炮那刺目的火光,就大吼着命令端枪蹲射的士兵立即卧倒躲避。 “点火,丢过去!” 在黑暗里乱枪打了一会儿,李搏虎部匍匐前进到了日军前沿阵地一百五十余米的距离,大吼着命令部队点火照明。 “射击,射击!” 而日军因为早有提防,所以之前在防御线上做了大量的简易土堆掩体,一时间双方枪来枪往,僵持在一起。 “大队长,是援朝军的服装;他们的火力太凶猛,而且城内有六千敌军,是不是先朝着西边撤退?” 负责东线阻击的第十五中队中队长常冈寛治大尉,猫腰跑到奥山义章的面前,焦急的说道:“对岸的士兵根本过不来增援,咱们只有三个中队的兵力,再不突围,随时都会被围歼。” 奥山义章望着黑黝黝的西边,满脸扭曲的说道:“你难道还不知道援朝军的奸诈,围二留一,他们怎么可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我敢说下令部队朝西突围之时,就是全军覆没之时!” “命令西线发动进攻,这些日军也不是猪,能猜不到西边有伏兵?给我立即发功全线攻击,用绝对的优势兵力,完全碾压他们!” 打了半天,看到战线僵持在一起,李搏虎就不耐烦了,后悔听团部那个小参谋于泽清‘围二留一’的忽悠,直接下令西边二营的两个连立即投入战斗。 “咻——啪!” 看到又一道同样的烟花冲上天空,而且偏向正西,奥山义章顿时就变了颜色,大吼着命令道:“第十六中队北线,东线阻击士兵,立即回到西线,立即回西线设防!” “攻击!” 负责西线的副营长马德草,之前就一直在腹诽于泽清这个沈兆翱的‘爱将’是半瓢水。 现在一看这个战局,日军死活不上钩,而自己这边近400的兵力却不能投入战斗,马德草心里面早就急的在骂娘,却碍于命令不敢妄动。 现在一看到李搏虎那边发出的进攻烟火,马德草立即大吼着命令部队立即投入战斗。 “八嘎,苦也!” 奥山义章看到西边不但果然有伏兵,而且人数还不是一般的多,顿时叫苦不堪。 然后,奥山义章就回头默默望了一眼静静停泊在江边的那八艘小船,脸上各种扭曲的神情,在飞快的变幻着。 “兄弟们,哥哥来帮你了!” 突然,在安东城南城墙上面亮满了火把,传来了一片大吼大笑。 然后那两挺架在城门上的北洋军械局仿制的格林炮,就居高临下的轰然开火,把子弹像泼水一般的朝着江岸扫射而去。 这种大角度的精确倾斜射击,顿时打得趴在地上攻击的日军鬼哭狼嚎,机枪子弹耕犁之处,留下一片片的死尸。 “不要慌乱,射击,射击,天皇万岁!” “天皇万岁!” 随着奥山义章的大吼,阻击防线上的日军纷纷大吼着拼死阻击。 而这个时候,奥山义章却已经开始把第十四,十五,十六中队的中队长们调回江岸水边,并把负责内围防御的士兵全部撤回渔船。 然后飞快的解开牵在江岸的船绳,八艘渔船上面挤着一百四五十个日军,慌乱的朝着对岸逃去。 看到大队长和中队长都坐船逃跑了,在外围阻击陷入绝境的日军顿时就军心大乱,一些日军大吼着拼死死战,一些反身跳进冰冷的江水之中,更多的则是放缓了枪击,起了投降的打算。 援朝军不虐待俘虏,而且以前在栽松院活捉了高桥重三他们,又无条件放了,这都是有目共睹的。 能够活,没事儿谁愿意去死? 不久,枪声就渐渐停息下来,除了跳江注定要被冻死的,死硬不降被活活打死的,余下两百多个日军,随即投降。 ------------ 第三百五十七章 一枪毙命 第二天清晨,援朝军,仁字军,安东县吏衙役,进入安东县城。 而侥幸逃回对岸的奥山义章,一边在岸边设防,害怕神出鬼没的跟神经病一样的援朝军,发神经渡江突袭,一边派井上政继大尉快马奔赴义州请罪,陈禀战情。 何长缨,江自康,宋禧,一群大清的将领官员来到江畔。 看着满地的日军尸体和大批的俘虏,江自康,潘金山,尹得胜,宋禧,这些仁字军的将领和安东县的官吏的脸上,都笑开了花儿。 昨夜那场大捷,对比着盛军的糟糕表现,朝廷岂能不大力嘉奖? 而且更让人高兴的是,盛军6000大军逃得无影无踪,奉军3000兵马也是不告而别,上游防线又是全线奔溃,盛军弃城时,还顺手烧毁了兵营。 这样大伙儿就是理由满满的,可以悠哉悠哉的,朝着东北大后方的深山老林子里撤退了。 现在已经是寒冬临近,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大雪封山,这一封就是小半年,到了明年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翼长,现在整条鸭绿江防线,就咱们这点兵力,咱们要赶紧后退啊;先不说花园口那边数百里的倭夷兵,上游的倭夷兵离着这儿可只有七八十里的路程,说不定哪一刻就大军围城了!” 潘金山的话听了江自康脸现惊慌,迟疑的扭头询问何长缨:“你怎么看?” “假如不出意料,今天日军队伍就会西下;” 何长缨的话听得众人色变,他继续说道:“不过他们首要的任务还是稳固虎山九连城防线,而且上游还有七八千的旗兵威胁,一时不会有大队的主力过来;林云瑜,你们一营在浪头镇建立防线,预警部队向东北二十里延伸,有情况随时汇报。” “是!” 林云瑜行了一个利落的军礼,大步离开。 “何姑爷,何姑爷,――” 这时候,从那群俘虏里面,传来了伴着惊喜的叫喊:“我是老须子,我是老须子啊。” 众人都惊讶的望着蹲在俘虏堆里,那个满脸堆笑的白胡子老头儿,又匪夷所思的回望着何长缨。 既然这个老头儿说中文,又这么大的年纪,明显是昨夜的那股绺子。 何长缨怎么跟通日的山匪搅上关系了,而且还叫他‘姑爷’。 “这不是虎山寨的二当家么;你不好好在虎山寨呆着,怎么跑到安东城放火来了?” 何长缨笑着走了过去:“别说你迷路了,误入安东县城。” “冤枉啊姑爷,我们真的没有放火,都是盛军自己放的;我们虎山寨和铁甲山的好汉,多年以来都是搅一个锅里的兄弟,这次我奉大当家的命令,来招降铁甲山的好汉参加咱们援朝军,谁知道就被堵在城里来了。” 松井真二说的是一脸的委屈。 “是呀,军爷,我们都是来下山投奔援朝军的,冤枉啊!” 包括‘槌破天’在内的一群山匪纷纷大叫着冤屈,而那几个化装成山匪的日军,则是低着头一声不吭,怕暴露了身份。 旁边的仁字军,安东县的将领官员,都默不作声的看着,眼睛里面全是各种不一的神情。 而几个援朝军的高级将领们,则是脸上都带着淡淡的无言冷笑。 “你们大当家的死了;” 何长缨的话声虽然不大,却顿时惊呆了那群哭嚷着的山匪。 何长缨从一边站着的鲁招妹手里接过步枪,‘咔嚓’一声麻溜的拉开枪栓,然后‘砰’的一声,把子弹射进松井真二的胸膛。 “啊!” 松井真二惨叫着捂着胸口,一脸的不信和不甘。 在松井真二惊骇的目光里,何长缨笑眯眯的说道:“就这样,也是我打死的。” “你,你――” 松井真二‘你’了两声,顿时气绝身亡。 何长缨把步枪还给鲁招妹,回头望着安州城,微笑着说道:“进城!” 援朝军进入安东县城之后,何长缨,江自康,宋禧三人联名奏报津门总督衙门,禀明战情。 电报中,何长缨要求率军回大连湾修整,并且给出了四个理由。 第一援朝军经过数次恶战,部队减员严重,需要去大连湾整编那里的驻留新兵。 第二个理由是援朝军自行采购的装备已经抵达津门,需要运到旅顺港接收,进行换装。 第三是预测在花园口登陆的日军最终目标是旅顺,而旅顺军港是渤海湾,津京的屏障门户,不容有失。 第四是援朝军牺牲的战士,重伤员,还有两百多日军俘虏,需要运往津门。 对于何长缨的坚持,江自康那是发自内心的不赞成,如果按着他的意思,就直接把部队拉到北方的岫岩一带设防。 因为岫岩一带群山陡峭,森林茂密,而且背靠营口,海城,假如日军势大,部队完全可以从容后撤。 而不像旅顺那边那样,三面环海,一不小心就把部队陷入死地。 不过江自康性子随和,对何长缨又有着极大的容忍度,看到何长缨坚持去金州,江自康也只好选择了让步。 给直隶总督府发完电报以后,何长缨又私自发了几封电报。 然后整个援朝军就立即行动起来,开始拆除安东城内的大炮,格林炮,还有军火库里盛军不敢放火的大量炮弹,子弹,先行出城,沿着驿道朝大孤山方向运动。 而盛军留下的近10万斤军粮,也被援朝军收刮一空。 仁字军经过牙山,平壤战役,又被何长缨挖墙脚挖走了300多真正‘敢战’的士兵,现在的四营队伍里,只有五百多的老兵。 而仁字军在鸭绿江沿岸的中高级将领,除了江自康自己,就剩下游击潘金山。 他们两人一人带领一营,五百老兵在这两营里面就占了七成。 剩下的三成一百六十多名老兵,则被平分在其余两营。 一营由江自康的心腹,他原来的亲兵队千总哨长,侄子江沐琛带领。 另外一营则由原炮队队官,守备衔尹得胜领军。 因为援朝军里面的很多将领都出自仁字军,更别提何长缨本身就是仁字军原先的一个哨官,所以互相间相处的极为融洽,唯一的就是潘金山总带着一脸的火气。 在援朝军收刮安东县城的时候,日军第六旅团的西下支队,刚刚行军到头道桥,就看到在对岸下游疾奔上来一队帝国骑兵。 ------------ 第三百五十八章 七封电报一 这次去义州请罪的井上政继大尉,正在鸭绿江南岸沿江朝东急行军,就看到江对岸下来大约半个联队的帝国军队。 吓得井上政继顿时就出了一头的冷汗。 此时在下游安东城一带,清军集结了盛军,援朝军,还有其它部的清军队伍。 估计兵力总计不下万人。 如果帝国这半个联队冒然下去了,还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井上政继连忙隔着三四里宽阔的大江,又是大吼,又是放枪,费尽了手段,终于弄停了对岸的军队。 这个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 而在虎山上游蒲石河口,整整对持了一天一夜的清日两军,终于开始了交火。 蒲石河口左岸。 在近午时分,永山和倭恒额终于等到了绕过虎山,去苇子沟大营查探士兵带回的报告。 苇子沟大营狼藉一片,空无一人。 九连城,叆河口,虎山江岸,悬满了倭夷的军旗,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倭夷兵。 在九连城江段,倭夷正在加固加宽渡桥,为大炮车辆渡江做准备。 消息传来,蒲石河这边的营地里,人人都变了脸色。 倭恒额当即就要率兵北撤,不过被永山极力阻止,言说冒然退兵,很可能会让倭夷乘机攻击,照成大溃。 正在两人争执不下时,依克唐阿亲自领兵从长甸赶了过来。 依克唐阿在分别听了倭恒额和永山的话儿,选择了支持永山的提议,以进为退的麻痹日军。 下午三点,正在严密监视着蒲石河左岸清军的石田正珍,惊讶的看到大股的清军步兵,骑兵涉水蒲石河口,朝着右岸土楼子冲来。 在这一刻,石田正珍感觉自己的大脑都完全‘当机’。 之前石田正珍得到联队长佐藤正大佐的指令,要严密监视河对岸的清军,防止他们逃走,等着下游稍微安定,就会有大军东上,歼灭这股清军。 然而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股清军居然如此的嚣张,竟然敢反攻帝国军队。 现在第三大队牛岛木蕃部全部去了虎山以北,搜寻警戒。 联队长佐藤正大佐,去了九连城开军事会议。 而自己的六个中队,只有三个中队在土楼子这一带设防。 其余三个中队,两个在安平河口把守,一个参加了昨天的栗子园战役,还在栗子园一带驻营。 在刹那间,这些念头在石田正珍的脑袋内一一闪现,他大吼着命令:“敌袭,敌袭,各队进入自己的防区,歼灭他们!” “砰,砰,砰——” 顿时,土子楼一带枪声大作,而齐军放在蒲石河口的四门臼炮,也大吼着射出弹丸,砸向日军阵地。 靖边军在永山,寿山的率领下,一共动用了两个步营,三个骑营,总计1600人的军马,杀向不足600日军防守的土楼子阵地。 半个小时之后,看到日军渐渐不支,倭恒额顿时也来了勇气,率领着五营齐军和吉林练军,总计1500的兵力,渡河支援。 超过五倍的绝对优势兵力,压制着日军石田部苦不堪言,无奈只好留下五十多具尸体,匆匆撤向安平河口。 “倭夷逃了,倭夷逃了!” 看到日军狼狈的逃离土楼子,清军一片兴奋的大叫。 然后在永山的命令里,全军随即返回蒲石河左岸,收拾行装,从容的朝着长甸镇撤去。 在10月27号的夕阳之中,山县有朋收到了来自麻田浦,土楼子的报告,异常震怒。 随即,山县有朋开始了连夜的军力调动。 第九旅团两个大队2100余兵力,在小松崎力熊的率领之下,带领一个炮兵小队,和18联队安平河口换防,兵力压迫土楼子。 第六旅团大岛九直部,全军7000余兵力连夜返回江左,联军炮兵第5联队一大队,骑兵第5大队二中队,沿江东上长甸渡口,渡江攻击依克唐阿的靖边军。 换防下来的第18联队,连夜返回九连城,明天第五旅团大迫尚敏部沿江而下,和在下游头道桥集结待命的第6联队分部合军。 第五旅团6900余兵力,加上骑兵第三大队的二,三两个中队,炮兵第三联队,工兵第三大队,辎重兵一大队,野战医院,第十旅团第22联队的一个大队,全军11000人,进攻安东县城。 “一定要彻底的歼灭援朝军,洗刷帝国的耻辱!” 山县有朋把桌子拍的‘砰砰’直响,显示出他内心深处极大的愤怒。 津门,直隶总督衙门。 清晨来自安东县城的一封电报,如同石破天惊,震得整个总督衙门都肃然无声。 “只是一天,才一天!” “哐当当!” 李鸿章把桌子拍的‘啪啪’作响,杯子弹跳着洒了满桌子的茶水:“昨天他宋庆不还报大捷么?才隔了一天的功夫而已,他居然丢了整个九连城,虎山!他铁了心撵走依克唐阿,撵走仁字军,盛军,奉军,现在结果怎样!” 整个大厅里面,都是李鸿章愤怒的咆哮。 虽然对这种结局早有预料,可是虎山的上万大军只是一个昼夜,就出现了如此巨大的反转改变,这上万精兵都是他李鸿章的家底,让他如何的不心疼? 何长缨这次一连给凤凰城,奉天,旅顺,大沽炮台,津门海关道,威海卫军港,直隶总督衙门,发了七封电报。 发给凤凰城东边道宜麟的电报,让他们事前做好准备,迎接败退下来的毅军,武毅军,奉军,马金叙部,铭军。 ——这时候,何长缨还不知道事实已经和原来的历史有了很大的改变,刘盛休部不再是弃城而逃,而是被日军大岛久直的第六旅团,直接包了饺子。 而发给奉天‘总理前敌营务处及后路粮台’帮办周馥的电报,则是告诉他要立即运送大量的军资去凤凰城,岫岩,不然以后大雪封山,运送军资将会极其麻烦。 得到电报的周馥,立即后悔得直跺脚。 因为相信宋庆的‘能耐’,袁世凯在奉天等了十来天了,周馥就是不提交接的事儿,而袁世凯居然也不急,整天和唐绍仪带着一队骑兵在郊外打猎玩耍。 现在周馥倒想立即把差事交割给袁世凯,可是怎么能拉得下他的这张老脸? 发给旅顺的电报,何长缨直接告诉旅顺水陆营务处道员龚照玙,日军花园口军队的目标就是旅顺。 何长缨不指望龚照玙这个脓包能做什么对应,他只是在做他该做的事情。 发给大沽炮台和盛怀宣的电报,何长缨就是要把从西欧采购的物资运送到旅顺军港,而且第四期新兵余人,也将登船来辽南。 ------------ 第三百五十九章 我们在辽东 发给总督衙门的电报,何长缨除了注明四点去辽南的理由之外,又简要的电报了一遍安东城昨夜发生的情况。 而且在战功里,何长缨把仁字军,安东知县宋禧也带了进去。 并把擅自离城,逃命到浪头镇躲藏的宋禧,写成了见微知著,冒着巨大的危险,勇敢的穿过日军和山匪的封锁,来到浪头镇求救兵的有勇有谋的忠臣。 江自康性子淡泊,不喜钻营,要不然也不会在历史上一生到死也没捞到总兵的名头。 因此他看了以后,只是淡然一笑,没有说些什么。 倒是在一边站着的三十出头的安东县令宋禧,喜欢得满脸红光,对何长缨的提携感激的那是无与伦比。 可以想见,这封电报不久就会通过直隶总督衙门送到京师,自己一个小小的边塞县令的名字,说不定也会被‘圣听’。 这是何等巨大的荣耀啊! 在给威海卫军港的电报中,何长缨是以全体辽东战线上的清军的名义,面对整个北洋水师上下的官兵发的。 电报就一句话:我们正在辽东,我们正在战斗! 何长缨所不知道的是,这七封电报,成为他以后通过有线,包括数年后的无线网,绕开京门朝堂的上层权柄,直接干预指挥大清各地各路权臣大吏军队的开端。 在华夏上千万平方的陆路领土,和上千万平方的无尽海域内,通过这些无形的电波,跟援朝军紧密的联系在一起。 完全的架空了紫禁城的权利,形成了一个全新的权枢阶层。 在直隶总督衙门,电报来时,李鸿章正和英国驻津门总领事宝士德,进行着亲切友好的详谈。 因为前一天的虎山大捷,让英国对大清的战力,又有了一些重新的评估。 自从10月20日,沙俄皇帝亚历山大三世逝世,因为弄不清楚即将登基的沙俄新皇帝的性格,是好战扩张,还是温和保守。 所以英,美,法,德,几国的国内中枢,都对本国驻大清的总领事,表达了出手干预,结束清日战争的意向。 尤其是英国今年刚上任的首相,出身自由党的罗斯贝利伯爵,更向总领事欧格讷明言,此时远东应该以保持现状为上策。 而不要因为东洋染指朝鲜和大清的东北,引起沙俄的军事反弹,从而引发大规模的帝国间的远东战争。 不过因为之前日军打得太顺,列强各国大使,包括欧格讷,宝士德都不好意思出手干预。 而且因为一路大胜,使得东洋债卷在伦敦,巴黎,一天高涨一个价码,得到大好处的大使领事们,更不愿意自己动手减值自己的资产。 在知道昨天日军渡江战役失败,得到欧格讷示意的宝士德,终于在今天露面来到总督衙门。 宝士德很‘诚恳’的和李鸿章进行了一番畅谈,并且很委婉的表示了愿意为大清‘奔走’,调停战事。 之后,两人又友好的谈论了天下大势,大清风物,一直谈到中午,李鸿章设宴款待。 这样一直墨迹到下午一点,李鸿章送走了喝了两杯大清茅台,被整得晕晕乎乎的宝士德离开。 正准备去午睡休息一会儿的时候,李鸿章就被老管家禀告,姑爷正在二堂签押房陪着一群中午就匆匆赶来的大人们,等待着李鸿章。 李鸿章心里一咯噔,心想着又闹了什么‘幺蛾子’,就连忙来到签押房,一进屋就看到屋子黑压压的坐了一屋子的北洋官将。 津海关道盛怀宣,水师营务帮办道员罗丰禄,司法幕僚伍廷芳,盛军调驻仁字军副营分统郑才盛,仁字军统领吴育仁,大沽炮台总兵罗荣光,―― 而且有几个还正在‘呼噜噜’的大口吃着面条。 “怎么回事?” 李鸿章的酒意当时就去了一大半。 “中堂,九连城宋庆那里防线全线奔溃;下游奉军撤向凤凰城,盛军溃营焚烧军械,不战而逃。” 张佩纶拿着一张写满了的电文,递向李鸿章。 “哐当!” 李鸿章一听就勃然大怒,中午喝的酒儿顿时都涌上了老脸:“只是一天,一天呀一天!昨天他宋庆不还报大捷么,――” 众将默然,等着中堂发泄完毕。 咆哮了一阵,李鸿章拿起电报,耐着性子看下去。 “何长缨和江自康要回大连?好,他的理由也算说得过去;杏荪,你给他们去电,说我许了,还有他们要什么,有什么要求,都尽量满足他们。” 说到这里,李鸿章幽幽的叹息说道:“真是时穷节乃见啊,何长缨和江自康,老夫总算没有看错他们;还有何长缨,昨天真是冤枉他了,呵呵――,这小子真是一个只沾便宜不吃亏,精明通透的家伙啊!” “他们回辽南这事儿不跟朝廷说一声么?毕竟这是牵扯到两个防区间的调兵,而且是五千精兵。” 盛怀宣忍不住出声提醒老中堂。 可以想象的见,这个鸭绿江防线崩溃的事儿一旦传开,会引起怎样的朝野震动,北洋和老中堂将会面临何等险恶的群起而攻击。 这时候回电同意何长缨,江自康去大连的请求,岂不是又在老中堂头上加了一个‘保存实力,不顾大局’的罪名? “说,当然说!不过是在调令下达以后,只是让他们知道一下结果而已!” 对于这件事儿,李鸿章突然显露出这些天以来罕有的强硬:“现在回看,今夏北洋诸部大军进入朝鲜就是一个大错误;老翁他们是借着东洋,来损耗咱们北洋,而东洋则是借朝鲜来减损咱们大清的机动兵力。” 李鸿章说到这里,又气又喘,望了一眼自己的女婿,示意他把话儿接下去。 之前张佩纶和老岳父的多次商谈,还有上次何长缨回津门时,又和何长缨进行过详细的分析。 到了现在,张佩纶才算是基本理清了里面的‘道道’。 他强压着内心的惊慌,给签押房里的众将解释:“倭夷重兵压迫鸭绿江沿岸,朝廷就一次次的把咱们北洋的兵力抽往鸭绿江防线,形成了大连,旅顺军港的兵力空虚;现在鸭绿江防线失守,毅军,铭军,盛军,武毅军,奉军各部只有退往凤凰城一带集结设防;那么――” 张佩纶幽幽的说道:“倭夷也不是傻子,既然他们在鸭绿江边的军队都已经足够用了,那么在花园口登陆的数万军队,何须再画蛇添足?――旅顺危噫!” 屋内,众人皆惊,很多都已经变得脸色苍白。 ------------ 第三百六十章 大厦将倾 “丢了九连城,安东县城,没有什么;就是再丢了岫岩,凤凰,宽甸,甚至营口,海城,辽阳,奉天,也都没有什么!” 听到中堂说丢了奉天都没有什么,屋内众人面面相觑。 奉天盛京,可是大清的龙兴之地,怎么能说‘没有什么’呢。 朝廷和皇帝老佛爷,岂能愿意? “从平壤到义州,从义州到奉天,从奉天到山海关,这五六千里的高山大河原始森林,冬天大雪封山,夏天毒虫瘴气,朝鲜境内有援朝军跟朝鲜军的游击队,在东北的原始森林,朝廷可以许以高官厚禄的征召大量的猎户兵;这仗儿几乎都不用打,只是拖就能把倭夷兵给活活的拖垮!” “关键之处,其实就是旅顺啊!” 看到岳父又有些喘了,张佩纶接话说道:“只要旅顺不失,就可以保住威海卫军港无虞,咱北洋水师自可以在旅顺威海间安全游弋,扼守渤海口,火炮辐射整个鲁东半岛;那么倭夷根本不敢登陆鲁东从陆路威胁京师,更无法运兵渤海,在山海关一带实行蛙――,” 张佩纶停顿了一下,可能觉得这个词语古怪而别扭,然而却十分的贴切:“――蛙跳攻击。” 看到屋内众人沉思,李鸿章沉声说道:“这是何长缨的原话;不出意外,在这个位置我也坐不了几天了,今后想要北洋不倒,你们这些大人们的权势富贵不倒,听我一句劝,放下身段年纪,多听听何大人的意见。” “中堂!” 屋内,包括张佩纶都是一脸的震惊,即为李鸿章第一次坦言谈论‘去官’而震惊,更为李鸿章居然选了一个二十出头的三品小参将作为他指认的接班人而震惊。 “当然,他现在还太年轻,品衔也不高,不过这个大捷报上去,朝廷总得给个副将;二十四岁,靠着自己的本事真刀实枪的打出来的实品副将,咱大清除了开国,还没有这个例子吧?” 李鸿章幽幽的说道:“他现在掌控着五千精兵,还有老江那两千,我看早晚也是他锅里的米;只要能保住旅顺,就等于保住了北洋的根基,保住了大清的底子,这个人情我老李认了,他朝廷也得认!前途无量且不说,而且这小子真的很讲知恩图报,不是那种落井下石之人。” “中堂,朝廷那边怎么报?盛军这事儿我估计――” “李鸿章出来,李鸿章你个老不死的,给我出来!” 这个时候,突然从直隶府衙外传出无数齐声的大吼,传进签押房,完全压制住了盛怀宣的声音。 “怎么回事!” 李鸿章红着老脸,怒视着津门知县陈文琪,显然被这突然的齐吼,给惊得够呛。 “大人,自从外面的百姓知道鸭绿江失守――” “他们怎么知道?” 李鸿章听了勃然大怒:“哪个走漏的风声!” “不是咱们这面的事儿,倭夷在攻占九连城之后,向着国内发回了电报,之后他们又传给西洋各国,今早西洋各国又通过电报传到咱大清各地;估摸着现在京城那边的东交民巷,都已经知道了。” 张佩纶看到陈文琪吓得脸色卡白的说不出话来,连忙给李鸿章解释。 “李鸿章,狗汉奸,卖国贼!” 这时候,外面的大吼声更加的猛烈了,并且不时有砖头,破碗砸进院子,落地破裂的声音。 “太不像话了,我带人去驱逐他们!” 罗荣光气的胡子直翘,站起来大吼着说道:“打了败仗谁不难受,可这怨得咱们么?” “耀庭,不要冲动;这场大败下来,现在我李鸿章就是万夫所指,你就算驱散了这些百姓,能堵住天下的亿万众口?把何长缨和江自康,宋禧的联名电报发到京师吧;大家,都散了吧。” 说完了这些,李鸿章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在他的眼睛里,全是当年老师处理‘津门教案’后,心力憔悴的身影。 “唉――” 李鸿章幽幽长叹。 他和老师一前一后,给这个大清朝当了数十年的走狗,到最后居然都逃不那个‘身败名裂’‘走狗烹’的可悲下场。 “大清朝啊!” 李鸿章的心里面发出一声复杂悲愤的呻吟。 此时,在直隶总督衙门外面,人山人海,并且四面八方不断的有着满腔怒火的百姓,沿着大道,汇聚过来。 “我泱泱天朝,居然打不过撮尔倭夷?李鸿章,你不当人子!” 一个老秀才坐在总督衙门的门前,哭得一塌糊涂的咒骂着。 “李鸿章是卖国贼,他大儿子把整船的好煤卖给倭夷,把烂煤给水师大船,所以咱们的兵舰跑不赢倭夷船!” “李鸿章的外甥张士珩,把军械局制造的洋枪大炮,都装船偷偷卖给倭夷,我都亲眼看到;要是看错了,大伙儿尽管挖了我的眼珠子!” “李鸿章,你这个畜生,卖国贼,给我出来!” “卖国贼,狗汉奸,你给老子出来!” 顿时整个督衙外的百姓们,都被怒火所点燃,把手里的臭鸡蛋,烂菜叶子,砖头,破坛子,纷纷砸向总督衙门。 “哐哐呛。哐哐呛――” 这时候,援朝军津门招兵处彩旗招展,一片锣鼓。 熊凯玉领着一群援朝军,正在热火朝天的敲锣打鼓,大声的宣传。 “虽然失了鸭绿江,可我们援朝军又打大捷了;昨儿我们援朝军在安东县城,歼灭日军上千,活捉两百个狗日军,还有三十多个狗汉奸土匪,不久就送到津门给诸位老少爷们撒气!” 随着这让人激动的大喊,越来越多的人围涌了过来,不久就把整个宽阔的大街道堵的水泄不通。 跟三里之外的总督府衙,形成了一正一反的阴阳双极。 津门招兵处,后院。 薛迎春,奥黛丽,沈兆合,小莲,戚有伟的婆姨,柳杠子的媳妇,―― 一大群援朝军的女人们,在堆满西式军装的院子里,都在充实的忙碌着。 刚才熊科长进来给大家说了,新兵营第四期的863名新军,将和新到的军资,一起运送到旅顺港,跟援朝军主力汇合。 所以薛迎春她们要加班加点,把这三千套的军装,军靴,军帽,一万双加厚冬棉袜,军用水壶――,全部一一细心检查一遍。 尤其是军服的扣子,口袋,都要缝的结实。 在这群女人当中,作为唯一的一个男人,而且还是西洋男人,大个子比尔,显得尤为显眼。 “奥黛丽,怎么样?为了将来的合作,不仅价钱公道,就是做工都是一流的。” 比尔腆着脸呆在奥黛丽的身边,没话找话的舍不得离开。 在他的眼里,奥黛丽这段时间变得那是更加的妖娆美丽了。 之前奥黛丽的身形,还带着许多少女的稚嫩生涩,可现在却如同娇艳怒放的芬芳花朵,让他痴迷沉醉。 ------------ 第三百六十一章 尔来十万军马 直隶总督衙门,电报房。 盛怀宣,张佩纶,于式枚,王锡祉,四人呆在电报房里,紧闭门窗,把外面惹人厌烦的吵嚷关出门外。 于式枚展纸研墨,提笔再三,扭头问着张佩纶:“中堂这封奏折,可有何要求?” 光绪九年,李鸿章慕于式枚之才,条陈调为北洋差遣,这一转眼都已经十一年了。 在这十一年里,作为李鸿章的专职文书幕僚,于式枚早已经完全摸透了中堂的脾气,总能顺着李鸿章的心气儿,写出让他满意的奏折。 可今儿这些大事儿,李鸿章事先不框出大纲,这封奏折于式枚可还真不好写。 “晦若老弟,你就照着援朝军的这四点理由发挥一下;告知朝廷倭夷数万大军逼迫安东,不容耽搁,中堂反复权衡,最终决定同意援朝军和仁字军的请调。” 张佩纶满脸的晦暗,勉强提了一下精神对盛怀宣说道:“不论朝廷怎么想,有这7000精兵驻防大连,加上咱们大旅港的二十九营15000练兵,守护金州徐邦道部的3000拱卫军;有这25000精兵驻防,凭借着大连,旅顺的险隘炮台,咱们北洋才能保证渤海门户不失,保证咱北洋的根基不失啊!” “那么这盛军在安东县城面对倭夷渡江的600余士兵,故意焚毁军械,弃城不战而逃,是否修饰一下,要么直接隐去?” 盛怀宣刚刚在签押房,被外面的骂声打断的就是这个问题。 “中堂已经说了,援朝军的电报一字不改的发到总理衙门;这个何长缨,——” 张佩纶嘴角终于起了一丝浅浅的笑意:“——真是华夏千年未有之奇才啊!” 盛怀宣,于式枚,王锡祉三人都听得一头的雾水。 合着何长缨不顾北洋体面,不但不帮盛军遮丑,反而要去给皇上打盛军的‘小报告’,倒还是‘华夏千年未有之奇才’了? 大沽炮台北滩,援朝军新兵营。 经过了近一个月的加固施工,新军营的西城墙,南接大沽‘北乙’炮台,北连北山炮兵阵地。 然后在南边‘北乙’炮台边筑墙延伸进大海,在北边削直了北山山脚,用城砖环砌到海边。 就这样,在罗荣光和北洋各部罕有的默许之下,陈世杰胆大妄为的跑马圈地,把新兵营直接建成了一座东临大海的军事要塞。 而北山炮台阵地,大沽‘北乙’炮台,则是它左右两边一对锋利的锐角。 迄今以来,新军营共计收了两百三十七名南洋华侨子弟。 除了之前张弼士的捐赠,吴威扬故去的母亲刘家那边一次拿出了五十万两捐献,并且送过来了七名刘家的子弟,参加援朝军。 刘家在南洋不比张,李,郑,黄,陈,叶,这六大家族,只属于二等的中富;这次能主动一把拿出五十万两的捐献,也属于难能可贵。 因为大量南洋华裔子弟参加援朝军,而且援朝军打得也确实出彩,所以这些天以后,除了张家,刘家的捐献,泗水,吕宋,新加坡,等南洋各地,里外又捐献了七十三万两银子。 这就使得陈世杰能够继续对西洋国家行进必要的军备采购的同时,有足够的底气,建立这座四十余万平米的大要塞。 “唐风,考虑好了没有,留下来,参加我们援朝军?” 陈世杰和这个来自奥匈帝国的华裔唐风,进行过两次浅谈,印象那是非常的好。 在唐风已经买好了第二天船票的晚上,陈世杰下令,直接把唐风绑进了新兵营。 这几天,唐风正在打‘冷战’,除了吃饭睡觉,拉屎撒尿,其余时间都是冷着脸一言不发。 今天下午,陈世杰忙完了手中的事儿,就特意把唐风邀请到北山炮台。 瞭望海景。 “我真不明白——” 唐风气恼的望着陈世杰说道:“我只是一个奥匈帝国的普通华裔,对你们大清国没有一丝的认同,为什么要强留我?虽然我们唐家在奥胸不算什么名门,可我是奥胸国籍,你们现在被日军打得节节败退,不怕引来新的国际纠纷!” “呵呵,这事儿布鲁斯中校已经答应跟你们国内解释。” 陈世杰笑嘻嘻的一句话,就气的唐风想骂娘。 “我之所以要留你,第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你对这个大清根本就没有一丝的敬畏和感情,甚至更多的是一种鄙夷和蔑视;这一点,我们南洋的华裔,包括我也很难做到。” 陈世杰的话让唐风猛然一震,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他。 “第二,就是你谈论的‘思想决定行动,更决定意志,尤其是铁血的军队;——’这些新颖的论调,我非常感兴趣,很想实验一番。” 陈世杰说得一脸的轻松,似乎只是在讨论一件很平常的事情而已。 “你想干什么?” 唐风悚然而惊,感觉自己的声音变得粗粝而嘶哑。 ——这个人是一个疯子! 一个巨大的声音,在唐风的耳畔狂喊,震得他心惊胆寒。 “你说呢?” 陈世杰笑嘻嘻的朝着唐风挤着眼睛:“这都想不明白,别说你傻呀!” “你疯了么,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可是杀头的罪名?” 唐风感觉自己的心脏几乎都要蹦出来,满头热汗的,心颤的四望着空无一人的山顶。 “别怕,我敢说出来,就敢保证不会让外人知道。” 陈世杰一脸的无所谓。 “你的意思,是说——,要是我拒绝?” 唐风感觉自己的腿儿都软了。 “你说呢?” 陈世杰依然一脸的贱笑。 唐风卡白着脸,又低头看了看陈世杰腰间武装带上别着的韦伯利左轮手枪,还有那把精铁战术匕首,终于选择了屈服。 “我可以留下来,不过我有条件,对于这个辫子我没有丝毫的兴趣,我是奥胸帝国人,有着自己的尊严;当然,假如你能说服布鲁斯他们戴着这个辫子,这一切将都不是一个问题。” 唐风干涩着嗓子,提出了自认为陈世杰将很难应允的条件。 “这个猪尾巴,没有人会强迫你戴着,只要你不离新军营;你看咱们援朝军的津门要塞——” 陈世杰双眼冒着雪亮的光彩,伸手指着下面的新军营:“下一步,咱们的西城墙将会越过‘北乙’炮台继续朝南延伸,一直连接到‘北甲’炮台,然后筑城墙到海河边;这样咱们的塘沽要塞,将会形成占地1200余亩,拥有三座炮台,南扼海河口,东临渤海湾的军事重镇;” 陈世杰的大手突然指向西方内陆,大声而自信的说道:“就是尔来十万军马,我援朝军大沽要塞也是巍然不动!” ------------ 第三百六十二章 像龚照玙这样的老实人 威海卫,水师提督衙门。 丁汝昌,刘步蟾,林泰曾,汉纳根,林国祥,邱宝仁,叶祖珪,吴敬荣,程璧光,王平,瑞乃尔,牛昶晒,张文宣,—— 一群北洋水师的败将,逃将,坐在大堂上面,人人脸上都带着各种复杂的神情,来回传递着一张发自安东援朝军的电文。 ——我们正在辽东,我们正在战斗! “砰!” 已被革职暂用的水师提督丁汝昌,气的猛拍着桌子大骂:“这个何长缨,简直是欺人太甚,居然胆敢如此羞辱老夫,羞辱咱水师;我要弹劾他,重重的弹劾他!” 丁汝昌跟何长缨的过节,从在总督衙门那次初见算起,当时的何长缨只是一个革职的小千总,就敢直接当着众人的面儿,扫他堂堂一位一品提督的脸子。 说句实在话,不是因为在总督府,他丁汝昌能搭眼看他何长缨一眼,都是何长缨难求的福气,结果这个小瘪三还满嘴大言,真把自己当成了个东西了。 然而就这几个月以来,这小子一路扶摇直上,摇身一变,竟然变成了堂堂的三品参将。 而且不出意外的话,这回这小子还要再升,从二品的副将应该没跑儿。 可是反观他丁汝昌,却成了千夫所指的待罪之人。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个小王八蛋居然敢绕过总督衙门,找上门来发电嘲笑,如何能不让丁汝昌恼火。 “军门,现在鸭绿江防线崩溃,何长缨又直言日军花园口登陆的军队是要打旅顺;咱们假如再窝在威海卫,对朝廷还有天下百姓,不好交代啊?” 刘步蟾也被何长缨的这封电报羞得无地自容,只觉得一股股的热血涌上大脑,恨不得现在就驾船出海,去找日军舰队拼个你死我活。 “何长缨这是要守大连湾,嗯——,或者他想守金州;想让咱们水师过去支援,所以他在激将咱们;” 林泰曾不愧是水师内除了被斩首的方伯谦之外,一流的将领,虽然胆儿不肥,可是眼光却是非常有水准:“假如何长缨他能确保日军陆炮进入不了对和尚岛的有效射程,而且确保日军绝对不会从陆路占领大连湾,这个赌咱们可以去。” “凯士,你在说什么昏话呢;战场诡变多端,哪个敢对你做出这个保证,真的做了,你敢信?” 刘步蟾带着怒气,冲了林泰曾一句。 “嗯,——” 林泰曾迟疑了一下,小声无力的辩解着:“他何长缨要是敢保证,我就敢信。” 一屋子人,看傻子似的看着林泰曾。 “你一个堂堂的二品水师左翼总兵,一个四十来岁的人了,居然说出这种小儿话?不会说话就闭嘴,没人当你是哑巴!” 听了林泰曾的小声话儿,丁汝昌气的胡子直翘:“既然倭夷登陆辽南,我自会向中堂请命,他何长缨一个小小的陆军参将,有何资格对水师指手画脚?谁给他的权利,绕过总督府发电文?这事儿,我也要报到中堂那里,重重的弹劾!” 旅顺军港。 此时蓝天白云,港内风平浪静。 在旅顺口的街巷,各种小吃,酒楼,妓院林立,都是来做有银子的水师官兵和炮台练军的生意。 虽然现在水师大船去了威海卫,不过陆地练军大爷们也不缺银子,斗酒,狎妓,整个旅顺军港热闹一片。 旅顺前敌营务处道员龚照玙,此时正在舒服的躺在榻上抽大烟,杏花楼的头牌花红‘小桃红’,正在用白嫩的小手给他捏脚。 这真是何等的逍遥。 “嗤——,何长缨这个小滑头,还有老江这个憨货,也被他这个远房外甥给带坏了!” 龚照玙看了一眼援朝军发自安东的电报,嘴里发出一声蔑视的轻笑:“想来躲兵祸,还说的那么光面堂皇,一脸正气,真TM的人才啊;这大旅军港,连洋人都说是世界上有数的军事要塞,是远东第一要塞,就是十万倭夷都打不进来!” “六哥,何长缨这个小兔崽子在肥西的时候可看不出来啊?当时那小子跟只小公鸡一样,那个跋扈劲哟!跟毛家大小子,赵家小胖子,那一群狐朋狗友——,不是念在他家老子何宁远知书达理,又是几代单传,而且跟老江沾带着亲戚,早就叫人给沉江了。” 卫汝成抽过瘾了,穿着官服把他身边服侍的女人按在身下,扒了亵裤就压了上去,一边喘气一边说着话儿。 “这年头,只有像他这样不学无术的奸猾无赖,才能出头;包括那个袁世凯,不也是这样的?啧啧,吴长庆待他比亲儿子还亲,结果怎样,反手就把他给卖了;像你我,还有达三这样的老实人,就只有吃亏挨整的苦命!” “嘶——” 一听到龚照玙提到他哥卫汝贵,卫汝成立即就不行了,软绵绵的趴在女人的身上,幽怨的望着龚照玙:“六哥,你可真会找时机。” “哈哈——” 龚照玙痛快的大笑起来,把何长缨的电报搓成一团,随意的丢进痰盂之中。 大连湾,赵怀业铭军总兵府。 赵怀业,徐邦道,连顺,沈兆翱,毛超,荣安,几人坐在堂前,正中跪着的是三个被打得半死的日军间谍钟崎三郎,山崎羔三郎,藤崎秀。 “大人,钟崎三郎是我在碧流河巡查捉住的,山崎羔三郎是在我们骑营驻地貔子窝捉住的,这个藤崎秀是在曲家屯捉到的;还有一个间谍在碧流河被义民捉拿,送往貔子窝中途逃脱;” 骑队哨长黄兴武,正在给赵怀业讲述经过:“他们都会中文,我们分开审问过,总共潜藏过来六个间谍,目的就是摸清咱们的情况;花园口的倭夷,就是要来打旅顺!” 听到最担心的事儿终于还是应验了,赵怀业的老脸都有些发白:“毛超,你们何参将说跟老江一起来大连,真的假的?” “真的,我们团长重来说话就是一口吐沫一个钉子!” 毛超忍不住白了赵怀业一眼。 不过这老头儿虽然又黑又贪,却跟自己同样又黑又贪的老头子对脾气。 自己能进总督衙门,这家伙也使了不少的力气,——当然,自己老子也没少砸银子。——可毛超倒也不好意思拿话儿去冲他。 “好,好,有这六千大军,这大连湾就稳妥多了!” 赵怀业连忙站起来说道:“诸位散了吧,晚上我请客,我得去给中堂电报讨救兵了。” 说完,赵怀业就大步跑向后堂,把目瞪口呆的连顺,徐邦道,丢在这里。 “沈参谋,毛都司,金州是大连,旅顺的门户;现在金州兵力薄弱,万请贵军增援啊!” 连顺无奈,只好眼巴巴的望着沈兆翱,一脸的哀求。 ------------ 第三百六十三章 漫长的一天一 沈兆翱和毛超对视了一眼,笑着说道:“团长既然要率兵前来,当然就是为了打日军;不过如何攻防,这事儿只能等团长到了才做决定。” 听了沈兆翱的‘太极’话,连顺和徐邦道都是一脸的苦涩,却又无可奈何。 “不是我说啊,这金州是盛京将军的防区,按着理儿徐总兵这三千军马还是我们北洋的军队,是在替盛京守金州;” 毛超当了李鸿章四五年的‘卷帘大将’,虽然是一个芝麻官儿,可是见惯了大清的重臣猛将,此时面对着连顺这个正二品的副统领,却没有一丝的怯色。 而是翘着‘二郎腿儿’,一抖一抖的大咧咧说道:“盛京将军手下的捷胜营,吉林将军手下的靖边军,总不能这偌大的金州,就放着您这一营两哨来防守吧?” “裕将军已经来电,复州佟茂荫一个营的步队正在加紧赶来,还有营口程之伟部2000人兵力,也将不日赶来。” 连顺说得自己都脸红,面对着倭夷的三万大军,裕禄居然只派出2500步兵增援,而且程之伟的四营练军,是一支有名的‘大烟兵’,比丰升阿的‘鸭蛋兵’还废材。 “程之伟呀――,哈哈――” 毛超毫不顾忌的大笑起来,没有一丝对那个老乡长者的尊敬之色:“那你们可得把烟土准备足够,不然那些烟鬼兵没了烟土可就要乱城了;哈哈,程之伟――” 奉天,盛军将军府。 盛京将军裕禄,吉林将军长顺,督办东三省练兵大臣定安,三名旗人军事大员坐在堂内,满脸的愁容。 从周馥处转来的安东电报,犹如石破天惊,众人无不为之骇然。 “既然九连城,安东失陷,在上游长甸的尧山将军也定然是独木难支;那么就只有坚守岫岩,凤凰,宽甸一下,再退――” 督办东三省练兵大臣定安,沉声说道:“就是辽阳奉天了!” “鹤汀,辽阳,奉天的防务,就拜托你了。” 盛京将军裕禄忧心忡忡的说道:“倭夷兵指奉辽,已经是再明显不过了;这个宋庆,之前还以为有多大的能耐?撵尧山,撵倭恒额,撵吉林练军奉军;等撵完了,自己也开始抱头鼠窜了!” “金州那里怎么办?只凭着连顺,佟茂荫,还有程之伟的大烟兵,可挡不住倭夷的数万兵马。” 长顺担忧的望着裕禄。 其实在长顺的心里,毕竟岫岩,凤凰,宽甸一线还有宋庆,尧山的两万多大军拦着。 而且倭夷一路从平壤匆忙赶到义州,然后又是连番渡江攻城,他们也需要修整不是?应该不会立即出兵凤凰一线。 倒是金州才是十万火急的大事儿,一旦旅顺失守,那才真是举世震惊的大祸事。 “鹤汀糊涂;丰升阿,左宝贵不是活生生的例子?倾尽三省之财力物力,好不容易练成的奉军精锐,被北洋吃得连骨头渣子都没有!” 裕禄沉声说道:“这次就是打完了连顺,佟茂荫这两个营头,还有程之伟的废物兵;只要你的3000边兵,耿凤鸣的捷胜营主力不失,咱们守护辽阳才有底气;至于金州,哼――” 裕禄愤恨的冷笑一声:“他李鸿章有种就别派人去守,这金州是大连,旅顺的门户,这头老狐狸不会连这也看不出来吧!” 辽东,熊岳城。 熊岳城是渤海内海边,辽东半岛上的一个小城,在 程之伟率领两千‘双枪’兵,从营口出发,沿着渤海湾海岸线,一路走走停停的走了三天,才走了近百里的距离,进入了渤海边的熊岳城。 这些大烟鬼早就走得怨声载道,进城以后,都是连忙拿出腰上别着的烟枪,随便的躺在熊岳城的街巷里,大口的吞云吐雾起来。 “姐夫,像这么走下去,离着金州还有四五百里的崎岖山路,不等走到金州,下面的兄弟们都‘哗营’撂挑子了。” 程之伟八姨太的弟弟,小舅子刘宏伟,抽饱了大烟跑了过来,开始拖鞋,亮出脚底板上面的大水泡。 “呵呵,之所以前两天走得急,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倭夷三四万大兵,我傻了么?去送死!” 程之伟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上,全是奸诈的笑容:“金州战事不明朗之前,我是不会走出这个熊岳城一步!” 而此时,驻扎在金州正北两百里处,渤海边复州湾的捷胜军佟茂荫营,在得到裕禄的调令以后,却始终按兵不动。 在佟茂荫看来,裕禄这个调令,完全是在把他往火堆里坑。 面对数万倭夷大兵,他这500人填进去不过是杯水车薪;阳奉阴违的怠命,至少还能保住脑袋,可要是自己真傻比比的过去救援,那才是‘自作孽,不可活’的九死一生! 燕京。 文廷式身为‘翁门六子’,又是帝党的中坚干将,在今春大考被光绪帝亲拔为一等第一名,升翰林院侍读学士,兼日讲起居注。 自有着他的消息来源。 在直隶总督衙门的北洋众将,还在苦苦的等待着李鸿章跟宝士德畅饮完毕的时候,西洋各国的电报已经早早打到通州电报局,然后在京城整个高层快速的波及蔓延开来。 得到消息的文廷式当时就喜欢的几乎要大叫起来。 ――李鸿章你这个老匹夫,还有横的没边儿的北洋,这下你们可丫的完挺了吧? “哈哈,败得好,败得妙,败得真是大快人心;” 文廷式大笑着对龚氏说道:“这下,星海老弟的大仇可算得报了!你帮我更衣,我现在就去翁师家商议。” “真的,那真是太好了。” 三十出头的龚氏,长得丰满圆润,此时听了文廷式的话儿,高兴的笑靥如花。 她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当年龚氏作为身娇貌美的湖南才女,嫁给文廷式的好兄弟梁鼎芬为妻。 结果两人才云雨不过两三年,因为梁鼎芬不齿李鸿章在‘中法战争’中一味求和卖国,上奏折弹劾李鸿章六大可杀之罪,结果惹恼了慈禧,被连降五级,发配到到太常寺去做司乐小官。 梁鼎芬自镌一方‘年二十七罢官’的小印,愤而辞官离京,临行时把老婆龚氏托付给好兄弟文廷式照应。 结果照应了没几天,文廷式就把弟妹照顾到床上去了。 这对恬不知耻的男女,就这么光明正大的给梁鼎芬戴了八九年的绿帽子。 而且更加奇特的是,梁鼎芬居然毫不在意老婆偷人这事儿, 真是一个有着海量风度,大将之风的谦谦君子! ------------ 第三百六十四章 漫长的一天二 在文廷式一脸兴奋的要去翁同龢府上‘商讨’的时候,同是‘翁门六子’之一,出身当年北洋系,因为‘壬午事件’,而和李鸿章,袁世凯翻脸的‘六品翰林院修撰’张謇。 也得到了这个天大的消息,正要去翁同龢的府上商议。 在张謇看来,人就要知恩图报,今年恩科殿试,翁师不但取了他为第一,而且特意把他引到皇帝面前介绍到‘张謇,江南名士,且孝子也。’ 张謇当时就感动的满脸泪水,连连叩首高呼‘皇上万万岁’! 磕头磕的脑门子都是一片青紫血迹,着实让光绪满意,认为自己又收了一员大大的忠臣。 几乎在这同一个时候。 珍妃瑾妃的堂兄,上了万言疏谈论战守策略,说李鸿章他们打仗都不行的乌裏雅苏台参赞大臣锐志。 从六月以来,已经连续给光绪上了五十一道疏,告诉光绪和李鸿章,仗不是叶志超,丁汝昌,宋庆,那种打法的福建道监察御史安维峻。 吏部右侍郎汪鸣銮,军机大臣李鸿藻,—— 这些帝党中坚,纷纷行动起来,要对着李老匹夫,进行最后的一击。 京师总理衙门。 “依着我说,这仗儿就要打到底;咱大清人多地广,就是打死三千万也不过是死了一成而已,怕什么怕?只要咱们跟他们死耗着,倭夷必败!” 签押房里,刚毅的粗嗓门,隔着门帘,离着老远都听得一清二楚。 “刚大人好勇气,只是这死上三千万说得轻巧;只是不知有哪一个义士,愿意当这三千万赴死里面的一员?” 孙毓汶笑呵呵的说着话儿,可话里的意思却是极为尖锐。 ——你丫的大嘴巴说轻巧,你怎么不去死,当义士? 作为一个入军机十年的老资格,刚毅这个才‘入直’还没一个月的‘新蛋子’,居然丝毫都不把他放进眼里,怎能不由孙毓汶不恼火? “这天下自有不怕死的义士;据我所知,援朝军那里就有很多的富人子弟参军,还有很多南洋华裔的子弟万里迢迢来赴国难,他们就是不怕死的义士!” 刚毅一脸的激昂。 “哼哼——” 孙毓汶冷笑两声,然后笑眯眯的说道:“听着刚大人的言论,让我想起了何长缨这小子在《呐喊》里面讲的那个‘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小故事,很让人喷饭;‘英雄,你安心的去赴国难去吧,你的家产我会给你用心的操持,你的妻女我会给你用心的赡养。’哈哈,——” 孙毓汶这个大清朝有名的大贪官,大笑着拍着大腿,一脸淫笑的说道:“这三千万‘义士’去赴死,得给大伙儿留下多少家产美妾享用啊!” “啪!” 刚毅被孙毓汶嘲弄的直喘粗气,却不敢出声争辩。 援朝军那些年轻官将,一个个都是满嘴跑马,胆大的无法无天。 两天前他们在招兵处挂了个牌子,上面竟然写着‘欢迎官员的子裔,一心报国上疏战事的清流们来参军,去辽东赴死!’ 这个牌子,现在在京津一带传得沸沸扬扬,把大家的脸儿打得‘啪啪’的疼。 却没有一个人敢主动的站出来挑事。 包括他刚毅也不敢,怕被孙毓汶这个家伙抓了话柄,激着送自己的儿子去辽东送死。 在刚毅看来,大清朝的穷鬼百姓就是战死一半,也算不得什么事儿,只要不让他家流血出汗,这都没有任何问题。 ——死道友,不死贫道么。 “两位大人都别争了,战事打到这种地步,哪个不难受?现在辽东糜烂,倭夷放进了七八万大军,唉——” 军机大臣徐用仪,连连摇头。 恭亲王奕一脸的木然,慢慢的走进签押大房。 “给王爷请安——” 看到这个当年的风云人物‘鬼子六’走进屋,徐用仪三人都站起来打招呼。 “王爷,这事儿您怎么看?” 徐用仪望着奕讨教。 “这天,怎么都塌不了;依着皇上的性子,仗儿还会大打;” 恭亲王奕停了好一会,才说道:“等着老李的请罪折子吧;老李这回有难了!” 庄河,花园口。 此时,经过了四天的连续登陆,日军第二军第一师团山地元治部的16000万大军,已经完全登陆完毕。 在花园口建立了连营的军营。 而下一步,将会陆续运送长谷川混成旅团的7000士兵,还有第二军司令部和直属部队,以及大炮,辎重,马匹,粮草—— 预计登陆兵力将达到两点六万余人。 在花园口日军紧张登陆的时候,援朝军,仁字军全军离开安东县城。 他们计划先沿着海岸驿道正直西进大孤山,然后再离开海岸,沿着山林小路继续西进到花园口正北五十里的太平岭,城山镇,普兰店。 和日军的西进攻击部队平行错开前进。 山路崎岖难走,在过孤山镇以后,车辆不能通行,除了格林炮,其余的火炮炮管沉重无比,马匹根本无法驮负。 何长缨已经让先遣部队,把这些火炮,炮弹,运到路边山林子里隐藏起来,这样既不会白白便宜了日军,也为以后的反攻留了一个后手。 在援朝军离开安东的时候,对岸的奥山义章根本毫无所觉,而在安东西北七十里的土牛河边,六千盛军却一脸惶然的被堵住了去路。 按照昨夜出城前的计划,盛军将一路朝着西北两百里处的岫岩撤去。 之前他们也考虑了凤凰,不过争议再三,觉得岫岩离营口更近,而且山路要比凤凰那边好走很多,一有不对就可以立即撒丫子往营口逃跑。 更重要的是,离宋庆那个老匹夫更远了,防止被他当枪使。 所以盛军众将领,最后选了连夜撤向岫岩城。 然而,六千大军走了一天,在夕阳西下时准备在土牛河烧火做饭时,猛烈的枪声就突然爆响起来。 “攻击,攻击!” 随着河水对岸传来倭夷兵叽里呱啦的大吼,一群倭夷士兵在河对岸趾高气昂的端着枪冲下山林子,放枪射击。 “被包围了啊!” “鬼呀!倭夷大兵怎么在这里?” “是花园口登陆的数万倭夷兵!” 这突然出现的日军,顿时吓傻了对岸的盛军,尤其是‘花园口的数万倭夷兵’,更让所有的盛军都胆寒心颤。 他们也不想想隔着一百来米宽,三四米深的深河,日军怎么可能冲过来? 却都是哗然的生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儿的,一哄而散。 在长长的河谷里,留下了无数的枪支,行军锅,行军帐篷,——各种军资器具。 “这些孬种,我呸!” 援朝军步兵三营营长李振华,营参谋戚有伟,因为轻松的完成了团长下达的任务,心里面顿时就轻松下来。 可是望着那河对岸满谷丢弃的枪支弹药,还有那中枪的二三十个盛军士兵,两人的心里面却是无端的沉重起来。 诸军都这么弱,下一段面临日军的数万大军,这仗可怎么打? “长官,我滴怎么样?” 这两个月来学了不少中国话的西田治六,一脸讨好的跑了过来。 “你地,呦西,大大地这个!” 戚有伟前些天从沈兆翱手里接收西田治六时,顺便学了几句倭文,笑嘻嘻的朝着西田治六,高高的竖起了大拇指。 ------------ 第三百六十五章 大孤山 “报告,盛军朝着土牛河下游逃去。” 三营侦察班班长许卫匆匆跑了过来,大声的汇报。 “继续严密侦察,时刻掌握他们的动向;告诉刘昆,绝对不能让盛军渡过土牛河,一直把他们驱逐到大洋河下游孤山镇对岸,他们三连才算是完成任务。” 李振华对许卫命令道:“你们侦察班要尽快和团部联系上,说明军情,征求下一步的指示。” “道生,这些倭夷兵怎么出现在这里;” 在土牛河边,逃跑中的孙显寅,一脸的惊疑:“他们不直接奔向安东,躲在这河沟子里干什么?” “我估计倭夷是想堵截住咱们鸭绿江诸军的退路,打算全歼咱们,真狠!” 吕本元后怕的说道:“幸亏咱们昨夜退兵,不然这上下一堵,咱们就是瓮中之鳖。” “那现在该怎么办?” 曲德成一脸怒火的纵马跑了过来,刚才他和吴瑞生的步队还没走到土牛河,就被前面冲过来的盛军溃兵搅得七零八落,此时憋闷着一肚子的火气。 “先到孤山镇再说;” 吕本元脸色凝重的说道:“既然倭夷兵要截断岫岩,凤凰,宽甸一线的退路,那么旅顺那边就安全了,咱们去旅顺。” 10月27号近夜时分,顺着土牛河西进,然后又沿着大洋河南下的盛军溃兵,在迷蒙暮色里还没走到孤山镇大洋河对岸的黄土坎子村,就惊惧的看到河边布满了篝火和炊烟。 “娘也,不会这里也被堵住了吧?” 吕本元站在碴子山上,远望着南边河边的篝火,惊得连声叫苦。 “军门,军门――” 这时候,吕本元的亲兵骑队哨长吕家宝,大嚷着带着一队骑兵跑了回来,声音里全是惊喜:“是援朝军和仁字军!” “卧槽,这两个家伙怎么这么精明,居然也要去旅顺?” 吕本元失口惊呼,一脸的佩服。 “江将军,何将军,两位怎么在这里,倭夷势大难守,不过咱们不应该撤往岫岩么?” 望着援朝军和仁字军的四五千军马,吕本元又有些想去岫岩了。 要知道这里离岫岩不过百里,离岫岩后面的营口不到两百五十里,可离旅顺却是不下四百里的路途。 而且天知道花园口和辽南那里,还有没有倭夷的大军。 你们援朝军不是很能打么? 你江自康,不是宋庆这个老狐狸新任命的下游分统帮办么? ――那么打通去岫岩的通道,就是你们这一对老少的事儿了。 “听着吕将军的话儿,你们这是要去岫岩了;可岫岩在这黄土坎村的正北,吕将军怎么却率领大军从北边南下呢,贵军不会是迷路了吧?” 听到吕本元不会说人话,何长缨大眼一翻,也丝毫不跟他客气。 “吕将军,孙将军,昨夜你们为什么故意焚毁军资,弃城而逃?” 江自康自从看到了吕本元和孙显寅,还有这漫山遍野跑过来都是一脸丧家之犬般的盛军士兵,就是满腔的怒火,厉声的质问。 河畔的气氛猛然冷了下来,只有冷丝丝的河风在呼呼的刮着人脸,让人心寒。 “江翼长,说话可得有证据,不能红口白牙,信口雌黄,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焚烧军资了?况且宋军门委托你分统安东防线,现在防线都守崩了,在这孤山镇,可还轮不到你来教训别人。” 站在一边的孙显寅听到江自康的质问,不禁变了脸色,出声提醒江自康你一个小小的翼长,连总兵都不是,还真把自己当成一把‘刷子’了。 “你――” 江自康被孙显寅激的直哆嗦,他最恨别人拿他当不上总兵这件事儿说事。 “我们要去旅顺!去干什么?不是去逃跑装熊当孬种,而是去打日军;” 何长缨面对着不断涌来的盛军士兵,大吼着喊道:“你们在平壤逃,安州逃,安东逃――,再逃,你们就逃回津门去了!让日军把战火烧到你们的家门口,让日军凌辱你们的父母家人,让你的左邻右舍三亲四朋以你们这些逃兵为耻,人人厌恶的老死之后,你们连祖坟都进不去,你们的族谱上也耻于记上你们的名字;我就问你们,你们天生就是怕死鬼,天生就是窝囊废,逃兵?” 何长缨的这段话骂的盛军军将人人变色,都是满眼火光,咬牙切齿的瞪着何长缨。 孙显寅和吕本元两人,愤恨的冷看了何长缨一眼,连手都懒得拱,直接率兵大步离开。 当夜,在冷丝丝的夜风里,援朝军仁字军和盛军,泾渭分明的呆在大洋河东岸上下游。 援朝军仁字军士兵人人吃得饱饱的,又说又笑的唱着援朝军的军歌。 然后钻进行军帐篷里面酣然入梦。 而上游的盛军,因为走的匆忙,每人身上只带了三天的军粮,本来预计着走到岫岩应该绰绰有余。 结果在土牛河被‘倭夷兵’突袭,丢下了大半的行军锅,军粮,和行军帐篷。 而且现在既然要改向金州,这四百里的路途,没有个六七天也肯定走不到,那么这剩下的一点粮食,就显得更加的难能可贵了。 所以盛军们只能喝着稀粥,然后围在火堆边缩成一团的取暖。 “援朝军居然对咱们放了警戒哨,简直是欺人太甚!” 吕本元和一群盛军将领围在火堆边喝着滚烫的稀粥,人人心里憋着一团火。 “在平壤咱们盛军打得如何,哪一个敢说孬种!不是他江自康和左宝贵不争气,丢了牡丹台,玄武门,不是叶志超逃跑,咱们能退?” 孙显寅被何长缨的一番话,说的差点吐血,到现在依然是火冒三丈,愤愤不已。 “五星红旗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响亮。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此走向繁荣富强。――” “又唱,又唱!” 吕本元气的暴跳如雷:“他娘地唱丧啊!” 紫禁城,养心殿。 虽然已是入夜时分,满朝堂跪着的文臣武将却都咬着牙饿着肚子死耗着。 堂上,帝党清流们对李鸿章的弹劾折纸一封接一封,大有着泰山压顶,不死不休之势。 “传旨,摘去李鸿章黄马褂,拔去鸿章三眼花翎,让他立刻回京师请罪;召刘坤一迅速进京觐见。” 光绪皇帝气的声音都在发颤:“电令宋庆,裕禄,但凡发现盛军踪迹,即刻拿下吕本元,孙显寅,押送回京问罪!” 李鸿章完了! 听到要让两江总督刘坤一进京觐见,朝堂里面的所有人都是心里一震。 这个跟李鸿章,他老师曾国藩,一前一后笼罩在朝堂之上整整三十年的两座大山,今儿终于轰然倒下了。 无论是幸喜还是失意,一时间众大臣无不惶惶,有种头重脚轻的失重感。 ------------ 第三百六十六章 将起 “皇上,三思啊!” 孙毓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着扑了出来,重重的跪了下去:“卫汝贵着实可恶,然而捉拿了卫汝贵,六千盛军完全溃乱成了一群乱兵;现在正值用兵之时,不可妄动大将啊!” 光绪听了孙毓汶的话,真想把这个老糊涂一脚踹死。 现在正说着李老匹夫的事儿,眼看就要一举把这个老东西撵滚蛋,甚至下大狱,你TM个老东西没事找打的说那些盛军干什么? 然而满朝堂的大臣们,却立即听懂了孙毓汶话里的含义,不禁怀着各种神情望着他。 这是帝党和北洋间的斗法,掺和进去,擦着挨着就是非死即伤。 还是呆在一旁老实的欣赏,才是正途。 翁同龢和李鸿藻悄悄对视一眼,均是一脸的冷笑。 这个‘节骨’还是张骞发现的,看来还是北洋才最了解北洋啊! 然而论对皇上的了解,他李鸿章就是拍马也追不上自己这个‘帝师’。 这一战,他李老匹夫注定身败名裂! “六千对六百,焚毁军械,弃城而逃,这样的兵,这样的大将,除了当扰民的土匪,还有一丁点的用处!” 光绪怒吼着孙毓汶:“朕不杀他们以震军法,还留着干什么?” 孙毓汶听得无言以对,只好连连磕头。 没法子,谁让大清朝现在的皇帝脑子里面缺根弦儿,没有弯子啊。 “启奏皇上,李鸿章现在正在主持辽东防务,这辽南眼看又要大战将起,不宜临阵换将。” 徐用仪看到光绪听不懂孙毓汶的暗喻,只好挑明。 光绪小白脸一沉,许久无声。 现在辽东的毅军,武毅军,铭军,盛军,包括要去大连的仁字军,援朝军,还有大连,旅顺的上万大军,都是北洋的部队。 一旦此时撤了李鸿章,这个老东西万一使性子,闹起了幺蛾子,那可怎么办? 光绪皇帝打了一个惊颤,不敢再想下去。 “徐军机此言谬矣!” 翁同龢在这几十年大仇得报的时机,岂容徐用仪来搅局,他一脸正气的站起来,上前两部,又重新跪在堂前。 光绪的目光一亮,高兴的说道:“翁尚书,快讲。” “盛军之所以溃烂,乃是其本身自卫汝贵起都已经烂透;这宋庆,聂士成,马金叙都是忠君之将,岂能相提并论?且何参将,江翼长,此次直言盛军焚营弃城,岂不是对皇上忠耿?” “好,翁尚书此言有理。” 光绪听了眼前顿时一片豁然开朗。 宋庆的投靠,在之前就显露出来;聂士成是有名的武将忠臣,自是没有问题,而马金叙和铭军刘盛休的龌龊,朝堂里面有几个不知晓? 而江自康被吴育仁压了十几年,就是升不了总兵,他对李鸿章岂会没有怨言? 何长缨之前跟左宝贵联军,和倭恒额联军,包括这次弹劾李鸿章的心头肉盛军,不都早已把立场表露无遗? “李中堂也知下狱了卫汝贵,盛军士兵就焚营弃城这件事儿的重大,所以很罕见直接一字不改的把江翼长,何参将的电报发了过来。” 翁同龢在这个时候,隔着百里的距离,终于朝着李鸿章的胸膛,射出了致命一箭。 听了翁同龢隐喻的诛心之言,满殿悚然无声。 “好,好,好他个李鸿章,居然敢拿盛军溃营这事例来威胁朕!” 光绪皇帝到这个时候,脑袋才算转过弯儿来,不禁怒急而笑,在朝堂上大吼。 “皇上——” 翁同龢连忙出声提醒,心里面却全是滔天的大喜。 ——李老匹夫,看这次你还不死! “传旨:何长缨,江自康,吴威扬,忠心报国杀敌有功;何长缨抬旗镶黄旗,赐姓何佳氏,擢为旅顺城副都统,江自康晋总兵,授河南镇,吴威扬升副将。” 满朝骇然,皇帝这不但是要让何长缨倒戈,而且还让他直接去接管李鸿章的北洋巢穴啊! 10月28日,援朝军全军渡过大洋河,直接途经大孤山,朝着太平岭而去。 而六千盛军则是尴尬的尾随在援朝军身后,跟着前行。 当天中午,日军第一军大迫旅团进驻安东县城,随即设立民政厅,以原驻华临时公使小村寿太郎为安东民政长官,在城内贴满告谕: ——我军所敌清国军队而已,至尔农商民无辜,毫不加害,却抚恤之如慈母视子。今本司令官观察地方情况,悯兵力余害,民人涂炭,兹垂非常仁惠,命我所管辖地方吏,令勿纳今年租税。—— 大言不惭的要把安东土地置于东洋的彀中。 并且又在九连城,浪头镇,安东县城各地,贴满《告十八行省豪杰书》: ——满清氏原塞外之一蛮族,既有非命之德,又无功于中国,乘朱明之衰运,暴力劫夺,伪定一时,机变百出,巧操天下。当时豪杰武力不敌,吞恨抱愤以至今日,盖所谓人众胜天者矣。今也天定胜人之时至焉。满清氏之命运已尽,而天人与弃之固也。我东洋应天从人,大兵长驱,以问罪于北京朝廷,—— 消息不久传遍东洋,大清,南洋,乃至世界各地。 举世哗然! 在同一天,得到丁汝昌电述何长缨劣迹的李鸿章,给威海卫回电,‘酌带数船,驰往游巡,探明贼踪,以壮陆军声援。’同意北洋水师返师辽南。 10月29日,日军西进孤山镇,沿大孤山,大洋河一线,建立据西防线。 山县有朋在得到了援朝军,奉军,盛军,仁字军逃跑的消息,去电东京,同意放出俘虏4000铭军,活捉铭军提督刘盛休的消息。 消息随即传到大清各地,天下震惊。 当天下午,匆匆抵达京师的李鸿章被光绪帝问罪,光绪帝努不可皆的厉声质问李鸿章,‘国家数十年来费银亿万,却怎养出如此多不知廉耻的废物?’。 李鸿章唯唯诺诺,无言以对。 而在津门海关道,之前就得到李鸿章示意的盛怀宣,回电连顺,徐邦道,赵怀业三人的联名求兵电报:‘各路吃紧,无人可调,如自己添募,又无枪械。’ 直接把金州发面求兵,求枪的路子完全堵死。 29日下午,日军前锋佐仓步兵第二联队的一个大队到达貔子窝,荣安的两哨骑兵看敌势大,不战而退。 10月30日,宋庆,聂士成,马金叙,张锡銮各部陆续到达凤凰城,其后日军立见部孤军紧追而来,直逼凤凰城。 而刚刚回到津门,带着一肚子火气的李鸿章,看了赵怀业的联名具电,回电斥责赵怀业,‘汝等只各守营盘,来路多设地雷埋伏,并无守城之责。旅颇兵单,同一吃紧,岂能分拨过湾?可谓胡涂胆小!’ 至此,北洋诸军算是对金州完全闭门不管。 10月31日,立见尚文部抵达凤凰城外凤凰山下,如此天险,清军却无一卒把守,使得日军轻松过山,到达凤凰城外的二道河。 清军随即弃城而逃,城内火光滔天,日军进驻凤凰城,开始灭火。 在东线的战事稍歇的时候,西线的大战,则正是猛然来临。 ------------ 第三百六十七章 金州防御 在日军第二军的先锋抵达貔子窝以后,大清各方才是真正的惊惧起来,算是弄明白了日军的真实企图。 盛京将军裕禄,则是完全放弃了对辽南一线的关注,专心于岫岩,凤凰,宽甸一点的防务。 他急急命令东北练兵大臣安定,全力在黑,吉,辽三省大量招兵,并且向朝廷索要军械运往辽阳。 对裕禄来讲,失了金州,皇上找不到一点他的麻烦,可是万一丢了辽阳,奉天,那他裕禄甚至都会人头不保。 孰轻孰重,裕禄自是分得麻清儿。 而李鸿章在得知了日军占领貔子窝,脸上就已经变了颜色,连忙下令盛军驻仁字军副营的郑才盛4营,援朝军第4期新军,马上乘船开赴旅顺港。 并且再三下令大连湾赵怀业,援朝军游击毛超,不得出湾挑衅,并且在援朝军仁字军到达后,立即来电。 而对于宋庆从凤凰城发来的求兵电报,李鸿章则是满脸厌恶的直接丢弃进废纸篓里。 关于辽东盛京将军裕禄的防区,他北洋绝对不会再派出一兵一卒! 这么多年以来,东三省一直挤兑北洋,这次起了战事又抽光了他旅大军港的上万精锐,更把他芦台,小站,塘沽的精兵几乎抽干。 不然这次光绪和翁同龢他们,哪里有如此大的底气,居然敢直接图穷匕见的谋夺他的北洋? 还有徐邦道这个‘反骨’,自己这些年果然没有看错人,这次给他3000兵马枪炮去驻守大连,可他倒好,却跑到金州和连顺勾搭在一起。 金州是裕禄的防区,你徐邦道是眼瞎了,还是脑子没弦儿? 总之,现在的李鸿章是又气又急,一说都是满腹的辛酸泪。 10月31日,进过连夜审讯,金州副统领连顺,在征得盛京将军裕禄的批准后,在金州西门斩首东洋间谍山崎、钟崎、藤崎三人,并悬首在东城楼示众。 同时,裕禄在电报里说‘既倭人已占貔子窝,距金州境界极近,尊处现有兵力可与赵(怀业)、徐(邦道)两军连合,竭力防御’。 看得连顺蹦着直骂裕禄的老娘。 你TM的说得轻巧,有种你去和赵怀业说说去? 随即,无奈中的连顺,只好下令在城墙架炮10门,并在北门外埋设大量旱雷,用来聊以***的拒敌。 11月1日,四处求兵未得的连顺,突然得知去往奉天的电报线被日军截断,连忙亲笔写了一封求兵急函,遣幕僚王君快马奔赴奉天。 当天中午,连顺,徐邦道再次来到大连湾求兵。 因为前两天和徐邦道,连顺联名去电,被李中堂回电狠骂了一顿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赵怀业,当即就不耐烦的明言,只要能有中堂的电喻,他自是二话不说,不然一兵一卒都没有。 逼得连顺当场就对着赵怀业跪了下来,搞得赵怀业下不了台,只得拂袖走进内室。 徐邦道顾不得脸面,直接追了进去,反复劝说唇亡齿寒的道理。 赵怀业思考再三,觉得这事儿自己做的确实不地道。 终于同意偷偷抽调这两天一直跑到他面前请战的营官周鼎臣,率一营步兵前去助战。 然后连顺,徐邦道又前往和尚岛炮台,向沈兆翱,毛超求兵。 却被沈兆翱以团长不在,无权动兵为由拒绝。 “连统领,你只管放一百二十个心,我们援朝军打仗;等团长率兵过来,这都不是事儿。” 毛超抽着赵小胖孝敬的品海卷烟,话说得那是一个豪爽大气,然而听得连顺跟徐邦道都是满嘴苦涩。 这边都火烧眉毛了,天知道何长缨和江自康现在行军在哪里,等他们来了,黄花菜都早凉透了! 跄然回到金州的连顺和徐邦道,知道已经无兵可求,于是带着一种赴死的愤然,开始组建金州防线。 防御将以金州城为核心,分左右两翼设防。 左翼防线为金州北城永安门前的复州大道,右翼防线为金州东城春和门前的金州大道。 在复州大道和金州大道之间,就是高山密林人迹罕至的北大黑山。 而金州大道则是建在南北大黑山之间,蜿蜒朝着貔子窝而去。 左翼由怀字军周鼎臣营,荣安的骑营防守。 直接连通貔子窝的金州大道,则由拱卫军重兵设防。 拱卫军炮营阵地,建立在金州城东南,背靠大连湾内小坨子湾的东山上。 连顺的500制兵则是守护金州城,并且用城头10门乾隆年间的红衣大炮,提供火力支援。 11月2号,日军第二军得到广岛大本营的明确电令:欲扼制直隶省,必先据金州半岛,欲占有旅顺口,不可不先取盘州城。 在2号下午,日军步兵第十五联队第一大队斋藤德明少佐所部,田村义一少佐所部工兵第一大队,河野政次郎大尉部骑兵第一中队,开始从貔子窝出发西进金州。 沿途一边探索敌情,一边捉捕劳力,强行驭使修理驿道。 而在津门得到消息,急的直跳的李鸿章,一边命令赵怀业派出骑哨朝东寻找援朝军,一边让盛怀宣致电登莱青道刘含芳,鲁东巡抚李秉衡,求兵运往大连港。 并且这一天李鸿章连续给龚照玙下了两封电报,让他即刻去修筑陆路旅顺咽喉南关岭炮台,布重兵防守。 然而这时得到日军居然真的要打金州的龚照玙,早已经吓尿了。 在这个紧急关头,负责旅顺防区的龚照玙不是召集诸将商议军事,而是连忙差手下收拾这些年收刮的金银细软,还有一屋子小老婆,联系去鲁东的商船,准备跑路。 11月3号,田村义一少佐所部工兵第一大队来到大沙河东岸,开始架桥。 同日,日军第二军第一师团主力从貔子窝拔营,奔赴金州城。 而由东京骑兵第一大队大队长秋山好谷少佐,率领着一个骑兵中队和一个步兵中队,从岔路开赴复州大道的咽喉必经之地普兰店预警,以预防从复州来援之清军。 当天下午,化装成行脚商人的王君一行三骑,在大沙河渡口被日军巡逻骑兵捉住,身上的求救信函随即被搜出。 王君怡然不惧,大骂日军不止,以头触石墙而死。 而在前往金州的日军各部,在经过最初的兴奋自得之后,因为沿途大清义民的拼死抵抗,也渐渐的开始变得暴肆起来。 11月1号,在貔子窝,沙屯的铁匠和周姓垦民,用木棒袭击日军哨兵,将之打成重伤;而铁匠被抓受审之时,坦然不动,咒骂不止,请求就死。 当天夜晚,农民徐三还趁夜晚冲进日军营地,用长矛刺死了日军通译官藤城黾彦,被日军射杀时,朗然大笑。 11月3号,斋藤德明部进至亮甲店、陈家店一带活动,曲家村农民陈宝财带领四十四名农民,埋伏在凤凰山落凤沟内,乘敌不备,袭杀日兵多人。 斋藤德明随即调兵以大军围困,陈宝财等全部壮烈牺牲。 ------------ 第三百六十八章 初战松树沟 11月3号夜,农民高武组织起八百多户农民,袭击大沙河日军驻地,毁坏日军大量架桥器械,高武和近百义民被愤怒的日军射杀。 老猎手姜二在日军主力的行军路上多处挖掘类似打狼的大坑,内置尖锐竹钉,地面伪装如常,日军马队连续跌入坑内,死伤数人。 ―― 这一系列的义民自发的袭击,大大减慢了日军的行军速度,也让日军开始变得暴躁起来,目光里看着每一个大清百姓,都带着带血的警惕。 而侥幸混进金州城的间谍向野坚一,给第一师团司令山地元治中将带来了金州的城防之外,又声泪俱下的讲述了山崎羔三郎,钟崎三郎,藤崎秀三个间谍被斩首,而且脑袋被悬挂在金州城外的‘噩耗’。 第一师团司令部的日军将佐无不勃然变色,大喊‘血债血偿’。 11月4号,斋藤支队渡过大沙河,当天下午抵达刘家店。 而受到徐邦道的命令,正在刘家店前沿构建防御工事的拱卫军一哨清兵,看到日军大队军马逶迤而来,感觉日军势大无法抵御,就远远的乱枪射了一遍。 然后放弃了刚刚开始修建的工事,匆匆朝西撤去。 斋藤德明少佐,随即派小队长小崎正满少尉率领九名骑兵,尾随撤退的清军,一路跟进到金州城东三十里的肖家沟。 肖家沟南靠南大黑山,北临卧龙水库。 南大黑山纵深处树木茂密藤蔓纵横,人在深山之内几乎寸步难行。 而卧龙水库西岸又和北大黑山余脉纠绕,不是水泽就是密林。 因此,肖家沟是貔子窝进入金州城的咽喉要道,徐邦道在这里特意布置重兵防守。 小崎正满看到远方肖家沟内旌旗招展,不敢前行,就下马南大黑山,进入北麓的松树沟,攀登大黑山的支脉西峰,想从高处俯窥肖家沟沟内情形。 当小崎正满五人气喘吁吁的登上西峰的时候,正值夕阳西下时分,逆着朝霞望去,下前方的肖家沟,波光粼粼的卧龙水库,还有远方的金州城,都历历在目。 “八嘎,那是什么?” 小崎正满五人在西峰走了一段路,望着前方松林里露出一座石砌道观,充满了好奇。 五人走近道观,只见正门头挂着一副积满灰尘的石匾:唐王殿。 大殿的木门因为时间和风雨的侵蚀,已经破烂不堪,歪歪斜斜的半敞着。 “呦西,进去看看。” 小崎正满充满了兴致,率先走了进去。 内部一片空阔,正**着一个泥塑的彩雕,是一个腰间仗剑,双目圆瞪的文衫武将。 “呼呼――” 山顶风大,从破窗处灌进来的寒风,让众人无端生寒。 “走吧,没什么看头。” 小崎正满强压着心里的不安,连忙走出大殿。 而山下不远的松树沟外,率领着四什步兵巡查的拱卫军右营左哨哨长童福霖,则是正好听到了沟内日军战马的嘶鸣声。 “嘘――,噤声!” 童福霖刚才出肖家沟时,遇到了从刘家店撤下来的清兵,知道日军前锋已经距此不远,这时候一听沟内的马鸣,心里面不禁一惊。 “窦洪强,杨山保,高来举,跟我去瞅瞅,其余的都别出声。” 童福霖点的都是他手下的四个什长,也就他们手里拿着进口的毛瑟单发快枪。 其余的士兵,只有十一人手里是北洋军械局生产的快利步枪,六人手里还是几十年前的鸟统枪,十人两人一组的抬着五支三四十斤重的抬枪。 而剩下的九人,手里面只拿着大刀片子和竹竿铁头的长矛。 因为李鸿章本来就不太信任徐邦道,而现在徐邦道的所为也证明了李鸿章果然没有看走眼,所以送给拱卫军的军械。几乎都是北洋局压仓库的破烂货。 不久,童福霖五人就摸到一处山坡树林子里,看到松树沟的山脚停着九匹战马和四个日军。 童福霖几人的心,顿时都紧缩起来。 听了这么久的倭夷兵,现在他们终于出现在眼前了! “走!” 童福霖低声说道,几人慢慢的退下山坡,然后屏息沉气的朝着沟外跑去。 回到沟外,天色已经近黑,看到童福霖的身影,一群焦急的清军立即围了过来。 “哨长,是倭夷兵么?” “哨长,有多少倭夷?” 等听到日军只有九人,所有的清军都兴奋起来,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然后在童福霖的调配下,所有的清军都隐藏起来,在清冷的夜色里,静待日军进入埋伏圈。 在夜晚九点时分,童福霖的四什士兵又冷又饿的趴在山沟两旁和堵在沟头,整整的等了接近三个小时,在西峰那面终于听到了战马马蹄的‘哒哒’声。 “来了!” 所有人都是心里一紧,在高兴的同时,又无不大骂这九个王八羔子,真TM的能墨迹啊! 随即,在淡淡的月色下,一队黝暗的日军骑兵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在沟底慢慢前行。 “兄弟们,给我杀倭夷!” “砰!” 趴在左沟山坡的童福霖一声大喊,首先开枪射去。 “杀倭夷!” 听到哨长的命令,埋伏在左右山坡,手拿步枪,鸟统的清兵纷纷开枪,朝着沟底射去。 “有清军,伏击,伏击!” 沟底的日军顿时都被打闷了,只是一个齐射,就已经有两个日军中枪坠马。 其余七个日军士兵连忙举枪朝着山坡还击,一边驱马快跑,妄图尽快冲出包围。 “杀倭夷!” 这七个日军眼看就要逃出松树沟,正前方突然站起来一群清兵,然后就是‘轰轰轰’的五道爆响。 抬枪那巨大的轰鸣,顿时就把三个中枪的日军打得惨叫着腾空倒飞而去,而在枪声响过之后,那九个拿着大刀长矛的清军,也勇敢的大吼着朝着剩余的四个日军扑去。 “天皇万岁,冲锋!” 小崎正满少尉骇的脸色惨白,一边大吼着命令剩余的三个手下勇猛冲锋,一边慌忙的跳下战马,手脚并用的乘着黑夜,朝着山坡爬去。 “天皇万岁!” 那三个经受过严格军事训练的日军,都是满嘴哇哇大叫,一脸悲壮的朝着沟口的清军冲去。 随即被蜂拥的清兵打下战马,一一活捉。 在辽南清日双方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短兵相交中,日军小崎正满少尉的九人骑兵小分队,战死五人,俘虏三人,只有小崎正满一人借着夜色侥幸逃跑。 而清军无一伤亡。 下午得知了步队在刘家店遇到日军的先头部队,徐邦道就匆忙赶到肖家沟,到了近夜时分,连顺,周鼎臣,荣安也闻讯赶了过来。 几人端着饭碗一边喝着面条,吃着卧龙水库的湖鱼,一边商讨对策,结果才开了个头,众人都说不下去了。 面对日军数万大兵的绝对碾压,指着这4000兵力,众人看不出任何一丝获胜的可能。 于是,满嘴的面条和鱼汤,都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 第三百六十九章 吞并 “轰――” 这时候,从东面突然传来一片枪鸣,整个肖家沟清军防地都是猛然滞静,众人无不骇然的起身东望。 “是抬枪,难道童福霖遭遇倭夷兵了?” 徐邦道满脸的铁青,怒声吼道:“好胆,这些倭夷简直欺人太甚?欺我大清无人了么!” “他娘地,我这就率营出沟,倒要看看这些倭夷长了几颗脑袋。” 怀字军步队营官周鼎臣横眉竖目,脸颊的横肉直抖。 “周守备,切不可中了倭夷的引虎出山之计。” 连顺连忙站起来劝阻,心想着等你的步营过来,天说不定都要亮了。 然而,在一片抬枪爆鸣之后,东边就彻底的寂静下来,弄得沟内众兵将都是一脸的茫然。 这是什么情况? 碧流河西,下孙沟。 六千盛军紧随着援朝军,仁字军的步子,一路跟随。 在10月31号,队伍行军到碧流河边的十道岭子的时候,盛军就已经喝稀粥喝完了所有的余粮。 11月1号中午时分,渡过碧流河的援朝军,仁字军,盛军士兵,在下孙沟一带暂停。 热热闹闹中,援朝军,仁字军开始烧火做饭,不久山沟子里漂浮的全是馋人的米香。 而所有的盛军士兵都饥肠辘辘的干咽着口水,漫山遍野的找野菜烂树根充饥。 只是这个时候,满山荒凉,哪有什么野菜能够果腹? 看到吕本元,孙显寅,这一群将军营官,被恭敬的请进当地的一家地主老财家吃肉喝酒,下面的盛军士兵无不眼睛里冒着羡慕和怒火。 ――马拉个币,老子们都快饿死了,你们这帮狗东西还顿顿大鱼大肉,喝着小酒! 一些愤怒的士兵,终于忍受不住腹中的饥饿,不顾吕本元和孙显寅下达的严令,三五成群的偷偷溜进沿途的村落要吃要喝。 而其余饥肠辘辘的盛军士兵,看到那些大胆的士兵,在不久以后一个个都是吃得肚儿滚圆的走出来,再也忍不住肚子里难挨的饥饿,纷纷成群结队的涌进周边的村落,强行要吃讨喝。 在地主宅子里的孙显寅和吕本元,听到手下戈什哈的报告,顿时都惊得跳了起来。 朝廷和北洋,一直三令五申的严禁军队扰民,卫汝贵栽进去的罪名之一就是因为这个。 现在盛军安东溃退的事儿还不知道朝廷会怎么发落,这事儿一旦闹将起来,激起民怨,他们有几个脑袋够砍? 要知道他们可是有家有口,上有老下有小,一旦朝廷下旨拿办,就是明知会被砍头,也得老老实实的俯首听命。 一大群盛军将领匆忙跑出地主的大院,出门就震惊的看到偌大的盛军营地,此时已经是空无一人。 除了那六七十个正在坐门外的土地上,啃白膜夹肉的亲兵。 “完了,完了!” 一看这种情况,吕本元和孙显寅骇的三魂六魄顿时都去了一半,指着门口这七八十人,就是抓到天黑也撵不回来那六千士兵。 甚至一不小心,就是兵变哗营! “砰!” 一声枪响,震得众将齐齐变色。 在东边两里外的一个庄子里,突然传来一声枪响,远望去那里堆满了乱兵,乱纷纷一片。 而且放眼四望去,其余可以目视的十几个庄子里,都涌满了士兵。 “砰!” 南边突然也传来了一道枪响,震得众将头皮发麻。 “军门,赶紧得找援朝军出兵,现在只有他们能弹压,不然――” 曲德成焦急的嚷道:“这杀人放火一起,咱们全得玩完!” 何长缨,吴威扬,林云瑜,几人站在一处高坡,望着盛军渐起的骚乱。 而此时援朝军的队伍已经全体集合,在山坡后站成不同的方阵,默默等待。 “这些盛军的军纪还算凑合,之前我合计着他们连喝几天越来越稀的稀粥,昨儿都应该造反了;没料到能一直挨到今儿上午。” 何长缨嘴角带着微笑,在他看来当时在朝鲜的六军,最属盛军精猛,不出意外的话,今天终于算是钻进了援朝军的彀中了。 “李鸿章放在津门老巢的军队,仁字军六营3000余兵力,被吴育仁和江翼长一分为二,内耗不止;芦榆防军多年一直被裁剪成正定练军五营,武毅军三营,4000军力,算得上是精兵;津门城防营千余城防兵和大沽炮台2000余人,也出于淮系,不过太过于弱小;只有驻扎在马场,小站的万余盛军,才是津门的最大军事依仗。” 林云瑜娓娓说道:“盛军之强,当属北洋陆军第一!” “咱们的军队都列队在这里等着平乱,吕本元和孙显寅他们会不会看出什么?” 吴威扬有些担忧。 “他们还有选择么?” 何长缨冷笑着说道:“自从他们放火焚营,不敢突破土牛河,那么他们的结局就已经注定;唯一的区别就是今儿要流多少的血,才能使这支队伍浴火重生。” “烧起来了!” 山坡下面,二营营长郝天胜望着远处一个庄子里冒出的滚滚浓烟,一脸的兴奋。 到了这个时候,只要不是脑子迟钝的不好使的援朝军军官们,都知道团长想干什么。 毕竟这种事儿,在安州的时候,大伙儿就已经干了一次,轻车熟路了。 “卧槽,六千人啊,是咱们现在的三倍,真的打起来――” 步兵一营参谋霍国涛望着远处升起的几处浓烟,还有零星不断的枪声,嘴巴直发干。 “放心吧,你见过团长算错过?” 步兵一营副营长吕顺成倒是一脸的自信。 “来了!” 随着无数的援朝军士兵心里泛起这个词语,吕本元,孙显寅,领着一大群营官,戈什哈亲兵纵马疾奔而来。 不久,援朝军以排为单位,荷枪实弹,分成六十多个分队,朝着各个村庄分割包围而去。 “军门,这事儿我怎么都感觉是援朝军给咱们下得套子?” 一群盛军将军营官站在山坡,望着早已严正以待的援朝军快速的出军平乱,吴瑞生忍不住低声对吕本元说道:“不然为什么早已集兵等在这里,而且只让咱们的亲兵随军,拒绝咱们率兵过去?” 在这一刻,吕本元心里充满了挫败和疲惫,今儿发生了这事儿,就算不提安东的事儿,自己和老孙都已经完了,能平安的革职归老都是运气。 “随他整吧,只要中堂和朝廷没意见;这小子,心黑胆大,枭雄啊!” 吕本元又留恋的看了一眼远处渐渐频繁的枪声,和同样一脸灰败的孙显营,落寞的走下山坡,留下两道萧然的背影。 仁字军驻地。 江自康,潘金山,江沐琛,尹得胜,几人望着盛军乱起,望着盛军求兵,望着援朝军出军平乱,都久久无声。 ------------ 第三百七十章 长出翅膀的苍蝇 “这援朝军真是――,无法无天了!” 潘金山喉咙里发出一声呻吟,远处时紧时松的枪声,证明了援朝军正在干什么,他心里不禁有些后怕,这群家伙真是一群不按常理出牌的神经病。 潘金山不由的想起,前两天遇见那个听说是妻管严罗荣光小舅子的柳杠子,那小子的奇怪的眼神现在潘金山只是想一想,就感觉心里直发毛。 以后还是离这些二百五远一点,不要招惹为妙! 潘金山暗暗的告诫自己。 “他不这样做,一旦让这六千盛军哗营,成为兵匪祸害辽南,那就更加的严重。” 江自康其实在心里也是看着发寒,不仅又迟疑自己侄女的事儿了。 当年为了解除这门婚姻,花了多少的心思,何宁远倒是好说话,可是自己的那个远方堂妹可真不是一盏省油灯。 不然凭什么何长缨这小子当年显露的浪荡,不学无术,能当仁字军的哨官? 现在这个何长缨倒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可是洗的也太彻底了。 这种步步计算,心狠手辣的手腕,只是远观,就让性格温和的江自康看的眼角直抽搐。 今儿这事儿,江自康算是看出来了,何长缨绝对是早有预谋,目的就是如同之前在安州城所做的如出一则:吞并这支盛军。 “他绝对是故意的,这点连瞎子都能看出来!” 江自康的侄子江沐琛冷声说道:“他援朝军携带了完全足够的军粮,可是他却在孤山镇故意的和盛军翻脸,让吕本元他们没法开口要粮,然后一步步的逼迫着盛军哗营。” 江自康没有啃声,他知道自己这个大侄子对何长缨的印象极为恶劣,基本很难改变。 当年何长缨翻墙去偷看侄女江沐萍,被江沐琛堵住一顿老拳家恶狗伺候,把何长缨打成猪头,咬成瘸子。 不过何长缨这小子也真硬气,第二天就头缠白布,手拄拐杖,带了两条恶狗,在巷子里堵住了自己这个大侄子,一点亏不吃的打了回去。 也就是借着这事儿,两家才算是解除了婚约,当然也让何长缨本来就臭不可闻的名声,变得跟茅坑里的蛆一样,人人厌恶嘲笑。 所以自己的远房堂妹才提出条件,让这小子参军,想把他‘扳直’。 “这真是厕所里的蛆虫也能长翅膀,一飞冲天啊!” 江自康在心里自语。 这边三人神情各异,倒是旁边的尹得胜一脸的跃跃欲试。 他跟陆铁腿,何长缨,在仁字军副营的时候,就是铁打的老牌友,尤其是何长缨输银子时的好爽,一直都让尹得胜认为何长缨这小子就是头超级傻比大肥羊。 现在这头‘超级傻比大肥羊’一飞冲天,绝尘而去。 就是跟他混的陆铁腿,也是节节高升,当了四品都司将军。 让尹得胜这个小小的六品营千总岂不羡慕? 大约下午两点左右,枪声渐渐平息,所有的火势也完全控制。 援朝军在牺牲一人,轻伤十余人之后,杀伤了三十余名胆敢反抗的盛军,缴械六百多不服管教的盛军,就完全把这六千盛军弹压下来。 然后援朝军士兵们提着一袋子一袋子的大洋,开始挨家赔偿损失。 这时候,突然东边又是枪声大起,密集的让人脸色大变:难道倭夷兵追来了。 十来分钟之后,东部枪声平息下来。 不久,一群刚刚逃窜过去的盛军骑兵,又哇哇大叫的逃了回来,言说后面有倭夷兵跟进。 何长缨当即就命令林云瑜带领步兵一营在东面构建防线,同时对盛军全部强行打散暂编。 旁边被完全排斥在外的盛军营官们,一个个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不过吕本元,孙显寅没有说话,他们也只好冷脸旁观。 暂编完成以后,大量的军粮随即下发给盛军士兵,看到白花花的精米,硬邦邦的咸肉,还有提前煮熟了的咸鸡蛋,咸鸭蛋。 所有的盛军士兵顿时都欢呼起来,一个个迫不及待的剥开咸蛋,就狼吞虎咽的开吃起来。 援朝军只是这一个举动,就完全搞定了六千盛军;对于他们来说,有奶就是娘,有吃有穿有银子,都是当兵,跟谁不是跟? 何必要跟那些自己进地主老财家喝酒,却让他们呆在外面喝西北风的王八蛋。 11月1号晚,援朝军,仁字军,盛军行军到莲山山脚。 何长缨命令2000援朝军拿出三分之二的行军锅,行军帐篷,给盛军使用,当晚何长缨和鲁招妹小六子几人挤一个帐篷,让无数盛军士兵感动不已。 11月2号开始,在行军途中,援朝军团,营,连的文书,书记官,军法长,野战医院军医,团属科技科士兵,进入盛军各哨,讲述援朝军军纪,待遇,教唱援朝军军歌。 仁字军江自康营的五哨士兵,在找仁字军的老朋友叙旧的途中,都不知不觉中都混进了援朝军的行军行列之中。 而陆铁腿则是直接带着警卫队的骑队,跑去找尹得胜聊天谈过往,队伍一路走到下午,警卫队骑队和尹得胜步营除了军装不一样,别的都快搅进一个锅里去了。 何长缨,吴威扬两人一直陪着盛军那群营官将军。 江自康跟盛军将领也都是老熟人,不想看自己那被援朝军故意搅成一团糟的营队,也带着几个亲兵走在一起。 等这场战争结束,江自康就准备告老回乡,自己的大侄子江沐琛一个三十多岁的人了,却是一点都不长心,所以江自康并不介意何长缨打这几营仁字军的主意。 只要在将来,他何长缨能过李中堂那一关,而且朝廷能忍下他指挥上万的军马,自己何必做恶人。 现在这里的援朝军有两千余兵力,大连湾还有一千三四百人,他留在朝鲜似乎还有好几百,从津门新军营要运送到旅顺的还有八百余人。 暂且不说自己的仁字军,只要何长缨能吃下眼前的这六千盛军,在不知不觉中,他的援朝军的就达到了上万兵力。 可以说在朝廷费尽了心思,终于下狱了卫汝贵,打残了盛军以后,现在却要在盛军的尸骸上面,成长出一头更加恐怖的战争巨兽。 江自康偷偷的望了一眼在不远处跟孙显寅,吕本元说笑的何长缨,感觉心儿都在发颤。 这小子才二十四岁啊! 要是真的走得顺,到了老中堂的那个年纪,那得是几朝元老,天下谁能制得住他? 甚至―― “呼――” 江自康被冷风吹得身体直发抖,不敢再想下去了。 在新军的上万队伍之中,唯一列外的就是江沐琛营和潘金山营。 在江沐琛和潘金山的刻意弹压之下,这两营泾渭分明的跟援朝军保持着距离。 11月2号晚,经过了连续六天的高强度行军,清军西进联军夜宿鞍子沟。 前方五十里,就是复州大道去金州的咽喉重镇: 普兰店。 ------------ 第三百七十一章 普兰店 第二天清晨,莲山一带大雾弥漫,在茫茫白雾之中,西进联军开始烧火做饭。 而团属侦察排一班,二班,四班的三十余名侦察兵,已经早早骑着拉车的骡马,穿着老百姓的土布衣服伪装,朝着普兰店方向运动侦察。 而也是在这个清晨,日军第二军山地元治师团,全军15000余军力,离开貔子窝,直扑金州城而去。 而东京骑兵第一大队大队长秋山好谷少佐,则是率领着一个骑兵中队和一个步兵中队,400余军力的北进支队,朝着渤海湾畔,复州大道的重镇普兰店行军。 他们将在那里构建起一道‘拒北’的警戒防线,阻击可能从复州,营口方向增援的清军。 当天中午,秋山支队抵达貔子窝西北四十里,大沙河东岸的唐家堡,在河边取水做饭,暂作休息。 大沙河中游一带,就属此处河阔水浅,可以不用舟楫,直接涉水过河。 “清军!” 这时候,正在河边饮马做饭的日军支队,突然就看到从对岸的小山拐弯处,纵马骑出来一队身穿大红练军服的清军。 河东的日军纷纷震惊的大嚷起来,一边冲向那一堆堆架在一起的村田步枪。 “倭夷,倭夷兵!” 而对岸的清军骑兵,同时也看到了河左岸这黑压压的一大片日军步骑兵,都是大喊着失了脸色。 “砰,砰――” 隔着这六七十米宽,大约均深一米的大沙河,清日双方随即枪声大作,在大沙河两岸冒出团团的枪火。 “步兵渡河攻击,歼灭他们!” 秋山好谷看到河对岸只有十几骑清兵,立即抽出腰上的东洋刀,高舞着命令步兵涉河攻击。 “撤退,撤退!” 赵怀业这支负责东进寻找援朝军主力的骑队,看到日军势大,当机立断的下达了撤退的命令,朝着西面金州方向逃去。 在大沙河东岸的秋山好谷,看到这一队清军骑马逃跑,苦于自己的骑兵没有渡河,只好命令已经过河的日军步兵停止追击,就在对岸烧火做饭。 “有战情!” 在唐家堡东七里夹河弯口,援朝军侦察排的几名先头士兵,正一人双骑的骑着骡马匆忙赶路,就听到前方传来一片枪响。 侦察排的士兵均是一惊,然后大喜着驱使骡马,加速朝着大沙河前进。 ――大伙儿卯足了劲儿奔了七八天,个个脚底板上全是大水泡,今儿可算遇见你们了。 秋山支队在大沙河畔吃过午饭,稍作休息,骑兵中队就寻一水浅处渡过大沙河。 然后全军沿着河西岸上行,目标直指西北六十里处,渤海湾东畔的普兰店镇。 秋山支队经过了连续近六个小时的强行军,在夜晚八时绕过二龙山。 在正北十里处,普兰店沐浴在宁静的夜色之中,只有零星的灯火和微微的犬吠。 而普兰店西部的渤海普兰店湾,在月光下波光粼粼,如同铺满无尽的雪花碎银。 秋山好谷站在一处高坡看了一会儿,一阵西风吹过,风里带着大清内海渤海湾微腥的气息,让秋山好谷着迷。 “全军停歇宿营,禁火,噤声;明天清晨六时,强攻普兰店。” 秋山好谷也不知道普兰店镇里面有没有清军,以及有多少的清军,不过这一切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因为在秋山好谷看来,既然普兰店帝国陆军势在必得,那么明天上午,普兰店那矮小的土疙瘩城墙上面,就必然会插上帝国的旗帜。 而这个时候,在浓郁的夜色之中,援朝军郝天胜营,近卫队骑队,仁字军尹得胜营,盛军曲德成一哨亲兵马队,加上两个盛军骑营,全军共1700余军力,高举着火把,马不停蹄的直奔普兰店。 夜晚七点,部队到达唐家房以后,稍作歇息,随即一分为二。 步兵继续沿着大沙河东岸北行,他们将在上游荆儿沟渡河,然后朝西运动,渡过鞍子河,偷偷从普兰店的北门入城设防。 骑兵则是连夜行军到二龙山以东十里处的龙潭寺,悄悄潜伏,等待从日军背后狠狠的扎上一刀。 而援朝军工兵中队,科技科,则是骑着从盛军骑营调拨的七十余匹河套战马,从小路连夜穿插,奔赴大连湾。 唐家房东十五里,夹河南岸张家屯,大清西进联军驻地。 在起伏荒凉的沟沟壑壑里,到处都是一堆堆的篝火,倒映着漫天的繁星。 何长缨,林云瑜,吴威扬,吕顺成,霍国涛,―― 一群援朝军营连级将领,围在一个大篝火边商谈军情。 今天近夜时分才归队的步兵三营营长李振华和参谋戚友伟,两人把李搏虎挤在中间,嘻嘻哈哈夹枪带棍的低声埋怨。 也不是李振华他们牢骚,李搏虎他们在鸭绿江防线整整打了四仗,可自己倒好,装了一路的鬼子兵。 西田治六和情报科的两名粗懂日军的援朝军士兵,进入战俘营,开始挑选一些爱惜生命,渴望和平的日军,为以后的援日军做准备。 一旦被选为援日军的种子,他们将会和西田一起进入大沽新军营,学习《呐喊》和一些亚洲共荣共存的大道理。 而盛军的将领们和江自康,潘金山,江沐琛,则是被张家屯的一个大地主请进园子吃酒听戏。 “金州必失;” 何长缨望着众将说道:“假如李鸿章有这个魄力,把所有北洋水师的军舰调到大连湾;岸基炮台拒日军联合舰队于湾外,湾内军舰布局和尚岛炮指金州城,抽调旅顺兵力来大连,我有信心用金州城这个战争石磨,在一遍遍的反复争斗拉锯碾磨中,把整个日军第二军碎为肉糜!” 说到这里,何长缨遗憾的叹气说道:“可惜李鸿章他不敢,而北洋水师那些将领也不敢!” “不敢置于死地而后生,而是处处逃避,到了逃无可逃避无可避的时候,那才是他们真正的悲剧,也是我中华千年的遗憾!” 何长缨阴沉着脸色,心里充满了无可奈何。 这次他强行吞并这六千盛军,传回津京,还不知道会引起怎么样的轩然大波和警惕。 可是何长缨没有办法,不然他根本就没有足够的兵力和底气,打这场辽南阻击战。 之前何长缨的想法理想而简单,就是沿途阻击拖延日军一段时间,让金州,旅顺的百姓有时间逃离。 然而在后来何长缨才渐渐想明白,这旅大金死地三面环海,除非战线能够有一段长时间的稳固,不然不会有船只敢冒死过来。 而金旅的百姓也是逃无可逃。 ------------ 第三百七十二章 清晨有雾 “那金州还守不守?金州是大连港的咽喉,而且从辽东进入金州只有两条道路,两边都是山岭易守难攻,不守就太可惜了。” 团部司法长黎元洪,作为一个‘老旅顺’,又是一名军事过硬的将领,当然有着自己不俗的眼光。 “金州当然要守,之后的大连湾也要守;既然水师靠不住,那么咱们的重兵将会集结在大连通往旅顺陆路必经的南关岭,不过——” 何长缨遗憾的说道:“大连湾一失,一旦日军舰队驶入大连湾,南关岭就处于日军军舰重炮的火力覆盖之下,也只有放弃;最后的决战之地,只有旅顺港!” 何长缨的拳头重重的砸在身边的荒草地上,大声说道:“旅顺和威海,是这场中日战争的关键节点;咱们既然无法左右威海卫鲁东战局,那么就让旅顺军港这座远东第一要塞,成为埋葬十万日军的坟墓!” 1894年11月4号,注定是李鸿章乃至北洋极为难熬的的一天。 这一天光绪帝下旨成立了由恭亲王奕,兵部尚书孙毓汶,户部尚书翁同龢,李鸿藻,徐用仪,刚毅六军机为主的‘对倭督办军务处’。 办公地点直接设在通州电报局内,开始变相架空李鸿章对北洋诸军的掌控。 ‘对倭督办军务处’成立后,随即一连发出数封电文。 其一,敦促刘坤一迅速北上。 其二,调遣广东提督唐仁廉赴旅顺总督金州,大连,旅顺诸军。 其三,电询威海军港,得知北洋水师以去旅顺后,电令旅顺军港,一旦丁汝昌入港,水师全军即刻开赴大连湾,协防金州。 其四,电至辽阳,询问宋庆,依克唐阿,盛军诸部详情,要求禄裕和宋庆,依克唐阿商议辽东防守对策,即刻汇报。 其五,电令大连湾赵怀业部,援朝军毛超部,增兵金州。 其六,电询金州副都统连顺援朝军主力可曾抵达,并令,如有抵达就地防守金州。 其七,去电直隶总督衙门李鸿章,命令李鸿章电催登莱青镇总兵章高元率嵩武军八营,设法东渡旅顺增援。 李鸿章在中午的时候,陆续知道这些电文的内容,气的是火冒三丈。 他把西洋俊杰汉纳根叫到签押房一番商议,又和狗头军师女婿密谋良久,直接绕过‘对倭督办军务处’给光绪奏折: 其一,金州城小无险,势难防御东洋数万大军;现今旅顺大连军力宜握拳一起,宁失大连,可暂保旅顺无虞。 其二,倭夷军舰封堵辽南海岸,无船敢去,请改唐仁廉赴奉天,为宋庆后路,确保大清龙兴之地安危。 其三,高元率嵩武军八营,轮船、民船皆难冒险由鲁东运旅,建议嵩武军由鲁东东营登船,走渤海内海去营口登陆,填补援朝军,仁字军西进旅顺照成的辽东兵力空虚。 李鸿章的这封电报送到光绪那里,光绪虽然讨厌李鸿章,然而觉得这老个死头子这回可算说了些人话。 旅顺号称远东第一要塞,里面将陆续进驻两万余大军,怎么可能会被小小倭夷攻陷? 而且奉天可是祖宗之地,是大清朝的脸面,绝不容有失! 于是光绪立即就同意了李鸿章关于唐仁廉,章高元,改去营口的提议, 李鸿章在给光绪去奏折之后,立即去电大连湾水师营务处,要求丁汝昌保船第一,万不可陷入死地。 ——这等于直接否定了‘对倭督办军务处’对北洋水师去大连湾协防金州的指令。 然后李鸿章又去电赵怀业,毛超部,北洋军一兵一卒都不可过小坨子湾,进入盛京将军的防区。 就这样,李鸿章和‘对倭督办军务处’,热热闹闹的打了一天的太极,似乎全然都看不见日军几乎已经兵临金州城下。 1894年11月5号的清晨,天地间依然是一片白雾,百米之外不可见人。 此时在整个辽东,辽南,没有一处枪声,数十万的莽莽大地群山,一片难得的宁静。 “步兵中队在前,骑兵中队在后;抵达普兰店两里处,步兵立即发动正面攻击,骑兵中队散于其余三面,绝不能走脱一个清军;出击!” 秋山好谷大声下达了作战指令,然后骑上战马,率军匀速前进。 二龙山东十里,龙潭寺。 “报告,日军开始行动了。” 随着一片马蹄声,三名援朝军骑兵快马跑了过来,大声的汇报。 陆铁腿一脸的兴奋,这是他第一次独立的指挥战斗,而且还是近三个骑营,约700名骑兵。 “老曲,这两营骑营,你一营,我一营,我东你西;我们援朝军打仗,不打则已,一打基本都是全歼,——” 陆铁腿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咱们援朝军的待遇,大伙儿也都听了;别的不说,就冲我们能把在虎山战死的兄弟们带回津门,大伙儿都应该明白我们团长是一个怎么样讲情义的人;你们盛军以前也是一方人物,平壤打得也没得挑,不过在安东却当了软蛋,以后是英雄好汉,还是孬种软蛋,就看今儿了!” 陆铁腿这一句句的‘软蛋’,可把这些盛军骑兵给激的两眼血红,目露凶光。 而旁边的警卫队骑兵都是高高的昂起头颅,一脸的骄傲。 不过正所谓吃人嘴短,援朝军不但待遇好的没边,而且军官也很够味,从上到下都不搞特殊化,都一视同仁。 这一切,都让此时这些对前路迷茫的盛军,心生归属感。 所以此时众人都憋着一口气儿,恨不得倭夷现在就在眼前,让这些小瞧人的家伙看看什么是‘北洋陆军第一’的盛军! 曲德胜默默听完陆铁腿的话儿,然后夹着战马‘嗒嗒嗒’的在盛军的骑队前来回踱步,目光锐利的望着每一个骑兵的眼睛。 然后,曲德成拉马立停:“多的话儿,我就不说了;脸儿是靠自己挣的,不是讨饭讨的,今儿要么给我冲锋死在倭夷的枪下,要么给我打死前面的倭夷,敢退一步——” 曲德胜冷声说道:“死!” “队长您情瞧好,咱们盛军以前不是孬种,现在也不是!” 顿时,盛军骑兵一片大吼:“杀倭夷!” 普兰店。 “营长,日军出发了!” 在冷丝丝的清晨,郝天胜还躺在行军帐篷里睡大觉,二营的侦察兵就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汇报。 昨天夜晚,一直到凌晨四点,各部才安排妥当,此时郝天胜睡得都不想起来。 “400日军而已,咱们二营都能吃的下来,真是拿杀猪刀砍苍蝇!” 郝天胜踢了踢身边挤着睡的马德草和曹锟:“赶紧起来,干了他们,咱们继续补觉。” “团长是想磨合盛军和仁字军;说句不中听的,真要实干,曲德胜那一百来亲兵骑兵都差不多可以战平这些日军。” 曹锟和曲德胜是以前武备学堂的同学,自然了解这个卫汝贵的爱将:“你们没看他们的装备,全是清一水儿的毛瑟连发快枪,就是陆铁腿的警卫队,六十来人也不过配备十几条连发快枪而已。” ------------ 第三百七十三章 攻防普兰店 “郝营长,怎么打?” 这时候,得到消息的尹得胜,也带着手下的五个哨官匆匆走了过来,人人都是一脸的凝重。 “噗呲——,没多大的事儿,大伙儿就照着昨晚商定的办就得了。” 郝天胜发了一圈卷烟,点燃说道:“尹营长防守西,北,两个方向,土墙上面一次只能放一哨兵力,太多了别把日军给吓跑了,其余的升火做饭,乱换着练枪;记着别插城门,虚掩着就成,等时候差不多就放他们进来,瓮中捉鳖。” “这么大的雾气,陆队长那里放的烟花,咱们可看不到。” 马德草皱眉说道:“按说团长的烟花为信,确实是新颖巧妙,可是一遇大雾雨雪天气就是全然无效。” “呵呵,咱们不管他们;先打一阵,等兄弟们换防都吃饱了,就放日军进来关门打狗;” 郝天胜笑嘻嘻的说道:“早开门早吃肉,说句不中听的话,今儿真要是没雾,陆铁腿那边一放烟花,日军岂能没有怀疑,会傻比比的钻进普兰店这个口袋里,让咱们兄弟们爽?真要那样,咱们估摸连汤水儿都喝不到。” 清晨六点四十五分,在茫茫大雾中,日军部队抵达普兰店东二里的孛兰村,村子里群狗巨吠。 开门观望的村民无不吓得脸上变色的赶紧插上院门,并且找到麻绳把自家土狗的狗嘴也给死死的捆住。 “步兵攻击东城,骑兵在其余三面游击射击,防止城内清军弃城逃跑;攻击!” 秋山好谷望着在不远的大雾里,隐隐绰绰的普兰店那两米来高的土城墙,下达攻击命令。 “匀速跑步前行!” 日军步兵高崎第15联队3大队6中队中队长藤喜代志大尉,大声的吼道:“第一小队攻击左城墙,第二小队攻击右城墙,其余部队突破城门。” “骑兵第一小队封锁南城,第二小队封锁西门,其余小队封锁北门;进攻!” 日军东京骑兵第一大队4中队中队长岩本高次大尉,也随即向着骑兵中队下达攻击指令。 “嗒嗒嗒——” “聿——” 清晨的马蹄踏破了普兰店的宁静,在东洋矮脚战马的萧鸣声中,清日普兰店攻防战正式打响。 日军骑兵虽然要绕过东城,可是仗着马力,还是更先一步到达白雾中大约一百五十余米的可视范围。 “砰,砰!” 仁字军们听着‘哒哒’的马蹄声,都提着心儿等了良久,一看白雾里出现隐隐约约的日军骑兵的影子,纷纷举枪射击。 “靠近射击,靠近射击!” 看到城内的清军居然早有准备,而且不是一触即溃的弃城逃命,亲自率领骑兵攻击的秋山好谷少佐微微一愣。 然后他仔细听了一遍枪响的密度,感觉北门这边大约有着近百的清军兵力,脸上的神情顿时就轻松下来。 这么平均算下来,城内估计也就三四百名清军,而且这些清军在帝国骑兵离得这么远,就胡乱开枪,明显是一支杂牌弱旅。 “砰,砰——” 负责封锁北城的日军第三小队,在纵马跑到离土城墙大约八九十米的距离,才操马平行着城墙,一边慢跑,一边举枪射击普兰店土城墙上冒出来的脑袋。 “啊——” 虽然清日两军在北城投入战斗的兵力大致相等,不过日军更加精准的射击,还是打得尹得胜的左哨叫苦连天,只一会儿功夫,就有三人中弹栽下城墙。 “不准缩回脑袋,发现一律军法枪毙!” 看到有些士兵胆怯的空放一枪,就把脑袋缩回土城墙,然后慢慢装上子弹,又是这样重复空放,亲自过来督战的尹得胜气的破口大骂,手里的马鞭一鞭子一鞭子的抽向那些胆小鬼:“脑袋伸出去,不然一会儿打完仗,立即枪毙!” “砰,砰——” 这时候东城,南城,西城的枪声依次响起,日军步骑和城内的援朝军,仁字军的对射,全面爆发起来。 在日军的主攻东城,援朝军一次只投入了半个连队的兵力。 面对着近三倍的日军步兵,援朝军战士都端着步枪稳稳的趴在城墙上,跟日军对射,双方不断有士兵中弹倒下。 不过援朝军强横的毅力,硬是把日军步兵压制在城墙前方五六十米处,冲不过来。 “换防吃饭!” 郝天胜亲自站在东城墙上,举枪射击,一直到曹锟催促了两遍,才依依不舍的跳下城墙边的木架子,把东城交给曹锟率兵防御。 “兄弟们,给我打这些孙子!” 曹锟在毅军马玉昆部呆久了,张嘴就是一句‘兄弟们’,端着手里的毛色快枪,‘砰’的一声,稳准狠的射倒一个蹲在城外地面射击的日军。 清日双方在城墙城外渐渐稀薄的大雾中枪来枪往,打得不亦乐乎,城内的清军打不退城外的日军,城外的日军一时间也冲不到城墙下。 日军北进支队司令秋山好谷,很快就骑马绕着小小的普兰店转回东城,看到步兵被死死的压制在城下六十米处不得寸进。 秋山好谷顿时气得火冒三丈,抽出腰间的指挥刀大吼着:“第三小队全体起立,进击城门;第一,第二小队火力压制!” “嗨!” 日军步兵第三小队小队长藤冈武雄中尉,满脸坚毅的大吼着站起来:“前进!” “天皇万岁!” 负责破城的日军第三小队剩余的五十三名日军,扛着细莎杆粗麻绳制造的简易长梯子,大吼着朝着东城门放足长奔。 “日军来啰,撤退,撤退!” 曹锟趴在城墙上装模作样的大吼着,也不管日军听是听不懂,然后趴在土城墙上的清军的脑袋纷纷消失不见。 “清猪破胆了,起立攻击,起立攻击!” 看到土疙瘩城墙上面的清军纷纷消失,日军步队第一,第二小队的小队长同时大喜的站起来,命令冲锋。 ——这才是从第一军的传说中,清军该有的状态,见了帝国军队就应该望风而逃;之前的表现简直是太反常不该了! 于此同时,普兰店南北西城墙上面的清军,几乎同时停止了射击,消失不见踪影。 而看到这种情况的日军骑兵,都是大喜过望,纷纷大叫着驱马冲向那薄薄的破木板城门。 “清军完了,没料到这里的清军居然如此的顽强;不过虽然有着不小的损失,可是普兰店属于东洋帝国的了!” 秋山好谷立马在东门外,望着属下蜂拥向城墙,正在踌躇满志的想着马上就要到手的胜利果实,猛然心里重重一跳。 ------------ 第三百七十四章 关门打狗 东城步枪的密度和北城清军射击的密度大体一致,可是他们却阻挡住了是北城帝国三倍兵力的攻击,而且压制的比北城更加的猛烈! 刚才北城清军的帽子,和现在东城清军的帽子完全不一样! 他们戴得居然是黄褐色的西式军帽。 清军哪有这种军装? 糟糕,援朝军! 普兰店可能是一个陷阱!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秋山好谷想明白了这一切因果,这时候他突然听到前面传来一片欢呼,凝目看去震惊的看到东门那刷着红漆的破木板门,居然被一名士兵一脚踹开。 “八嘎,这也太假了吧?好歹你木门后面抵一根木棍,也不是这么容易踹开的好不好;这些清猪,真是大大地狡猾!” 秋山气得哇哇大叫,一边脸上色变的驱马冲向城门:“回来,撤出城门,小心埋伏,小心埋伏!” 然而秋山好谷的声音,被城内陡然大作的枪声完全淹没。 原来在四个城门里面,援朝军和尹得胜营,都用木板麻袋构建的防御工事,等到日军步骑冲进,同时放枪射击。,打得日军顿时就倒了一大片。 “攻击,打垮他们!” 看到清军在城内凭借简易工事顽抗,冲进城内的日军中队长,小队长们,纷纷大吼着命令步骑继续朝着城内冲锋。 “撤退!” 郝天胜又是一声命令,援朝军在东门打死了十几名日军以后,随即朝着城内的街巷撤去。 “攻击,攻击!” 看到这令人高兴的一幕,日军纷纷放足狂奔追去,等到秋山好谷跑进东门,只看到他的属下们跟疯子一样追击,消失在街巷拐角的背影。 “八嘎,难道不是陷阱,真的破城了?” 秋山好谷骑马立在城门边,一脸的疑惑。 “哗啦——” 这时候,堆在城门边的两大堆柴堆,被猛地抖开,露出七八个援朝军的身体,人人脸上带着狞笑望着秋山好谷。 “完了!这些清猪真是大大地——” 日军东京骑兵第一大队大队长秋山好谷少佐,浑身发颤脸色卡白的还没想明白,就被一个援朝军一枪托砸下战马,头破血流的昏死过去。 “轻点,别给砸死了,少佐啊!” 二营一连连长齐承中高兴的说道:“赶快给他的脑袋包扎一下,没见在洞仙岭三营活捉了一户兵卫,那个得瑟劲儿。” “连长现在怎么办,咦?骑兵来了!” 四班班长刘佳荣大喜的望着远处的浓雾,惊声说道。 齐承中急着说道:“快关门,扛上门木!” “啊,合适么?” 刘佳荣一脸的吃惊。 “废话,要不然营长让咱们堵什么门?快点帮忙,不然当着他们的面怪不好意思的!” 齐承中抱着一根海碗粗的滚木的一头,满脸的奸笑:“让他们绕到北门,和尹得胜他们抢食去吧。” 在听到普兰店方向响起枪声的时候,陆铁腿率领的骑兵立即加速,在白雾之中踏着山川大地,凶猛冲击。 然而等到陆铁腿一马当先的冲到普兰店东门的时候,却惊怒之极的看到东门居然被重新关上了。 “郝天胜,你个王八蛋!” 在这一刻,陆铁腿肺都快气炸了,他之所以安排曲德成攻击西门,就是图着东门更近,想多歼灭一些日军,结果哪料到郝天胜居然如此的无耻。 他一边大骂着步兵二营营长郝天胜,一边驱马朝着北门冲去:“去北门,回头再找他算账!” 这个时候,曲德成也摔着骑兵冲到南城,他望着空无一人的城门口,还有城内激烈的枪声,大声的命令:“亲兵队,左哨,后哨进攻南门,中哨,右哨,前哨,从西门攻入;进城以后,关门打狗,不许一个倭夷逃脱!” “喳!” 盛军骑营的几个哨长都是一声大吼,然后扯着嗓子喊道:“兄弟们,给我杀倭夷,让援朝军看看咱们是不是软蛋孬种!” “杀倭夷!” 盛军骑营的士兵们纷纷大吼,驱马舞枪的冲向城门。 1894年11月5日清晨,援朝军,盛军,仁字军,联军共计1700余兵力,设伏普兰店,全歼日军秋山好谷北进支队。 其役,活捉日军支队司令秋山好谷少佐,击毙日军201人,俘虏213人,无一漏网。 金州,复州大道,三十里堡。 昨天中午在大沙河遇敌而逃的怀字军骑队,因为害怕在金州大道遇见日军,所以连夜绕行复州大道。 昨夜一直逃到复州大道的三十里堡,大伙儿才觉得安全下来,就在驿道边扎营歇宿,准备天明回大连复命。 结果在茫茫大雾里,睡着的十来个清军士兵就听到驿道下坡的群马蹄踏声。 “倭夷来了!” 一个清军骑兵吓得一个鲤鱼打挺的站起来,连枪都来不及拿走,大吼着冲向自己的战马。 “倭夷!” 这个清军的大喊,惊醒了所有的清军,大家都纷纷跳了起来,望着远处的茫茫大雾和声声马蹄,然后变色的一声狂呼,纷纷扑向自己的战马,跳上马匹就开始没命的奔逃。 留下一地的枪支,行军毯,大棉袄。 两分钟以后,援朝军工兵中队和科技科的士兵,纵马跑上山坡驿道,望着一地的狼藉,都是满脸的无语。 “把枪支都收拾起来,继续前进;呸,垃圾!” 新任工兵中队中队长罗大力准尉,看到眼前这一幕,不禁露出满脸的鄙夷。 旅顺港外,东南七海里海面。 “可恶,又让他们溜进去了!” 在‘桥立’号铁甲巡洋舰舰桥上面,日军联合舰队司令官伊东祐亨中将,遗憾的放下手里的单孔望远镜。 刚刚在他的望远镜里,北洋水师的舰队正在进入旅顺军港,最后一艘压阵的‘济远’号,正在通过‘老虎尾’。 “轰!” 在旅顺军港黄金山上,腾起一线黑烟,不久一道巨大的水柱在日军联合舰队的正前放炸起。 “真有银子!” 桥立号舰长,日高壮之丞大佐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微笑。 “鲛岛,命令舰队启程鲶鱼湾,看能不能为陆军进攻金州贡献一些火力支援。” 伊东祐亨又遗憾的看了一眼眼前的这座远东第一要塞,在他看来,就是把整个联合舰队全部填进去,估计都轰不开这座大门。 在‘济远’号上,新任济远管带林国祥,满脸的后怕,侥幸的拍着自己的胸口嚷道:“我的乖爷哟,要是再错半个时辰,这仗就是不打也得打了!” 大连湾正西四十里,辽南渤海畔,营城子渔港。 因为害怕日军舰队沿途截击,从津门运送军队的军资的商船行驶到营城子渔港码头,然后物资在从这里运往四十里外的大连湾。 ------------ 第三百七十五章 对持肖家沟 11月5号,上午9点,援朝军工兵中队和团属科技科,抵达复州大道金州城东北十里处的破头山炮垒。 这个时候,严阵以待的周鼎臣和荣安,才知道是虚惊一场。 然而援朝军的到来,还是惊喜了金州防区的所有清军,因为这就预示着在不久以后,金州防区将增加至少6000余精锐兵力。 罗大力一问三不知的跟匆匆赶来的周鼎臣磨叽两句,把在三十里堡捡到的快利步枪,丢给一旁变了脸色的那十几名骑兵脚边,然后绕过金州城,直奔大连湾而去。 等到得到消息的连顺,手里拿着‘对倭督办军务处’的电报跑来的时候,早已不见援朝军先头骑兵的踪影。 而带着一营马队,正从肖家沟,往复州大道破头山炮垒阵地转战的徐邦道,在得知详情之后,忍不住破口骂娘。 又连忙率兵朝着肖家沟的要害,石门子炮垒阵地返回而去。 上午10点,日军第一师团乃木希典旅团抵达刘家店,和斋藤支队汇合。 乃木希典听取了侥幸逃命的小崎正少尉的汇报以后,立即命令部队进军肖家沟,攻击清军阵地。 中午11时,日军第一旅团抵达肖家沟外东四里的文家屯,乃木希典登上高处观察了一遍清军阵地。 下令步兵第一联队第一大队,进攻清军肖家沟石门子跑垒阵地。 第二大队自金州大道以北,沿着卧龙水库边,绕过肖家沟左侧翼,进攻大树村,卧龙坡。 试图绕到肖家沟后翼,迂回包抄石门子炮垒。 随着乃木希典命令的下达,集结在文家屯一带的日军第一,第二大队,随即开始朝着肖家沟进兵。 “倭夷兵来了,兵分两路;他们是想从水边绕过肖家沟,迂回进攻?告诉前营徐四斤,一定不能让倭夷通过卧龙坡高地!” 站在石门子炮垒阵地的拱卫军总兵徐邦道,居高临下的看着日军分兵而来,随即就猜出了日军的企图。 他大声对身边的亲兵传令:“告诉陈家屯后营的林治才,立即率队去卧龙坡增援。” 此次金州大道防线,徐邦道把骑营,炮营,中军营,全部压在肖家沟沟东头的石门子高地。 把徐四斤的前营,布置在石门子高地的左翼卧龙水库畔。 而林治才的后营,则是作为预警部队,放在后路金州大道和复州大道交汇处的陈家屯高地,防止万一被日军断了后路瓮中捉鳖。 这样,在三个高地间,就形成了一个相对稳固的倒三角,抵御即将到来的日军。 中午11时30分,日军步队进入肖家沟前一片长满低矮灌木的荒芜草原,清军炮营随即开始发炮攻击。 “不要理会,加快速度,继续前进!” 看到清军发射过来的炮弹,偏的没谱的让人惊奇。 带队攻击石门子炮垒的日军第一联队联队长隐岐重节中佐,嘴角带着轻蔑的冷笑,大吼着命令队伍加快行军速度。 中午11时55分,日军第二大队经过大树村,到达卧龙水库南岸的卧龙坡山脚。 “射击,兄弟们杀倭夷啰!” 随着坡上徐四斤的一声大吼,卧龙坡上顿时枪声大起,子弹雨点一般的朝着山下的日军射去。 “卧倒攻击,卧倒攻击!” 此时的日军第二军,根本没有像第一军那样从朝鲜打到凤凰城,有了丰富的战斗经验。 而是一群初战的‘白脖’。 看到坡上清军举枪射击,日军第二大队大队长片山省太郎少佐,也连忙下令匍匐射击。 听到命令的日军,纷纷趴进深深的枯草丛里,举枪朝着斜上方的卧龙坡,一通乱枪盲射。 这时候,到达石门子阵前的日军第一大队,也和石门子山上的清军,隔着遥远的距离,山上山下枪来枪往,‘噼噼啪啪’的对射起来。 战斗打得那是热火朝天,又是枪响又是炮轰,一直打到了下午2点,清日双方都饿的肚子咕咕直叫。 支持不住肚子的日军,先行主动撤离战斗,枪声就立即停息下来。 看到日军撤退到远处开始烧火做饭,石门子,卧龙坡的拱卫军们,也放下了手里的步枪,赶紧做饭充饥。 不久,山上山下,炊烟袅袅,飘满了饭香。 此役,总共历时大约两个小时,日军第五中队中队长大野尚义大尉,及士兵二人受伤。 而清军无一伤亡。 小胜。 站在石门子炮台上面,拱卫军炮营营官陶建兴高兴的说道:“军门,原来倭夷兵也不过如此,难怪说援朝军能把倭夷杀得鬼哭狼嚎;咱们要是兵多枪利,咱们也行。” “你看看文家屯那边!” 徐邦道的脸色铁青的说道。 陶建兴不解的望去,只见在文家屯,关家店一带,军旗招展,无数的日军步兵,骑兵,火炮,如同潮水一般的在那里汇聚堆涌。 陶建兴倒吸一口凉气,脸上都失了颜色,整个身体都在微微的颤抖。 金州城总计不过4000兵力,面对这数万倭夷大军,如何抵御? 倭夷甚至根本不需要进行什么谋略算计,数万大军就这么直着冲锋过来,就能完全碾压所有的清兵。 “援朝军和仁字军,怎么还没来;他们不怕朝廷降罪么?” 陶建兴听着自己的声音,都已经变了腔调。 “佟茂荫,还有程之伟的军队,到现在都还没有来;朝廷有什么理由降罪何长缨他们?况且,现在只要不是一个傻子,哪个还会朝着布袋口子里面钻!” 徐邦道一脸的激愤:“朝廷养将千日,结果都养成了一群贪生怕死的肥硕鼠!” 日军第一师团主力,经过大半天的强行军,终于在下午两点三十左右赶到文家屯。 日军第一师团师团长山地元治中将,参谋长大寺安纯大佐,第二旅团长西宽二郎少将,东京野战炮兵第一联队联队长今津孝则大佐,—— 一群日军第一师团的将佐们,听了匆匆赶过来的乃木希典的汇报,然后登上了一座山头,遥望石门子和卧龙坡方向。 “轰——” 这个时候,日军的第二次攻击随即发起,山上山下的战斗,再次猛烈的爆发起来。 山地元治举着望远镜看着远处的攻击,观望良久,然后把视线越过大黑山,投注到北方的复州大道。 “乃木,你部派出几支勘察小队,绕过卧龙水库到复州大道,查看那里清军的虚实。” 山地元治放下手里的望远镜,命令道:“石门子,卧龙坡方向,继续保持高压攻击状态,麻痹清军。” ------------ 第三百七十六章 整军 大连湾,南关岭。 假如把旅顺大连金州三地,形容成一只马蜂的话,旅顺口就是这只马蜂伸出的毒刺,顺旅港四周的群山就是马蜂的腹部,大连金州就是马蜂的头胸。 而南关岭则是这只马蜂的蜂腰。 南关岭向西一直到土城子一带,群山险峰层层堆簇,其间只有一条两三里宽,十余里长的走廊通往旅顺港。 其余地带皆是险不可行的山崖绝壁。 这条两三里宽的走廊里面,也是小山连绵起伏,山林密布,是建立阻敌进军的天然防线。 在南关岭口,沈兆翱,毛超,罗大力,刘明阳等一群援朝军的尉校站在山脚,观察谷口山势。 “沈参谋长,你说怎么搞,咱就怎么搞;说句不中听的,我一个大老粗,什么都不懂,让我当什么捞子的工兵中队长,还不如给我一个排长当着痛快。” 罗大力说得一脸的幽怨。 “你不需要懂,你只要能虚心的听属下专业士兵的建议,严格执行就行了;” 沈兆翱微笑着说道:“现在的工兵,基本的任务就是架桥,协助修筑炮台工事,你所要做的就是掌握好工程进度;说来就是这么简单,然而对战事的胜败有时却起着决定性的影响,它需要有一个行动力非常强大的中队长来掌控。” “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金州那边可打得正欢。” 毛超听着金州方向的炮鸣,一脸的跃跃欲试:“不如你们慢慢的修,我带骑兵营过去转一圈。” “你倒想的美,” 沈兆翱望着这小山起伏的南关岭说道:“都给我老老实实的修堡垒!” 普兰店。 在下午一点,西进联军抵达普兰店。 随即,被剥夺军权的盛军将领,以吕本元,孙显寅为代表,要求从复州大道返回金州城。 然而,何长缨却当即翻脸,下令警卫队直接把这些盛军将领扣押起来。 只除了曲德成,吴瑞生等少数几个营官,得以幸免。 得到消息的江自康匆忙找到何长缨,想要劝说他不要鲁莽行事。 结果江自康来到北城普兰店湾那广阔的海滩边时,却惊讶的看到六千盛军和两千余援朝军,整齐的排成一个个步骑方阵,肃穆无声。 尤其是那五营一哨1300余骑的盛军骑兵方阵,极具视觉冲击,看着就让江自康气喘心惊。 “兵是好兵,将是孬种!” 何长缨听明了江自康的来意,骑上战马,面对着八千余援朝军,盛军联军,大声的吼道。 只这简短的一句话,顿时就引燃了所有盛军心中的委屈和愤怒。 “长缨,你要想清楚,这要是传回去说你私吞盛军,这可是泼天大罪!就算你仗打赢了,打得再漂亮,也抵不了今儿的事儿。” 江自康站在马下,依然苦口婆心的劝说。 “私吞盛军――” 何长缨一脸惊奇的说道:“哪个要私吞盛军?我不过是看到盛军将领故意火烧安东城,弃城而逃,代替朝廷暂时扣押他们送回津门发落而已。” “可是――” 江自康觉得何长缨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狡辩,不过刚说了两个字,就被何长缨无礼的打断。 “可是现在大战在即,咱们被日军堵在普兰店,只有打通这数万日军的围堵,才能进入金州城;指着咱们四千援朝军,仁字军那是根本没戏,所以只好让援朝军和盛军进行一些人员对换,这么才能重振盛军的军力。” 何长缨说的一副大义凛然。 “呃――” 江自康被何长缨说得一愣,然后怒笑着说道:“你以为这能瞒过天下的眼睛?你何长缨左手援朝军,右手盛军,这倒打得一副好算计!” “我不掌控盛军。” 何长缨幽幽的说道。 “什么?” 江自康以为自己听错了耳朵。 “盛军暂时的统领由林云瑜担任,至于以后朝廷怎么安排任命,那等打完仗以后再说。” 何长缨一脸的坦然。 “嘶――” 江自康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想到何长缨居然用这个法子化解朝廷,北洋,对他吞并盛军的指责和干预。 这不是和当年曾国藩,李鸿章他们一个翻版? 从湘军的内部,分离出淮军,楚军―― 然后合理掌控天下。 这个法子倒是真不错,既能免除未来朝廷的猜忌,又能培养出一批志同道合的友军。 “这小子真是一个七窍玲珑心儿,人才啊!” 江自康看了一眼旁边骑在战马上,目不斜视,面无表情的林云瑜一眼,心里不禁羡慕林云瑜命好。 可以想见,只要这支新盛军仗儿打得不太烂,在未来大清的顶级武将里面,就应该有他林云瑜的一席之地。 看到江自康不再劝阻,何长缨一夹马腹,骑上那个临时搭建的两米来高的木平台。 然后,吴威扬,林云瑜两人,也缓缓驱马登上高台,一左一右,稍微靠后的立在何长缨的两侧。 “立正!” 何长缨扯着嗓子,大吼起来。 1894年11月5号,援朝军,盛军,在普兰店进行混编重组,一分为三。 分为援朝军,盛军,朝鲜军三部。 三军最高权力机构,为‘辽东抗倭指挥总办公室’。 总办总指挥为上校何长缨,第一副总指挥为上校吴威扬,第二副总指挥为上校林云瑜,第三副总指挥为上校沈兆翱。 总办下设总参谋部。 由第三副总指挥沈兆翱上校,担任总参谋长,王士珍少校担任第一副参谋,彭千宴少校担任第二副参谋。 总参谋部同时负责援朝军,盛军,朝鲜军,三军的作战和参谋调配。 下设司法部。 由何长缨亲自担任司法部长,黎元洪少校担任第一司法长,原一营三连副连长孟舟担任第二少校司法长。 同时负责三军的司法长的任命,调配,并对军法做最终的解释判决。 下设档案文书局。 局长于泽清上尉,掌管三军所有的文书档案,记录军功,军饷,和各种待遇,测评。 下设情报处一处,情报二处。 情报一处处长熊凯玉少校,二处处长宋飞上尉。 下设科技处。 科技处处长刘学仁少校。 下设工兵大队。 工兵大队长罗大力上尉。 下设总办医院。 院长左尚青少校,负责三军所有的野战医院和军医。 下设总后勤部。 总后勤部部长徐如少校,辽南后勤暂由第一副参谋王士珍少校兼任。 下设兵站及大沽新军训练营。 由陈世杰中校负责。 下设总办警卫团。 警卫团团长李搏虎中校,由一个骑兵营一个步兵营,加上一个常属警卫连编制,全团1200兵力。 下设总办直属骑兵团。 骑兵团团长毛超中校,三个骑兵营编制,全团1000兵力。 ------------ 第三百七十七章 月下求兵 援朝军统领吴威扬上校,副统领郝天胜中校,参谋长马德草中校。 下设两个步兵野战团,一个骑兵营,一个炮营,一个警卫连,一个工兵中队,一个后勤辎重中队。 一团团长吕顺城中校,二团团长戚有伟中校。 把在大连湾待命的二,三,四期,2200余新军全部划归援朝军。 全军共4000余兵力。 盛军统领林云瑜上校,副统领李振华中校,参谋长段熊波中校。 下设两个步兵野战团,一个骑兵营,一个炮营,一个警卫连,一个工兵中队,一个后勤辎重中队,全军共4000余兵力。 一团团长霍国涛中校,二团团长曹锟中校。 朝鲜军下设两个独立编制。 一个是安州山地狙击游击大队,大队长为方大海少校。 一个是水丰中朝联合抗倭大队,大队长为刘光彦中校。 人数未定。 其中何长缨特地加强了司法部的权利,司法长下所有连队,担负军纪肃整,政策宣讲,士兵心里健康引导,这一系列的精神层面的辅助职责。 何长缨还准备在将来建立一支,隶属总办和司法部双重领导的‘总办宪兵大队’,负责对群体内部的洁净和清理。 不过现在辽东抗倭指挥办的摊子还比较小,因此只能从长计议了。 将来条件允许时,何长缨设想在‘辽南抗倭指挥总办公室’里面,成立一个‘执行监督委员会’的常务机构。 ‘执委委员’们,将是总办所有规则的制定者,所有权利的最高掌控者。 江自康站在一边,听得是头晕脑胀。 他这个亲临现场的人,隐隐约约的有些明白,何长缨可能是想通过这种编制,来掩人耳目的变相掌控盛军。 假如何长缨他有能力把援朝军和盛军,变成了他的左膀右臂,那么这次混编,不但没有减弱他的力量,反而使他更加的强大。 此时的援朝军,盛军,还有那个什么鬼朝鲜军,总兵力已经超出万人,从而代替了盛军,一举跃为北洋,甚至大清朝,最大的一支独立武装。 那么只要这小子走的顺,用不了多少年,就极有可能成为李中堂以后,新淮系的掌舵人。 “不过你能保证吴威扬和林云瑜,对你不生二心么?他们可是直接在指挥队伍,稍微不慎,你就会鸡飞蛋打,一点不剩。” 江自康随即又立刻想开了,真要是林云瑜和吴威扬在将来独立出去,朝廷总不会忘记何长缨的功劳,给他个一世富贵不是? 何长缨这么做,也未尝不是一种未雨绸缪的以退为进。 金州城外,金州大道清日对持战线。 此时已经是半晚六点,夜色已经早早来临,而石门子,卧龙坡,清日两军的遥远对射却依然打得不亦乐乎。 子弹在黑暗中尖啸着划出一道道红色的轨迹,石门子上的火炮,不断把炮弹倾泻在下面的日军阵地上。 炮营的士兵打了这么久,总算是熟能生巧,虽然不能说发发命中,可是也炸得日军苦不堪言,一个个都心惊肉跳。 因为谁也不敢说这一会儿在头顶上呼啸的炮弹,下一刻会不会落在自己的身边。 而在文家屯的日军第一师团驻地,所有的日军将佐们都呆在一个临时强征的地主屋子里,商议下一步的行动。 “现在,东京野战炮兵第一联队只有两个中队到达,而且炮弹有限,没有足够的骡马,其余火炮弹药短时间内无法从花园口运送过来;我建议炮兵不要参加外围攻击,而是用在对金州城的总攻中。” 第一师团参谋长大寺安纯大佐,站在金州地图前说道:“目前虽然不清楚清军在金州防线,布置了多少的兵力,不过复州大道明显是他们的软肋。” “从大黑山潜伏过去的帝国侦察兵们,一直潜行到金州城外的陈家屯高地外,才发现有五百左右的清军盘踞;破头山大约有五百不到的清军防守,在破头山到陈家屯的七八里山道,居然没有任何清军的踪迹。” 听完大寺安纯的叙述,山地元治低头看了一会儿地图,开始下达作战命令:“命令,乃木部立即停止攻击,后撤一里建立防线;明日清晨四时,以斋藤支队为先锋,第二旅团主力为后续部队,绕卧龙水库至复州大道,进攻破头山清军阵地;清晨六时,乃木部继续佯攻石门子,卧龙坡,牵制金州大道的清军。” “报告,花园口司令部信函。” 门外的警卫士兵进屋报告。 “送进来。” 山地元治接过从花园口一路风尘赶过来的通信兵饭田雅雄少尉手里的信函,拆开,对着大蜡烛看了起来。 他的视线在信函上快速扫了一遍,微微皱眉交给参谋长大寺安纯。 然后,大寺安纯开始念了起来:“据报,清军援朝军,盛军,仁字军,近万兵力在安东县城和帝国半个大队的军力交战之后,不知踪迹;预计将会去岫岩,然援朝军奸诈多变,不可不妨;花园口炮,骑,将暂停分批西进。” 山地元治看了很久的辽东地图,补充下令道:“第十五联队向复州大道三十里堡放出一个警戒中队,向金州大道得胜镇放出一个警戒中队;一旦有清军踪迹,不得纠缠,立即回军禀告。” 此时,已经是夜晚七时,在石门子的战事停歇之后,徐邦道和早已在石门子阵地等候良久的连顺,顾不得吃一口热饭,就骑着战马,前往大连湾。 驿道空阔,在黝暗的山林之中,这支小小的骑队,马蹄踏着清冷的月色,如同一条在山岭间游走的火蛇,朝着大连湾一路奔驰。 “大人,歇息一会吧?我包裹里带有卤肉窝头。” 连顺的亲兵头子多隆阿,看到连顺骑在战马上直歪斜,知道大人今天一直来回的跑,此时又累又饿又急的透支了体力,就连忙劝说连顺歇息一会儿。 “胡闹!” “大人――” 连顺听了多隆阿的劝说,刚要扭头怒骂多隆阿不识轻重,身体一偏,就差点被从马上甩了下来,吓得周围的士兵连声惊呼。 “连都统,停马歇息一会儿吧,打了一天的仗,老夫也累了。” 徐邦道其实也是腹中如火燎的苦苦坚持,看到连顺已经累的骑马都发飘,就出声劝说停马休息一阵儿。 “呼呼――” 熊熊的大火烧了起来,一行十几人个个吸溜着鼻涕,围着火堆取暖。 把窝头穿在湿树枝上面,放进大火里烤热吃。 农历十月的辽南,夜间已经是零度的气温,纵马奔跑,显然不是一般的冷。 感到火堆的温暖,一边的战马也围了过来,把头靠近火堆取暖。 ------------ 第三百七十八章 今日令吾不欢者 “捷胜营3营2哨,现在熊岳城和复州城这两营,在佟茂荫的有意拖延下,迟迟不来,――还有程之伟的大烟兵,这3000兵力算是指望不上了;援朝军今儿只来了百余骑兵,其余的连鬼影子都不见。” 连顺说得一脸的晦暗:“假如赵怀业死活不出兵,这金州城可怎么守?今天都是十月八号了,唉――” 连顺一声叹息:“后天就是老佛爷的六十大寿!说句不中听的,就是金州必失,也要想法守到十一号啊!” 众人皆沉默,心里如同压着磐石一般的沉重。 连顺和徐邦道赶到大连湾赵怀业府邸的时候,虽然已经是夜晚九点,府衙前面却是一片灯火通明,摆满了马车。 一群群的佣人,兵弁,正忙着往一溜趟的马车上抬精贵东西。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东西安稳运到旅顺,人人重赏;要是哪个不开眼的鳖孙子,想弄老子的东西,别怪老子活扒了他的狗皮!” 赵怀业站在府衙门口,大声的说完以后,又仔细的交代他身边的侄子赵柳宏:“你一路可给我盯死了,你叔我在大连多年积攒下来的家当可都在里面,可不容有失。” 连顺和徐邦道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出对方眼里的怒火和无奈。 这都火烧眉毛大难临头了,这个手握重兵的将军,却只顾惦记着他宅子里的家当银子! “两位大人,今儿这仗打得真是漂亮,我上了和尚岛瞅了半天,硬是没让倭夷兵进一步。” 等到一溜儿马车离开,赵怀业才看到连顺和徐邦道,忍着心里的厌烦,挤出一张笑脸,拱手说话。 “赵将军,倭夷势大,唇亡齿寒啊!” 连顺一句话,就让赵怀业不痛快的皱起了眉毛。 “赵将军,后儿就是老佛爷的六十大寿,金州和你大连湾近在咫尺;万一金州失守,搅了老佛爷的兴致,大人恐怕也脱不了干系。” 徐邦道也厌烦了一次次的祈求,他也算看明白了赵怀业是个什么东西,就直接开口威胁赵怀业。 听了徐邦道的这句话,赵怀业的脸上才露出一丝惧怕的神色。 一直谈了一个来小时,左右为难的赵怀业,终于同意第二天率兵增援。 等到送走了连顺和徐邦道,赵怀业却发现侄子赵柳宏一脸愁容的蹲在门柱子边的角落里。 赵怀业心里一惊,破口大骂道:“我让你押运东西,你怎么躲在这里?” “东西,都――,都被援朝军扣下来了。” 赵柳宏结结巴巴的说完话,气的赵怀业头晕目眩的差点摔倒在地。 “什么?这里面可有十五万两的银子,三百两金条,其余金银珠宝玉器文玩檀木加在一起,可不下三十四万两!” 赵怀业气的上去就踹了自己的肥猪侄儿一脚:“你的枪呢?他们说扣就扣!” “他们人多,再说咱和毛超都是肥西老乡;他们也不是不还――” “什么屁的老乡,现在坑的就是老乡!看我不带兵剿了――什么?” 赵怀业满脸的狰狞的正说着话,突然反应过来问道:“他们愿意还咱家的银子?” “毛超说,要咱们军火库里面沪局运来的那十六门未开封行营快炮。” “给他!” “还有那六百杆新枪。” “给他!” “还有――” “你告诉毛超,让他派人来接收军火库,他有劲全搬走都行;金州城外数万大军,连顺他们能支持几天?死撑着也不过是想撑到老佛爷大寿之后而已。” 赵怀业作为一个老将军,虽然贪生怕死,可是基本的眼光还是有的: “这大连湾,倭夷的军舰可以直接开进来;指着这六个炮台,人家一艘军舰的炮口都比咱们全部加起来的还多,怎么打?到时候水上轰着,数万倭夷兵从金州扑过来,跑都跑不了,要这些碍事的东西当饭吃?都给他们!要是金州失守,他们就是拆了炮台上的克虏伯火炮,我都不吱声儿!” 大连湾,南岭关关口。 “参谋长,我想不明白为什么咱们要在南关岭建立防线;大连湾凭着炮台,要是水师再过来几艘军舰提供火力,只要兵力足够,完全能把日军封堵在湾外。” 实习参谋黄博杰站在赵怀业的车队前,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真是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赵怀业贪的还算少的了;他之前一直被刘盛休死死压着,这次刘盛休调往九连城,他才算是熬出头。” 沈兆翱的手指‘兀兀’的扣着身边马车上的檀木茶几:“说这些话,就证明你还是不了解国人;捧场的没有,落井下石,过河拆桥,下绊子使阴招煽风点火的却向来不缺;你这么理想化,这么高尚,只会被人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沈兆翱的眼底深处,一缕微微的落寞一闪而过。 他拍了拍黄博杰的肩膀说道:“好好的跟着团长吧,他是我见过的――” 沈兆翱微微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最伟大的一个人;明察秋毫,近乎于妖,没有任何能瞒过他的眼睛,简直就是中华三千年未有之人杰!” 几乎在同一时间,直隶总督府,通州对倭督办军务处,紫禁城养心殿,颐和园后花园―― 这些大清朝的最高权力者,都被金州的战事折磨的焦头烂额。 “这个老李,这个时候还压着大连湾,旅顺的兵马,不救金州,他究竟想干什么?后天就是我的六十大寿――” 罕有怒形于色的慈禧,终于怒声说道:“今日令吾不欢者,吾亦将令彼终身不欢!” 直隶总督府衙,后花园,荷花苑。 天已冷,荷花已残。 虽然已经是夜晚十时一刻,心里面堵着一团郁火的李鸿章,还是坚持着坐在荷花苑里。 点起一袋老烟。 “爹爹,进屋坐吧,外面这么冷。” 李经溥,李菊藕,姐妹两人联袂走过来,轻声软语的央求。 “父亲,” 这时候,李经方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惊得几人都是一愣。 李鸿章诧异的顺着声音处望去,只见一盏灯笼开道,大儿子李经方和女婿张佩纶,走进园子。 “经方,你怎么回来了?” 李鸿章又惊又喜,此前他故意把大儿子送到威海卫,就是不想让他陷足太深。 不过这些天他算是想明白了,只要是他李鸿章的儿子,即使是过继的,此次都躲不开这个大漩涡。 “芗林和我一起来的,――” 李经方接着说道:“登莱青兵备道现在无事,我不准备再过去了。” 李鸿章微微恼怒的抱怨道:“这个刘含芳,他来津门作甚;让朝廷知道,那些清流岂不是又唯恐天下不乱?” “父亲,放手吧。” 李经方只是轻轻的一句话,就让整个亭子里,顿时寂静下来。 ------------ 第三百七十九章 破头山 父亲,放手吧。 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就让亭内众人都凝固了脸色。 “放手?” 李鸿章拿起烟袋,小女儿李经溥连忙给他擦着火绒点上,在灯笼的光照下,李经溥手里的火绒那点红色都在微微的颤动。 “放什么手,怎么放手?” 李鸿章的声音变得如同隐没在阴云里的雷霆,震得亭内嗡嗡而颤:“你是来给刘含芳当说客的么,那刘含芳又是在给谁当枪使?” “父亲,没有谁把谁当枪使;今儿外面已经传得满城风雨,说倭夷兵临金州,连顺都给赵怀业下跪了,可赵怀业就是死活不出一兵一卒;说是您下了死令,北洋不得过海湾。” “砰!” 李鸿章重重的把手拍在茶几上面,脸上红如火烧火燎,心里羞怒万分。 自从朝廷成立‘对倭督办军务处’,并且把办公点设在通州电报局以后。 以前各地的电报,都是先发到北洋,重要的电报等李鸿章看了以后,再定夺发不发,以及需要不需要润色修改。 现在很多电报,却都绕过了北洋,直接发到通州电报局‘对倭督办军务处’。 而以前京师对北洋直隶海关道各部的命令,也都是先发到北洋,李鸿章阅览以后再行下发。 现在却是经由通州电报局,直接发给北洋个部。 也就是说,翁同龢他们,已经变相的架空了他李鸿章。 而且,现在李鸿章和北洋各部之间的联系,再也隐藏不得一点的秘密。 这种被扒了裤子,看光了的感觉,让李鸿章如何不又羞又怒。 “父亲,刘坤一已经在北上的途中,不日就会抵达津门;督办军务处那边又胡乱插手北洋事物,成了是他们的功劳,败了就往您身上栽赃,何苦要受这些小人的侮辱?” 李经方继续苦口婆心的劝说着:“后儿就是老佛爷的大寿了,这金州一旦失守,连顺徐邦道绝对会以无兵救援推诿逃罪;赵怀业这个人,父亲您又不是不了解。” “中堂,今天上午,吏科掌印给事中余联沅联名多人,再次弹劾楚宝,冤枉他倒卖军火给倭夷;还指责石川伍一的供词避重就轻。” 张佩纶刚才慌张着走过来,就是想说这事儿:“皇帝已经下令王文锦查办此事,王文锦电令合肥府锁拿楚宝,押往张之洞那里审问。” 说张士珩倒卖军火给倭夷,此事虽然荒谬至极,可是指鹿为马,一直是国人的‘大本领’。 假如真的有需要,别说栽赃楚宝把军火卖给东洋人,就说楚宝把军火卖给了玉皇大帝,国人都会相信。 现在朝廷重提此事,皇上让张之洞的弟子,兵部左侍郎王文锦来查办楚宝,明显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估计不到后天,闻出味儿的那些清流,博名者,投机家,他们弹劾岳父的奏折,都会如同雪花一般的飞过来。 山雨欲来啊! 听着大儿子,女婿的话儿,李鸿章阴沉着脸,许久无声。 “你们都不懂啊!椅子上坐的那位鸷狠狼戾,满朝贪官污吏恶毒如财狼,我这一退,对咱家可能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罢了,罢了,该做的我都做了,下面就看那位怎么打算了,她要是注定当那只雀儿,我老李就陪着她下地狱!” 李鸿章抽完一袋烟丝,在桌沿边‘咚咚’的磕下烟渣子,站起来说道:“明天早上谁都别喊我;早起了几十年,从明天起我要当一个懒老头儿,不到日晒三杆绝不起床。” “父亲,夜黑,我扶你。” 小女儿李经溥,连忙站起来,一脸心痛的搀扶着老父亲的胳膊。 在李经方,李菊藕,张佩纶三人沉重的视线里,虽然李鸿章尽力的挺着腰杆,可是在灯笼的摇摆中,还是走得一地凄凉,满背影的衰老。 “黄鹊威威,禽鸠亮亮。将之浮云,佐其树渊。” 这个大清第一权臣的家族,还能再风光几天? 辽南,金州东,日军第一师团驻地。 凌晨三点三十分,日军各部士兵停止睡眠,在微弱的篝火边检查枪支弹药。 凌晨四点,集结待命的斋藤支队1700余兵力,开始在夜色中,悄悄沿着卧龙水库东边的村落小路,行往复州大道。 凌晨五点,日军第二旅团,西宽二郎部,跟进斋藤支队的路线,转战复州大道。 凌晨五点三十分,日军第十五联队三大队四中队的200余名日军,朝东启程,去东部二十里处的得胜镇,建立预警据点。 与之同时,步兵第一联队的三个大队,开始在寒冷而微弱的晨曦里,排成散兵线,朝着石门子,卧龙坡推进。 “倭夷来了,倭夷来了!” 在石门子炮垒高台,负责望哨的清兵,很快就发现了山下的异常,大吼起来。 “快起来,射击,射击!” “放炮轰他娘!” 听到吼声的拱卫兵们,纷纷跳起来,回到各自的位置,举枪就朝着山下射击。 “匍匐前进,沿途攻击!” 看到被高地的清军发现了,负责佯攻的日军第一联队的三个大队,也并不着急强攻,而是命令士兵趴在山下,和山上的清军对射。 只要能死死的捆住石门子,卧龙坡这数千清军,他们的任务就已经完美的达成。 “开炮!” 徐邦道跑到炮营阵地,亲自指挥着炮兵轰击石门子和卧龙坡阵地前的日军。 复州大道,破头山。 远远的听到金州大道方向传来的炮鸣枪响,破头山阵地上的怀字军士兵们,都骂骂咧咧的咒骂着不得好死,扰人睡觉的倭夷兵,然后准备继续呼呼大睡。 这次增援金州,周鼎臣只带了两个大哨近300的兵力,再加上荣安的两哨160余骑兵,在整个复州大道,清军只有500不到的兵力。 大伙儿都在庆幸倭夷老老实实的打金州大道,不然就这四百来人,面对上数万的倭夷大兵,连塞牙缝都不够填。 “倭夷,倭夷!” “砰!” 在迷迷糊糊中,众人正想得将要熟睡,耳朵边就听到哨兵的狂喊,然后就是一道刺耳的枪声。 “倭夷兵来了!左哨守山左,又哨守山右,荣守备你们骑兵守正中!” 周鼎臣手里舞着大枪,来回的吼着:“放枪,放枪,打死他们!” “奔跑上山,攻击!” 斋藤德明之前就摸清了破头山清军不到500的兵力,而且没有火炮威胁。 他看到此时先头部队已经摸到破头山的山脚,而清军都是才刚刚睡醒,一片混乱,当机立断的下达了冲锋命令。 ------------ 第三百八十章 破城 “冲呀!” 得到命令的日军一边撒开脚丫子往山上冲,一边纷纷举枪射击。 “放枪,放枪,不要让他们冲上来了!” 周鼎臣在破头山高地,来回大吼着下令。 “砰,砰,砰——” 在清军的凶猛射击下,日军上山途中不断有士兵中枪倒下,然而日军士兵则是继续猛冲,越冲越近。 “撤退,撤退!” 周鼎臣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的倭夷兵,知道再不撤退就是全军覆灭,连忙下令部队朝着金州方向撤去。 “撤退,撤退!” 荣安也是吓得大脸发白,大嚷着让他的骑兵骑马撤走。 六点十分,整个战斗用时不到十分钟,日军就轻而易举的占领了破头山高地。 “继续追击,继续追击!” 在斋藤德明的命令下,日军斋藤支队一路紧咬着怀字军这些溃退的步卒,一直追到陈家屯高地前。 此时,清日双方在复州大道经过了近半个小时的追逃,东边的天空已经露出隐约的鱼肚白。 而持续多日的大雾,今日终于也没有再逞威,极适宜日军乘胜攻击。 “兄弟们,射击杀倭夷!” 拱卫军后营营官林治才,看到大队的日军尾随着荣安,周鼎臣的溃兵追到台山山脚。 林治才连忙大声的给这些半个月前还是农民,渔民,猎户的新兵鼓劲儿:“咱徐军门那是有名的仗义,视金银如粪土,只要大伙儿卖命,狠狠的打倭夷,军门一定会重重有赏!” “杀倭夷啰!” 得到鼓劲儿的清军新兵,强压着心里的恐惧,纷纷大吼着给自己壮胆,举枪朝着山下‘噼噼啪啪’的乱枪射去。 拱卫军台山阵地射下来的枪弹,阻挡了日军的追击步伐。 日军开始在陈家屯北部集结待命。 不久,斋藤德明率领工兵赶了上来。 他望着清军溃军步骑逃过台山高地,朝着金州城内撤去,而不是上台山阵地和上面的清军联防,眼睛里面露出的全是轻蔑之色。 这就是称霸东亚千年的华国么? 简直是一群不堪一击的胆小鬼。 唯此,帝国当兴,孰不可挡! “第一中队绕到陈家屯东部金州大道建立阻击防线,第二中队在陈家屯以西建立防线,其余军队排成散兵线,环绕山脚包围清军阵地。” 斋藤德明少佐看着在台山阵地严阵以待的清军,微笑着下达了攻击命令:“我要全歼他们!” 在斋藤德明的命令下,日军斋藤支队各部快速的行动起来,负责正面进攻的第六中队,随即开始朝着台山高地挺进。 “千总,咱们被包围了!” 山上的清军很快就发现日军的企图,不过日军行动太果决快速,等到清军看明白的时候,小小的台山高地已经被日军重重包围。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就是赚头!” 林治才这时也红了眼睛,大吼着喊道:“是个爷们儿,就不当孬种,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山上这500名刚刚穿上半个月军服,到现在只领过十块光洋的拱卫军新兵们,都是血红着眼睛大吼。 金州城上,连顺和刚刚逃命回来的荣安,周鼎臣,站在东城门的春和门上,都是满脸的惊惧。 “完了,完了,明儿就是老佛爷的寿辰了!完了,失了金州,大伙儿都等着脑袋搬家,抄家问斩吧!” 连顺一屁股瘫坐在城楼上,哭得满脸的鼻涕眼泪。 “连统领,咱们金州城还有近千士兵,冲一把陈家屯,说不定——” 周鼎臣突然不说话了,他震惊的望着复州大道上,密密麻麻的行进而来的千万倭夷大军,胆寒欲裂。 “赵怀业,你个王八蛋!你的援军呢?你见死不救,我要在‘军务处’那里重重的弹劾死你!” 坐在城楼上的连顺扯着嗓子大骂不已。 “撤退,撤退;这些狡猾的倭夷!” 清晨时分,在听到复州大道枪声大起的时候,徐邦道就已经变了脸色。 等到看到荣安的旗兵,周鼎臣的怀字军,丝毫不管陈家屯高地的拱卫军林治才营,拼命逃回金州的时候。 徐邦道就知道,台山高地算是守不住了。 假如现在自己不撤退,等倭夷把布袋口子两边一扎,自己这四营两千余拱卫军,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徐邦道连忙命令各营撤出阵地:“炮营空手直奔东山炮营阵地,其余各营全部退回金州城。” 说到这里,徐邦道一脸凄然的望着炮营营官陶建兴:“要是今儿赵怀业不来,这金州城是铁定守不住了;你跟了我二十多年,这些炮营的兄弟哪个跟了我也有十来年,要是金州围城,你们就从小坨子沟乘水边的那几艘小渔船,去和尚岛逃命去吧。” “大人!” “不要多说了,这仗儿打得憋屈;中堂啊中堂,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呢?” 徐邦道又气又愤,满脸的血红。 上午6点50,徐邦道率兵避过陈家沟,从闯家楼南侧,撤回金州城。 不久,整个台山高地的枪声就停息下来,拱卫军后营全军覆没。 上午8时,日军炮兵在台山高地建立起炮兵阵地,以野炮,山炮,开始炮轰金州城。 金州城楼上的火炮和右后翼东山上的克虏伯野战炮,同时爆响,和台山阵地的日军火炮对射。 而这时,带着两千兵力,刚刚走到金州西城附近的赵怀业,看到日军的炮弹在金州城内炸响,唬的两腿发颤,扭头就逃。 气的跑到西城来迎接的徐邦道,蹦着大骂赵怀业的祖宗八辈。 上午9时,日军步兵开始进攻金州城。 日军采取了围三留一的方式,特意空出了西门。 徐邦道,周鼎臣,荣安指挥着城内的清军,和城外的日军拼死对射,日军伤亡大增。 上午9时30分,两腿终于能动的连顺急忙去电报局告状,求兵,却被告知电报线已经被日军破坏。 连顺完全绝望。 上午10时,日军工兵用炸药爆破永安门,连顺和荣安得知以后,立即弃城而逃,朝着大连湾逃去。 结果被埋伏在北门外的日军突袭,全军溃乱,死亡惨重,荣安被日军格毙,连顺钻进一个废弃的草沟,侥幸躲过。 上午10时15分,徐邦道,周鼎臣率军从北门撤退。 不过此时北门的日军正在追逐连顺和荣安的旗兵,使得两人有惊无险的顺利退到大连湾。 至此,旅大港的咽喉重镇金州城,完全失陷,落进了日军的手中。 上午11时,在山地元治的命令下,日军第二旅团移师闯家楼,和第一师团司令部,第一旅团乃木部,集结连营。 而独留斋藤支队1600余兵力,收割金州城,享受胜利者的果实。 顿时,小小的金州城内一片哭喊,进城的日军斋藤支队开始挨家挨户的搜查,**烧杀,无所不为。 金州城内大火四起,黑烟蔽日,犹如地狱。 这时候,一道嘹亮的军号声,在天际穆然吹响。 ------------ 第三百八十一章 等待,进攻 在陈家屯台山高地,日军东京野战炮兵第一联队的炮兵们,看到金州城破,而金州城后翼东山清军炮营也停止了炮击,就一屁股坐在高地歇息。 日军田村义一的东京工兵第一大队,刚进金州城,工兵们还没来得及脱裤子,就被大寺安纯命令,去拉石门子高地清军遗留在山上的十一门野炮。 而河野政次郎大尉所部的骑兵第一中队,也被命令着联合骑兵第二,第三中队,快马奔赴大东山,围剿山上残余的大清炮兵。 被驱逐出金州城的日军工兵骑兵,都是一脸的懊恼。 因为沿途被大清百姓反复的突袭,山地元治决定好好教训教训这些华国百姓,他给斋藤德明下令,作为警戒,屠光整个金州城。 现在大家下面的枪都抬起来了,却被告知立即离城,岂能不郁闷? 而第15联队1大队的斋藤部士兵们,都是欢喜的一片欢呼。 金州城小,里面住的居民本来就少,昨天大半百姓都逃离了城池,现在里面的花姑娘都没有多少。 僧多粥少,走了这600多头饿狼抢食,大家就是排队,总能等到一个年轻的花姑娘爽一把。 这个时候的金州城里面,哭喊声,肆意的狂笑声,枪声,大火烧塌破败木房的轰隆声,到处响成一片。 所以,即使城外突然吹响了嘹亮的军号声,整个金州城内的一千余日军,却没有一个人听得到,只顾烧杀淫掠,快活无比。 在陈家屯台山高地上,日军炮兵第二大队的第一,第三中队的一百多名日军炮兵,在听到西北方向穆然响起的军号声,都一脸懵逼的站了起来,大惑不解的望着那边一线起伏的山坡线。 在他们的视线里,那条长近一里的起伏山线上面,突然出现了大股的清军骑兵,在斜坡上踏出滚滚尘烟,俯冲而来。 “敌袭,敌袭!” 台山阵地上的一百多名日军炮兵,均是满脸失色的大吼起来,然而他们立即意识到了自己即使再如何的拼命大喊,也无济于事。 师团主力现在全部汇聚在离陈家屯东六里的闯家楼,三个骑兵中队全部奔赴金州城南四里的大东山,而且已经完全转进了山峡谷,进入了视线死角。 城内的一千余名步兵,正在热火朝天的杀人放火玩女人,到处都是一片喧声,哪里能知道城外的突变? “第三小队空炮示警,其余小队立即撤往闯家楼,空炮后,第三小队立即撤退;速度!” 日军炮兵第一中队中队长竹内重利大尉,大吼着发布命令,跳上一匹拉炮上山的骡子,驱赶着骡子逃离下山。 “轰!” 看到战友们一哄而散,炮兵第三小队的几个炮兵,冲忙的胡乱放了一空炮,然后撒丫子的就朝着高地东坡逃去。 日军炮兵的这一空炮,让金州城,大东山,闯家楼,石门子各处的日军都是一惊,然而听到只是这一声炮响,就都无不大骂炮兵抽风了。 只有在东方刚刚登上石门子炮垒高地的那些日军工兵,才一脸剧变的看到台山阵地的日军炮兵没命的往着下逃跑,而在西北方向突然出现的大股清军骑兵,如同一片红云压向金州城。 何长缨,吴威扬,林云瑜,郝天胜,马德草,李振华,段熊波,彭千宴―― 一群抗倭指挥办的高层,参谋们,站在陈家屯以北四里的一片沿海小树林里,望着金州城。 在11月5号上午,完成整军的抗倭指挥办,就下令骑兵沿湾搜寻,高价征调普兰湾一带的渔船。 而周边的渔民无不踊跃相助。 当天中午,大约两百余艘大小不一的渔船,停泊在普兰店城北的渤海码头。 所有的日军俘虏,阵亡士兵的尸体,受伤的士兵,缴获的枪械,随军携带的粮食军用物资,包括七门格林炮,都被运上渔船。 然后沿着渤海近海岸线,朝着大连湾以北的海岸行去。 普兰湾的渔船不像行驶在海中的大商船,船体不大,吃水很浅。 所以完全可以就近的停泊在南关岭正北三里的棋盘村,然后从小路运到南关岭。 而所有轻装的援朝军,新盛军,还有抗倭办直属的警卫团,骑兵团,仁字军,则是在当地向导的带领下,避开复州大道,由交错的小路连夜进军金州城。 当天夜晚8点,不堪疲劳的仁字军潘金山营,江沐琛营首先哗然,不愿继续前进。 尹得胜跑过去劝说,被潘金山营的士兵们奚落‘抱大腿’。 江自康见手下人心骚动,就决定在大魏家镇临时宿营。 而抗倭军则是继续前行。 在6号凌晨3点,经过了十三个小时的跋涉,抗倭军悄然抵达金州城西北五里的苏家村,然后全军歇宿待命。 到了6号凌晨6点,指挥办的将领参谋们来到陈家屯以北三里的一片沿海小树林里,观察敌情。 看着在斋藤支队不远的后方,跟进而来的日军第二旅团的7000余兵力,抗倭军的高层均是面面相觑。 抗倭军全军在普兰店整编的8200余兵力,有人跟随着运输渔船,此时这里只有7400余兵力。 这七千兵力说来不少,可是军队刚刚混编,士兵和军官间连基本的磨合都没有来得及。 假如一对一的和日军第二旅团在野战中硬碰,而且在金州大道文家屯那里,还有着大量数量不详的日军。 一旦战事不顺,很可能就会引发全军溃营。 这种灾难性的后果,只是想一想,就让抗倭指挥办的高层心寒。 就这样,抗倭军集结在小树林以北,一直看着陈家屯失陷,徐邦道率军退回金州城,看着日军进攻金州城,连顺,徐邦道逃出金州城。 都找不到合适的突袭时机。 在中午10点30,日军斋藤支队攻陷金州城。 中午11时,集结在金州城东门外的日军第二旅团,开始朝着日军闯家楼大本营移军。 11时20分,日军工兵大队出东门春和门,骑兵中队出南门承恩门,此时金州城内开始渐渐骚乱,北门附近蹿起一股浓烟。 何长缨和所有的指挥办将领们,都是一脸的振奋。 机会终于算是等到了! 中午11时50分,虽然已到中午,城内的日军斋藤部却丝毫没有停止作恶的打算,继续烧杀淫掠,城内大火四起,哭声震天。 “发动进攻!” 何长缨对身边的彭千宴,下达了作战命令。 “援朝军,跟我来。” “盛军集合!” 听到何长缨的命令,吴威扬和林云瑜立即离开树林,朝着自己的军队跑去。 ------------ 第三百八十二章 第二次强攻 就这一个上午,何长缨的嗓子已经变得嘶哑。 眼睁睁的看着日军在金州城内作恶,何长缨的心里并不好受,然而他却没有别的办法。 为了取得胜利,他只有苦苦隐忍。 “约翰,一会儿进入金州城,不要吝啬你手里的胶卷;我要让全世界所谓的文明人,看一看他们支持的东洋人,有着怎样的兽性!” 随着战斗命令的下达,早已等待不急的抗倭军各部,立即快速的行动起来。 骑兵团副团长曲德成,率领着两营骑兵,直奔被日军工兵爆破的北门永安门。 盛军除了骑营暂划警卫团指挥,其余步兵都迈开步子,朝着金州城小跑挺进。 警卫团在李搏虎的指挥下,骑兵冲锋在前,步兵跟进在后,加上援朝军的炮营,朝着陈家屯台山阵地扑去。 援朝军则在吴威扬的率领下,向着陈家屯以南的马桥子一带挺进,他们将在那里建立防线,阻止日军从陈家屯右侧翼绕行。 “冲锋!” 曲德成率领骑兵冲进破碎的北门,就看到城内到处都是大火,街上躺满了百姓的尸体,腥红的鲜血染红了青石街巷。 而离着城门不远处,站着一群脱得赤条条的日军,恬不知耻的暴露着下身的物件,围着一个圈子,哈哈大笑的排队等着淫辱圈子里被压在地上肆意侵犯的无辜女人。 而那个女人被扒得精光,正被一只东洋猪猡压在身上折磨,此前她明显已经经过了很多畜生的凌辱,泪已流干,满脸如死般的绝望。 “畜生,杀光他们!” 曲德成和身边一起冲进北门的士兵们,顿时都红了眼,盛军骑兵人人背后都背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片子,此时纷纷抽了出来,满脸狰狞的驱马扑向那些东洋畜生。 “清军,清军!” 这些日军顿时都傻了眼,惊破了狗胆似的,光着屁股大嚷着去找自己的裤子,和随意丢弃在地上的步枪。 然而战马奔腾,快似闪电。 一道道雪白的亮光过处,这七八个日军都被愤怒的骑兵们如切瓜一般,劈得尸首分离。 曲德成目露悲怜,把战马驱到那个女子的身边,那是一个极年轻的女人,雪白的躯体布满了青紫和血痕。 他脱下身上红艳的军袄,俯身轻轻盖在那个女人的身上,低声说了一句:“好好活下去,我们给你报仇!” “杀倭夷!” 曲德成大吼着高举起手里的大刀,纵马朝着远处充满哭喊和大笑的金州街道冲去。 “杀倭夷!” 这5营2哨,北洋建制最大,也是大清建制最大,经过多年严格训练,装备精良的北洋骑兵部队的骑兵们,纷纷一脸的羞怒,大吼着纵马前冲。 此时整个金州城内一片火海,大街小巷里所有的日军都在肆意的烧杀淫掠,包括斋藤都脱了裤子,正在享用部下孝敬的一个年轻少女稚嫩的身体。、 所以面对突然纵马出现凶神恶煞般的骑兵,日军都是惊惧的一触即散,毫无一丝的战力。 而骑兵几乎都用大刀杀敌,偶尔一两声枪响,根本都引起不了城里作乐的日军的警觉。 所以这种屠杀,完全成一边倒的倾斜。 “轰――” 这时候石门子高地的日军工兵,终于重新摆放了火炮,稍微调整炮口,就急忙对着台山上的警卫团轰击。 不过这些工兵虽然会开炮,不过炮弹射出去都斜的没边了,仙女散花一般的乱丢,稀稀拉拉的乱炸着。 “敌袭?” 这个时候,听到炮群轰击的斋藤大队,才隐约感觉事情不妙,纷纷停止了作恶,提着裤子去拿自己丢弃在地上的步枪。 这时的金州城,已经沸成了一锅滚开水,大火,浓烟,嘶嚎,枪声,充盈满城。 到处都是惊惶不解的日军士兵。 而此时,曲德成的骑兵团已经纵贯了金州南北东西大道,封锁死了金州城的四座城门。 随后赶到的步兵们,在金州城内分成数十支分队,开始逐片清除城内顽抗的日军。 “除第15联队警戒待命,全军进攻金州城!” 正在闯家楼大营欢庆胜利,等待午饭的日军第一师团的将佐们,得到了一脸惊慌的士兵的汇报,顿时都变了脸色。 山地元治铁青着脸,立即发布命令日军全军出击。 “八嘎,这支狡猾的清军!” 山地元治率领众将来到一处高坡,望向台山阵地上的那面招展的红旗,气的咬碎了满嘴的牙齿。 “轰――” 台山阵地上的清军已经重新调转了火炮,把炮弹朝着奔跑行军中的日军轰去,不断有炮弹在日军部队里炸开,断肢乱飞。 而从闯家楼到陈家屯清军阵地,足足有五六里的距离,一时间山地元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清军在马桥子一带,建立步兵防线。 “可恶,咱们的骑兵都去了大东山!秋山好谷那里为什么没有警示?” 第一师团参谋长大寺安纯惊怒的说道:“他的骑兵还跑不赢这些清军的步兵!” 随着大寺安纯的话声落下,一种恐怖的气氛在山坡涌现,――难道秋山支队,已经全军覆没? “千算万算,援朝军终于还是出现在辽南;秋山支队的那一中队步兵,就属于斋藤大队,如果――,这将是第二支成建制的步兵大队。” 随军的第二军情报主任参谋神尾光臣中佐,望着在陈家屯,马桥子方向,西式和清国老式军服相互掺杂的防线队伍,凝重的说道: “目测援朝军这一线防线的兵力已经不下4000人,还有进入金州城的援朝军,这支给帝国带来太多屈辱的军队,已经在用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的扩张起来。” “司令部的信函说这支南下清军,不下万余兵力;如果增援部队不能快速突破清军防线,那么――” 大寺安纯远望着金州城,此时整个城池都被大火浓烟覆盖,不用想就应该知道里面的斋藤大队,凶多吉少。 “传令兵绕道去大东山,命令骑兵大队立即返回,从马桥子南侧清军后背阵地发起攻击,如不能击溃清军,不得纠缠,迅速返回闯家楼。” 山地元治作为军中首脑,自然有着他出类拔萃的品质,就这一会儿时间,他已经完全调整好了状态,开始发布一系列作战命令。 “河野,你率领第二,第三大队,从卧龙水库绕往复州大道,从北翼进攻陈家屯高地。” “命令,炮兵立即回到石门子,替换工兵,炮火全部射向台山高地。” “命令,乃木希典,西宽少将,对陈家屯,马桥子,进行逐步压制攻击;不得强行突破!” 坡上众将听了都是心里发紧,知道师团长已经完全放弃了对斋藤大队的挽救。 而是选择重新布局,第二次强攻金州城。 ------------ 第三百八十三章 不要俘虏 只不过这次攻击,却和早晨的那次完全颠倒了个儿。 复州大道由第一次的主攻,变成了辅攻,而金州大道则成了日军重兵集结,意图突破的战线。 中午12时20分,日军骑兵抵达大东山脚,第二中队下马攀登上大东山清军炮兵阵地,不过山上已经全无清军的踪迹,所有的火炮也被清军临行时彻底破坏。 12时45分,日军佐木步兵第二联队和陈家屯李搏虎部接触,双方随即枪声大作,凶猛交火。 下午1时,木村有恒中佐的东京步兵第三联队,乃木希典指挥的东京步兵第一联队,在马桥子一带和吴威扬部接触,随即全面交火。 而此时,金州城内的战斗,也接近了尾声。 斋藤大队在城内暴露出极其兽性的一幕,针对无辜平民肆意的残杀,淫掠,也让这支部队的军纪和抵抗意志强烈的衰落下来。 看到被大股的抗倭军步骑团团围城,除了少数的强硬分子,很多的日军都是稍微抵抗,就缴枪投降。 何长缨领着一群参谋,穿过永安门,沿着金州城内的街巷,朝着西门枪声激烈处走去。 沿途的房屋处处燃着大火后的余烟,到处都是平民的死尸,男人,老人,孩子被活活刺死,女人都是下体被扒光,一片狼藉。 在这些平民尸体的周边,也横七竖八的躺满了被抗倭军砍死的日军尸体。 鲜血染红了众人的马靴,走在青石街巷上,如同走在雨后的泥泞小路,一步一滑,鞋底湿黏的让人心颤。 每一个抗倭军成员的脸上,都是震惊和悲愤,沉默的走在街巷里,心中怒火熊熊,步伐沉重而坚毅。 而在后面照相的约翰,满脸淌着泪水,一个劲儿的颤抖着嗓子大骂着:“这些魔鬼,这些魔鬼!” 何长缨的心如同被一支巨手死死的握住,钻心般的疼痛。 他这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事实上日军在金州城屠杀的烈度丝毫不弱于旅顺大屠杀,只不过金州人少而且没有西方人参与其中,所以一直被有意无意的淡化掉了。 此时这一具具的尸体,那些未死的绝望的女人,那大片大片刺目的血色,似乎都在对何长缨进行着无声的控诉。 ――为什么?你手拥0士兵,却在城外漠然旁观! 自从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个世界,这个年代,何长缨亲手杀过人,也见过太多的死亡,然而他一直都有着一种类似于上帝视角的冷眼旁观。 在很多个夜晚,入睡之前,他都幻想着眼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幻。 等到自己一睁眼睛,就是雪亮的病房,还有洛瑶那张让他痴迷的俏脸,愿意永久沉醉在里面的那对酒窝。 今日,此时,这些无辜百姓的鲜血,彻底的把何长缨所惊醒。 “回不去了,――” 何长缨走到一个身上裹着清军的大红袄,胸前露出大片雪白,下面光洁着两条细长大腿的女子身前,停下了脚步。 那个女人发鬟散乱,何长缨停下来才看到她很年轻,裸露出来的肌肤上全是青紫血痕,后面的小腿上面更是因为在石面剧烈摩擦,而血肉模糊。 这个女人的眼内,带着愤怒的火焰,死死的盯着何长缨。 “给她清理包扎一下。” 何长缨有些明白这个女人的愤怒所在,不过他在心里也暗暗称奇。 能够想明白这些,而且敢直接对自己表达出愤怒的女人,在这个时代的中国,应该是非常少见的。 “不用你假惺惺,给我一支枪!” 那个女人声音嘶哑的如同着了火,朝着何长缨伸出手。 “你会打枪?” 何长缨好奇的问了一句,见那女子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不语,就扭头去看身边的参谋们。 彭千宴毫不犹豫的拿出腰间的手枪,交给何长缨。 看着那个女人拿着手枪,朝着枪声依然激烈的西城,一步一步蹒跚的走去,何长缨默默对自己说道:“何长缨,既然回不去了,那就认真的来对待这个世界吧。” 在城内城外的枪声炮火里,何长缨一行到达了西门附近的一段巷口。 这条街道是金州的一个富人区,街巷两旁有着十来栋华美的大院子相对而立,大约有三四百日军被压缩到这一片大宅子里,凭借着高墙负隅顽抗。 “报告,――” 曲德成对这个举手礼还不是很习惯:“大约有四百日军被堵在里面,我准备把城墙的山炮拉一门下来,轰塌围墙,再予以消灭。” “不用这么麻烦,他们不是喜欢放火么?” 何长缨望着不断有日军伸出脑袋,匆匆打了一枪,又连忙缩了回去,冷声说道:“就用烈火来洗清他们的罪孽!” “是!” 曲德成大吼着喊道:“兄弟们,放火烧他个畜生!” “所有的俘虏全部处决,这一战,我不要俘虏!” 何长缨看到远处有士兵押着日军俘虏路过,阴沉着脸说道:“对待没有人性的畜生,和他们讲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立即执行!” “是!” 曲德成两眼冒光,大声的嚷着:“跟总指挥打仗,就是过瘾!” “啊――” 不久以后,抗倭军士兵们丢进去的被褥,破布,茅草,劈柴,引燃了熊熊大火。 一些日军终于扛不住烈火的焚烧,哭喊着打开铜板大门,连滚带爬的逃了出来,被以逸待劳的抗倭军士兵一一射杀。 何长缨留意到,那个之前被士兵阻挡住的女子,也拿着手枪,满脸的狠毒,‘砰砰’的对着逃出来的日军射击。 金州城外。 下午1点35分,日军三个骑兵中队的700余骑兵,冲出大东山,攻击援朝军南翼,不过却被早有准备的援朝军死死挡住。 这时候,昨夜在大魏家宿营的仁字军,终于姗姗来迟。 看到复州大道出现的大股清军,金州大道上攻击了近一个小时的日军各部,顿时一片骚动,都没了刚才自负的认为能一战而定的信心。 随即,仁字军四营,在江自康的率领下,朝着马桥子方向的日军骑兵扑去。 日军东京骑兵大队一看清军增援到来,不敢恋战,而东回之路又被援朝军死死堵住。 这个时候,曲德成解决了城内的日军,也率领着骑兵团打开东门,呼啸而出。 日军骑兵在眼看就要陷入重围之际,骑兵第一中队中队长河野政次郎大尉,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率领骑兵立即撤离马桥子战线,朝西绕过金州城,向着大连湾方向退去。 日军骑兵的这一变向,显然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援朝军,盛军,仁字军各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700余日军骑兵,留下了三十多具尸体,从金州城南的岬角扬长而去。 山地元治看到骑兵远离,也是一头雾水的搞不清河野政次郎想干什么,然而还是立即下达了暂停进攻的命令。 他准备等待复州大道的兵力抵达陈家屯北翼,然后再全力攻击。 战斗随即就缓缓的停歇下来,清日双方沿着马桥子,陈家屯一线,形成了短暂的僵持。 ------------ 第三百八十四章 弃守大连湾 大连湾。 赵怀业率领着和尚岛,老龙头的3营4哨的‘援军’,一枪未发的返回大连湾,已经是上午10时。 金州方向依然是炮火隆隆,一声声震得赵怀业胆寒。 他连忙吩咐手下的亲兵,护送家里的老婆孩子姨太太,先行一步去旅顺避难。 10时15分,金州方向的炮声突然停歇下来,大连湾内怀字军各营哨皆是一脸的惶然。 ――难道金州城破了? 在怀字军各部的慌张眺望中,一个小时以后,11时20分开始,金州城内渐渐大火四起,浓烟蔽天。 金州城破了! 大连湾内,怀字军各部无不哗然,惶惶如丧家之犬。 上午11时30分,溃逃的捷胜营,拱卫军,在徐邦道,连顺,周鼎臣的率领下来到大连湾。 因为内心记恨赵怀业不援助,溃军过大连湾一刻都不停留,直奔旅顺而去。 看到捷胜营,拱卫军离开险地,怀字军的各营哨都是一脸的羡慕。 当看到周鼎臣居然也朝着旅顺撤退,驻守在南关岭正前的苏家屯两营怀字军随即哗营,跟在周鼎臣部的后面,朝着旅顺方向溃逃。 得到消息的赵怀业,气急败坏的命令和尚岛炮台的两营,直接放弃和尚岛上的三座海岸炮台,立即撤退到大连湾南关岭南边的老龙岛半岛。 这样,在老龙岛的老龙头炮台,黄山海岸炮台,就集中了4营4哨,2000余怀字军。 其余2哨士兵,则是驻扎在苏家屯附近的徐家山陆路炮台。 中午12时许,金州方向突然炮声四起,赵怀业不禁又惊又喜,寻思着是不是援朝军和仁字军过来了。 金州方向的炮击,一直持续到下午1点30分还在继续,连赵怀业都蠢蠢欲动,想派兵到金州城去走一趟。 万一这援朝军真的逆天的夺回了金州城,明儿就是老佛爷的六十大寿了,自己要是参合进去,那得是多有面儿,多大的功劳啊! 然而赵怀业正想得美,金州方向的炮击突然又停了下来。 而在和老龙头相对的和尚岛上,丝毫没有得到怀字军援助的拱卫军炮营的第一批过湾士兵,也从小坨子海湾登上了和尚岛。 “这些贪生怕死的杂碎!” 听着金州突然停歇的炮声,陶建兴望着空无一人的和尚岛炮台,气的破口大骂,一边命令道:“肖立刚,你们哨立即布防东炮台,指不定是军门还在金州附近跟倭夷对战;把炮口扭到正北,对着半岛大道。” “喳,兄弟们跟我来!” 第一批登岛的炮营左哨哨长肖立刚,大吼着命令属下去接控怀字军丢弃的炮台。 这时候,从半岛的大道上,一群援朝军士兵赶着马车,朝着和尚岛而来。 沈兆翱望着和尚岛炮台上的巨炮,满脸的沉重,他的任务就是在赵怀业部逃离之后,指挥工兵炸坏所有的海岸炮台。 不然等日军占领了炮台,只要炮口轻轻一转,如此大口径的巨炮,对南关岭就是一场噩梦。 而在没有了制海权的情况下,假如设兵防守和尚岛,在将来将会面临着日军水陆两路的压击,则是注定全军覆没的结局。 “沈大人这是来干什么,难不成要用这大车运走巨炮,拉走卖废铁么?哈哈――” 对于怀字军,援朝军按兵不动不救援,拱卫军们都是怀着一脸的厌恶。 陶建兴看到只有一面之缘的沈兆翱率兵过来,忍不住出言讽刺。 “时间紧急,我们要炸炮。” 沈兆翱理解陶建兴的愤怒,就直接说明的来意:“大车将会运走一些能运走的轻部件,其余的全部炸毁。” “我看谁敢炸炮!” 陶建兴一听,满脸都变得血红:“你知道着些西洋巨炮花了朝廷多少的银子,你说炸就炸,我们还等着用它来打倭夷兵!” “我看谁敢炸,谁炸老子就跟他拼命!” 顿时,所有登岛的拱卫军炮兵们,都是一脸的狂怒。 下午2点30分,经过了半个多小时的一路绕行,日军第一骑兵大队到达了金州和大连湾交界处的纪家屯。 看到此处已经远离清军范围,日军骑兵朝四周放出警戒哨,开始暂停歇息。 “河野君,大队下一步应该如何行动,是不是绕着渤海湾去复州大道,然后回归师团司令部?” 骑兵三中队中队长藤喜代志大尉,此时也非常佩服河野政次郎的应变,坐在河野的身边询问。 “不去复州大道,咱们能想的到那些清猪能想不到?万一被包围就是全军覆灭!” 河野政次郎两眼血红的骂道:“这些清猪,真是大大地狡猾!” “那么,部队去那里?” 骑兵二中队中队长多田保大尉,皱眉问计。 “去大连!之前金州城的清军,战力根本不堪一击;” 河野政次郎一脸凶狠的说道:“司令已经说了,明后两天,联合舰队就会攻击大连湾;既然这样,你我拼着玉碎,也要把大连湾搅得底朝天!” 下午4点时分,日军骑兵出现在大连湾。 日军骑兵在试图进入和尚岛时,陶建兴指挥巨炮齐鸣,把半岛处的山间公路炸的山崩地裂,大片的山体滑坡,完全堵死了道路。 有数骑日军没有及防,被巨炮的弹丸直接轰城粉末。 日军骑兵随即后退。 “倭夷逃跑了,倭夷逃跑了!” 陶建兴营的炮兵纷纷大吼,发泄着心里的愤怒和喜悦。 看到对面和尚岛的炮战,赵怀业吓得脸色惨白,立即率营放弃老龙岛,朝着南关岭撤去。 随即,守卫徐家山的2哨怀字军也开始西撤,不过在撤退之时,他们都奉行了对援朝军的承诺,炸毁了援朝军无法运到南关岭的大炮。 赵怀业撤退到南关岭之后,随即马不停蹄的朝着旅顺口方向,连夜溃逃而去。 在溃逃之前,赵怀业留了一个心眼,分别给旅顺口,直隶总督衙门,通州对倭督办军务处,去了三封电报。 言说连顺,徐邦道丢失金州,现在数万倭夷兵压大连湾,自己的两营步兵私自哗营,跟着连顺溃逃向旅顺,现在手里不过两千余兵力。 自己为了响应中堂‘宁失湾,断不失旅’的命令,暂且保存实力,撤退到旅顺再战。 赵怀业在山岭之间,一路奔逃向旅顺。 让他万万没有想到,也没有注意到的是,他的亲侄子赵柳宏那两营从和尚岛撤退到老龙岛的士兵,却没有离开。 而是静静的守卫在老龙头,黄山海岸两座炮台。 ------------ 第三百八十五章 古井幽深 “毛哥,这合适么?事后我叔非打断我的腿不可。” 在老龙头炮台附近的大连湾电报局里,即使是大冷天,赵柳宏都出了一头的大汗,说话声音里全是颤抖。 “还事后?丢了大连湾,他赵怀业就已经完了;他以为把丢金州推到连顺,徐邦道的头上,就能掩盖住他见死不救的责任么?” 毛超递给满头大汗的赵胖子一支烟:“赵怀业身为大连湾主将,咱们抗倭军主力还在金州和日军对打,这大连湾内不过溜进来一营日军骑兵,咱们援朝军还在这里,他赵怀业居然就敢放弃朝廷经营多年的炮台逃窜;他这是找死啊,哼哼,又一个叶志超!” 看到赵胖子满脸的骇然,毛超笑着问道:“你是愿意跟你叔叔一起抄家问斩,还是弃暗投明?你小子天天盯着赵怀业新纳进门的六姨太的屁股蛋子瞅,别当哥不知道。” “毛哥,那六姨太本来就是我在窑子里花重金赎的清官人,我叔说我不可沉溺于女色,就娶了当他的六姨太。” 赵胖子说的一嘴的苦楚:“可怜我连**都没来得及!” “哈哈,――” 毛超放声笑道:“跟着总指挥混吧,总指挥这人念旧重情义,你这么胆小怕死,保你一世富贵;呵呵,况且你手下的哨官,哨长几乎都被我沉海绝了,你要是不识相,大不了再浪费一个麻袋。” 赵柳宏虽然知道毛超是在跟他开玩笑,但是还是吓得脸色惨白,结结巴巴的哀求道:“毛哥,你说啥就是啥,可别吓我。” “哈哈,孺子可教,那就先送你一场富贵。” 毛超轻轻的拍了拍赵柳宏的肩膀,扭头对一边等着的科技处的几人说道:“刘处长,电报局就交给你了,发报吧。” “咚――” “咚――” 随着一声声的投海声,一个个绑着石头的大麻袋,被丢下悬崖下的深海。 援朝军三四期的新军,在老龙头半岛呆了大半个月的时间里,因为赵柳宏的随意放纵,援朝军有心的接触,早已经跟这两营招募不久的怀字军打成一片。 援朝军的待遇,伙食,还有那牛比哄哄的西式军装,都让这些怀字军们羡慕不已。 而新军们天天拿着《呐喊》,跑去和这两营的怀字军讲道理,则是深深的折服了这些以前从未出门百里的汉子。 这样,援朝军轻易的笼络了怀字军士兵的人心,又摸清了步队里面哪些是赵怀业的死忠,哪些是谄上欺下的废物,再加上赵胖子的老实配合。 在赵怀业领着2营4哨狂逃的时候,老龙头的清理,也随即展开。 怀字军右营营官,左右营10名哨官中的7人,10名哨长中的5人,21名什长,6名士兵,整整39个大麻袋,被无情的丢进了黄山崖壁下黝黑的深海之中。 沈兆翱站在黄山海岸悬崖上的一处飞石上面,望着大连湾外无尽的大海,静静的等待着事情的完结。 下午在收到何长缨的命令,要求清除和尚岛上两营异己声音的时候,沈兆翱感觉自己的心都在颤抖。 才二十来天未见,团长渐渐已经变得让他有些认不出来了。 这可是39条活生生的命啊! 不过在中国这个地方,大凡要成就一番事业的枭雄,心狠手辣,行事果决,也是他们必备的品质。 不把你的敌人装进麻袋,那么不久以后,被装进麻袋里的很可能就是你! “参谋长,已经全部处理完毕。” 负责操作此事的实习参谋黄博杰走过来汇报,声音都是微微的颤抖。 “这些人都是不愿意跟着赵怀业逃跑,正在开会讨论如何和日军战斗,被日军骑兵突袭了指挥大营,壮烈牺牲;写进报告,交给指挥办文书局,由总指挥定夺。” 沈兆翱交代了一声,然后说道:“告诉毛超,严密监控日军骑兵的动向,一定要把他们压制在渤海方向树房村以北,盛军的那些将领也要好吃好喝的给我控制好,不要让他们和外界接触,让罗大力加紧修筑南关岭炮台;我去金州城。” 金州城外,看到日军骑兵逃向大连湾一带,而日军步兵对陈家屯,马桥子的攻击也随即停止,何长缨随之下达了新的命令。 援朝军,盛军曹锟团,由吴威扬指挥,扼控马桥子一线。 警卫团,援朝军炮营,盛军骑营,坚守陈家屯高地。 盛军余部,在陈家屯高地以北两里的韩家屯,三里村一带结防。 骑兵团的两个营由曲德成指挥,联合仁字军尹得胜营,江自康营,在小坨子湾畔的纪家屯一带驻防,堵死日军骑兵东回之路。 仁字军潘金山营,江沐琛营,在金州城内灭火,协助野战医院救治百姓。 下午3点,日军步兵第15联队的第二,第三大队,在联队长河野通好大佐的率领下,出现在复州大道林云瑜部正前方两里处的小阎家楼一带。 日军复州支队,随即停止行军,开始建立前沿阵地,和三里村一带的盛军对持。 而日军的石门子炮兵阵地,则用拱卫军留下的山炮,和陈家屯台山高地抗倭军用日军留下的野炮,换位怒对。 “目测此次清军增援部队,兵力不下万人,上午从金州退往大连湾的清军也不下4000,还有大连湾的卫戍部队,总兵力可能不下两万;” 闯家楼日军大本营,满屋的将佐都是一脸的晦色,大寺安纯正在分析敌我军情: “秋山支队和大连湾方向的骑兵大队,都情况未知,不过斋藤大队是凶多吉少;目前情况下,我军在兵力上已经处于劣势,而且敌情不明,我攻敌守,参谋部建议暂停攻击,等待军部后续军队和联合舰队的增援。” 山地元治看着地图沉思良久,开始下达命令: “命令各部原地待命警戒,传令兵立即将金州战情传报给司令;工兵大队到海岸搜寻,想法缴获几艘渔船,出海向西大连湾外寻找联合舰队,让他们打垮在清军的海岸炮台以后,进入小坨子湾,从背后轰击金州城。” 金州城。 在大火的余烟中,何长缨,江自康,宋禧,和一群参谋,走在城内巡视。 每人都是一脸的沉重和愤怒。 战争祸不及百姓; 这个千年传扬的准则,在每一次大乱中,都被狠狠的踏进尘土。 每一次,最苦,最惨,最无辜的就是这些朴实的平民百姓。 众人走进一处破旧的院落,里面一株大槐树森然撑天,四周石块垒砌的矮墙上爬着藤蔓,墙角的菊花已经冻残,一株腊梅缀满了花骨朵。 左侧,一口幽深的阔口古井。 ------------ 第三百八十六章 抗倭军在旅顺在 此时仁字军的一群士兵,正在打捞投井的尸体,院子里摆满了溺水而亡的女人和儿童的尸体。 “这家姓曲,家里只剩姑嫂姊妹五人,儿童五人;有一个倭夷兵冲进来施暴,她们用菜刀和剪刀合力刺死了那个倭夷,恐被再次闯进的倭夷畜生侮辱,相继投井;唉——” 安东县令宋禧,一声幽幽叹息。 “把她们妥善安葬,在井边立一块石碑,作为祭奠,更是警诫,——你记下来。” 何长缨对身边的于泽清说道:“曲氏井,清且深,波光湛湛寒潭心。一家十人死一井,千秋身殒名不沉。——” “报告总指挥,沈兆翱前来报道。” 这时候,沈兆翱领着几个参谋,亲兵,走进了院子,看着满院的尸体,脸色猛然沉痛下来。 “嗯,到东城外去看看。” 何长缨点点头,走出院落。 “报告,被日军破坏连接大连湾方向的电报线,已经接通。” 这时候,一个科技处的士兵跑了过来。 “先去电报局。” 何长缨望着一眼西天如血的残阳,心里沉重如大山。 在金州城东,日军还有着近估计一万近半的兵力,大连湾还驻扎着六七百日军骑兵这跟毒刺, 而抗倭军的兵力也就是将将达到一万,加上赵柳宏的两营,江自康的四营,总兵力勉强到了一万三。 而在何长缨的记忆里,在花园口登陆的日军第二军,足足有两万五的精锐军力。 就算自己吃掉了他们一个步兵大队,加上一个骑兵中队,也不过是1400人而已。 为了吃掉这1400余日军,虽然抗倭军在普兰店,金州城这两场战斗里,都是投入了超过日军四倍以上的优势兵力,而且打得都是顺风仗。 可是抗倭军阵亡和重伤的士兵,也超过了400人。 也就是说,抗倭军要面对的还有两万三千以上的日军,接近是自己这边联军一倍的兵力。 而且更加令人恐惧的是,一旦日军联合舰队开进大连湾,在击毁海岸炮台以后,日军的大炮射程就可以直接轰击金州城或者南关岭。 假如日军海军愿意,他们甚至用重炮就可以轻松夷平金州城。 或者日军胃口再大一些,在大连湾完成一次小小的蛙跳战术,把抗倭军,仁字军东西夹击,堵死在金州城? 何长缨的身体一哆嗦,他已经不敢再细想下去了。 “两天;抗倭军只在金州城坚持两天,后天全部撤向南关岭。” 走在布满尸体的街道上,何长缨边走边对王士珍说道:“你们后勤部联合工兵,运走一切能运走的要紧物资,不能运走的房屋,炮台,一切设施都进行彻底的破坏;另外,把金州,大连湾的百姓全部撤向——。” 何长缨突然停了下来,声音也顿住。 所有的人,包括一路无声的江自康,都静静的望着他。 “旅顺!” 何长缨咬牙切齿的狠狠说道:“抗倭军在,旅顺在!” 直隶,总督府衙。 在下午4点时分,一直等不来金州方向消息的李鸿章,终于有了一丝安心。 这个时候还没有消息,往往就是天大的好消息。 李鸿章命令戈什哈们备车,既然金州无事,那么老佛爷明天的大寿按理就会正常举行。 他李鸿章作为一个即将倒台的百官之首,当然要参加这个庆典。 站在大堂前的台阶上,李鸿章幽幽长叹一声,不出意外的话,这将是他最后一次参加这种举国的庆典。 ——以后,就回肥西养老吧,含饴弄孙,等着老死! “中堂,中堂——” 李鸿章正准备登上马车,女婿张佩纶一脸慌张的从后面跑了过来,手里面拿着一封电报。 “坏了!” 李鸿章的心咯噔一跳,看着女婿的这种神情,不用想就知道是金州失守了。 李鸿章感觉头晕目眩,这个京城是不用连夜赶去了。 “吧唧——” 张佩纶这次跑的着实慌忙,踏空了一节台阶,重重的摔在地上,听得李鸿章都感觉疼。 不过张佩纶根本顾不得疼痛,也来不及等四周惊叫的戈什哈扶他起来,就连滚带爬的跑到李鸿章的身边,鼻青脸肿的颤声说道:“中堂,大连湾失守,赵怀业逃了!” “中堂。” 看到李鸿章身体一个踉跄,早有提防的张佩纶一把搀扶住了李鸿章的胳膊。 “——宁失湾,断不失旅;好,好!” 李鸿章怒极而笑岛:“好一个赵怀业,原来这一切罪责都是老头子我的,老头子的脸子就是你们的屎盆子!” “中堂,制怒,制怒啊。” 张佩纶也是一脸惊慌的无力劝解。 “回屋吧。” 李鸿章满脸的苍老,之前好不容易有了一丝红润的脸色,此时又重新变得晦暗青白。 “那明儿老佛爷的寿诞?” 张佩纶有些迟疑。 “老佛爷也是要脸面的人,失了平壤朝鲜,她可以忍,失了鸭绿江活捉了刘盛休,她也可以忍;可现在失了金州,大连,她哪里还有脸面做寿?我去不是要去打她的脸!” 赵怀业临逃时的三封电报,顿时搅乱了旅顺,津门,通州。 不久之后消息传进紫禁城,光绪咆哮着把一屋子的精贵瓷器都砸了个精光,连珍妃都劝阻不了。 “老师,咱们之前让北洋和倭夷打,哪料得北洋如此腐朽不堪?这个李鸿章,真该下狱活剐了他个老东西!” 光绪帝的眼内全是灼灼的火苗:“明儿就是太后大寿还政的大日子,满世界都知道;可这一失朝鲜,再失鸭绿江,凤凰城,这次又连失金州,大连!明儿哪还有脸在西洋列国前举行寿诞庆典?” 拼着老胳膊老腿儿,匆匆过来传送消息的翁同龢,心里面已经乐开了花。 这个李老杀才,还有这个死霸着权力不放的老愚妇,活该把你们的老花脸扇红成猴屁股! “给我传旨,李鸿章革职——” 光绪忍得很辛苦才把‘查办’两字憋了回去:“——,赵怀业漠视金州失陷不救援,擅自弃守大连湾,立即革职查办,押往京师。” 不久以后,在宁寿宫得到消息的慈禧,也是一脸的震怒。 这场清日战争,早已完全搅乱了她的庆寿计划。 在原来的计划里,明天十月初十她六十大寿这一天,早上先在皇宫接受王公大臣的朝贺。 然后大排銮驾,浩浩荡荡,出皇宫西华门,走北长街,折向西安门大街,经西四路口,往北沿西四北大街,经新街口,出西直门,直奔颐和园。 然后在颐和园内听大戏,开大宴,设宴群臣。 从西华门至颐和园的几十里大道旁,沿途都要点缀景观,搭建经坛、戏台、彩殿、牌楼,组织僧道念经,戏班演戏,民众夹道欢迎,供她途中观览。 总之,要庆贺的极尽奢华。 ------------ 第三百八十七章 欺负人啊 然而东洋人挑衅朝鲜,皇帝要跟老李和东洋人斗法,老李又要跟皇上和东洋人斗法,这斗来斗的,内耗得节节败退,结果把慈禧的寿诞硬是给搅得一塌糊涂。 慈禧安能不怒? 在九月二十五号,倭夷攻打安平河口,慈禧就下懿旨,寿诞从简,取消了颐和园的庆典和沿途的‘点景’。 只是准备在园子里宴请一帮跟随慈禧多年的老臣,西洋的各国友人,吃顿便饭。 现在这连失金州,大连,别说吃饭,慈禧出门恨不得都用厚布把脸子堵上。 “你们这是在欺负人啊!你们一个是大清国的当今皇上,一个是大清国的天下首臣,你们两个扳腕子就扳腕子,为什么不能等我寿诞以后再扳?这么欺负我一个就要不问世事的老婆子,有意思么!” “砰!” 在幽深的宁寿宫内,慈禧的这重重的一巴掌下去,满殿轰响,惊得旁边伺候着的李莲英满头冷汗的跪了下去,不敢有丝毫言语。 “老李,这么些年我还不知道你?你是在逼我啊,你是在演戏置于死地而后生么!你跟你的老师比,――你差远了;曾国藩的心理哪有你这么多的私心小九九,哪像你这样,居然还想扶持下一代的北洋势力,你究竟想干什么!” 这一句句诛心要命的话儿,听在李莲英的耳朵里,不啻于五雷轰顶,此时假如手里有一把剪子,他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的两个耳朵给血淋淋的剪掉。 “这个政儿,明儿我是还定了!老李,你和你的合肥老乡们,就自求多福吧。” 在这一刻,慈禧的声音里竟是无比的阴狠。 直隶总督府衙。 浅夜,荷花苑。 李鸿章一家十几口,在冷风中吃这总督府内最后一顿晚餐。 对于父亲坚持选择在荷花苑,而不是厅堂之内,家人或不明白,或隐约懂得,但是都没有说什么。 李鸿章的大女儿李菊藕,强颜欢笑的说道:“父亲,咱们明儿就回肥西;好多年没有回去过,怪想念的。” “中堂,大连毛超的电报怎么办?” 张佩纶依然有些不甘。 “刘坤一昨天已到保定直隶总督府衙,指不定现在就进了京城;皇上已经明言,战事暂时由督办军务处接管,其余事物等刘坤一来津门分断。” 李鸿章强忍着心里的烦闷,讥声说道:“皇上只是革了我的职,摘去顶戴,而不是交由刑部下狱,已经是给了天大的脸面;现在给通州去电报说大连湾未失,他们会怎么想,说我李鸿章恋权?况且――” 李鸿章滋了一口辣酒,辣的鼻涕眼泪直流:“――指着毛超那两千新兵,加上赵柳宏的两营新卒,能挡得住倭夷的数万大军?早败晚败而已,何须再寻其辱!” 听了李鸿章的话,张佩纶,李经方都是沉默。 “父亲,――援朝军呢?” 李经溥鼓足了勇气,低声问道。 李经溥的这一问,让整个荷花亭都静了下来。 “痴儿――” 李鸿章望着李经溥,满眼的怜爱和歉意:“何长缨和江自康不过4000兵马,就算加上大连湾的3000人,这7000士兵哪里挡得住数万倭夷的水路夹击?而且――,这个何长缨,咱们这个肥西小老乡,是位不可小觑的大才啊!” 李鸿章嘴里的这句‘大才啊’,里面全是讥讽和冷意。 “何长缨他们十二天前就离开了安东县,假如真想参加大连湾防守,三天以前就能达到大连湾;要知道之前宋庆从旅顺去凤凰城,沿途才用了八天。” 看到家里女眷和自己的两个小舅子一脸的茫然,张佩纶又开始发挥狗头军师的职责,给众人解惑: “而且,朝廷可以下旨降罪救援不力的佟茂荫和程之伟,却没法责怪主动来辽南的何江一句;何江两部来辽南,可是得到中堂的同意的,现在他们完全可以辩解说路途遥远,盛军烧毁了军资,所以姗姗来迟。” “现在安东溃逃的6000盛军下落不明,毅军,芦榆防军,都已打残;江自康和何长缨是亲戚穿着一条裤子,赵柳宏在肥西就是毛超和何长缨的跟班;” 李鸿章怒着说道:“何长缨这样东挪西绕的就控制了7000士兵,一举超过了盛军,朝廷以后可是要大用的。哼,他不是已经抬旗了么?何佳氏,好,好,有前途!” 李经溥低下小脑袋,在她的心里始终不会相信那个阳光正气,大大咧咧的奇男子,会是如此一个阴狠诡算,自私自利的男人。 “中堂,金州电报,金州电报。” 这时候,这些天一直在电报房彻夜值班的电报委员王锡祉匆忙走进院子,手里拿着一封电报,满脸的惊喜:“中堂,是金州城发来的电报!” “金州?金州不是失陷了么!” 李鸿章悚然而惊,难不成连顺,徐邦道还敢谎报敌情,弃城而逃。 可就算那样,此时金州城内,还能有谁? 别的先不论,只是这个发电报,就是一个深奥之极的技术活。 “是援朝军,他们里面有电报学员。” 张佩纶到底是机警,一下子就明白过来:“难道援朝军又重新占领了金州城?这怎么可能,他们才多少人,能从数万倭夷兵手里夺回金州城!” “电报!” 李鸿章无论是声音还是接电报的大手,都在微微的颤抖。 李经溥强掩心里的喜色,从丫鬟手里接过一盏灯笼,给父亲照亮。 “――盛军哗变,――烧抢沿途百姓,援朝军,仁字军联合弹压;――请令援朝军统领吴威扬,盛军统领林云瑜,――五营步骑为辽东抗倭总指挥办调用,――为其后勤,粮饷供应;――金州依在,――全歼日军15联队一大队,东京骑兵一大队一中队1400日军,俘虏骑兵大队长秋山好谷少佐,――” 李鸿章慢慢看完,到了最后,手也不抖了,对王锡祉说道:“把这两封电报都发往通州,至于准与不准林云瑜当这个盛军统领,已经不是我说了算的了。” “父亲,事情不是没有转机。” 旁边一脸惊喜的李经方连忙劝说。 “金口玉言,已经晚了;电报发到京师,明儿老佛爷的寿诞还有脸子办一办;聪明人啊,――” 李鸿章叹息着说道:“吞了老夫的盛军,又把盛军,援朝军全吐了出来,手里掌握着五营中军精锐,让毛超带兵,这么既主动分了兵权安了朝廷的心,自身实力又是大涨;瞅着吧,又是一个大赏。” “他这是在学中堂您和曾文公当年啊!” 张佩纶一脸的佩服和遗憾,自己小姨子要是能和何长缨联姻,那就完美了。 可惜,可惜! ------------ 第三百八十八章 金州未失 在近午夜时分,这两封电报如同霹雳降临在紫禁城。 无论是何长缨带着上万大军千里奔赴金州,重新夺回金州城,还是何长缨在私自收编盛军以后,明事儿的让出了援朝军,盛军的指挥权。 或者是何江联军歼灭了1400余倭夷兵,活捉了他们东京骑兵第一大队大队长秋山好谷少佐,还活捉了两百多倭夷兵。 这一切都让光绪,慈禧,这些中枢的权柄者们又惊又喜。 宁寿宫。 昏昏欲睡的慈禧,听了斗胆打扰她休息的李莲英汇报的这个天大的好消息以后,阴郁一天的怒色终于有了一丝笑脸。 “何长缨,如此识趣,知恩图报之人,也不枉皇上给他抬旗。” 慈禧小眯眯的坐了起来:“告诉皇上,明儿的寿诞不但要办,而且要大办,要西洋人和天下百姓都知道,咱大清也有忠勇猛将,咱大清举手就灭了数千倭夷兵。” “喳!” 李莲英笑嘻嘻的跪在地上,一脸的喜色。 养心殿。 “镶黄旗旅顺副都统何长缨,屡立战功,忠心可嘉,赏骑都尉世职;江自康赏戴花翎,吴威扬加总兵衔,林云瑜升副将,毛超升三品参将;告诉何长缨,好好打仗,汝不负朕,朕定不负汝!” 光绪满脸的红光,在殿内来回走动,想的如此如狂:这就是朕的卫青,戚继光么? “金州副都统连顺,拱卫军统领徐邦道,虽失金州情有可原,但轻易失城,均著照部议革职留任,戴罪立功,以观后效。” “怀字营统领赵怀业,未战而逃,酌龚照玙捉拿,交刑部议处;怀字营旅顺4营,由徐邦道暂统,其余8哨由连顺暂统,大连赵柳宏2营交由江——” 光绪帝微微迟疑了一下,觉得既然何长缨都自分兵权了,应该把士兵交给能打仗的将领来指挥:“——交由何长缨分统,赵柳宏深明大义,升守备。” “大同军统领程之伟,捷胜营协领佟茂荫,赴救迟延,裕禄身膺疆寄,备御未周,亦难辞咎,著交部议处。” “安东知县宋禧,有勇有谋,一副忠胆,擢升正六品通判。” “盛军诸将,吕本元,孙显寅,卫本先等,不记前耻,纵火安东,沿途溃乱扰民尤烈,可恶之极!即刻押送京师,交由刑部严办。” 光绪大声的发布一个又一个的圣旨,那张小白脸儿因为激动,而变成不健康的潮红。 旅顺港,西港码头。 在下午得到赵怀业发的电报以后,旅顺前敌营务处道员龚照玙,顿时就失了颜色。 他连忙收起了贵重的珠宝银票,等待着夜幕来临,因为白天太扎眼,确实不方便他逃跑。 现在终于等到夜黑了。 不久,龚照玙登上一艘从丁汝昌那里借调的鱼雷艇,他将去鲁东的烟台,名义是商运粮米。 “龚总办,龚总办——” 旅顺电报局委员张廷桂一路高喊着追了过来,大喊着:“金州未失,大连安在;金州未失,大连安在!” 可惜鱼雷艇已经驶出西港,朝着老虎尾而去。 金州城。 月色皎洁。 何长缨坐在永和城楼,脚边散了一地的烟头。 林云瑜,吴威扬,沈兆翱,王士珍,彭千宴,黎元洪,孟舟,于泽清,—— 三名抗倭军顶层,和一群参谋总办军官,也静静的站在城墙边,无语望着远处日军营地的灯火,和满城簇簇的烧纸。 满城俱孝,哭声震天。 “总指挥,你别吸太多烟了。” 负责何长缨安全的新任警卫一排排长赵小六,忍不住低声劝说。 “安之,朝廷来电令了。” 江自康和宋禧走上城楼,把电报交给何长缨。 “李鸿章革职去任,其责暂由军务处监管?——我说你记;” 何长缨扭头对他的新任副官黄博杰说道:“旅顺军港,威海军港防务,及水师事物,一直由李鸿章主持,臣窃以为不宜临战动大将;督办军务处应总览东北,辽南,鲁东,及沿海军务,另择一知兵能臣督战东北,而令李鸿章专督辽南及水师,扼守我渤海门户。” “这么合适么,安之你可要想明白;现在李鸿章估计上至皇上,朝廷清流,下到寻常百姓,估计没有一个人不在骂他,咱们犯不着趟这个浑水。” 一边的江自康,偷偷瞟了一眼身边的宋禧,低声劝说。 “这旅顺诸将,还有北洋水师,均是桀骜不驯;除了李鸿章,一时谁能压的住?” 何长缨嘴里这么说,心里却是不竟然,之前连宋庆都明智的改怀投抱,更别说旅顺军港的那些垃圾了。 他之所以这么做,就是要在抗倭军和皇上面前建立一道隔离缓冲,而看着对皇上很不满意,也并不忠臣的大清重臣,老油条李鸿章,明显是上上之选。 而且,还有何长缨内心所不愿意承认的,李经溥那明亮的眼神,风一吹就要吹倒的削瘦倩影。 “今天的事情,虽然抗倭军取得了一场大胜利,可是我并不感到一丝的高兴,而是羞愧!” 何长缨的声音陡然大了起来:“身为军人,不能守土,眼睁睁的看着无辜的百姓被残杀,这是我们的耻辱!” 何长缨站了起来:“各部回归自己的岗位,准备明日的大战,今天百姓流的血,明天咱们就从这些日军畜生手里讨回来;山地元治,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把他吊死在金州城门!” 这一夜,夜色凄冷漫长,何长缨一家,一家的走过去,给每一个死者磕头。 再凌晨四点,何长缨才满眼血丝的走完全城,当他再次走上永和城楼,疲惫之极的坐在椅子上喝姜茶的时候。 这个金州城,似乎都已经和他的灵魂凝为一体。 何长缨冷声而不容置疑的说道:“黄副官,告诉参谋部,制定一个作战计划,今日我要全歼日军东京第一骑兵大队。” 闯家楼,日军第一师团大本营。 山地元治夜不能寐,走上一处高坡,远望金州城。 城内一片红色,应该是那些清猪百姓在烧纸钱。 山地元治一点都不后悔下令屠城,他只是深深的后悔自己不该掉以轻心,把金州城外集结的第二旅团调回闯家楼修整。 只是想想全军覆没的斋藤大队,山地元治就是心直疼。 “八嘎,这支狡猾的清军,真是大大地坏,该统统下地狱!” 山地元治一边大声的咒骂着对面金州城方向的清军,一边头疼着怎么才能把陷入夹心的骑兵大队那三个中队给救援回来。 秋山好谷已经是凶多吉少,再丢了这三个骑兵中队,整个第一师团就没有骑兵部队了。 消息假如传回国内,将会是如何难堪的羞耻! ------------ 第三百八十九章 围魏救赵 “现在这种局面,清日大军在金州城外对持,帝国的七百精锐骑兵深入大连湾腹地,假如我是清军司令,现在我该怎么做呢?” 山地元治望着西方金州城的东门春和门,陷入了沉思之中。 “我会在大军决战之前,不惜一切代价拔掉这根扎进后背的毒刺!绝不能给他们从容调兵布置的时间。” 山地元治的声音越来越冷,大步走下山坡命令道:“召集所有军官,立即开会!” 1894年11月7号凌晨5点30分,日军东京步兵第一联队,佐仓步兵第二联队,东京步兵第三联队,一万余兵力同时对马桥子,陈家屯发动了猛烈进攻。 在战斗打响不久,日军第15联队的第二,第三大队,也在河野通好大佐的命令下,朝着三里村,韩家屯的林云瑜部发动进攻。 日军石门子炮兵阵地,清军陈家屯台山炮兵阵地,金州城楼的城防野炮,随即开始的凶猛的对射。 在黎明前的这一刻,抗倭军和日军双方在黑暗中大打出手。 大炮齐鸣,整个大地都在嗡鸣震颤,天空中无数的子弹,炮弹拉出红红的弹痕,巨大的轰鸣声笼罩了整个天地。 因为金州东线战事的猛烈爆发,日军这种凶狠紧逼的攻势,让何长缨和参谋部一时都拿不准日军这是要总攻,还是有着别的什么企图。 无奈中,之前参谋部制定的从东线抽兵,快速聚歼盘踞在拉树房村一带日军骑兵的计划,也被随之打乱,只得重新调整。 仁字军尹得胜营,江自康营,骑兵团一营陆铁腿部,由曲德胜指挥,进入陈家屯高地右翼布防,防止日军从马桥子和陈家屯高地间的缝隙突破。 仁字军其余两营,加上骑兵团二营吴瑞生营,由江自康指挥,继续布防纪家屯一带,扼控湾口,防止日军骑兵突围。 而驻守大连湾的1000余新军,毛超的骑兵团新编骑兵一营,赵柳宏的怀字军1营,总计1余兵力。 则开始朝着日军骑兵盘踞的拉树房村,大拉树房村,小拉树房村,一带进军。 赵柳宏和他手中的另一营步兵,则是坚守老龙岛。 其余1000余援朝军新兵,则是一边继续在南关岭修建防御工事,一边严密封锁关口,防止日军冲击。 按照原计划,进攻时间预定在清晨6点30整。 拉树房村。 听到金州方向的炮鸣,犹在梦里的日军骑兵纷纷跑出他们强占的农家屋子。 昨天,这近600余骑兵占领了这三个村子以后,进行了全面的封锁,放出警戒,然后就一家家的翻吃翻喝。 拉树房村的乡老周老太爷,刚骂了一句‘倭夷畜生’,就被虽然听不懂华语,却能看懂表情的日军,一枪捅死。 昨夜吃了肥鸡,又强睡了花姑娘的三个日军骑兵中队长,听到东面猛烈的炮声,都神清气爽的聚在一起,商议行动。 “这里的清军太多,防守太严密,我建议趁着东边大战,咱们立即沿着渤海边的小路返回。” 日军骑兵三中队中队长藤喜代志大尉,望着依然未白的天色说道:“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河野政次郎和多田保,听了以后也不再反对。 现在大连湾到处都是清军,而且山地纵横,高低起伏不平,并不适于骑兵进行阵形攻击,还是回到闯家楼为妙。 河野政次郎马上就下了决断:“抓一只清猪当向导,立即回程!” 不久,日军骑兵抓了一个看着满脸憨厚的庄稼汉子。 多田保手里‘嗒嗒’的上下丢着三颗黄锃锃的假牙,手指指着东边:“你的明白地?大大地有赏!” “明白,明白,这是周老太爷的假牙,黄金的,我明白。” 那个憨厚的庄稼汉子一脸讨好的谄笑。 “哈哈,清猪!” 旁边站着的一群日军骑兵,都是露出一脸的鄙夷。 凌晨5点50分,日军骑兵大队在憨厚向导的引导下,在幽暗的夜色里,朝着金州方向转移。 凌晨6点整,一直犹豫不决的毛超,终于得到了来自金州,提前进攻的电令。 毛超随即命令各部对拉树房村发动进攻,却发现已经人去楼空,没有一个日骑兵的影子。 “立即追击!” 毛超问清了日军骑兵的方向,知道他们想要逃跑,立即大吼着命令全军加速追击。 而金州方向的战斗,依然在激烈的进行着。 清晨6点10分,东边出现了一道鱼肚白,有了光线,日军骑兵的速度猛然加快,那个庄稼汉子骑着毛驴跑的一头大汗。 7点15分,日军骑兵被故意引入纪家屯清军阻击防线。 “哈哈,你们这群畜生;媳妇你在天之灵看好了,俺给你报仇了!” 看到前面坡地上大量的清军,那个庄稼汉子一脸狰狞泪水,抬头望天的大吼:“到阎王那里,你可要有冤述冤,让这群畜生全都下油锅。” “倭夷来了,倭夷来了!” 此时正在做饭的仁字军,看到日军骑兵突然在湾口出现,纷纷大惊失色的大嚷着去拿搁在一旁的步枪。 “全营上马,接阵攻击!” 骑兵团二营营长吴瑞生大叫着跳了起来,一边下达命令,一边冲向自己的战马。 “军门,咱们怎么办?” 潘金山惊慌的跑到江自康的身边,连连埋怨:“这个毛超,他大连湾三四千人,都是吃闲饭的么!” 江自康一脸正气的斥责着潘金山:“慌什么慌!咱们兵力是他们的两倍,还怕灭不了这些倭夷兵?儿郎们都给我端起枪,杀倭夷!” 潘金山听了嘴里直发苦,人家可是精锐骑兵,自己这边大半都是新军,吴瑞生的新盛军骑营也就300来人,这场仗可不好打! “别说了,你忘了赵怀业的下场?” 江自康冷声的对潘金山和他的侄子江沐琛提醒道:“今儿就是老佛爷的寿诞,打了败仗惹毛了何长缨,发谁的弹劾电报,谁就得下大狱!” “干死他们!” 江沐琛咬牙低吼道:“人死吊朝天!” “兄弟们,给我打!” 江沐琛大吼着朝着自己的防线冲去。 “得,人死吊朝天!” 潘金山扭曲着老脸,一脸凶狠无奈的朝着自己的队伍跑去:“兄弟们,给我顶住,顶住啊!” “八嘎,混蛋,你这只清猪!” 藤喜代志大吼着一枪打死了那个望天大笑的庄稼汉,然后大声的命令道:“结阵,冲锋,冲锋!” “砰砰――” 顿时,纪家屯一带枪声大起。 日军东京第一骑兵大队的600余骑兵,和抗倭军,仁字军三营近1300名步骑士兵,展开了猛烈的对射。 ------------ 第三百九十章 胖军师 7点35分,在纪家屯战事正酣时,毛超终于领着追兵姗姗来迟。 日军骑兵看到大量清军援军到来,仗着马力立即从潘金山和江沐琛的防区交界处强行突破,留下了五十来具尸体,朝着复州大道逃去。 上午8时30分,日军在金州一线进行了近3个小时的进攻,然后主动撤离战斗。 这场在何长缨看来有些莫名其妙的战斗,虽然抗倭军各部都经受住了战火的考验,然而伤亡却是十分惊人。 台山炮兵阵地和金州城楼,已经打完了所有的炮弹,急的何长缨命令王士珍立即从大连湾运送五千枚炮弹应急。 吴威扬部在马桥子战线,和西宽二郎的第二旅团,围绕着盐西屯,孙家沟,两个山头进行反复的拉锯争夺,双方均伤亡惨重。 日军东京第一联队在乃木希典的指挥下,试图从陈家屯,马桥子的结合处突破,被曲德胜死死堵住。 在日军几乎就要强行突破的紧要时候,曲德胜率领他原来的盛军亲兵骑兵队,舞着大刀和扑过来的日军对抗。 白刃战中阵亡了二十多名亲兵队的士兵,终于打退了乃木希典的攻势。 而曲德胜的左大腿,也被日军士兵用军刺扎了个对穿。 上午9点,日军骑兵绕过援朝军防线,返回复州大道的日军北路大营,小阎家楼。 至此,日军用围魏救赵的策略,完美的实现了对骑兵大队的救援。 金州战事暂时停歇下来,形成了三里村,陈家屯,马桥子一线,清日双方的泾渭分明。 “金州,大连,现有封存仿制快利步枪621支,德制毛瑟单发步枪70支,英制连发毛瑟步枪31支;” “海岸,行营炮129门,其中加特林机关炮6门,和尚岛,老龙头,徐家山63门重炮无法拆卸运走,老龙头炸药已经准备完毕,徐家山怀字军撤离时已经毁坏重炮;拱卫军炮营现在防守和尚岛,拒绝炸炮。” “炮弹2460000枚,枪弹33810000颗,粮秣2000余石,大米3210包――” “哄――” 在彭千宴的报数里,听到大连湾里面居然储存了如此多的炮弹,子弹,作战室内一片哗然。 “这要是让给了倭夷,他们都不用从国内运送子弹炮弹了;赵怀业,他该死!” 江自康听得红着脸直吼。 “总指挥,只凭着咱们的人力,这些炮弹,子弹很难运回旅顺。” 沈兆翱皱眉说道:“虽然两地不到百里,南关岭也有宽阔驿道相同,然而弹药太多了。” “带不走就炸了,不然这些都是日军的菜!” 吕顺成低声说道:“这么多的炮弹,金州大连两地收不齐一百辆马车,这么短的时间根本都不可能完成。” “这炮弹不但是陆军的也是海军的,北洋水师七成的炮弹都储存在大连湾,都是一两银子一两银子百姓们的血汗钱;” 何长缨头疼的揉着脑袋:“盛军炮营即刻去接管老龙岛炮台,工兵继续修筑南关岭防线,其余军队全部来金州防守;曲德成――,你的腿现在还能不能打仗?” 何长缨偏头询问曲德成。 “报告总指挥,杀日军一点都没有问题。” 曲德成笔直的站了起来,身体微微一抖,估计触及了刀伤。 “坐下;曲德成接替毛超,任骑兵团团长,陆铁腿任骑兵团副团长;毛超调任怀字军,――” 何长缨又望向了江自康:“江军门,我可下令了,事后您老可别后悔,冤枉我吞你的兵。” “小兔崽子,就你话多!” 江自康笑骂着说道。 在前些天,江自康终于当上了多年以来梦寐以求总兵以后,就已经觉得做官做得已经没有遗憾了。 他本身就是一个性情随和,没有太大野心的人。 假如不是战事正紧,此时功成名就的江自康,甚至都有了挂冠而去,回家享受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美好生活。 尤其在昨夜,何长缨在李鸿章倒台的情况下,依然不忌讳朝廷和皇上的意思,力挺李鸿章,江自康就觉得自己以前真是太走眼。 何长缨这个能雪中送炭,有担当的小伙子,的确是他侄女的佳婿。 就算抛开这一层,何长缨也是自己本家堂姐的儿子不是? 所以在今早战后,江自康就决定把仁字军自己亲自指挥的那一营,还有尹得胜那一营,交由何长缨指挥。 而其余两营则依然作为联军,配合行动。 看到江自康这么说,虽然何长缨到现在也没有问清楚,为什么这老头对自己居然如此的容忍,不过他私下猜想两家的关系肯定不一般。 不然自己原先不学无术,居然来津门没两年就当上了仁字军副营的哨官? 要知道自己的结义兄弟方伯远,靠着薛迎春的美色吸引了陆铁腿这个色鬼,也不过弄了一个棚长当当。 “毛超调任怀字军,仁字军联军统领,尹得胜任副统领;怀字军,仁字军联军改营连排建制,由参谋部负责操作;军法长,文书员,战地医生,各部门主动跟进,进入营连;营连级人选你们推荐上报,班排级你们自行确认。” 随着何长缨的话声,众将都是一脸的喜色,只要改制完成,那么抗倭军立即用多了4营2000余兵力。 不算津门兵站,水丰,安州的朝鲜军,抗倭军在金州,大连,的总兵力就已经达到了12000余人。 “总指挥,今儿的仗我有责任,这联军统领我让贤。” 听到何长缨不让自己统领牛比的吊炸天的骑兵团,而是去领一帮杂牌兵,毛超当时就闹起了情绪。 “今天的战斗你没有任何责任,参谋部定下的方案就是要求严格执行,而不是我认为怎么做才对就怎么去做!” 何长缨先一句话给毛超率兵扑空这事儿定性,然后问毛超:“你觉得你和曲德成,谁更适合当骑兵团团长?” “我不如他。” 听到何长缨这么问,毛超只得实话实说自己搞不赢曲德成,这个似乎天生就是为骑马而生的猛人。 “毛哥您别埋怨了;何哥,不,不,总指挥,您看我能干什么?” 坐在一边的赵柳宏可就急了,眼巴巴的望着何长缨,心里想着你毛超一千兵变两千还不满意,可怜自己都掉空隙里面去了可怎么办。 “名义上你依然是这两营的分统,不过你打仗不行,快200斤了吧?” “嗯,200出头。” 赵胖子老实承认。 “战马都能让你压死;你名义上继续当怀字军的分统,怀字军有了军功也少不了你那一份儿,在我身边当我的军师吧。” 何长缨点起一支烟,笑眯眯的说道。 “啊?” 别说赵胖子,一屋子将领都傻了眼。 ------------ 第三百九十一章 拳拳善心 ------------ 第三百九十二章 好大雪一 “李鸿章暂留其任,专督辽南,水师事宜;即刻妥善处理大连军火之事,万不可落入敌手资敌!” 光绪帝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不甘,怎么这个老东西就跟牛皮糖一样黏在自己的身上,死活都撵不走。 “皇上圣明!” 孙毓汶和徐用仪高呼万岁。 颐和园。 一路风光游行,终于来到颐和园的慈禧,在夜宴前的小憩中听了下面太监的汇报,满意的露出了一丝微笑。 只要你老李好好的当一条忠犬,为大清朝守江山社稷,朝廷总会记着你的功劳。 就算不久让你告老,你会让你风风光光的衣锦还乡不是? “呼呼――” 大连湾外阴云漠漠,飓风掠过漫长的海岸线,沿线的海水被飓风旋裹着重重拍上海岸的礁石,盛开出亿万朵此起彼伏的洁白浪花。 在近午时分,辽南上空突然风云大作,大片的阴云从西伯利亚上方猛扑而来,如铺天盖地之势。 大连湾口,东洋联合舰队舰群。 在苍茫的大海中,舰队犹如一群漂浮在剧烈动荡的水面上的树叶,在风浪中踯躅前行。 旗舰桥立号。 舰首在大浪中时而高高跃起,时而猛然下坠。 伊东佑亨站在桥立号的剑桥上面,双手紧握栏杆,牢牢稳住身体,望着北部不远的大连湾。 因为没有大连湾内清军的水雷分布图,所以联合舰队望着近在咫尺的大连湾,而不敢进入躲避风浪。 “命令舰队到湾口外的大小山岛背风处躲避风浪,没有命令任何舰艇不得擅入大连湾。” 伊东佑亨大声的给身边的参谋们下命令:“这场风暴持续不了不久,等待风定,再轰击大连湾!” 大连湾三海里,老窝咀。 “报告,舰队,咱们帝国的舰队!” 在风浪中,三艘负责出海寻找联合舰队的小渔船,在这大自然的威势里,正拼命的划船靠岸,这时候眼睛一向都不很灵光的士兵奥村半二,突然指着大连湾口方向,又惊又喜的大叫起来。 顿时船上的七八名日军,包括带队的军曹水原义重,都变了脸色。 “哟西,你地眼睛大大地好;” 水原义重目光带血的瞪了奥村半二一眼,大大地赞扬了一句,然后怒声大吼:“立即掉头去湾口,告诉另外两艘船跟进!” “小队长,这么大的浪,咱们的小渔船随时都会翻了啊?” 奥村半二听了脸色立即变得卡白。 “一切为了天皇,天皇万岁!” 水原义重听了奥村半二天真的语言,心里几乎憋成内伤,而旁边的士兵们瞅着奥村半二天,都是一脸的愤恨。 “啊?” 奥村半二天此时的脸色突然变成惨白,这个时候,他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大约二十分钟以后,三艘小渔船先后倾覆,二十八名日军士兵全部丧生大海。 “这风真大;可千万别下雪!” 在闯家楼高地,山地元治裹着军大衣站在刺骨的寒风之中,满脸的忧虑。 自己第二军匆忙而来辽南,至少有四分之一的士兵还是秋装,没有棉袄御寒。 而且军部发下的棉鞋质量很差,没有一点透气性,往往一天的行军或者大战,鞋子里面就会汗湿透。 “司令,让士兵们到附近山上去砍树做柴火吧;我在辽东呆过一段时间,看这天风一停,就是一场大雪。” 旁边第二军情报主任参谋,神尾光臣中佐的话,让山地元治听了心直跳。 对面清军阵地上,清军们到处都在竖立门板和石砖当掩体,看着山地元治都头疼。 假如真是一场大雪,这金州战斗可能就要后推了。 “这些可恶的清猪,如果帝国军队占领了金州城,这一切都不一样了!” 乃木希典双眼冒火的望着金州城外那些忙碌的清军,气的破口大骂。 “这些清军打得很顽强,而且兵力似乎十分充足,又占着有利地形;司令,我建议现在不宜妄动,等到军部的大量火炮运达,在帝国猛烈的炮火下,清军防线会被帝国火炮碎为齑粉!” 大寺安纯看到山地元治的神情,知道他想进行一场军事冒险,连忙开口直言劝说:“帝国的胜利现在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然而援朝军狡诈多变,万一第一师团大举失利,则会给帝国未来的战争带来很不确定的走向!” 大寺安纯的话很不中听,然而却是实情,听了他的话,山地元治咬牙切齿的在寒风中站了很久才下令道:“乃木,你部第一联队绕道去复州大道布防,西宽你部接防第一联队的阵地,一定要时刻警戒对面的清军。” “嗨!” 乃木希典和西宽二郎同时应令。 “派出部队上山砍柴,另外对附近所有村庄进行彻底的扫荡,棉被,粮食,干柴,――取走帝国所需的一切物资!” 山地元治面露凶光,恶狠狠的说道:“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这风真大;赶紧停下来,下一场白毛大雪吧!” 何长缨领着一群参谋,站在台山高地上,一脸渴望的望着阴沉沉的天空。 “据我在辽东多年的经验,这大风不停就没有大雪,可这大风一停,就是一场大雪。” 新任的大连厅通判宋禧,被寒风吹得鼻涕横飞,浑身哆嗦,却做出一副孔明的模样:“有了这场及时雪,不冻死这帮倭夷畜生!” 旁边的将领听了都不想搭理这个家伙,这么重的云层,这么冷的天,只要风能停,是个人都知道会下大雪。 现在关键的是,这风能不能停? 一匹快马而来,迅速登上山坡高地,约翰从马上跳了下来。 在朝鲜,辽东,这两个多月的风雨,约翰这个洋鬼子变得黑瘦,不过水落石出,身上的赘肉都消下去了,露出了一身的干练精肉。 “总指挥,照片都洗出来了。” 从昨夜到现在一直都没合眼的约翰,满眼的血丝,不过眼里含着泪水,全是悲愤。 众将都是心里一紧,望着约翰手里的那叠厚厚的照片。 何长缨默默接过,一张一张的看了下去,脸色阴沉的比天空的阴云还厚重。 他把照片分成数份,交给身边的军官还有宋禧,江自康。 “这群畜生!” 虽然之前已经看到了现实中的惨状,此时照片拿出来,众将还是忍不住牙呲目裂的破口大骂。 “约翰,写成通讯录传给西方各大媒体;照片立即送往津门,让朝廷那些老爷们好好的看一看,也让百姓,还有哪些自诩正义之神的各国大使们好好的看一看。” 何长缨的声音比这辽东寒冬里的寒风还要寒冷:“血债,只能用血来偿!” ------------ 第三百九十三章 好大雪二 下午四时许,风定,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开始静静的从天空飘落。 “下雪了,下雪了,好大雪啊,最好下成白茫茫一大片。!” 从辽阳西路的岫岩,到辽阳东路的摩天岭,赛马集,再到辽南的金州,旅顺,所有的清军无不大喜。 尤其是岫岩防务的聂桂林,岫岩城守尉嘉善,摩天岭的宋庆,聂士成,还有赛马集的依克唐阿。 但愿这场及时雪,能让倭夷停止攻击。 岫岩之后就是海城,营口。 摩天岭,赛马集后面就是辽阳。 他们已经是退无可退! 凤凰城,日军第一军司令部。 山县有朋经过了数天的思考,终于对整个清日作战的将来进程,正式的提出了他的《征清三策》,发由广岛大本营。 望着门外缓缓飘落的大雪,山县有朋一脸的坚毅:“我可以给你们选择的余地,但是这只清猪我是一定要杀了过年的!” 东洋,广岛战时大本营。 山县有朋的电报,顿时在大本营内引起了轩然波澜,由明治亲自主持的军事会议上,伊藤博文先声夺人的直接站起来否定。 “第一策,从海路至山海关附近再次登陆,建立根据地,以进行直隶作战;呵呵,山县伯爵似乎忘记了旅顺和威海卫还在清军的手中,北洋水师虽然受了重创,然实力未减;所以在帝国没有占领旅顺,威海卫,没有打垮北洋水师之前,第一策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听了伊藤博文的话,明治天皇,西乡从道,陆奥宗光,川上操六,桦山资纪,海军大佐山本权兵卫,参谋本部第一局长寺内正毅,还有广岛大本营留守参谋长儿玉源太郎―― 这些东洋的顶层搭建者们,无论怀着怎样的心情,都不得不点头认可伊藤博文的结论。 “第二策,第一,第二军全军向旅顺进击,将兵站基地移至不冻港;进攻旅顺,不正是陆军第二军正在做的么?而且山县大将的第二策,不过是第一策的一种改良,他的目的还是在占领旅顺以后,陆军第一军,第二军,通过海陆奔袭山海关而已。” 会议厅里面的东洋作战顶层,都是相视一笑,大家都太了解那个难缠而执着的家伙了。 “第三,放弃旅顺,全军立即北进,以攻取奉天;” 伊藤博文笑着开始读第三策:“恐怕这才是山县大将真正的意图;只是辽东滴水成冰,清军仗着险隘城池,随着寒冬来临,帝国后勤供应将会越来越困难,士兵缺衣少食,这仗怎么打?” “我建议,陆军第一军全部收缩退到九连城一线,第二军攻占旅顺之后,原地驻防;一切等到明年春天,再进行下一步的作战。” 大本营留守参谋长儿玉源太郎,立即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会议室内的众人都是连连点头,这数九寒冬的天气别说攻城拔寨,就是坐在屋子里没有火盆都冷,还怎么去打仗。 “嗯,你们参谋部就照这个决议,给山县下令吧。” 明治天皇点头认可了伊藤博文的意见,在他看来,仗打成现在这种局面,就已经给了他太多的惊喜。 帝国既然已经占据了军事主动,就没有必要在冒险行事。 安州,金家村。 一群来自东洋的浪人,在当地守城兵和通译的率领下,走进了这个村子。 “统统地一家一家搜,――银子,首饰,包括铜板,都是清军故意留下来的;肥鸡,猪,羊,统统地充公――花,花姑娘!” 一个大叫着的浪人小队长,看到一家屋子里跑出一个穿着露胸装的妇女,胸前那一对白嫩嫩的的只有生了儿子才有权利露出来的山峰,顿时让这个浪人小队长的馋的口水都淌出来了。 “花姑娘,花姑娘――” 浪人小队长大喊着追了过去,一把将这个吓得脸色苍白的妇女按在地上,光天化日之下,掀开棉裙就趴了上去。 “啊――,啊――” 在漫天才起的大雪里,到处都是女人的哭嚎和呻吟。 在朝鲜这个地方,这些在国内被死命压抑着自己的兽性的东洋浪人,一个个变得极其的横行无忌。 如饿狼厉鬼。 看见金银钱财,肥鸡肥猪,就上去抢夺。 看到漂亮女人,就冲上去淫辱。 一个眼色,一句话不对,就拔刀杀人。 ―― 在不知不觉中,因为黑龙会‘天佑侠’在平安道的肆虐。 整个平安道的朝鲜百姓,地主士绅们,都在心里压着一股剧烈的火苗。 犹如宁静死火山下,潜藏着的汹涌澎湃的熔岩。 延边湖,朝鲜军山地游击阻击大队驻地。 因为水丰到延边湖线路的开辟,水丰中朝联合抗倭大队,水丰抗倭军留守后勤部,和方大海部的联系变得紧密而频繁起来。 安州情报站的罗洪伟,把电报线偷偷的迁到延边湖西岸的一个深山谷里,这样金州,大连和延边湖之间的通信随即建立。 金州辽东抗倭总指挥办随即发来电令:继续隐藏,稳进扩充实力,努力练兵,等待指示。 此时方大海,陈志辉,王冠集,黄明河,陈二牛,一群游击大队的指挥员们正坐在背风的湖边烧火开会,等湖鱼。 四周山林的呼啸突然停止,鹅毛一样的大雪从空中纷纷扬扬的飘洒下来。 “哈哈,终于下雪了;兄弟们,要不了多久就该咱们发威了!” 看着这漫天大雪,方大海高兴的笑了起来。 大雪过后,整个东北地区就会开启数九寒冬的极端天气。 海岸冰封,日军的后勤将不得不停止水运,依靠陆上运输。 “也该打一打了,不然那些带着仇恨新加入的朝鲜士兵们,都快被仇恨给憋疯了!” 王冠集看着一群在湖水里冬泳捉鱼的朝鲜汉子,知道他们不是在捉鱼,而是用这冰冷的湖水来浇灭他们家破人亡的愤恨。 不然他们不是活活气死,就是私自拿着枪出山去安州城,找日军和那些浪人拼命。 汉城,贞洞,银杏园。 神尾美纪落寞的走进银杏园的时候,院子里的银杏树叶子早已落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 同为孤儿被神尾光臣收养的神尾美妃淡淡的站在阁楼屋檐下,静静的等候着她这个名义上的姐姐。 而身穿传统和服的山县小曼,则是睁着可爱的大眼睛,眼睫毛轻盈抖动中,一瓣雪花沾上了她的眼睑。 “下雪了!” 山县小曼望着天空说道。 下雪了? 神尾美纪伸出右手,摊开手心。 一大朵洁白的雪花轻轻飘落在她的手心,然后缓缓融化。 “轰――” 风停雪飞浪定,东洋联合舰队在大连湾口排成一字横阵。 随着桥立号铁甲巡洋舰舰首那尊320mm口径加纳主炮的一声爆响,大连湾炮战正式打响。 ------------ 第三百九十四章 随意轰击 桥立号加纳主炮发出的巨大声波,瞬间把围裹在桥立号周边的雪花震为齑粉,而靠近炮塔的雪花则是被直接汽化。 “咻——” 巨大的弹丸发出刺耳的尖啸,划过一道弧线射向10千米外的和尚岛炮台。 “轰——” 弹丸将将砸上和尚岛的前岬角礁石群,在那里腾出一朵黑色的蘑菇云。 “嗡——” 半个和尚岛都在这道剧烈的轰击中,微微一抖,把浮在地面的雪花砸的齐齐一跳。 “轰!” 随即,旁边不远的穹甲巡洋舰吉野号上面,一门203口径的主炮轰然爆鸣,将弹丸射向老龙岛黄山炮台。 不久,这枚炮弹砸进老龙岛正前不远的大海之中,溅起了巨大的水柱。 “太远了。” 伊东佑亨遗憾的放下手里的望远镜,这两枚试射的效果显然非常的糟糕。 这么远的距离,联合舰队除了舰艇上的主炮,才能起一些用途。 其余的那些阿姆斯特朗152mm,120mm速射炮根本都起不了任何的作用,更别提那些有效射程只有4575米的哈乞开斯47mm速射炮了。 “命令:筑紫,赤诚,海鸟,大岛号炮艇,小鹰号,第二十,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号鱼雷艇进入大连湾;不要和清军炮台恋战,着重摸清大连湾内水雷布局,并沿途击毁。” “第一游击队,立即向西南五海里的西大连岛,老偏岛方向运动警戒;其余舰艇原地待命。” 在伊东佑亨的命令中,4艘日军炮艇和5艘鱼雷艇缓缓离开舰群,小心翼翼的朝着大连湾内驶去。 和尚岛上,黄建兴和手下的几个哨长,望着大连湾口外的日军舰群,都是一脸的怒火。 “从石门子被撵到大东山,又被撵到这里,是个爷们儿的就不要退了!” 黄建兴恶狠狠的说道:“和尚岛炮台坚固,都是洋人的海岸重炮,咱们兄弟就好好的跟倭夷硬磕一场!” “全凭大人吩咐!” 炮营的五个哨长都是多年的老炮兵,此时都是一脸的激昂。 “倭夷兵舰动了,是几艘小舰和鱼雷艇。” 炮营右哨哨长雷方正大声喊道:“它们想进湾探路。” “兄弟们,给我狠狠的轰,不要让这些倭夷兵舰毁了咱们的水雷。” 黄建兴大吼着下达攻击的命令。 “轰轰——” 不久,和尚岛三面的三座炮台,炮声隆隆。 各种口径的克虏伯海岸炮,轰鸣着喷出一道道火舌,把炮弹不要钱似的砸向正在进湾的日军军舰。 而日军的炮艇上面的火炮根本就打不了这么远的射程,4艘炮艇和5艘鱼雷艇,只得冒着炮火在海湾内四处游荡。 一边定位清军在大连湾内的水雷分布,一边对寻找到的水雷进行引爆。 “发炮轰击日军舰艇!” 北洋武备学堂炮科的盛军炮营营长程漠义少校,大吼着下令道:“各连只管可着劲儿的随意轰击,军火库里全是炮弹。” “轰——” 不久,老龙岛炮台也是炮声齐鸣。 “呦西,帝国的舰队来了;水原那个蠢货怎么没有回来报告?” 闯家楼日军大营,山地元治烤着大火,一脸的兴奋。 “轰——” 这时候天地一片轰鸣,然后山地元治感觉脚下的大地都在颤抖。 “八嘎,清军攻击了?” 山地元治惊怒的蹦了起来,朝着帐篷外冲去。 只见在这一会儿的功夫,大地都一片白色,天地间雪花密布交错,看不到两里外的距离。 在四周各地,到处都是随机落下的炮弹,虽然没有给帝国士兵照成很大的伤亡,可时不时总有一些倒霉的士兵被炮弹轰上半空。 “报告,清军步兵没有进攻迹象,他们就是再无目标的盲射。” 一个骑兵匆忙驱马跑过来汇报,在马上高速奔跑引起的刺骨寒风,把他的脸冻的通红肿胀。 “八嘎,这些清军疯了么,炮弹不是银子?” 山地元治一脸的怒色。 这些年已经穷疯了了日军陆军,别说一枚昂贵的炮弹,就是一枚子弹,都是计算着省着花,哪里见过如此奢侈败家的土豪。 “命令各部轮换到台山高地和金州城楼,去实习放炮;毛超部暂调和尚岛,老龙岛炮台实习。” 大连湾方向的炮声提醒了何长缨,既然大连湾的炮弹多的运不完,而以后坚守旅顺军港对炮兵的需求一定会很大,为什么不拿对面的日军练炮呢? “报告,在金州湾又截获了一艘渡船,里面发现了一个电箱;船上的旱雷营队长张启林试图把电箱丢进海里,被他身边的士兵阻止。” 一个传令兵过来禀告。 “好,带他过来。” 何长缨一脸的冷色。 在国家危难的时候,有挺身而出不计自身荣辱的英雄,自然也不乏赵怀业,龚照玙和张启林这样的败类。 “轰——” 在漫天暴雪里,抗倭军炮兵阵地始终不缓不急的盲射着炮火。 气的对面阵地上的日军无不惶然大骂,因为谁也不敢说下一刻,炮弹会不会在自己头顶落下,把自己炸成一堆碎肉。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旅顺港的五千余士兵和七千余百姓,在李鸿章的罕有的强硬命令下,开始在风雪中朝着大连湾行进。 同时金州,大连,及整个辽南半岛的上万劳力,在重金的诱惑下,怀着对日军的仇恨,纷纷朝着大连湾汇聚。 无论官兵百姓,只要来运送军火就白米饭管饱,而且顿顿有肉,有鸡蛋汤喝。 沿途每五里设立一个木材松枝搭建的暂歇点,一排排的简易屋子里面有柴火热粥,还有东北简易大炕,可以夜黑睡觉。 每一趟视所带军火的多少给工钱,不过每一趟有两两银子的保底工钱。 这是这个‘保底两两银子’,就能让辽南所有的穷苦百姓,还有那些穷光蛋大头兵们疯狂。 这一次,李鸿章拿出了血本,在电报里明言,押运有银子的鱼雷艇立即就从津门出发,将在棋盘村卸载一百万两的纹银,用作旅大金军队的军饷和运送军火的酬银。 重新执掌辽南事物的李鸿章,在得知赵怀业不知下落,龚照玙乘船逃去烟台督粮,船坞工程局,军械局的大小官员们纷纷逃到渤海边乘渔船,向着营口方向逃跑。 更恶劣的是旱雷营队长张启林为了窃走电箱,竟把控制水雷、旱雷的电线割断,使旅顺口布下的水雷、旱雷全部失去了作用,然后带着四名手下乘船逃跑。 李鸿章气的就差点没背过气去。 他一边电令何长缨派出军队在金州湾设卡拦截,一边从北洋银库里拿出一百万两银子,变相奖励何长缨对他的雪中送炭。 在抗倭军参谋部的计算里,因为这场好大雪,接近25000的运力,在十天之内,基本就可以用雪橇运玩大连湾的物资。 假如没有这场好雪,因为没有足够的大车骡马,只是指着独轮车运送,就是一个月都不可能完成。 总之,这真是一场天降好雪。 ------------ 第三百九十五章 击沉的第一艘鱼雷艇 7号半晚6时许,日军联合舰队的入湾舰艇在打爆了两枚水雷以后,在将暮的大雪中驶出大连湾,停泊在湾口海域。 黄建兴营和程漠义营之前就停止了炮击。 过于遥远的距离,以及大雪纷飞阻隔视线,炮击已经失去了实质的意义。 他们把炮台让出来,准备给不久以后将要过来练炮的毛超部折腾。 旅顺港。 徐邦道的拱卫军连死带逃,只剩下1余人,在收编了赵怀业残缺的4营以后,将将达到3000兵力。 连顺的捷胜营逃到旅顺大约有500士兵,吃下了周鼎成2哨和其余6哨的怀字军,兵力达到了1100人。 这样,亲庆军总兵黄仕林,张光前,桂字军总兵姜桂题,和宇军统领程允和,成字军统领卫汝成,拱卫军统领徐邦道,加上捷胜营统领连顺。 这七个统领此时在旅顺港,总共集结了近15000余兵力。 不过因为龚照玙逃窜,广东提督唐仁廉又该去奉天,李鸿章又迟迟不来电确定总统领的人选,所以旅顺港内七将军各自分统,一开会就吵成一团,说的似乎都有理,谁也不服谁。 整个儿一团散沙。 不过李鸿章虽然没有选定总统领的人选,却来了强硬的命令。 其一,由辽南抗倭指挥办接管旅顺港的军资库。 于泽清在率兵接管了军资库以后,随即在旅顺港内大量高价召集百姓,士兵,去大连湾运送军火。 其二,李鸿章在电报里,命令旅顺各军至少抽出5000士兵,协助辽南抗倭指挥办运送军火。 其实这事儿李鸿章完全是多操心,没事儿谁愿意派兵去守军资库里面的那些‘破烂’军火,又不是银子粮食。 至于协助运送军火,听说一天最低的报酬都有两两银子,绝大部分的士兵都是摩拳擦掌的跃跃欲试。 而手里有军马的骑兵,有骡马的军夫们,更是急的两眼冒光。 要知道他们的马匹后面绑上雪橇,一趟可不止两两银子,至少能翻一倍。 黄仕林,张光前,程允和,卫汝成,连顺五人,随即就和手下的士兵们定下了分银子的比例,才放出骑兵,大车,军夫去大连运送军火。 姜桂题和徐邦道则是以备战为由,直接拒绝派兵前往,不过他们把手里的大车全部都借给了别部的士兵。 短短半天的时间里,于泽清在旅顺港就凑齐了上万的运力,而且剩下很多的百姓都是一脸将信将疑的心动。 想来等第一趟运送的百姓回来以后,会有更多的百姓会趁着这个农闲的季节捞一笔外快。 而日军海陆军队,却因为这场大雪,变得极为郁闷。 东洋联合舰队的军舰,不得不全部停泊在湾口外,等待雪停以后再次进湾扫雷。 而已经行军到碧流河边的日军第二军军部,骑兵,炮兵部队,还有大量的辎重,以及护卫的长谷川好道旅团,也不得不暂停行军,等待雪停。 毫无疑问,这场及时大雪,给了抗倭军很大的时间缓冲。 11月8号中午,又被抗倭军炮火折磨了一上午的日军第一师团,不得不在纷飞大雪中后撤。 复州大道乃木希典的第一旅团,退缩到破头山高地一线设防。 金州大道的第一师团主力退到石门子高地外结防,只把炮兵和二个步兵中队放在石门子高地,在北翼的卧龙坡放了一个骑兵中队一个步兵中队的兵力。 然后山地元治再次下令各个大队,派出大量的士兵对附近的村落进行更加彻底的清洗扫荡,收集一切能够收集的资源。 至此,金州清日防线再次回归到开战前的模样。 大雪纷飞,天寒地冻。 援朝军从大连湾运来了大量的燃煤,送到防线前沿,升火取暖。 而日军行军帐篷不够,只好四处砍伐松枝搭建简易屋子,在里面瑟瑟发抖的偎成一团,用柴火取暖。 在大雪中,整个大连至旅顺的驿道上,跑满了雪橇,忙碌的把一箱箱的子弹,一枚枚的炮弹输送到旅顺军港。 南观岭的防御工事也在加紧修建,手上全是冻疮的士兵,百姓们,在山体上挖出一个个的小型弹药库,用来存放炮弹。 并且在一个个的紧要位置,修建土墙掩体。 这一天,除了金州炮兵阵地和大连湾海岸炮台盲射的轰鸣,其余一切的战斗都完全的静止下来。 “轰——” 下午5点17分,和尚岛中炮台一尊208mm口径火炮射出的炙热弹丸,冲过密密麻麻的雪花,一头砸上了泊在湾口的二十一号鱼雷艇的侧舷。 巨大狂暴的动能,直接把这艘法国定制的,排水量只有80顿的鱼雷艇,砸的瞬间分裂成大大小小无数的碎片。 经过了一天的狂轰乱射,毛超部的半吊子见习炮兵们,终于瞎猫撞上死耗子,在他们根本都不可能看到的情况下,击沉了日军联合舰队的一艘舰艇。 虽然这艘舰艇小得不值一提,可它实际上是清日开战以来,经过了丰岛海战,大东沟海战,清国击沉日军唯一的一艘军舰。 在所有清军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大清军队终于刷新了他们可耻的零蛋的记录。 “八嘎,这些清军疯了么,哪有这么打仗的?” 得到报告,从卧舱里怒气匆匆的跑出来的伊东佑亨,站在甲板上气的破口大骂。 在他眼里,看到大约前方大约一里处,原本停泊的二十一号鱼雷艇已经变成一推漂浮在水面上的碎片,一些落水的士兵正在水里面大喊大叫。 附近的军舰正在放小船,要去营救。 “全队启航,后退一海里。” 伊东佑亨怒声说道:“又不是帝国的银子,我看你们能炸到什么时候?” “等到雪停,就是他们的末日!” 联合舰队参谋长鲛岛圆规大佐,微笑这说道:“司令,难道您没感觉他们的炮火打得很散乱,之前甚至生涩而缓慢,不过经过了一天的盲射,只是稍微流利了一些而已。” “你是说他们都是新兵?” 听了鲛岛圆规的话,伊东佑亨不禁大喜。 “即使不是新兵,也是平常很少进行炮术训练,显然清国的指挥官们也想到了这些,想通过现在的训练来弥补;然而,这是根本就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能弥补得过来的!” “好,那就等到天晴,让这些清国的白痴炮兵们欣赏我东洋帝国炮火的精准!” 伊东佑亨一脸的自傲。 1894年11月8号,暴雪在整个辽东半岛肆虐了整整一天两夜。 到了9号凌晨,暴雪终于渐渐止住,不久刮起了大风,开始吹散天空的浮云。 到了凌晨四点左右,天空已经是月色皎洁,星空灿烂。 把万里银白大地,照的如同童话国度一般的美丽。 这个时候,整个金大一线,寂静如万古亘夜。 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呼——” 随着大营帐厚厚的布帘被从外面掀开,黄建兴夹杂着一股冷风走进来,和他预想的有些不同,此时只是清晨7点不到,可是里面却站满了金大防线各军的军官。 ------------ 第三百九十六章 大连湾海防战一 怎么这么多的人,都起的这么早? 黄建兴微微一愣,就马上收起杂念,朝着望向他的一屋子将领中,站在正中的旅顺副都统何长缨,半膝跪道:“拱卫军炮营黄建兴,参见副都统。” “黄营长请起;咱们抗倭办不兴这套,以后见面都是举手军礼。” 何长缨正在和手下的参谋们,看大连湾的地图和湾内水雷分布图,看到一个三十出头的精壮汉子进了帐篷,报名叩拜,连忙走过去把他搀扶起来。 黄建兴站了起来,朝着大营帐里仔细看去。 刚才营长里黑压压的全是人,他都没来得及一一认清,这时候才看到有老龙岛炮台的程漠义,在炮台上率兵练炮的毛超,后勤主管王士珍,还有―― “军门,您怎么来了?” 黄建兴突然看到徐邦道居然也站在人群里面,笑吟吟的看着他,不禁又惊又喜。 “听说何都统和江军门夺回了咱们丢弃的金州,我是又羞又愧,给朝廷去了电报要求回金州尽绵薄之力;我是先行一步,后面9营今儿下午就能赶过来。” 徐邦道望着黄建兴说道:“建兴,你们炮营能主动留在和尚岛,而不是像我这样狼狈逃跑,很好!” 这一刻,听了徐邦道的贴心话,三十多岁的大老爷们黄建兴,顿时眼泪都忍不住流了下来。 “徐军门恕我直言;你们9营总兵力不过3000人,摊子大而空,而且怀字军4营有两营是无令率先逃离,给了赵怀业之后的逃跑找了借口。” 何长缨冷声说道:“有了第一次难保会有第二次,战争时期,宜严刑酷法;同时我建议你们拱卫军步马5营和怀字军4营缩编成6营,这样更利于指挥。” 何长缨的话里杀气腾腾,听得帐篷里面的徐邦道,黄建兴,江自康,潘金山等人,都是心里一紧。 “这事儿,需要禀告朝廷吧?而且我手里只有1人,恐怕弹压不住,万一哗营?” 徐邦道听了有些意动,在战前通过整编把怀字军4营全部吃下去,明显是一个好主意。 “我已经电报给中堂,如果中堂同意,由我们抄刀,至于各部军官就由徐军门自行处理;赵怀业昨夜在一艘渔船上面已经被抓捕,还有张启林,这些败类将在今天随船和那些日军战俘们,一起运往津门审判。” 对徐邦道说完这些话以后,何长缨望着黄建兴,程漠义,王士珍,毛超说道:“今日天晴,不出意外日军联合舰队就会攻击大连湾,我的要求很简单,死守大连湾!” “是!” 程漠义,王士珍,毛超都是举手敬礼,黄建兴一脸懵比的还没适应。 “毛超,你部士兵作为预备炮兵;黄建兴,程漠义缺兵时,你就给我往上填,就是给我打完了,也不能后退一步,不然军法无情!” “是!” 毛超大声的吼道:“总指挥您尽管放一百个心,谁要是当孬种,老子就一枪毙了谁;我要是丢了炮台,你砍了我的头!” “报告,津门总督府电。” 这时候,一个传令兵下马站在帐篷外,大声的禀告。 “进来。” 何长缨拿着电报,上面只有四个字,一目了然。 三个字是具名:李鸿章。 剩下的一个字是:可。 徐邦道接过电报,在他的目光里,觉得那个‘可’字,就如鲜血写成,红得刺眼。 “等到怀字军4营到达金州城,参谋部调兵执行,解除怀字军4营的武装,如有反抗,当叛军予以歼灭;4个营官全部拿下,一起押解到津门;其余所有的哨官,哨长,全部立即枪毙!” 在这个暖融融的大帐篷里,何长缨的话透着丝丝寒冷,让人不寒而栗。 就这几句话,就决定了那二十几个哨官,哨长的性命。 “轰!” 这个时候,吃过早饭,调整完炮口的抗倭军炮兵们,开始朝着日军的石门子阵地试射出一枚矫正弹。 无休无止的炮击,马上又要开始了。 “八嘎,猪猡!” 远处石门子,卧龙坡的日军无不变色的纷纷咒骂。 TM的这大冷天的,你们就不能消停一会儿么? “轰――” 这时候,数道更加沉闷的炮鸣在西方响起。 在大连湾方向,停了大半夜的炮击,也随即重新开始。 在大连湾的军资库,南关岭驿道上的暂歇点,穿的破烂的辽南百姓和出来捞外快的士兵们,此时都正在就着咸菜,啃蒸得香软的窝头。 每人手里面还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鸡蛋汤。 “爷儿们,要吃饱,吃饱了好运咱们的炮弹打倭夷!” 负责盛鸡蛋汤的后勤部士兵孔二蛋,一边把鲜美的让人流口水的鸡蛋汤舀进一张张排队过来的大碗,一边大声的鼓劲儿。 “军爷,您尽管放心;这为朝廷干事儿打倭夷又能挣大银子,吃得比过年还好的没事儿,哪个不开眼的鳖孙子要是没有良心的偷奸耍滑,大伙儿吐沫都能唾死他!” “大伙儿,好好吃,吃饱了听军爷的好好干!” 人群里面一片各种的感激。 大连湾外,伊东佑亨看着昨天的湾口探测区域图,还是不满意。 “这个距离最近也有9千米,勉强能到达152mm口径速射炮的有效区,大量的120速射炮根本起不了任何的作用;” 伊东佑亨下令道:“舰队所有的小舰全部进入大连湾,把探测区至少再向前延伸两点五千米。” “倭夷舰队进湾了,兄弟们,给我轰啊!” 和尚岛,老龙岛上面的五个炮台上的士兵们,看到日军舰艇大摇大摆的驶进大连湾,无不大怒着大吼着,奔到炮塔,开始轰击。 “轰――” 在清澈的海水中,一枚枚的炮弹在水面炸响,激出大大小小的水柱。 而十余艘日军的炮艇,鱼雷艇,则是在炮火和动荡的海面上来回巡游,寻找水雷。 “准头差的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驶回大连湾口的吉野舰上,舰长河原要一大佐放下了手里的望远镜,眼睛里全是蔑视:“等到炮艇清理完水道,凭着吉野上面的十门速射炮,就能完全碾平这群白痴!” “河原君,吉野舰上配备了刚刚问世的世界上最先进的火炮测距仪,而且船速超过23节,火力强大无匹,被西方各国誉为当今世界航速最快,最优秀的巡洋舰;” 东洋常备舰队司令官坪井航三少将,沉声说道:“只这一艘军舰就花费了帝国200万两银子,举国节衣缩食,天皇陛下为了购买这艘军舰,这一年以来一天只吃一顿饭。” “天皇万岁!” 河原要一满脸的骄傲,激动,敬仰。 坪井航三望着大连湾内,不断喷出红色炮流的清军炮台,严肃的说道:“大连只是牛刀小试,旅顺军港才是帝国荣辱的关键;所以,河原君,为了帝国,请兑现你刚才的语言,打垮这些清猪!” “嗨!” 河原要一大吼起来:“我保证!” ------------ 第三百九十七张 大连湾海防战二 大连湾湾口一带,在清军隆隆的炮火之中,日军联合舰队的五艘炮艇,六艘鱼雷艇,分成三支扫雷小队,正在忙碌的扫雷。 日军观察兵们趴在舰艇两侧的船舷上,目光死死的盯着海面,一旦发现舰艇附近漂浮的水雷,炮手就用机关炮把这些水雷打爆。 扫雷舰队的任务是,从湾口算起,清理出三条长度至少三点五千米,宽度超过一点五千米的安全水道。 这就要求入湾的这十一艘扫雷舰艇,必须尽快清理出16平方千米的安全水域面积。 这显然是一项不小的工程。 在11月9号的整个白天,日军入湾舰艇都是在拼命的扫雷。 根本没空搭理在头顶呼啸纵横的炮弹,还有那在海面上炸出的大大小小的雪白水柱。 清军炮兵低劣的炮火操作水平,让这些舰艇只是有惊无险,一直到夕阳收工,大清的海岸重炮也没有蹭到一艘日军舰队的一丝皮毛。 而且还让日军捕捞了数百斤被震晕的海鱼,准备晚上加餐。 在夕阳之中,看到所有的舰艇都安然回来,联合舰队堵在湾口的军舰纷纷拉响汽笛,欢迎凯旋的勇士们回归舰群。 而和尚岛,老龙岛炮台的炮兵们,则是又羞又气的面红耳赤。 真是太丢脸了,轰了几天不但连日军的毛皮都没有挨到,反而让他们把水道一步步的清理过来。 程漠义和毛超站在炮台的海岬边,不远一处水湾里的水边停了一溜儿小船,里面还有两艘布雷艇。 然而骤降的气温和大雪,已经把这些船只封死在水湾里面,不到来年气温上升冰雪融化,根本就没法驶进海水,重新布雷。 “日军舰队152mm口径速射炮的有效距离是8600米,120mm的是7000米,日军舰队装备着大量的152,120新式速射火炮,所以7000米应该是他们发动攻击的时机;按现在这个速度,后天日军舰队将会发动进攻。” 程漠义幽幽的说完了这些话,望着毛超说道:“你我,包括黄建兴营,明天还有一天的练习时间;让士兵们写好遗嘱吧,呵呵,我的已经写好了,今儿就会随船送回津门。” 毛超望着东边死死堵在湾口的日军舰群,心里面给堵着一尊巨石般的难受。 真是欺人太甚,可恶之极! 11月10号,天空晴朗干冷。 金色的阳光照耀着辽南的山川大地,极目望去,万里无云,天空一碧如洗。 在大连湾,日军联合舰队依然和昨日一样,派出所有的小舰进湾扫雷。 而和尚岛,老龙岛的炮兵,也是可着劲儿的开炮,朝着海湾里的日舰轰击。 在金州阵地,日军石门子的炮兵,终于不堪忍受清军肆无忌惮的轰炸欺凌,在10号清晨开始对着抗倭军的台山高地,发炮还击。 天寒地冻,皮肤贴着炮弹都能黏下一层皮,双方炮手的准头不免又降了一个水准,炮击一直打到上午十点,清日双方各有不大不小的损失。 不过这个时候,日军的炮弹算是全打空了。 而且经过几天的狂轰乱炸,虽然抗倭军炮兵准头不行,可是搁不住炮弹丢得多,里里外外还是炸死了四十多名日军,击毁了六门火炮。 这几天被抗倭军的炮弹轰的神经衰弱的山地元治,无奈中只好郁闷的下令,卧龙坡和石门子的日军全部东撤到清军火炮射程之外。 看到日军全部退到了炮火射程之外,抗倭军接连几天的炮击肆虐也终于停了下来。 这样,蹂躏着金州防线三万余清日两军士兵耳朵的炮声,顿时消失不见。 除了西边依然隐隐轰鸣的炮声之外,天地一片寂静。 南关岭口外,苏家屯。 “麻痹,老子好不容易逃回旅顺,现在却要到金州送死!” “真不知道徐军门怎么想得,放着舒服不舒服,却要到金州挨枪子!” “麻痹,老子不走了,谁要去送死尽管去,反正老子还没活够!” “看看人家,到了捷胜营,现在运炮弹,一趟就有几两白花花的银子,抵得上大半个月的饷银;为什么不把咱们营划给连都统统领?麻痹!” 在徐邦道嘴里9号下午一两点就能到达金州的9营士兵,结果一直走到10号中午,才慢吞吞的行军到大连湾。 4营怀字军的1200余士兵,在那些营官哨官哨长的刻意鼓动下,行军到苏家屯以后,死活都不走了,纷纷扬言要回旅顺。 负责带队的拱卫军前营营官徐四斤不敢决断,只好命令拱卫军在附近驻营等候,派人快马去金州禀告。 而此时,一场悲怆的丧礼,正在大东山西南,小坨子湾海边的一处山坡举行。 小坨子湾对面的和尚岛,炮声隆隆,在群山间滚荡,给这里的丧礼增添了几分萧杀紧张的气氛。 虎山激战,安东激战,还有在金州战斗中,阵亡的461名抗倭军士兵。 金州战争中拱卫军,捷胜营,周鼎臣营的633名阵亡清军士兵。 尤其是守卫陈家屯台山高地的拱卫军后营,全营500人,只有百余人撤了下来,包括营官林治才都命损在战地上。 这1094名英勇的士兵,将在这处依山傍水,坐南朝北的海岸山坡,安然长眠。 山里的冻土难以挖掘,不过金州城除了军队,百姓已经全部转移向旅顺,何长缨直接命令拆除焚毁的房屋,运来墙砖砌坟。 在每一座坟前,都竖立着简易木牌,写着烈士的名字和身份编号。 何长缨已经许诺,等到战争平息,整座大东山将被划成烈士陵园,墓碑坟头将会被重新修葺。 “――你们当之无愧于中华的骄傲,你们――” 在山坡之上,警卫连4排和12个执勤小队的300余名步骑士兵,整整齐齐的站成肃穆的方阵。 在他们的前面,站着一大群抗倭军的将领,还有江自康,徐邦道,宋禧,这些大清的将领官员们,都满脸严肃无声。 只有在最上头站着的何长缨,正在大声的念着祭文。 原工兵中队中队长李园少尉,林云瑜部二团三营一连连长唐家深中尉,拱卫军后营营官林治才―― 至于在逃跑中送命的荣安,还有其余拱卫军,捷胜营,怀字军士兵,何长缨以‘这是英雄的世界,不收留懦夫跟逃兵’为由,直接拒绝把他们安葬在大东山。 “――汝之功绩,举世所记;呜呼哀哉,英灵来兮,佑我中华,佑我人民!” “砰!” “砰!” 枪声齐鸣,响彻群山。 “军门,军门――” 这时候,两骑快马从山下的小路,踏着厚雪而来。 “启禀军门,怀字军4营在苏家屯强行驻留,不愿再行军;扬言要回旅顺。” 听到这个消息,徐邦道的脸顿时变得铁青,这是在公然挑战他的权威,和他叫板对抗。 ------------ 第三百九十八章 修枝剪叶 “何都统,请借我几营精兵,我现在就去弹压。” 事情紧急,不过徐邦道也不愿意拉何长缨下水,要知道这激起兵变哗营的罪责,可不是一个小罪名。 “徐军门要是信得过我,这事儿你就先别插手;我证今儿太阳落山之前给你摆平。” 何长缨听了拱卫军传令兵的报告,满脸都是狠厉的冷色:“沈参谋长,这起兵变,就由你全权处理;不从者,当叛军论处。” “是!” 沈兆翱大声的敬礼领命,然后‘啪啪啪’的向前正步走出三大步,接着一个标准的向后转,锐利的目光看向面前的抗倭军军官们,开始发布命令。 “警卫团李搏虎中校率领骑兵一营,毛超中校率领步兵一营,曲德成中校率领骑兵一营,林云瑜部元思凯少校骑兵营,立即行动;三个小时之后在徐家山下集合。” “是!” 得到命令的援朝军军官们,均是齐声大吼。 听到在何长缨的嘴里面,冷冰冰的吐出‘兵变’‘叛军’几个字,江自康,徐邦道,潘金山,宋禧等人,都是心里一寒。 知道这个小爷,又开始举起屠刀杀人了。 不过现在倭夷大军压城的节骨眼上,快刀斩乱麻倒是不失为一种高效的好方法。 因此,徐邦道和江自康即使不太赞成何长缨这种暴力血腥的处理方式,然而为了大局,他们都选择了沉默。 看到两位统领都无声默认,潘金山等人即使有异议,也不敢吭声。 “这些家伙,简直都是一群杀人~狂!” 这一段时间,很是‘老实听话’的潘金山,不禁在心里发颤,觉得有机会还是把自己这一营也交出去,回乡当个土财主安稳。 ――正所谓宝器不与粗瓦同匣,老子可是一个正常人,可没必要跟一群疯子搅在一起。 看着沈兆翱和几名军官纵马而去,何长缨立正站好,面向着眼前黑压压的一大片军官,将军,还有硬着过来凑热闹的文官宋禧。 大声吼道:“解散!” “杀敌!” 声震云霄。 “江军门,徐军门,还有各位将军,大人,有没有兴趣到大东山顶峰,看一看咱们华夏的胜景?” 随着抗倭军团营级军官的离开,何长缨望着不高不矮的大东山在阳光下红装素裹的雪景,不禁突然有了征服的欲望。 之所以要去登山,就因为山在那里。 江自康和一脸忧虑的徐邦道对视一眼,感觉现在确实也没有什么好去处,还不如登山望远,以抒胸怀。 满山大雪,众人沿着山脊,朝着山顶进发。 “咯吱,咯吱――” 何长缨和江自康并排走在队伍的中部,一边登山一边低声说话。 江自康看了一眼前后,前面两米远是何长缨的警卫连长鲁招妹,后面两米是他的警卫排长陈小六和副官黄博杰。 至于何长缨的军师赵胖子,远远的落在登山队伍的最后面,正在谢绝两个警卫兵的帮助,发誓要凭着自己的力量登上大东山。 终于算是有了一个单独说话的机会,虽然前后还是有人。 不过都是这小子的心腹,就是偶然听了只言片语,料来也无妨。 江自康似乎很自然的低声问何长缨:“这仗要是打完了,你也该回肥西修养两个月吧,你都二十四了,个人的婚姻大事早都该解决了。” “?” 何长缨这两天忙的头晕,一直没有时间向他的军师问计,完全搞不懂江自康为什么和自己说这些话。 虽然之前他也猜到了,两家的关系肯定不一般,不然凭着自己原来的那个吊样,能用两年的时间爬上哨官的位置。 “嗯,嗯,打完了就回去看看。” 何长缨言不由衷的糊弄着,心想着我吃饱了撑着才‘回去’。 江自康对何长缨的回答还算满意,含糊的说道:“沫琛对你还有些芥蒂,你不要放在心上;不过都是小事儿,以后成了一家人,这些锱铢小节自然揭过。” 芥蒂? 难怪那个老小子看自己时,都是一副不爽的模样,这事儿找机会可得好好问问军师。 “一家人?” 何长缨这才想到江自康后面话的有问题,不禁惊疑的提高了声音。 江自康深以为然的朝着何长缨点点头,露出一副你明白我懂的神情。 得,有机会好好盘问一下自己的军师,这究竟是哪门子狗屁倒灶的事儿,自己怎么要跟江沐琛一家人? 何长缨点点头不再言语,在山下的炮声里,一边望着两旁的雪景,一边继续登山。 江自康觉得自己已经达到了目的,也不再说话了。 下面的就是下山以后赶紧给自己的大弟家去一封信函,让他们不要再节外生枝,则是一切水到渠成。 二十四岁的正二品实权将军。 金得不能再金的金龟婿啊! 虽然江自康并不是一个醉心官位的一个人,可是想一想何长缨的地位,还是忍不住的心热。 下午一时,众人气喘吁吁的登上山顶,人人都是一头的热汗。 警卫,亲兵们,忙着伐木取雪做饭,何长缨等人则是在山顶望着万里山河。 在视线的西北处,白雪皑皑之中,抗倭军的几营骑兵如几小片黄褐色的叶片,朝着大连湾轻盈而去。 西方大连旅顺一带,是长白山脉的余支,山势起伏绵延。 下面就是辽阔的大连湾。 在湾里不断高高腾起的水柱之间,游弋着瓜子般大小的日军扫雷舰艇。 “这些倭夷兵舰,简直就是找死;” 徐邦道瞪着牛眼嚷道:“现在离得远,这些船又太小;等倭夷的吉野,松岛进来,咱们的克虏伯大炮,一定把他们统统送进大海喂鱼!” 何长缨听了强忍着自己翻白眼的冲动,望着大山大海,搓了搓冻得发疼的双手,转移话题般的陶醉叹道:“真是大好河山!” “何将军,是不是有新诗了?” 宋禧作为一个三十七岁,在安东熬了六年的‘老县令’,这六年也把他熬成了一个老愤青。 这几天他一直在看何长缨的《呐喊》,在夜里点着火把看,虽然看的两眼通红浮肿,可满身都是精神气儿。 何长缨想了想,剽窃一首牛比的诗词,刷刷自己的逼格,似乎对自己也算是有利无害。 “那就来一首吧;” 何长缨笑着说道,然后双手背在身后,开始装比:“北国风光――” 一词出口,山顶万籁无声。 大连湾,苏家屯。 怀字军4营的4个营官,17个哨官,15个哨长,都聚在苏家屯的营房里,烤着热炭火,一边商量着待会徐邦道来了,给这个傻比统领提什么条件。 “不管什么条件,立即回旅顺这是最基本的事儿,不然一切免谈;槽,害的老子跑断了腿儿!” 怀字军后营营官赵柳平,一脸凶狠的说道:“咱们有1200人,他们拱卫军不过2000不到,手里竟然还有抬枪,鸟统,长毛这些野人才用的装备;先不说他敢不敢跟咱们翻脸,就是真翻脸,凭着咱们的快枪,也不惧他!” “砰――” 紧闭的木门被狠狠的推开,在众人失色之下,一个士兵一脸惊惧的跑了进来,结结巴巴的说道:“大,大人,援朝军,援朝军!” ------------ 第三百九十九章 一意孤行 “援朝军?他们吃饱了撑着,到苏家屯干什么!” 赵柳平惊讶的看着推门进来的士兵那满脸的惊惧,怒着说道:“TM的来就来了,你――” “嗡――” 似乎整个大地都在震颤,那种万马踏地的叩击声,听着就让人心寒胆颤。 “蹲下蹲下,举起双手;反抗者格杀勿论!” “三排封锁东南一片屋子!” “一连,把下屯子一带围住!” “你们要干什么?站住,不然我――” “砰,砰――” 外面一片嘈杂和枪响,惊得屋内怀字军4营的军官们无不色变。 ――援朝军想干什么? 他们疯了么! 在抗倭军步骑4营,对怀字军苏家屯营区进行雷霆般的分割缴械的时候,因为怀字军营官哨长们都在赵柳平的宅子里商议着怎么刁难徐邦道。 在群虫无首的情况下,缴械过程就变得极为顺利简单。 除了几个刺头被乱枪打死,其余的士兵都六神无主的蹲在地上,乖乖的缴枪认命。 “这就是赵柳平的宅子,那帮傻比居然都在里面?” 李搏虎率领七八个骑兵冲进院子,快枪打死了院子里面的四名士兵,低头问站在马边,吓得双腿直抖的怀字军士兵。 “咯咯,是,咯咯――” 那个士兵吓得牙齿乱颤。 “什么人,这是要――” “砰,砰――” 刚含怒冲出来质问的赵柳平,被门外的乱枪打成蜂窝。 “正好一锅端;除了四个营官,别的全部,哼哼,你们明白?” 李搏虎满脸的狞笑着下令,他所不知道的是,刚刚已经被他们乱枪打死了一个怀字军的营官。 “是!” 跟着李搏虎冲进来的八人,都是他的老兵,那里还听不懂这个爷话里的意思。 当天下午,怀字军四营所有的哨官,哨长在平乱中全部被击毙,其余的士兵被强行拆散,编入拱卫军残缺的四营步队和一营骑兵之中。 徐邦道的拱卫军恢复战前军力,而怀字军从此成为历史。 至于侥幸不死的三个营官,将会和他们的老领导赵怀业,还有割电线的张启林,日军俘虏,需要到津门西洋医院救治的抗倭军士兵,一起在棋盘村登船,去津门。 这三个倒霉鬼,先是弃守逃跑,再是鼓动兵变,只这两项罪名,就绝对少不了一个抄家问斩。 至此,金大两地近17500名清军,被何长缨直接控制近13000人。 江自康的其余2营1000余兵力,徐邦道的6营3500余兵力,也处于何长缨的隐形辐射之中。 鸭绿江右,九连城。 在何长缨隐晦的开始出手整合金大两城军队的时候,回到九连城的山县有朋正,因为广岛大本营全面否决他的《征清三策》,命令第一军放弃凤凰,大孤山,退缩九连城,安东一线,而在司令部里怒声咆哮。 而且更让山县有朋暴怒的是,他的副参谋长,有着‘今信玄’别称的田村怡与造中佐,居然也明言反对他进攻奉天的计划。 虽然山县的参谋长,有着‘今谦信’别称的小川又次少将,完全支持他的‘攻击奉天,塘沽登陆,和清军主力进行直隶平原大决战’这一策略。 可是大本营的阻拦,还有田村怡与造的反对,则让一直喜欢一意孤行的山县有朋,跟打了鸡血一般的暴怒。 “砰,砰!” 山县有朋拍着桌子对作战室的一群参谋吼道:“物资,物资,我要物资!告诉大鸟圭介,在他滚回东京当他的‘枢密顾问官’前,把仁川港的第一批军资给我运过来;粮食,棉鞋,棉衣,棉帽,统统都要!” “司令,现在大雪封堵,物资陆路运输到凤凰,岫岩一线,极为困难,沿途损耗将会极其惊人;” 田村怡与造忍不住出言反对:“而且士兵只要在城内营区,没有棉衣棉鞋,可是总可以烧柴取暖,等到雪化再做计议。” “八嘎,田村你的脑子真的进水了!从第二军传来的信息,援朝军,仁字军,盛军,超过一万的兵力都去了旅顺,现在咱们帝国陆军的面前还有清军阻拦么?” 山县有朋怒声质问着田村怡与造:“此时不趁机一鼓作气的拿下奉天,然后进逼山海关,作战直隶,难道要等到明年春天清军南方的援军全部到来么?” “盛军,援朝军,是清军最强的陆军部队,现在他们甚至重新夺回了金州城,全歼了第二军一个步兵大队和一个骑兵中队;不过因为第二军的封堵,他们也算是被困死在辽南。” 第一军的参谋长小川又次,沉声说道:“现在咱们第一军的前面只有毅军,芦榆军,奉军和旗兵,总计不到15000人的杂牌兵马;这是帝国难得的时机,一旦错过将很难再寻。” “我依然保留我的意见,现在第一军应该回缩九连城修整。” 田村怡与造丝毫不为所动的说道:“清军在鲁东,直隶还有数万军马,有了渤海这个快速通道,他们随时可以运兵登陆营口,参与战争;如果有必要,甚至他们可以把辽南的军队通过海运投送,谁让他们的内海处处都是不冻港。” “那就先打下营口,我看他们怎么投送!” 山县有朋看依然说服不了田村怡与造这个茅坑里的臭石头,瞪大着眼睛,大吼着命令道:“电令大迫部,三天之内进攻岫岩,拿下以后,直奔营口!” “电令立见部,三天之内分两路进攻赛马集,摩天岭。” “命令小松崎力熊,三天之内进攻宽甸,拿下之后,进攻赛马集,进攻摩天岭东翼。” “命令大岛久直部,在大迫部攻陷岫岩之后,第7联队取道岫岩,进攻海城。” 整个作战室,都震荡着山县有朋神经质的咆哮。 符拉迪沃斯托克(海参威) 辽南的那场骤降大雪,开始冰封鸭绿江的时候,一片晴朗的符拉迪沃斯托克港很幸运的逃过了暴雪的侵袭,港口依然是碧波一片,丝毫没有冰雪的痕迹。 “呜――” 在客轮的鸣笛中,一艘日籍的客船缓缓的停泊在码头,新上任的沙俄远东军区参谋部少校参谋,列夫阿列克谢库罗帕特金男爵,带着遗憾和怒火踏上码头。 “何长缨,你们这些亚洲猴子,等着我!” 列夫阿列克谢库罗帕特金男爵望向南方,满眼凶狠的发誓到:“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在边上看着我把山县小曼干得服服帖帖,成为我的女奴!” 渤海上。 “噗通――” “有人跳海了,有人跳海了!” 负责押送赵怀业,张启林回津门的海关道的几个戈什哈,在清冷的夜色里,站在客船的船舷,一脸惊慌’的大喊着。 西洋历1894年11月10号夜,怀字军统领赵怀业在押解回津途中,畏罪跳海自尽。 消息传回京师,满朝震动。 ------------ 第四百章 大连湾海防战三 之前光绪已经下旨,赵怀业交付刑部审问,问责其为何近在金州咫尺,却不发兵救援金州。 而赵怀业的身死,让他为何不发兵救援,成为了一个一目了然的悬案。 光绪震怒。 帝党震怒。 天下清流震怒! 于是弹劾,咒骂李鸿章的奏折,如辽东的鹅毛大雪,涌向紫禁城。 不是请诛李鸿章,以明天下。 就是请抄家并把李鸿章下大狱严审,拷问出他通倭事宜。 而北洋局的总办张士珩,已经被合肥府捉拿。 光绪皇帝下旨,立即把张士珩押往新任两江总督张之洞处审理,一定要从他嘴里撬出他有没有‘通倭’‘资敌’。 一时间,中兴老臣,大清第一首臣李鸿章,成为了天下臭得不能再臭的臭鸡蛋。 人人喊打喊杀,咒骂唾弃不已。 大连湾。 11月10号,日军入湾舰队,顺利的清理出近18平方的安全水域,离清军海岸炮台,最近大致有6500米的距离。 在这个距离,联合舰队的120mm速射炮,已经能够轻易覆盖大连湾所有的海岸炮台。 大连湾海防战,随即开始。 11月11号凌晨4点,东洋联合舰队升压锅炉,调试火炮,进入实战状态。 不久,从舰群林立的巨大烟囱中涌出滚滚的浓烟,在幽暗的静夜里,烟囱口亮着让人心悸的暗红色光芒。 大连湾日军舰群的异样,随即被负责警戒的士兵发现,老龙岛炮台立刻就响起了嘹亮的起床号,炮兵们纷纷冲上炮台。 老龙岛的老龙头炮台,黄山炮台点燃了大量的火把,在雪地里把四周的一切照得纤毫可见。 嘹亮的军号也惊动了和尚岛炮台的黄建兴营,还有负责给两个炮台打下手的毛超部的士兵,也立即行动起来。 每一个人都是心里都是‘噗通噗通’的猛跳着,热血一股股的上涌。 因为每一个士兵,每一个军官都知道,日军舰队经过了几天的清理,终于开始正式发动进攻了。 “人在炮台在!” “十八年后又是一条汉子!” “爷们儿今儿就死在炮台!” 顿时,炮台上面各种大吼表决心,然而不可否认的是,连续几天的徒劳轰击,也让所有的炮兵们有着一种深深的挫败感。 凌晨5点15分,日军各舰准备完毕,纷纷拉响汽笛。 5点50分,日军炮艇,鱼雷艇进入大连湾,它们将负责继续扫平其余水域的水雷,为将来舰群以大连湾为基地,驻泊大连湾做准备。 看到这些小舰驶入大连湾,和尚岛和老龙岛炮台的炮兵们,都不再搭理它们,而是静静的等待着日军主力舰群的到来。 6点10分,当第一线黎明出现在东方天际,日军主力舰群开始缓缓进入大连湾。 此时,在金州至大连的驿道上面,何长缨正骑着战马,朝着大连湾行军。 “噗,噗――” 战马踏着积雪,放蹄奔跑。 ――只要能在金大一线拖延十天,让所有的枪弹运到旅顺,然后放火烧掉大连湾存储的燃煤,就能极大的减缓日军对旅顺的攻击。 ――只要旅顺能坚守到年底,日军今年在鲁东开辟南线战场,就是一场梦幻。 ――在这个月底,山县有朋就会被召回东洋,野津道贯将接替他的位置;极寒的天气和清军各部的英勇抵抗,日军将会被牢牢的压在营口,海城,凤凰,数城,对近在咫尺的辽阳,奉天,只能无力的望洋兴叹。 ――等到明年春暖花开,大量的南部,西部,还有新军进入东北和辽南作战;日军除非和谈撤军,只有光着屁股打持久战。 只要熬过了这个寒冬,等到明年春暖花开,就是战争结束的时候。 然后大力的开启民智,广办西学,学习西方的先进技术和制度,发展工业―― “只要能守住大连湾炮台!” 何长缨跑得热血沸腾,在马蹄声里,在冷冽的刮面寒风里,恨不得仰天长啸,抒发心中块垒。 “轰――” 在马队跑到小坨子湾岬角的时候,背后东天的朝阳终于露出一道红边,天空依然高洁而晴朗。 这时候,数道巨大的轰鸣在和尚岛炮台响起。 在何长缨的视线里,和尚岛东炮台那十余门从北洋水师军舰上拆卸下来的120mm旧式架退炮的炮口,喷出道道橘红色的火舌,浓烟遮蔽了整个东炮台阵地。 “日舰开始进攻了!” 这些有十几年跑龄的架退炮,射程大约7千米不到,前几天一直静默着没有参与轰击,现在既然开炮,就说明日军舰队驶入了射程之内。 “轰,轰――” “轰――” “咻咻――” “轰――” 在何长缨的视线里,整个和尚岛中炮台处,处处暴起团团火焰,日军下濑火药开花弹狂暴巨大的力量,把落弹点的一切砸成齑粉,高高扬上天空。 在这一瞬间,似乎天地都在摇晃,大连湾千万树木上面未化的积雪都是簌簌抖落地面。 何长缨胯下的战马‘聿’的一声长鸣,前蹄高高扬起,差点把何长缨甩下马背。 无数巨大的炮鸣充盈满整个天地之间,到处都是炮弹爆炸的轰鸣,即使远隔数里,这炮响都震得何长缨耳朵直疼。 跟在何长缨身后的马队一片骚乱,有两名士兵遂不及防,被惊惶的战马直接甩下马背。 何长缨见过日军陆军炮群在虎山的炮击,这几天也见过金州防线,大连湾海防炮的轰击,之前对日军舰群的攻击,也有了一些心里准备。 然而在这个时候,他才知道这些路基炮火对比上海军那300mm口径以上的巨炮轰击,还有那下濑火药的巨大威力,简直都是不值一提。 “能守得住吗?” 在这个时候,何长缨不禁心里直打鼓。 “守不住,也得守;除非他们炸平所有的海防炮台!” 何长缨咬牙切齿的吼道:“鲁招妹,你立即回去告诉江军们,把他另两营给我拉到大连湾;还有徐统领,也送两个营过来!李搏虎带他的骑兵营过来,给我当监军!” 在这个时候,何长缨已经放下了一切的温情和人道,祭出了李搏虎这把杀人刀。 为了守住大连湾,他已经在所不惜! 大连湾,和尚岛炮台。 日军舰群的这一轮齐射,把所有的炮弹全部砸在和尚岛的中炮台,虽然有一半以上的炮弹产生了偏离,可就是剩下的小半炮火,还是直接打蒙了黄建兴炮营所有的士兵。 大地的震颤,炮弹的轰鸣,黄色带毒的剧烈浓烟,尖啸四飞把沿途一切切割的支离破碎的弹片。 还有那爆炸以后,居然不灭的如同火油一般燃烧的火焰。 顿时把整个老龙岛中炮台渲染如鬼域。 “轰!” 一枚超过200mm口径的开花炸弹,狠狠的砸在一门露天放置的120mm口径的老式退架炮边,狂暴的力量直接把这门火炮砸的横飞而去。 然后在空中四散解体。 而站在火炮周边半径十五余米范围内的八名炮手,运弹兵,全部被弹片和火焰撕成碎片。 ------------ 第四百零一章 大连湾海防战四 一炮之威,竟至如斯! “咳咳咳——” 在和尚岛中炮台那尊220mm口径的克虏伯大炮旁边,趴在地上的黄建兴,被那黄色的浓烟刺激得直咳嗽,眼泪直流。 他惊惧的站起来查看炮台情形,还好只是一尊120mm的旧式退架炮遭到毁灭性的破坏,其余的火炮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损伤。 不过日军舰队的这一轮齐射,炮营至少有十人中弹身亡,几个中弹的伤兵,在雪地上满身鲜血的嘶嚎着。 听得就让人发瘆。 其中有一个士兵,身上然起了火苗,正在雪地上翻滚着连声惨叫,他身边的几个士兵正在用雪往他身上盖去。 “各炮位迅速报告伤亡情形,对伤员进行施救,其余的给我发炮还击!” 听到黄建兴的大吼,其余各炮台的士兵们,都咳嗽着一脸惊惧的站起来,跑到自己的跑位前瞄准开炮。 “轰——” “轰——” 在依然没有消散的毒浓烟里,和尚岛中炮台顿时火炮齐鸣,砸向大连湾内那些缓缓游弋着的东洋舰队。 “麻痹,这么狠;这只是一个齐射啊!” 老龙岛炮台上面,毛超和程漠义看着对面犹如鬼域的和尚岛中炮台,不禁瞠目结舌。 程漠义大吼着叫着:“各炮位,立即开炮射击,瞄准射击!” “呦西,干的大大地好!这一次齐射,就是要打醒这些愚昧的中国人,让他们知道帝国海军的威力,任何可笑的抵抗都是螂臂挡车;” 伊东佑亨举着望远镜,观察这一次齐射的效果:“命令各舰,自由攻击!” “轰——” 这时候,从老龙岛,和尚岛炮台还击的炮弹,在日舰群间纷纷炸响。 一枚120mm口径的实心炮弹,击中岩岛号的侧舷甲板,直接把一门47mm速射炮砸成一堆废铁。 而浪速,秋津洲,两舰也被炮火击中,在船体上砸出两个大洞。 “轰——” 站在桥立号舰桥上的伊东佑亨的身体一晃悠,桥立号那口专门为对付定远级战舰定制的320mm加纳主炮,轰然怒响。 巨大的后坐力震得这艘4278吨级的铁甲巡洋舰,舰身猛地一震,在海水中侧向平移近半米。 “咻——” 这枚炮弹在和尚岛西炮台边沿轰爆,地动山摇间,腾起了巨大的火焰。 “呦西,帝国舰队开始攻击清军海湾炮台了;哈哈,要不了两个时辰,这些清猪就会屁滚尿流的狼狈逃窜!” 听到炮击,金州东线的日军陆军纷纷欢喜得大嚷大叫,山地元治也从烧着炭火的暖融融的地主家的屋子里走了出来,望着西方一脸的笑容: “等待帝国海军掌控了大连湾,就直接从背后把金州城砸成废墟,看这些清猪还怎么守?” 何长缨来到和尚岛的时候,日军舰队已经改变了策略,集中火力轰击和尚岛的三个炮台。 凶猛的炮火,使得何长缨不得不停在半岛驿道的一处山坡下暂停行进。 即使离着最近的东炮台还有三里的距离,那飘散过来的烟雾,还是刺激得众人嗓子剧烈的咳嗽。 何长缨在记忆里记得,甲午文献上面说下濑火药产生的烟雾,有着轻微的毒性,会让士兵嗓子眼睛红肿。 不过何长缨也只是知道,至于怎么解决,他甚至比不上野战医院的左尚青他们更专业。 “传令回去,让左尚青带两组战地医生过来,和尚岛,老龙岛各放一组。” 何长缨命令小六子派人传令,之前抗倭军在大连湾也放有一组战地医生,不过看现在这种情形,明显不够用。 “总指挥,日军这么射击,炸完了,炮台上还有活人么?” 虽然小六子跟了何长缨这么久,也见过了不少的血腥,可是日军如此凶悍的炮火,还是把他吓得脸孔发白。 “这么猛烈的炮火,他们不会在炮台上等着挨炸,会躲进掩体,等日军炮火稀缓下来,就会回到炮位还击。” 黄博杰在和尚岛炮台呆了一段时间,比较了解清军海防炮手的防守方式:“只要炮台有火炮,只要水泥混泥土浇筑的掩体安然,这场海防炮战就不会轻易结束。” 这时候,后面的雪地道路上跑过来一队士兵,穿着清军的大红军袄,中间夹杂着数名穿着帅气的西式军服,披着羊毛军大衣的军官。 这群士兵看到在山壁下躲炮火的何长缨和警卫队士兵,都是一愣,然后就认出了何长缨。 “报告总指挥,一营三连连长项少龙向您报道。” 一个身材颀长的军官激动的跑上前来,举手敬礼。 项少龙? 何长缨感觉时空有些错乱,对于这个名字,他可是如雷贯耳,久仰大名。 秦始皇嬴政的干爹啊! 何长缨收拾起不合时宜的杂念,对着项少龙回了一个军礼问道:“你是武备学堂的毕业生?” 除非见多了西洋教官的敬礼姿势,不然只凭着江自康营的那些老兵,行不出如此干脆流畅的军礼。 “属下是辛卯年炮科毕业。” 项少龙笔直立正的大声回答,作为一个受到西式训练的军官,痴迷于《呐喊》这本书的少壮知识军人,他显然更接受抗倭军的环境,尽力的淡化他们连队本质上还是属于仁字军编制的色彩。 “嗯,国家现在正是需要你们这样有热血,有担当的男儿,我为你们而自豪!先在这里暂休,等待日军舰队炮火平缓以后,再上阵地。” “跟随大人为国杀敌,是我的荣耀!” 项少龙听到何长缨的激励,满眼闪烁着夺目的光芒。 “传令各炮位,给我集中火力轰击日军的旗舰!” 老龙岛炮台上面,程漠义看到日军舰群集中火力攻击和尚岛炮台,而自己这边两个炮台的二十余门重炮,轰击了半天也没有取得对日舰实质性的重击,就改变了策略,命令所有火炮全力轰击桥立号。 “预备——” “放!” “放!” 顿时老龙岛炮台上面大吼声此起彼伏,随着一声声的‘放’,这些口径都在152MM以上的重炮,喷出道道火舌,把炙热的弹丸射向7千米处的日军旗舰。 “轰——” 这次集中轰击,很快就有了效果,只是几轮连续的齐射,就有两枚炮弹击中桥立号。 其中一枚152mm的实心穿甲弹,直接命中桥立号的剑桥,把里面砸成一片狼藉,碎裂的船舱碎片尖啸着四射,把金属舱壁打得火花四溅。 航海士江副蜂次郎少尉,大机关士市川清二郎,和一名传令兵,没来得及趴下,浑身上下被弹射的金属片打得支离破碎。 而伊东祐亨,鲛岛员规,还有桥立舰舰长日高壮之丞大佐,因为趴的及时,侥幸逃过。 “司令,司令!” 一群日军舰队的参谋冲进了舰桥。 而舰桥里面一片狼藉,满地血肉。 ------------ 第四百零二章 大连湾海防战五 “八嘎,我没事!混蛋,混蛋,这些清猪!” 伊东祐亨脸色卡白的勉强站起来,巨大的音爆把他的五官都震出血来,他两腿颤抖着竭嘶底里的大吼着:“给我轰,继续轰死——” “轰——” 一枚炮弹击中桥立号的左侧舷,舰艇又是一阵地动山摇。 “司令!” 本来就双腿发软的伊东祐亨一个踉跄,直接趴在市川清二郎被碎甲板划开的肚子上,整个脑袋都探进了市川清二郎搅满烂肉和粪便的腹腔里面。 而张着的大嘴,填了一嘴的污秽。 “呸,八嘎,猪,呸——,清猪!” 伊东祐亨被手忙脚乱的手下搀扶起来,吐出满嘴的淤血碎肉粪便,气得几欲发狂。 “司令,现在舰队在湾内因为雷区的限制,大量的军舰挤在一起,无法快速移动攻击;而清军只要愿意,完全有能力集中炮火逐一重创我军舰艇。” 联合舰队参谋长鲛岛圆规大佐,对伊东祐亨说道:“我建议舰群主力先退出大连湾,只留下‘扶桑’‘金刚’两艘弱舰进行牵制攻击,而炮艇,鱼雷艇继续清理湾内水雷。” 旁边的参谋们都听懂了鲛岛圆规的意思,之前清军炮台之所以击中不了湾内的小艇,是因为这些炮艇的体积只有主力舰的七八分之一,鱼雷艇更是五六十分之一。 现在大量军舰偎集在湾内这狭小的无雷区水带,自然是成百倍的提高了清军炮火的命中率。 撤出主力舰队,让小舰在大连湾内继续清理出足够灵活的海域空间,而用两艘17年前的老舰牵制清军火力,就算是万一被击沉,也不心疼。 伊东祐亨满嘴腥臭,心中充满了恶心和羞怒,然而作为联合舰队的司令员,他也理智的明白鲛岛圆规建议的正确性。 他随手接过一名参谋递过来的毛巾,随意的擦了一把脸,恶狠狠的说道:“你去下达指令;这群清猪,等我清理出来足够的海域,统统都把他们炸成碎片!” “命令主力舰群秩序退出大连湾,炮艇,鱼雷艇继续清理海湾;命令‘扶桑’‘金刚’退到8千米之外,继续攻击清军炮台。” “兄弟们,日军歇菜了,该咱们兄弟逞英豪了;都上炮台,给我轰他娘!” 感到外面密集的火炮渐渐的缓和下来,掩体内剧烈的‘嗡嗡’震颤也缓缓消散,被炸进掩体当地老鼠,憋了一肚子气的黄建兴,一边大吼着,一边冲出掩体,看外面中炮台的情形。 到处都是弹坑,黄色的狼烟密布,在烟尘里面,大部分的重炮都完好无缺,只有两尊重炮被弹飞的弹片击中,炮身歪斜在一边。 还有一门208mm口径的重炮,被炮弹砸得翻了个儿,看情形是废了。 “日军逃了,日军逃了!” 黄建兴听到身边士兵的大喊,连忙跑到烟尘稀疏的炮台边缘看去,只见除了那些继续在雷区扫雷的小舰,日军舰群主力已经掉头,正朝着湾外驶离。 只剩下两艘中型军舰,游弋在8千米左右的距离,继续在发炮轰击。 不过这两艘军舰已经把所有的火力,转移集中在老龙岛上面的两个炮台,跟程漠义营展开对射。 “各炮位炮长,立即检查火炮,完好火炮立即发动攻击;不要让日舰逃了!” 黄建兴两眼冒着熊熊的火苗,狠盯着远方海面上那两个比树叶大不了多少的日军军舰,大吼着下令。 “检查火炮,——” “预备——” “放!” “轰——” “火炮完好!” “放!” “预备——” 顿时中炮台阵地上一片嘈杂,然后七八门火炮怒吼着射出炙热的弹丸。 “右丁炮位的人呢?孔云生,孔云生!” 黄建兴看到右丁炮位上,一个士兵都没有,只有孤零零的一座完好的152mm的重炮摆在那里,不仅勃然大怒的叫到:“你们都想当逃兵被枪毙么?” “报告,孔班长的营房中弹了!” 一个士兵嘴唇颤抖的望着后方六七十米处的几间混凝土营房,其中一间屋子屋顶被重炮炸塌了一半,正在冒着滚滚的火苗和浓烟。 “快去救火!” 黄建兴脸色大变,冲向那间屋子。 何长缨和毛超部的增援来到和尚岛中炮台的时候,那间营房的大火已经熄灭了。 下濑火药遇上稻草木材棉被产生的巨大火焰,与其说被扑灭的,不如说是大火烧完了一切可烧的东西,自己熄灭的。 何长缨看到黄建兴满脸眼泪的跪在被大火焚烧的黑乎乎一片的乱石堆里,肩膀颤抖,嗓子里全是压抑着的抽涕。 他心悸的一步步走过去,走到黄建兴的身边。 屋子里充满了一种让人疯狂窒息的混杂气味,地上散落满烧焦了的残尸。 在不久之前,这还是十名活蹦乱跳的年轻生命。 “你们的仇,我们替你报!” 何长缨缓缓的跪了下去,一脸的坚毅。 “为了这个国,这个民族,你们英勇的事迹,将为万世铭记!” 何长缨高高的举起了他的右手发誓。 “你们将被合葬在英雄的大东山,享受万世的香火!” “你们的父母,就是我们的父母,我们来养老送终;你们的妻儿子女,我们会照顾,让你们的女儿风风光光的出嫁,让你们的儿子成长为国之栋梁!” “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轰——” 炮台上依然炮声隆隆,不断向着海湾里的日舰射出复仇的火焰。 “兄弟们,报仇去!” 黄建兴胡乱的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站起来大吼着朝着炮台冲去。 “报仇,报仇!” 在和尚岛中炮台,所有的士兵都是一脸愤恨的大吼着,抵着火炮朝着日舰射去。 当日军主力舰队撤离之后,负责在湾内牵制的‘扶桑’‘金刚’两舰,顿时成为海岸炮台倾泻怒火的靶子。 相互对射了半个多小时,‘扶桑’‘金刚’两舰已经是多处中弹。 尤其是‘扶桑’舰,一门280mm口径的老式主炮和一门152mm口径的新式速射炮,被弹丸击中,那两枚实心弹撞上炮件爆裂的弹片,弹射死了十一名士兵,重伤五人。 半个甲板都是鲜血和残肢烂肉,还有重伤士兵凄厉的嚎叫。 “舰长,这样不行,咱们的军舰速度太慢,等于就是一个活靶子!” 扶桑舰的副舰长新岛一郎少佐,跑到舰长新井有贯大佐的面前汇报道。 “新岛君,你怎么还不明白,我们的任务就是牵制清军炮台——” “咚——” 一道刺耳的声音传来,整个舰体都是猛然一抖,一枚穿甲弹砸在了‘扶桑’舰的吃水线下十公分处,汹涌的海水随即朝着船舱里面灌去。 “星野楢吉,千坂智次郎,立即带人去堵住弹洞;所有炮台,继续攻击!” 新井有贯没有心情跟新岛一郎废话,拔腿朝着船舱内跑去。 ------------ 第四百零三章 大连湾海防战六 上午10时05分,扶桑号右舷吃水线下船体,被炮弹轰出了一个直径超过20厘米的巨大弹洞。 扶桑号机关长星野楢吉试图堵住这个弹洞,无奈弹洞太大,水柱喷射过于凶猛,新井有贯只好下令封闭破舱两头的堵水门,放弃了堵救。 扶桑舰中弹舱内,不久就涌满了上百吨的海水。 这样一来,理论最高航速只有13节的扶桑舰,战时的均速已经降至7节以下。 察觉到异状的和尚岛,老龙岛上面的五座炮台,随即放弃了对‘金刚号’的轰击,集中火力打击‘扶桑’号。 超过50门的海防重炮,顿时轰的‘扶桑’舰死去活来。 10点37分,黄山炮台一炮击中‘扶桑’舰,炮弹击穿了主甲板,刚好落在舰炮房内左舷的第3号炮位上,152mm口径的阿姆斯特朗速射炮被砸成一团麻花,3名炮手重伤,1名信号兵当场死亡。 10点58分,一枚152mm的实心弹弹头弧面倾斜击中‘扶桑’号的甲板,形成了跳弹,弹射进了‘扶桑’号的机械室,将气压计、航海表、测量仪器等全部击毁;并且把通往舵轮机的蒸气管打断。 ‘扶桑’舰失去气压制动舵轮的能力,只好用人力舵勉强代替,勉强航行。 在大连湾湾口集结的旗舰桥立号,得到‘扶桑’号发来的‘我舰故障,请求撤离’的信号,随即命令湾内所有舰艇全部撤离。 不久,‘金刚’舰驶到‘扶桑’号的后翼,替‘扶桑’号阻拦炮火,掩护‘扶桑’号逃离。 11点30分,日舰湾内舰群驶向海湾口,距离大连湾海防炮台超过10千米的有效距离,炮击渐渐停息。 在和尚岛中炮台,炮火的热量已经完全融化了炮台混凝土基座上的积雪。 融水染满了血红的颜色,朝着四周炮台下的山坡流去,没几米就消失在积雪里面,然而就是这短短的几米,白得刺眼红得惊心。 “各炮台的损失如何?” 看到黄建兴眼泪肿成红桃子似的走过来,何长缨回了一个军礼问道。 “东炮台炸损一门120mm退架炮,阵亡11人,重伤3人;西炮台炸损一门152mm海防炮,阵亡9人,重伤4人;中炮台——” 黄建兴沙哑的声音,猛然低沉下来。 此次海防战,日军舰队轰击向炮台的炮弹,大约超过五十分之一的命中率,击中了各个炮台阵地。 而这五十分之一的炮弹,有一小半都砸在了中炮台。 “——一门120mm口径的退架炮,一门152mm口径和一门208mm口径的重炮遭到损毁,阵亡31人,重伤9人。” 何长缨听得脸色发青。 只是一个上午不到的战斗,和尚岛三座炮台就折损了近八分之一的火炮,炮营减员超过了六分之一。 这时候,后面传来一片马蹄声。 老龙岛的程漠义,毛超,尹得胜,包括从金州防线调过来的潘金山,江沐琛,还有亲自率领两营拱卫军前来支援的徐邦道,都纵马赶了过来。 中炮台上的惨烈,震惊了所有人。 “黄营长,请您立即清洗眼睛,——” 战地医生魏寸礼少尉,端着一小盆洗眼药水走了过来:“所有的士兵都已经清洗完毕,假如你还想继续指挥打日舰,就不能再拖了。” 黄建兴肿着眼睛,一脸愤怒的骂道:“这些日军真卑鄙,炸弹里面还放毒烟,真是无耻之尤!” “他们用的是一种新型的以苦味酸为主要成分的烈性火药,这种火药的爆炸性要远高于棉火药;而且爆炸以后中心温度会形成高达上千度的大火,形成的火焰会像汽油着火一般四散流动,即使在水中都能持续燃烧一段时间。” 何长缨不得不给在场的军官们做一些科普:“另外爆炸还会产生这种有毒的黄色烟雾,会损伤气管和刺激眼睛。” “关键是咱们手里没有开花弹,不然今天绝对可以击沉他们一艘军舰。” 程漠义满脸无奈的开口说道:“大连军火库里存储的一千余枚各种型号的北洋局生产的开花弹,我根本就不敢让炮手用,不然不等日舰炮弹轰炸,咱们自己的炮管就爆完了。” “对,假如有西洋的高爆开花弹,桥立,扶桑,今儿不死也残!” 黄建兴正在洗眼睛,听到程漠义的话,也一脸怒色的接口说道。 “自己生产不出来,又不愿意花银子去买;在旅顺登陆的时候我就听说了,水师里面一片怨言,埋怨假如高爆开花弹足够,大东沟水师绝对败不了这么惨,至少也能打沉几艘日舰。” 何长缨的副官黄博杰,心里憋得难受,实在忍不住,就插话说道:“就是买一万枚高爆弹才花多少银子,真是不可思议!” 这事儿牵扯到李鸿章,翁同龢,帝党,后党,北洋党之间的斗法。 明白如何长缨,徐邦道,自是三缄其口。 而迷迷糊糊如雾里看花的黄博杰等人,自然是痛骂李鸿章这个黑锅王。 “而且咱们的火炮说出去都是大口径的重炮,其实不过是西方逐渐淘汰了的架退炮,高价卖给咱们;这退架炮每射一发炮弹出去,都得再重新调整复位;日舰现在换装的都是速射管退炮,他们一门火炮的火力,就相当于咱们五六门那么多!” 跟在何长缨身边的第一司法长黎元洪,虽然在大东沟海战里面表现的一般,可是作为一名原海军中层军官,基本的眼光还是有的。 旁边的第二副参谋长彭千宴少校说道:“据津门熊处长报告,在大东沟海战以后,朝廷也注意到了进口高爆开花弹的重要性;津门海关道,南洋水师,都从英国,德国,进口了一批开花弹,预计这月底下月初就可以运抵上海和津门。” “我现在要和诸位达成一个共识,防守大连湾就是为了延缓日军的攻势,运走军火库里面的军资;大连湾必失!” 听了何长缨的话,众将沉默,因为大家都知道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包括之前拒绝沈兆翱在和尚岛各炮台放置炸药,预备炸毁所有重炮的黄建兴,在今天亲眼体会到日舰群凶猛的火力以后,也知道大连湾早晚陷落的事实。 “咱们日军决战之地,就在退无可退的旅顺港!北洋水师已经不堪用,而在旅顺港水路只要用重炮封住老虎尾峡口,就是日军联合舰队全都冲进来,咱们也能把他们全部一一击沉。” 何长缨沉声说道:“所以要守住旅顺港,关键就在于陆路;在群山之间,步兵和炮兵形成立体的交叉火力,把日军陆军死死的封堵在土城子以东!” ------------ 第四百零四章 大连湾海防战七 “唉,关键是守不住大连湾,不然金州城就是一个极佳的防御战场;” 一边的徐邦道,一脸的懊恼:“就算万一失去金州城,只要步兵在小坨子湾和渤海的金州湾间层层设防,水师在大连湾内提供火炮支援,很容易就能把倭夷打出金州,重新夺回来;就是来十万日军,咱们也能抵挡得住。” “徐统领说得有理,之前我特意给水师发电报激将,就是希望丁汝昌他们能有一丝血性,过来协守大连湾;呵呵,结果你也看到了,咱们这里和日军舰队对轰得热闹,他们却躲在旅顺港里面,乌龟脑袋都不敢露!” 何长缨冷声说道:“那些高爆弹,为什么要给他们留在底舱压箱底?到最后不是白白沉入海底,就是成为日军的战利品!为什么不能成为咱们杀敌的利器?” 何长缨的话让众将心里一沉,心想着难道总指挥已经断定了北洋水师注定毁灭的结局? “很难,历来只有水师从陆军嘴里夺食,就是想让他们让出几枚开花弹,都是比登天还难。” 徐邦道听了何长缨的话,连连摇头。 “给津门直隶衙门李中堂电:旅顺之战,事关北洋存亡,更事关清日战事转折走向,旅顺必不可失;闻海关道所订购开花弹即将抵津,安之窃思水师外不能出海与日舰对战,内不能进港守土协同作战;” 何长缨冷声口诉,参谋李远文飞快的记录:“不外起着威胁日军运兵船,使之不敢轻易入渤海进行蛙跳作战;如此,威慑日军商船,只需寻常小炮实弹则可,而旅顺防务迫切需要进口开花弹,封锁老虎尾,重创日舰;此电全为国朝计量,安之无一丝私心杂念,请准允。” “给通州‘督办军务处’电:旅顺不可失,旅顺失则津京危,我辽南数万诸军已备杀生成仁,以报国朝;然徒有勇气,而手无利器制敌,闻南洋水师有一批西洋开花弹将抵上海,请调拨北上,与其留在库房生锈长霉,何不拿出给赴死之勇士杀敌呼?此电全为国朝计量,某无一丝私心杂念,请准允。” 随着何长缨的口诉,周围众将面面相觑,这两封哪里是电报,简直就是两把剜心的尖刀子。 要是李鸿章不同意,那么为了堵住这天下亿万幽幽众口,他李鸿章就必须命令携带着西洋进口开花弹的北洋水师,出海和日军联合舰队对拼。 也是这一个道理,假如翁同龢,和新上任的两江总督张之洞不同意让出开花弹,那么万一旅顺失守,日军运兵进攻津门,这天大的罪责就得由他们担上一大半。 一个搞不好,就是像秦桧之流那样,遗臭万年。 这小子够狠,对别人狠,别自己更狠,一点后路都不留! 也不想想这两封电报一旦发出去,直接就得罪死了李鸿章,张之洞,翁同龢他们这些大佬。 总之,天下权臣都能让他一次给罪了一大半! “何都统,这电报的口气,是不是能委婉一点?” 徐邦道对何长缨这个小将军是佩服加好感,看着他年轻气盛的往死里得罪人,忍不住想劝说。 何长缨慢慢的摇了摇头:“不是我说话狠,不狠他们这些老狐狸就会给我打太极,东一圈西一圈的不了了之,这个国朝就是这么槽蛋;既然这样,我就不给他们一点退路!” 看到徐邦道还想说话,何长缨展颜一笑:“徐统领,这一场大战打下来,咱们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一个未知数,何必为以后的事儿苦恼?以后真能苦恼,那倒也是好事,至少说明咱们还活下去了不是?” 听了何长缨的话,众将都不禁鼻子一酸,再想想死去的战友,无不一脸的悲怅。 “罢了,罢了!” 徐邦道也被何长缨一指头戳中了泪点,两眼老泪就忍不住的飚射了出来。 这次匆匆离开津门,搞不好和老妻儿女就是人鬼殊途,永不见面了。 “为了这个国家不受外辱,我们勇敢的站了出来,用胸膛去堵敌人的炮火,就是不让这些罪恶的炮弹落进我们后方的家园,为了我们的父母亲人能安居乐业。” 何长缨望着身边这些肃然的军官士兵们,大吼着说道:“尧舜之土,祖宗之地,我们世世代代繁衍生息的家园,绝不容倭狗玷污;我发誓,驱逐倭虏,不死不休!” “驱逐倭虏,不死不休!” “驱逐倭虏,不死不休!” 和尚岛上,震天的大吼声震云霄。 大连湾口,日军联合舰队舰群,桥立号旗舰,作战中心厅。 “清军作战意志勇猛,然而火炮操作技能极为下乘;如果帝国舰队能够开到4500米距离之内,凭借着哈乞开斯47mm速射炮如同雨点一般的密集炮火,清军炮台就是有再多的火炮,也是齑粉。” 联合舰队参谋正户为太郎大尉的话,听得一群将佐直皱眉毛。 “现在炮艇和鱼雷艇,着重扫除清军炮火射程7千米之外的海域,过近的距离,就是自杀,根本无法清理水雷。” 联合舰队扫雷分队的分队长,赤诚号炮艇的舰长,接替大东沟海战被击毙的坂元八郎太位置的佐藤铁太郎大尉,作为一线的扫雷负责长官,开口说道: “在清除6500米处水雷时,十一艘舰船,都有被清军炮火密集的近距离轰炸的经历;假如再往前清理,将会面临极大的危险。” “八嘎!” 被清军炮火揍了个半死,现在还停靠在小山岛抢修的‘扶桑’号的舰长新井有贯大佐,一听就怒了,沙哑着嗓子吼道:“你们这些弱舰,就要有为帝国当炮灰,赴死的觉悟!” “今日之战,失误就在于不该狂妄的认为集中火力攻击一座炮台,把那里打成鬼域,就能瓦解清军陆军的斗志!” 听到伊东祐亨开口说话,会议室内顿时静了下来。 “之前得到第一军的情报,使得联合舰队对清军陆军的斗志产生了错误的偏差;就如在大东沟海战中那样,有怕死逃跑的清舰,也有顽强抵抗的清舰。” 伊东祐亨点起了一支烟,香烟袅袅:“显然,帝国海军眼前的这一支队伍,就是一支顽强的军队,虽然令人讨厌,然而不可否认,这是个值得尊敬并且需要认真对待的对手。” “今日各舰检修,备战;明日清晨,扫雷艇分队继续扫清7千米射程外的水雷。” “嗨!” 佐藤铁太郎站起来大声应令。 “第二游击队,及‘赤诚’,替换本队附属舰群,在老偏岛一带警戒旅顺港方向。” “嗨!” 金刚舰舰长堀田弟三朗大尉,一脸失落的站起来应令。 “其余军舰,明日清晨进入大连湾,本队轰击和尚岛三炮台,第一游击队轰击老龙岛两炮台,附属舰群相机提供支援火力;砰!” 伊东祐亨狠狠的锤击着桌面,眼睛里闪着凶芒:“明日,我要让他们一炮都放不出来,活活的鳖死!” “嗨!” 作战室内,一片大吼。 ------------ 第四百零五章 大连湾海防战八 旅顺港。 逃到烟台的龚照玙,在烟台被山东巡抚李秉衡以‘临阵脱逃’的罪名抓了起来,本拟就地正法,不过龚照玙一把鼻子一把泪的苦苦哀求,并且表示愿意回旅顺出站,李秉衡才把他放了回来。 回到旅顺的龚照玙才发现,他手下的船坞局和军械局的二十来名官员,几乎都逃得一干二净,而且在金州湾都被旅顺副都统何长缨缉拿起来,绑回了津门受审。 于是龚照玙认命似的回到船坞营务处衙门内宅,唉声叹气的混吃等死。 他本来是合肥富户人家子弟,靠银子和乡党的关系,投效北洋制造局当差,然后花银子由监生捐纳同知、知府、道员;再加上为人活泛会巴结,靠上了李鸿章这棵大树,这些年贪污受贿过得无比逍遥自在。 可要是让他这个没读过一天的兵书,没放过一枪的人去领兵打仗,只是想一想,龚照玙就哆嗦的下面小便失禁,尿湿了一裤子。 看到龚照玙这个尿性,旅顺港的其余几位统领也知道这个孬种不可凭。 黄仕林,张光前,姜桂题,程允和,卫汝成,连顺六人一番吵吵嚷嚷,一致推选行伍出身,目不识丁的毅军营务处总办姜桂题为旅顺总统领。 接着姜桂题去电李鸿章,又是诉苦又是求兵求将。 ‘刻间旅洋万分吃重,惟望大鼎力转恳中堂格外关系大局,速设良策。’ ‘刻下,贼攻金州,兵舰炮轰大连湾,后势必乘胜进犯旅顺,职镇等会商,除紧守长墙土炮台,别无良策。然外无援应,纵竭力守御,亦难日久持撑。’ 电报里充满了惶然颓废,全然摆出一副死猪任凭开水烫的被动挨打的防御姿势。 而这个时候,深陷在旅顺军港的北洋水师众将,也陷入了集体的焦灼之中。 近在咫尺的大连湾,何长缨,徐邦道,江自康的炮营步兵们,正在和日军联合舰队死命对轰,而自己水师这九艘铁甲巡洋舰却静静的泊在军港里面。 这事儿要传出去,还不知朝廷会如何降罪,天下百姓会如何讥诽。 “绝不能在旅顺再逗留了;” 丁汝昌沉声说道:“看看卫汝成,连顺这些将领,整个一团散沙的虾兵蟹将,万一被倭夷陆军占领了炮台,港外海面再放几条大军舰一堵,咱们就是一锅端!” 水师众将都无声沉默,从去大连湾运炮弹的士兵那里得到的准确消息,日军联合舰队此次是倾巢而出,出海海战就是送死。 而且假如一旦日军攻陷了大连,东边数万日军就会蜂拥冲向旅顺港,然后日军舰队再在旅顺港外摆开大舰巨炮一堵,水师就是全军覆灭的下场。 “可是现在离开,也不好交差啊!” 刘步蟾头疼的揉着脑袋:“传回去咱们很可能就会被当成临阵脱逃,龚照玙不是一个明显的例子,差点就让李秉衡给砍了。” 丁汝昌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给中堂去电,想来他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十几年的心血毁于一旦;还有派人去金州城,大连湾盯着,一旦有变立即快马回来禀告。” 而这个时候,无论收到何长缨电报的李鸿章,还是通州电报局内坐镇的翁同龢等大佬,都是气的胡子直翘,大骂何长缨年轻狂妄。 尤其是李鸿章,被何长缨的那句‘安之窃思水师外不能出海与日舰对战,内不能进港守土协同作战’,气的李鸿章差点背过气去。 大女儿小女儿慌张的又递水又捶背的折腾了好一会儿,李鸿章才喘着粗气缓过劲儿来。 然而,何长缨这两封剜心的话,因为字字在理,却让李鸿章,翁同龢他们无可奈何。 “给他,既然老夫的水师是废物,那么我看他何长缨能打出一朵花出来!只要他能守住旅顺,他就是要天上的星星,只要有梯子,老头子我就去爬着给他够下来!” 李鸿章对同样一脸无语的大儿子李经方说道:“告诉盛怀宣,西洋运津的军资抵达以后,只要旅顺何长缨还在守着,要什么给什么,满船的军资都给他都行;哼” 李鸿章的声音里带着三分怒火,七分希望的说道:“只要他们守住老夫的基业!” “父亲,我想去一趟旅顺。” 李经方满脸坚毅的说道,这句话在他心里盘亘好几天了,自从知道何长缨重新夺回了金州,李经方的心思都已经不再总督衙门了。 在平壤的时候,何长缨还是一个冉冉升起的北洋新将星,飞速升起的从三品的游击将军。 这才几天,他就已经是手握重兵的实权正二品副都统。 这种升官速度,在大清朝二百五十年来,从所未见,怎么能不让李经方心热。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况且何长缨这小子看着精明无比,他似乎总有着一种能化险为夷,到最后便宜占尽,才飘然而去的能耐。” 李经方今年已经年近四十,不是去了趟平壤,他还坐实不了四品道员这个官职,现在眼看着跟着何长缨的那一帮人官职蒸蒸的往上涨,他岂能不心热。 听到李经方的话,一屋子家人都惊讶的望着李经方,他的婆姨张氏,何氏都失色的捂住了嘴巴。 而张佩纶则是飞挑起眉毛,惊讶里带着佩服的望着自己的大舅子。 大凡想成就一番事业,在人生的几个关键节点,就得拿出赌命的勇气,不然天下能人无数,凭什么你能挤出头? 这道理张佩纶他懂,不过他的勇气早在马尾军港法国舰队的炮声里,就被耗得干干净净。 让他动嘴皮子还行,让他决断赌命,他是万万不会干的。 李鸿章一开始有些糊涂,然后立即明白了大儿子话里的意思,不禁诧异的望着大儿子,然后带着欣慰而又不舍的情绪说道:“你要想清楚,战场之上可是枪炮无眼,一场金州大战,何长缨,徐邦道他们死了近千人。” “父亲,我想好了;我要让朝廷和天下的百姓看看,咱们李家也不惧流血,也在战场上和倭夷战斗;呵呵——” 李经方说的自己的眼睛都有些湿润:“熊凯玉他们不是在招兵处写道欢迎文武大臣的子弟们去辽南赴死么;作为天下首臣的大儿子,我不去,谁还去?” ------------ 第四百零六章 大连湾海防战九 西洋历1894年11月12号的清晨,依然是一个难得的大晴天。 随着气温的上升,满山朝阳的积雪已经开始慢慢的融化,预示着这场过早的大雪不会像12月份的降雪那样,一下就一直滞留在来年的春季才会消融。 这已经是金州防御的第六天,而经过四天的紧张运送,大连湾军火库的军资,也已经被运走了接近一半。 清晨6时,停泊在湾口外大小山岛的日军舰群,开始有条不絮的升压起锚。 随即第二游击队驶向西方老偏岛海域,替换在那里警戒的日军第一游击队舰群。 7点整,在信号兵的传令下,扫雷分队缓缓进入大连湾,然后朝着各自的目标海域驶去。 7点45分,日军第一游击队到达大连湾口,随即驶入大连湾。 日军联合舰队的本队和附属舰群,也缓缓驶进大连湾。 在老龙岛,和尚岛炮台,所有的士兵都一脸肃然的严阵以待,静待着日军舰群驶入射程。 “兄弟们,给我瞄准了打,还是那句话,大不了十八年以后又是一条好汉!” 负责和尚岛西炮台的肖立刚,大吼着说道:“昨儿何都统都已经说了,咱们所有的抚恤待遇都跟抗倭军一样;死了能有一个安稳的好去处,家里人也能衣食无忧的享福,而且还光荣,到了地府见了祖宗咱也不脸红,下辈子还能投一个好胎,——” 肖立刚来回扯着脖子吼道:“——这么美的事儿,还怕什么死!” “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这些词语贫乏的汉子,虽然依然畏惧死亡的阴影,不过想到万一死后家里父母亲人有所养,自己为朝廷大义杀倭夷而死,死后下辈子说不定能投一个好人家。 再加上现在谁要是当孬种,不但名声将来要臭透乡里,后面李搏虎那个杀神的刀子也不是弄着玩的,所以人人都是一脸疯狂的大吼。 何长缨的准大舅子江沐琛和潘金山两人,面面相觑的站在一起,嘴巴里苦得跟黄莲一样。 他们手里的士兵,已经被何长缨手下的参谋部,按着排为建制完全打乱,均分给大连湾的五个海岸炮台,而且还不让他们撤离险境,两人被强行分配到东炮台监军。 别说监军,现在两人看到大连湾口驶进来的舰群,都觉得双腿发软。 不是顾忌着李搏虎在半岛各处路口设立的稽查点,他们早就拔腿溜了。 听说赵怀业的本家侄子赵柳平,就是被这个魔头用枪打成了筛子。 此时正是枪打出头鸟的时候,他们可不想露头,被李搏虎屠了祭旗。 “麻痹,何长缨这个小王八蛋,他这是公报私仇!” 江沐琛气的满脸通红:“叔叔也正是糊涂,让这小子随意的整治咱们!” 潘金山无力的坐在一个水泥墩子上面,两眼失神的说道:“得,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能听天由命自祈多福了。” “日舰即将进入射程,各炮位就位准备,等候射击命令!” 看到日军军舰即将抵达最佳射程,原大连湾铭军炮台哨长祖国权,大吼起来。 祖国权他们八哨被划归连顺以后,这八哨除了周鼎臣两哨,其余都是多年的海防炮兵。 祖国权在率领士兵来运炮弹挣银子的时候,一路都被各部士兵和当地百姓鄙夷讥讽,作为一个有血有钢的男人,那里受得了这鸟气。 尤其是昨天下午,那重伤,牺牲的炮台士兵被抬到军火库边的野战医院。 这惨烈的战斗,震惊了所有来运送军火的士兵百姓,更让祖国权这些原属大连炮台的几哨炮兵们抬不起头。 从某种已义上来讲,这些英勇的士兵是再替他们抵御倭夷。 于是祖国权一声大吼:“谁愿意跟我一起去打倭夷!” 顿时就是群起呼应,到了今早,总共来了三百六十五名好汉。 这三百六十五名好汉,只有百余人属于原来的海防炮兵,其余都是旅顺诸军的热血士兵。 这一次,何长缨再次表现了他的蛮横和跋扈,直接把这三百余人放在老龙头炮台,合编成一营,叫做‘勇士营’。 并且对这些士兵编辑在册,等同于抗倭军的一切待遇。 “预备——” 在黄山炮台,看到日舰群已经驶到有效射程,程漠义高高的举起了右手,他忍不住要先发制人的提前开炮。 所有炮位的炮兵们,都是一脸的紧张,感觉心儿都提到了嗓子眼里面。 “放!” 程漠义猛然挥下手臂。 “放!” 各炮位的信号兵,都随即狠狠的挥下了手中的彩旗。 “轰——” “轰——” 顿时,黄山炮台上面白雾弥漫,炮声震耳欲聋,十余枚各种口径的炙热弹丸,呼啸着射向海湾内的日军舰群。 一股股巨大的水柱在日军舰群四周蹿起,虽然声势惊人,然而结果让人失望。 “各炮位复位,装弹,瞄准!” 程漠义黝黑的脸上扭曲着大吼着:“瞄准,瞄准,瞄准射击!” 东洋联合舰队,桥立号旗舰。 昨天被喂了一嘴的污秽的伊东祐亨站在重新修补过的舰桥上,望着率先开火的黄山炮台,开始下达命令。 “命令,本队舰群及附属舰群进入7千米射程后,自由射击;松岛,西京丸,攻击和尚岛东炮台,严岛,八重山,攻击西炮台,桥立,千代田攻击中炮台。” 同时,联合舰队第一游击队司令官坪井航三,也开始下达作战命令:“命令,吉野,秋津洲,攻击老龙头炮台,高千惠,浪速,进攻黄山炮台;今日之战,必然要击垮这些清猪!” “放!” 黄山炮台上面,第二轮齐射随即开始,炙热的弹丸再次尖啸着扑向日军的舰群。 在这一刻,似乎时间已经静止,五座炮台所有的士兵们都凝目望着日军舰群。 数道雪白的水柱在海面上高高蹿起。 又没有射—— “射中了,射中了!” 在众人发狂似的高呼里,只见严岛舰上腾起一股高高的火苗,随即燃起了大火。 “八嘎,救炸弹!” 从黄山炮台射过来的一枚实心弹,巧不巧的正好击中了严岛号上一枚120mm口径的开花弹。 暴烈的下濑火药受到钝击,在弹头内立即引爆炮弹,四飞的弹片,炙热的火焰,把旁边三名日军瞬间击杀,并把附近的六名日军射得满身喷血哇哇大叫。 而那流动的火焰,冒着滚滚的黄烟,朝着周围的开花弹流去。 看到这一幕,严岛号的舰长横尾道昱大佐,吓得胆子都要破裂。 ------------ 第四百零七章 大连湾海防战十 这些高爆弹里面填充的是烈性的下濑火药,不禁有着极高的灵敏性,而且以苦味酸为主要成分,对铁质弹壁有着强烈的腐蚀性。 帝国科学家们天才般的解决方式,就是在弹壁内部刷上一层油漆,用来隔绝苦味酸和金属弹头间的化学反应。 现在这千度高温的大火,假如流到这些高爆弹上面,很容易就会熔化里面的漆面。 继而苦味酸和铁质金属弹壁产生化学反应,然后就是一场大灾难! “把这些炮弹丢进大海,所有的全部丢进大海!” 横尾道昱大声的惊吼着:“立即,立即!” 在熊熊大火之中,周围的日军士兵都一脸壮烈的拼命扑了过来,忍着浓烟高温和火焰的舔舐,抱起滚烫的炮弹,被烫得嗷嗷叫的大吼着,把这些变得极不稳定的高爆弹丢进大海。 “八嘎,还有一枚;神藤把他抱起来,丢进大海!” 横尾道昱看到在烈火里面,还有一枚120mm口径的高爆弹躺在火焰之中,怒声点明命令少尉候补生神藤政之助,去解决这个恐怖的大麻烦。 被点了名字的神藤政之助一脸的绝望,这么大的火焰,自己要是冲进去,再抱起炙热的炮弹,然后丢进四米之外的侧舷海水里,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然而被舰长点名的他,已经别无选择。 “天皇万岁!” 神藤政之助大吼着冲进甲板上的火焰里面,顷刻间,他身上的衣服都已经全部燃烧起来,头顶上的帽子也腾出了一尺来高的火苗。 “啊——” 火焰里面,神藤政之助发出凄厉的嚎叫,弯腰一把抱起那枚炮弹,扭身就朝着火焰外面冲去。 “呦西!——啊?” 一边的看热闹的日军军官士兵,均是大喜的赞扬,然后就变色看到神藤政之助脚下被一具燃烧的尸体绊了一个踉跄,抱着弹头直直砸向甲板。 “卧倒!” “轰!” 又一道霹雳伴着大火浓烟,神藤政之助瞬间被炸成灰烬,四射的弹片把两个反应迟钝的日军士兵切割成碎块。 “滋——” 一道弹片把严岛舰尾的那门320mm加纳主炮的一段液压管砸的稀烂,又分解成更小的弹片,把加纳主炮边的五名炮兵打成蜂窝。 随即,舰上燃起了更加猛烈的熊熊大火,浓烟蔽空。 “八嘎,可恶,可恶!” 横尾道昱趴在甲板上面,气的直想吐血,然而凶猛的大火已经涌向军舰中部,舰尾更是被又烧又炸的弄得一片狼藉。 横尾道昱手忙脚乱的爬起来,满脸扭曲的慌忙下令:“军舰立即转向,后撤出清军射程,其余士兵全力救火!” 接着,严岛号一边给旗舰打出‘暂退战斗’的信号,一边快速的绕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弧线,朝着大连湾口驶去。 黄山炮台的这一炮,顿时也震惊了五座炮台上的所有士兵。 看到日军舰艇甲板上蹿起了熊熊的大火,然后又是一团巨大的火爆,不久半个军舰都燃烧了起来,滚滚浓烟几乎完全的遮蔽了这艘军舰。 接着这艘战舰就在前方八千米处拐了一个大湾,带着滚滚的火焰和浓烟逃向外海。 “日舰逃了,日舰逃了!” 顿时清军各炮台上都是一片欢腾,就连一直愁眉苦脸的江沐琛和潘金山,也是一脸的兴奋。 不管怎么说,少了一艘军舰,平均砸在每人头上的炮弹,总要少落几枚吧。 “八嘎,这些清猪!” 看到严岛号还没开战就被揍成了残废,落荒而逃,伊东祐亨气的怒声大骂。 毫无疑问,少了严岛,只凭着八重山舰上的9门火炮,与和尚岛西炮台对射,显然没有什么优势。 旁边的鲛岛员规建议道:“司令,是不是让‘天城’舰,‘盘城’号,参加对西岛的攻击?” ‘天城’舰是一艘只有926吨级,最大马力只有720匹,东洋自造的微型巡洋舰。 相对于排水量只有1690吨级,马力却达到了恐怖的5400匹的八重山,简直就是天壤之别的对比。 而‘盘城’号炮艇,吨级和动力更是不值一提。 此时这两艘属于本队附属舰群的舰艇,也在悲催的当扫雷的苦力。 “想要取得最佳射击效果,这两艘舰艇就得深入雷区,完全就是去送死;” 伊东祐亨直接否决掉鲛岛的建议,重新下令:“命令千代田转向,和八重山一起攻击西炮台。” “预备——” “放!” 与之同时,看到黄山炮台取得的好战绩,其余四座炮台都纷纷开始了轰击。 “轰!” 一颗炮弹贴着浪速舰的左舷砸进大海,溅起了十几米高的水柱,晃得战舰剧烈的左右摇晃。 那四溅的水花甚至冲进了舰桥,淋了舰长东乡平八郎一头的海水。 东乡平八郎黑瘦而棱角刚硬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异样的神情,对身边的副舰长石井猪太郎少佐命令道:“舰艇驶到7千米以内的水雷区边缘海域,右舷面对黄山炮台;进行椭圆反复绕向,保持低速行驶,左舷面对黄山炮台之时,有效距离必须控制在7千米之内。” 然后,东乡平八郎对一旁待令的炮术长广濑胜比古大尉下令道:“右舷火炮填装高爆弹,左舷火炮填装实心穿甲弹,交替攻击。” “?” 广濑胜比古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要填装实心穿甲弹,在他看来对于单层结构的清军炮兵平台,用暴烈的高爆弹‘洗地’,则是最佳的选择。 “有高千穗上面的八门火炮‘洗地’,就已经足够;想要彻底打垮这座炮台,仅仅依靠‘洗地’,而不用穿甲弹彻底破坏这座炮台的混凝土地面结构,基本不可能完成。” 东乡平八郎沉声说道:“就算帝国海军炸光清军炮台所有的重炮,谁也不敢保证他们在军火库还有没有封存火炮,甚至他们能拉过来陆炮顽抗;既然这样,那就摧毁他们的炮基平台。” 8时03分,桥立号进入7千米射程,随即舰首九十度转向,左舷面对和尚岛中炮台。 “1号炮位准备完毕。” “2号炮位准备完毕。” “3号炮位准备完毕。” —— “预备——放!” “轰!” “轰!” —— 桥立号上炮声大作,一口口的大炮吐出长长的火焰,把弹丸射向和尚岛中炮台。 “轰——” 320mm口径的加纳主炮和6门120mm口径阿姆斯特朗速射炮的7枚弹丸,有两枚砸进大海在海面轰然燃烧,一枚砸在中炮台下面的半坡上,四枚砸进后面的丛林,腾起五团熊熊燃烧的火球。 “我滴乖乖,这幸亏是下大雪,不然咱和尚岛都能让他们给烧光;这炮弹真邪性,在水里都能烧!” 联军副统领尹得胜,望着在炮台前面的海面上燃烧着的火苗,直结舌。 ------------ 第四百零八章 大连湾海防战十一 “总指挥不是已经说了,这是日军的新式炸药么;瞄准,给我瞄准了打!” 黄建兴敷衍了尹得胜一句,跑到左甲位置的重炮边吼道:“麻溜,动作要麻溜,眼睛要有水儿!” “轰——” 说话之间,桥立号上的6门速射炮的第二轮打击,随即到来。 战斗开始一点点的胶着起来。 西天,残阳如血 何长缨和一群参谋,在大东山主峰呆了整整一个白天。 看到夜色将至,日军舰群退出大连湾,何长缨的担心才缓缓放了下来,然而更多的是心疼和揪心。 虽然战报还没有出来,不过何长缨从望远镜里看到的和尚岛东炮台,中炮台,还有黄山炮台的惨烈,他就知道今日的伤亡绝对惊人。 在望远镜里,三个炮台被日军舰队用炮火里里外外的‘犁’一遍又一遍,超过一半的重炮已经被完全损毁,医护兵们在炮台上抬尸体和重伤员的身影,何长缨自己都看的麻木。 而且更让何长缨心惊的是,负责攻击黄山炮台的日舰,选择了用高爆弹‘洗地’,用实心穿甲弹破坏炮基平台的双重打击。 到了最后,何长缨发现黄山炮台甚至完全停止了炮击,估计是炮台破毁严重,已经没有足够的平地安防炮车。 “江老弟,痛快,他娘地狗弄的倭夷!” 和尚岛东炮台上,满身烟尘的潘金山伸着左腿,让医护兵给他包扎被弹片划破的小腿。 在炮火最酣的时候,潘金山和江沐琛终于拿出了老爷们的血性,跑到一尊120mm退架炮上轰击日舰。 两人之前都在仁字军的炮营呆过,基本的炮术操作都没有忘记,放炮放得也是有模有样。 尤其是一枚炮弹砸断了‘三景舰’桥立号的后桅杆,潘金山和江沐琛更是激动的放声大呼。 在这一刻,两人突然觉得作为男人,就该这样。 自己在江东桥店高地,箕子陵高地的表现,真是太不男人了。 “黄山炮台废了;假如不是冬天,连夜运来大量的泥土平整,还能将就,现在的土全是冻土,根本就挖不开。” 参谋长沈兆翱在金州城的指挥部坐镇,第一副参谋王士珍一直在大连湾负责后勤事宜。 何长缨的身边,就只有第二副参谋彭千宴带着几个参谋,文书,跟在身前。 “那海边不全是沙子,拿沙子铺炮台不行?” 一边的警卫排长陈小六自作聪明的插话。 “所以你这一辈子,也只能当一个排长的料。” 何长缨训了陈小六一句,没心情再搭理这个‘天才儿童’,心情沉重的说道:“下山。” “如果日军打得都是穿甲弹,铺沙子还行,可是他们的高爆弹假如击中炮台,这些沙子就是无数的密集子弹,形成二次伤害;你想想——” 黄博杰现在跟单纯的陈小六相处得不错,看到那家伙依然一脸的茫然加不服气,就好意的低声提点了一下。 “我地娘呀!” 陈小六这才想明白,感觉浑身给射满了沙子一样,全身发麻。 金州城,夜。 “——,今日阵亡军士总计359人,重伤76人,轻伤481人;黄山炮台炮基破坏严重,如无法平整足够平台,炮击将无法再提供有效精度,其余炮台还有23门完好火炮,6门正在设法抢修。” “日军严岛号上层甲板受大火重创,清晨直接没有参与战斗,其余各舰,均被炮台击中过,不然没有明显的损伤。” 听完战报,作战室内全是压抑着的沉默,只是一天重伤,重伤,轻伤就已经达到了900余人,火炮损坏过半。 那么明日一战之后,又会有多少士兵阵亡重伤,估计剩下四个炮台也要废了吧? 所有人都望向何长缨,等待他的决定。 “既然日舰击毁了中炮台,那么明天对其余的四座炮台也可能会采取类似的攻击,也就是说,大连湾的海防战,咱们最多只能再坚持明天一天;而且伤亡应该依然惊人。” 沈兆翱直接点明了众人心知肚明,却没人说出来的实情。 “咱们还有两天的时间;从明天开始,金州,大连,所有车辆辎重全部撤离,陈家沟高地的火炮,今夜先撤下三分之一,不要引起对面日军的警觉。” 何长缨终于下定了撤退的决心:“后天夜晚,全军有序撤退;林云瑜部,还有所有的炮兵部队,驻守南关岭,其余部队进行阶梯驻扎;由参谋部拿出细节方案。” “四个海防炮台,明天每个炮台一次只上去一连的兵力,在日舰炮火猛烈时进入掩体,稀疏时进行骚扰攻击。我不求战果,只是让明天日军的扫雷艇不会进入六点五千米的海域内清理。” 何长缨一锤定音的说道:“准备南关岭阻击战吧。” 大连湾外,大小山岛。 “严岛舰情况如何?” 今天的海战,伊东祐亨打得十分的爽气,当然假如没有严岛舰这个败笔,那就更加的完美了。 “主要部位,设施已经修理完毕,明日可以如常参加战斗。” 横尾道昱一脸郁闷的站起来报告。 伊东祐亨满意的点点头:“今日之战,诸舰表现极佳,尤其是浪速和高千穗;明日之战,诸舰一律选择高爆弹和穿甲弹结合的攻击方式,我要让清军炮台统统毁灭!” “在明天彻底击毁清军海防炮台以后,后天扫雷艇分队将开始着重清理和尚岛,小坨子湾一带的雷区;14号,帝国舰队就可以从大连湾直接炮轰金州城,完全把金州城炸成废墟。” 联合舰队参谋长鲛岛员规微笑着说道:“诸军,金州,大连湾,已经注定将在两天后,被帝国士兵踩在脚下;下面,就是旅顺!” 金州城东,文家窖,日军第一师团司令部。 在大连湾方向,整整响了一天的激烈炮击,让第一师团的将佐们面面相觑。 帝国海军如此庞大的舰队,怎么还没有击垮清军的防御? 山地元治派人到海边四处寻找渔船,想再派兵去询问个究竟,只是白茫茫的海边,连一艘渔船的影子都找不到了。 “八嘎,水原这头蠢猪,让他带船去大连湾,怎么就一去不见踪影?” 山地元治弄不清大连湾的战况,忍不住就大声狂骂那个已经喂鱼的水原义重。 “据军部那边的信息,后天,也就是14号,军部和炮兵联队,第12旅团就会抵达;无论大连湾那里战况如何,咱们就可以发动总攻了。” 大寺安纯摇头叹息:“这场大雪,至少耽搁了帝国陆军四天的宝贵时间。” ------------ 第四百零九章 为何不斗鸡走狗 “——严岛重创,众将推测应是实心弹击中其舰开花大弹,引起连爆;今日之战盛军,援朝军,仁字军,拱卫军,赵柳宏部怀字军两营,以及现连顺将军部原大连湾海防炮兵,及其余主动上炮台杀敌将士,无不奋不惜身,敌舰均受炮弹轰击,舰体弹孔累累;然无开花大弹,终不能给予重创——” 养心殿外早已是繁星满天,殿内却是灯火通明。 光绪这几天患上了严重的偏头痛,整夜难以入眠,心里一直惦记着金州,大连湾战况,每夜都是等到当天的战报过来之后,才能放心入睡。 作为这家天下的皇帝,这大清的一土一木都是他的,他岂不操心? 金州东面盘踞倭夷的数万精兵,听说后面还有上万的精锐步骑,重炮在向着金州进发。 不是这场大雪,估计早就兵临城下。 金州城后面的大连湾,倭夷所有的舰群正在用巨炮猛轰和尚岛,老龙岛,今天一天的血战,就有359人阵亡,重伤76人,轻伤481人,重炮大半被日舰火炮击毁。 只是看着这些伤亡数字,就能想象得到战事的惨烈。 “何长缨,江自康,林云瑜,吴威扬他们要撤到南关岭,给他们去电,说朕许了;运不走的炮弹直接全部炸毁,再不要耽搁了,缺炮弹子弹,朕就是砸锅卖铁也给他们凑!现在最关键的是,要赶紧把这一万六七千的精兵安全撤到南关岭以西。” 光绪皇帝对何长缨他们发来电报征求撤退这事儿,极为满意,以前诸军都是自作主张逃的没影子以后,自己这个皇帝才是最后知道。 现在何长缨一天几个电报,光绪甚至有着一种运筹帷幄千里之外,遥控千军万马大战的激爽感。 “还有成立勇士营,交给毛超指挥联军这事儿,朕也许了;你们看看主动留下来血站的赵柳宏,看看主动返回金州的徐邦道,再看看在旅顺吵成一团都唯恐避之不及,不愿意当总统领的几个北洋大将?” 光绪的声音猛然拔高:“与其这样,还不如统统交给给毛超,尹得胜他们杀敌!” “贺喜陛下,虽然北洋已经不堪再用,不过国朝新兴猛将如云,真是咱大清之福!” 军机大臣,马屁精孙毓汶,很识恰到好处的奉承了一个‘香屁’。 “哈哈——” 光绪高兴的大笑起来。 南洋华裔,德国军校毕业,回国报效朝廷,奋勇杀敌,有勇有谋的援朝军统领吴威扬。 出生荆湖普通富户,被何长缨慧眼识别,为人正直严肃的新盛军统领林云瑜。 虽然和李鸿章老乡,却被李鸿章当下人使唤了五年,最后还被扫地出门,幸亏被何长缨收留,不学有术,一身泼胆的联军统领毛超。 出身北洋,现在却和北洋离心,主动返回金州寻战的徐邦道。 还有有勇有谋,一身是胆的大连通判宋禧。 首先开炮,一炮打残严岛号的黄建兴。 不跟叔父赵怀业同流合污的赵柳宏。 —— “赵怀业,张启林,还有押送的那些逃跑官员,以及倭夷俘虏,明天应该能回津门了吧?” 光绪想到了赵柳宏,不禁就想到了那个该死的赵怀业。 “按着行程,明儿夜里应该抵达塘沽码头;刑部,兵部的人今儿就去了码头候着,一旦靠岸,连夜押回京师。” 一说到这事儿,翁同龢立即来了精神。 只要审了赵怀业,那么李鸿章不许怀字军救援金州的事儿,就会大白于天下。 那就坐实了他‘通倭’,当汉奸的真面目。 下大狱,遗臭千年那是妥妥的了。 只是想一想,翁同龢就跟吃了人参果一般,浑身通畅。 “这事儿盯紧点,不容有失;只是之后谁来总领旅顺战事和水师事物?” 光绪皇帝还是有些迟疑,把目光投向自己的老师。 低头跪着的翁同龢,感觉到了光绪殷切的目光,全身都起了一层白毛汗。 翁同龢可知道自己的‘斤两’。 让他玩嘴皮子,吟诗作对,阴谋诡计还算可以。 指挥打仗,安排后勤,调兵遣将,这些‘实活儿’,他可是两眼一抓瞎。 “臣以为,鲁东旅顺相隔一水之间,而且威海卫军港就在鲁东,李秉衡可以总统领。” 听了翁同龢的奏答,光绪点了点头,算是勉强认可了这个折中方法。 “去电张之洞,张士珩押送过去以后,立即严加审问;” 光绪两眼冒火,怒声说道:“朝廷这么多年,废了如此多的银两,连一个开花弹都造不好,银子都喂了这些硕鼠!假如有了开花弹,大东沟孰胜孰败,则未为预料,可是今儿的大连湾,黄建兴只是打爆了倭夷一枚开花弹,就毁了他半条船;真是可恶,可恶!” 说话间,光绪感觉自己的偏头痛又开始发作了,忍不住满脸血红的大声咆哮。 而这个时候,渤海湾内,在飘摇的大海上,李经方意气风发的站在船头,望着辽阔无边的大海,内心波澜万千。 站在李经方身后不远的卫队长程冠德,副卫队长洪家定,则都是一脸的郁闷。 本来以为跟了这个爷,从此就是衣食无忧升官发财,结果到最后还是要到旅顺去挨炮子。 津门,辽南抗倭办征兵处。 此时,四下里一片寂静,在奥黛丽的黑暗闺房内,薛迎春正和奥黛丽挤在一个被窝里面,光溜溜的抱在一起,做一些让人面红耳赤的不可描述之事。 “呜——” 奥黛丽嘴里咬着毛巾,双腿绷得笔直,最后一声长吟的软在床上,出了满身的香汗。 “薛姐姐,你真坏。” 奥黛丽被同样浑身香汗的薛迎春搂在怀里,紧闭着大眼睛,羞涩的埋怨着。 “咯咯,我不是一个不敢偷人的小寡妇么,不是咱两都是黄花闺女,‘牛先生’和‘玉和尚’我都给你用上了。” 薛迎春跟奥黛丽胡闹了半天,今儿被整整压抑了一天的心儿才稍稍放松一些,幽幽的叹息道: “也不知道他那里怎么样了,听说倭夷的兵舰一炮能放二三十里远,炸下去能塌半座山;唉——,我好担心,真的好担心!早知道在津门的时候,我就把身子给了他,——” 被薛迎春抱着的奥黛丽,听了心里全是酸味,不高兴的说道:“薛姐姐,你是我的,你不能跟别的野男人,尤其是何长缨那个大色狼走。” “他色你了么,我怎么不知道?” 薛迎春一把抓住了奥黛丽的左兔子,声音里全是好奇。 “他个混蛋,看我的时候直咽口水,色眯眯的,呃——” 想着何长缨看自己时那个馋样,奥黛丽就直恶心。 “咯咯,他本来就是一个见了漂亮女子就走不动的小色棍;唉——” 薛迎春又是一声叹息:“不好好的当他斗鸡走狗,欺男霸女的恶霸,怎么偏偏要去冒死当那个英雄呢?” 在薛迎春的话里,有着两分的埋怨,三分的骄傲,还有五分的思念。 ------------ 第四百一十章 撤离 辽南,金大防区。 夜色之中,抗倭军开始撤出台山阵地上近三分之一的日军火炮。 从大连湾军资库,到南观岭,再到旅顺港,沿途点满了火把,在王士珍海的建议下,驿道开启了夜间运送,争取将更多的军资运到旅顺。 旅顺港的12000陆军,除了姜桂题的2000士兵,其余各部抽出了近7000兵力来捞外快。 而旅顺城和周边汇聚到旅顺城的百姓,足足有一万六七千人参与了运送。 整个大连湾至旅顺城这七十余里的蜿蜒驿道上面,络驿不绝的跑满了来来回回的大小雪橇。 战马,骡子,毛驴,土狗,人力,水牛,众人都可着劲儿往前走。 沿途有临时休息的地方,还有鸡蛋汤,姜汤,窝头咸菜,可以放开肚子的随意吃喝。 在大连湾军火库领了军火,然后负责的文书们会写上一张注明军火数量种类的纸条,上面盖着红殷殷的印章。 送到旅顺,妥妥的几两雪花花的雪花银到手。 这简简单单的一趟,就能抵平日在山里忙活一两月的价钱,怎能不让人疯狂? “聘卿,怎么样,估计还能运走多少?” 调配过来协助王士珍的黎元洪,看着夜色里的火龙,砸吧着嘴巴:“只要能守住旅顺,这旅顺城里,今年家家都能吃肉吃白米饭了。” “子弹已经全部运走,就剩炮弹了;超大口径的舰用炮弹,还有所有的开花弹,一律爆破;不过就这,应该至少有六七十万枚炮弹来不及运走。” 王士珍一脸的可惜。 “不错了,至少运走了一大半;关键的是,咱们的枪弹绝对够用了,炸了朝廷再造么,反正就是银子的事儿。” 黎元洪说得一脸的无所谓。 “你说的轻巧,这些炮弹都是百姓的血汗。” 王士珍说了一句,就不愿再说这些敏感而忌讳的话题。 这些天有机会他都在看《呐喊》那本书,然后进行了一些更深的联想,让他对事物的看法有了很大的改变。 然而,这种改变,却让王士珍惧怕而战栗,所以他不敢再深想下去。 “百姓的血汗钱?哼!” 黎元洪阴阳怪气的冷哼一声,也不再言语。 头顶,星空灿烂,高洁凄冷。 11月12号,日军联合舰队继续清理大连湾炮台,不过炮台防兵采取了炮来我躲,炮停我上的打法,伤亡大量降低。 到了下午四时左右,其余四座炮台相继遭到了彻底的破坏,抗倭军联军随之停止炮击。 与之同时,抗倭军所有的骑兵部队,开始悄悄的撤出金州防线,朝南关岭,营城子一带运动。 野战医院也开始把伤员运往旅顺港。 11月13号清晨,李经方抵达城营子码头,心里惦记着李鸿章的心头肉北洋水师,立即快马直奔旅顺港。 日军联合舰队见已经完美的打垮了清军炮台,扫雷舰艇开始击中清理和尚岛,小坨子湾一带的水雷。 和尚岛半岛,老龙岛半岛,尚没有撤走的抗倭军联军,破坏完所有的重炮,就站在残破的炮台,看着海湾里耀武扬威的日军舰艇,想着死去的战友,都忍不住泪流满面,破口大骂。 下午三时,‘天城’号巡洋舰进入距离和尚岛中炮台4500米海域,进行试射。 舰上的两挺哈乞开斯47mm速射炮,以着3秒一发的速度,轰击站满了士兵的和尚岛中炮台。 随即,抗倭联军全体撤离和尚岛,老龙岛。 见岛上空无一人,日军知道清军已经败退,高呼着万岁,开始全力清扫小坨子湾的水雷。 明日,舰群将轰平金州城。 不久,夜色开始降临,照在这万里山川的积雪大地,竟是分外的凄美。 整个大连湾各府邸,军营,库房,一片灯火通明,各部都在做着最后的清理。 在明日,炮弹将全部爆破光,燃煤全部点燃,营房,府邸,所有能烧毁的将都被全部烧毁。 而在这个时候,抗倭军金州防线,也在黑夜里完成最后的撤离。 先是城头和陈家屯高地的火炮,用骡马一辆辆的拉走,接着金州城内的驻军开始分批撤离。 然后是复州大道林云瑜部。 时间在紧张的一点点流走,转眼就到了夜晚九时许。 这时候,在金州城东的远方,一条火龙渐渐出现,越来越近,而那火龙后面的火把却依然连绵不绝,似乎无休无止。 “日军第二军军部和第12旅团来了。” 何长缨和沈兆翱,徐邦道站在金州城东门,望着远方的火龙,一脸的凝重。 “这得有多少人?” 徐邦道震惊的望着那无休无止的火龙,满嘴的苦涩。 “根据俘虏的供词,第二军这次在花园口大约投放了两万五千的兵力,山地元治的第一师团大约还有一万三千余军力,这次过来的应该有一万军力。” 沈兆翱沉声说道:“一个两点三万军力的铁拳,下面的仗,将会极其难打。” “让吴威扬,李搏虎他们丢弃一切无用之物,加快撤离速度,警卫团在纪家屯建立临时阻击防线,以备万一。” 看到第二军在这个时候居然连夜进军,何长缨似乎已经看到了大山岩在展露他的决心。 负责破坏金州城的工兵大队副大队长,武备学堂辎科的包天凯中尉,朝着何长缨请令道:“总指挥,金州城是不是今夜提前放火焚毁?” “其实这事儿,咱们可以试着做一个局。” 沈兆翱见到何长缨不解的望着他,诡笑这说道:“给大山岩来一点小小的惊喜。” 金州城东,文家窖,日军第一师团司令部。 在近夜时分,山地元治得到军部将在今夜连夜抵达,就连忙下令参谋们指挥着工兵,骑兵,步兵,给军部开辟宿营地。 在这零下八九度的夜晚,冻得这些士兵嗷嗷嚎叫着铲雪,伐木,只是短短几天,就这一场大雪,超过两层的士兵都被冻伤。 脚痒手肿,越挠越痒。 而山地元治则和一群将佐,坐在温暖的屋子里,静待大山岩大将的到来。 一边费尽心思的猜测,为什么今日大连湾这么宁静,整整停了一天的炮火? “万岁,万岁——” 这时候,屋内的众将听到外面此起彼伏的欢呼,不禁纷纷站了起来,推门出了院落。 只见一道长长的火龙,出现在东面的夜色里,辉映着漫天的星光,竟是如此的壮阔! 在这一刻,山地元治,西宽二郎,大寺安纯,—— 所有的日军将佐们,都忍不住热泪盈眶。 在这片大地, 这个方圆万里的文明古国, 还有那四亿的大清百姓, 都注定被帝国的铁拳击在地上,被帝国奴役,驯服,践踏。 帝国将以此为起点,进而雄霸亚洲,挑战西方世界! 实现帝国八竑一宇的伟大理想。 山地元治忍不住高声大吼:“历史终将记住我们,我们不朽的功绩,将被世代传唱,帝国万岁!” “帝国万岁,帝国万岁!” 顿时,第一师团的日军士兵们,跟打了鸡血一般的,拼命嘶吼起来。 ------------ 第四百一十一章 夜攻 在行军途中的大山岩,得到了山地元治关于联合舰队正在攻击大连湾的报告之后,立即命令部队,开始了连续两天的雪地强行军。 为了强征更多的苦力拉运军资和火炮,大山岩命令骑兵小分队,到沿途村落四处扫荡搜寻。 从乳臭未干的孩子,到白发苍苍的老人,统统抓来当军夫奴役。 用皮鞭和刺刀,驱使他们,在冰天雪地里跟牛马拉运大车。 不从者,就地枪毙。 从沙河西岸开始,到今夜抵达金州城东,在这两天强行军中,这一百一十里的冰雪路上,沿途躺满了冻僵倒毙的大清百姓的尸体。 在冷冽的夜里,那如同厉鬼一般,在辽南大地凄厉呼啸的朔风,就是这些枉死百姓们,对日军兽行撕心裂肺的控诉。 文家窖,日军第一师团司令部。 当大山岩率领着军部的将佐参谋们,一个个冻得鼻子脸通红,清鼻子稀溜溜直淌的走进文家窖临时司令部那间暖融融的屋子的时候,时间已经是夜晚十点二十三分。 “不要说废话,山地你告诉我,现在大连湾方向的战况如何,这两天金州防线清军有什么异常?” 大山岩把军帽‘啪’的一声,甩在桌子上面,坐在山地元治的位置,大声的问道:“今天大连湾还在炮击?” “报告司令,金州防线清军一切如常,不过大连湾方向的炮声,在昨天下午已经渐渐稀疏,今天那里完全停止了炮击;因为没有船舶,所以一直没有联系上海军,还不清楚——” 大山岩突然伸手示意山地元治住口,点起一支烟陷入了思索. 屋子里顿时静悄悄的,只有炭火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爆响。 满屋将佐,无人敢发出一丝的声音。 尤其是那些在冰天雪地里急行军一天的日军将领们,猛然进入了这个温暖的屋子里,感觉化冻得浑身直痒,却都是动都不敢动,生怕干扰了司令的思想。 “援朝军他们要逃!” 大山岩突然冷声说道:“而且就在今夜,甚至他们正在撤退!” “怎么可能?——不,对不起司令,我不是质疑您,而是不理解。” “不会吧?——,对不起司令,是属下愚蠢!” “啊,为什么他们要逃?” 顿时屋内各种惊诧,各种诚惶诚恐的道歉。 “哗啦——” 大山岩猛然站立起来,唬了屋内的日军将领们都吓了一大跳。 “砰砰!” 大山岩双目冒火,右手猛拍桌面,大吼道:“山地元治,命令第一师立即进攻,一定要把这支清军拖死在金州城,绝不能放他们逃回旅顺!” “嗨!” 山地元治还是不明白,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严格的去遵守大山岩大将的作战命令。 他望着屋内的第一师团的旅团长,联队长们果决的命令道:“命令各部,立即发功进攻,全面进攻!” “嗨!” 第一师团的将领们齐声大吼,然后裹着风团冲出临时司令部。 接着,门外马鸣萧萧,各种作战命令的下达和应答如风过松林,不绝于耳。 大山岩缓缓的坐下来,看到屋内逗留的军部,第12旅团的将军参谋们,依然是一脸的茫然,心里就忍不住蹿起一股火气。 “你们都是一群蠢猪,白痴,废物!” 大山岩凶狠的环视了一周:“包括山地和大寺!” “嗨!” 众将低头齐声应喝。 “大连湾的炮声停歇,这说明了什么?白痴!” “砰!” 大山岩实在忍不住又狠狠的拍打桌面:“这说明帝国海军已经完全击垮了清军的海岸防御!不是参谋部的愚蠢,不是这场大雪封住了码头,现在只要从海路往大连湾投放一个联队的兵力,就可以全歼金州这数万清军!你想说什么?” 大山岩暴怒的瞪着军部后方主任参谋,藤井茂太少佐,吼道:“说!” “司令,既然,既然——” “说话流利点!”大山岩的咆哮在屋内滚滚回荡。 “为什么帝国海军今日白白耽搁一天而不炮击清军?” 藤井茂太憋着气,颤抖着声音,一口气把话说完,然后开始大口的喘气。 他一个小小的少佐,对上这个帝国陆军的二号人物,确实太吃力了。 “猪!因为今天要清理水雷,清理出足够的射程,才能攻击!” 大山岩气的都没话说了,假如他现在要是听了何长缨的名言——‘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一定能与我心有戚戚焉,而引为知己。 “嗡——” 屋内的地面开始微微的颤抖,那是东京第一骑兵大队马群掠过临时司令部驻地,而践踏的颤响。 文家窖的一处小山坡上,山地元治看着第一师团的骑兵在前,步兵在后,冲向石门子高地和卧龙坡。 “参谋长,清军怎么要突然撤离?” 站在大寺安纯身边的师团参谋,田中义一中尉不敢质疑大山岩大将的断论,然而心里还是不太明白。 这个时候,大寺安纯已经想透彻了,其实在今天一天,他都有着一种将要捅破窗户纸的明悟。 只是对面的援朝军这些天来诡变的打法,顽强凶猛的抵御。 更多的是他们在洞仙岭,顺安驿,栽松院,虎山,安东城,还有前些天在普兰店,金州城,一系列骄人的战绩,让大寺安纯忍不住发自内心的敬畏和战栗。 让他面对面前似乎固若金汤的金州防线,不敢有太多的想法和妄动,在内心潜意识里怠工的想着:等到大山岩司令来了,就有法子了。 “这支军队,给了帝国陆军太多的血的记忆,第一军,第二军,折在他们手里的帝国军队已经超过联队的兵力,而他们似乎却越打越强!” 山地元治想着栽进普兰店和金州城的骑兵一中队,第15联队一大队,就感觉心直抽搐。 月色皎洁,站在高坡,山地元治可以清晰的看见在银白的雪地上,帝国骑兵集群冲出石门子和卧龙坡间的谷底,如同一支离弦之箭,直扑清军陈家屯炮兵阵地。 即使隔着老远的距离,即使雪地本来就有消音减震的效果,可是山地元治似乎还是听到了那种万马奔腾的壮丽萧杀。 他为之振奋。 他为之骄傲。 他为之—— 山地元治的脸色,突然就变了。 先是头颅热血上涌,让他面红耳赤。 接着就是满脸卡白,羞愤欲死。 “哇——” ‘大岛义昌第二’的山地元治中将,猛地张嘴,朝着雪地里吐了一大口淤血。 ------------ 第四百一十二章 中伏 陈家屯,台山高地。 新任东京骑兵第一大队大队长河野政次郎大尉,率领着三个骑兵中队五百余骑兵,傻愣愣的站在空无一人的台山高地,一脸的迷茫。 清军居然都逃了? 难怪司令让骑兵大队追击! 河野政次郎冷冷的望着在西坡下两里处的金州城,右手斜斜指向那里:“出击!” “嗒,嗒——” 马蹄声声,群马奔腾。 “轰!” 突然之间,在一匹正朝着坡下冲击的战马处,爆起一道火光伴着雷霆响起。 那匹战马和马上的骑兵,立即被猛烈的爆炸炸成数段。 “敌袭,敌袭!” 河野政次郎一边变色的大吼着,一边抬头四望,试图寻找清军的炮口和弹道。 “轰!” 山坡雪地上面,又是一道火焰雷霆,这一次爆炸点正好在两匹挨挤着战马,两匹战马和马上的骑兵都被瞬间击倒。 “轰!” “聿——” “轰!” 爆炸声此起彼伏,接二连三。 而河野政次郎仰望着天空,几乎要发狂。 炮口的火舌,轰鸣声呢? 还有弹道哪里去了! “队长,雪地里,是旱雷,是旱雷!” 一个机灵点的日军骑兵,看到前面的战马前蹄突然爆出一团火焰,终于猜到了袭击他们的是什么。 “八嘎,八嘎,清猪,清猪!停止前进,停止前进!” 河野政次郎气的满腔烈火,他这才明白怎么回事,原来是卑鄙的清军把旱雷埋藏在雪地里,偷袭帝国骑兵。 只是骑兵下冲之势极为凶悍,一时间又哪里能立即收得住,在战马奔腾间又是十几道雷霆爆起,骑队在山脚才勉强收住马步。 河野政次郎心颤的回头望去,只见在那道近300米长的山坡上面,躺满了战马和帝国士兵。 重伤将死的战马躺在雪地上,不住的嘶鸣。 重伤的士兵,扯着嗓子凄厉的惨嚎。 犹如野鬼场。 河野政次郎大脑一片空白,眩晕着,一头栽下战马。 “大队长!” 四周一片惊呼。 在听到陈家屯方向的轰响的时候,吐了一口淤血正坐在木桩子上歇息的山地元治,猛然站了起来,目光里全是不敢相信的狂喜。 “呦西,难道是清军正在撤退,被帝国骑兵追上了?” 山地元治两眼直勾勾的望着陈家屯方向,想找出清军的火炮阵地藏在那里。 这场仗,说不定就是一场伟大的击溃战! “清军的火炮在响?” 这时候,临时司令部的院门口,‘呼啦啦’涌出一群将领,大山岩大将就走在最前面,声音里全是振奋和欣喜。 然而,众将举目望去,却丝毫不见炮口火舌和弹道的呼啸,只有一声声闷雷似的爆炸,在陈家屯西坡方向响起。 这事儿似乎透着诡异,众将都一脸的迷惘,搞不清那里究竟正在发生什么事情。 “不会是——,骑兵陷入了清军的雷区吧?” 东京工兵第一大队大队长田村义一少佐,震惊的猜测。 这话很不讨喜,说出来没有人搭理他。 可是在众将的心里,却极其不愿意承认的揣摩着,田村义一可能是对的。 随即,陈家屯方向的爆炸声倏然停止,再无半点声息传来。 事情的真相,已经一目了然。 “八嘎,——” 后面的话,山地元治已经说不出来了,他感觉心肺翻涌,喉咙发甜,又要吐血了。 “命令各部立即停止进军,撤回营地宿营;明日清晨,工兵清理进入金州城的沿途道路。” 看到身边的众将,都是一脸被调戏了以后的愤怒,还有山地元治更是夸张的捂着胸口直喘粗气,摇摇欲坠。 大山岩的神情慢慢的缓和下来:“今日之事,虽有失误,然也是清军见帝国势大,惶然如地老鼠偷偷溜出金州,大连,连弃两城;下面,就是旅顺!” 大山岩森然说道:“这些清军逃出金州,逃出大连,而旅顺却是三面环海,看他们还能逃到那里!” 小坨子湾岬角,纪家屯。 何长缨和指挥办的一群文职,还有一群参谋,工兵四排,在警卫连的护卫下,路过纪家屯的李搏虎团防区,耳朵里就听到后方一片‘隆隆’的雷响,在这个凄冷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何长缨和沈兆翱相视一笑,驱马继续朝着大连湾柳树屯的军火库行去。 在检查完军火库以后,工兵四排将负责在明日对军火库的销毁爆破,而何长缨还必须到旅顺一趟,见一见李经方,试图劝说他留两艘军舰在旅顺港协防。 最好能把‘镇远’舰给留下来。 在何长缨的时空里,北洋水师此次冲忙逃离旅顺港,结果‘镇远’舰在驶入威海卫军港时,不慎触礁搁浅。 ‘镇远’舰管带,被日军海军尊称为‘中国海军的宝刀’的林泰曾,自认失职,引咎自尽。 在何长缨的记忆里,似乎是十四号,北洋水师才离开旅顺港,现在既然李经方来到旅顺,按道理丁汝昌更不敢冒然逃窜。 在白皑皑的雪地驿道,何长缨搓了搓冻得发疼的脸孔,望了一眼头顶通透的不成样子的璀璨星空,长长的吐了一口白蒙蒙的雾气。 今夜,注定一夜无眠! 旅顺港,水师提督衙门。 李经方今天快马赶到旅顺港以后,就连忙召集北洋水陆众将商议军事。 然而还没说到正题,陆军的几个北洋总兵们,就开始吵吵嚷嚷的要军饷,要粮食,并且埋怨中堂偏心,一次都给了何长缨一百万两银子。 弄得大伙儿捞银子还得给何长缨打短工,看他的脸色挣钱。 总之吵了一下午,也没吵出个一二三出来。 李经方一说到如何打倭夷,黄仕林和张光前连忙表态,他们四营是守黄金山,老虎尾,旅顺港入口的前炮台。 兵力那是一兵一卒都动不得。 气的李经方真想质问黄仕林和张光前,既然一兵一卒都动不得,那你们区区2000兵力,居然还抽出了1500人去大连湾运炮弹? 而卫汝成则是一脸的衰相的一言不发,李经方问他,他就满嘴的打哈哈,玩太极。 显然卫汝成心里还在埋怨李鸿章,拿他大哥卫汝贵当替罪羊这码子事儿。 唯一让李经方欣慰的是,姜桂题和程允和还算识大体,表示一切以李经方马首是瞻。 可是论打仗李经方自己就是一个‘白脖’,看着姜桂题一副终于卸下重担的轻松模样,气的李经方就想骂娘。 至于那个吃了铭军八哨士兵的金州副都统连顺,李经方这次军议直接都没有叫上他。 第一,他李经方现在还是以着李鸿章的儿子的私人名义,来旅顺督战。 正式的任命,李鸿章暂时还不想给。 其次,对于吞了北洋兵力的连顺,李经方心里厌恶都还来不及,哪还可能主动见他? ------------ 第四百一十三章 雪月追萧何 既然陆将皆不堪,李经方就朝着水师问计。 在李经方看来,陆路好歹还有何长缨,江自康,加上那个反骨仔徐邦道,他们手里一万六七千的精兵在金州挡着。 虽然打不垮东边的倭夷兵,可那些倭夷兵似乎一时半会儿也打不过来。 现在大连湾打得热闹,李经方认为水师完全可以全师而去大连湾在大连湾口一堵,来一个关门打狗。 好好的报一报大东沟的窝囊气! 结果李经方一开口,丁汝昌就是一副哭丧脸,表示天就要塌下来了。 口口声声假如水师再不跑路,要是被倭夷舰队在门口一堵,十九都是玩完。 水师可是李鸿章的心头肉,听到丁汝昌这么一说,李经方顿时也没了主意,最后反复商议,决定还是维持现状,以不变应万变,才是老臣谋国之策。 夜出时分,金州城守军撤退的同时,一直在金州待命的水师骑兵,开始快马奔回旅顺。 在金州到旅顺这九十余里的盘山驿道上,丁汝昌特意设了三个临时的水师驿马点。 以便消息能够马不停蹄的,迅速送到水师提督衙门。 午夜十时,等到消息的丁汝昌一边立即召集水师众将,一边把在后厢房睡觉的李经方请了起来。 得到消息的李经方,当时脸就白了,心里面连连叫苦不堪。 怎么自己今儿来了旅顺,何长缨他们就连失两城?亏得父亲还没给自己个正式任命,不然十九也要跟着一起遭受朝廷的斥责。 那才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伯行,此时再不走,倭夷水陆齐攻,旅顺极有可能成为一个死地;中堂大人为何不给你委任,未尝没有此等计量。” 丁汝昌急的嗓子直起火,如果不是这个爷吃饱了撑着,跑进了他的旅顺提督衙门,现在丁汝昌就在去码头路上。 然后率领军舰,溜之大吉。 “是不是等何长缨过来,问个清楚?” 李经方还是有些不甘心,这么灰溜溜的回去,简直太丢脸了。 “此事现在已经一目了然,下面何长缨他们唯有死守孤城旅顺,别无退路;不提金州方向的部队,现在旅顺诸军12000人,只有黄仕林,张光前手下有3000老兵,还有连顺的千余老兵,其余都是入伍不足两月的新兵,面对倭夷数万严酷训练多年的精兵,这仗怎么打?” 刘步蟾冷声说道:“而且旅顺南北西,三面环海,虽然日舰不能轻易冲进老虎尾,然而只要他们有耐心有时间,集中重炮一点点的摧毁拔出黄金山,蛮子营,摸珠礁,——这些海岸炮台;即使不进入旅顺港,他们的舰艇炮弹也可以轻易的覆盖整个旅顺军港。” “那可是倭夷新研制的开花炸弹,威力极其巨大,只这这个提督府,一发320mm口径的开花大弹,就能连烧带炸的轻松夷为平地。” 林泰曾脸色苍白,连说话的声音都在发颤:“那火焰连船上的钢铁甲板都能点燃,这要是沾上了,连骨头渣子都会烧了个干净。” “呜呜——” 九艘军舰,在西港此起彼伏的汽笛,几乎惊醒了旅顺港所有的士兵和百姓。 百姓们都在炕上嘟囔着大骂一声扰人好梦的水师,然后怀着美好的愿望香甜睡去。 这连续六天的忙活,家家户户都挣了个钵满瓢满。 想着压在箱底的雪花银,家里的顶梁柱汉子们,都寻思着到过年给屋里的婆姨和娃子扯上几尺花布,做身新衣服。 这样过年走亲戚,面子也光鲜,亲戚朋友一看就知道自个今年挣了钱。 而且往年头疼的过年给祖宗上供这码子难事儿,今年也是全然不是事儿了。 除夕晚上一定要上几个硬菜,供给列祖列宗,保佑一家人来年平平安安,最好还能遇上这种美事儿。 至于金州那边官兵和倭夷兵大战,虽然大伙儿脸面上喊得热闹,其实除了那些有数的‘衅球’,谁关心那码子屁事儿。 打赢打输,一家老小都得指望着自己卖苦力挣钱吃饭,无论官兵还是倭夷,哪个占了旅顺,还能不让人吃饭了? 至于金州的事儿,外人都在传说是因为金州的连顺将军砍了倭夷的脑袋,挂在城门示众,结果惹毛了倭夷的将军。 有从皮口镇过来的行脚商人还说倭夷兵好得很,他们在皮口的饭店里吃饭,买菜,居然还给钱,而且还不还价,这一比就把咱大清的军爷们给比下去了。 这个时候,日军第二军军部雪地强行军,掳掠百姓当苦力,沿途尸骸累累的消息还没有扩散到旅顺来。 这些憨直而淳朴的汉子们,紧紧凭着他们多年以来形成的贫瘠视野,来解读这个世界。 而不知道,在关系到国家存亡的征战中,一切的伪装和温情,在面临必要的选择时,往往就会变得纸糊的牢笼一般的脆弱。 露出战争那无情,冷血,残暴,血腥的本质面目。 假如何长缨不能守住旅顺,那么旅顺终将变成一座死城! 而被惊醒的大清陆军官兵们,无不是又慕有骂,个个早已无心对应即将到来的大战,一心盼望着奇迹出现。 ——从天上掉下来一艘不大不小能过海逃命的小船,让自己感激逃离这个该死的鬼地方。 “加快速度!” 骑马奔走在龙河西岸的何长缨,听到前方旅顺港的船鸣,脸上就变了颜色。 这一夜的雪地奔波,虽然何长缨军大衣,军棉裤,军棉帽,棉手套,就连脸上也堵着羊毛皮子挡风,全身上下只露着一双眼睛。 可是辽南冷冽的气温,还是把他冻得浑身冰冷颤抖。 结果眼看就要到旅顺港了,北洋水师却要逃跑了! 大约二十分钟以后,何长缨一行马队跑到西港的码头。 而水师舰群的最后一艘军舰‘定远’舰,正在进入老虎尾海道。 何长缨看着定远舰上面的灯光,还有数股巨大的烟柱子,气的心口直疼。 “砰,砰,砰,砰,砰,砰!” 何长缨掏出腰间的左轮手枪,一汽把转轮里的六发子弹,朝着定远舰射完。 跟在何长缨身边的陈小六,看到总指挥没命的连夜赶了七八十里的雪路,来见李经方和阻止水师逃跑,结果功亏一篑,心里面燃烧着熊熊的怒火。 他一看到总指挥朝着定远舰开枪,立即大吼着命令手下二十来杆警卫士兵:“举枪,射这帮没胆儿的孙子!” “砰,砰,砰——” 顿时,二十来条从比尔手里采买的勒贝尔连发步枪,爆响起来,纷纷对准了定远舰射去。 ------------ 第四百一十四章 从此不用搭帐篷 何长缨微微一愣,不过寒冷的天气已经使他的大脑有些迟钝,一时忘记了很多重要的东西。 比如,射程! 韦伯利转轮手枪,弹容量6发,初速度160米每秒,最大射程270米,有效射程50米。 而勒贝尔步枪,弹容量5发,初速度762米每秒,最大射程2400米,有效射程800米。 而何长缨站着的东港码头,距离刚刚进入老虎尾水道的定远舰,不过仅仅只有七百余米。 于是,一百余枚弹丸,带着‘咻咻’的尖啸,如同暗夜里的蜂群一般的,高速扑向定远舰。 定远舰,舰尾甲板。 丁汝昌,刘步蟾,汉纳根,李经方—— 一大群人静静的站在后甲板,无声的望着渐行渐远的旅顺港,心内起伏万千。 这时候,突然在东港码头,传来了几道清脆的枪响。 丁汝昌自从舰队起锚,心里面一直憋堵着的焦灼,担心,顿时全然消散不见,心里面充满了鱼跃大海般的喜悦。 当他听到西港那边一连响起六道枪响,不禁高兴的哈哈大笑起来,一脸正色的下令道:“哈哈,不知道是哪位将军来给咱们送行;儿郎们,放一空炮,告诉这个将军还有旅顺所有的百姓乡亲们,咱们北洋水师,一定会回来的!” 这时候,西港那边突然枪声大作,一片乱枪。 李经方一脸晦色的站在丁汝昌的身边,心里面充满了悔恨。 既悔恨自己之前不该逞强来旅顺,也悔恨刚才不该迷迷糊糊的被丁汝昌,程冠德,洪家定他们合伙劝上了船。 结果弄得自己现在简直就成了一个笑料。 听到西港的枪声,李经方直觉上认为一定是何长缨来了,精神不禁为之一振。 李经方本来就不是一个刚硬决断的人,耳根子比较软,所以才会被丁汝昌他们连哄带吓的糊弄上定远舰。 这时候一想到何长缨来了,李经方顿时就像有了主心骨一样。 耳朵边听着丁汝昌那能让人笑掉大牙的鬼话,李经方在心里冷冷一笑就决定让丁汝昌把定远舰开回西港,好好听一听何长缨的建议。 只要何长缨说的有理,别说他李经方,就是整个水师都可以留下来协防旅顺。 这旅顺之战,说不定就是自己李经方名扬四海的契机! “砰,砰,砰——” 这时候,西港方向突然枪声大起,几十杆步枪射出团团的火焰,接着在定远舰的舰体铁板上面,‘叮叮当当’的溅起了六七朵火星。 “啊!” 突然丁汝昌一声惨叫,右手紧紧的捂住左臂。 “是乱兵,赶紧躲进船舱!” 刘步蟾一看丁汝昌中了枪伤,连忙一把拽住李经方,将他往船舱里面拉。 而其余的水师将领也都不敢去试乱枪的锋芒,纷纷朝着背枪处躲避。 李经方一听‘乱兵’两个字,吓得脸色都白了,刚刚的想法勇气顿时消散了个一干二净,弯腰低头的拔腿朝着船舱跑去。 “轰!” 这个时候,定远舰上的空炮才轰然爆响,然后定远舰轻盈的掠过黄金山和老虎尾间的水道,扬长而去。 何长缨骑在战马上面,目光森然的望着消失不见的北洋舰队,久久不语。 而听到东港码头的枪声,旅顺军港的诸多练军,居然没有一支部队过来盘寻,可见无论兵还是将,都懈怠到何种地步。 “传令,参谋部给后勤部抽集一个营士兵,架上格林炮,专门把守山体军资库;” 何长缨冷声对他的副官黄博杰下达命令:“所有的粮食,马料,白银等各种物资,也全部存储在军资库,军资库任何人不得入内,需要补给将由把守士兵运到军资库外领取。” 黄博杰听了心里微微一冷,知道总指挥是动了真怒,要直接把军火和粮草控制在手里。 抗倭军在安东县城,金州城,大连湾,总共收拾了吕本元,孙显寅,连顺,赵怀业他们丢弃的大约70万斤粗细杂粮。 抗倭军在朝辽南输送第4期的八百新兵,还有大量采买自西洋的军资的时候,随船运来了三百吨,总计60万斤的细粮。 还有大量的井盐,猪油,猪肉,腊肉,**,咸鱼,粉条,干菜,泡菜,萝卜,大白菜,鸡蛋——。 前几天津门运送饷银的时候,在船上也随船卸下了20万斤的粗细杂粮。 算上从安东到现在的用度,抗倭军手里还掌握着近130万斤的粮食, 假如只供应抗倭军,徐邦道,江自康部,这一万六千余人,那是吃到明年三月开春都没有问题。 可是黄博杰身处抗倭军的核心圈子,知道了情报二处得来的旅顺诸军的一些基本信息。 之前龚照玙根本就没有严格的按照他的职责规定,在旅顺港储存足够多的粮食,而是私自挪用朝廷的银子,在津门参与办企业,还有四处买地收租,放印子钱。 每一次都是粮食几乎告尽,才采取辰吃卯粮的做法,用下一批的银子来采买一点军粮。 前几天,旅顺口的军粮几乎告尽,龚照玙借着买粮的名义逃到烟台,被鲁东巡抚李秉衡捉拿。 龚照玙哭着求饶的匆忙逃回旅顺,只不过匆匆的收了20万斤粗粮而已。 这20万斤粗粮,就是再省着吃,也只能够旅顺诸军12000人,吃40天而已。 而要不了多久辽南海岸纷纷封冻,日军的舰队再四处搜寻,估计在明年开春之前,一粒粮食都运不进来了。 那时候—— 黄博杰的心里微微的寒颤,不敢再想下去了。 “传令工兵大队,一旦日军舰群进入大连湾,轰击金州城,立即先行焚毁所有的建筑,煤场;等炮击结束间隔,引爆军资库,然后全部撤退到南关岭。” “命令李搏虎,在大连湾军资库引爆之后,警卫团立即撤出纪家屯,进驻旅顺城。” 何长缨一口气下达完了这些命令,心里面才舒服一点,拉马控缰的说道:“跑了一夜,走,去睡觉。” “总指挥,咱们在哪里搭帐篷?” 陈小六看着眼前这宽阔平整的混凝土码头,不禁开口建议道:“不如在这里搭,又快又平整。” “不!” 何长缨微笑着说道:“从今天起,咱们就不用再搭帐篷了。” 陈小六有些迷糊的问道:“那睡哪儿?” 何长缨抬起手臂,直指不远那栋金碧辉煌的水师提督府说道:“提督府!” ------------ 第四百一十五章 谁执九鼎 北洋舰群出了‘狮子口’,进入黄海,定远舰上的众人,才又惊魂未定的重新聚在船甲板。 丁汝昌在舱内医护室处理被流弹划破的伤口,刘步蟾,李经方,汉纳根和他的海军顾问兼秘书戴乐尓,还有一群从旅顺提督衙门撤出来的水师中级官员。 都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小声议论着刚才西港的枪声。 李经方看着波光粼粼的海面尽头的馒头山,黄金山,老铁山—— 这辽南岬角的起伏群峰上,盖满了皑皑的白雪,在月光下反射着幽幽的冷光,美的让人心悸。 李经方的嘴里面,不由的吟出那首今日让他惊为天人的,《沁园春·雪》。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须晴日,看红妆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 唐宗宋祖,稍逊风骚。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这几天这首词在旅顺港的文人圈子里,传得是沸沸扬扬。 假如说之前何长缨的那本用乡音俚语写的《呐喊》,还有那些不伦不类的歌曲儿,让众人耳目一新,却都又有些不以为然的话。 这首《沁园春·雪》,则是彻底吓坏了众人。 人人都是一个大写的‘服’字! 如此大气磅礴,气吞万里如虎的诗词,甚至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后望华夏几千年的诗歌史,也挑不出几首能与之比肩。 可以说何长缨这小子,只凭着这一首词,就注定是像苏轼的《念奴娇·赤壁怀古》《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岳穆武《满江红·怒发冲冠》,张若虚《春江花月夜》这些诗词那样。 是未来全天下学文者绕不的一个梗。 这小子才二十出头,年轻轻就实现了天下文人孜孜不倦终其一生追求着的,而且往往一无所得的‘立言’。 这是何等的让人惊慕,嫉妒! 而且,隐藏在众人的心里面,还有着更深的一层的东西。 却没有人敢露出半点的神情和只言片语。 秦皇汉武,唐宗宋祖,成吉思汗,这些都是华夏历史上数的着的千古大帝。 你何长缨牛比哄哄的居然说都不看在眼里。 你以为自己是谁? 你小子想干什么! 还有那句‘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是在隐喻‘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么? 你小子不会是得了失心疯了! 然而,在大清的官场酱缸文化里面呆久了的文武官员们,历来讲究和光同尘,立即就麻不溜的推翻了自己这种‘要命’的猜测。 而是选择了另外一种,大家你好我也好的说法。 ——这事儿当然想来就是根本就不可能的,十九不过是何长缨这小子年轻气盛,为迎合诗词中的意境,类似于‘为赋新词强说愁’。 从而,无知无意的犯了一些可大可小的忌讳而已。 不外是大家哈哈一笑,自认罚酒三杯。 甲板上的众人听着李经方激情洋溢的吟诵,都是心照不宣的望着山水之色,很‘懂事儿’的不去对视同仁的眼睛。 这种事儿,大伙儿就是要难得糊涂,才是长命百岁,升官发财,富富贵贵的正途。 雍正爷时刑部侍郎徐乾学之子,顾炎武的甥孙,翰林院学士徐骏,把“陛下”的“陛”字错写成“狴”字,结果就被革职查办。 再一检查他的诗词,里面居然有‘明月有情还顾我,清风无意不留人。’‘莫道萤光小,犹怀照夜心。清风不识字,何事乱翻书。’ 结果被捉去砍了脑袋。 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查嗣庭,出任江西乡试主考官,出了《诗经?商颂?玄鸟》里的‘维民所止’,结果被雍正帝诬为要砍他的‘雍正’的头,抄家问斩,族人流放宁古塔。 只是想一想,众人都觉得今晚真冷啊,冷到骨子里都发寒。 是时,甲板上冷冷清风,头顶皎皎明月。 应合着李经方滂湃激情的吟诵,众人一时如在梦境之中。 即使多年以后,他们也很难忘记这个清明之夜。 含饴弄孙时,总是带着一丝骄傲和怅然,告诉自己的儿孙辈,听到这首《沁园春·雪》时,当时自己灵魂的战栗和那难以言说的感触。 骄傲的是,他们是是第一批听到这首词的人,并且和这个传奇般的天之骄子,华夏数千年来了不起的伟人,在辽南有过一段‘接触’。 怅然的是,定远舰不该跑啊! 让他们和这种百年难得的机遇,失之交臂。 这个该死遭瘟的老丁! 禹收九牧之金,铸九鼎,扫平六合,一统八荒。 试问天下英雄,谁执九鼎牛耳! 西洋历11月14号。 农历十月初十。 金州城东。 清晨六点,日军工兵东京第一工兵大队,开始清除肖家沟到金州城外,金州大道上埋藏的雪地旱雷。 他们的任务并不繁重,只是被参谋们要求,暂时清理出这条宽度大约四米的驿道。 至于其余周边地带,等待雪化掉一些之后,那些旱雷自然就会显露出来。 清晨七点三十分,站在老龙头炮台废墟的沈兆翱,在望远镜里终于看到日军联合舰队第一游击队,炮艇鱼雷艇扫雷分队,升压锅炉。 顿时,巨大的烟柱子浓烟滚滚,遮天蔽日。 “哈哈,这日军真是没钱了,也开始烧劣质煤了。” 站在沈兆翱身边的毛超,乐得咧嘴大笑。 “就是,就是,毛哥,东洋这帮穷鬼真是穷疯了,见人就咬。” 何长缨的狗头军师赵柳宏,根本就受不了何长缨那种高强度奔波的辛苦,况且他两百来近的身子,就算能坚持,一夜也不知道会压毁多少条的良马。 所以何长缨就暂时直接把他撵到毛超这里先混着,等以后旅顺战事捋顺了,再仔细盘问他肥西那些狗屁倒灶的实情。 “这是刚升火,你等会儿再看看。” 沈兆翱给毛超赵柳宏废话一句,就不再理会他们,脑子里陷入了快速的思索之中。 为了让日军联合舰队轰击金州,在金州,大连湾,就必须给日军舰队一种假象——金州城依然牢牢的掌控在抗倭军的手中。 这一点很容易做到,只要在日军舰队轰击之前,不要去焚毁军营,民房,煤场,不去引爆军火库。 不让日军舰队的指挥官意识到,抗倭军要主动的放弃金州,大连湾,就行了。 可是金州大山岩那边,就是一个摆在沈兆翱面前的难题了。 假如大山岩和他的参谋们,没有意识到联合舰队今日有可能会炮轰金州,那么他们的大量部队就会老老实实的乖乖入彀,等待着日军舰群铺天盖地般的高爆弹的宠信。 ------------ 第四百一十六章 破题,徐家山炮击 可是假如大山岩他们有着这种顾忌,那么沈兆翱的这些布置,唯一的结果就是借着日军舰队的炮弹,轰平了日军陆军的栖身之地而已。 这显然不是沈兆翱想要达成的战效。 “怎么才能保证让日军陆军老老实实的进入金州城呢?就算是进去两三个中队,也算是聊胜于无吧。” 沈兆翱望着大连湾口渐渐变成白烟的烟柱子,越想越头疼。 “槽!瞅着这些孙子牛气哄哄的,真想轰他们几炮。” 狗头军师赵柳宏拉开裤裆,站在炮台边沿,用他的小小鸟对着湾口放水。 “你去哪里偷大炮;现在只有南观岭那边有野炮,勉强能打到这座炮台边,靠你的小鸟轰?” 毛超也拉开裤裆站在赵柳宏的身边,甩着家伙耀武扬威的放水给赵柳宏看。 “徐家山的重炮可以轰过来。” 赵柳宏不服气的说道。 “徐家山的重炮不都被毁了么,靠你的嘴巴到徐家山来轰?” 毛超讥笑的乜斜着赵胖子。 “叼,他们不过是把小零件拆下来,随手丢弃在炮台坡下而已。” 赵柳宏露出一副‘这个你不知道吧’的小得意。 “真的?” 沈兆翱又惊又喜的插话问赵胖子。 大连湾,八点时分。 扫雷分队进入大连湾,今日它们将着重清除老龙岛和泉水河口码头栈桥一带的水雷,为将来东洋的船舶停靠清理障碍。 金州城东,文家窖,日军第二军临时司令部,八时零六分。 大山岩在得到了第一工兵大队已经清除到金州城外,工清理出三十九枚旱雷的报告以后,迟疑片刻,命令第六工兵大队2中队清理开始清理复州大道。 命令第一工兵大队暂缓进入金州城,派出一个骑兵小分队绕过金州城,去小坨子湾东岸观察大连湾情形。 大连湾,八点二十分。 日军舰群第一游击队,缓缓驶入大连湾,然后右转北向小坨子湾水域。 吉野舰上,坪井航三站在舰桥上面,踌躇满志。 因为在大东沟海战之中,他率领的第一游击队采取的一字纵队,在恰当的时机自背后攻击北洋舰队。 从而扭转了局势,击沉了北洋海军4艘巡洋舰,此时正被国内誉为是联合舰队获胜的最大功臣。 听说天皇陛下已经决定擢升为海军中将,授男爵。 现在只等着打垮了金州,大连的这些清军小丑,他就可以率领着舰队回到东京港,享受他应得的无上荣耀。 想到这里,坪井航三忍不住回头遥望了一眼,停泊在大连湾口的主力舰群,眼底深处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帝国陆军高级将领,十九皆出自长洲藩,而海军高级将领,却是几乎都来自萨摩藩。 长久以来,出身萨摩藩的海军将领们,对自己这个长洲藩的另类,一直各种排挤。 气的坪井航三常常买酒醉饮,然后到窑子里专嫖妈妈桑,找那些中年妇女诉说自己心中的苦闷。 然而,自己凭着骄人的才华和不懈的努力,终于还是脱颖而出。 少将,中将,看着只是一级之区别,然而在权利上却是呈几何级数的增长,意味着自己从此踏进了帝国海军最顶层的那一小撮。 自己将是第一个来自长洲藩的帝国海军中将! 在这一刻,坪井航三吹着海湾里的海风,心中竟是无比的解气。 舰群驶到小坨子湾预备海域时,已经是上午八点四十五分,第一游击队4舰随即停止行进,开始做炮击金州前的最后准备。 “加藤,对比好金州的坐标地图,用火炮测距仪,瞄准了金州城,动用4门主炮和8门152mm口径炮,全部填装开花弹,给我焚毁金州城!” 坪井航三望着在东边的阳光下,白的让人心醉的大东山,不禁有些微微失神。 不知道东京有没有下雪。 富士山也一定是银装素裹的分外可爱吧? “嗨!” 吉野舰的炮术长加藤友三郎大尉大声应令,然后快步走下舰桥,去布置作战任务。 “中村,传令浪速,秋津洲,高千穗,120mm口径以上的速射炮填装开花弹,瞄准金州城待命;九时三十分,进行五分钟的速射炮火覆盖,把金州城变成一座熔城鬼场!” “嗨!” 第一游击队参谋中村静嘉大尉,大声的领命。 坪井航三掏出怀表,指针现在指在八点五十分,离炮击时间还有四十分钟。 可以想象的到,在四十分钟以后,当铺天盖地的高爆炸弹扑向金州城的时候,城里的清军会是如何的惊惧和绝望! “轰!” 这时候,在大连湾内部的一座山头上,突然炮声轰鸣,一听就是152mm口径以上的重炮。 不久,几枚尖啸的炮弹射了过来,在离岸不远的海面上炸出几道巨大的水柱。 “这些清军——” 坪井航三吃惊的望着远方海面上的那渐渐平息的水柱,感觉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这些清军炮手和他们的指挥官,都是白痴么?这要是能炸得到舰艇,——” 吉野舰的舰长河原要一大佐,看得连连摇头:“那就跟丢银元,连续一百次都是太阳星那种奇迹。” “不需要搭理这些蠢货,准备各自的任务,准备炮击金州城;哼!” 坪井航三冷哼一声说道:“让他们亲眼看一看,帝国海军炮火的精准犀利。” 徐家山,八时五十分。 “开炮!” 毛超部的炮兵们,在徐家山寻找着配齐了五门重炮的零件,迅速填装上从柳树屯军火库加急运送过来的炮弹,随即开始重炮漫射大连湾。 八时五十一分。 “大连湾怎么又打起来了?是重炮!” 站在司令部外晒太阳的大山岩,猛然望向大连湾方向,目光里全是震惊和震怒:“联合舰队伊东祐亨他们在干什么,倾尽帝国之力打造的铁甲舰群,居然几天都攻不下一个小小的海湾?” “大连湾方向的重炮,说明了之前对清军的判断似乎有了两个误区。” 参谋长大寺安纯斟酌着说道:“第一,说明帝国海军并没有击垮清军的海防炮台,现在依然在战斗;第二,说明清军很可能感觉在金州,大连湾,开辟两处战场太吃力,所以主动放弃金州,而选择全力防守大连湾。” “呦西,大寺你分析的很有道理!” 大山岩大大地赞赏了大寺安纯一句,随即开始下达最新的指令:“命令工兵中队两个中队进入金州城,一个清除金州城外周边隐患。” “命令佐仓步兵第二联队,直接向大连湾方向进军,如遇抵抗,立即发动进攻;其余各部整军待命。” ------------ 第四百一十七章 十五分钟的距离 时间在一点点的流走。 八点五十九分,得到命令的佐仓步兵联队联队长伊濑知好成大佐,立即下达指令,联队3500余兵力,开始集合队伍,准备向着大连湾方向进军。 九点零三分,负责绕过金州城,到小坨子湾东岸观察大连湾情形的骑兵小分队一行八骑,沿着大东山西山脚,来到了距离大连湾海边不到两里的距离。 然而,却被一汪碧绿的湖水堵住了道路。 率队的骑兵曹长丸山定,骑在马上望着小湖对面的树林间隙里,露出的大连湾的海面。 他动了动被冻得发木的大腿,听着前方传来的重炮轰鸣,一拉马缰,命令道:“朝东绕过小湖。” 丸山定这时还不知道的是,这个长不过一里,宽不到三百米的小湖,有着一条东向的小河通联大连湾。 为此,他们整整多用了大约十五分钟的路程。 当然,在这时的丸山定,也根本不会在意早十五分钟,或者晚十五分钟,到达大连湾海边。 此时的他,还没有意识到这十五分钟,意味着什么。 九点十一分,得到司令部快马传递过来的最新命令,田村义一少佐命令工兵第二中队负责清理城外雪地里的隐雷。 而他亲自率领着第一,三两个中队350余工兵,进入东门春和门。 放眼望去,城内一片狼藉,空空荡荡的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城内的民房破败一片,到处都是炮火轰炸和人为焚毁的痕迹。 虽然有着厚厚积雪的掩盖,然而沿途街道墙壁上那大片斑斑的血迹,还是让进城的日军工兵们,轻易的猜测到了城内曾经发生过的累累罪恶。 城中街道上的积雪浅而硬实,下面铺的都是长条石,显然无法埋设又蠢又大的旱雷,所以田村义一让工兵们分区搜查清理,为今夜司令部入驻金州城做准备。 “报告大队长,发现一座完好的,很奇特的院子。” 看着沿途破败的房屋,田村义一正头疼着怎么来安排将军们的住宿,手下的一个小队长一脸古怪的跑过来汇报。 “很奇特的院子?” 田村义一其实对‘完好’这两个字更感兴趣,听到报告不禁一振:“走,看看去。” 不久,田村一行就来到了一座破旧清爽的院落前,走了进去。 槐树森森,古井幽幽,院子里积雪扫得干干净净。 触目惊心的是,里面密密麻麻的新立着十座坟茔。 田村义一头皮发炸,后背‘嗖嗖’的发冷,全身的血液,几乎都凝固冻结下来。 地上漫撒着零落的纸钱,坟前堆积着厚厚的纸灰,还有未烧干净的花圈。 在这一刻,进入院子里的七八个日军工兵和军官,人人都是一脸的呆滞和恐惧。 “曲氏井!” 过了很久,通晓中文的田村义一,声音颤抖,嗓子干涸的慢慢的用日文念出井边的那座碑文。 “曲氏井,清且深,波光湛湛寒潭心。一家十人死一井,千秋身殒名不沉。——” 田村义一嘶哑着嗓子,艰难的念完这段祭文,感觉自己的精神气儿都被抽干。 “五个女人,五个——,小孩!” 田村义一脸孔扭曲,似哭似笑。 这座破旧院落里那如山的压抑,压的他几乎要发疯。 “噗——” 田村义一猛地喷出一股鲜血,摇摇晃晃的走到那些坟茔前,重重的跪了下去。 我忏悔,我有罪! 看到大队长跪下忏悔,院子里其他六名脸色卡白的工兵士兵和军官,也顿时双腿发软,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 “咻咻——” 突然之间,天空传来一片让人心悸的恐怖尖啸声,田村义一等人跪在地上,都茫然而震惊的抬头望去。 只见天空湛蓝明媚,没有一丝云朵,金色的阳光泼辣的照耀着山川大地。 天空之上,数十点极为细小的黑色颗粒,急速的掠过大片空域,扑向金州城。 “卧倒!” “轰——” 随着田中义一的大吼,整个金州城一片爆炸的轰鸣,地面如同江河里的船舶一般,猛烈的摇晃起来。 刹那间,整个金州城狼烟遮天蔽日,到处都是高爆弹的炸响和死亡士兵凄厉无助的嘶嚎。 “咻咻——” “轰——” 这一轮爆炸还没有完全平息,下一波打击又随即到来。 满城大火,黄雾黑烟冲天! “咻咻——” “轰!” 第二轮的打击刚刚过去,第三轮的轰炸再次凶猛扑来。 文家窖,石门子,三里村,陈家屯,—— 在日军第二军将佐士兵惊骇的眼中,金州城内城外在连连的爆炸声里面,已经完全被烟尘笼罩。 犹如鬼场,让人胆寒。 “这么快的射速,这么猛烈的爆炸,这么大的火焰,这么黄的烟雾,而且直接不提前校射;大清可没有——” 大寺安存整个人都傻了眼,下面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大清可没有这种下濑火药做得高爆弹,更没有如此精准的火炮技术!” 在这一刻,大山岩气的直想吐血,千防万防,结果还是被算计了。 也不知道这次能有几个工兵能从炮火里面逃出来,那可是整整一个工兵大队,五六百人啊! 而且,没有了金州城,这个冬天就一定会更加的难熬了。 这些清军,真是大大地狡猾奸诈的让人防不胜防! “撤退,奔跑撤退!” 刚刚行军到陈家屯高地的日军东京第二联队的士兵,一个个都吓得脸色惨白,扭身就慌不择路的朝着石门子一带逃去。 “真是危险啊,不是我肚子拉稀,要是早来个十来分钟,至少要有一个中队的士兵,都要喂了炮火!” 骑在马上的伊濑知好成,感觉自己全身酸软,吓得肚子‘咕咕’乱叫,屎都快喷出来了。 而且在他的心里,更是震惊得无以复加。 ——清军怎么有着如此犀利的炮火! “啊!” 在东城的黄烟大火里,几个日军工兵冲了出来。 有一个士兵浑身燃烧着熊熊的火焰,惨嚎着刚刚跑出浓烟,就一头栽进雪地之中,不再动弹。 任凭烈火在身上‘滋滋啦啦’的燃烧。 日军联合舰队的这次齐射,因为害怕轰得太前,流弹误射到日军陆军阵地,所以炮击射程就设定得很‘收’。 射出去的炮弹,大约有三分之一砸进了金州城。 剩下的大都落在西城,南城,北城的周边地带。 落在东城外的大约只有三四十枚,不过也很轻易的把负责东城扫雷的工兵,连烧带炸的弄死了大半。 轰炸整整持续了大约七分钟,然后天空陡然寂静下来,再也没有那让人胆裂的‘咻咻’尖啸。 只有那金州城内浓烟滚滚,火光滔天。 ------------ 第四百一十八章 坪井航三的质问 大连湾,小坨子湾东岸。 “轰,轰——” 丸山定率领着骑兵侦察小队,绕了一大段的路途,终于来到大连湾的海边的时候,突然听到天地间重炮群响。 “是帝国的军舰,他们开炮还击了,轰死这些清猪!” 丸山定看到在正南方向,大约三里远的海面上,停泊着四艘悬挂着帝国海军旗帜的军舰,上面的炮口火舌道道,巨大的烟雾几乎完全遮蔽住了庞大的舰体。 “咻咻——” 在丸山定这一队骑兵迷惑的眼神里面,仰望到一群高速弹丸在他们的视网膜上拉出一道细细的黑色丝线,掠过他们的头顶,朝东扑去。 “这是——,干什么?” 丸山定感觉自己的大脑已经完全当机,成了一团浆糊。 “曹长,这,这炮弹似乎朝着金——” 下面的话,军曹横山臣平苍白着脸,不敢说下去了。 “轰——” 在这队骑兵的身后,金州方向突然传来巨大的爆裂轰鸣,震得马蹄下的积雪大地嗡嗡颤动,近岸冰层外的海水抖出道道涟漪。 “轰!” 一枚120mm的高爆弹在轰击金州城时,因为舰体的晃荡,炮口打低了,没能掠过大东山,击中山坡高处的一座小山般的巨石,腾起大股的火焰。 那座巨石顿时炸裂成无数大大小小的巨大石块,高高扬上半空,然后狠狠的砸落在山坡上面。 “轰隆隆——” 那些大大小小的岩石,砸得山坡积雪飞扬,山树裂断,然后依着不可匹挡的冲势,滚下山坡。 “哗,哗——” 岩石冲到山脚,却依然止不住势能,纷纷击进海水之中,把海边堆满积雪的冰层砸的冰屑四溅。 一炮之威,凶狠至斯! 小坨子湾边的几个日军骑兵都是一脸的惨然,丸山定双腿紧紧的夹着马腹,他感觉自己假如稍微放松,就会立刻从马上栽倒下来。 “不要开炮,不要开炮!” 丸山定嘴巴里面全是哭腔,手里面拼命的摇晃着他的挂着狗皮膏旗帜的步枪,驱马沿着海岸奔跑嘶喊。 “不要开炮,不要开炮!” 剩下的几个日军骑兵,此时也都是吓破了胆子,有样学样的跟在丸山定的后面,大呼大喊。 一边连连朝着天空开枪提醒。 然而这微弱的枪声,相比着大炮的滔天轰鸣,简直就是可以忽略不记。 老龙岛。 看到日军舰队轰击金州城,沈兆翱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下面就是看之前徐家山方向的炮声,有没有把日军第二军的部队引进金州城了。 当然,自打吉野号的炮声响起,事情的结果就已经定型,不是沈兆翱所能左右的了。 “命令工兵各部开始执行焦土任务,徐家山所有的火炮必须全部彻底的炸毁。” 沈兆翱掏出怀表看了一眼,继续下令道:“告诉李搏虎,立即撤出纪家屯。” 吉野舰。 坪井航三满意的看着炮弹呼啸着掠过大东山,射向山那边的金州城,心里面充满了得意。 这么大的雪,这么冷的天,想在现在在金州城里面一定一定挤满了清军吧? 而且他们在金州防线的将军们,也一定在屋子里烤火,甚至还在睡大觉。 想着在熔城的炮火里,绝望惨叫的清军,坪井航三的心里面真是无比的高兴。 “陆军,注定会成为一种落伍陈旧的过去式;在纵横大洋的海军的坚船利炮面前,一切所谓的雄城,不过都是些可笑的齑粉!” 望着洁白的大东山,坪井航三的声音里,充满了极端的骄傲和自负。 “司令,司令,陆军!帝国的陆军出现了!” 这时候,坪井航三的参谋釜屋忠道大尉,震惊的望着小坨子湾的海岸线上,几个举着膏药旗,放马沿着海岸狂奔的骑兵,失声嚷道:“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听到釜屋忠道的大喊,坪井航三的心里‘咯噔’一声,连忙举着望远镜,朝着釜屋忠道指着的方向看去。 在镜头里面,只见一小队的帝国骑兵,纵马疾奔在海岸线上,朝着军舰拼命的舞动呼喊。 脸上全是震惊和焦急。 在这一刻,坪井航三顿悟了很多的东西。 他的全身都开始颤抖起来,以至于望远镜都抖的脱离了那群帝国骑兵。 “这是一个阴谋!” 放下望远镜的坪井航三,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先是颤抖着嘴唇低声嘟囔一句,然后扯着嗓子,手舞足蹈的大吼起来:“停止射击,停止射击!中村静嘉,立即传令各舰,停止射击!” 不久,舰群纷纷停止了射击。 不过此次进入辽南寻战的第一游击队,各舰所携带的炸弹,也已经是几乎见底。 看到舰艇终于停止了攻击,丸山定几人几乎是虚脱的滑下战马,一屁股坐在岸边的雪地里,大口喘着粗气。 要是能早点出现—— 在这一刻,悔恨的毒蛇,在死死的肆咬着丸山定脆弱的心灵。 “司令——” 吉野号的舰长河原要一,副舰长山田彦八,参谋中村静嘉,釜屋忠道,秘书三村鍞次郎—— 一大群军官都围了过来,望着满头大汗,脸色惨然的坪井航三。 “陆军,可能,不,是一定,占领了金州城。” 一句话,短短几个字,坪井航三说得竟是无比的吃力:“不然这些骑兵不会出现在这里,而且如此的焦急!” 大山岩大将也在第二军,还有山地元治中将,——他们要是正在金州城? 这一刻,坪井航三悔恨的直想一头跳进大海。 “嘶——” 所有人都被坪井航三的这个推断给吓懵了,嘴里倒吸着凉气,心脏跳得几乎都要炸开。 “放下一艘小船,让他们的队长上船。” 坪井航三艰难的下达着命令,心里面全是‘日照大神’保佑的祈求。 “起火了!” 听到高处信号兵的惊叫,吉野舰上的将佐们,都抬头朝着大连湾方向望去。 只见离岸不远的柳树屯,泉水河口的木质建筑,还有大连湾深处,冒出了一股股的浓烟大火。 真相已经一目了然。 虽然真的让人很难接受! “他们之前就已经放弃了金州城,现在开始放弃大连湾;之所以今天才放弃,就是煞费苦心的在做这个局!” 坪井航三望着大连湾内四起的浓烟,心里面感觉真的好累,愤怒的朝着和尚岛方向大吼着:“为什么!为什么没有胆子光明正大的较量?为什么要用阴谋诡计!” 坪井航三踉跄的走下舰桥,在十几分钟以前,他还是那么的得意。 帝国海军中将, 帝国男爵; “如果金州——,大山阁下——,我剖腹谢罪!” 在这一刻,坪井航三竟是无比的疲惫。 ------------ 第四百一十九章 爆破 大连湾。 “轰——” “咻咻咻——” 上午十点三十分,突然之间,天地间一片浩荡而宏大的轰鸣,响彻在日军舰队第一游击队每一个成员的耳中,震得众人头昏眼花,耳膜欲裂。 所有人都震惊的朝着声源处望去。 只见在柳树屯北部的一个山谷里面,万千炮弹腾空而起,朝着四方无尽的抛射而去。 在炮弹的下方,一朵巨大的蘑菇黑云,冲天而起。 “这是在干什么,清军疯了么!先是胡乱放炮弹,现在居然直接炸了军火库,他们嫌炮弹太多了是么?” 浪速舰上,副舰长石井猪太郎少佐,失神的望着北部山谷里那让人震撼的景象,感觉自己的智力真是越来越不够用了。 “运不走的当然要炸掉,难道要白白留给帝国使用?真是大手笔,这个清军的指挥官绝对是一个果决狠辣的角色!” 东乡平八郎望着四射的炮弹,不久就有数千枚砸向大连湾,只看那高高抛射的轨迹,就知道里面不乏300mm口径以上的海炮用的重弹。 “这——,卧倒!” 石井猪太郎看着万千扑向海面的炮弹,顿时吓得脸色卡白,一边趴向甲板,嘴里震惊的咒骂着:“清军这一手真歹毒!” “别躲了,没用,自求多——” “轰!” 爆鸣声遮天盖地,掩盖了世间一切的杂音。 大连湾上的海面,瞬间盛开起无数的浪花,然后腾起万千的水柱。 “轰!” 高千穗上面腾起一团火球,整个舰体都被一枚152mm的穿甲弹砸的动摇西晃。 而排水量85吨的二十三号鱼雷艇,则是被一枚302mm口径的穿甲弹,直接砸成一堆碎片。 “好!” 站在老龙岛嗡嗡的山体掩洞里,躲避炸弹的沈兆翱和一群抗倭军将士,看到一艘鱼雷艇被瞬间击毁,不禁高兴的分分大叫起来。 “蓬!” 一股白烟在洞内腾起,约翰飞快的移动了镜头,把这一刻完美的留了下来。 在所有的抗倭军将士们看来,这是他们击毁的第一艘日军的舰艇。 虽然确实有点小。 一说都是泪啊,不管怎么说,终于算是实现了零的突破! 这次引爆,工兵对一些弹头的方向进行了调整,现在看来虽然不尽人意,然而腾射出去的炮弹至少还是四成砸进了大连湾。 勉强算是一次成功的爆破。 “轰——” 李搏虎率领着警卫团的骑兵营和步兵营,提前在一些山壁下面躲避,炮声过处,整个大地都在猛烈的抖动。 山川摇晃,然后狂暴的热浪呼啸奔腾,摧枯拉朽间,积年的枯叶漫天密布,飞沙走石的瞬间融化了迎风面的积雪。 “呸——,咳咳——,槽!” 李搏虎等到大地的抖颤渐渐停歇,爆炸声也渐渐归于虚无,才骂骂咧咧的抖掉军服军帽上的败叶尘土,大吼着下令道:“去旅顺。” “团长,咱们去旅顺**呀?昨夜在纪家屯蹲了半宿,结果连鬼影子都没来一个,现在喝了这么多的灰,还要去旅顺;就是去,也是去南关岭啊!” 站在李搏虎身边的柳杠子,一听就毛炸了,睁着黑漆漆的牛眼大嚷着:“合着,逗弄孙子玩是不?” “就是逗弄你个孙子玩,怎么滴,不服气?” 李搏虎对去旅顺,也是怀着一肚子的牢骚,一听柳杠子的大嗓门在耳边叫唤,顿时也有些怒了。 “服气,服气,谁让你是团长,我是营长;你比我牛比!” 柳杠子比较‘瘆’李搏虎,看到李搏虎怒了,赶紧改口认熊。 然而偏过头去,嘴里面还是不服气的小声嘀咕道:“等总指挥娶了老子的表妹罗颦儿,哥也要弄个团长当当,没事儿也发脾气训人,装装比。” 金州城东,日军营区。 大地颤抖,天空轰鸣,风云变色间一朵巨大的蘑菇云在西方缓缓腾起。 阳光,白雪,群山。 在蓝天的剪影下,金州城那直冲天际的黑烟。 大连湾方向那朵巨形的蘑菇云。 给这个世界染上了一道奇幻而荒诞的色彩。 “这么大的爆炸,这是——” 山地元治看得口干舌燥,眼睛里全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应该是清军在炸毁大连湾的军火库;帝国军队的水陆联攻,让他们失去了守住大连湾的信心,所以干脆炸毁了军火库。” 大山岩满脸冷峻的站在山坡上,遥望着金州的大火和那团冉冉升空的黑云朵,声音里全是压制不住的怒火。 整整一个大队的工兵啊! 怎能不让人心疼? 这些该死的援朝军! 旅顺,水师提督府。 何长缨这一觉睡得竟是如此的舒服,全身暖洋洋的根本都不想起来。 宽大的床榻,软绵绵的甸子,厚实蓬松的苏绣蚕丝被面的大棉被。 现在就差一个脱得光溜溜的美女陪他滚床。 纸窗外面一片天光,可是已经睡醒了的何长缨,就是迷迷糊糊的赖在温暖的被窝里,不愿意起来。 “嗡——” 这时候,整个床榻,大屋,突然都微微的抖颤起来,片片屋瓦‘咵咵’乱响,屋梁上面的积年灰尘都‘噗噗’的往下掉。 屋内顿时尘烟四起。 “怎么回事,地震了?” 何长缨吓的猛地从床上光着膀子坐了起来。 “地震,地震!” “保护大人!” 屋外一片大喊,厚重的屋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随即迅速的冲进来一群警卫排的彪形大汉,个个都是一脸惊慌的扑到何长缨的床边,把他赤条条的抬了出去。 “不是地震,是在引爆军火库;快放我下来,卧槽!阿嚏——,阿嚏——,真冷啊!阿——嚏!” 光溜溜的何长缨,赤脚站屋外在冰冷的空气里,冻得瞌睡全无,双手紧捂着被又惊又冻缩成一团的小鸟,连声哀嚎。 一片闹哄哄。 当何长缨重新回屋,穿戴整齐的走到院子里时,时间已经接近中午十一点。 “真不想起床呀!” 何长缨不禁想起了自己今早的懒散,若有所悟的说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一边候着的陈小六,一脸的懵逼,表示听不懂。 何长缨漫步走上一座假山上的凉亭,黄金山,老虎尾,白玉山—— 那皑皑的白雪和雪中的炮台。 历历尽收眼底。 然而所有的炮台上都空空荡荡,别说训练的士兵,就连执勤的鬼影子都看不到。 想来是天冷大雪,都窝在屋子里睡大觉,或者赌银子。 昨夜北洋水师和李经方的出逃,算是彻底寒透了旅顺众将士的心。 即使大连湾打得热闹,即使昨晚码头乱枪一片,即使何长缨占了水师提督府的衙门。 都没有一个官员和将军伸出脑袋,露面出声。 大家都各自呆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冷眼看着一切,默不作声。 各扫门前雪。 “命令进入旅顺的各部,重新选择驻地,搭建营区,不得扰民。” 何长缨对黄博杰下达指令以后,对陈小六说道:“提督府将作为战时指挥部,警卫连重新选择营地,把我的帐篷也搭起来。” ------------ 第四百二十章 战场多诡变 “啊?” 陈小六吃惊的的‘啊’了一声。 在他看来,总指挥让警卫连在附近建立营地是应该的,不然两三百人可真挤不下。 可是为什么总指挥也不在提督府享福? “小六子,昨晚睡得怎么样?” 何长缨神清气爽的坐在亭子里,望着一脸精神的陈小六问道。 “总指挥,睡得瓷实个得很,今早我都不想起来。” 陈小六一脸的惬意,这高高在上的提督衙门,即使是一个普通下人的卧室,也是之前这个小客栈里面的小跑堂,不敢奢望的豪华。 “这就对了;啊什么啊,去执行命令。” 何长缨不想说透,只是笑着命令陈小六。 旁边站在的副官黄博杰,两眼冒光,一脸敬重的在心里面狂喊着,——这才是我们最敬爱的总指挥,果然不是那些目光短浅,溺与声色享乐的庸人! “什么人,军事重地,不得乱闯!” “呸!你是那根几吧杵子没加紧,露出来的几吧毛?还‘重地’,重你马拉个币!” “麻痹,这提督府是你们的地儿么,强占了就是你们的了?孙子,你个混蛋知道眼前这个大人是谁不?狗眼不识泰山,好狗不党道,赶紧麻溜滚您的蛋!” “哈哈——” 这时候,在前面的府衙门口,突然传来一片吵闹。 “预备!” “哗啦啦——” 衙门口传来一片枪栓声,警卫排一班班长大声而强硬的说道:“我不管你是谁,反正不能擅闯;命令,擅闯着立即开枪,格杀勿论!” “是!” 站在门口警卫的一班其余八名抗倭军士兵,纷纷举枪瞄准,大吼着应令。 “爷没枪是不?爷没枪是不?兄弟们,给这些傻比瞅瞅爷爷们有没有枪,是你们枪多还是爷爷枪多!” “好咧,麻痹,比枪多是不?兄弟们晾晾咱们的大几吧枪,给这些小比养的瞅瞅!” “麻痹,一群傻帽,居然敢在旗大爷面前装大葱;您是活腻歪了不是?” 随着外面那个声音猖狂的大喊,门口一片喧哗咒骂。 “额尔赫宜,不得无礼;烦请兄弟通报一声,金州副都统连顺,求见旅顺副都统喝将军。” 门外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里面带着丝丝的火气。 “连顺?他来这里干什么?请他进来。” 何长缨满脸的迷惑,听着外面的咒骂,就知道这个老家伙绝对不是来‘送温暖’的。 “连将军。” “何将军。” 何长缨跟连顺两人,笑眯眯的拱手坐在亭子里面。 等陈小六送上热茶,然后连顺端起来慢饮了一小口,微微一笑说道:“听说何大人已经放弃了大连湾炮台。” “嗯,日军舰队火力凶悍,准备暂且避其锋芒,将来徐徐图之。” 何长缨坦然承认,不知道连顺为什么要提这码子事儿。 这个老家伙假如真的有胆子,有血性,为什么徐邦道邀他回金州,他却推脱不去? 也是一个孬种而已! “那感情好——” 连顺长吁一口气,然后笑眯眯的说道:“既然战事打完,那么我的三百炮兵,是不是也该还我了?” 何长缨端着杯子的右手微微一抖,茶杯在嘴边顿了下来。 亭子里的空气,陡然凝滞。 金州城。 金州城内的这场大火,一直烧到近午时分,才开始渐渐停息。 虽然城内的很多地方依然燃烧着熊熊的火苗,不过大部分的简陋民宅在烧无可烧的情况下,也都熄灭了火势。 原本白雪皑皑的金州小城,此时已经烧干了所有的水分,断壁残垣间犹如一块黑色的丑陋疤痕,触目惊心的躺在辽南的白山碧水之间。 第二军的战地医生,随即从唯一没有倒塌的南城门进入金州城,带着不报一丝希望的希望,搜寻还有没有幸存的士兵。 不过城内热浪逼人,根本无法深处城区,战地医生只好在南城墙一带仔细搜寻。 到处都是一片灰烬,夹杂着被烈火烧焦的尸体残骸和骨头碎块,惨烈的如同烈火地狱。 当然没有搜寻到一个活人。 下午一点,负责去大连湾侦察的骑兵小队返回文家窖,随行的还有坪井航三的秘书三村鍞次郎大尉。 见到大山岩和山地元治,得到了金州城内帝国陆军的大致损失,三村鍞次郎惨白了一路的脸色,才算恢复了一丝红润。 虽然东京第一工兵大队的531名工兵,现在只逃出了69人,而且都是负责城外扫雷的第二中队,其中5人更是重伤。 包括大队长田村义一少佐都没有逃出来。 不过这次误射事件,虽然让海军脸上无光,然而应该可以把事情的影响控制在军队里面,而不会传播到民间。 向大山岩大将报告完,三村鍞次郎就立即快马返回大连湾。 坪井将军还有第一游击队的军官们,都在舰上焦急的等着他的消息。 这次大连湾海防战,第一游击队几乎已经打完了所有的炮弹,联合舰队本队的炮弹也几乎见底,今天下午舰群将会起锚返回那美丽的东京。 骑在战马上面,看着沿途的白雪,想着屋里娇嫩雪白的妻子,三村鍞次郎不由得加快了马鞭。 文家窖。 大山岩和第二军的将军参谋们,在听取了三村鍞次郎的汇报以后,一个个都郁闷的直想吐血。 谁能想到这些清军在决定弃守大连湾时,还狠狠的摆了他们一道。 尤其是第二军的参谋们,大寺安纯,藤井茂太,田中义一,—— 都是一脸的羞愤。 这些清军真是太卑鄙,太无耻了! 知道了清军正在放火焚毁大连湾,大山岩已经没有了去抢攻大连湾的兴趣了。 既然军火库已经被炸毁,军营,民房,各种建筑在上午时就开始了焚烧,现在就是匆忙赶过去,大连湾那里也已经是一片废墟。 “命令,第二联队西进,夜黑前在小坨子湾与金州湾间建立防线,彻底封死清军东逃之路。” 大山岩冷着脸色,开始下达命令。 “其余各部原地待命,同时继续派出征集小队,对附近所有的村庄进行清缴;第12旅团做好准备,明日作为先遣部队,先行进驻大连湾。” 大连湾,老龙岛。 “居然走了?” 沈兆翱站在一处高坡,举着望远镜望着日军第一游击队舰群驶出大连湾,然后整个联合舰队的军舰都升压起锚,在声声汽笛之中南巡而去。 他放下手里的望远镜,脸上带着他那招牌似的痞殆微笑:“看来这场海防战,是让日军舰队的炮弹见底了;呵呵,这下就有意思了。” “什么有意思了?” 毛超表示听不明白。 “南关岭!” 沈兆翱笑着说道:“之前总指挥之所以没有死守南关岭的决心,就是因为南关岭处于日军舰队重炮的有效射程之下,现在日军舰队走了,就算再回来,至少也得半个月的时间吧?这场南关岭阻击战可有得打了;唉——” 沈兆翱高兴的叹气道:“真是战场多诡变,变化永远是在计划之外啊!” ------------ 第四百二十一章 战前的短暂宁静 金州城。 下午三时,城中各处的大火几乎已经完全停息,只有满城的废墟和青烟的余烬,诉说着曾经发生的灾难。 第二军的战地医生,随即开始进入城内更深的区域搜索。 日军第二联队的两个步兵中队,在途经金州城时,也主动入城,参与救援。 然而到处都是塌陷房屋的断壁残垣,已经完全的封堵死了所有的街道,而且那一片片接连堆积的黑乎乎的废墟下面,隐藏着无数窖满暗火的深坑。 “轰隆隆——” “啊——,救命,救命!啊——” 一个野战医生没有留意,脚下的一片交错的看着似乎很结实的支撑突然塌陷,连着那个野战军医一起落进深坑,溅起大篷的火星。 那些因为缺氧而未烧尽,却依然保持着高温的碳化杂物,猛然蹿起三四米高的熊熊火焰,伴着那个军医凄厉而绝望的嚎叫。 那一大堆层层垒叠,杂乱堆砌的废墟,随即爆发了短暂的‘青春’,‘呼啦啦’的猛烈燃烧了十几分钟,才渐渐收起火势。 一旁站着的日军士兵们,只能目瞪口呆满眼恐惧的,看着那个军医被活活烧死。 “报告司令,下濑火药的镁铝粉助燃剂,能够急速的引起高温大火,而且会快速的耗干周围的氧气,致使士兵高温缺氧,窒息而死;金州城内的火势,已经注定了陷入城内的帝国士兵——” 第二军的军医部长梨冈寿男,一脸悲痛的向着大山岩汇报道:“无人能生还。” 大山岩脸色铁青的沉默一会儿,询问工兵六大队二中队的中队长下山豪八大尉:“金州城还能不能简单修葺,进行驻兵?” “报告司令,金州城已经烧成一堆废墟,与其清理驻军,甚至不如在周边择地重建新城。” 下山豪八大声的回答道:“除了墙砖和瓦片,金州城里面已经没有任何有用的物资。” 这个答案,让大山岩极为郁闷却又无可奈何,现在只能指望着大连湾别被烧得太彻底了,不然这个冬季可真不容易熬过去。 “命令部队停止搜索。” 大山岩终于无奈的放弃了进驻金州的打算,望着大连湾方向,轻轻的吐出了三个字“何长缨!” 这个名字,已经给他带来了太多不愉快的意外了。 假如说之前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身为东洋日军陆军二号人物的大山岩,还有带着一丝微微的不屑的话,现在他已经把何长缨当做值得自己认真对待的对手。 金州城,城西废墟。 “哗啦——” 日军东京第一工兵大队大队长,田村义一少佐,艰难的从曲氏井里面爬出来,趴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骇然四顾。 整个院落的石砌围墙,已经被溅射过来的弹片完全击垮,院落里的房屋也在高爆弹的冲击波下塌陷点燃。 到处都是大火焚烧的痕迹。 只有那十座坟茔和曲氏井完好。 在大火和热浪之中,田中义一和一群日军工兵受不了热浪的炙烤,纷纷跳下曲氏井躲避。 此时阔大的水井上面,浮了一井口的日军尸体,只有田中义一侥幸逃过。 难道因为我的那一跪? 田村义一望着那十座森森的新坟,感觉自己的胆子都要吓得破裂,呼吸一乱,就此晕死过去。 四周静谧,那棵被炮弹的弹片砸的枝断树残,伤痕累累的大槐树,此时只剩下半片主干和一根树枝。 而那仅剩一枝的树枝,却依然挺直而倔强的直指苍穹。 西洋历11月14日近夜时分,得到命令的日军第二军第二联队3500余兵力,到达纪家屯。 随即在小坨子湾到渤海的金州湾之间陆地上,建立阵地防线,彻底堵死辽南清军的东逃之路。 11月15日,日军第12 旅团,近8000兵力进入大连湾。 虽然大连湾内的大量建筑遭到烈火的焚毁,不过远不像金州城被破坏的那么彻底。 很多的房屋稍微整理一下,还是能够遮风避雨。 在长谷川好道少将的命令下,日军各大队分路推进,最终在南关岭东部的苏家屯建立防线,和南关岭的抗倭军林云瑜部,遥遥对持。 11月16号,日军第二军军部到达纪家屯,并且把这里设为战时临时指挥部。 同时大山岩命令乃木希典部的第十五联队二大队,分兵阶梯驻守破头山,陈家屯,石门子,金州城外各处要道,保证后路的安全。 而第二旅团,第一旅团的第一联队,高崎步兵十五联队的三大队,东京野战炮兵第一联队,第三联队三大队,东京辎重兵第一大队,东京骑兵第一大队,第六大队一中队,工兵六大队二中队,——,则是陆续进驻大连湾。 各部随即在大连湾内开始大规模的建立防区和营地。 而日军的侦查兵们,则如满山的兔子,在大连湾的群山之中,见缝插针的朝着旅顺方向摸去。 辽南清日双方,这些天一直紧绷着的弓弦,暂时陷入了短暂的平静。 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南关岭攻防战。 辽东。 而此时的辽阳战场,却是一片颓败,处处都在显现出崩塌前的征兆。 纵观何长缨那个时空里的甲午战争。 旅顺,鲁东,海城,赛马集,包括被清军吹嘘的了不得的摩天岭,其实都是清军全线的大溃败。 与其说日军止步摩天岭,是被聂士成,宋庆联手成功阻击。 不如说是因为脚气病,痢疾,伤寒,肠胃炎等各种疾病的肆虐,加上辽东极度的寒冷天气,不适合日军从摩天岭进攻辽阳。 所以当时的第一军军长津野道贯,选择了从西线营口,海城突破。 这样上能进军辽阳,奉天,下能俯视山海关,压迫直隶平原。 远比在大山沟子里,一座一座的爬山要划算。 根据战后的统计,在整个甲午战争中,日军总共动员了24万兵力,其中17.5万人出征了朝鲜。东北,鲁东和台湾。 其中日军总计死亡13488人。 里面超过1.2万死于疾病,排在前两位的是霍乱和脚气病。 在日军在开战以前,东洋发生了局部的霍乱,很多奉召参战的军人已经患病,在广岛大本营集结期间,进一步加剧了扩散传染。 日军部队在本土就有8481人因霍乱而失去战斗力,其中死亡高达5211人。 在东北战场,日军主食直接发放大米,几乎很少吃杂粮,副食则是以菜金形式发放到个人手中,再交给连队的后勤军官。 日军当兵的多为贫苦平民出身,为省下菜金补贴家用,就拼命吃以前贵族才能吃的精米,菜金只缴纳最基本的金额,买一点盐和调味品,从而导致了士兵大面积的营养缺失。 由于精米缺乏B族维生素,长期以精米为主食很容易患上脚气病,精神萎靡、食欲不振、胸腹腔及下肢水肿、膝跳反射消失等等病状。 严重时甚至会引起‘脚气病性心脏病’,心律不齐、心包水肿而导致死亡。 在甲午战争中,有1800余日军,是因为脚气病而死亡。 ------------ 第四百二十二章 可耻的清军和北洋 也就是说,清军陆海两军,在朝鲜,大陆和台湾战场上,总共动用了超过20万的水陆兵力。 结果日军只有1132人属于战死,或者因为负伤死亡。 这里面要是减去台湾义军消灭的300余日军。 那么,从1894年7月25号丰岛海战的爆发,到1895年4月17日签订《马关条约》,甲午战争总共历时八个月。 在这八个月,240来天的时间里,大清国的20万军队从海上打到陆上,从朝鲜一路打到东北,鲁东,丢了东亚第一大军事要塞旅顺,丢了东亚第一大军港威海卫。 这么的‘英勇奋战’,结果才击毙了800余名日军。 平均一天还杀不了一个日军。 可见清军已经从骨子里烂成什么样子? 而在这个时空里,当4000铭军连着刘盛休,在九连城都当了日军的俘虏。 6000盛军和2000仁字军,被何长缨连逼拐带的弄到了辽南。 少了这12000兵力的辽阳防线,顿时更是千疮百孔,到处都是漏洞。 而在岫岩驻守的聂桂林,一不练兵,二不在个险山要隘分兵设防,2500余士兵全都呆在岫岩城里面,整天偎在屋子里烤火赌钱吹牛比。 在聂桂林看来,这事儿其实真的很简单。 ——日军不来大伙儿就在这里等过年,要了来了大伙儿就撤到营口去等过年。 岫岩城守尉嘉善,听到日军要来,倒是很主动的招兵买马,仓促招募了2000八旗子弟。 这些八旗子弟,虽然都是一群破落户穷鬼,不过有大清朝免费养着,天天遛鸟抽大烟赌银子,日子倒也过得舒坦。 大伙儿都讲究面儿,所以就是再穷,屋里也养着一两匹大马,而且大爷们平时哪里走过远路,更何况还是这大冷天的? 于是这2070个大爷过来,除了70人确实太穷了养不起马,其余的都是清一水儿的骑着大马来‘报效朝廷’。 于是嘉善就顺势组成了四营马队和一哨骑兵。 这2000大爷们进了军营,既不训练放枪,也不出门站岗。 天天大吃大喝,赌博,吹牛比,抽大烟,嫖姑娘,玩兔儿相公,——整个军营都成了一个大烟馆子加大赌坊。 岫岩城顿时一片热闹。 谁也不去担心考虑在南边大孤镇盘踞的,那近万虎视眈眈的日军。 宋庆,聂士成,马金叙,近7000兵力,在放弃凤凰城以后,全力防守辽阳正南百里处的天险摩天岭。 依克唐阿则是在退到摩天岭正东一百三十里处的赛马集,凭借东北的高山险林,在通往辽阳的驿道各处山头布军排营。 至此,清军辽阳,西起岫岩,东至摩天岭,赛马集,勉强构起了一道阻敌防线。 而没有什么天险,兵力最次的岫岩,显然是最弱的一环。 西洋历11月9号,立见尚文派足立武政大尉,带领一个步兵中队,作为搜索支队,由凤凰城出发,进犯赛马集。 11月10号,日军第22联队第1大队长今田唯一少佐,率领着步兵一大队,在立见尚文的命令下,由凤凰城出发。 途经雪里站、樊家台、通远堡抵草河口,又转道向西过分水岭,向摩天岭以东的门户连山关发起进攻。 11月11号,日军今田部和防守连山关的马金叙部交火,马金叙不敌败退,日军随即占领连山关。 11月13号,日军足立武政部在赛马集南部的驿道,受到依克唐阿的阻击,一番战斗之后。 日军抛下14具尸体,朝南撤离。 11月14号清晨,日军第5旅团长大迫尚敏少将,率三个步兵大队,一个骑兵中队及两个炮兵中队,由大孤山出发,从正面北进进攻岫岩。 而驻守凤凰城的第10旅团立见尚文部,则是派出第22联队3大队和一个搜索骑兵小分队,由3大队长三原重雄少佐指挥。 从凤凰城出发,经黄花甸、松树沟、兴隆沟,攻击岫岩东翼和后背。 11月15号中午,大迫尚明部途经桂花岭,遭到当地挖煤客自发建立的团练袭击,随即被日军击溃。 当天下午,日军部队抵达岫岩城南十里的洪家堡子,嘉善率领2000骑兵,扛着鸟枪,抬枪,和少数的快利枪,出战迎敌。 被大迫部的一个步兵大队攻击,2000骑兵顿时哗然而散,被当场射杀63人,俘虏300余人。 溃逃的清军惧怕日军的犀利,除了两百余在城内安家的大爷,其余清军大爷们都是一哄而散,各回各家。 嘉善花费朝廷数万两银子建立的四营骑兵,未杀一名日军,反倒给大迫尚敏白送了500余匹良马和300苦力后,就此烟消云散。 当夜,岫岩城内火光滔天,聂桂林部落荒而逃,朝着渤海湾东北重镇营口蹿去。 通往辽阳,奉天,乃至山海关的大门,就此被日军轻易的敲开。 清日双方的辽阳争夺战,随即开启。 西洋历11月16号,紫禁城,乾清宫南书房。 光绪皇帝忍着心里熊熊的火焰,强逼着自己一份一份的看完刑部送来的口供。 吕本元,孙显寅,张启林,—— 这些盛军,怀字军,还有旅顺港营务处官员,铁甲山土匪的口供,气的光绪浑身发颤。 李鸿章这次是真的完了! 跪在下面的军机大臣们,之前都看过口供,当然知道光绪看到以后,会是何等的愤怒。 其实在得到赵怀业畏罪‘跳海自尽’的消息的时候,众人就知道李鸿章估计‘玄乎了’。 现在有了这些口供,李鸿章除了引咎归老,别的似乎再也没有任何更好的选择。 虽然这些口供里面并没有涉及到李鸿章的任何事情。 可是6000盛军焚营逃跑,在中途肆意抢劫村落。 赵怀业一枪未发逃出大连,而这些怀字军的营官又以‘哗变’,试图来威胁徐邦道撤回旅顺。 旅顺前敌营务处兼船坞工程总办,代北洋大臣节度的龚照玙,打着筹粮的旗号逃到烟台,致使旅顺船坞局和军械局的官员工人,一哄而散。 —— 他李鸿章身为北洋大臣,这些大将官员都是他的嫡系,他当然难辞其咎! “李鸿藻。” 光绪说话间,感觉自己的嗓子烧得都在冒烟。 “臣在。” 李鸿藻把头磕的更低了。 “把这些口供交给李鸿章,——我看他还要不要脸!” 光绪‘啪啪’的拍打着龙椅扶手:“传旨李秉衡,辽南战事,北洋水师,交由统领;电旨何长缨,江自康,徐邦道,旅顺军务由江自康总统领,何长缨,徐梆道协助,并立即捉拿龚照玙,押回京师受审;至于叶志超,卫汝贵,赵怀业,这些败类—— 光绪皇帝森然的说道:“让刑部按着大清律例,立即拟出判决呈报。” “臣遵旨。” 李鸿藻心里乐滋滋的,心想着李老匹夫,何长缨这个小王八蛋能救你第一次,这次还能再救你? 你丫的,终于滚蛋了! ------------ 第四百二十三章 南关岭 西洋历11月17号,大连湾。 何长缨,林云瑜,吴威扬,沈兆翱,毛超,徐邦道,—— 一行站在南关岭岭口的一座山峰之上,远观对面敌情。 此时已经是近午时分,虽然辽南的夜晚,气温依然很低,不过白天已经能够攀升到零度以上,并不是非常的寒冷。 连日的大太阳,渐渐的融化着山里的积雪,大片的山林已经露出了本来的颜色,和山里的积雪斑驳交映。 金州城炮击之后,抗倭军这边虽然不知道有没有成功‘坑’日军一道。 不过看着日军依然有条不紊的布防结阵,而不是红着眼睛恼羞成怒的扑过来对磕,众人在心里面都遗憾着估计就算是‘坑’,看来也是‘坑’得有限。 “这回日军学聪明了,从老龙岛炮台,到泉水河口,再到苏家屯,大小荒山,棋盘村,从大连湾到渤海湾这整整二十余里的大圆弧,被他们完全的封锁起来。” 沈兆翱望着远处星罗棋布的日军营地,眼睛里面充满了担忧。 对面可是两三万经过长年严酷训练的精兵。 抗倭军和日军双方,投入三四万军队,在这如此狭窄的战场进行战斗,注定了以前援朝军的那些打发完全失效,转而变成了硬撼硬的硬战。 下面的仗,难打啊! “这么狭窄的地带,想要玩奇兵,搞偷袭,基本没戏,只能枪对枪炮对炮的硬拼了;不过——” 吴威扬笑着说道:“幸好是咱们守,日军攻。” “地图。” 何长缨示意他的副官黄博杰,把随身的军用地图打开,铺在雪地上面。 一群抗倭军的军官和徐邦道,都围了上来。 “从南关岭到土城子,只有南关岭这十余里驿道是两边险山夹立,过辛寨子以后,虽然依然连山起伏,不过山势低缓,在阻击上面没有太多的优势。” 何长缨拿着一支树棍,指着地图说道:“虽然日军的骑兵,炮兵,不能绕过去,依然要提防他们的步兵。” 林云瑜点头说道:“已经在所有的山头设立的警戒哨,这两天总共发生了十七起枪战,都是日军的侦察兵试图朝后渗透,被警戒哨发觉阻击。” “既然日军舰队撤走,日军陆军在辽南没有电报和国内联系,日舰应该不会主动的过来参与大连湾的第二阶段的战事,因为日军联合舰队的首要目标还是逃到威海卫的北洋水师;因此这场南关岭阻击战,值得认真的打一场。” 何长缨沉吟的说道:“假如日军在南观岭不能实现快速的突破,一定会选择从侧翼绕道攻击,只有警戒士兵根本不行;毛统领——” “到!” 毛超一听说来活了,脸上就乐成了一朵花。 “南关岭以北到渤海湾一线山头,就由你们四营防守。” “是!总指挥,保证一只老鼠都让它溜不过去。” 毛超先是信心满满的吹了一句,然后苦着脸叫苦道:“就是我们团损失太大了,第五期的新兵,能不能给我们倾斜一点。” 何长缨微微点头。 这次从大沽兵站第五期新军,数量非常可观,总计共有1435人,不过何长缨只要求送1000人过来,其余的将跟着几个奥胸帝国的军官,到山海关一带学习山地野战技巧。 这次大连湾海防战,可谓伤亡惨重,金大各军阵亡总计426人,重伤114人。 其中拱卫军的黄建兴炮营,因为第一天被日军炮火集中轰击,损失最大。 从金州撤下来了400余人,现在只剩下170余人,阵亡225人,重伤38人。 减员接近六成。 拱卫军的其余步营,阵亡46人,重伤11人。 林云瑜部的肖立刚营,阵亡89人,重伤31人。 江自康的江沫琛,潘金山两营,阵亡23人,重伤6人。 毛超部四营,阵亡71人,重伤28人。 负责监军的李搏虎团,阵亡4人。 这1000新军,何长缨准备拿出600兵额补充抗倭军各部的损失,200人编入新成立的旅顺山体军资库守卫营。 剩下还有200人,他一时间还没有想好怎么安排。 沈兆翱曾经鬼里鬼气的提议何长缨,送给徐邦道,或者江沫琛,潘金山两营。 不过被何长缨断然拒绝。 陈世杰主掌的大沽兵站,选择士兵的标准要么是热血青年,要么是憨厚壮实的农民。 这些新兵从进新军营的第一天起,就被陈世杰他们用军歌,《呐喊》,军纪,还有抗倭军的一系列骄人的战绩,各种优厚的待遇,进行快速的洗脑。 把这些新兵送给徐邦道他们,很容易引起徐邦道,潘金山他们警觉误解,怀疑何长缨想吞并他们。 而且仁字军,拱卫军的待遇,虽然现在是何长缨提供一样的伙食,可是军饷,还有对战功的奖励,阵亡负伤的补偿,以及对未来的许诺,都要被抗倭军甩几条街。 这些新兵冲着抗倭军来的,何长缨没有理由给他们照成一种被扫地出门的感觉。 还有一点更重要的原因,被何长缨深深埋在心里。 下一段时间,抗倭军将会对旅顺诸军,进行逐一清理。 假如他现在染指徐邦道和江自康剩下的两营,一旦成军,那么在旅顺军港,他何长缨将会手握三万重兵。 依着大清朝的臭德行,那时光绪,包括那个老妖婆,要是能睡的着觉,才算是出奇。 各种不要脸的阴招,估计就要轮番上阵。 他需要徐邦道的拱卫军和江自康的仁字军,在辽南和抗倭军区分开来,自成体系,来减弱紫禁城的戒心。 何长缨一时想得有些出神,低头没有说话,众将都围在地图边默不作声。 看到何长缨低头沉吟,旁边的徐邦道却会错了意。 在徐邦道看来,何长缨现在虽然直接掌控着一万一两千人的庞大军队,可是面对着地形复杂的辽南防线,还有倭夷的数万重兵,兵力还是明显不足。 林云瑜部的4000余兵力,防守着宽度超过三里的南关岭,面对倭夷的两三万兵力,就已经十分吃力,根本无力分兵。 毛超的四营防守南关岭以北的山岭。 李搏虎的部队必须在旅顺驻扎,这样才能保证何长缨的话语权,还有军火库里那些让人眼红的粮食,银子,各种物资的安全。 听说前几天,连顺就和何长缨起了龌龊,讨要跑到大连湾炮台的那三百士兵。 幸亏在附近的江自康听到动静赶了过去,并且说出了猛士营的归属,是皇上开了谕旨,连顺才含恨离去。 现在皇上匆忙下旨夺去李鸿章的顶戴,撵回肥西,又下令捉拿龚照玙回京受审。 由鲁东巡抚李秉衡,分管辽南战事。 这道圣旨,在徐邦道看来,简直就是‘乱命’。 先在明眼人一眼都看出来了,日军舰队在下一段时期,绝对会重点打击鲁东半岛。 逼迫北洋水师出海迎战。 ------------ 第四百二十四章 一个时代,结束了 所以李秉衡现在护着鲁东半岛都自顾不暇,哪会主动淌进辽南这个死地的浑水,给自己找不自在? 没了李鸿章,没了龚照玙这个旅顺后勤大管家,李秉衡要是再撒手不掺和。 江自康只是名义上的军务总统领,根本管不了后勤。 而且就是在军务上,估计也没人会买他的账。 现在的旅顺,其实就是一个三不管的野孩子,任其自生自灭。 要不了多久,辽南海岸就会冰封,日军舰队估计也会设法巡游封锁。 徐邦道虽然不知道黄仕林他们手里存有多少余粮,不过连顺他还是知道的。——最多再吃一个月顶天。 那时候,饿着肚子的士兵们—— 徐邦道的心里重重的打了一个寒颤,决定不想这太要命的事儿了,而是继续想着何长缨不足的兵力。 反正何长缨总不会饿着他拱卫军不是? 吴威扬部现在正在土城子,二龙山,东鸡冠山,大坡山,小坡山一线,加紧构筑防御阵地。 在这条战线的后面,再翻过几座山头,或者走十几里路,就是旅顺军港。 假如没有日军舰队重回大连湾,炮击南关岭这个因素,何长缨完全可以把吴威扬的4000盛军调上来驻防。 然而残酷的现实,只能让何长缨选择提前在土城子一线构筑防御阵地。 防止万一南关岭溃败,倭夷数万大军乘胜紧追不舍,造成全线崩塌的可怕后果。 想到了这里,虽然徐邦道也有些心疼这几天拱卫军的伤亡,还是主动请缨的说道:“何都统,不如这南线就由我们拱卫军防守?” 何长缨微微一愣,然后心里充满了感激。 在国难之时,即使是最黑暗的时刻,有人选择逃避,有人冷眼旁观,甚至有人为了自身私利卑鄙苟且,落井下石。 可是总有一些不一样的人。 也正是这些人,支撑起了这个民族折不弯,压不垮的铮铮铁骨。 “好,就有劳徐军门了;” 何长缨对着徐邦道说了这句感激话,然后慢慢的环视了身边的一群军官,凝重的说道:“从朝鲜到辽南,咱们抗倭军打了一路的胜仗,消灭了数千的敌人,这是你我当之无愧的骄傲!” 所有抗倭军军官,包括在周围警戒的士兵,不觉的都挺直了脊梁。 “然而,这些胜仗,打得往往都是借助天时地利的‘巧仗’;在一支铁军的成长路上,不禁会有‘巧仗’,更有狭路相逢勇者胜的硬仗,恶仗!一支狼虎之师,乃至一个民族,只有经过血与火的淬炼,才能走向他的辉煌!” 徐家山炮兵阵地。 大山岩,山地元治,大寺安纯,乃木希典—— 一群第二军的将领们,站在徐家山山顶,遥望五里外的南关岭。 天青气朗,极适远观。 众将都可以清晰的看到,南关岭那近三里宽的起伏山丘上,用冻土和砖石,沿着山脊堆砌起来的一条犹如蜿蜒长龙般的胸墙。 而正中的那条宽阔的驿道和两旁山谷,更是用砖石垒砌起了一堵封闭长四五十米,高三米多的城墙。 “一道土墙就想能抵挡帝国陆军的铁蹄,这些清军真是天真而愚蠢!” 东京步兵第一旅团旅团长乃木希典少将,只是举起望远镜很不屑的望了一眼,就放下望远镜,哑然而笑。 语气里全是轻蔑。 “你个蠢猪,是谁天真而愚蠢,只是一道土墙么?你这么愚蠢,我怎么放心把帝国的勇士交给你去糟蹋!” 大山岩气的大骂:“这些该死的海军!有力气轰炸金州城,为何不把南关岭给我平了?” 被大山岩如此痛骂,乃木希典不敢反驳,而且他也知道司令既然这么痛骂他,也一定有着他的道理。 于是乃木希典老实的‘嗨’了一声,重新举起望远镜,调好焦距,重新的仔细观察那道长龙防线。 “不对!” 在乃木希典的仔细观察下,很快看到了更多的细节,然后他越看越心惊,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清军的防线远不止一条胸墙那么简单。 在胸墙前面的山坡下,每隔十几米远,就竖立着一条呈叉状的尖木拒马桩带,作为减缓帝国步兵的冲击速度,和阻止帝国骑兵的局部突破。 在胸墙后面,清军也建立了无数交错的拒马桩带,把胸墙后面分割成一块块的单独区域。 而且在这些拒马桩建造的迷宫后面,居然还有一条和前面的胸墙平行着的,稍微低矮一点的胸墙。 这样就算是帝国士兵在某一段进行了突破,短时间内也很难快速加大战果。 而第二道胸墙后面的清军,则是可以立即集中大量的优势兵力,对陷入拒马桩阵地内的帝国士兵,进行围歼。 “这些清军,真是大大地狡猾!” 乃木希典看着那密密麻麻的拒马桩,都感觉头疼。 他在内心里突然隐隐约约的意识到,这场原本看来应该是很简单的碾压战,似乎也不是那么的轻松容易。 “乃木,明日你部动用两个大队,进行试探攻击;今津,你部动用一个炮兵中队协助。” 大山岩真是郁闷之极,不是该死的联合舰队轰平了金州城,又几乎团灭了自己的东京第一工兵大队,第二军哪会向现在这么麻烦? 津门,直隶总督府衙门。 李鸿章站在一进大堂的院子里,望着一株腊梅树,久久无声。 这一晃十余年过去了,当年那株小树苗,到今天已经初露它不凡的峥嵘,满枝累累的花骨朵儿。 今年冬天,是赏不了这株腊梅花了。 以后也赏不了了。 满院的文书,帮办,戈什哈,都静静而恭敬的站在四周房檐,不敢出声。 也不知该如何出声。 “中堂。” 张佩纶担忧的站在李鸿章的身边,据他的消息,新任的直隶总督刘坤一正在来津门的途中,随时都会到达总督衙门。 昨天家里人已经清理了东西,提前离开了总督衙门,在潮音寺边的宅子里暂驻,只等着岳父过去,全家就回肥西。 “知道了。” 李鸿章面无表情的环视了一遍总督衙门,然后坐上马车。 马蹄嗒嗒,随即走出总督衙门。 “铛,铛——” 随着阵阵警诫开道的锣声,从金刚桥那边过来一队长的不见尾的车队,骏马高大,军弁威猛,锦旗遮天蔽日。 新任直隶总督刘坤一的车驾,终于姗姗到来。 “轰!” “轰!” “轰!” 总督衙门的礼炮轰然轰鸣,迎接它的新主子的到来。 一个时代, 结束了! ------------ 第四百二十五章 2号高地 西洋历1894年11月15号凌晨,北洋水师在逃入威海军港时,镇远舰不慎触及水下暗礁,船底被撞裂出一条巨大的口子,舰艇下沉搁浅。 11月16号,北洋水师左翼总兵,镇远舰管带林泰曾,服毒自尽。 消息传出,‘“死之日,知与不知,咸为扼腕。’ 当天下午,日军联合舰队的侦查快舰‘八重山’,耀武扬威的出现在烟台港外海,示威性的用高爆弹,对烟台港发起炮击。 炸毁民房数十间,百姓炸死烧死者十三人,重伤六人,轻伤无数。 码头一艘渔船,一家四口包括两个幼儿,丧生大海,尸骨无存。 烟台东面的小象岛炮台,随即发炮还击。 ‘八重山’舰没有搭理小象岛炮台的攻击,看到清军岸防重炮猛烈,随即转向,扬长而去。 11月17号,鲁东巡抚李秉衡,电奏光绪帝此事,并且言说鲁东防务已经力所不逮,无力监管辽南战事,请另择贤能。 无奈之下,光绪只好下旨辽南战事,由直隶新任总督刘坤一负责。 而这个时候,刚到直隶总督衙门,屁股还没有坐热的刘坤一,就收到来自辽阳的急报,日军占领岫岩,奉军聂桂林部退至营口。 得到这个惊人消息的刘坤一,连忙发出数封电报,一边禀告朝廷求兵。 一边电令宋庆,聂桂林部立即驻防营口南二十里的要隘大石桥,章高元部八营士兵登陆营口之后,在大石桥和海城分兵驻营。 同时和盛京将军裕禄电议,把在熊岳城混日子的大同军程之伟部,捷胜营佟茂荫部,共2500兵力调到盖州,彻底堵死倭夷的北进之路。 刘坤一又电令袁世凯,一定要保障北洋辽阳防线各军的军资供应。 这么左右一倒腾,刘坤一干脆就对辽南战事撇开了不闻不问。 在他看来,旅顺乃东亚第一军事要塞,炮群林立,又驻守着三万精兵,肯定不是那么容易被攻陷的。 别的不敢说,坚持到明年开春,总不是什么问题。 现在还是用心的致力于辽阳战事,别让倭夷占了营口,海城,下一步就要去端大清的老巢奉天,或者直下山海关,跑到直隶。 那才是真的要老命的事情。 这些封疆大吏们,此时都犯了一个要命的大错误,忘记了旅顺的后勤总管龚照玙,此时正在押往津门的渤海上。 辽南诸军的后勤系统,已经完全的瘫痪掉了。 在这种有意无意的被遗忘的情况下,11月17号清晨,清日之间的南关岭争夺战,正式打响。 大连湾,南观岭。 早上7时,日军第一联队二大队,第十五联队三大队,开始在南关岭口防线前集结,等待炮战以后的进攻。 高崎第十五联队的联队长河野通好大佐,此时站在一处小山坡上,目光里带着极度的仇视,望着三里外的清军防线。 他第十五联队第一大队斋藤德明部,就是中了这些清军的诡计,全军覆没。 第二大队被大山岩司令直接分拆,在东面各要隘驻扎,当着可耻的警戒部队。 好好的一个联队,建制被拆的七零八落,搞得现在首攻南关岭,自己还得从第一联队借调一个大队的兵力。 让他如何不羞辱暴怒? “南关岭南北两侧都是高且陡峭的山岭,丛林杂乱密布,一直延伸到海岸,只有这宽度不到三里的驿道两边,才是山坡平缓,利于帝国陆军突破,所以清军才会重兵把守。” 从军部调过来协助的参谋田中义一上尉,望着连绵的南关岭,给身边的河野通好大佐出谋划策。 这个年仅三十岁的陆军参谋,在未来何长缨的空间里,写出了那本臭名昭著的《田中奏折》,成为未来东洋帝国的首相。 此时田中义一望着对面的清军防线,还有身后那2300名整装待命的帝国陆军,心里不由的生出一股指点江山,纵横捭阖的豪情。 “田中上尉,你的废话太多了;参谋部派你过来,不是让我听你给我讲解这些白痴都能看明白的东西。” 耳边听着这个小比青年啰里啰嗦,河野通好大佐显得极为不爽,垮着脸大声的训斥着这个脑子有毛病的小上尉。 “嗨!” 田中义一被教训一顿,不敢再卖弄,直接进入了主题:“南关岭口北翼清军防线长度大约一点三里,其中起伏着四座高低区别不大的山头高地,相距过于紧密,不适合帝国快速占领其中一个高地,然后逐步朝两边蚕食的设想。” 河野通好举着望远镜,又看了一遍之前他看了无数遍的清军北翼防线,微微点头,算是认可了天中义一的说法。 看到河野通好点头,田中义一顿时提起了精神,继续说道:“而南翼这一点五里的清军防线,只有三座山头高地,而且2号高地明显要高出其余的2座;帝**队只要夺取了2号高地,就可以实现居高临下的射击1号,3号高地,不断增兵,直至最后完全攻占驿道南翼清军防线。” “呦西,小家伙有前途,大大地好!” 河野通好高兴的赞扬了田中义一上尉一句。 之前对于参谋部派出一个小上尉来协助制定作战计划,河野通好心里面很是不爽,现在听了田中义一的分析,让他顿时对田中义一刮目相看。 “殿井,你部负责攻击2高地,要不惜一切代价占领它!” 河野通好指向南关岭南翼正中,那座最高的小山坡下令。 “嗨!” 第十五联队三大队大队长殿井隆兴少佐,大声的领命。 “栗屋干,你部负责分兵攻击2号高地两翼的1号,3号高地,牵制清军。” “嗨!” 第一联队二大队大队长栗屋干少佐,大声的领命。 “宫泽大尉,你部炮兵集中火力轰击2号高地,设法毁掉清军的胸墙防御和后面的拒马桩。” “嗨!” 在旁边待命的日军东京野战炮兵第一联队一大队三中队中队长,宫泽军三郎大尉,大声领命。 河野通好掏出怀表,看了一眼:“各部归队立即准备,8点30,炮兵开始轰击,进行30分钟的轰击之后,步兵进行攻击。” “嗨!” 殿井隆兴,栗屋干,宫泽军三郎,田中义一,都是齐声大吼,声音里充满了骄傲的斗志和决心。 ——南关岭,今日一定要一战而下。 ------------ 第二百四十六章 炮击 日军阵地的异动,很快就被对面的抗倭军察觉,报到林云瑜那里。 随即,林云瑜,沈兆翱,李振华,段熊波,和负责南翼战线的二团团长曹锟,副团长元思凯,团参谋刘琦,—— 一群军官上了南关岭驿道南边的山头,也就是日军标定的3号高地,观察对面三四里处,丛林山坡上隐隐绰绰的日军。 “应该是局部攻击,出动兵力不会超过一个步兵联队,不过不能确定一旦实现突破,他们会不迅速增兵,扩大战果。” 沈兆翱举着望远镜看了一会儿,很肯定的断言道:“攻击方向,就是南翼阵地。” 曹锟听了眉毛一挑,虽然脸上依然是面无表情,不过眼睛里露出的锐利神采,还是暴露出了他心中的兴奋。 两个月之前,他还是毅军马玉昆部,一个小小的哨长,说是手里指挥着百十来人,其实就是一个吃力不讨好,上下受气的贱命。 曹锟自从北洋武备学堂毕业,在毅军里面当了五年的哨长,今年都三十三岁了,在加入援朝军之前,还依然是一个哨长 他一个津门土著,不是淮地出生,家里又没有钱,更不屑于溜须拍马,舔上官的腚沟子。 提拔当营官的希望不是遥遥无期,而是渺茫的看不到任何的可能。 不是一家老小都指望着他手里的这点军饷过生活,曹锟早就受不了军营里面的肮脏和鸟气,天高任爷飞了。 安州城的那次留下来,是曹锟的一次豪赌,他当时就想着大丈夫生天地间,总得有一点血性不是?大不了今儿就把命交在安州! 不说帮助养大他的几个孩子,给他老娘送终,每年是十两到五十两的补助津贴,永久免税的五十亩田地,这些似乎很不可思议的东西。 只要何长缨能兑现一部分的诺言,能给家里三百两抚恤金,他曹锟就心满意足。 然而从津门兵站的新军们带来的消息,阵亡士兵的三百两抚恤金,负伤退伍士兵的二百两抚恤金,都是立即足额发放, 并且兵站的后勤军官都向阵亡士兵的家属保证,每年六十两的补助津贴,在下一年的这个月就会足额发放。 受伤退伍士兵每年都十到五十两的津贴补助,也是类同。 现在唯一没有兑现的就是五十亩的永久田地,不过兵站的后勤军官也再三保证,一定会做到这个承诺。 现在不但抗倭军内,人人奋勇卖命,就是拱卫军,仁字军的那些士兵,哨长,也是羡慕得不得了。 如果说这些待遇让曹锟安心的话,这短短两个月,他就变成了抗倭军的中高层军官,手里指挥着一千四五百名士兵,更让他对何长缨充满了感激,对抗倭军这个集体从满了归属感。 所以当听到参谋长沈兆翱判断日军会从南翼发动进攻,曹锟虽然克制着自己的表情,心里面却全是跃跃欲试的兴奋。 他要让总指挥看一看,他没有提拔错人! 曹锟偏头看了一眼出生武备学堂,算是总指挥第一批兵的,根正苗红的嫡系,副团长元思凯,团参谋刘琦。 在他们的眼睛里,曹锟都看到昂扬的斗志。 “这是一支与众不同的队伍!和我以前见过的所有的军队都不一样,在这支军队的核心里面,有着一道钢铁支撑的脊梁,所以就是再强的外力,也打不垮,更打不散!” 穿着笔挺的西式军装,披着羊毛军大衣的曹锟,在心里面暗暗的想。 “轰!” 东面突然传来一声炮鸣,不久一道长长的‘咻’声尖叫过处,一枚榴散弹在南关岭南翼中峰前方的山脚下爆响。 腾起一道小小的火焰伴着黑烟,炸得山脚下的一簇灌木林尘土树屑四飞。 “幸亏东洋穷啊,不然全是海军那种高爆弹,可还真是个麻烦事儿。” 说实话,在大连湾看到日军联合舰队那妖异到变态的鬼火炮弹,彭千宴确实是心里有些畏惧。 “总指挥不是说了么,说是苦味酸稳定性太差;海军炮弹装船基本就固定不动了,陆军他们这天天搬来搬去,一个磕碰,他们就全玩完。” 李振华说了一句,然后目光望向大连湾那湛蓝碧绿的海面,——真希望日军的舰队,永远不要出现在大连湾海面。 这样南观岭防守战,就可以一直苦苦的血战下去。 这场战争,总指挥已经说了,想要取得最终的胜利,就得在南关岭,土城子,一步步死死的拖住日军陆军,等待真正的冰封时期来临。 抗倭军的机会就在于等! 等到日军不能海运物资,只能选择走义州大道输送物资的时候,抗倭军反攻的时机就来临了。 “轰!” 这时候,日军远方炮兵阵地的第二枚矫正弹,射出炮口。 “找到了,是小荒山。” 林云瑜部的炮营营长肖立刚,手指指着大约五里处的小荒山说道:“南边第三个山头。” “咻——” 炮弹从南翼中峰的山头掠过,砸在后方山坡的一株大树上面,把那株大树一人合抱粗的树干,砸的四分五裂,轰然倒下。 “他们主攻是三营阵地;派人告诉朱顺平,队伍先躲进掩坑。” 林云瑜对曹锟说道:“假如我猜测的不错,日军应该会采取两边牵制,一处主攻的策略,你们提前做好准备。” “是!” 曹锟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对元思凯和刘琦说道:“咱们一人一个山头。” “我选中峰。” “我去中峰。” 元思凯和刘琦同时开口说道。 “哈哈——” 一群抗倭军的军官们,都笑了起来。 “轰!” 这时候,从小荒山方向,射过来了第三枚矫正弹,准确的砸在中峰的山腰,基本证实了林云瑜的判断。 “团长,咱们的炮营是不是开炮,把他们端了。” 炮营营长肖立刚一脸的跃跃欲试。 林云瑜想了想说道:“暂时不要暴露咱们炮营阵地的方位,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看看日军小荒山的火力再议。” “轰——” “咻咻——” 突然之间,在对面远处的小荒山日军炮兵阵地上,炮火齐鸣,一枚枚的榴散弹带着尖利的呼啸,朝着中锋射去。 “卧倒!” 听到炮鸣,肖立刚不禁变色的大叫起来,山顶上所有的抗倭军军官们,都是立即趴在地上。 “轰!” 一枚射偏了的炮弹,在他们身边十五六米处爆响,炸开的铁珠弹片,‘咻咻’的从众人头顶掠过。 然后众人都被扬了一身的细碎泥土和雪沫子。 “呸——” 沈兆翱吐了一口嘴唇上的积雪,站起来看日军炮弹的落弹点,大约有三分之一在中峰各处炸响,显示出日军炮兵的精准。 “大约有十门火炮,只是一个炮兵中队。” 肖立刚看着那个砸在冻土上的小弹坑,嗓音嘶哑,心脏‘咚咚’的猛跳。 这要是偏过来十来米,那可真是一场灾难! ------------ 第二百四十七章 南关岭防御战 从上午8点30开始,日军小荒山炮兵阵地,开始炮击清军2号高地。 虽然只是八门70mm口径的青铜野炮,不过2号高地经过日军30分钟的猛烈炮击。 打过来的400余枚炮弹,大约有六七十枚砸在2号高地的防御线上,还是把完整的胸墙炸出几个巨大的豁口,后面的许多拒马桩也被炸得东倒西散。 不过所有的士兵都按照何长缨的命令,在冻土上面烧火,融化之后,挖出来一个个能蹲进去的土坑,躲避日军的榴散弹。 这样在日军炮火的猛射之后,只有一名士兵中炮身亡,场景极为惨烈。 “进攻!” 这个时候,已经悄悄行军到抗倭军南翼阵地不到四百米远的日军,排着散兵线,开始加速冲锋。 朝着标定的1,2,3号山峰冲去。 “全部上胸墙!” 在各班排连长一声声的命令下,林云瑜部2团三个营的士兵们,纷纷趴上胸墙,端枪瞄准着山下的日军。 曹锟团总共有三个步兵营,一个骑兵排,一个警卫排,还有团部文职后勤辎重,总计1536人。 现在除了作为预备部队的其余士兵,三个步兵营近1400兵力,都趴在南翼阵地这800余米长的胸墙后面,屏气等待。 徐家山。 “清军为什么不开炮还击,难道他们的炮兵在和尚岛和老龙岛,已经被帝国海军消灭光了?” 大山岩失望的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在他附近,徐家山附近的一座山头上面,东京野战炮兵第一联队的火炮,都隐藏在一处丛林山坡上。 想通过三中队的炮击,引出清军的炮群,然后给予歼灭打击。 “即使炮兵打完了,他们的步兵总能开炮;虽然炮火不会那么精准,然而清军炮兵的炮火似乎也不是那么的犀利。” 山地元治委婉的否定了大山岩司令的猜测:“可能是清军害怕暴露了他们的炮兵阵地,所以选择了隐忍。” 大山岩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既然这么隐忍,那么就一直隐忍下去好了。” “瞄准射击!” 看到日军已经到达两百米左右的山脚,中峰高地的曹锟,随即命令士兵开枪射击。 “砰,砰,砰——” 随着中峰枪响,南峰和北峰,以及山腰,山谷防线的抗倭军士兵们,都纷纷开枪射击。 1400余支毛瑟步枪的齐射,宏大的枪声顿时响彻山川,800有效射程的弹丸,顿时把十来个日军放倒在地。 “砰,砰,砰——” 为了打好南关岭阻击战,何长缨给林云瑜部装备了近2000条毛瑟七连发和十三连发快枪,这种快速射击所形成的密集弹流,顿时打得山脚的日军冲锋线一片鬼哭狼嚎。 “冲锋,冲锋!” 殿井隆兴,栗屋干,还有负责南翼1号高地攻击的田中义一大尉,都是高吼着命令步队加快冲锋速度。 试图用些许士兵的损失,来换取冲近清军胸墙的目的。 “找死!” 曹锟的嘴角发出一声冷笑。 清军在和日军的一系列作战中,最怕的就是日军炮火榴散弹的犀利,现在居然让总指挥命令随随便便的挖了一个坑,就全部解决了,不禁让他又服又喜。 而对于日军步兵的攻击,进口的毛瑟连发快枪对上日军的村田18单发步枪,有着绝对的碾压能力。 虽然日军此次出动了两千三四百的军力,然而毛瑟快发快枪不但能够轻易的弥补军力上的差距,而且平均火力密集,至少是日军的两倍以上。 况且抗倭军是居高临下的守,日军是出于地势劣势的攻。 “给我瞄准了,狠狠的打!” 曹锟大声的命令他的副官蒋青山道:“让所有的预备人员全部给我上来,对付这些垃圾,不用预备兵,他们哪一条战线都冲不过去!” “是!” 蒋青山少尉大声的应令,向后跑去。 “奔跑冲锋,奔跑冲锋!” 在日军将领的大吼下,日军步兵很快就冲到山腰百米处,然而一条高大的叉状拒马桩挡住了日军的去路。 这些拒马桩之间,用粗大的麻绳固定,木桩上面劈开很多的裂口,上面砸满了日军舰队射在大连湾炮台的锋利弹片。 一时间冲到拒马桩前的日军,都满脸惊恐的面面相觑,——这可怎么爬? “砍断麻绳,搬开拒马桩!” 在几个山头攻击线上,日军军官们纷纷大声的下达命令。 然而百米处站着的日军,简直就是抗倭军们好得不能再好的活靶子,在密集的枪声下,大片的日军纷纷中枪倒在拒马桩前面。 有几处拒马桩,好不容易被日军士兵花费巨大的伤亡,般开一条口子。 然后抗倭军士兵则是集中火力封锁这几个豁口,到了最后,日军的尸体层层叠叠的堆积着,又把豁口用尸体给完全堵住。 “八嘎!” 站在徐家山上的大山岩,气的身体直发抖,他哪里能想到,只是一道毫不起眼的拒马桩,不但完全堵住了帝国士兵的冲锋,而且会造成如此巨大的伤亡。 “下令撤退;第一炮兵联队,立即炮击!” 大山岩无可奈何的下达撤退命令,指着剩下的士兵,等冲完三道拒马桩到了清军的胸墙处,估计也剩不了多少人了。 “答,答——” 随着军号在山川间响彻,日军士兵纷纷没命的朝着山下逃去,今日的攻击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日军逃了,日军逃了!” 南翼防线上面,所有的抗倭军士兵们都是兴奋的大呼起来。 “日军逃了,给我打!” 刘琦负责着日军标注的1号高地,看到日军士兵纷纷掉头就朝着山下逃跑,惊喜着大吼着命令军队加快攻击。 “啊——” 眼看着就要跑到山下的田中义一,只觉得大腿一疼,惨叫一声,朝着山下滚去。 “轰——” 这时候,徐家山南撤的一座山腰平台,炮声齐鸣,大片的烟雾几乎瞬间淹没了整座山峰。 “跑回掩坑!” 看到对面的炮响,南翼防线的抗倭军们,纷纷拔腿朝着自己的土坑掩体跑去,有几个不长眼的家伙跳进了别人的土坑,气的土坑的主人哇哇大叫的挤了进去。 “轰——” 地动山摇间,尤其是整个中峰,都被日军弹丸扬起的尘烟遮蔽。 “狠狠的炸,给我炸死他们!” 炮兵联队的联队长今野孝则大佐,站在炮群里面,大蹦大跳着吼着。 “轰——” 于是,日军火炮的轰击,更加的猛烈起来。 南关岭,日军标注4号高地。 沈兆翱和林云瑜两人,相互对视一笑,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兴奋。 日军的炮群,可算逮到你们了! ------------ 第二百四十八章 炮击,反炮击 “引出这只藏在林子里的老鼠,似乎还真没费什么力气。” 沈兆翱笑着说道:“没料到总指挥的那个土坑和拒马桩,虽然简单的不可思议,效果却是如此的神奇;这一战,目测日军至少有五六百人留在阵地前吧?” “只多不少;” 林云瑜对身边的副官咸大河命令道:“命令肖立刚,勇士营祖国权部,立即攻击!” 日军联队炮群的轰击,立即显示出极其巨大的破坏力。 抗倭军南翼三道拒马桩,山脊线的胸墙,包括胸墙后面的拒马桩分割带,以及后面那道低矮的胸墙,在大山岩的望远镜里,都被轰得一段段的毁灭破裂。 “呦西,给我狠狠的轰!” 虽然刚刚步队遭受了很大的损失,然而在大山岩看来,战争就意味着伤亡。 只要能够摧毁清军这怪异的防线,还是非常值得的。 “轰!” 这时候,在大山岩,山地元治,大寺安纯,乃木希典——,这些日军将佐的目光里,两道炮弹在日军炮兵阵地附近炸响。 “什么?” 所有的日军将佐们,都是脸色大变,一时间,感觉心脏都揪在一起。 “八嘎,这些狡猾的清猪!” 大山岩脸色铁青的大吼:“赶快寻找清军的炮兵阵地,轰击他们!” “轰!” 又是两枚矫正弹砸在日军炮兵阵地附近,众将变色的看到,落弹点几乎就在炮兵阵地的边沿。 “完了!希望清军的火炮不要太多。” 所有的日军将领,包括日军炮兵阵地上的炮兵们,惊骇的望着对面的清军阵地,在心里暗暗祈祷。 哪能想到清军居然这么能忍,如此的狡诈! “轰——” 如同山崩地裂般的爆鸣,在天地间哗响,凶猛的扑了过来。 “完了!” 所有的日军心里,都充满了绝望。 “立即撤出炮兵阵地!” 在这种情况之下,今野孝则只能命令炮兵撤出,然后寻找到清军的炮兵阵地以后,才能再设法还击。 “咻,咻——” “轰——” 这次抗倭军的火炮轰击的十分精准,只是第一轮轰击,两个炮兵阵地的71门各口径钢体火炮,就把超过一点五成的炮弹,倾泻在日军的炮兵阵地。 顿时日军炮兵阵地上,爆鸣一片,炮弹砸在炮体,炮弹上面,崩裂成无数的弹片,把整个日军炮兵阵地打得一片狼藉。 “队长,找到了,是两处炮火!” 在小荒山一株大树上面瞭望的日军炮兵藤喜代志,大声的报告。 “告诉方位,八门火炮四门为一组,分别轰击!” 宫泽军三郎急忙的下达作战命令,妄想扰乱清军炮兵的攻击,挽救帝国炮兵。 “咻——” 这时候,一枚矫正弹呼啸着砸在小荒山炮兵阵地的前方,腾起一道烟尘。 “哇——” 宫泽军三郎一时间胸口如同被一块巨石击中一般,‘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淤血。 “轰——” 在第二枚。第三枚矫正弹,射过来了以后。 随即,整个小荒山炮兵阵地,陷入一片炮火血海之中。 上午十点五十分,抗倭军经过了大约整整一个小时的炮击,才停止炮击。 战场陷入了宁静之中。 在日军炮兵轰击抗倭军防线的时候,只要能爬的日军伤兵,都开始两两搀扶的朝着后方退去,有很多的重伤日军,都是走着走着,一头栽下去,再也没能爬起来。 在南关岭南翼防线的山坡上,到处都散布着日军的尸体,尤其是那一道长长的拒马桩,更是尸骨长城。 惨不可睹! 徐家山,日军炮兵阵地。 大山岩和一群将领,脸色铁青的站在炮兵阵地边沿,整个炮兵阵地的火炮,被炸成一大片金属麻花一般,团团绞在一起,震惊着众人的心灵。 “徐家山,小荒山,所有的火炮均遭到完全的损毁,炮兵阵亡31人,重伤3人;进攻清军南翼阵地的步队,第三大队阵亡269人,重伤21人,第二大队阵亡313人,重14人。” 风‘呼呼’的刮过众人的脸庞,如刀割一般的寒冷。 在上午进攻之前,谁能料到,只是这短短的一段防线,居然给帝国造成如此大的损失。 更让人羞辱,难以接受的是,这么大的伤亡,帝国步兵竟然连一道拒马桩都没能冲过去。 这是何等的不甘和羞耻啊! “命令,第二旅团各部,明日清晨5点,开始向清军南翼阵地运动,一定要一鼓作气踏平他们!” “第一旅团出动两个大队的军力,同时进攻南关岭驿道城墙,北翼清军阵地,牵制敌人。” 大山岩望着面前这些一个个一脸羞愤的将领们,沉声说道:“虽然帝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然而这些代价不是没有效果的,我们已经把清军的南翼防线工事,炸得稀烂;下面,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止帝国勇士的脚步!” 日军众将向着清军南翼阵地望去,之间在帝国炮群的轰击下,前方山坡那三道拒马桩,已经变得七零八落的木片,处处散落。 而后面的胸墙,更是一大段,一大段的塌陷。 整个清军南翼阵地防线,可以说全是漏洞。 “就害怕他们今天修补。” 大寺安纯轻声提醒大山岩。 “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河野,你部士兵在清军南翼防线监视,一旦清军要修补工事,立即骚扰他们!” 大山岩微笑着说道:“况且这么大的工事,尤其是胸墙,天寒地冻,不是那么轻易的修补起来的;没有火炮,对面清军的火炮更多,更好,占领了它们,就是帝国更加犀利的武器!” “嗨!” 徐家山炮兵阵地上面,所有的日军都是齐声大吼。 南关岭,南翼防线。 林云瑜和一群抗倭军的将领,在防线上面检查战果,人人的脸上都带着微笑。 “此役,我军阵亡33人,重伤15人,日军伤亡初步估计不下500人。” 曹锟高兴的汇报战果,一脸的得意。 “打掉了日军的炮兵,南关岭战线对日军来讲,就是一个无法越过的天堑;只要他们敢来,——” 林云瑜笑着说道:“大山岩把他的第二军全部填进来,都不够咱们杀!” “不说总指挥创造的拒马桩防线,还有放弹坑;说实话,所有清军主力部队的武器,都要比日军先进;就像马玉昆部,还有两挺马克沁水冷机枪,那玩意远比格林炮要恐怖。” 旁边的沈兆翱脸上无语的说道:“还有赵怀业的怀字军,清一色的马瑟连发快枪,结果有什么用?” “在战场上面,朝廷的眼睛一直都盯着西洋的快枪厉炮,却完全忽视用这些工具的人;而任何的再先进的武器,都需要人来操作,不先解决人的问题,任何的武器都是一堆废铁!” 林云瑜望着远方的山川大海,给今天的战斗,做了最后的总结。 ------------ 第二百四十九章 转向 “命令各部留下警戒哨,其余士兵退出阵地;下午开始修复胸墙后面的拒马桩,同时煮雪,混合进冻土,进夜以后修补胸墙。” 林云瑜命令道:“今夜在阵地前方,开始大量铺设旱雷,用枯草树叶掩盖,警戒日军夜袭。” 听到林云瑜的命令,沈兆翱笑着说道:“等明早日军发现南翼所有的胸墙防线都修补一新,一定会感到很绝望。” “没有炮兵开道撕毁胸墙,咱们部队如此密集的弹流,除非大山岩愿意承受巨大的损失,否则他们跨不过这道胸墙。” 林云瑜沉声说道:“而且就算跨过这道胸墙,后面的拒马桩分割,还有第二道胸墙。况且,既然歼灭了日军的炮兵,咱们的格林炮也可以摆上阵地了。” 一听到格林炮,团里众人都不禁精神一振,只要这个大杀器一摆上来,南关岭防线前基本就没有日军的活路了。 九连城。 一场大雪,九连城外的鸭绿江第一江和第三江,已经完全封冻,只有中江的江心,还没有被冰面封冻。 山县有朋站在南城墙上面,望着辽阔的鸭绿江,望着空中那轮皎洁孤寂的明月,心中充满了压抑的愤懑。 因为部队进攻岫岩,大孤山,宽甸诸地,广岛大本营又来了措词严厉的命令,要求第一军诸部立即全线退到九连城,安东县城,等到明年春季,再进行下一步的军事行动。 而这是山县有朋根本所不能容忍的。 “点灯,拿纸笔。” 山县有朋命令他的新任副官兼参谋冈外史少佐。 一盏油灯,在城墙点起,应合着天空中的那盏明月,一上一下,极具美感,又极为孤独。 “——如你所知,皇上知道我历来偏重军事。可以想见,这次的种种评论也出于此。然而,我仍认为,使今日之战斗半途而废的这种公开策划的意见是不对的;以致彼此间引起了不应产生的纷纷议论。——” 山县有朋放下手里的笔,他只有把内心的愤慨发泄于笔墨,寄给自己远方东京的有人,才能稍微平息一点自己心中的郁火。 “司令,您在这里。” 这时候,军部副官,东洋皇族,载仁亲王走上了城墙。 “什么事?” 山县有朋望着载仁亲王询问。 “金州的电线已经接通,大山岩将军电,已经占领金州,大连,正在攻击南关岭;” 载仁亲王的话,让城墙众将心中一喜,然而他接下来的报告则是让众人心惊不已。 “经过连日作战,第十五联队一大队全军灭亡,骑兵四中队灭亡,其余三个中队遭受三成的损失,第一工兵大队被帝国舰队误伤,只有60余人逃脱。” “什么?” “八嘎!” 城墙上已经是惊呼一片。 “——,今日南关岭之战,帝国步兵阵亡重伤近600人,炮兵第一联队所有的火炮遭到清军伏击,全部损毁!不过第二军已经击毁了清军的防御工事,明天将进行南关岭决战。” 在这一刻,众人觉得,今夜真是不是一般的寒冷。 “我看过大连湾的地图,在东京的时候,和到过大连湾的神尾光臣详谈过大连湾地形;假如清军,不,是援朝军强守南关岭,没有火炮,帝国很难强行突破。” 冈外史幽幽的说道:“平壤战役已经很明确的表明,没有帝国炮火的打击,步兵间的对抗,帝国并没有什么优势,而且他们面对的是大清最精锐的两股军队,援朝军和盛军;据从津门得来的情报,援朝军,盛军,仁字军,拱卫军,怀字军一部,接近两万的军力,现在都在何长缨的掌控之中。” “而且按着第二军的电报,他们现在只有一个大队的炮兵,一个工兵中队,攻击和防御能力大幅减弱;他们至今已经减员了3000军力,兵力已经和何长缨部基本持平,一个是攻,一个是凭借着天险来守,——” 第一军参谋长小川又次少将忧心忡忡的说道:“就算攻陷了南关岭,后面的旅顺城的难度,更是南关岭的数倍;而且旅顺周围还有大量的重炮,驻守着应该不下万余的清兵。” “为今之计,只有第一军快速增援一个师团的兵力,不惜一切代价占领旅顺;而第一军其余部队,退守九连城,安东县,等待春季帝国增兵。” 副参谋长田村怡与造,也提出了自己的对应之策。 “你们始终被旅顺遮住了眼睛,旅顺的重要之处,就在于作为一座军港,藏身其内的军舰随时可以辐射到平壤,仁川,乃至东京;” 山县有朋冷声说道:“现在大清水师离开了旅顺,去了威海卫,那么旅顺对整个征清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完全是一座废城;大山岩所要做的是关死大连湾这个口袋,把这三万大清的精锐困死在里面;然后——” 山县有朋大笑着吼道:“就看你我第一军在整个东北的表演,——占领营口,海城,然后辽阳,奉天;之后在顺着山海关而下,决战直隶!” 众将热血澎湃,包括田村怡与造,也无奈的接受了山县有朋的这个决定。 ——假如旅顺无法攻克,那么只能靠着第一军去打降大清。 “亲王阁下,请你去电第二军,告诉第一军的作战决定,告诉他们,为了帝国,不可死攻南观岭,反而要防止以后清军突围增援奉天。” “嗨!” 载仁亲王激动的应令。 “命令马场正熊少佐,第五工兵大队即刻去辽南,协助第二军构建防御线;一定要把何长缨这个混蛋活活困死在里面,等我拿下了直隶,再回来找他算账!” “给广岛大本营去电,建议派出军舰进入渤海湾,协助封锁旅顺港。” “命令,立见部,大岛久直部,立即进攻赛马集,摩天岭,牵制清军。” “命令大迫部,立即进兵,先行攻击营口方向,然后东进海城!” 因为何长缨带走了盛军,仁字军,还有在安州收编了一千余奉军,辽阳防线一下子减少了近一万的军力。 再加上第二军在大连湾受挫。 让第一军所有的将领们,迅速平息了分歧,认可了山县有朋的决议。 清日之战的车轮,开始有了近九十度的巨大转向偏差,由旅顺而转向辽阳,开始了完全不一样的征途。 ------------ 第二百五十章 回津 西洋历1894年11月18号清晨。 当日军第二军开始全线进攻的时候,在清晨六时,南翼日军在五百米抗倭军防御线外,目瞪口呆的望着一夜修复一新的防线,都是叽里呱啦的咒骂。 却都是无可奈何。 消息随即传到大山岩那里。 因为昨晚得到了山县有朋的电报,尤其是里面还有载仁亲王的签名。 面对着眼前的硬骨头,大山岩铁青着脸色,捏着鼻子下令各部停止攻击,退回各自防线。 11月19号,日军第二军的侦察兵大致摸清了南关岭防线的基本情况。 负责南关岭守卫的是援朝军的精锐,都是统一的西式军装,手里不是毛瑟连发快枪,就是毛瑟单发快枪,而且今天居然架起了格林炮这个大杀器。 负责北线天险守卫的是援朝军和清军的混编军队。 天险,枪利,军队斗志似乎也不弱,显然也不容易攻克。 负责北线的倒是清一色的清军,不过对方似乎军力充足,手中近半都是连发快枪,凭借着高山险阻,也是极难攻陷。 看着得来的情报,大山岩头疼的直想撞墙,一时间却是无计可施。 如果不是炮兵联队被袭击,或者没有山县有朋的这封电报,大山岩都会毫不犹豫的出兵强攻南观岭。 然而现在这种情况,再加上他把山县有朋的电报转到广岛大本营,现在依然没有回电,让大山岩不得不焦心的等待。 他不知道的是,此时广岛大本营也是吵成一团。 因为没有何长缨的那个时空的旅顺大屠杀,没有西方各国的强硬干预,再加上第二军兵挫大连湾,损失惨重。 让东洋高层,包括天皇,都对之前伊藤博文的方案才生了怀疑。 开始在山县有朋和伊藤博文之间摇摆不定。 11月21号,日军广岛大本营给大山岩来电,部队暂停一切攻击。 同时防止旅顺清军突围去辽阳。 联合舰队将赶在12月初到达大连湾,协助攻击南关岭。 另外将有一大批物资和一批大口径重炮,将在大连湾卸载,这是大连湾上冻之前最后的一笔海运物资。 得到这个电令,大山岩不禁精神一振,有了舰队的参与,南关岭防线简直就跟纸糊的一样。 而且有了大口径的重炮,就可以从远距离攻击清军阵地,也不会那么容易就会被这些狡诈的清军突袭。 现在只需要耐心的等候。 而在这短短几天的时间里,辽阳防线已经开始了迅速的崩陷。 11月18号下午,日军立见部,大岛久直部,开始猛攻摩天岭,赛马集。 战事极为激烈,当日清日双方都伤亡惨重。 宋庆急忙向刘坤一告急,于是刘坤一命令刚刚在营口登陆的章高元部,改变驻防海城的命令,立即赴摩天岭增援。 而盛京将军裕禄和吉林将军长顺,看到赛马集吃紧,也急忙把兵力朝着东路倾斜。 19号,20号,21号,整个辽阳东路打成一锅粥,在山川深林之中,清日双方枪炮隆隆,一个山头一个山头的反复抢夺拉锯,战事极为惨烈。 山顶,崖谷,堆满了中枪毙命的士兵。 而辽阳西路的营口,海城一代,则是一片宁静。 给人一种,遗忘了的,世外桃源般的错觉。 此时营口的前站大石桥,海城前方的析木城,只有聂桂林的2000奉军分兵防守。 兵力极其薄弱。 11月22号,在这种情况之下,辽阳西路的析木城战役兀然打响。 聂桂林部面对蜂涌而至的第五旅团的日军,几乎毫不抵挡,就匆忙逃走。 日军随即乘胜追击。 当天下午,日军占据大石桥。 当天半晚时分,日军兵分两路到达营口,海城城下。 电报发出,天下悚然! 11月22号夜晚,聂桂林部不顾刘坤一的严令,放弃营口,海城,一部朝着盘锦方向退去,一部退入辽阳城。 11月23号,日军大迫部兵不血刃的占领营口,海城。 举世皆惊! 至此,整个东北的近两万清军,被完全压制在辽阳,奉天一带。 除此之外,盖州程之伟和佟茂荫的2500余军力,退到盘锦的1000奉军,成为孤军。 11月24号,日军南攻盖州,程之伟,佟茂荫部,不战而逃。 消亡在十万大山之中。 而盘锦的奉军,由于聂桂林逃往辽阳,众人选举周中盛为统领,在周中盛的率领下,退往锦州。 宋庆连忙命令章高元,驻守辽阳,并且把马金叙部,也抽到辽阳防御。 盛京将军裕禄,则是命令张锡銮的近万团练,长顺的吉林练军,奔赴辽阳,奉天防御。 而得到消息的山县有朋,随即命令部队朝着海城集结,在摩天岭,赛马集,只留下立见部进行牵制攻击。 辽阳决战,处于一触即发的境地。 消息传到广岛大本营,顿时引起一片欢呼,随即举国欢庆。 日军军部立即改变了之前的命令,暂缓后推增援辽南的第二军,而是准备再增加一个旅团的军力,增援第一军。 得到指令的大山岩,只好郁闷的接受这个令人难堪的命令。 让第二军的工兵和刚刚抵达的第一军的工兵大队,构筑棋盘村,苏家屯,老龙岛,一线的防御。 然后,将在纪家屯一线,构筑第二道防御线。 至此,短时间内,辽南防线的宁静相持,已经再所难免。 旅顺。 辽南防线,一连七天的宁静,给旅顺港所有的清军一个错觉,日军已经知道旅顺港的坚固,选择了避其锋芒,去捏软柿子辽阳去了。 于是旅顺众将无不大喜,自以为天下从此太平,可以优哉游哉的安然过完这个难得的冬季。 旅顺港的酒馆,赌坊,窑子,大烟馆,又开始变得热闹非凡。 这个时候,一道电谕到达旅顺港。 光绪皇帝,新任直隶总督刘坤一,电传何长缨,徐邦道,连顺。 旅顺战事由江自康统领,何长缨,徐邦道,连顺,立即返回津门商议军事。 并且在电报上,光绪皇帝指明要面谕何长缨这个常胜将军。 当天下午,何长缨,徐邦道,连顺三人,在辽南岬角老铁山乘坐一艘小船,登上一艘由威海卫发出的炮艇,驶向津门。 一个新的篇章,即将开启。 ------------ 第四百三十一章 扑朔迷离 月色清幽,海波粼粼,倒映银河。 何长缨,徐邦道,连顺三人站在甲板上望着这水天美景,一时看的有些迷醉。 这次消灭了日军一个炮兵联队的功绩,何长缨以‘勇士营’属于捷胜营的建制,分给了连顺一半,让连顺顿时就笑花了脸。 也不管何长缨的年龄比他小了一半,口口声声的亲热的喊着‘何兄弟’,之前的芥蒂自然是随风而散。 “何兄弟,这次回京面圣,皇上一定会大力的嘉奖你的,哥哥我看着都羡慕。” 连顺现在之所以高看一眼何长缨,是因为何长缨给他的功绩,19号就上报了直隶衙门,那时候皇上根本没有来旨意要面见众人。 所以何长缨的这个‘果子’,显然不是为了安抚他,怕他回京乱说话,而做的临时补救。 “呵呵,也祝贺哥哥回京升官发财。” 何长缨笑着回了一句,心里面却是无比的沉重。 山县有朋居然占领的海城,营口,这和历史上已经有了天大的改变。 在原先的历史上,山县有朋因为独断下令进攻海城,被东洋天皇以‘养病’的名义召回东京,进而由野津道贯担任第一军的司令。 而等到日军第一军攻占海城,已经是十二月十三号的事儿了。 时间上看着只是相差二十天,可是对于东北一天冷一天的极端天气来说,海城,营口的失陷,给了山县有朋足够充裕的时间,把九连城的炮兵,军资全部调到海城。 这些野炮榴散弹,在不久进攻辽阳,奉天的时候,对城墙的清军来讲,不啻于一个噩梦。 历史之上,因为旅顺城失陷,旅顺的数万清军进入辽阳防御圈,而且因为营口未失,所以各地的援军源源不断的走水路,快速到达营口,参与东北战争。 而日军士兵因为不适应严寒作战,大面积的爆发脚气病,肠胃炎,冻伤,况且此时日军广岛大本营也无意扩大东北战果,转而把目光投向鲁东半岛。 所以宋庆他们才侥幸的守住了辽阳,奉天。 而现在—— 何长缨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他悲观的发现,因为自己参与的甲午,在一系列的胜仗之下,似乎把大清推到了一个更加危险的边缘。 如果山县有朋不会被调回国内,那么他下一步绝对会集中军力攻占辽阳,奉天。 然后以此为大本营,一边派出小股兵力朝着奉天四周渗透清缴,一边会派出大股军力南下盘锦,锦州,让后攻击山海关。 下一步,就是津京唐平原的直隶决战! 在这一刻,何长缨感觉自己的胸口跟堵着一块巨大的石头一般的难受。 “奉天危噫!” 一路上,几乎都没有说什么话的徐邦道,突然发出一声长叹。 “日军里面还是有明白人啊!旅顺这个乌龟壳,假如不给它装上一把锋利的利箭,它对整个清日战争,已经没有任何的实质意义,更多的是一个象征而已;” 何长缨喘着气说道:“而日军一旦占领奉天,退,可以安稳经营东北,进,可以进入直隶攻占;没有水师的旅顺,根本就是一座无用的废城!” “何兄弟说倭夷不会再打旅顺了?” 听了这个好消息,连顺不禁心里一振,至于东北,他连顺只管着自己头上的乌纱,别人的死活,他可没有半点心情操心。 何长缨迟疑很久,望着西方朦胧的大陆轮廓,才不十分确定的说道:“其一,要看山县有朋在东北的进展;其二,假如旅顺诸军一直保持着这种军力压力,暂时可能不会攻击旅顺。” “那就好,那就好!” 连顺给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轻松的笑了起来。 “你是说,皇上可能会从旅顺抽兵,增援东北?” 徐邦道听出了何长缨的潜意词。 “那可不行,这兵一抽,旅顺可怎么守!” 连顺一听就跳着毛炸起来。 对他来说,无论是让别的军队去东北,或者让他率兵去东北,都是一个糟糕之极的事情。 况且现在既然让何长缨,徐邦道回京,想抽哪些军队,已经是不言而喻。 在连顺看来,只要何长缨的军队一离开旅顺,不用大山岩来打,旅顺那些垃圾军队都散了摊了。 “抽不走!” 何长缨冷声说道:“不出意外,下一步日军舰队就会在威海卫周边海域进行无间隔巡逻,他们超高的船速,就算北洋水师出动也追不上;这个时候走水路运兵去山海关登陆,就是送死。” “从陆路呢?” 徐邦道说了一句,就住口,在他看来,走陆路去辽阳,面对大山岩的两三万精兵,也和送死无疑。 “想走陆路,只有打垮日军第二军;” 何长缨摇头说道:“至少到现在为止,看不出有任何的可能。” “呜——” 在夜色之中,迎面驶过来一艘货轮,拉响了汽笛,在辽阔的海面‘嗡嗡’回响着。 “睡吧。” 徐邦道不禁有些意兴阑珊,众人回舱入睡。 天空之上,星汉灿烂,谁能想到,在这个美丽的世界上,有无数的野心家,为了自己的私欲,给这个世界带来了无数的灾难。 11月25号下午六时,何长缨等人抵达大沽军港,这个时间显然不合适去拜见刘坤一,于是三人各自散开,自有去处。 何长缨和等待着的陈世杰,熊凯玉,一起回到了抗倭军的大沽兵站。 此时,兵站内一片灯火通明,陈世杰进口了一套发电机组,平日只是很节约的开着很少的电灯,今天为了迎接何长缨,把所有的电灯都拉亮了。 大沽兵站因为前五期疯狂的招兵,引来了大量的诽议,而且何长缨也觉得这4000新兵需要时间整合,在第五期以后,第六期只招收500新兵,并且年内也暂停征召。 总得来说,李鸿章跟刘坤一是截然相反的两类人。 刘坤一算得上是大清的忠臣,可李鸿章却绝对不是。 有了他师傅曾国藩的前车之鉴,他李鸿章更像是在大清的范围之内,创造出北洋这个半自治的独立王国,来对抗大清的蚕食。 历史之上,光绪用日军打残了这个独立王国,然而他没料到的是,在北洋的基础上诞生出了袁世凯这个巨兽,最终把大清埋葬。 现在,没有李鸿章这棵大树在何长缨的前面顶着,他的动作也开始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不敢像之前那样跟李鸿章心照不宣的疯狂发展,为今后全面接手北洋,提前做准备。 “总指挥回来了,总指挥回来了!” 陈世杰招的这一批500人,海外华裔超过200人,剩下的300人,也大半是童生,秀才,个个熟读《呐喊》,再加上何长缨在朝鲜,东北创下的耀眼战绩。 士兵们一看到何长缨出现,营地里顿时就沸腾起来。 ------------ 第四百三十二章 守不守得住 何长缨没有在兵站呆很长的时间,他得知李鸿章住在附近潮音寺的别院里,天寒地冻的似乎一时没有千里迢迢赶回肥西的打算,就让黄博杰送去拜帖,打算连夜求见。 不久黄博杰快马回来禀告,李鸿章在别院里面,愿意接见。 随即,何长缨顾不得吃饭,就坐上了一辆没有任何标志的马车,在十几名揣着手枪的便装士兵的护卫下,前去李鸿章的别院。 此时,夜色已经黑透,只有街上的各种店面里点着油灯,一些小酒馆里各种大声的嘈杂,大都都是在争论近日的辽阳战事。 相对于孤悬一地的旅顺,奉天这个大清的龙兴之地,显然更加的吸引人的眼球。 在何长缨透过布帘听来的只言片语里,居然已经听到有人喧哗着建议自己带着盛军,援朝军,从海路去山海关,然后增援辽阳。 不久,马车停下来,到了别院。 黄博杰和站岗的戈什哈说了几句,就开了大门,马车开始直接驶进去。 “这不合适。” 何长缨掀开一脚窗帘,对黄博杰说道:“停车我下去。” “何大人,这是大人的意思。” 那个跟何长缨有过几面之缘的李府大管家,此时恭敬的走在马车便,脸上带着感激的微笑对何长缨说道。 “嗯。” 何长缨表示明白,虽然这么做也瞒不住那些有心人的眼睛,可是只要自己不露脸,任谁也不敢撕破脸当面说这个事儿吧。 “哐当!” 随着大门落插的声音响起,何长缨的心里微微一震,自从上次回津门,已经有一个半月的时间过去了, 期间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当时万人之上的李鸿章,也被大清朝无情的扫进这个角落。 何长缨收拾起心里复杂的心情,掀帘走下马车。 李经方,张佩纶两人,带着复杂的笑容,站在檐下等候。 “安之。” “伯行兄,幼樵兄。” 三人拱手见礼。 此时的李经方,心中充满了悔恨,在14号的凌晨乘坐军舰逃出旅顺的时候,他怎么都不会想到,在这短短的十天里面,整个东北的战情居然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旅顺不禁无恙,而且何长缨,徐邦道,连顺联军,居然给了日军重创,逼迫日军不得不停止了攻势。 反而之前看着靠谱一些的辽阳战局,完全溃败得一塌糊涂。 “假如我没有离开旅顺——” 李经方只是想一想,就后悔得直跺脚,在父亲失势的时候,正是自己这个大儿子站起来顶着的时候,结果因为自己的胆怯。 而一边的张佩纶也是一脸佩服的望着何长缨,这次皇上下旨何长缨回京议东北军事,震惊了太多的人。 这意味着何长缨在皇上的心里,已经成为了可以总论全局的大将般的存在,要知道他今年不过二十四岁,怎能不让人心惊。 “中——,大人在厅内候着呢。” 张佩纶喊李鸿章喊惯了,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合适,含混的带了过去。 何长缨点点头,看着厚厚的布帘,此时已经没有了卷帘大将,小小的院落里,也只有老管家和两个提着灯笼的下人伺候。 “众位将军,请到偏方歇脚,喝碗热茶。” 李管家看到何长缨走向客厅,连忙招呼黄博杰等人。 掀开厚厚的布帘,眼前顿时一片明亮,春意暖人。 何长缨看到李鸿章静静的坐在太师椅上面,睁着大眼望着他。 “给中堂请安。” 何长缨毫不犹豫的来了一个半膝跪,对于这一跪,何长缨完全是心甘情愿,不管是因为李鸿章的年龄,还是他这几个月来给予他的帮助。 “我哪里还是什么中堂大人了?不过是满朝喊打喊杀的过街老鼠,卖国贼;别人都远远的离着我,生怕挨着受连累,你小子倒是邪大胆,不怕传到刘坤一,翁同龢那里去了?” 李鸿章的声音在屋子里‘嗡嗡’震颤,惊得李经方,张佩纶,包括在后面偷听的家眷,都变了脸色。 自从李鸿章进了这座别院,往日的北洋门生故旧,包括盛怀宣,罗荣禄,这些李鸿章有大恩的后进,都消了踪迹。 今儿好不容易来了一个了不起的大清新贵,人家还是一下船就来拜见,可别被父亲给气跑了。 “小子问心无愧,何来怕之?” 何长缨一脸的坦然。 “好一个问心无愧,起来吧。” 对于何长缨的到来,李鸿章是发自内心的喜欢,也忍不住发了几句憋了很久的牢骚。 之前他一直想当然的认为北洋如何的团结强大,并且一再的袒护,容忍他的那些属下,然而这些天的一切,让李鸿章彻底的寒了心。 何长缨落座,一个俏丽的婢女送上热茶,何长缨失神的发现,这不是李经溥的贴身丫鬟杏儿么。 不知道她小姐这些天过得如何? 看到杏儿出来送茶,李鸿章向来不注重这些小节,倒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李经方和张佩纶两人相视苦笑,知道这是李菊藕的一次小小的提醒。 可是李家已经没落,这个大清新贵能来登门都算不错,怎么可能提出之前双方心照不宣,却都没有说破的婚事。 何长缨盯着杏儿微红的小脸看了一眼,却看到杏儿故意的不去看自己,眼神飘突着,送完茶水,就急忙逃似的跑回后厢房。 这妞儿原来不是这么小的胆儿呀,怎么这么怕羞了? 何长缨微微诧异,却没有多想,喝了一口热茶,看到桌子上连个瓜果点心都没有,忍不住问道:“中堂大人有点心没有,中午晕船我都没有吃饭。” “噗呲——” 后厢房传来几声女子的笑声,看来在后面听音儿的可算不少。 这也不能怨李菊藕她们,这几天别院里门可罗雀,好不容易来了一个,而且还是现在名满天下的常胜将军,众人如何不好奇。 “杏儿,你去拿些点心,给何将军充饥。” 李菊藕的话声刚落,李经溥就带着一丝惊怯的羞涩小声说道:“姐姐,咱们今儿不是包了包子么,给热一热送上去。” “咯咯,这包子可是只给自己屋里——” 李菊藕看到李经溥变了的脸色,连忙打住,心里直后悔自己的大嘴巴。 这些后厢房里面发生的涟漪,前厅当然没有所觉,等到何长缨坐下,李鸿章就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旅顺守不守得住?” 顿时,客厅,厢房,都寂静无声,人人屏着气等待着何长缨给出的答案。 ------------ 第四百三十三章 不情之请 守不守得住? 一句话,让整个客厅内寂静无声。 何长缨望向李鸿章,在他的眼里,何长缨看到了一个老人,对自己耗尽心血的那些过往的珍惜和不舍。 只要旅顺不倒,他李鸿章就算外面众口再如何的诋毁,在他的内心里面,总有旅顺这个标杆,总有着一丝自己坚持的骄傲。 “嗒嗒嗒嗒——” 巨大的西洋落地钟不紧不缓的走着,时间已近夜晚八点,这‘嗒嗒’的钟声,敲的李家众人心儿直疼。 “旅顺绝不会失守,我保证。” 何长缨很认真的望着李鸿章,说出了自己的保证。 在这一刻,他不仅仅是对李鸿章保证,也是对旅顺城内那聚集的近四万百姓保证。 “好,好,我李鸿章一生看错了不少的人,不少的事,到最后,总算是有一个没有让我失望的;何安之,你很好!” 虽然李鸿章尽力的克制,可是何长缨还是看到了他眼角的那一滴泪花。 “这次登门,第一是来拜见中堂大人,第二则是有一个不情之请,万望中堂准许。” 何长缨喝了一口热茶,望着李鸿章说道。 “呀——” 后厢房传出几声女子的惊呼,然后里外都陷入了深深的寂静之中。 李鸿章,李经方,张佩纶,都给看鬼一样的望着何长缨。 这小子不会是昏了头要提亲吧?他这岂不是在自毁前程! “既然是不情之请,先就不要说了。” 李鸿章一听,就有些急。 得到一个佳婿,和继承自己的北洋这偌大的基业相比,孰轻孰重,他李鸿章自是分得门清。 而且在这个节骨眼上,提这件事情,一旦传出去,何长缨不但完了,自己甚至自己的二女儿经溥,都少不了被天下咒骂,污蔑自己父女毁了一个大清的将星。 “呃——,我只是想请李大哥出任辽南指挥办的营务处总办,负责盛军,援朝军,拱卫军,仁字军,捷胜营的后勤事宜。” 何长缨被李鸿章弄得有些莫名其妙,这老头怎么连听听自己说得是什么都不听,就一口回绝了。 “什么?” 客厅,后厢房,又是一片惊讶。 坐在后厢房椅子上的李经溥,刚刚的心儿都差点飞了出来,一时间被巨大的羞涩,幸福,惊喜,所完全围绕,整个脸儿跟涂了胭脂一般的通红。 这时候,却在内心深处结满了寒冰。 她虽然极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内心的疼痛,撕裂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后厢房的女人们,都是一脸的心疼,却不知从何安慰。 李菊藕轻轻的搂住了自己的妹妹,女人啊,最怕就是动了心。 “你的意思,恐怕是想让经方接替龚照玙吧?” 李鸿章是什么人,自然立即明白了何长缨的意思。 只要李经方接了这差事,想来刘坤一即使心里不愿意,也会捏着鼻子直接任命李经方接替旅顺营务处总办这个位置。 现在何长缨既然保证旅顺能守住,那么这等于是在送大儿子一场大功劳,将来战事结束,一个布政使的帽子朝廷总舍得给。 更关键的是,现在天下对自己李家喊打喊杀,朝廷正在审问龚照玙这些人,就是想整自己的黑材料。 还有被关在两江总督衙门情况不明的张士珩。 如果此时大儿子去旅顺,想来自己身上的压力,会减轻很多。 只是李鸿章的自尊,不允许他答应这件事情,他刚准备回绝,旁边一直在注意父亲脸色的李经方就连忙开口说道:“父亲,我愿意去。” 李鸿章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一边坐着的张佩纶,不禁羡慕李经方的福气。 不过李经方和何长缨关系一直很好,这事儿自己羡慕不过来,况且他现在的事儿主要是陪着李鸿章,这才是第一等的大事儿。 因此,张佩纶笑着说道:“中堂,安之的提议既是为了朝廷,更是他们两兄弟之间的事情,我觉得咱们就别参合进去了。” “哈哈——” 李鸿章不禁哑然失笑,对李经方说道:“你倒是认了一个好兄弟。” 热腾腾的包子端了上来,何长缨吃得过瘾,连呼好吃,这时候,八点的钟声敲了起来。 何长缨就准备离开李家,不只是不耽搁李鸿章休息,大沽兵站还有很多的事情等他去处理。 这些事情,都是电报里没法说的事情。 “辽阳那边你怎么看,朝廷招你回来,你心里总有些底吧?” 李鸿章难得这么有精神,还想和何长缨深谈一番。 “失去了营口,各处军力只能在山海关登陆,再跋涉去辽阳,我估计山县有朋不会这么傻等,辽阳战事最多十天之内就会爆发。” 何长缨肯定的说道:“在占领辽阳,奉天以后,山县有朋就会兵指山海关;现在说辽阳战事已经无济于事,当务之急在于守住山海关,不要让日军轻易进关。” 一言既出,满屋俱惊! 李鸿章的眉毛连连抖动,许久,才艰难的说道:“皇上会不会让你从辽南出兵?” “先不说能不能越过大山岩的防御线,就算是惨烈越过,时间上也根本来不及;包括之后的山海关防御,不解除水路日军舰队的威胁,走水路运兵,根本就没有任何可能。” 何长缨回答的十分坚决,却又无奈。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只是想一想倭夷兵成千上万的冲进直隶烧杀抢掠,这个刚刚卸任的直隶总督,瞬间就老了很多。 何长缨摇摇头,打垮第二军,说着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然而不完成旅顺港诸军的整合,没有大量装备的高爆弹,榴散弹,不先一点一点的蚕耗掉第二军的物资储备,想要达到这个目的又是何其艰难。 这一切都需要大量的时间。 而辽阳,奉天,包括不久以后的山海关,最缺的正是时间。 “为今之计,只有主动放弃奉天,把辽阳诸军撤到山海关;这样才能有可能阻止日军南下攻势。” 何长缨沉声说道:“除此,我看不出还有什么更好的选择。” 李鸿章艰难的摇头说道:“奉天是大清兴起之地,埋葬着八旗的先祖,没人敢说放弃。” 说到这里,李鸿章很认真的望了一眼何长缨,轻声说道:“说这些话,在得势的时候,别人可以说你忧国忧民,敢直言;失势的时候,可是居心叵测,株连九族的滔天大罪。” 何长缨心里不禁一缩,他感激的望着李鸿章,知道这是李鸿章在提醒他,明天和刘坤一,包括之后面见皇上的时候,要慎言。 这些很难轻于人言的肺腑之言,更何况还是出自于这为大清第一重臣的口中,不由得何长缨不感激,而且分外的重视起来。 ------------ 第四百三十四章 白莲花 何长缨坐着马车,缓缓离开了李鸿章的别院,内心感叹不已。 在他的那个时空里,大清战败之后,因为东洋的坚持,使得李鸿章不得不屈辱的去马关谈判。 然后被东洋的浪人打了一枪,签订了那个辱国的《马关条约》。 确认朝鲜独立。 赔款白银两亿两。 割让台湾,澎湖列岛,辽东半岛。 开放沙市、重庆、苏州、杭州为商埠。 允许东洋人在中国通商口岸设立领事馆和工厂,及输入各种机器。 中国不得逮捕为东洋军队服务的人员。 台湾澎湖内中国居民,两年之内任便变卖产业搬出界外,逾期未迁者,将被视为东洋臣民。 大清在甲午战争中,暴露了它外强中干的本质,从此成为西方列国争抢的肥肉。 之后,因为光绪立志维新,和慈禧一系产生了巨大的矛盾,才使得李鸿章在大清的政坛上,侥幸的继续活跃了数年。 现在因为何长缨的出现,已经改变了很多的事情。 何长缨透过布帘,望着这个渐渐陷入黑暗的小院,心想着李鸿章以后还会不会重新出现在大清的政治版图之中。 又有谁能够预料呢? 不久以后,何长缨回到了津门兵站。 陈世杰,熊凯玉,还有那个何长缨第一次见面的陈世杰的助手唐风,以及一群兵站,情报处,的军官们,都在会议大厅,激动而耐心的等待着何长缨。 “南洋各地华裔,这段时间总共捐款一百九十三万一千三百六十三两白银,黄金一千六百八十两,这是具体的名单——” 陈世杰把名册交给何长缨,接着说道:“铁丝机,机床,蒸汽锅炉,各种采买的物资也已经到位——,总指挥,您送过去的几张图纸,德国武官——” “这事明天再说。” 何长缨打断了陈世杰满脸震惊的报告,有些东西他不想太张扬:“这500新兵加强训练,很有可能,不久我会到山海关去一趟。” 何长缨的话,让厅内众人,都是一惊。 开完会以后,何长缨,陈世杰,熊凯玉三人进行了近乎彻夜的详谈,处理各种不宜见光的事情。 比如那个间谍沈传,在日军参谋部第二局远东科里,沈传在津门不禁完美的潜伏了下来,还收买了抗倭军大沽兵站里面的几个低级军官。 比如何长缨这次委托德国津门领事馆,转交给弗里茨?克虏伯的几张图纸。 还有旅顺,大沽兵站,无线电实验传输塔的建立。 何长缨有野心,因为南洋华裔的存在,也让抗倭军有着雄厚的经济潜力可挖掘。 然而大量基础的工业体系和技术人员这两个问题,却死死的制约着何长缨的野心,让他不得不尝试着借势,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而现在处于欧洲夹缝中,面对着法国,英国,俄国敌视的德国,明显是何长缨最佳的选择。 一切安排好,已经是凌晨两点,虽然何长缨没有一丝的睡意,还是强迫自己尽力入睡。 新加坡。 “咚咚咚——” 很轻微的敲门声,把陷入沉睡中的洛瑶惊醒。 “请进。” 趴在病床前的洛瑶连忙站起来,不知觉在睡梦里,泪水已经花了她的俏脸,把那本打开的《何长缨传》,染得湿透了好多页。 房门被轻轻的推开,是两名高大强壮的西洋男人,然后恭敬的站在门两边。 洛瑶的瞳孔一缩,她知道是谁进来了。 秦乐儿,这个华夏闻名的新生代歌星,新晋国民女神,是华夏每一个男人从十六岁到八十六岁的珍爱。 洛瑶的身体开始微微的颤抖起来。 和秦伟认识这么多年,虽然平时只是一些不经意的只言片语,洛瑶也知道秦伟这个姐姐,在甜美无害外表下的狠辣。 “——” 门轻轻的关上,除了昏迷的何长缨,房间里面只有面对站着的洛瑶,秦乐儿,两人。 “恭喜你,我弟弟总算醒过来了。” 秦乐儿的声音,带着江南水乡的韵味,极其悦耳动听。 “呀?” 洛瑶的眼睛里充满了惊喜,即为秦伟,更为何长缨。 平心而论,虽然秦伟在洛瑶的生活里,带来了很多的困扰,然而秦伟对洛瑶的很多帮助,是洛瑶无法否认的。 作为朋友,洛瑶也希望秦伟没事。 “我弟弟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你怎么样,接着让我保证不为难你和你的这个野男人。” 秦乐儿白嫩的嘴角,弧出一道刻薄的弧度:“我很不理解我弟弟为什么会看上你;他从小到大一直在温室里长大,聪明,善良,努力,克制,在和你的交往之中,总是小心翼翼的不去伤害你那点可笑又可悲的自尊;你知道么?” 秦乐儿的眼眸如同星辰一般的明亮:“他还是一个处男;而,你呢?” 洛瑶脸色雪白,紧咬着银牙,一声不吭。 “所以你尽可以放心,像你这样的残花败柳,是不会,也不配进入我们秦家的家门。” “——” 洛瑶张开了小嘴,却死死的压住自己的声音,为了何长缨,为了不激怒眼前的这个女子,她只有屈辱的忍下去。 “何长缨,安徽肥西人——,呵呵,一个肥西人,居然敢起这个名字,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居然能活到现在,真是一个奇迹!——父何宁远,母江——,哎呦呦,——” 秦乐儿华新国立大学的研究生,自然比别人知道的多一点,失声夸张的笑道:“这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整个一家子的白痴,神经病!难怪没人找他的麻烦。” “没有上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包括大学,都没有任何的亮点;哦,也不是没有亮点,唯一的亮点,就是大学把你这个校花给上了。” 秦乐儿轻轻的坐在一张椅子上面,带着鄙夷和不屑,继续说道:“毕业之后失业一年,靠着女人的关系,——哼哼,这个女人又靠着秦伟这个冤大头。——当上了一个助理小编剧,正在筹拍一部甲午崛起的电视剧。” “秦伟之所以先打了你的野男人一棍子,原因不用我提醒你吧?对于你这样的一个女人,真是让我可悲!” 说完了这些,秦乐儿就站了起来,朝外走去。 她至此至终没有看一眼躺在床上的何长缨。 这种尘泥中的小人物,根本不值得她看上一眼。 “他不是野男人,他是我的男朋友。” 洛瑶望着秦乐儿的背影,很认真的说道:“我和我的男朋友睡觉,这是谁都干涉不了的自由。” “自由,咯咯——” 秦乐儿望都没望洛瑶一眼,在开门走出时,轻轻的留下了一句话:“你心中的白莲花,我都把她睡成黑木耳了。” ------------ 第四百三十五章 都在忙着换门庭 你心中的白莲花,我都把她睡成黑木耳了。 正是何长缨在公众场合口不择言的一句话,激怒了秦伟,所以才有了后来的冲突。 洛瑶并没有责怪何长缨,她知道在他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已经被羞怒淹没了理智。 “长缨,点醒来吧;” 洛瑶心疼的轻抚着何长缨的脸,一滴滴泪水滚滚而下:“不管怎样,咱们一起面对。” 津门,大沽兵站。 何长缨猛然醒来,浑身湿透,心儿一阵阵的直抽搐,豆大的冷汗顺着脸庞滚滚而下。 在床上坐了很久,何长缨才拿起枕头边的怀表看了一眼,已经是凌晨5点。 “哒——滴——滴————哒——” 外面响起了起床号,随即灯火通明,热闹起来。 何长缨穿上军服,然后出门跑操,阔大的兵站内,显得人数稀少。 此时整个大沽兵站,除了那500新兵之外,还有大约300名抗倭军战士。 这些士兵大半都是负伤陆续运回来养伤的伤员,兵站和西洋医院定了协议,在兵站里面私下合建了一个分院,而不再去紫竹林的西洋总医院。 对于已经不能再上战场的士兵,除了各种抚恤一点不少的下发以外。 愿意回乡的兵站给他们雇车回乡,不愿意回去的都留在兵站里面,在高薪聘请的西洋技师的指导下,从事一些技术方向的培训。 对于行为不便的残疾士兵,兵站安排他们在大沽北乙炮台南部正在修建六十亩的生活区居住,还给他们专门请了周边的年轻农家女子服侍。 在陈世杰的计划里,这个生活区将会以蚕食的方式,一直南伸,最后完全抵达海河口的北甲炮台。 让何长缨意外的是,这些不能再上战场的士兵,接近九成都选择了继续留在军营。 跑完操,何长缨洗漱了一下,在大食堂里吃了早餐,就让陈世杰准备马车,他要去刘坤一的直隶总督府。 何长缨回到了屋子里,他的守备官服,游击官服,参将官服,包括最近的副都统官服,都崭新的搁在衣柜里放着。 这些官服官帽,要是在120年应该值不少的钱吧? 何长缨小小的意银一下,开始换官服。 在李鸿章面前,何长缨还是一个小军官时,就敢插科打诨,对于今天面见刘坤一,他可没有了那种心情。 第一是刘坤一不是李鸿章,远没有李鸿章的那种爱才的容人之量。 别的先不说,就张佩纶那个结过婚的穷措大,能娶李菊藕,就已经说明了很多的问题。 当今天下,大清的大吏们,在这上面,也就是张之洞可以稍微比拟。 第二则是现在的何长缨,已经是手握重兵的二品大员,虽然他也不稀罕大清的帽子,可是这是实事求是的硬件,让他在面见刘坤一时,也不需要太心悸什么。 一切整理完毕,何长缨甩了甩自己的大辫子,走出门。 何长缨来到直隶总督衙门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九时,一下轿,何长缨就被直隶总督衙门外面的人山人海给震惊了。 “何大人,是何大人!” “真是何将军回来了!” “何将军回来啰!” 津门卫的百姓在头一天就得到了一些小道消息,昨晚大沽兵站聘请的工人们,更是证实了这个传言。 大伙儿估摸何长缨回津门,今早一定会来直隶总督府拜门,所以大清早就堆满了人。 刚刚不久前,大伙儿见了在金州和日军打了两进两出,在和尚岛炮台亲手点炮重创日军军舰扶桑号的徐将军。 见了指挥‘勇士营’炮兵,和盛军炮营联手伏击日军炮兵阵地,打垮了日军一个炮兵联队的连顺副统领。 虽然还没有见到正主何长缨,就已经让所有津门卫的老少爷们儿觉得不虚此行,够他在年关里吹嘘一个冬天。 现在看到熟悉的何大人终于出现,顿时直隶府衙外面的叫喊声,如山崩海啸一般的滚荡。 “津门卫的老少爷们儿,大姑娘小媳妇老嫂子们——” 何长缨也是一个爱热闹的主儿,看到人山人海,心里也是十分的高兴。 虽然经过满清这两边五十年的奴役,阀割,这个国度的民众变得自私,愚昧,麻木,冷血。 然而这毕竟是他的同胞,他的家,他的血脉传承,来自于他们。 既然何长缨来到了这个时代,他总得为这个华夏做些有益的事情,总不能白白的来这一遭。 “何大人威武!” “何大人,狠狠的揍那些不知死活的东洋罗圈腿!” 看到何长缨拱手说话,人群顿时更加的兴奋起来。 黄博杰递上拜帖,不久直隶总督衙门正门大开,盛怀宣满脸带笑的出门迎接。 “这门庭换的,可真够快的。” 何长缨心里腹诽了一句,笑着拱手:“有劳盛大人。” “哈哈,在里面就听到外面喊何大人威武。” 盛怀宣用这种方式,表达着于何长缨的亲近。 “我们在外打仗,更少不了盛大人在后面的军资支持。” 两人边说边笑,朝着府内走去。 绕过影壁,何长缨就看到一个干瘦的老头儿站在正北的大厅屋檐下面,两边站满了文武官员。 里面有很多的熟悉脸孔,都是北洋在津门的高级官员。 徐邦道和连顺也在中间。 这个想来就是刘坤一了。 “哈哈,咱们大清的常胜将军回来了。” 刘坤一摸着胡须,一脸的笑眯眯。 “哈哈——” 不管旁边的官员们心里怎么想,都是一脸的笑容。 又是在门外迎接,又是见面就奉承,这是想把我往死里用啊! 何长缨心里冷笑,脸上却是一片惶恐,连忙一个半膝跪喊道:“小子何德何能,能劳大人亲迎。” “快快请起。” 看到这个传说中桀骜不驯的家伙识趣,刘坤一的心里猛地一轻松,想来下面出军辽阳,也是好商量的了。 皇上还在京城等信儿呢。 尤其是知道了何长缨这小子昨晚悄悄见了李鸿章,所有人更是害怕这小子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别扭。 盛军,援朝军,还有跟何长缨穿一条裤子的仁字军,仁字军怀字军援朝军混编的联军。 再加上跟何长缨走得很近,吃了赵怀业的全是连发快枪的拱卫军。 整整一万五六千的精锐军力。 可以说,现在北中国最大的一支陆军野战集团军,就掌握在这个年仅二十四岁的小家伙的手里。 这怎么能不让刘坤一,包括高高在上的光绪皇帝,小心翼翼的认真对待。 真要惹毛了这个小祖宗,万一发脾气摞挑子,那才真是个麻烦事儿。 ------------ 第四百三十六章 小顺子家里缺粮食 潮音寺别院。 李鸿章和女婿张佩纶,大儿子李经方,坐在庭院里,这里也有一个荷花池,只是已经是满池的残荷。 “今天这一关,何长缨不好过;在皇上看来,就是宁可丢失旅顺,也不愿失去奉天。” 张佩纶凝眉说道:“就算何长缨推脱海陆危险,可是现在日军军舰没有进入渤海湾,如果他坚持不出军,很可能成为千夫所指之人!” 李鸿章手里拿着那张让大女儿李菊藕撰写的《沁园春·雪》,久久无声。 “昨夜,何长缨说得很明显,旅顺虽然对咱大清是一座废城,可是一旦被倭夷攻陷,就使得日军能够依托旅顺这个不冻港为圆心,随时可以攻击威海卫,津门,烟台,逼迫北洋水师应战;或者——” 说到这里,张佩纶就打了一个寒颤:“失去了旅顺,倭夷的第二军的几万军力就解放了出来,很有可能会出兵登陆鲁东半岛。” “这样的话,大清所有的精锐军队都困在辽阳,阻击倭夷的第一军,鲁东到直隶,已经没有任何能相抗衡的军队;这个结果比倭夷进关更加可怕。” 李鸿章望着远方直隶衙门的方向,沉声说道:“昨天何长缨说得很明白,他不会从旅顺调兵;具体怎么操作,这次就看他的本事了。” 说到这里,李鸿章对他的大儿子李经方说道:“你今天就去何长缨的兵营,既然答应了,就不要瞻前顾后的观望。” “儿子知道。” 李经方恭敬的回答,心儿就已经飞到了辽南。 在他看来,这次机会竟是如此的难得,因为除了何长缨,想来再也找不到一个人敢用自己了。 他这个年龄,一想到明年开春就要回肥西,然后当个富家翁,李经方就几乎要发狂。 幸亏我没有看错人。 李经方的心里,对何长缨充满了感激。 津门,直隶总督衙门。 当刘坤一听到何长缨满口答应出兵山海关,然后直奔辽阳增援,一直不安的心思顿时放了下来。 满屋都是各种恭维的笑容,只有徐邦道和连顺两人满脸的无奈。 不过他们也理解何长缨的难处,在大清这地面儿,有很多的道理都是小葱拌豆腐,可是事情操作起来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如果今天何长缨坚持不出兵,满朝文武,皇上,还有天下百姓会如何的看待他? 保不住待会儿出门,就由原来的叫好,变成了臭鸡蛋袭击。 更可怕的是,一旦让皇上觉得何长缨有拥兵自重的嫌疑,就算现在来不及找他的麻烦,等以后战事平息,他何长缨能安稳罢官,都是祖上积了福气。 “得,听天由命吧!” 刚刚也被刘坤一指定去辽阳增援徐邦道和连顺,两人互相对看一眼,然后错开眼神。 “何将军果然是爽利之人,你看这兵什么时候出,出多少适宜?” 既然何长缨同意,刘坤一当然要把一切敲定,以防夜长梦多。 有了这一万六七千人的军力,辽阳总能保住无恙吧。 至于旅顺,在刘坤一看来,一个没用的破军港,丢了就丢了,相比于奉天的重要,简直都不值一提。 “既然要出,那就越早越好,而且军力全部过去,少了顶不了什么用;而且盛军,援朝军,拱卫军,捷胜营,仁字军到了辽东,配合宋军门,完全能发动反攻,把倭夷的军队赶出辽东。” 何长缨慷慨激昂的说道:“到时候,就算大山岩占了大连,旅顺,也不过是一座孤城;困都能困死他们!” “好!” 满厅轰然,在何长缨说得大馅饼上,众官员无不欣喜异常,似乎为难他们就几天的乌云,顿时烟消云散。 听着满屋的叫好,何长缨心中冷笑,有着旅顺这个不冻港,只要让大山岩占领了旅顺,估计把大清的军队拼完,都不一定夺得回来。 在何长缨的历史上,十年之后日俄战争中,日军为了夺取沙俄手里的旅顺。 前后动用了超过20万军力,打了329天,士兵伤亡11万人,15艘战斗舰艇被击沉,16艘舰艇严重受损,才占领了旅顺。 “然后何将军,徐将军,连都统,再一鼓作气打到汉城;哈哈,让这些东洋小儿,知晓我大清的威风!” 刘坤一的幕僚,尝问学于王闿运,后师从张之洞的易顺鼎,一脸的奋然。 “好,好,我即刻电奏皇上,皇上听了三位将军的忠心,一定会非常的高兴;” 刘坤一望着盛怀宣说道:“这商船的事情,就由海关道办理了。” “卑职今儿就去筹船,保证办好。” 盛怀宣跪下来应承,心里对何长缨的敬仰简直是如黄河泛滥。 在他改投刘坤一门下的时候,还私下幻想着自己将来执掌北洋的可能。 袁世凯在辽阳的表现,简直就是一塌糊涂,唯一的威胁就是何长缨。 结果自从知道昨晚何长缨悄悄去了李鸿章那里,盛怀宣激动的心儿都要跳出来了。 无论是何长缨的行踪,还有李鸿章的那个小小的院子,朝廷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不用他小报告,刘坤一,翁同龢,包括皇上很快就会知道。 在盛怀宣看来,今儿的事儿,十九是不欢而散。 何长缨以后就算再怎么能耐,也会被皇上打进冷宫。 结果何长缨这个小王八蛋,昨晚进了李鸿章的院子,今天就把属于李鸿章掌握着的最后一点旅顺军力,卖了个干干净净。 今儿在这大堂里,众人说来说去,却都是只字不提,黄仕林,张光前,姜桂题,卫汝成,程允和,他们五人手里的一万余军力如何安排。 明显是让他们和旅顺港一起自生自灭。 “关于护航的事儿,就由你们水师营务处和丁汝昌协调了。” 刘坤一把目光转向罗丰禄。 “卑职遵令。” 罗丰禄也连忙下跪接令。 “好,好,就不耽误三位将军回京面圣了。” 刘坤一见目的达到,心里面十分的满意,只要守住了辽阳,他这个天下第一督抚的位置,算是坐稳了。 这爬了一辈子,被李鸿章压了这么多年,自己总算是熬出头了。 于是,他高兴的站了起来,端茶送客。 不久,一行长长而威武的进京车队,在满津门卫百姓的叫好围观中,驶出津门,朝着京师而去。 刘坤一,盛怀宣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在不久之后,一封电报从大沽兵站私接的电线上,传向泗水。 然后这封电报又被很快传到汉城。 而这个时候,汉城电报局,已经完全被日军掌握。 沈传,这个日军潜伏在津门的王牌间谍,终于发出了他的第一封电报。 “营城子的小顺子家里缺粮食,津津娘要给他送吃的。” ------------ 第四百三十七章 解诗 进京车队出了津门,已经接近中午,在冬日金色的阳光下,远近空阔的田野,低矮寂寥的村落,尘土四扬的驿道。 还有驿道两边,老老实实跪着磕头的行人,那些行人破烂的棉袄,头上脏兮兮的大辫子。 都让坐在放着炭炉的马车上的何长缨,感叹不已。 之前何长缨认为,辽东的百姓已经够苦了。 这进京地带,大清的中心,这里百姓的生活,似乎还比不上辽东的百姓。 现在何长缨看来,在他的时空里,八国联军进攻京师,沿途都是推着独轮车,帮着侵略军运军资捞外快的百姓,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国视民为牛马盗寇。 民则视国为魔鬼大贼。 一股悲哀的情绪,涌上了何长缨的大脑。 改变这个世界,让我中华人民重拾骄傲,热血,自尊,自强,无畏勇敢之心。 说着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可是想要真正实现,又是何其艰难。 只是一个唤醒民众,启民智,就不是一朝一夕,三两年光阴,所能轻易达到的。 “慢慢来吧。” 何长缨头痛的揉着脑袋,低吟一声。 不久,车队在一座豪华的酒楼边停了下来,是吃午饭的时间了。 何长缨下了马车,冬日微冷的天气,让他精神为之一振,才看到酒楼前面的大场子里,已经停了三辆妆饰华丽的马车。 拉车的马屁,都是通体无杂毛的蒙古百岔铁蹄马。 “是醇亲王府的车子。” 连顺估计何长缨也看不懂,低声给他说了一句。 何长缨点点头,现在的醇亲王载沣,似乎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叼毛孩子。 不过人家有一个牛比的哥哥当皇帝,假如时空没有大的变化,这小子的儿子又过了一把末代皇帝的瘾。 雅间,一面墙壁上烧着柴火,屋内热的让人冒汗。 可能是这家酒店只有这一间墙壁烧柴的上房,所以偌大的屋子被屏风隔成两间,那边传来细微的说话声,有男有女。 不过这是一个两头开门的大屋,所以进出上菜互不干扰,倒也相安无事。 桌子上早已摆满了水果点心。 何长缨,徐邦道,连顺,还有一个叫聂十八的奏事房太监,四人客套着落座。 “这次三位将军进京,皇上连一路的歇息,饭庄,都亲自过问。” 这个聂十八,面白无须,声音带着不男不女的味儿,看年龄也就十七八岁,何长缨估摸着是光绪的心腹,沿路来观察他们。 不过这小子识趣,此时老老实实坐在下席,望着何长缨几人,眼睛里全是热烈的敬仰。 “谢陛下圣恩!” 徐邦道和连顺连忙从位子上起来,趴在地上朝北满脸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的鼻涕泪水,一脸感动的大喊。 弄得坐在椅子上的何长缨直发愣。 TM的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 麻痹,谁爱跪谁跪,槽,大爷我没心情伺候! 何长缨干脆装傻充愣,天天顶着一个猪尾巴,都已经烦透了,还要跪着当演员? 看到何长缨愣着没看懂自己的眼神,连顺赔笑的对聂十八说道:“何将军之前一直在军队里面不太懂这些规矩,聂公公见谅则个。” “不敢当称公公,大人您叫我小十八就得了,在紫禁城天天听着将军们的英勇事儿,听了又羡慕又敬佩。” 聂十八其实也就是一个穷人家里的孩子,但凡有好的出路,也不会让他当太监,在这个年纪还是比较单纯,心里也有着一些热血和英雄情结。 所以看着何长缨就更加的崇拜了,觉得戏文里的盖世武将就应该这样,只有那些没用的文臣**臣,才动不动就趴在地上假惺惺的磕头哭叫。 不久,酒菜上桌,一桌人三人喝酒划拳,好不热闹,只有聂十八拘谨的坐在下席赔笑。 他是光绪的心腹太监,然而这些年有着公里的那个老佛爷,别说自己这些小太监,就是皇上都低声细气的低调做人,所以在他的身上,还没有养成跋扈的习性。 况且当年连不可一世的安德海,出京都被丁宝桢给宰了,别说自己这些小虾米? 出京之前,光绪还特意叮嘱聂十八,路上要多听少说,守好一个奴才的本分,不要得罪了这三个敢战的将军。 因为身边有皇帝的耳朵,连顺三人不好多说,只是闲聊喝酒,不觉得就喝得微醺,说话的时候,舌头都大了起来。 “何老弟,你那首什么雪,真牛比,老哥哥我虽然识不了几个字,可我听了就是觉得大气;连我的师爷,就是老额勒那个酸秀才,都说是可以冠绝这几十年的一等奇文。” 听到连顺这么说话,聂十八的耳朵不禁竖了起来,这首现在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的诗词,皇上两天前还看过。 聂十八曾偷眼瞅见,皇上先是赞不绝口,让珍妃撰写下来,可一会儿脸色就有些变了,到最后默默的收了起来。 他知道皇上很爱惜那首词,不然也不会收的那么仔细,可是当时殿内的气氛似乎十分的奇怪,现在想一想,聂十八还觉得浑身都发颤。 至于为什么发颤,聂十八至今都是朦朦胧胧的说不明白。 何长缨微微一顿,其实那天在大东山盗窃了这首太祖的诗词以后,回去就有些后悔了。 这首诗词的逼格太高,随着自己的权势增长,被有心人别有用意的曲解,是很难免的事情。 因此何长缨决定趁着连顺的知情识趣,把这个苗头提前斩断。 就算自己这边几人不往外传,隔壁还坐着一桌子耳朵呢。 “其实这首词我的本意还是写‘改革’,魏图良说过师夷之长技以制夷,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使得赵国连灭林胡,娄烦,中山,从燕国接秦昭襄王抢夺秦王之位,一举成为天下一等强国。” 何长缨装着醉意,大咧咧的站起来,大言说道:“秦皇汉武的刀,唐宗宋祖的诗词,成吉思汗的大弓——” 何长缨说这句话的时候,满屋子都静了下来,徐邦道,连顺一脸惊颤的朝着何长缨使眼色,想让他不要说酒话,要慎言。 “都已经敌不过西洋的船炮了;所以咱们要紧密的团结在皇上的周围,听皇上的话,跟着皇上的步伐,学习西洋的本事,然后用洋人的本事,打倒洋人!——小二,这屋里太TM热了,开窗子凉快凉快。” “呃——” 一屋子两桌子的人,都被何长缨这个天马行空般,别扭之极的解释给说得发愣。 “对,对,何老弟说得对,团结在皇上的周围。” 连顺‘滋溜’一口酒下肚,辣的鼻涕眼泪齐下。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心惊什么,可是一个二十出头,手握大清最大一支上万野战精兵的何长缨,还是让他觉得有种不真实的荒谬。 ------------ 第四百三十八章 相隔只有一层薄纸 乱世出—— 下面的两个字,让连顺不敢再想了,无论是英豪,枭雄,还是妖孽,都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副都统敢深思的事儿。 “算你说得勉强有一点道理,你不是会作诗么?来一首。” 屏风那边突然传来一个叼毛孩子的声音,听了聂十八就直叫苦。 那边那个无法无天的小主子,可真不好惹。 可是这边何副都统都不知道你是谁,张口就让人家作诗,明显不是一般的无礼。 “好,那就来一首。” 何长缨倒没有想这么多,稍微沉吟,在静静的屋子里,摇摇摆摆的走到开着的窗子边,面对着外面等候的兵丁,仆人,过往的行人。 扯着嗓子大喊道: “屋子里拢着炉火, 老爷分付开窗买水果, 说“天气不冷火太热, 别任它烤坏了我。”? 满屋里,屋外,所有人都张嘴结舌的傻望着何长缨,不知道这个少年将军,这是唱哪一出戏。 “屋子外躺着一个叫化子,” 所有人都到处张望,看哪里有一个叫花子,进了何将军的法眼。 可是这个酒楼四周早就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别说叫花子,就连一只野猫都没有。 这时候,大家才猜测看来何将军这是在作诗吧? 可这不文不白,连打油诗都算不上啊! “咬紧了牙齿对着北风喊“要死”! 可怜屋外与屋里, 相隔只有一层薄纸。” 火锅里面,肥羊肉上下翻滚,片好的烤鸭皮,色泽金黄,焦酥肥嫩,满桌都是诱人的佳肴,在这一刻,却让众人都有点吃不下去了。 旁边坐着的聂十八,突然泪水滚滚,何长缨的这首诗,不禁让他想起了入宫之前的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 “不好,不好,不伦不类,没意思。” 屏风那头的小主子,哪里懂这些民间的疾苦,而且身边自己桌上的额娘,姑姑,还有别府里的哥哥们的脸色让他很不爽,不禁给了何长缨一个差评。 “好,那就来一个是牛比的!” 何长缨‘哈哈’大笑,屏风那边听到‘牛比’这个粗俗的字眼,不禁都直皱眉,不过想着这个何将军是一个武夫,倒也符合他的身份。 “西风烈, 长空雁叫霜晨月。” 何长缨只这一句,就让对面再次静了下来,包括那个叼毛孩子,毕竟出自皇室家族,基本的文学素养还是有的,多少能听出词的好坏。 “霜晨月, 马蹄声碎, 喇叭声咽。 雄关漫道真如铁, 而今迈步从头越。 从头越, 苍山如海, 残阳如血。” “好!如此好词,值得一大浮白,祝几位将军到辽阳旗开得胜,痛杀倭夷;” 从屏风那边传来几声男子的声音,其中一个略带沉稳的声音说道:“只是席上有女眷,何将军原谅则个。” “呼——” 一阵凉风刮过,吹得屋里顿时一凉。 众人都心惊诧的想着,难不成还真要下雪了? “没事,没事,我们吃完就走。” 何长缨对连顺,徐邦道,还有正擦眼泪的聂十八,做了一个此地不宜久留的眼色。 “别走呀,我还想听你讲怎么杀倭夷呢?” 这时候,从屏风边跑过来一个十来岁的小孩,一身富贵的衣服简直是花团锦簇。 “奴——” “奴个屁的奴!好好的给我坐着。” 那个小叼毛孩子恶狠狠的瞪了聂十八一眼,聂十八一想到这个主子的乖张,顿时不敢吭声了。 这小孩够横,不过也好,不然跪不跪又是一个问题。 何长缨忽然觉得厌烦透了,整天顶着个猪尾巴磕来磕去的,这个津京,他真是一天都不想呆了。 “想听我给你讲,——” 何长缨随手把自己的左轮手枪丢在桌子上,吓了聂十八他们一大跳。 “不求你有本事杀倭夷,有能耐用这支手枪,放倒一只百斤的山猪,才配听我给你讲。” 装逼完,何长缨扬长而去。 “哈哈——” 屋里的那个小叼毛孩子,两眼冒光的望着桌子上的那把闪着工业金属光泽的手枪,什么都不记得了,一把抓起那把手枪,放声狂笑。 “小主子,您慢点,小心——” “砰!” 那叼毛孩子以前私下玩过侍卫的空枪,此时极为老练麻溜的朝天放了一枪,脸上却顿时变了脸色。 黑火药巨大的后坐力,把他的手腕狠狠的甩着砸上桌子,手里的手枪早已飞出手心。 “啊——” 屋子里顿时鸡飞狗跳。 “呼——” 何长缨走出酒楼,外面的寒风更加的猛烈了,大片的黑云从北方漠漠而来。 当天下午,整个直隶,鲁东,山西,热河一带,下起了鹅毛大雪。 而何长缨的那首打油诗,也快速的在津京地带传颂。 这首诗初读白话的一目了然,然而再读一遍,却别有韵味。 然后面对着茫茫大雪再读,则是让人暗暗心惊。 诗中的意思,简单直白,通俗易懂,可是里面似乎含有一种魔力,一种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让人深思。 ——可怜屋外与屋里, 相隔只有一层薄纸。 一层薄纸! 薄纸! 一捅就破的—— 何长缨现在所没有料到的是,这首诗在这个冬天,传遍了整个寒冷的北中国。 在茫茫大雪之中,无数的乞丐,走投无路的流民,一贫如洗的穷人,—— 他们很多人不知道《呐喊》,不知道大清正在和日军打仗,更不知道什么高雅大气,磅礴的《沁园春·雪》。 可是他们都知道,而且迷上了这首诗词。 面对着暴肆的风雪,他们愤而大吼:“相隔只有一层薄纸;就他娘地,就一层薄纸!” 而在鲁东的一些村落,那些大师兄,二师兄们,在表演喷云吐火的绝活的时候,也不断的重复着这首诗。 “乡党们,就是一层薄纸啊!这可是天杀星何将军说得,他在东北把倭夷鬼子杀得尸山血海,那还能说错。” 如果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是一个遥远的记忆。 等贵贱,均田免粮,也是一个久远的传说。 那么,一律平均,无处不均匀,无人不饱暖。天下人田,天下人同耕等。 则是依然留在很多人的心里,偶尔进入梦乡。 这首诗,在这个寒冷的冬天,产生了不可思议的发酵和共鸣。 整个北中国,这个沉寂以久的火药桶,在这场雪,这首诗的交替下。 慢慢开始出现混乱前的征兆。 —— 当天夜晚,何长缨一行住宿在离京城三十里,一栋修葺一新的驿站,而聂十八则是冒着风雪,连夜赶回京城。 皇上,还在养心殿候着他的信儿呢。 ------------ 第四百三十九章 登陆点 聂十八回到紫禁城,面见光绪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九点。 在这之前,光绪得到刘坤一的急电,知道何长缨愿意全军跨海增援辽阳,一直担着的心就已经放下了大半。 对于光绪来说,奉天是祖宗龙起之地,如果在他手里丢失,简直让他无法面对列祖列宗。 而对于那个旅顺,在光绪看来,整个辽南既然都已经失陷,把数万大军搁在那个死地,完全就是浪费。 况且既然何长缨能凭着一万多军力,就能轻松守住南关岭,又消灭了倭夷大部分的炮兵。 把阵地转交给卫汝成,程允和,姜桂题三人,不求反攻,守成总是可以吧。 问完话,聂十八悄悄退下,书房里面只有光绪和珍妃两人。 素手研墨,然后皓腕提笔,写下这两首诗词。 “噗呲——” 珍妃写着写着,自己就盈盈的笑了起来:“老爷分付开窗买水果;这个何将军,这首诗写得可真有意思。” 对于何长缨的这首打油诗,光绪也没有多想,只是认为可能是被自己那个跋扈的五弟弄得无奈,就随口忽悠了一首。 结果自己的五弟依然胡搅蛮缠,才有了这首令人惊艳的《忆秦娥》。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他这是在表决心要去山海关,然后直奔辽阳,和倭夷打他个残阳如血;哈哈,朕果然没有看错人。” 刚才听了聂十八口诉的何长缨对《沁园春·雪》的注解,光绪就心情大好。 他不是小肚鸡肠的嫉才之人,反而对天下的才子,一直爱护有加。 大清进关立国二百五十年,对汉族官员历来都是厚禄养着,这些年更甚,几乎已经是和汉人精英共治天下。 他不相信在这种情况下,会有疯子放着好日子不过,去干那些掉脑袋的傻事。 而且就算也这样的神经病,也不会有几个傻子跟着他一起发疯。 在之前,光绪也只是有些神经质的担心,怕这个少年英雄被自己骄人的胜利冲昏了头脑,野心膨胀的不知天高地厚,从而毁了这样一个难得的将才。 如果他光绪只想守成,那么有没有何长缨这样的将星都问题不大,可是在二十三岁的光绪心里,何尝不想重拾祖上的荣光? 十年前的中法大战,大清失去了安南。 现在在克什米尔一带,沙俄侵吞了大清两万平方的领土,陈兵其上,俯视耽耽的盯着整个新疆。 千百年来一直是中华藩国的琉球群岛,这几年被东洋七缠八搅的成了倭夷的领土。 还有英帝国在西藏的频频小动作。 沙俄在外兴安岭一带,不断移民增兵。 这一切,让光绪看到了未来巨大的危机。 张之洞,刘永福,刘坤一,董福祥,冯子材—— 这些以前叱咤疆场的老将们,现在已经老了,而他光绪的时代,放眼天下,甚至没有一个五十岁以下的能战将领。 怎么不让他心焦,叹息。 幸亏何长缨的横空出世,让一群优秀的年轻人冒了出来。 吴威扬,林云瑜,毛超,还有那个才听说的杀神李搏虎,坚持在朝鲜作战的原奉军哨官刘光彦,坚守炮台不退的黄建兴,不跟从叔父逃跑的赵柳宏—— 在这一刻,光绪的心情是何等的美妙,似乎有了这些猛将,大清当年失去的荣耀,似乎不久就能在他手里重新实现。 光绪之所以这么重视何长缨,是因为他在先辈的身上,看到了抓点带面的魔力。 咸丰帝抓住了曾国藩这个关键,所以打败了长毛,实现了中兴。 园子里的那个老女人抓住了李鸿章这个关键,所以前些年不断强健国力,打败了西方强国法兰西。 前些天在朝鲜,辽东,一系列的失败,就在于这宫里宫外这两个落伍了的老东西恋权,不让自己和年轻人上位,才照成的大败退。 下面自己只要抓住了何长缨这个关键,让他带着一群猛将,好好为大清出力,大清用不了多久,就是天下的一等强国。 “皇上在想什么呢?” 光绪看着珍妃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偏着小脑袋望着自己,就感觉小腹有些发热。 然而光绪一想到自己明天就要面见三位大清的大将,今夜嬉戏,明天一定会是有气无力,只好强压下心里的小火苗,淡淡一笑:“夜深了,爱妃歇息去吧。” 珍妃的眼底露出一缕失望,然而她也知道皇上忧心国事,不敢打扰,只能把自己内心的悸动,藏在心中。 仁川。 “营城子的小顺子家里缺粮食,津津娘要给他送吃的。” 一群日军联合舰队的将领,围着这个转发自津门的电报,很快就猜出了这封电报的含义。 “营城子,就是旅顺港靠着渤海湾的一个渔港码头;这封电报的意思就是旅顺的军队缺粮食,大清将在近日海岸没有冰封之前,从津门运送粮食,到营城子码头。” 新任联合舰队第一游击队司令鲛岛员规少将,兴奋的说道:“只要伏击了这支运粮船队,旅顺的清军早晚会自行崩溃!” “今日,广岛大本营电询步兵第三旅团的登陆点。” 伊东佑亨沉声说道:“假如选择在安东登陆,大量的军资,尤其是原先准备配送给第二军的大口径要塞炮,运送到海城,将会十分的艰难。” 伊东佑亨的话,让众将都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一军参谋在报告战事时,说道从安东到海城,沿途多河流,山林驿道高地曲折泥泞难行,很多士兵被冻伤失去作战能力;现在辽东积雪未化,想要把这些军资,尤其是要塞炮送到海城,是何等艰难。” 舰队参谋正户为太郎大尉,望着墙壁上的地图,试图寻找一个更好的登陆点:“宁可在花园口登陆,然后向北行军,到复州大道,经盖州,到海城,也比安东登陆要好。” 随着正户为太郎的话,众将都把目光放在那条行军线上。 “那还不如进入渤海,在营口登陆。” 参谋岛村速雄少佐的一句话,不禁让众人目光一亮。 “北洋水师已经成了缩头乌龟,如果他们胆敢出海,正好和他们决战;呦西,大大地好!” 伊东佑亨大声的发布命令:“给广岛大本营发电,建议第三旅团在营口登陆,征求陆军的意见。” “命令八重山,立即开赴渤海侦察;进入渤海时,应该选择夜晚,一旦发现清军运粮船,假如没有清军舰队护航,立即给予击沉。” “命令第一游击队立即开赴渤海口等待,假如清军运粮船队有大清水师护航,配合八重山,予以歼灭;然后在大连湾一带等候。” “其余各舰,等待国内运兵船只抵达仁川,全军护航辽南。” ------------ 第四百四十章 对视 旅顺。 当旅顺诸军将领收到江自康转交的电令,顿时都吓白了脸色。 何长缨,徐邦道,江自康,这么一走,旅顺就剩下一万一千名士兵,而且七成都是新兵。 面对着大连湾的三四万倭夷兵,这仗还能打? 一群人跑到姜桂题的府上吵吵嚷嚷,一直议论到夜黑,也没商议出来一个妥帖的办法。 “你们还不明白么?中堂已经失势了,咱们现在就是朝廷的弃子,旅顺就是一个死地!” 卫汝贵幽幽的说道:“倭夷已经在纪家屯建立了一条防线,那是水泼不出;过不几天,海岸冰封,日军再放条军舰堵在狮子口外,你我要么学左宝贵战死,要么就像刘盛休那样,当个阶下囚。” 卫汝成的话,让众人发惊。 像左宝贵那样,屋里面没有一个愿意,可当了阶下囚的刘盛休,被抄家,一家子老小都进了刑部大牢,也是众人不愿意承受的事情。 “那你说怎么办?” 外号‘黄鼠狼’的黄仕林,气呼呼的说道。 “只要敢想,敢干,办法总是有的,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胆儿;这旅顺港里,不还有着两艘炮艇,还有几十艘过冬的渔船么?” 卫汝成的眼睛里,闪出一道狠芒。 作为一个在何长缨的时空里,失陷旅顺之后,化装逃跑,刑部发文捉拿都没有捉住的家伙,卫汝成明显要比他哥哥卫汝贵要光棍得多。 “这恐怕有些不妥吧,孙显寅,吕本元的下场,你们又不是没看见?” 程允和跟了聂士成多年,这种胆大妄为的事儿,他还真不敢,也不愿意去干。 “那是因为他们笨,老子出了这个破鸟笼子,天高任我飞!” 卫汝成恶狠狠的说道:“只要有路子,有银子,离了这大清,去了南洋,照样吃香的喝辣的当祖宗!” “老程,你后面还有一个聂将军,那可是简在帝心的人物,我们能比么?” 张光前阴阳怪气的说道:“大伙儿认识这么多年,兄弟一场,现在中堂倒了,树上的猴子各自跑;像何长缨,徐邦道那样的,有了新枝儿,大伙儿比不了,可也没道理被阴死在这个破港子是不 至此至终,老好人姜桂题都是一言不发。 当天夜晚,旅顺港内火光四起,各种谣言在诸军内部传播,不外是盛军,援朝军,仁字军,拱卫军,捷胜营,要乘船逃跑,朝廷已经完全不管其余军队的死活。 黄仕林部,张光前部,卫汝成部的士兵焚烧军营,夺取旅顺港内的民船,还有两艘炮艇,逃出旅顺港。 只有程允和,姜桂题两部,被两人坐镇大营,勉强弹压。 得到消息的吴威扬部,联合李搏虎的警卫团进入旅顺平乱,一直闹到第二天清晨,才弹压下来。 三部七千军力,大约有近两千士兵乘船逃出旅顺港。 张光前,卫汝成,黄仕林三人,也不知所终,不只是陷入军营大火之中死亡,还是逃亡别地。 消息传回津京,震得刘坤一,翁同龢,包括刚刚下了早朝,兴奋的等待着迎接何长缨,徐邦道,连顺三将军的光绪,都是满脸失色。 “好,好,好——” 怒极的光绪,一连说了三声‘好’,大声的吼道:“这就是李鸿章的爱将?叶志超,卫汝贵,赵怀业,刘盛休,龚照玙,黄仕林,张光前,卫汝成——,一个个都是什么东西?” “传旨李秉衡,在鲁东各港口加强巡防,所有逃兵一律捉拿押回京师;对于黄仕林,张光前,卫汝成,一定要捉拿归案!” 上书房里面,全是光绪愤怒的大叫。 在近午时分,何长缨一行抵达燕京城。 茫茫大雪掩饰了周边的景象,即使那城外连绵的贫民窟,因为白雪的装饰,也有了几分诗意的美景。 “燕京城,终于到了。” 何长缨下了马车,前面城门口搭着一座花团锦簇的大彩棚,里面升着熊熊的炭火。 “是军机大臣翁同龢,孙毓汶,李鸿藻;乖乖,这面子真大!” 站在何长缨身边的连顺,直结舌。 “靠!” 何长缨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远望着那几个笑眯眯的老头子,心里认命的想着,麻痹,磕吧。 连顺听了何长缨的骂声,丝毫不以为意,刚下马车时,他还惊的骂了一句麻痹呢。 “卑职徐邦道,叩见大人。” “卑职连顺,叩见大人。” “卑职何长缨,叩见大人。” “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一双大手把何长缨轻轻扶了起来,翁同龢笑吟吟的说道:“果然是咱大清的少年英雄!” 养心殿。 沐浴,熏衣,做完一系列繁琐的铺垫之后,何长缨,徐邦道,连顺终于进了宫殿,撅着屁股跪在蒲团上面,高呼万岁。 “朕听闻三位将军在辽东的胜仗,尤其是何爱卿,在朝鲜,虎山,安东,普兰店,金州,大连的勇猛,非常欣慰大清有此忠勇猛将;抬起头来,让朕看看三位将军。” 槽,可不用再撅屁股了! 何长缨高兴的抬起头,看到了光绪那张算得上清秀的小白脸。 “臣不敢!” 连顺和徐邦道都满脸激动,哽咽着说道,哪里知道身边的何长缨正和光绪大眼瞪小眼的好奇对视着。 看到这一幕,一旁候着的聂十八,寇连才,顿时都晕了,吓得脸色惨白。 他们当了这么多年的太监,哪里见过如此大胆妄为的臣子,这可是能立即拉出去杖毙的滔天大罪。 而坐在龙椅上的光绪一时间倒没有想这么多,只是何长缨居然这么光明正大的抬头和他对视,让他一时间又古怪,又新奇,还有几分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而且光绪在何长缨的眼睛里,也看到的全是一副好奇的模样。 “不得无礼!” 一边的聂十八,声音发颤的也不知道是罪责还是提醒何长缨。 嗯,忘了这个茬子了,绝对不能看皇上的脸。 这时候,何长缨才记起进宫时太监的叮嘱,连忙又把头趴了下去,心里想着,原来光绪长这个叼样啊。 不就是一个小白脸么。 看到何长缨又连忙把头低下,光绪就猜到了这个家伙平时估计就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 不过也很好,看着旁边连顺那满脸的鼻子眼泪,光绪虽然也能理解,可看着那块滴到地上的鼻涕,还真是难免恶心。 “不知者不为越礼。” 光绪看着何长缨年轻阳刚的脸庞,心里面猛一舒服,这个宫殿里面,就是太阴柔,太老朽,几乎难寻一点方正青春的热血。 要不然他也不会宠爱不失天真的珍妃,而讨厌那个一脸枯朽的隆裕。 “传旨画师,把三位将军的相貌画下来。” 随着光绪的传旨,连顺和徐邦道都激动得身体发颤,大清有此荣耀的武将,至今不过聂士成,冯子材,刘永福数人而已。 ------------ 第四百四十一章 光绪和睦仁的眼光错位 “何爱卿,你对现在的战事有何想法,但说无妨;我大清军队不少,枪械也算锐利,为何各路练军却是节节败退?” 光绪问这句话,是确实想听一听何长缨的意见。 到现在光绪还是有些不明白,按理说大清国土是小小东洋的百十倍,人口是东洋的七八倍。 常备百万大军,是东洋的五六倍。 尤其是北洋军,用的都是进口的毛瑟快枪,克虏伯洋炮。 朝廷当然也比东洋有钱。 光绪还听了一个笑话,东洋为了买回吉野舰,连他们的国王睦仁,都饿着肚子一天只吃一顿饭。 对大清来说,就是买十艘,花个两千万两,也不用饿着肚子一天只吃一顿饭。 于是光绪就十分不理解,你东洋都穷成这样了,还不好好在家种地耕田,居然还四处穷兵黩武。 要知道打仗可是最花银子的啊,有这钱不能好好吃饱饭,整天瞎蹦跶什么。 莫非东洋的国王脑子不正常? 而且更加让光绪难以接受的是,就这么一个撮尔小国,一群穷鬼,却从汉城打到平壤,然后在大东沟大败大清水师,在鸭绿江大败大清陆军精锐。 更是直接活捉了4000铭军和提督刘盛休。 接着凤凰,岫岩,金州,营口,海城,各处城池纷纷陷落,到了今儿更是打倒了奉天! 这仗,怎么就输的这么难看呢? 光绪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满殿的大臣,都竖起了耳朵,想听一听这个小将军的见解。 何长缨想了想,觉得有些东西说说也无妨,历史上就是因为日军打败了大清,大清才开始在小站练兵,练出了埋葬大清的北洋六镇。 “现在朝廷在辽东,说是有五六万军队,和日军大体相当,不过大半都是新兵,基本就是没用的废物点心,一千人挡不了日军一个200人中队的一次冲锋;就是那些老兵,平日不好好训练,很多都是临时抱佛脚,指着这些兵痞子打打顺风仗还可以,稍有逆境,不是逃跑,就是哗营。” 何长缨话说的直白而且难听,不过光绪倒是听得十分入神,觉得这个何爱卿说得正是自己私下所认为的。 临时招募新兵,除了充人头,别的还有什么用?一群绵羊里面,冲进来一条饿狼,羊群就全散了。 至于那些老兵,当然是这些年承平已久,淮系将领在李鸿章的庇护下,一个个荒淫好色,吃空饷疏练兵,所以军队战力全无。 士兵都成了把当兵当做养家糊口,混银子的兵痞子。 “这么算来,在辽阳防御圈,咱大清和日军的总体战力比大致为一比三,甚至更多!因此宋军门,聂将军他们才一直被动的步步防御,而无力反攻。” 何长缨的这些话很不中听,光绪,下面跪着的一群军机,都有些变色。 一比三,这不是在明说辽阳防线随时都有奔溃的可能? “何爱卿言之有理。” 光绪的心里给一团火烤一般的难受,对无能的李鸿章和他手下的一群垃圾将领,充满了恨意。 “说完士兵单兵战力,再来说一说军队间的连同作战;日军一个师团战时大约有两万兵力,两个师团成一个军,如使左右臂,上下级关系清晰,令出严行;而咱大清三两千士兵一个统领,上万大军能有十几个总兵,上有军令,下有对策,各行其是;如何不败?” 随着何长缨的这一句‘如何不败’,让上书房内静的吓人。 朝廷之所以分为大大小小多如牛毛的提督,总兵,目的众人自是分明。 听到何长缨居然直接挑破了这事儿,光绪的目光不禁微微一凝,望着老老实实的撅着屁股,趴在蒲团上面的何长缨。 “是大忠,还是大奸?” 光绪心里面暗自想着,开口谨慎的问道:“爱卿可有良策?” 跪在何长缨身边的连顺和徐邦道,顿时起了一身的冷汗,在心里祈祷,这个小爷可别再乱说话了。 他们两人的身上,已经打下了何长缨的标签,可以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何长缨这回要是失势了,他们两人也只有告老回家抱孙子去了。 “可学德国,先行编练出六到七支精兵,每一支兵员一万两三千军力;平日严格训练,战时这七八万精兵,两支组成一个作战兵团,足可对抗各国的野心。” 何长缨的话不禁让光绪有些意动,他不动声色的问道:“但凡练兵,总得有拿纲主持之大将,何爱卿心中可有合适人选?” 上书房里面,人人屏住呼吸,就是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 何长缨似乎毫无所觉,继续大声的说道:“总领之人,无需武将,只要择一能臣则可;其余各军统领由皇上亲自委任,第一军以八旗为主,拱卫京师,军长可选皇族掌军。” 当听到何长缨说‘择一能臣则可’,上书房的气氛就猛然轻松下来。 而何长缨说道‘皇族掌军’,连光绪的脸上都露出心动的笑容。 这个何爱卿,真是一个大大地忠臣啊! 不然会提出皇族掌军,这个天大的好法子? 对了,他的书里面,不已经提到了德国因为皇族掌军,而一举成为欧洲强国么。 朕不该疑虑这样的忠臣啊! 一时间,光绪眼光温和的望着跪在下面的何长缨,心里面充满了歉意。 光绪微笑着说道:“何爱卿是同治九年的吧?比朕大一岁。” “启奏皇上,这事儿我也没留意。” 何长缨只好实话实说,不然万一光绪记错了,自己傻比比的应承下来,以后被人翻出来,岂不是成了欺君之罪。 那才真是冤死! 满殿都是讶然,连光绪都‘哈哈’大笑:“何爱卿是一心为朝廷杀敌,把自己的一切都置之度外了,好,好!” 光绪就是这个槽蛋性子,看谁顺眼,无论对方说什么,都感觉十分的顺眼。 “你我还年轻;咱们君臣一场,要好好的处下去,你不负朕,朕也绝不负爱卿,在百年之后,也给这天下留下一段佳话。” 光绪有些深情的望着下面那个即使是跪着,也显得高大魁梧,满身阳刚的何长缨,自己都快被自己的话儿感动了。 “皇上英明!” 顿时,殿上马屁如云。 一番君臣奏对,累的何长缨直冒汗,不过天见可怜,光绪看到时间不早,终于停止了兴致勃勃的盘问,赐宴体仁阁。 光绪圣口一出,不提又是激动得痛哭的徐邦道,连顺两人,就是下面跪着的军机大臣,都是各个惊诧而羡慕。 就连帝师翁同龢,都忍不住偷偷的瞟了两眼何长缨。 这小子,比我大孙子的年纪还轻啊! 翁同龢心叹着:“观其言,看其行,似乎倒是一个忠耿之人,假如以后能好好的当皇上手里开疆拔城的利刃,倒是值得好好的结交培养。” ------------ 第四百四十二章 水丰失陷一 体仁阁内温暖如春,阔大的桌子上,源源不断着上着各种色香味俱全的美食佳肴,看着在两个时空里都没有吃过什么好东西的何长缨,两眼发直,口水直淌。 “三位将军为朝廷杀敌辛苦,这几天还要启程辽阳,朕就在这里预祝三位将军旗开得胜,杀退了倭夷,朕再给三位将军摆庆功酒。” 光绪高高举起了酒杯,喝了一大口。 “臣,定当以死报效陛下。” 徐邦道,连顺,诚惶诚恐的抬起了坐了半个凳子的屁股,又忙着下跪,害得何长缨也只好跪下来,满嘴跑马吹牛比。 一阵珠帘声响起,然后传来一个女子娇柔的‘呀’声,似乎要退回内厢。 “珍妃,进来无妨;都是朕的忠臣猛将。” 光绪岂会猜不到自己这个爱妃的小心思,那本《呐喊》自己送给了她一本,光绪经常看到她来回翻看。 “谢陛下。” 珍妃古灵精怪的朝着光绪吐了吐小舌头,她就是想看一看这个写了《呐喊》,《沁园春·雪》,还有那个‘老爷吩咐开窗买水果’的常胜将军的模样。 虽然这明显不合皇家礼仪,不过现在紫禁城里面,光绪说话算数,既然他都不计较,其余太监更是老老实实的当瞎子。 几人重新落座吃饭,席上只听光绪在讲,徐邦道,连顺的脸都快趴到碗上面去了,半天才敢象征性的夹一筷子面前的菜,囫囵吞进肚子。 估计他们连自己吃的是什么菜都不知道。 倒是何长缨年轻无畏,低着头盯着桌子,看什么好吃就夹进碗里大吃特吃,看的光绪连连含笑。 他就喜欢这样的臣子,年轻有为,文武全才,忠心耿耿,还不做作。 吃着,吃着,何长缨忍不住悄悄抬头,看了珍妃一眼。 对于这个历史上的传奇女人,不看上一眼,何长缨觉得真是太对不起自己的眼睛了。 巧不巧的就和正在饶有兴趣的观察他的珍妃的视线,对在一起。 两人一时间,都有些发愣。 这是何长缨第一次见到珍妃,长得不说是国色天香,然而满脸的胶原蛋白,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跟邻家妹子一样可亲。 在两人无意对视的那一刹那,珍妃被何长缨锐利的目光,线条刚硬的英俊脸孔,震得芳心乱跳,灵魂战栗,气儿几乎都快喘不过来。 “这妞儿就是珍妃啊,长着算是说得上养眼,可是这珠圆玉润,倒是真诱人。” 心里想着,何长缨不禁偷偷朝着珍妃挤了一下左眼。 “要死了!” 珍妃感觉自己的耳朵都红了起来,不敢再看何长缨的调戏,慌乱的低头吃菜,一颗滚烫的心儿‘咚咚’乱跳。 幸亏旁边的连顺,徐邦道满脸眼泪,尤其是连顺在辽南被冻得通红的红鼻子,一遇暖气又是吸溜的鼻涕直淌。 搅得直反胃的光绪,丝毫都不知道,自己的爱妃和爱将,进行了一次灵魂的对撞。 之后珍妃都红着脸儿,再也不敢乱抬头看何长缨这个大胆的登徒子了。 可是让她恼怒何长缨的轻佻,心里面却是恼怒不起来。 然而她现在所不知道的是,因为这一眼,她的世界,很多的东西都开始了改变。 一个在深宫大院极力压抑着情欲,没有见过真正铁血男人的怀春少妇,一旦心灵的防线被击穿,就是十万头牛,都很难再拉回来。 颐和园,云锦殿。 慈禧慢慢的听着小太监寇连才汇报今儿皇上见何长缨三人的事儿,当听到何长缨建议练兵,慈禧手里的羊脂玉如意不禁一顿。 然后听到何长缨建议择一能臣,还有皇族掌军,殿内刚刚倏然压抑的空气才重新流动起来。 寇连才是慈禧安排在光绪身边的一个耳目,这一点,光绪也心知肚明,这样能够避免双方很多的误判,所以一直都是相安无事。 “好啦,你去尽心伺候皇上去吧。” 慈禧接着疑惑的自语:“难道天下真有如此忠贞之人,是我大清中兴之福?” 津门,大沽码头 ‘图南’‘海定’‘镇东’‘新裕’‘利运’‘江裕’‘江顺’七艘招商局的大船,加上十一艘征调过来的运煤船。 集结在大沽码头,升压锅炉,启航旅顺后背的营城子渔港。 这次为了快速运兵,十八艘大船都是空船过去,然后分两次把何长缨,江自康,徐邦道,连顺的一万七千军力和近两千匹骡马,运到山海关。 新任的旅顺营务处总办李经方,本来准备登船去旅顺,被陈世杰阻拦,告知总指挥要李经方在兵站等候,一起去山海关等待不久旅顺运抵的部队。 李经方也是满肚子的牢骚,这边朝廷刚给了一个旅顺营务处总办的头衔,结果自己还没去旅顺,却被告知大军已经决定放弃旅顺,去辽阳参战。 “何将军真要去山海关?” 李经方望着船队缓缓驶出大沽码头,心里面的惊骇如浪翻江海。 他不是跟父亲保证不失旅顺么? 不过黄仕林,张光前,卫汝成在旅顺哗营,刚刚这个陈将军还说三军十三个营官全部出海逃跑,近七成的哨长哨官也跟着逃亡。 而且还烧毁了大量的营房。 是不是旅顺的现状,让何长缨失去了死守的信心,所以干脆趁机跳出这个囚笼? 唉,假如再失去旅顺,父亲不知会如何的伤心。 黄海,朝鲜半岛,西海岸线。 在朝鲜漫长的西海岸线上,航速最高达到23节的侦察舰八重山,正途经大同江口,折向正西,朝着渤海湾而去。 它的身后两百里海域,联合舰队第一游击队的四艘穹甲巡洋舰,也在开足马力,拼命追赶。 在第一游击队身后三百里的仁川港,大量载满军资,大炮,还有8000名第三旅团军队的船队,正在缓缓进入仁川港。 在这里,船队将会添加淡水和各种物资,然后启程大连湾。 清日辽阳决战,正在以着眼光可见的速度,快速的向前推进着。 而这个时候,整个清日双方,都没有预料到,在这场大战间隙的鸭绿江边,突然爆发了一场小小的袭击战。 在10月底,日军第九旅团进军长甸,就发现鸭绿江上游,朝鲜境内的水丰一带,有朝鲜军队活动的迹象。 当时小松崎力熊大佐以为是朝鲜当地的守城军队,就没有去仔细侦察,专心于长甸战事。 然而不久之前,义州城防司令奥山义章少佐,意外得到当地的线报,北方集结在水丰,朔州一带的军队,居然是平安道监司闵丙奭率领,征召了大约两千朝鲜军。 而且里面还有大约近三百援朝军。 这个消息,让奥山义章认为找到了在安州一带,消失了很久,一直都没有搜查到的那支援朝军游击队。 ------------ 第四百四十三章 水丰失陷二 这时候的水丰,平静的犹如一个世外桃源。 在斑驳积雪的大地上,水丰城外建起了连营的军营,在军营间的操场上,两千名朝鲜士兵排成六十个小方正,在以排为单位,接受援朝军教官的训练。 操场上面,各种口号,大喊,此起彼伏,在清晨的水丰城上空,滚滚回响。 在水丰城,原来援朝军有着徐如领导的后勤部,总计105名士兵,刘光彦,张风景领导的骑兵连,总计156人。 原林云瑜营的那一队60名骑兵,则是驻防朔州城。 在水丰,安州路线打通以后,后勤部的大量军资源源不断的输送到见龙水库,因为水丰一直宁静,所以已经有53名后勤部的士兵和刘光彦部的31名骑兵,去了安州就没有再转回。 而后勤部把枪支分发给朝鲜军以后,所库存的只剩下一些药材和近三十万斤粮食。 这样一来,整个水丰城的节奏顿时慢了下来,除了整天的训练,似乎也没有什么值得去做的事情。 在安州的时候,援朝军刚刚吸收了千余名奉军,还有几百名毅军,仁字军,军力扩张到二千三百人。 手里面闲置了大约两千条步枪,还有在平壤采购的大量粮食。 当时只有两千余兵力的何长缨,远没有现在这般和日军一个军对抗的大格局。 在他的设计里,援朝军千里奔赴旅顺港,只是为了沿途阻碍日军第二军的进军速度,想法子把旅顺港的百姓撤出来。 然后部队再挥师北上,回到鸭绿江一线作战。 在日军第一军陷入摩天岭,赛马集,海城南部时,援朝军依靠水丰的军资,联合朝鲜军,攻击骚扰,义州,九连城,安东一线。 这样反复闪电般的快速袭击,大量损耗日军的兵力和军资储备,并且使得日军一直无法集中军力攻击营口,海城。 日军第一军就实现不了以战养战的目的,不得不从陆路运送军资,维持它在辽东的进攻力度。 而在安州一带的方大海部,趁机在沿途攻击日军的路上后勤队伍,让深陷辽东雪窝的日军,缺粮,缺药,缺子弹炮弹。 用一个冬天的时间,把第一军慢慢的拖死。 这样一来,辽东的战情,就使得日军甚至不得不把旅顺的第二军大量的调到辽东增援,基本无力去开辟鲁东战场。 通过这些小手段,从而把整个辽东变成一团糟,一点一点的蚕耗日军微薄的国力。 只要能坚持到明年开春,从全国各地涌入辽东的大量清军,虽然不敢说反攻,可是把辽东的日军搅得不成大建制,一团乱麻,总是能够实现。 接着援朝军和朝鲜联军,想办法吃掉驻守在安州,平壤城日军第9旅团那两个大队,把整个北朝鲜再次掌握在清军的手中。 何长缨估计,到了那个时候,东洋的经济可以说已经完全崩溃,和谈,撤军,想办法再敲诈大清一点银子,则是睦仁最明智的选择。 然而当何长缨夹裹着六千盛军,两千仁字军,一路朝南,在一番眼花缭乱的算计,吞并,战斗之后,直接军力快速的膨胀到了一万二千人。 再加上从津门运抵的一千新军。 还有徐邦道的三千拱卫军,江自康另外两营的一千仁字军的连同作战,使得何长缨的心境有了很大的变化,决定死守旅顺,然后寻机打掉日军第二军。 这样一来,虽然何长缨不愿意承认,水丰城内的援朝军其实等于是一个暂时丢弃的弃子。 而且现在山县有朋快速的攻占了营口,盖州,海城。 下面除非是睦仁和伊藤博文疯了,在大山岩受阻大连湾的情况下,会选择撤掉山县有朋,而放弃近在咫尺的奉天。 可以想见的是,要不了几天,日军第一军就会拿下辽阳,奉天。 在辽阳,奉天城内,清军留存的大量物资,完全能够实现山县有朋在这个冬天的以战养战。 而不会再千里迢迢的走朝鲜陆路,辛苦的运送物资。 那么,水丰城里的部队,包括安州城外的方大海部,暂时就没有行动的方向。 现在,何长缨逐渐意识到,因为他的出现,整个甲午战争的走向可能已经完全改变。 不再是按着伊藤博文的设计,在东北不断打击清军,在辽南占领旅顺,然后在明年春季登陆威海卫,消灭北洋水师,逼迫大清屈服和谈。 而是更加倾向于山县有朋征清三策的改良版本。 ——攻取奉天,建立根据地,然后南下山海关,最终实现与大清的直隶作战,彻底打投降大清政府,逼迫签订城下之盟。 一个是屈服和谈,一个是投降签约,几字之差,里面已经牵扯到了日军对大清作战方针的本质改变。 这也是为什么何长缨要去山海关,真让日军第一军轻松叩关,逼迫大清签订城下之盟,显然是何长缨更加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所以对于朝鲜方面的两支小队伍,何长缨现在则是根本无力顾及。 他给方大海的电令是,从十一月一号开始,灵活肃清安州,平壤,博州城外的日军落单小股部队,最终实现把大岛义昌部完全压缩在三城之内。 而在水丰,因为援朝军只是帮助闵丙奭,闵泳骏组建朝鲜军,对军队的指挥权没有任何的染指。 而且面对着鸭绿江一线盘踞的大量日军部队,何长缨也不想因为援朝军的频繁动作,暴露了这支亲善中国的军队存在。 所以何长缨让方大海给刘光彦,徐如转达的命令就是继续待命。 因为何长缨的这个命令,水丰,朔州的援朝军,从上到下都有了一种被抛弃的郁闷感。 刘光彦整天拉着张风景喝闷酒,部队的警戒哨也一再朝着水丰收缩放任。 就在这个时候,在西洋历11月27号寒冷的清晨,日军奥山义章部,山口圭藏部的四个中队的步兵,开始从三个方向对水丰城外的朝鲜军营地,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从来没有经历过战斗的朝鲜新兵,很快就乱成一团糟,夹杂在其中的近百名骑兵连的援朝军,大喊着勉强组织起来的少许兵力,也随即被日军凶猛的火力给打散。 在短短十分钟之内,城外军营的两千朝鲜军,不是举手蹲着投降,就是像满山的野鸭子一样,四处逃窜。 而援朝军骑兵连的士兵教官们,只好一边射击,一边退回水丰城。 等到还在睡懒觉的刘光彦,听到枪声跑上街头,大股的日军已经冲进了水丰城。 而城里面的街道上,全是朝着其余城门奔逃的朝鲜溃军和平民。 ------------ 第四百四十四章 扇动的翅膀 “兄弟们,给我上!” 悔恨的情绪跟毒蛇一样噬咬着刘光彦,他深恨自己的麻痹大意,还有天天纵酒度日,让日军突袭成功。 刘光彦举起毛瑟快枪,‘砰’的一枪,打死了街对面当前冲过来的那个日军军曹,大吼着:“是个爷们,就给我狠狠的杀倭夷!” “杀倭夷!” 刘光彦身边的十几个士兵,都是在奉军时跟在他身边的老人,听到老哨官的大吼,纷纷举枪射击。 顿时对面又有三个日军中枪倒地。 “射击!” 在对面的日军一个小队长的命令下,同时哇哇大叫的举枪还击。 水丰城内,枪声四起。 不过随着大股的日军冲进城区,援朝军的阵地接连失陷,被快速的压向北城区。 整场战斗大约又持续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就渐渐停歇。 原援朝军骑兵营副营长,现中朝抗倭大队大队长刘光彦中校,情报二处水丰站站长孙胜利少尉,和六十一名援朝军将士,英勇牺牲。 剩下一百余名士兵,被打乱成十几支小队,朝着朔州方向撤去。 不过援朝军在撤退之前,徐如下令放火焚烧了军资库,虽然很可惜,然而总比落进日军手里要好。 闵丙奭,闵泳骏,在两百名亲兵的簇拥下,朝着更北面的咸镜道逃亡。 其余朝鲜兵,被击毙五十三人,俘虏三百五十九人,剩下的都逃进附近的大山,消失不见。 站在水丰城上,奥山义章和山口圭藏不禁扬眉吐气,从舍人关开始,第九旅团一直被援朝军用各种阴险的袭击,压制着打。 现在,总算是扳回一局。 “山口君,朔州的大清残军,就拜托你了;尤其是那个叫徐如的女人!” 奥山义章是义州的城防司令,所以这剩下肃清援朝军残兵的事儿,只能交给山口圭藏来完成。 “我部早饭之后,立即出发,攻击朔州;” 第九旅团第21联队二大队大队长山口圭藏少佐,眼睛里面全是凶狠的兴奋:“我要把何长缨这个混蛋的女人当作营鸡,让帝国的勇士们在她的身上驰骋!” 奥山义章望着北边那依然燃烧着熊熊大火的军资库,眼睛里全是愤怒的可惜:“三十万斤的军粮,八嘎,这个可恶的女人,捉到了以后,我一定要第一个上她!” 朔州城。 徐如和沈跃东率领着二十余名后勤部的士兵,赶到朔州的时候,已经有一些退下来的骑兵连的士兵,提前到了朔州城。 不久张风景也率领着十几骑骑兵,赶到了朔州。 此时每人的脸上都充满了丧气,因为他们代表着援朝军自从成军以后,第一场真正的大败仗。 “报告,在西边三十里处,发现日军步兵,大约有两个中队,正朝朔州而来。” 一个骑兵纵马跑进朔州城内的军营,大声的汇报。 所有士兵的眼光,都望向后勤部长徐如少校,后勤干事沈跃东中尉,骑兵队队长钱鹏飞中尉,水丰中朝联合抗倭大队副大队长张风景少校。 等待他们的决定。 “我建议去安州;方大海的队伍现在扩大到了接近一千人,总指挥特种连下令从十一月一号起,开始打击出城的日军,咱们过去,正好可以参战报仇。” 钱鹏飞的话,让在场的大部分援朝军将士都点头认同,有了方向,大家的士气顿时也提高了很多。 “那么剩下没有归队的战士怎么办?现在从水丰过来只有七十三人,如果日军占领了朔州,他们就很快能被堵死遗弃在朔州以西。” 徐如明显反对这个意见,大声说道:“我建议立即运走朔州的军粮,在附近的山区建立一个小的根据地,就像特种连那样,吸收附近的朝鲜百姓,壮大自己。” 徐如的话似乎也有些道理,可是相对于去安州,呆在这里,明显会艰难很多。 “分兵吧,我留在这里。” 看到大家意见不统一,张风景提出了折中的方案。 不过他也没脸去安州,决定从水丰跌倒,总有一天要重新在这里站起来。 随即,朔州城内的一百三十余名援朝军,一分为二,大约有六十名士兵带着所有的战马奔赴安州。 而剩下的七十余名士兵,则是背着米袋子,离开朔州城,朝着北边的大山里躲去。 不久日军步兵抵达朔州城,在城头插上了日军的太阳旗。 这时候的奥山义章,还不知道因为他的这次军事行动,完全搬开了压在水丰援朝军上面的禁令。 在闵丙奭逃走之后,张风景,徐如,开始像安州方向的特种连一样,大量招收朝鲜士兵,并且直接自行掌控。 在不久以后,安州,朔州,这两支中朝混合步兵,在朝鲜爆发了巨大的破坏力,让奥山义章悔之晚矣。 西洋历11月28号清晨,何长缨三人离开燕京。 下了一天两夜的大雪,此时已经停止,在金色的阳光下,沿途的田野,村落,都是那么美丽。 前提是不看那些冻僵在驿道上,被随意的丢弃在路边的流民。 坐在暖融融的马车里面,看着外面的惨像,何长缨心里面堵得十分难受,就干脆放下窗帘,不再看外面的一切。 他不是不想帮,而是沿途遍布着饥民,他何长缨也没有这个能力,帮得过来。 无论在哪个时候,乱世,最苦的就是这些无辜的百姓。 这时候,何长缨突然想到今天是十一月一号,安州那边,方大海的特种连,也该行动了吧。 想来多少会给朝鲜的日军,带来一些小小的惊喜。 朝鲜,平壤城西,七星门外。 陈二牛和手下的两个朝鲜士兵,坐在一个山头上望着一群东洋浪人一路嘻哈叫嚷着,从山下的驿道远去。 这些来到平壤,安州的东洋浪人,烧杀淫掠,无恶不作,每一个人的手上都是血债累累。 “天气一冷,这些倭夷浪人淫掠都没有劲头了,居然才出来二十来人。” 陈二牛阴沉着脸色站了起来:“那就先杀他们祭旗!” “东洋浪人来了,东洋浪人来了!” 在这些浪人们还没接近附近的一个村庄,负责放哨的村民就敲响了村头的破铁锅,然后整个村子的人跟疯了一般,抱着来不及藏好粮食,母鸡,土狗,就朝着村后的山林跑去。 “八嘎,这些朝鲜猪真是越来越狡猾了,把他们的屋子统统烧光!” 浪人盘井虎二郎眼睛里面闪烁着凶狠的光芒:“烧了这些蠢货的房子,看今后还有哪个村子敢躲咱们大东洋的武士!” ------------ 第四百四十五章 金家沟 “队长,这些倭狗要烧房子。” 看着山下村落里的浪人点燃了一座柴堆,一个朝鲜族的小队长眼里冒火的跑到陈二牛的身边请示。 “我不是他们的爹,更不是他们的娘,想保住自己的屋子,自己去跟日军干,老子又不是他们的奶妈。” 陈二牛冷声说道:“烧完了这个村子,他们可能会去后屯的金家沟,你去问一问他们屯子里有没有参加特种连的士兵;有,在沟前灭了这队浪人,没有,就等他们烧掠了以后,在回路等着。” “队长,要是没有,他们看咱们不帮忙,出卖了咱们怎么办?” 这个小队长有些迟疑。 “哼,那就告诉他们,屠村,这种事儿我也会做。” 在这一刻,陈二牛的目光竟是如此的阴沉。 “是!” 朝鲜族的小队长心里打了一个寒颤,这次中队长下他们小队指挥,当时他还是十分高兴,想亲眼看一看队长传说中的百米爆头,弹无虚发。 结果这两天下来,弹无虚发还没看见,队长的阴郁脸孔倒是搞得他心惊肉跳。 “我的房子,这些天杀的畜生!” “哇——,这些造孽的倭狗!” 在村子的后山,村民们看着家园被那些东洋浪人嘻嘻哈哈的放火焚毁,无不放声大哭。 可是面对着下面那些拿着东洋刀,村田快枪的浪人,却没有一个人敢下山送死。 “哈哈,这群山老鼠,胆小鬼!” 盘井虎二郎双手合握手里的一胴斩东洋刀,耀武扬威的朝着空气,对着后山的树林坐了几道劈斩。 雪亮的刀身,在空中留下几道令人心悸的痕迹。 “哈哈——” 所有的浪人都是放声大笑。 猛烈的大火熊熊燃烧,巨大的烟柱子十里可见,附近村落的百姓都是亲戚连着亲戚,纷纷提着木桶赶来救火。 只是跑到村外的田野边际线上,都一脸恐惧的停止了脚步。 盘井虎二郎拿着地图,指着村子后面大约三里处的金家屯,对着身边的通译李贤则说道:“你的,去告诉这个村子的朝鲜猪,好酒好肉花姑娘地招待;不然,这个村子就是榜样。” “离村的时候,还要孝敬肥鸡,猪肉!” 旁边的浪人秀岛熊六咧着满嘴的黄牙,穿着大裆裤,眼睛里全是淫光:“花姑娘,小媳妇,要多,要漂亮!” 金家沟。 此时,金家沟的祠堂里面挤满了村子里的男女老幼,人人都是一脸惊恐的望着老族长拿主意。 “这附近的村子,只有咱们金家沟离夹山屯最近,不得不防;” 老族长皱眉说道:“既然夹山屯是因为村民逃进山,激怒了浪人,那咱们就不要进山;不过屋子里的值钱东西,猪,狗,鸡鸭,还有屋里的年轻女人,这些遭倭夷浪人眼热的东西,都提前藏进山里。” 听了老族长的话,祠堂里面猬集着的老百姓,顿时都轻松下来,露出高兴的神色,心想着这样那群浪人总找不到岔子烧屋子吧。 “不过——” 老族长突然又幽幽的说道:“毕竟这么大的一个村子里面,没有一两个年轻女人也说不过去。” 祠堂里猛然静了下来,家里有妹子,女儿,婆姨的村民都露出惊惶之色。 好好的谁愿意让自己屋子里的女人,被那些浪人轮番糟蹋? 好在老族长这回没让众人心焦,睁着老眼望着院子里的一个老妇女说道:“金七家的,这些年你没了男人,辛苦把三个孩子拉扯成人,也不容易。” 那个老脸菜色,满头白发的老妇女,正在忐忑的想着刚才的事儿,这时候听到老族长点她的名字,就有种大难临头的恐惧。 “不过你的大小子去干了什么,虽然乡党们不说,可大家心里都有数,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弄不好就株连整个屯子。” 果然,老族长话题一转,谈到了他的意图:“刚才来了两个山兵,问这村子里有没有人参加过,你——” 老族长勃然大怒道:“你竟然敢问他们认不认识你的儿子,你就不怕这些人是城里出来的探子?那才是滔天大祸!” 老族长的话一出,满祠堂都被巨大的惊恐所笼罩,那个老妇女满脸泪水,嘴唇颤抖着,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低声抽涕。 “娘!” 旁边两个十四五岁,穿着补丁摞着补丁,却浆洗的很干净的小姑娘,连忙去搀扶坐在地上的老妇女。 人群猛地后退,空出来一个小场子,要和这家瘟神划清界限。 “乡亲一场,也不为难你们,这伺候浪人的活计,就落在你这两个女子的身上了。” 老族长冷血的说完话,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嗡——” 人群里乱声一片,屋里有年轻女人的家里,都喜气洋洋的认为自己逃过了劫难。 “族长,求求你,求求你!” 那个老妇女吓得脸色苍白,浑身颤抖着把头磕官得‘砰砰’的响,头上顿时血肉模糊,把青砖地面染得乌红。 “娘,娘,你别磕了,我好害怕!” 旁边坐在地上的两个小姑娘,吓得哭着去拉磕头的老妇女,不让她再磕下去。 老族长闭目不言,如听无声。 边上的人,带着几分怜悯,几分幸灾乐祸,望着场中孤零零的母女三人。 “哟呵,这是在商议着怎么犒劳太君?果然都是大大地良民。” 这时候,敞开的祠堂大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大叫,惊得所有人都出了一身冷汗,连闭目养神的老族长,也猛地睁开了眼睛。 人群分开,浪人通译李贤则,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哈哈,好多花姑娘,太君一定会大大地喜欢。” “哟,哟,你们哭什么哭,还磕的真么惨;放心,就二十一个太君,你仨不是太老太丑,就是太嫩,太君不喜欢玩酸梨蛋子,喜欢玩——,对,就是这样的水蜜桃。” 李贤则望着祠堂里面,老族长的两个风骚的姨太太和几个儿媳妇,看得眼睛直发直,咧嘴馋着说道:“待会太君玩了以后,我也要弄一回,过过瘾。” “你——” 老族长手抖着指向李贤则,半天话说不出来。 “一共五十六个可以弄的女人,至于太君弄谁不弄谁,就凭你们的运气了” 李贤则点着人头查了一遍,笑眯眯的对老族长说道:“太君说了,好酒好菜花姑娘,一样都不能少,少了一个,屠村!” “哇——” 老族长气得一口气没缓过来,狠狠地朝着地上喷了一口淤血。 看着李贤则得意洋洋的扬长而去,老族长的三个儿子扭曲着脸吼道:“父亲,我们跟他们拼了!” “混蛋,你们拿什么去拼,手里的菜刀,还是锄头,你们想让这村子里两三百人陪你们一起去死?想想你们的孩子,让他们在这个冬天像只野狗一样无家可归,冻死,饿死!” ------------ 第四百四十六章 歼灭 老族长暴怒着训斥了自己的三个儿子以后,不看自己那些变得花容失色的小妾,儿媳妇,阴恻恻的望着院子里的村民说道。 “你们都听到了,都给我在屋里老实等着,各凭各命;哪个敢走——,屋子,地,从此不姓你家的名字,包括你们祖上的祖坟!” 满祠堂的村民愁云惨淡,如末日降临,却欲哭无泪。 老族长的小儿子金硕宇,赤红着脸庞冲到祠堂门口,一脚把失魂落魄的金老发家的小子踹倒地上,大吼着问:“你是怎么看的,你的眼睛瞎了!” “哇——” 金老发的小子大哭着躺在地上:“三少爷,我还以为他是哪村的老爷,近跟前才看到他提着枪;三少爷,我新媳妇才娶了几天,我可怎么活啊!” 夹山屯。 “呦西,你地大大地能干,一会你可以先挑一个花姑娘过瘾。” 听了兴冲冲的通译李贤则眉飞色舞的报告,一群放完火的浪人们,无不喜欢的‘哇哇’大叫,有的已经急的裤裆都高高的顶了起来。 盘井虎二郎满意的摸着李贤低下来的脑袋,夸奖着许诺,喜欢得李贤则恨不得在腚上插一条狗尾巴,好来表示自己的忠诚。 “出发,去喝酒吃肉,玩花姑娘!” 盘井虎二郎高兴的大吼着。 “喝酒吃肉,玩花姑娘!” 其余的浪人挥舞着手里的东洋刀,步枪,兴奋的大嚷。 不久,这些浪人一路高唱着离开夹山屯,朝着有美酒花姑娘的金家沟而去,留下满村的废墟。 “我的屋子!天爷啊,造孽啊,我一家老小可怎么活啊!” “我的屋子啊,我一辈子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才建起来的屋子啊!” 躲在山上的村民,看到浪人走远,才敢下山回村。 可是面对着一片废墟,无不哭得撕心裂肺,很多的更是直接哭死过去。 金家沟。 大约一里远的村子里,家家炊烟,把最好的东西拿了出来,金老族长更是把珍藏多年舍不得的大清美酒都拿了出来。 目的只有一个,指望着这些浪人吃得撑死,喝的醉死,指望着太君喝高了就硬不起来,使得村子里的女人少几个受侵害。 “这群白痴!” 陈二牛冷眼望着村子里的炊烟,这一个月以来,特种连一直在收集这些浪人的情报。 假如说这些横行无忌的浪人在喝了酒之前,只是一群知道吃喝交配的畜生,那么一旦喝醉了,他们简直就是连畜生都不如禽兽。 要是今天没有特种连的小队狙杀这群浪人,等到中午这群浪人喝醉了以后,才是他们狂欢的海洋。 杀光,烧光,抢光! 这将是金家沟悲惨的命运。 “来了,全部盖好,没有命令,都给我像死了一样趴好。” 来到远处渐渐走来的东洋浪人,陈二牛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低声命令。 陈二牛埋伏的这一段村子土路,路右边是一片麦田,左边是一道长长的土梁子,上面长满了枯萎的蒿草。 近三十名士兵都趴在蒿草丛里,身上还盖满了枯枝乱草,因为是冬季倒没有什么蛇虫鼠蚁。 “——” 在近午干燥的空气里,各种嬉闹叫嚷,慢慢的接近。 所有的士兵都屏住了呼吸,手心里面全是热汗。 这次行动,除了中队长陈二牛,副小队长卫大明,其余的士兵全是朝鲜族的新兵,心里怎么能不紧张? “太君,前面就是金家沟了,这些乡民正在烧火做饭,请太君们吃饱喝足了玩花姑娘。” 望着前面的村子,李贤则不禁想起了金家老族长的小妾和儿媳妇,就口干舌燥。 “呦西,这才是大大地良民,太君们会好好地安慰他们的女人;哈——” 盘井虎二郎的笑声戛然而止,在金色的阳光下,一颗剔着武士头的脑袋瞬间如同破瓤的西瓜一般,四分五裂。 “砰!” 这个时候,那道震人心魄的枪声,才在浪人们的耳边响起,震得他们魂飞魄散,不明所以。 “射击!” 这一极具视觉冲突的景象,不但震惊了所有的浪人,特种连的那些新兵,包括靠射击比赛挤下去卫大明的小队长朴永焕也在发愣。 副队长卫大明大喊一声,站起来举枪射击,这么近的距离,很容易把一个浪人一枪击毙。 “打!” 其余的士兵这才反应过来,纷纷站起来,举枪朝着土梁子下面开枪猛射。 而陈二牛在打了第一枪以后,就没有再开枪,冷冷的站着,看着一个个惊惶万分的浪人,在无力的抵抗下,被特种连的士兵一一击毙。 短短十几秒的时间,土梁子下面的乡村道路上面,再也没有一个能站着的浪人。 “处理战场,立即撤退。” 陈二牛望了一眼不远的村子,这短短十几秒的时间,已经有不少的村民跑出门观看。 不久,在陈二牛的率领下,特种连的袭击小队,消失在远方。 听到外面的枪声,一家三口正抱在一起痛哭的老妇女,身子重重的一抖。 在她家的茅草屋里,堆满了稻草和树枝,现在她所需要的就是轻轻的擦着火镰,一家人就可以离开这个污秽的世界。 可是望着女儿稚嫩的脸蛋,虽然缺吃少喝,可这两株小幼苗却依然在顽强的成长,有了亭亭玉立的颜色,她又怎么舍得? 可是,不舍得又能怎样,难道去让那些畜生糟践! 远处的枪声很快停止,想来是那些畜生在村外放枪示威,屋外面更是各种纷杂的大喊,声音里充满了惊惧。 不久,院子外面传来了一片脚步声。 该结束了! 老妇女留恋的看了一眼自己的破茅草屋,低头问自己的闺女:“大妮,二妮,怕不怕?” “娘,我们不怕,只要跟你在一起。” “娘,大哥一定会回来给咱们报仇么?” 两个闺女,小棉袄,紧紧的抱着老妇人,哭花了小脸。 十四五岁的年纪,正是爱做梦的年纪,但凡有一点办法,谁愿意选择去死。 她们做了很多的梦,梦见哥哥一身军装,大步的喊着‘娘’‘大妮,二妮’,走进了个贫穷的家门。 谁知道,原来梦是反的! 脚步声进入了院子,里面还有老族长的喊声:“金七家的。” 这是带着倭夷狗来凌辱我们么! “嚓——” 老妇女点着了火镰。 “走火啦,救火啊!” 随着惊惶的大喊,几个壮汉,还有老族长的三儿子,冲进了刚刚起火的茅草屋,把三个一脸绝望的女人抢了出来。 “金七家的,我有愧啊!” 老族长罕见的流着老泪,对着烧没了半边白发的老妇人,还有两个一脸恐惧的豆蔻少女,跪了下去。 ------------ 第四百四十七章 海袭 在西洋历11月28号这一天,方大海部派出近二十支小队,对平壤,博州,安州各城门进行监控。 共跟进六支出城的天佑侠浪人小队,全部义一歼灭,无一漏网。 消息传回平壤,大岛义昌气得摔了杯子,而头山满则是用手里的武士刀,劈开了屋内的金丝檀木茶几。 11月29号,平壤,博州,安州城内的日军,倭夷浪人,大股出城扫荡,却一无所获。 当天下午,只留半个步兵中队,近百人的博州城,遭到特种连的突袭,期间甚至一度占领了半个城池,因为附近的日军过来增援,特种连随即提前退出战斗。 其战,特种连阵亡十九人,重伤七人,日军博州守城部队,伤亡近半,损失惨重。 同日,头山满给东京发电,号召大量的东洋浪人勇士们来平壤参加国战,此电一出,整个倭国的浪人,流氓,无赖,群呼而应。 而大岛义昌也开始改变了策略,强行征集民夫,开始沿着义州大道,每隔十里修筑一座碉堡,预计修筑十二座,途经博州,一直修到安州城外。 试图把三城连城一线,然后以此为依托,联同打击特种连的游击队。 一时间,三城周围的百姓怨声载道,大量的百姓在寒冬腊月,自己带着干粮,被迫被日军使唤。 而特种连岂愿意让大岛义昌的阴谋轻易得逞,不断的派出小股兵力,骚扰,打击,日军堡垒的修筑进度。 平静了近两个月的朝鲜中部,顿时乱了起来。 11月29夜晚凌晨三点,日舰八重山号通过渤海湾口的大钦岛海域,悄悄的进入渤海湾。 这是千百年来,日军军舰第一次不经而入的闯入渤海湾。 然后八重山转向正北,最终躲藏在营城子正北三十里的猪岛,牤牛岛,湖平岛,三岛之间的海湾。 静静的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11月29号上午九点三十,东洋联合舰队第一游击队的四艘战舰,抵达大钦岛海域,戒备停泊。 下午一点二十三分,负责到达营城子护卫运兵船的北洋定远,济远,来远,靖远舰,发现堵在渤海口的日军舰队。 北洋舰队随即停止前进,双方隔着近八海里的距离,对持。 下午三点十五分,八重山号的瞭望兵人见善五郎,看到正西有十几道黑烟柱子,在明澈的天空升腾。 八重山号随即全员一级战备,却没有升起锅炉压力,继续等待。 下午五点,在辽南的黑夜即将降临的时候,八重山号得到确认,有十几艘商船,目标正是营城子。 “呜呜——” 八重山号巡洋舰,随即升压锅炉,烟囱里冒出滚滚浓烟,汽笛发出令人心悸的鸣响。 当日,在太阳下山前的那一刻,八重山上面的120mm速射炮,隔着两海里的距离,一路追逃着,把北洋招商局的十八艘轮船,全部送进大海。 因为黑夜的来临,使得从轮船上放下的小舢板逃过了八重山的眼睛,大约有一百余名船员获救,逃到了辽南海岸。 其余的船员,不是随着燃烧着熊熊大火的轮船沉入海底,就是跳进海水,被冰冷的海水活活冻死。 当夜,得到消息的旅顺诸军,还有旅顺的百姓,把街上预备过年的鞭炮买得一空,家家户户放烟花爆竹,庆贺大清船队的灭亡。 夜晚七点,和日军舰队对持的北洋水师,害怕日军趁夜攻击,返航威海卫军港。 不久,八重山驶到大钦岛海域,日军第一游击队齐声鸣笛庆贺,欢声一片。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何长缨的车队在雪地里一路前行,过家门而不入,重新回到了大沽兵站。 “营城子的小顺子家里缺粮食,津津娘要给他送吃的。” 何长缨听了陈世杰口诉的电报,许久没有出声,陈世杰的办公室内寂静无声,只有外面的拉歌声嘹亮。 陈世杰,熊凯玉,两人也都不做声,眼睛闪烁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在大沽兵站扩建半包围大沽北乙炮台的时候,电报学堂毕业的刘璐,悄悄地在延伸进罗荣光的总兵府的电报线上,接了一根分线,牵进了大沽兵站。 这次,何长缨从旅顺回津门,把安东县的那台电报机带了回来,从此实现了抗倭军自己的电报网。 而这封以沈传的名义,发给东洋泗水暗线的电报,就是绕过了直隶总督府和罗荣光的总兵府,直接从大沽兵站偷偷发出去的。 “船上有多少船员?” 何长缨的嗓子有些发干。 “大约二百三四十人。” 陈世杰当天亲自去了码头,因为知道这件隐秘,所以比较留心人数。 “咚咚咚,咚咚。” 与办公室只有一墙之隔的隐蔽小屋,传来三长两短的敲击声。 “旅顺的电报。” 陈世杰站起来,打开一个暗门,不久拿着一封电报回来。 “下午五点,一艘日舰在营城子北面海域攻击船队,全部沉没,上岸船员已有三十九人。” “出去走走。” 看着陈世杰烧掉电报,何长缨站起来说道:“去北山炮台。” 炮台上面,暂时只摆放了一门75mm口径的老式架退野战炮,其余空无一物。 “旅顺绝不能失,抽调军队去山海关,不等出关,奉天就可能已经失陷;” 何长缨望着波光粼粼的大海,轻声而不容置疑的说道:“那么过去的上万大军,唯一能做的就是堵死山海关,阻止日军第一军沿关南下直隶。” 陈世杰和熊凯玉静静的听着,望着大海。 “一旦旅顺失陷,下一步日军舰群就会以旅顺为基地,频繁袭击环渤海岸,鲁东半岛沿岸,而不用每一次都千里迢迢的从仁川,甚至东京港赶过来。而且,解放出来的大山岩的第二军,就可以跨过渤海口,进攻威海卫,烟台,彻底消灭北洋水师,然后北上直隶,实现陆军的南北挟制作战。” “总指挥,你做的对,为了大局,为了更多的人能活下来,为了最终的胜利,你做的无可指责!” 这两天,陈世杰的心里也一直压着事儿,听到何长缨的解释,顿时头顶一片星光。 “这个朝廷,一边为国作战,一边还得跟朝中的那些白痴算计;唉,本来这种悲剧能够避免。” 熊凯玉郁闷的长吐一口气。 无论如何,这封电报使得招商局一下子元气大伤,损失了十八艘轮船。 而且更加严重的是,不知道今夜会有多少无辜的船员丧生大海。 假如电报的事儿传出去,他们就是整个民族千夫所指的民族罪人! ------------ 第四百四十八章 何长缨的选择 “给你们讲一个小故事吧。” 何长缨递给陈世杰一支烟,然后自己点着,长长的吸了一口:“一辆失控的火车,车轨上绑着五个人,在车道旁边站着一个超级大胖子,这个胖子的死可以完全挡住火车而救下这五个人;你是把胖子推倒铁轨上杀死他,救下那五个人,还是什么都不做,看着那五个人被火车压死?” 何长缨的话,让陈世杰和熊凯玉很容易就能听懂,因为这个时候火车的速度很慢,真要是躺上一个超级大胖子,还真能逼停火车。 “要是我,我会推。” 陈世杰毫不犹豫的说道,然后望着何长缨问道:“总指挥,要是你,你怎么选?” “你的心,可真够大的了!” 何长缨有些无语,营城子北面海域沉没的船队,不就是自己的选择么。 “这个船队,就是那个大胖子吧;” 熊凯玉想了很久,才坦白说道:“假如是我,我不知道该怎么选择;是杀一人,救五人,还是冷漠的注视的注视着悲剧的发生。” “不知道怎么选择,其实也是一种选择。” 何长缨幽幽的说道:“我今天做出这种选择,就是为了希望以后,这个国家,这个民族,能尽量少的面对一些这样无奈,无力的选择。” “这个沈传,是不是?” 陈世杰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需要,况且这封电报的事情,虽是以他的名义,可他并不知情;而且以后还有大用处。” 何长缨对熊凯玉说道:“下一段时间,你在津门陆续让沈传通过日军的情报网,传几个信息,就是朝廷在全国大量调兵,布防鲁东沿海。” “是!” 熊凯玉应令。 何长缨望着陈世杰说道:“现在乘船去旅顺会很危险,敢不敢去?” “我当然赶去,这兵站我呆着都乏味死了;” 陈世杰高兴的接了一句,然后一脸讨好的望着何长缨说道:“总指挥,我更愿意和你一起去山海关。” “山海关的作用,不过是勉强阻止日军南下直隶;这场战争胜败的关键却不在那里,而在旅顺。” 何长缨沉声说道:“现在这个局面,短时间内我无法回旅顺,吴威扬,林云瑜,沈兆翱都是将才,不过政工不行;我需要你去,通过各种教育,把旅顺的军队凝结起来,为将来攻击日军大山岩部,奠定基础。” “好,我去,不过我得带上唐风,那小子在这方面很有一套。” 陈世杰一听总指挥把去旅顺拔高到这个境界,立即点头答应。 “兵站这一块,凯玉你先兼着,——李经方他们来了。” 这时候,在何长缨,陈世杰,熊凯玉的视线里,山下的操场上面,一身道员官服的李经方和满身戎装的罗荣光,路过操场,朝着这里走来。 今夜在罗荣光府上作客的李经方,和罗荣光喝了几蛊小酒,发了一些牢骚,就在总兵府的客房歇息起来。 结果刚睡着没多久,就被罗荣光喊醒,听到了一个让他震惊的消息。 前去旅顺运兵的船队,遭到日军军舰的攻击,全部沉没。 李经方当时就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酒全醒了。 此时罗荣光得到北乙炮台的汇报,知道何长缨刚刚回到了兵站,就和失魂落魄的李经方一起匆忙赶了过来,既是给何长缨通报,更是想向何长缨问计,面对如此棘手的场面,该怎么运作? 两人刚走到兵站营门口,刘坤一的亲兵也快马到来,传总督令,要求何长缨,罗荣光,包括刚刚任命的旅顺营务总办李经方,速去总督衙门议事。 何长缨几人到达总督衙门的时候,已经是夜晚十点,总督府门外停着一长趟马车,轿子,到处站满了抱着火炉取暖的车夫,兵弁。 三人通报走进总督衙门,院子里的电灯照的灯火通明,进了大堂,黑压压的坐满了文武官员。 何长缨只是匆匆扫了一眼,就看到盛怀宣,罗丰禄,徐邦道,胡燏棻,何鸣高,连顺,吴育仁等人。 人人都是一脸的阴云。 “就等你们了,现在开始议事。” 钦差大臣兼直隶总督刘坤一,满脸愁容的对何长缨点点头,开始说到:“刚刚旅顺江总兵来了新的电报,沿岸共搜寻到了一百三十人,日军舰艇在击沉船队以后,离开了营城子;诸位看眼下该如何算计?” 听到搜寻到一百三十人,何长缨就知道这应该是最后的数字,这么寒冷的海水,跳海的人根本不可能游到海岸,只有那些坐在舢板上的船员,才算逃过一劫。 “咱们的水师呢,就让这么一条军舰闯进渤海湾,不可一世的随意作恶?” 罗荣光今天陪李经方喝了不少的二锅头,此时忍不住红着脸大嚷。 “去电询问过威海卫,言说丁军门带着四艘军舰去了营城子护航。” 刘坤一的幕僚易顺鼎一脸败色的说道:“按理说应该遇见啊?” “这事已经上报朝廷,皇上自会处置;现在最要紧的是,怎么把旅顺的军队运到山海关,去辽阳?” 刘坤一皱眉望向何长缨:“何统领怎么看?” “既然日舰出现在旅顺后方,没有制海权,运兵就是送死!说实话,属下现在是一身冷汗的庆幸,幸亏日舰不知道忍耐,不然这满船士兵,就是一场大灾难!” 何长缨冷声说道:“除非北洋水师全师护航,不然旅顺军队绝不上船;哼,即使护送,高升号不是一个最明显的例子!” “何统领,现在不是你不上船,就是你想上,一时半会的时间,也没有海船可上了。” 罗丰禄苦笑着说道:“现在除了咱大清的海船,西洋各国的商船不可能会帮大清运送士兵。” “走陆路呢?一举打垮日军第二军,然后从盖州后背进攻日军第一军!” 刘坤一看众人都说不到点子上去,连忙使眼色给他的幕僚易顺鼎,让他开门见山的提出了来这个谋略。 满屋冷了下来,都看何长缨怎么回答。 “可以啊,谁有本事打垮第二军,谁只管现在坐船就去旅顺。” 何长缨笑眯眯的说道:“属下无能,没这么大的本领;要不给宋军门,依克唐阿发报,让他们先灭了山县有朋的第一军,再来旅顺,顺便解决旅顺诸军的围困。” 满屋顿时变色,尤其是刘坤一,之前他就听说何长缨这小子桀骜,上次见面看着十分的听话温顺,却没有想到他在这个时候,猛然露出了獠牙。 当着北洋众人的面,这一口可把刘坤一咬得不轻。 “放肆!” 正所谓主辱臣死,跟着刘坤一多年的易顺鼎,哪里见过有人敢这么顶撞大人,不禁大怒着骂道:“你一个小小的副都统,胆敢如此无礼?还不跪下请罪!” ------------ 第四百四十九章 露头就得敲打 刘坤一并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假如不是何长缨手握重兵,就算是朝廷的二品武将,他都敢下令总督府的戈什哈拉出去,重责二十打板。 一直打服为止。 “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样的人么?” 何长缨猛然坐直了身体,带着一丝俯视的角度,盯着易顺鼎:“文不能治国安民,武不能上马杀敌,整天只会耍嘴皮子,放大炮,吹牛比,还恬不知耻的自诩什么国士无双;我呸——,其实就是一滩臭狗~屎!” “你,你——” 易顺鼎师从王闿运,张之洞,现在又是刘坤一的心腹幕僚,哪里被人如此的轻贱辱骂,一时间血红着大脸,嘴巴,身子,都在颤抖。 “看谁都不顺眼,都要骂几句,显得你高人一等,别人都是垃圾;别人流血,流汗,用命去卫国,你们这些自诩了不起的清流,就TM自会躲在一边直指点点数落别人的不是,别人这不行,那不行,就你们这些白白浪费粮食,造粪的废物牛比!” 何长缨一番痛快的叫骂,震得满堂结舌,尤其是那些武将,恨不得鼓掌叫好。 “打垮大山岩,刚才你说得真是轻巧,我就问你一句话,敢不敢去旅顺?敢,我就服你——” 何长缨笑眯眯的望着易顺鼎。 易顺鼎被气得发晕,刚要说一句‘怎么不敢’,耳朵边就听到何长缨森然的说道:“今夜就随我去大沽码头,明天我送你上路去营城子。” 易顺鼎被何长缨的最后一句话,吓得头皮直发炸。 他们这些清流,其实就是张佩纶那样的人,站在一边指指点点满嘴跑马还可以,一到马尾港,听了法国的大炮,顿时就尿裤子的软蛋货。 他易顺鼎的命可精贵着了,以后是要名满天下位极人臣的大人物,怎么能以身犯险? “竖子,竖子!满嘴喷粪,吾与你一堂,羞之,羞之——” 于是,易顺鼎就恰到好处的晕死过去。 “易先生,——” 几个和易顺鼎关系不错,出自于刘坤一府上的清流,慌忙站起来,要去搀扶晕死在椅子上的易顺鼎。 “吓,这么脆弱,果然是废物点心,米肉虫;让我看看——” 装晕死的易顺鼎,一听到何长缨骂他‘废物点心’‘米肉虫’,气的胸脯剧烈的起伏着,不是被何长缨将死了军,他绝对会跳起来和何长缨拼命对骂! 耳朵里听到何长缨要来看,易顺鼎连忙忍着气,死死的闭着眼睛。 “这个好治,保准一下就醒,——” 何长缨把易顺鼎白嫩的大手放在一边的桌子上,在众人不解的眼神里,迅速掏出腰间的左轮手枪,握着枪杆,把乌突突的枪托,朝着桌上的大手狠狠的砸了上去。 “啊——,痛,嘶——,痛啊——” 一辈子哪里受过如此疼痛的易顺鼎,顿时‘醒’了过来,双手紧紧的合握在一起,满脸扭曲着鼻子眼泪,痛嚎着躺在地上直打滚。 满屋子的文臣武将,包括刘坤一,都被何长缨的这种‘治法’震惊得变了色,看着在地上翻滚的易顺鼎,感觉自己的手指都疼得直抽搐。 这小子真狠啊。 果然是敢在李鸿章和西洋领事的面前,痛揍沙俄男爵的人物! “砰!” “何长缨,你真当我总督衙门无人,治不了你?” 刘坤一气的双目圆瞪喷火,大手狠狠的拍在桌子上,拍的茶杯乱晃,溅出满桌碧水。 “您老消消气儿,这事儿,我回去就写奏折,谁是谁非,由皇上评定;告辞!” 何长缨知道现在趁机不走,万一刘坤一缓过劲儿来,还真敢把自己拿下,就满脸正色的抬出了光绪这面大旗。 “好,好,竖子!” 刘坤一不是不想把何长缨拿下来,可是这小子手握重兵,打了他是小事儿,可万一传到旅顺,士兵‘哗营’丢了旅顺,自己岂不是要替他背一个黑锅? 而且何长缨刚刚面见光绪,也不知道他们谈得如何,真要强打了他,似乎也不合适。 听到何长缨口口声声要去写奏折告状,刘坤一怒急而笑:“滚,你现在就回去写,我看你怎么写你今晚的无礼,跋扈!” “我这个人,为人做事,就讲究一个理,一个真,从来不搞那些魑魅魍魉的小动作。” 何长缨朝着四周微微拱手,扬长而去。 坐在一边的李经方,忍了忍,只好满脸苦笑的朝着刘坤一拱拱手,跟在何长缨的后面,走出了大堂。 “啪!” 刘坤一把茶盏狠狠的摔在地上。 这场会议,其实刘坤一就是为何长缨而开的,现在各地的援军都还在路上,一时半会儿连直隶都来不了,更何况远在千里的辽阳。 现在何长缨搅局而去,会议自是不欢而散。 街上寂静,车轮‘咕咕’,何长缨跟李经方坐在车子上面。 “安之,何必闹得这么僵了?你虽然年轻,可已是朝廷的二品大员,手握上万精兵的大将啊!” 李经方望着一脸无所谓的何长缨,好心劝告。 “他们自己无能,贪生怕死,却指着让别人去送死,真当我是猪啊?任他们杀!” 何长缨笑着说道:“今天刘坤一这个会摆明就是逼咱们从陆路冲破日军的封锁,去援助辽阳;那样的话,旅顺必失就不说了,抗倭军一路逃到盖州,能保持一半的军力就是奇迹;然后就会面对着日军第一军,第二军,五六万人的联合夹击,你想想——” 何长缨的声音发寒的说道:“就冲着易顺鼎这无耻的话,今天没废掉他一只手,就算我仁慈!” “易顺鼎其实不过是再替刘坤一顶岗。” 李经方听了也是心里发寒,可是想着易顺鼎那乌黑发紫的右手五指,身子就重重的打了一个寒颤。 “我知道,回去我就写奏折,弹劾刘坤一其心可诛!” 何长缨的话说得轻飘飘的,落进李经方的耳内,不啻于惊雷。 “安之,物过刚则易折,柔则长存。” 李经方忍不住劝告。 “人有时候,面对恶狗,过来就得给它一棍子,不能给它半点的痴心妄想。” 有些话何长缨能说,有些话,他却不能说透。 自己现在手握重兵,不说人人企图,盯着自己的人肯定也不少,偶尔亮一亮獠牙,有时可以免去很多的麻烦和窥图。 更重要的是,假如自己真的和刘坤一这些朝廷大佬和谐美满。 光绪,翁同龢,还有园子里的那个老太婆,他们估计就要睡不着觉了。 做一个孤臣,越是跟朝廷的文臣武将闹得厉害,恐怕光绪才会越高兴,越放心自己。 “我不回兵站了,你呢?” 何长缨突然觉得‘三过家门而不入’,真是TM的傻比,自己这是做戏给谁看呢? “啊?” 李经方吃惊的望着何长缨,半天才说道:“那我回潮音寺别院,明早就去兵站。” ------------ 第四百五十章 过关斩将 何长缨在抗倭军招兵处的门前下车,此时因为暂停招兵,只留下六七个有文化的士兵在这里办公登记,其余的都去了兵站。 门前一片漆黑,只有附近人家的狗儿,因为听到动静,一片乱吠,在这个凄冷的大雪夜,传得遥远。 “咚咚咚。” 黄博杰轻轻敲开原来的约翰照相馆的大门,好一会才传来一声女子的声音:“谁个?” “总指挥回来了,麻烦开下门。” 黄博杰小声说道。 “大人?” 里面的女人失声惊呼,又惊又疑的没开门。 “咚咚咚。” 这时候,几个警卫士兵开始敲旁边的几扇大门。 “哪个,这么晚敲啥子?” 其余屋子里,被吵醒的士兵,可没有这么好的脾气,一个个嗷嗷叫。 “低声,喊什么喊?开门,总指挥回来了。” 旁边站在门外的士兵,低声的说道。 “总指挥?” “哐当,哐当——” 其余的房门纷纷打开,里面的士兵们都穿着内衣跑了出来。 “啊,真是总指挥!” 一个个在大冷天高兴的直叫。 “嘘,别吵着附近的街坊;这么冷,赶快进去睡觉。” 何长缨做了一个‘嘘’声,这个时候他可不想把这里变成一个闹市,惊动了附近热心的津门卫老少爷们儿,估计今晚都够呛。 “大人。” 里面那个女人一听外面的对话,就知道的确是何长缨回来了,慌得连忙开门。 何长缨看着黑暗里那个少妇一脸的惊慌,穿着贴身的衣裤,胸脯里面鼓囊囊的甚是雄伟,心里不禁微微一荡。 心想着这是薛迎春请的哪家的婆姨,身体这么有料? “进屋吧。” 何长缨直接进屋,没让这个女人出门,回头对黄博杰说道:“忙了一天,你也早点休息。” “咯吱——” 屋门关上,屋子里顿时陷入了黑暗之中。 “擦——” 那个少妇摸黑点燃火绒,小嘴轻吹,吹出一团小火苗,点亮油灯。 看着弯腰点油灯,背对着自己的这个女人的腰臀曲线,何长缨的嗓子就有些发干,这些天的战火奔波,不知不觉徐如都已经离开他两个多月了。 想到徐如,何长缨心里的火气就猛地下去了很多,他避开眼神问道:“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大,大人,我是戚有伟家的。” 那个少妇扭回身体,高高的胸脯直喘气,低头不敢看何长缨。 “哦,呵呵,戚有伟好福气。” 何长缨一句话,说得这个少妇满脸血红,头低得更低了。 “好了,我去后宅,你睡吧;不过油灯我得拿走照明。” 何长缨看到墙边放着一张简易小床,还用麻绳拉着布帘,床上的厚棉被半掀开,知道这个女人应该是睡在这里。 耳朵听到何长缨走进内厢房,屋子里顿时陷入了黑暗,戚有伟婆姨的心跳这时才慢慢慢了一些,感觉脸儿烫得发热。 心里恨恨的想着,何大人这么大的官,还调戏我一个小女人做什么,什么‘戚有伟好福气’,这话里的意思老娘我经历过男人,还能听不懂里面的含义? 不就是说老戚这个家伙有漂亮媳妇玩么? “呀?” 这个少妇正又羞又气,突然想起来,忘问何大人自己男人现在怎么样了。 “呀?” 这时候,内厢房也传来一声小莲的惊呼。 “噗呲——” 戚有伟的婆姨忍不住高兴的想到,小莲的脸盘可比我漂亮,这下何大人不会又说‘小六子好福气’吧? 何长缨举着油灯进了内厢房,迎头就看见一张床,床上似乎还躺着一个人。 他正发愣,屋里的光线就惊醒了床上的人,从床上坐了起来,露出雪白的胳膊和红红的鸳鸯肚兜。 “呀?” 小莲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就看到好久没有回来的何大人,手里举着油灯,色眯眯的傻看着自己,惊得一声轻呼,连忙钻回被子。 “呼——” 何长缨连忙吹熄油灯,心里面也是直跳,虽然在他的时代,女孩子穿着小背心,小裤头,露着胳膊腿儿上街的比比皆是,可在大清可没有这么好的眼福。 “大人,你,你回来了。” 小莲把头蒙在被子里,低声说着,黑暗里的小脸红得燃烧。 “我,咳咳,我近视眼,什么都没看见哈。” 说了这句话,何长缨连忙摸黑放下油灯,朝着记忆中的后门逃去。 “呼——” 进入了院子,何长缨长吐一口气,真是一路过关斩将啊! 院子里,薛迎春的那间屋门开着,门口站着一个穿着月白色内衣的窈窕女子,静静的望着他。 “迎春——” 何长缨刚开口低声叫了一声,薛迎春就转身进了屋子。 只是似乎忘记了关门。 何长缨顿时有些口干舌燥,慢慢的走进屋子。 “咯吱——” 屋门缓缓关上,屋子里烧的是热炕,里面暖融融的。 何长缨嗓子发干的低声说道:“迎春,我回来了。” 一阵香风扑来,带着一道白影,薛迎春一把搂住了何长缨,双手隔着衣服狠狠的掐着何长缨腰间的嫩肉,嘴里面恨恨的说道: “你个没良心的还知道回来,你不是学大禹么?你们男人要名声,都不知道我们女人心里有多苦;有种你别回来呀!” “嘶——” 何长缨痛并快乐的直抽凉气,刚准备说话,屋门被从外边一下子推开,一把娇小玲珑的女子手里提着一把扫帚,劈头盖脸的朝着何长缨身上打来。 “打死你个采花贼,打死你个采花贼!” 奥黛丽一遍叫,一边打,声音里不见怒火和恐惧,倒全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奥黛丽,别打了,是我。” 何长缨护着怀里的薛迎春,低声呵斥道:“快放下扫帚。” “打的就是你这个采花贼呀?还想让我放下扫帚,是你笨还是我傻?” 奥黛丽打得更起劲了:“你还挟持着迎春姐姐,想威胁我啊,你说你该不该打?” “小姐,别打了,是大人,大人回来了。” 这时候,外屋听到动静的小莲和戚有伟的婆姨都跑了过来,薛迎春也连忙趁黑离开了何长缨的怀抱,望着明显是装糊涂的奥黛丽,满脸的苦笑。 “完了。” 何长缨也是满脸的郁闷,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点亮油灯,奥黛丽,小莲,戚有伟的婆姨,都满脸带笑的红着脸望着狼狈的何大人,心里面充满了愉快。 “该!” 西洋历,11月29号,紫禁城。 在清晨的早朝,来自直隶总督衙门的三封电报,震得满朝失色。 一封是转自旅顺江自康的电奏,招商局的轮船,在营城子海域被一艘倭夷舰艇全部击沉。 一封是转自威海卫水师丁汝昌电奏,护航船队在渤海口遇到大批倭夷军舰封锁,为保护战舰,退回威海卫。 一封是直隶总督刘坤一弹劾何长缨跋扈,在直隶总督府公然行凶,把他的幕僚易顺鼎的右手打残。 压抑的气氛弥漫着整个乾清宫,看到即将处于暴走状态的光绪,所有人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在心里滚滚回荡: 奉天完了! ------------ 第四百五十一章 龙隐于九天 辽阳,清军鞍山防御圈外围,甘泉镇,小苍岭。 “咯吱,咯吱——” 在连日的阳光下,辽南的积雪开始大片的融化的时候,辽阳一带的寒冷天气却依然死死的寒冻住这些厚厚的积雪,一踩一个深深的雪坑。 在日军第一军司令部一个警卫中队的护卫下,山县有朋一行,登上了小苍岭,远视北部。 “西北十里那个小城是腾鳌堡,驻扎着吉林将军长顺的大约2000练兵,还有聂桂林的1000残兵;正北十三里那座城池是大清的鞍山驿站,驻扎着章高元的4000千鲁东练兵。” 日军第一军参谋长小川又次少将,对比着手里的军用地图,给身边的第一军将佐讲解:“此外,还有宋庆,聂士成,马金叙部大约4000余军力,驻守在摩天岭一线;依克唐阿,倭恒额部大约7000军力,驻守在赛马集一线;联合阻止第十旅团的进军。” 小川又次根本就没有提清军那些多如牛毛的团练,乡团,在岫岩嘉善的两千骑兵团练,给他的印象简直太深刻了。 2000骑兵,被帝国一个步兵大队攻击,顷刻崩溃,帝国只有几名士兵在追击途中摔伤,而俘获了500匹良马,抓了300苦力。 这种好事,在小川又次看来,真是多多益善才好。 而日军之所以把清军的一切摸得一清二楚,因为在中国,任何时候,汉奸都是一个极为流行的职业。 “大岛,你部明日开始进攻腾鳌堡,鞍山站;柴田正孝,你部炮兵配合攻击。” 山县有朋下令道:“命令立见尚文,明日清晨开始进攻摩天岭,赛马集,牵制东线清军部队。” 副参谋长田村怡与造开口询问道:“司令,不等海军运送过来的重炮到达?” “重炮,是用来轰击奉天的城门,还有山海关的长城;用在辽阳就是浪费,更何况这两个小城。” 自从广岛大本营认同了山县有朋攻击奉天的计划,并且支持了一个重炮联队和一个步兵旅团的兵力,这些天山县有朋是心情大好,连说话都温和了很多。 “伊藤和我的区别就在于,他是一个政客,而我是一名军人,思考的角度肯定有区别,可这并不代表军人就没有脑子!” 山县有朋大声的说道:“政客的虚伪,前瞻后怕,优柔寡断,还有擅长于阴谋算计,遮蔽了伊藤的眼睛;” “现在英帝国全力支持东洋取代大清挟制沙俄东扩,而沙俄皇帝还没登基,没有人会真的因为清日战争而出兵干预;这正是帝国撷取大清领土的最佳时机,时机一过稍纵即逝,以后想再,也悔之晚矣!” “嗨!” 小苍岭上的日军将佐们,纷纷兴奋的大吼,只有田村怡与造眼底露出一丝迟疑,想告诉司令‘你这是军事冒险’。 然而,望着近在咫尺的鞍山驿站,还有后面隐隐约约的露出不凡轮廓的辽阳雄城,田村怡与造最终选择了沉默。 辽阳,知州府衙门。 在今天大清早,辽阳知州府衙门里面,已经坐满了文臣武将。 盛京将军裕禄,吉林将军长顺,东北练兵大臣安定,辽阳知州徐庆璋,新任东边兵备道张锡銮,营口厅同知署凤凰厅同知章樾。 凤凤城守尉佑善,岫岩城守尉嘉善,奉军新统领耿凤鸣,鲁东军统领章高元,前敌营务处总办兼辽东淮军粮台袁世凯,还有袁世凯的幕僚唐绍仪—— 满屋子人正兴奋的议论着旅顺上万大军不日出关,增援辽阳的事儿。 有些人甚至提出来,建议发报给朝廷,出关大军直接在葫芦岛登陆,然后过锦州,盘锦,直扑营口海城,把倭夷兵狠狠的打回岫岩。 袁世凯和唐绍仪默默对视一眼,昨晚他们就开始商量着在城溃之下怎么安全跑路的事儿。 辽阳失陷以后,奉天就是一个死地,绝对不能去,最好的路线还是趁乱西逃台安镇,然后南下回关。 不是袁世凯不相信何长缨守不住辽阳,而是山县有朋根本不可能傻傻的等着大清的援军到来,才发动进攻。 然后,一封电报就浇灭了满屋的热情。 “谕:运兵船队在赴旅顺途中遭遇敌舰偷袭,全部沉没;各地援军不日将出关增援,众人需齐心协力,抵御倭夷。朕告知各文臣将军,辽阳必不容失,否,按律严办,决不姑息。” “完了,完了!” 裕禄的脸色变得惨白,整个身体都禁不住簌簌颤抖。 光绪的这一封电报,适得其反的在一瞬间几乎击碎了大堂内所有文臣武将的信心,心里面都不由自主的涌出一个字来。 逃! 津门,潮音寺李家别院。 走出大门,上了马车的李经方,依然有种梦游般的不真实感。 父亲把何安之这小子拔的实在太高了! 李经方今天很早就起床,一直等到父亲起来,就迫不及待的把昨夜旅顺的变故,还有在直隶总督衙门发生的一切事情,告诉了李鸿章。 李鸿章抽了一袋烟,很久才神情复杂的对李经方说道:“老大你要想好了,真要打算跟着何长缨,就好好的不要有其他心思的好好辅佐,不然,就不要淌进这凶险的浑水。” 接着,李鸿章叹息一声:“老夫活了一辈子,真是有幸见此奇才;他今年不过二十出头,手握重兵,不仅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而且行事果决狠辣,把握人心,掌控事情,近乎于妖;难道真是大清——” 后面的话,李鸿章没有再说下去,而是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然而,只是这只言片语,就已经让李经方心颤。 有些事情,还远远没有到能说出口的时候,甚至连一丝这样的念头都是诛家灭门的大罪。 龙隐于九天云翳,只是偶尔露出一鳞半爪的睇乜,就让人胆寒。 大连湾。 “呜,呜——” 在响满海湾的汽笛声中,日军的舰货混编舰队,缓缓停在大连湾湾口。 然后,两艘货船驶进大连湾,朝着泉水口码头行来。 “完胜,完胜!” 和尚岛,老龙岛,泉水河口码头,密密麻麻的站满了兴奋的日军步兵,大嚷大叫着。 “司令,有了海军的重炮,这些清军的防线,就是一道齑粉。” 第二军参谋长大寺安纯大佐,这些天一直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虽然求助于海军,让帝国陆军很没有面子,可是毕竟这个难题解决了不是? 这些天大山岩也被清军南关岭这道防线搞得全是火气,假如不是第一炮兵联队中计,他早就用炮火犁平了这道防线。 而不是全军郁闷的被堵在这里,无奈的傻等。 ------------ 第四百五十二章 大山岩的无奈 “大寺,参谋部立即制定进攻计划,等到炮击结束,不仅要完全占领南关岭,还要乘胜进攻,一举夺取土城子,为第二军下一步总攻旅顺做准备。” 大山岩望着远处南关岭那道收割了大量帝国士兵性命的清军防线,脸上一脸的铁青。 “嗨!” 大寺安纯的声音里,充满了大战来临前的喜悦。 “怎么只有两艘货船进湾?” 山地元治站在大山岩的身边,一脸的疑惑。 “海军行事,一直都神经兮兮。” 乃木希典不屑的撇撇嘴。 “派一个传令兵过去问问。” 看到这两艘货船慢慢靠岸,大连湾湾口的舰队却依然不入港,大山岩野也是感到莫名其妙。 不久那个派遣过去的的传令兵,就快马奔回。 “报告,货船上的联合舰队参谋正户为太郎大尉,说海军拒绝提供火力支援,并且说货船卸载完配给第二军的军资,就立即离开大连湾——” “什么,八嘎!” “混蛋!” 传令兵若松平治的报告还没说完,大山岩身边站着的一群将佐顿时都勃然大怒,狂骂不休。 “愚蠢;没有海军的火力,帝国陆军就不能打仗了!” 大山岩虎着脸说道:“有了远程的要塞炮,再配上那能燃烧钢铁的高爆弹,帝国陆军不仅能轻易的撕开眼前清军这道南关岭防线,而且也能轻易的埋葬旅顺军港所有炮台的火炮!” “嘿!” 站在大山岩四周的日军第二军将佐们,立即跟打了鸡血一般,一脸狂热斗志的齐声大吼起来。 旁边站着的一等军曹若松平治,脸色卡白,满脸惊惧的摇摇欲坠。 “怎么,还有什么?” 大山岩看到若松平治满脸惊惧的颤抖着,心里面不禁‘咯噔’一跳,怒着追问。 “报告司令,海军还说所有的要塞炮都要运到海城,配合第一军攻打奉天。” 若松平治手里递着一张纸张:“这是咱们第二军的物资清单。” “八嘎!” 大山岩又羞又怒的扯过清单,低头看去,看到上面只有一些粮食,调料,子弹,药材,冬季军装。 别说大口径的要塞炮,就连炮弹都没给一发。 “大本营的参谋们疯了?” 情报主任参谋神尾光臣皱眉说道:“就算大本营把这些大口径炮配给第一军,辽东这种恶劣的山地情况,他们也根本没法运到辽阳。” “报告,舰队不走安东,舰队直接开进渤海湾,在营口登陆;正户为太郎大尉说,舰队的炮弹要预防清军舰队袭击,等舰队返航,假如没有发生海战,或者弹药足够,就会来参战。” 若松平治满脸汗水的长吁一口气,总算是把情报给报告完了。 “直接开进渤海湾?” 听到若松平治的话,包括大山岩在内的第二军将佐,均是又惊又喜。 这说明海军已经有把握完全的取得了制海权,不然除非是疯了,根本不可能把一个步兵旅团加一个要塞炮联队,置于险地。 “正户为太郎大尉询问了昨夜营城子海域的夜间海战,说是八重山奉命先行进入渤海湾攻击清军的运粮船,旅顺的守军缺粮十分严重。” 若松平治连忙补充。 “呦西,原来是这样,是帝国海军在打大清的海老鼠,大大地好!” 大山岩听了高兴的称赞。 昨夜营城子海域,炮声隆隆火光滔天,第二军的将佐们一直都惊疑不定的弄不明白,现在才知道缘由。 “清军缺粮?” 听到这个消息,大寺安纯不禁又惊又喜。 “呦西,那就再等一等。” 大山岩目光复杂的望着清军的南关岭防线,对第一军和联合舰队取得的战绩羡慕不已。 却又无可奈何。 西洋历11月30号下午,何长缨快马送到京师的弹劾刘坤一的奏折,终于送进了养心殿。 光绪上午发了一上午的怒火,此时已经稍微平息,可是辽阳的军情却让他揪心的头疼。 昨夜直隶总督衙门的事情,在中午的时候,光绪就已经知道了一个大概。 包括易顺鼎的话,何长缨的话,刘坤一的话。 光绪接过何长缨的奏折,仔细看了一遍,在奏折里期间的事情,何长缨都是一五一十的道来,并无半点夸张。 而且在奏折最后,何长缨还激昂的请令带着大沽兵营的500新军,还有在山海关一带拉练的400新兵,奔赴辽阳参战。 “这个何长缨,真是忠心为国之将啊!” 光绪把奏折交给他的老师翁同龢,依然带着怒气说道:“易顺鼎这个白痴,居然激将何长缨率兵从陆路突围去辽阳,简直是其心可诛!” 翁同龢慢慢的看完奏折,点头说道:“皇上,为臣觉得何将军说得有理,现在旅顺诸军至少把倭夷第二军的数万军队拖在大连;现在只要能守住辽阳,冬季漫长,咱大清将会不战而胜!” “嗯——” 光绪微微点头,何长缨这事儿,他最高兴的就是何长缨和刘坤一彻底的掰了脸。 作为一个帝王,假如手下的大将和大臣走得太亲热。 尤其是一个手握重兵的常胜将军。 一个是新上任的大清第一总督。 他光绪还真有点睡不着觉了。 “如若不惩戒何长缨,而且他是公然行凶,刘坤一那里可不好看。” 翁同龢知道自己的这个学生现在是极为欣赏何长缨,可是假如不惩罚何长缨,明显不妥。 “罚他一年俸禄,当做易顺鼎的汤药费。” 一提到易顺鼎的名字,光绪的心里就不舒服,虽然他也知道,易顺鼎不过是在替刘坤一顶岗。 所以,何长缨说是砸易顺鼎的手,不如说是在公然扇刘坤一的脸。 “老师,你派一个心腹去何长缨那里一趟。” 光绪怕这道旨意寒了何长缨的心,就差翁同龢来善后。 “臣遵旨。” 翁同龢欣然领旨,对于何长缨这个年轻的过分的将军,翁同龢还是非常愿意结交一番的。 “何长缨既然请战辽阳,就把暂驻仁字军营贾起胜那四营盛军,抽出两营交给何长缨,上阵杀敌总比在津门混吃等死要好!” 一说到盛军,光绪就是一肚子的火气。 李鸿章免官以后,贾起胜居然还私下派兵给李鸿章的潮音寺别院站岗,简直就是在花着朝廷的银子,反手打朝廷的脸。 “陛下英明!” 翁同龢连忙高声阿谀。 现在的津门,属于北洋李鸿章心腹的军力,只有贾起胜的四营盛军,还有吴育仁的一营仁字军。 这次,四营盛军再次被分拆,作为李鸿章的老对手,翁同龢当然感到十分的乐意。 ------------ 第四百五十三章 明犯强汉者 大连湾,南关岭。 “呜,呜——” 看着那两艘靠在码头的货船重新起锚,驶向湾口的日军舰群,南观岭山岭上的抗倭军军官们,都看得莫名其妙。 “日军不会是没带炮弹吧?” 专门从土城子跑来观察军情的郝天胜,满脸的不可思议。 “因为日舰要留着炮弹,准备可能的海战;辽阳完了;” 众人正纳闷沈兆翱怎么跑题这么远,就听到他沉声说道:“日军舰群下一步就会进入渤海湾,到营口登陆!” 四周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假如沈兆翱的猜测无误,那么山县有朋的第一军的作战进度,将会大幅的加快。 甚至不到腊月,就会大军南下,叩关山海。 “日军一艘军舰就敢大摇大摆的进入渤海湾伏击,几艘军舰就敢在渤海口封锁海湾,舰群进入渤海,运兵登陆营口,也是可以想见的;” 彭千宴沉思说道:“日舰之所以不炮击南关岭,就是为了对应可能的海战,问题是镇远搁浅,北洋只凭着定远,济远,这几艘战舰,敢出港和日军对战?” “他们当然不敢,所以等到日军舰队护航回程大连湾,就是他们炮击南关岭的时机。” 林云瑜望着已经驶出大连湾,开始起航的日军舰群说道:“下一段时间,南观岭将无战事,准备最后的旅顺防御战吧。” “对了,兵站来电,陈世杰近期会来旅顺,职务是总指挥助理兼指挥办书记处副书记;呵呵,已经很有两个月没见这家伙了。” 沈兆翱脸上带着痞殆的微笑。 “现在总指挥离开辽南,这里王士珍主管后勤供应,李搏虎主管旅顺那一块的治安,你们参谋部负责作战计划调度,我和威扬,毛超,曲德胜进行具体作战,各司其职是不错,然而只靠这还远远不够。” 林云瑜望着对面日军陆军森严的防御线:“守住旅顺,只是咱们抗倭军的底线,打垮他们,才是作为一名军人的职责;而这一切,就需要首先把自己的五指凝成一道铁拳。” 在场的没有傻子,众将随即都听懂了林云瑜话里的含义。 陈世杰的到来,就是为了收编旅顺各军。 现在抗倭军在旅顺的军力,接近一万三千人。 拱卫军大约3000人,捷胜营800人,姜桂题,程允和部八营4000人,还有逃跑的卫汝成几人的5000士兵。 剩下的就是仁字军潘金山,江沐琛,两营1000人。 拱卫军在徐邦道离开以后,军务由徐四斤管理。 徐四斤豪强侠气,为人仗义,然而极为不耐烦事物,在听说徐邦道要去山海关以后,就把除了具体作战这一块的其余事情,全部丢给了王士珍和沈兆翱。 况且拱卫军里面有2000士兵,属于原来的怀字军,剩下1000超过一半都是新兵。 连顺的捷胜营现在一分为三,300旗兵由护军校宁珠那带领,一哨骑兵由黄兴武带领,至于从怀字军过来的四百余士兵,则由周鼎臣带领。 姜桂题,程允和部八营4000人,都是才招募不到两月的新兵。 而那5000归属未定的‘哗营’乱兵,依然在李搏虎的弹压下,限制行动在各海岸炮台。 这些军力,抗倭军不敢说全吃,至少潘金山,江沐琛两营,宁珠那的300旗兵,程允和的四营和字军,都不好下嘴。 可是剩下的8500人,甚至还有老好人不管事儿的姜桂题那2000人,都让众人眼红不已。 这些士兵大部分都是新兵,而且大半都是辽东汉子,体格强健,带着丝丝野性,一旦驯服,都是难得的精兵。 就是黄仕林,张光前那剩下的1500炮台老兵,也都是些裙带关系较少的北洋精锐。 尤其是黄仕林,贪得无厌几乎到了极致,常年拖欠军饷,粗粮勉强果腹,提到他,士兵们无不咬牙切齿的咒骂。 如果能顺利的吃下这些士兵,抗倭军在辽南的军力将超过两点三万人,在人数上已经能够和大山岩的第二军持平。 而不像现在这样,要一打二,心里面总是没底。 “招商局船队被日舰歼灭,姜桂题,程允和暂时的担心虽然没有了,可是他们的粮食,而且都是粗粮,最多还能坚持半个月;姜桂题,程允和昨天专门找了王士珍,因为发生了这事儿,估计以后朝廷算是不会朝旅顺输送一点军资了。” 宋飞这次回来向何长缨报告情报,何长缨把他留了下来,估计除非能打垮第二军,一时半会儿,宋飞算是也被堵在旅顺了。 听了宋飞含蓄的话,众将默默点头。 粮食吃完的时候,就是陈世杰缓缓露出獠牙的时候! 这是在场的所有人的共识。 “真是一环套一环啊!” 沈兆翱心服口服的叹气。 徐邦道不走,他手里那2000从怀字军过去,手拿西洋毛瑟快枪的士兵,就根本没法谋划,更别提他手里的1000士兵,还有黄建兴的炮营。 连顺不走,他这棵钉子,扎得肯定难受。 何长缨不走,这么难看的吃相,他以后肯定会被朝廷忌惮,被民间诽议。 作为一个野心勃勃的领导者,名声就如鸟儿的羽毛一般,要非常的爱惜。 没有《呐喊》,没有这么多令人激动热血的大胜,没有何长缨的赫赫威名和各种有趣正气的故事,也不会有数百南洋男儿不远万里北上,投奔抗倭军。 更不会有南洋数百万的银子,来支撑何长缨打这场国战。 现在他远离这个漩涡,等陈世杰整合完毕,再出兵打垮第二军,任谁都没话说。 渤海湾口,大钦岛海域。 “呜呜——” 在渤海湾辽阔的海口上,星罗棋布的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岛屿,这是辽东长白山山脊入海露出的山峰。 吉野,高千穗,秋津洲,浪速,四艘穹甲巡洋舰静静的停泊在海水之中,封锁着渤海湾口。 来往的大清商船,货船,从附近的主航线上经过,无不战战兢兢,生怕被日军的大炮轰进大海。 “丢死先人呐!” 那些站在甲板的大清辫子,无不又羞又愤又惧,纷纷扭头望着威海卫方向咒骂不止。 “呜呜——” 远远的,顺着旅顺口方向,驶过来一个舰群,在那天际留下二三十道粗细黑白的烟柱。 “是咱们大清的军舰来了,好,好,狠狠的打死这些不长眼的倭夷大船!” 来往的商船上,传来阵阵欢呼,人人都是一脸的兴奋。 然而,不久以后,这些兴奋都变成了惊疑不定的迟疑,接着变成了睁大瞳孔的恐惧。 那些高高飘扬在桅杆上的倭夷旗帜,深深的刺痛了每一个中国人的心。 “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这句传承了千百年的豪言,汉朝实现过,唐朝实现过,明朝实现过,到了大清却是一天不如一天。 西洋鬼子来了,一败涂地。 现在,东洋鬼子,也来了! ------------ 第四百五十四章 留下一些,改变一些 “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背负着崛起的希望,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 何长缨,黄博杰,刘明阳,李风瑞,罗明磊,一群军官骑在马上,身边行进着长长的队伍,和上百辆拉着子弹,粮食的马车。 路过芦榆防军的宁河营区,朝着唐山方向行军。 五百新军,三十名伤好归队的老兵,从辽南带回来大半个侦查连的十一名骨干军官,还有一千盛军,组成了这支北上出关的军队。 这支军队将在山海关和在那里集训的四百新兵合军,组成一个步兵团,阻击山县有朋的第一军。 刚刚在宁河营区外,何长缨和徐邦道,连顺,拱手分道扬镳。 他们两人将在这个空荡荡的营区内,征召六营3000新军,然后奔赴估计永远都有可能去不了的辽阳防线。 徐邦道和连顺这时候完全就是两个一穷二白的光杆司令,手里拿着一张擦屁股的圣旨,还有一座只有二三十名士兵留守的大营。 枪支弹药,军装被子,粮食银两,这些东西不是还在运送的路上,就是还没做出来。 尤其是银两,翁同龢的吏部银库,早就见了底,刘坤一虽然有海关道这个生财的聚宝盆,可对徐邦道和连顺直接是一毛不拔。 气的徐邦道,连顺,找何长缨喝了闷酒,在醉酒以后直骂娘。 何长缨还是因为之前运送大连湾的军火,李鸿章大笔批给了一百万两的银子作为军饷,还有各种花费开支。 不过想来以后,何长缨算是从刘坤一这里,也弄不到一两银子了。 何长缨把盛军的两名营官,二十名哨官哨长,还有三十名士兵,调拨给了徐邦道和连顺。 这样加上宁河兵营那二三十名留守士兵,两人一人也能分到三四十人,架子算是勉强扎了起来。 出门招兵的时候,至少也不显得寒酸。 感激得两人也不管自己的年龄都能当何长缨的爹了,握着何长缨的手,一个劲儿的喊‘好兄弟’。 西洋历11月1号临夜,北上部队踏着泥泞的驿道,沿着津唐运河,来到了唐山郊外的南孙庄,建立临时营地宿营。 不久,一批来自大沽兵站的快马,让何长缨变了脸色。 “日军舰群今日进入渤海湾,里面有着大量的商船,货船,预计应该是去营口。” 何长缨把手里的急报交给刘明阳少校,声音里带着一丝怒气说道:“刘坤一命令盛怀宣,把原要配给旅顺军港的进口高爆弹,以海路无法进入旅顺为理由,全部分送给威海卫和大沽炮台。” “什么事,这么严肃?” 这时候,坐着马车慢慢前行的李经方,这才赶到临时营地,这一路的泥泞驿道,车轮时时陷进泥坑,摇的李经方头晕目眩,不时得停车歇息。 程冠德,洪家定,这两人看到李鸿章失势,都直接留在了刘坤一的总督衙门。 李经方现在又成了孤家寡人,这次出门时带了两个李家老仆人的小子在跟前伺候,远没有以前带着几十名戈什哈那么威风。 “你去交代一下,天冷路难行,晚饭给雇佣的车夫加一个带肉的硬菜,想喝酒取暖的允许他们适量的喝一些。” 何长缨示意刘明阳,把急报递给李经方,边命令黄博杰。 “这些倭夷军舰真是猖狂!” 李经方看得满脸的怒火:“他们就不怕水师拦截他们?” “丁汝昌有这胆儿么?现在镇远又搁浅,指着一艘定远出海拦截日军舰群,能逃回威海卫都是运气。” 何长缨冷声说道:“对辽阳,对水师,我始终都没有抱任何的希望;我怒在之前李中堂,还有军机处都同意了把进口高爆弹配给旅顺炮台,现在刘坤一为了私仇,不顾大义,居然反尔!” “安之你对辽阳不抱希望?” 李经方今天才是第一次听到何长缨的心里话,不禁失色道:“那咱们还去辽阳?” “不是去辽阳,而是去山海关,在那里会继续招收一千人以内的当地山民,把队伍扩充到三千;然后以山海关为后勤基地,队伍轻装出关进行雪地山林的游击战,阻延日军南下时间。” 何长缨望着讶然的李经方说道:“辽阳,奉天,盘锦,锦州,必然会陆续失陷,任谁都救不了。” 何长缨的话让李经方一时失语,点了一支卷烟,想了很久才沙哑着嗓子问道:“安之你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 “嗯;” 何长缨微微点头说道:“就算日军占领了辽阳,奉天,甚至盘锦,锦州,加上凤凰,岫岩,还有第二军大山岩占领的土地,也不过是辽宁省的一小半而已,不到东北的十分之一;而且辽东又是大清经济最落后的地区,日军攻打辽东,其实是一手极为愚蠢的臭棋!” “可是奉天是大清龙兴之地啊?” 李经方听得很不理解。 “穷山恶水屁用没有,就算日军烧光了东三省,大清都伤不了一点筋骨;苏浙皖鄂长江沿线,广东沿海,这些才是大清的经济命脉,一旦重创,那才是天塌的大事儿。” 何长缨看到李经方一脸的不以为然,知道这些理论跟他们很难沟通,就打住了这个话题。 “现在咱们所要做的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把山县有朋堵在关外,一点一点的把东洋的钢铁,燃煤,粮食,银子,耗干耗尽,让它破产!那么这场战争,就不胜而胜。” 晚饭之后,何长缨给大沽兵站的熊凯玉写了一道命令,现在从西洋进口高爆弹,显然时间上已经不允许,那么想要弄一些,就得打罗荣光的大沽炮台军资库的主意。 这事儿说来真是胆大妄为,可是大沽炮台的军资库就在北乙炮台的南边,大沽兵站的民房已经盖到了军资库的库墙边。 下面只要能搞定两个内鬼,就差一个地道的事儿了。 非常时期,必用非常手段! 对于这句话,何长缨历来都是深信无疑。 何长缨站在一座小山顶上面,望着十里远处灯火微弱的唐山城。 这座城市,在82年以后发生了一起举世震惊的大地震,震级8.2,死亡二十四万人,重伤十六万,轻伤五十四万余人。 “既然我来到了这里,——” 何长缨轻声而坚决的说道:“那么甲午,八国,中原大战,七七,南京,唐山,汶川——;总得留下一些,改变一些吧。” ------------ 第四百五十五章 一日失辽阳 西洋历12月1号,日军联合舰队进入渤海湾,天下震惊。 顿时,弹劾李鸿章,丁汝昌的折子如同雪片一般的飞进紫禁城,里面喊打喊杀,言语极尽刻薄,言说不杀李鸿章,丁汝昌,难平天下民愤。 同一天,光绪电询张之洞,张士珩倒卖军火燃煤给东洋之事,张之洞回电证据不足,光绪电喻继续严加审理。 电斥丁汝昌,刘步蟾畏敌,任命英国‘金龙’号商船船长马格禄帮办北洋海军提督;德国原克虏伯火炮厂推销员瑞乃尔,协助北洋海军作战;英国人泰莱,帮办‘定远’管带。 电谕罗荣光,加紧大沽炮台防御,以防倭夷舰队进犯。 传旨兵部侍郎王文韶赴津,会同在籍提督曹克忠、福建藩司张梦元举办团练‘津胜营’,拟招30营,15000新兵。 命长芦盐运使胡燏棻,在马厂招募训练定武军4000余人,由德人汉纳根任教官,训练新式陆军。 同时,光绪批准翁同龢的上奏,启用湘军宿将,取代‘不堪’的淮军御敌。 电传湘军宿将,江苏按察使陈湜领福寿军10营,浙江按察使李光久领老湘军5营,新疆布政使魏光焘领武威军6营,刘树元领亲兵6营,吴元恺领楚军炮队4营,谭表忠领护军1营。 共计22营一万军力,携带4600支各式长枪,鸟统,抬枪,赴辽作战。 电谕刘坤一,李秉衡,加强直隶,鲁东,沿海防御,不给倭夷可趁之机;同时电促刘坤一,为徐邦道,连顺招兵供应粮饷枪炮,并且为何长缨提供后勤支持。 电谕裕禄,长顺,宋庆,依克唐阿,加强辽阳警戒,倭夷不日将会进攻辽阳。 —— 而这个时候,大岛久直的第六旅团,在炮兵第五联队的协助下,正在猛烈进攻腾鳌堡,鞍山站。 中午九时,长顺,耿凤鸣,抵御不了日军炮兵,步兵的来回进攻,向裕禄求援。 只是裕禄手里早已无兵,只得派各团练拿着鸟统,抬枪,出辽阳城,赴腾鳌堡增援。 中午九时五十分,日军步兵逐一拔出腾鳌堡外围的清军据点,攻到腾鳌堡南门。 清军士兵,团练架着梯子,柜子,趴在土围子上射击。 日军炮兵把几门野炮拉到腾鳌堡,进行平射轰击,脆弱的土墙围子,瞬间被破开数个大洞,把遂不及防的清军炸得成片倒下。 然后,围子成段轰然倒塌。 看到大势已去,长顺,耿凤鸣,只好匆忙撤退,进入后方十余里的辽阳城。 负责进攻腾鳌堡的日军第19联队,在占领腾鳌堡以后,一边设立新防线,一边派出一个大队的兵力,从鞍山站的西部侧翼发动进攻。 随后,怕陷入包围的章高元,只好无奈的下令撤退。 中午十一时,日军完全占领了这两座堡垒。 辽阳已经近在眼前。 当天下午十五时,在辽阳知州衙门里面吵成鳖翻坛的时候,日军的炮兵开始轰击辽阳城。 大地的震颤,巨大的啸音,还有成片中弹倒塌的泥土房子,让辽阳城如临末日。 下午十五时三十五分,日军工兵找到了清军的电报线,随即用钳子绞断,至此完全掐断了辽阳和直隶,奉天的联系。 而这个时候,在摩天岭死死阻击立见尚文第十旅团进攻的宋庆,得到辽阳快马传来的求救信,只得抽出马金叙部的一千士兵,回辽阳增援。 日军的炮击,一直到黑夜才缓缓停息下来,而辽阳城虽然城墙依旧,城内却已经是一片狼藉,超过300间民房,被日军开花弹击毁。 而死伤的百姓,士兵无数,因为到处都是混乱,根本没人去统计。 悲观的气氛,笼罩在城内每一个人的心里。 当天夜晚,大量的旗兵,民团士兵,还有城内的百姓,被战争的惨烈吓得魂飞魄散,强行冲破北门,蜂拥逃亡出城。 南城外的日军感觉到辽阳城内的异状,开始发炮进行夜间盲射。 落入城内的炮弹,不但加剧了城内的恐慌和逃亡,而且使得清军将领们,恢复城内秩序的试图落于一空。 在黑暗之中,映衬着中弹着火茅草屋‘呼啦啦’的火苗,所有士兵的神经都被压迫到了极限。 此时,所有士兵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逃出这个修罗场! 随即,西门,东门,也被士兵,百姓的洪流冲开,开始了全城的大逃亡。 12月2号清晨,日军绕过城门紧闭的南门,从满地衣服,散落的米粒,窝头,干菜,大大敞开的东门,西门进入。 兵不血刃的拿下了辽阳城。 当山县有朋看着辽阳知州仓库那满仓库的粮食,子弹,炮弹,高兴的笑得合不拢嘴巴。 只是这些粮食,就够第一军放开肚子吃上一个月有余。 当天中午,马金叙部在辽阳城南的瓦子沟,遇到从辽阳逃出来的百姓和溃军。 马金叙失色之下,一边下令部队就地沿山沟建立阻敌防线,一边快马去摩天岭报宋庆军情。 12月3号,害怕腹背受敌,而且断了粮草供应,宋庆,聂士成,随即撤出摩天岭,在瓦子沟和马金叙汇合,朝着两百里外的奉天退去。 当天下午,得到宋庆急报的依克唐阿,也随即下令各部撤出赛马集防线,退向奉天。 清日辽阳攻防战,就此带着‘一日失辽阳’的戏剧色彩,兀然结束。 下一步,山县有朋将率军北进两百里,用刚刚在营口卸载下的大口径要塞炮,轰开大清龙兴之都,奉天的大门。 这时候,整个大清朝野,也因为辽阳突然电报静默,而陷入了巨大的忐忑不安之中。 12月4号,何长缨部抵达山海关。 站在老龙头,望着碧蓝的大海,海水在近岸处已经开始结着薄冰,即使过了大半个白天,也没有化冻的迹象。 “要不了半个月,这海岸线上就会结起厚厚的冰层,打冰的冰夫会从海面上切下一块块的厚冰,留着明年夏天卖钱。” 李经方来过几次山海关,当起了何长缨的向导。 “日军这次海运,应该是明年开春前的最后一次运送。” 何长缨叹息说道:“假如水师能拒敌于海,裕禄能保辽阳不失,不用等到明年春季,山县有朋的第一军几乎就会垮了;唉——” “你是说放在朝鲜的那两支伏兵?” 李经方跟了何长缨几天,多少也知道了一点东西,比如昨天何长缨收到直隶总督府转呈的一封电报。 现在抗倭军的电报通讯,旅顺和大沽兵站,有些进行的是私自联系,可和安州见龙水库,依然走得是直隶总督府的电台。 ------------ 第四百五十六章 山海关 昨天何长缨收到朝鲜那边过来的一封电报,脸色就黯淡了很久。 “既然日军冬季补给已经充足,就不可能走义州大道,进行漫长运输了。” 想到在冰天雪地里四处躲藏,游击战斗的徐如,何长缨心里就不禁黯然。 原本这种带着私心的安排,结果却把她陷进巨大的危险之中。 她不仅是一名坚强的战士,而且还是抗倭军里面,唯一的一个女人。 “报告,奉军分统周中盛在临时营地外求见。” 一个传令兵上了老龙头长城,过来报告。 “周中盛在山海关,奉军不是在辽阳么?” 何长缨惊奇的望了一眼李经方,不过看到李经方也是一脸的茫然,显然也不知情。 “走,回去看看。” 何长缨急着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要知道被朝廷下令捉拿押送回京师受审的聂桂林,还没回到山海关。 周中盛他们,怎么反而跑到前头来了。 “卑职参见军门。” 何长缨还没走到营门口,就看到三个衣衫褴褛的清兵站在大门外等候,还没走近,那三人就小跑过来,跪在何长缨的面前请安。 “周中盛,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 何长缨吃惊的望着跪着的周中盛,这家伙在平壤,安州的时候,还是微胖的身材,现在简直就是一副皮包骨。 当然,这几个月以来,所有的抗倭军士兵,包括他何长缨都瘦了很多。 不过是瘦而精炼。 而看着周中盛和他的两个手下,简直就像是从难民营里面逃出来的营养不良。 “军门,我们是饿的呀,这些天,天天都是喝雪水,啃树根;军门救救我们奉军吧。” 周中盛说得一把鼻子一把泪,连连磕头不止。 “军门,救救我们奉军吧!” 周中盛身边的两个清兵,也是哭嚎着狂磕头。 周中盛从海城率领着这一千残兵,经过十来天,一路风餐露宿艰难跋涉,今天上午终于赶到了山海关。 当时从盘锦出发的1083人,不是沿途掉队,冻死,饿死,就是实在耐不住跋涉,钻了山窝子,一去不复返。 到了现在只剩下600余人。 可是山海关守护的旗兵,却紧闭关门,死活不放他们进关,又冷又饿的奉军残兵,此时已经陷入了绝境之中。 可怜现在大雪封山,不然要是平时,不说打劫来往的山民,马帮,就是捉鱼打兔子采野果,至少也不会一个个饿的要死。 到了下午,周中盛他们反复商议,决定绕过这一段城墙高大,军力集中的关口,沿着城墙到西边去试试运气,实在不行,就冒死攀爬长城偷渡。 然而还没走十几里,就遇到了长寿山天险,估计要是硬着头皮去爬,十九都要冻死,饿死在山里。 无奈之下,这六百绝望的奉军只好又回到了山海关。 然后,周中盛和这六百残军,就惊讶的看到关外不远处,正在建造一个大军营,里面人马喧闹,飘满了诱人的饭香。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看到这些士兵,居然穿的都是西式的军装。 现在整个大清,这种装扮的中国军队,只有抗倭军。 何长缨招呼周中盛三人进了军营,让勤务兵给他们三人倒了三碗热水,拿了一点干粮,三人顿时连什么都忘了,各自狼吞虎咽的一连吃了三个窝头,喝了满满一大碗热水,才开始诉说这些天的境遇。 “聂桂林已经被朝廷下令捉拿回京师受审,其余的奉军在辽阳由耿凤鸣统领。” “报告,通州来电。” 何长缨正给周中盛和那两个营官讲述辽东以后的战情,一匹快马奔出关门,冲进了军营。 李经方接过信函,吃惊的叫到:“辽阳失陷了!这么快?” 当天下午,何长缨送给了周中盛三百床棉被,六千斤粮食。 而这六百奉军在饱饱的吃了一顿以后,在挨着抗倭军的营地边,随意的砍些松枝垫着,周围围上松枝挡风,就开始‘呼呼’大睡。 “安之,这些奉军;” 李经方眼神闪动着说道:“能从海城逃回来不掉队,可都是难得的精壮汉子;别看现在瘦得风吹就倒,要不了几顿大米饭,就能养回来。” 何长缨微微摇头说道:“李哥你写一封电奏,从唐山发给通州,这奉军属于裕禄管辖,不过现在裕禄都自身难保了;现在徐邦道和连顺不是缺兵,缺枪么?在电奏里提议这六百奉军充填宁河大营。” 对这群奉军,何长缨的看法和李经方却截然相反。 平壤跑,鸭绿江跑,岫岩跑,海城跑,这支军队其实已经完全的废了,就是体格再好,也不过是一群逃跑健将而已。 让这样的害群之马进入抗倭军,只会起反作用。 至于说把军队交给徐邦道他们,何长缨倒也没有什么坏心,因为现在一穷二白的两人,要是想在一个月之内凑齐六营士兵,无异于登天。 尤其是现在已经到了冬月,要不了四五十天就过年,没有银子的宁河大营,指着喝西北风招兵? 况且六百逃跑健将,总比新兵白板要好很多。 12月5号,何长缨的电奏到达通州,随即送进紫禁城。 此时的光绪,已经被辽阳失陷折磨得彻夜未眠。 在辽阳失陷之前,他的目光一直盯着祖宗龙起之地奉天担忧。 然而从昨夜开始,他,包括满朝文武,都心惊胆寒的把目光投到了盘锦,锦州,山海关一线。 当时光绪就耳目失聪,脸色惨白的坐在龙椅上面,摇摇欲坠。 奉天不失,是保护大清的尊严和荣耀。 可山海关,则是可以危及到大清的生死存亡! 大清入关两百五十年,从而一举谋得明朝的万里河山。 现在假如数万倭夷叩关而入,那可怎么办? 三十四年前英法联军攻陷京师,皇族,宗室,大臣逃往承德离宫。 这次要是京师失陷。 可往哪里逃? 况且英法远在万里,来大清不过为了捞银子。 这倭夷可近在咫尺,又是人口众多的弹丸小国,他们会只要银子么?如果为了银子,他们也不会入侵琉球群岛,不会强占朝鲜! 于是光绪连连下旨各地,迅速出兵北上直隶。 命令鲁东巡抚李秉衡,立即抽调八营士兵,拱卫山海关。 电谕刘坤一,立即给徐邦道,连顺拨银子军资招兵。 电谕王文韶,加紧招募新兵,积极备战。 令淮军宿将梅东益,收盐商王益斋捐募的2000芦勇,驻防津门双港。 令仁字军留守一营和盛军留守两营,共1500军力,由贾起胜统领,赶赴唐山驻防。 电谕直隶提督聂士成,立即率领一千芦榆防军返回直隶,总统直隶防御。 电谕何长缨,立即停止进军辽阳,原地驻防山海关。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何长缨的电奏被呈进养心殿。 ------------ 第四百五十七章 山海关二 看了以何长缨的名义,李经方撰写的电奏,光绪许久说不出来话。 当日聂桂林弃海城,营口,退到辽阳,裕禄电奏大约有一千奉军不知所终。 没料到这些贪生怕死的懦夫,居然一路五百里的退到了山海关。 光绪恨得直咬牙,假如是平常,他绝对会下令捉拿周中盛这几个领头的营官严办。 然而现在兵力吃紧,徐邦道和连顺在宁河大营当光杆司令,天天来电哭穷,哭没枪支军资,哭征兵难。 倭夷下一步,极有可能南下直隶,这六百老兵,不由光绪不认真对待。 “臣启奏皇上,这六百奉军既然能千里迢迢跋山涉水回到山海关,可都是一等一的精壮汉子,而且何将军在电报里说,十之七八手里都是快利枪;配进将来的新兵之中,老带少,强带弱,很快就是一股精兵。” 徐用仪的话,不禁让光绪的目光一亮,沉思起来。 “臣启奏皇上,现在西洋枪支一时难以抵达,北洋军械局和江南制造总局所产枪支远不能供应练兵;” 翁同龢侃侃说道:“徐邦道,连顺,勇而善战,把这六百老兵交付于宁河大营,正是所得其所;而且有了这六百老兵,加上何长缨交给的五十余名哨长士兵,再征召一些新兵,两支强军就成雏形。” “好,何长缨来电请再征召一千新兵,加上徐邦道,连顺,还有不日到达山海关的王连三八营,贾起胜的三营,还有白济的两营旗兵,有了这二十三营,山海关防卫的架子算是扎起来了。” 光绪的心里猛然一松,有了这二十三营精兵,再加上聂士成,唐仁廉的回防,山海关一带的兵力已经接近三十个营。 在年前,至少可以保证山海关无虞。 然后到了年底,各地援军就会纷纷涌到直隶,采购的西洋军火,也会陆续抵达。 这样,至少可以保证京师的安稳。 在这个时候,光绪早已没有心情去再管奉天的死活了,假如不是怕天下人指着脊梁背责骂,他真恨不得把宋庆,依克唐阿那近万精兵调回山海关。 他只是给裕禄,长顺,宋庆,依克唐阿下令,一定要凭着奉天城高大的围墙,抵御住倭夷的攻击;同时下令吉林,沈阳各地,加紧团练,支援奉天守城。 对待远在千里的祖宗龙起之地,光绪只好自我安慰的想着,这奉天天寒地冻滴水成冰,说不定日军也不一定会奔袭两百里,去进攻奉天。 而是选择老实过冬,等待明年春季。 鞍山站。 天寒地冻,滴水成冰。 在去辽阳的驿道上面,日军陆军第一重炮联队第二大队,正在设法将九门105mm口径的榴弹炮,运送到两百里的奉天城。 虽然驿道坑坑洼洼高低不平,但是坚硬的冻土勉强能够支撑住沉重的炮车,使得炮兵实现山县有朋司令15号重炮必须抵达奉天的命令,成为了一种可能。 然而它的代价就是日军沿途捉来的军夫,还有在战争中的俘虏,不断倒毙在路途之中。 “嗷——” 在炮队的后方驿道上,左右山林雪地中,跟随着至少四股狼群,等待着它们的肉食。 “八嘎!起来,猪猡,猪猡!” “军爷——,呀——,我实在动不了了,求求你饶了我吧,求求你——,啊——” 一个推炮车的原铭军营官俘虏,原本白胖的身子,早已饿成了骷髅,累的一屁股瘫躺在干硬的冰雪驿道上,任凭一个日军伍长用马鞭来回抽打,趴在地上翻滚嘶嚎。 可就是不愿意,或者更准确点的说,无力爬起来。 “枪毙!” 旁边的一个炮兵少尉冷声下令。 “砰!” 随着一声枪响,那个趴在地上的铭军,被一枪打碎了脑壳,红红白白的脑浆,鲜血,淌了一地。 “嗷——” 山下驿道醒目的血肉,刺激得山上的狼群直叫,声音了全是兴奋和对其余狼群的警告。 尸体被拖到驿道边,随意丢弃在林子里。 不用想,要不了多久,就是其中一股狼群,口里鲜美的食物。 而在同一天,日军第二重炮联队本部和一大队,也是沿途捉拿大清百姓,驭使清兵俘虏,把重炮运向盘锦。 山县有朋给炮兵联队下达的命令就是,一个月之内,也就是西洋历1月3号(农历十二月六号)之前,必须抵达山海关。 而在头一天,日军在营口登陆的山口素臣部的第三旅团,总计8000余兵力,已经一枪未发的占领盘锦城。 而山县有朋给第三旅团下达的命令是,作为先遣南下支队,沿途南下,一路攻占盘锦,锦州,葫芦岛,必须在重炮联队之前,抵达山海关。 西洋历12月5号,山海关旗营守将白济,收到通州督办军务处电令,放行奉军入关;并且命令周中盛率领部队到宁河大营,接受整军。 当天下午,在关外进行山地丛林阻击训练的485名新兵,到达临时军营。 至此抗倭军的兵力达到2000人,不过何长缨却惊讶的发现,此时想在附近招兵却是万分的困难。 年关,人烟稀少,还有陆续从辽东方向传过来的日军的凶狠发传闻,让很多安于小家热炕头的山民,望而却步。 即使抗倭军许诺的军饷,福利,要远远的甩开清军的待遇,然而整整一天的时间,抗倭军进入各处庄子宣传,响应者寥寥无几。 无奈之下,何长缨只得派出三百士兵,分成二十多个小队,背着白花花的银子,进入唐山一带的人口密集去,一个庄子,一个庄子的宣传征兵。 然后何长缨就有意把部队混编,这一项决议随即遭到奥胸军官的强烈反对,何长缨权衡再三,最终这近五百新兵没有和其余的部队混编,而是成立一个独立山地营。 由罗明磊任营长,部队在临时营地完成补充以后,随即就离开山海关,朝着葫芦岛方向运动训练。 而其余部队,则是成立两个步兵营,一个后勤辎重中队,一个工兵排,一个侦查排,一个骑兵排,一个警卫排,一个小型野战医院,勉强支撑起一个团的架子。 12月7号,贾起胜率领三营盛军,仁字军进驻唐山。 同日广东提督唐仁廉,率领三营新募的霆军折返回关,在关外抗倭军营地面见何长缨,李经方之后,就匆忙进关奔赴唐山。 站在送别的路口,李经方望着远去的三营霆军,喟然叹息。 言说自从同治六年(1867)鲍超回川养病,所部马队十二营立即被朝廷全部撤销,步队陆续撤销或改隶,到了第二年邓娄所统最后一部霆军也撤销,转眼都过去了二十六年。 这支湘军主力部队,也成了过眼黄花。 ------------ 第四百五十八章 炮击南关岭 “这个朝廷,历来擅长过河拆桥,喜欢拿着‘大义’这个道德棒槌打人,来实现它无耻,不义的恶心勾当;就如这场本来完全可以朝后推迟,能够准备更充分的战争,不就是为了打垮中堂和北洋,而硬做得局么?” 何长缨冷声说道:“知识这些做局的白痴,实在太愚蠢,虽然完美的坑杀了北洋,可是现在他们现在却惊恐的发现,日军的胃口要远比一个朝鲜大得多;所以,他们现在才是真的慌了!” 何长缨的话,听得李经方满脸冷汗,这些道理很多人都懂,只不过这事儿只能意会,却不能明说,说出来就是砍头抄家的大罪。 他惊惧的朝身边的黄博杰,刘明阳,罗明磊,李风瑞,几人脸上看去,却看到众人都是一脸的不以为然。 李经方心颤的要发晕,要知道黄博杰,刘明阳,罗明磊,李风瑞几人,只是抗倭军的中级军官,只有刘明阳是少校军衔,其余几人都是中尉军衔。 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在抗倭军的中级军官里面,就已经形成了这种可怕的共识,并且胆敢毫不介意的说出来。 联想到何长缨在旅顺以敌养虎,虎雏以显不凡‘王’形。 在想到一步步在蚕食大沽北炮台,陈世杰利用南洋的银子,建立的一座渐渐成形的扼控海河口的军镇要塞。 还有现在何长缨出手就建立起两千精兵,而且所有的粮草,辎重,都是利用南洋华裔的捐赠购买的。 除了父亲之前批的一百万两银子,何长缨的队伍,以后就没有再拿大清朝廷的一两银子。 而且在朝廷无枪支持各路练军的时候,何长缨之前从旅顺送回来的一千支缴获的日军村田步枪,大连湾的数千枚炮弹和上百万发制弹,使得抗倭军已经完全不需要祈求朝廷和刘坤一。 银子,枪炮,子弹。 南洋的捐赠,大连湾挪到旅顺港的天量军火库存,使得何长缨和他的军队完全有底气摆脱朝廷的桎梏,独立存在。 李经方越想越心寒,不禁想起了当年天平军南京城被攻陷不久后的那个夜晚,那个谁也没有胆量去证实的传闻。 倚天照海花无数,流水高山心自知! 这是曾文正公的回答。 假如不久之后,北中国被打成一片破烂,然后抗倭军异军突起,那个时候,何长缨会如何回答? 李经方想的摇摇欲坠,不敢再想下去了。 “呵呵,李哥,咱们抗倭军历来光明磊落,只讲实话,从来也不惧那些鬼魅魍魉,时间长了,你就习惯了。” 何长缨看到李经方脸色发白,就笑着和他解释。 “明白,果然磊落!” 李经方强笑的满嘴苦涩,他现在才有些听明白,父亲在他临走时对他的那些奇怪的叮嘱。 只是自己现在上了船,哪是那么容易能够下来的? 而且现在天下除了何长缨,还有谁敢用自己! 自己的父亲现在都罢官了,还被那些‘正义’的清流们,逮着不放。 自己的表弟张士珩,被莫须有的罪名,还关在张之洞的两江总督的大牢里。 还有对自己的弹劾,污蔑自己在东洋使官时,和倭夷勾结。 “罢了,罢了!” 李经方破罐子破摔的想着,自己假如不呆在何长缨的军营里,难道回肥西养老去? 走一步,算一步吧! 12月8号,旅顺来电山海关电报局,日军联合舰队路过旅顺口,驶向大连湾。 得到电报的何长缨,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虽然之前早有预料,可是事到临头,还是让他心惊。 何长缨立即回电旅顺,不必等到日军舰群炮击,立即撤出南关岭。 “呜呜——” 在夕阳下,日军联合舰队第一游击队驶入大连湾,而主力舰队和商船,则在湾外等候。 不久,四艘战舰停在泉水河码头前方一里左右的海面,从吉野舰上放下来了一艘小舢板,慢慢驶向码头。 此时渤海湾内已经开始封冻结冰,不过冰层浅薄,用船桨就能轻易的破开。 在第一游击队司令官鲛岛员规少将,登上泉水河码头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下山,到处都是一片朦胧的暗色。 “辛苦海军了。” 现在大山岩已经知道了第一军在12月2号就攻克了辽阳,现在正在奔赴奉天的路上,而第三旅团也占领了盘锦,不日将会抵达锦州。 相对于帝国陆军第一军,还有海军的骄人成绩,大山岩的第二军却被死死的堵在南关岭。 所以对于联合舰队之前拒绝提供火力支援,还有把所有的要塞炮配送给第一军,大山岩也是无话可说。 “司令,假如无异议,我们将在明日清晨六时发起炮击。” 冰封期的快速到来,让海军也急于回到本土军港,不想在大连湾浪费太多的时间。 而且在事实上,旅顺清军顽强的战意,还有对第二军一系列猛烈的打击。 也让广岛大本营对一时攻陷旅顺这个东亚第一要塞,充满了悲观的情绪。 援朝军,盛军,仁字军,毅军,武毅军,—— 可以说现在在旅顺要塞,集中了清军大半的野战精锐兵力。 他们现在更倾向于,用第二军封死旅顺港内的数万大清精兵,好让山县有朋的第一军在东北,直隶,放出手来攻城略地,一直打投降大清。 “拜托了;拜托了,我们将会提前把一切准备妥当。” 大山岩心里郁闷啊,作为东洋陆军的二号人物,想在对一个小小的海军少将低头,真是无法原谅的羞辱。 南关岭驿道左侧山顶。 林云瑜和几个军官站在山顶,远望着停泊在朦胧夜色里的日军军舰。 夜色里面,那船上点点的灯光,特别的显眼。 前些天,南关岭的炮营就已经陆续撤出战场。 林云瑜部,毛超部,拱卫军,在土城子一线的防线,还有临时营地,也已经建造完毕。 今夜,所有南关岭防线的士兵,将会到土城子,周家村,付家甸一带宿营。 “走吧;你我再次站在这里的时候,就是彻底打垮大山岩的第二军!” 林云瑜说完这句话,转身下山。 整个南关岭防线的大撤退,随即在静默中悄悄开始。 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的阳光从东海射上天空,日军联合舰队第一游击队的炮击,随即开始。 “轰——” “轰——” 吉野,秋津洲,高千穗,浪速,舰船发出巨大的轰鸣,舰体的主炮喷出团团火舌,把四枚填装下濑火药的高爆弹,砸向南关岭清军防线。 一枚高爆弹击中3号高地的山坡,爆出一团夹杂着熊熊火焰的蘑菇云,其余三枚落在别处山岭山谷,震得大地抖颤。 ------------ 四百五十九章 营城子一 “轰——” “轰——” 日军舰群的第二次矫正射击,随之开始。 而此时的南关岭上,除了一些用多日前击毙的日军尸体做的伪装,还有一些用稻草树枝填充的假人,早已空无一人。 “轰——” 进行三枚矫正试射以后,日军舰队的炮群随即开始了猛烈的轰击。 顿时,整个近三里长的南观岭防线上,黄烟弥漫,许多大树,还有积年的乱草枯叶,被轻松点燃。 燃起了熊熊的山火。 二十分钟以后,炮击停止,整个南关岭防线都陷入一片火海之中,尤其是之前抗倭军建造的大量拒马桩,都是含树脂量极高的松木,更是烧的‘噼啪’作响。 “呦西,这下把这些愚蠢的清猪,全部烧成焦炭!” 大山岩满意的放下望远镜。 这次轰击,因为舰队可以目测轰击效果,所以精度要远比轰击金州那次高很多,在这么暴肆的炮击之下,大山岩相信没有几个清军能在阵地上活下来。 “发动进攻,从火海边缘进入清军阵地,直接朝后穿插,消灭一切沿路阻挡清军。” 大山岩下令道:“命令马场正雄的第五工兵大队,快速拆除南观岭驿道前的那堵城墙,疏通进攻道路。” 当天中午九时,南观岭大火渐熄灭,日军第二军不废一弹的占领一片废墟的南观岭。 山岭之上,被烧得黑乎乎一片,密密麻麻的到处分布着巨大的弹坑。 随即,日军第二军各部继续沿着关岭前进,当天下午五时,先锋部队抵达营城子吴威扬部的防御阵地,小规模的战斗随即爆发。 战斗大约持续了半个小时,双方隔着远远的距离,隐蔽对射。 虽然打得热闹,不过隔着两三百米的距离,打中基本全靠运气。 吴威扬拒绝了下属要求出击,歼灭这股大约半个步兵大队日军的请求,严令各部严守阵地,不得妄动。 命令刚刚下达,日军第一骑兵大队五百余骑军力抵达营城子,远远观望待命。 而后续的日军步兵,也开始大量抵达。 下午五时三十五分,日军先遣部队感到清军防御严密,丢下了二十余具尸体匆匆撤离。 吴威扬,郝天胜,马德草,彭千宴,曲德胜,陆铁腿,一群抗倭军的军官,参谋,站在营城子后方两里处的一座山坡。 在他们的身后坡岭低洼处,骑兵团的一千骑兵,正背着明晃晃的大刀片子,手持毛瑟连发快枪,等待攻击。 而得到战报的吴威扬,却吃惊的发现,抗倭军的阵亡重伤人数,居然接近三十人。 “日军的精准射击,本来就高出抗倭军;咱们的优势就在于,抗倭军的枪支,大炮,要比日军先进。” 彭千宴说道:“营城子这一带地势平缓开阔,既然毛瑟步枪的有效射程是800米,快利枪的有效射程也超过500米,我建议400米距离内就开枪射击;呵呵,反正子弹怎么都打不完。” 彭千宴的话,一股土豪气息扑面而来。 抗倭军吃下了大清十几年积攒下来的军火储备,顿时完成了质的飞跃。 大连湾库房里封存的六百余支新枪,再加上黄仕林,张光前,卫汝成部,2000逃跑士兵丢弃的近千支步枪。 使得抗倭军有了足够的枪支储备,能够及时替换下部分士兵手里损坏的枪支。 得自库房里的十六门行营快炮,使得何长缨把勇士营建制成一个山地野战炮营,从而使抗倭军拥有三个炮营,在炮火上面完全碾压大山岩的第二军。 而大量的炮弹,子弹,使得抗倭军完全没有了后勤压力,可以随意的挥霍子弹。 这是大山岩部军资储存有数,打一发子弹就少一发子弹,所不敢比拟的。 “照办;” 吴威扬点头同意,又对身边的曲德胜说道:“你们骑兵团暂时解散,日军现在越打越狡猾,看来是很难轻易上当了。” 曲德胜开口说道:“副总指挥,我建议不要再补铺旱雷,放日军进来;这种开阔的地势,最适合骑兵突击。” “不急,日军手里现在应该还有几门火炮,要一直磨到他们忍不住暴露炮兵阵地,击毁它们;至少在明年开春之前,日军就已经没有攻击的力量了,那时候,就是咱们一点点的反击,直至最后击垮他们的时机。” 日军炮兵的准确射击,加上榴散弹,对堡垒工事的破坏极强,平壤左宝贵部之所以半天就失陷整个北城区,就是因为榴散弹打得太疼。 营城子防线,包括后面的土城子,都是地势平缓,掩体也只是简易的土墙防御,不把日军的火炮引诱出来,吴威扬总有些不放心。 没有了火炮支持的日军,只凭着大量的单发村田步枪和抗倭军对射,想要攻入旅顺,简直就是做梦。 近夜时分,日军第二军司令部,抵达距离清军营城子防线五里的牧城子水库边扎营,其余部队也都沿着这一线,开始建立简易防线。 “清军在营城子的防御,远没有南观岭那么严密,只是在姜子山,西黄岭,对门沟村,营城子,西北甸子,五处建立了环形的土墙,或者接连村落的房屋防守;其间有大量的开阔地带,任凭帝国军队从容穿插,迂回。” 听着跟随先遣队行军的参谋们的报告,大山岩和一群日军将佐们盯着挂在墙壁上的地图,反复思考。 “清军的营城子防线,北面是半岛岬角,西北甸子阵地正好卡在岬角西边,南边是一直延伸到黄海的大片群山,西黄岭也正好卡在山脚;五处阵地连成一条珠链般的防御线,而且在这道防御线的后面,不知道清军还有没有后手?” 大寺安纯开口说道:“这营城子一带地域开阔宽度超过十二里,而且地势平坦,南观岭那种防线模式根本不适应用在这里。” “明天先动用一个联队的军力试探一下,不过不要强攻。” 大山岩的目光朝着黄山岭的南部看去,那里是宽度超过四十里,东西两头接连旅顺港和大连湾的连绵群山: “清军的营城子防御,之所以不愿意花费大量的劳力修筑工事,是因为挡得住营城子,却不能阻止帝国军队从容的绕过南部的群山,攻其后翼,或者,直接进攻旅顺周边防线。” 此时的大山岩,眼睛里面没有任何的轻松之色,心里面全是苦涩。 ------------ 第四百六十章 营城子二 没有重炮,甚至现在只有一个炮兵中队,六门70,80mm口径的青铜野炮,和缴获清军的两门钢体山炮,拿什么去攻击拥有20余座炮台,140余门大口径重炮的旅顺要塞? 本来今天大山岩还指望着说服海军联合进攻,不过伊东祐亨连大连湾都不进入,大山岩就知道这是委婉的拒绝。 山县大将的第一军要占奉天,打直隶,帝国的海军要去消灭北洋水师的残余,只有自己的第二军,处在这个尴尬至极的境地。 近在咫尺的旅顺港,极有可能会是自己永远都无法到达的地方。 “司令,我曾经进入过旅顺军港,没有大量的重炮,还有海军的联合作战,旅顺军港极难攻陷。” 神尾光臣知道这个时候不该说这些丧气话,可是事关帝国千秋大业,使得他不由不低声说了出来。 “八嘎,神尾你在大清都呆傻了么?居然涨清猪的威风!” 乃木希典怒视着神尾光臣大骂。 “不用说了,先占领营城子再议。” 大山岩打断了属下的争论。 在这个时候,他就有着一种茫茫的预感,自己的这个第二军,极有可能永远都得不到大本营的重炮支援。 12月9号,日军第二军派出一个联队的兵力,同时进攻姜子山,西黄岭,对门沟村,营城子,西北甸子,五处抗倭军阵地。 因为日军没有动用最后那八门火炮,所以步兵队伍受到吴威扬部火力压制的非常厉害,战斗进行了大约两个小时,日军各部依然被堵在抗倭军的防御圈外,不得寸进。 当天下午,日军动用两个联队的步兵,加两个骑兵中队,再次发动进攻。 这次战斗由乃木希典指挥,他用一个步兵联队的军力,从正面牵制五处清军阵地。 其余部队以骑兵为先锋,试图通过五处抗倭军阵地间的间隙,穿插到后翼,迂回攻击。 然而沿途大量的旱雷,炸得日军骑兵人仰马翻。 而且在清军阵地间隙的后面,居然交叉着十几个小型的环形土垒,里面藏满了抗倭军士兵,看到日军靠近,纷纷举枪射击。 乃木希典气的‘哇哇’大叫,正准备命令部队强行攻击,就听到军部命令撤兵的军号声,无奈只好下令全军撤退。 在抗倭军阵地前,散落留下百余具尸体,狼狈退去。 “司令,请允许我明日总攻,一定拿下营城子阵地!” 乃木希典向来自视极高,看不起碌碌无为的同仁,今天遭受这场战败,大脸都羞得和猴子屁股一样的红。 “没有火炮摧毁这些土墙,清军凭着大量的优于我军的连发快枪,帝国军队就算是能冲进清军的阵地,也要承受大量的伤亡。” 大寺安纯望着刚刚绘制的抗倭军营城子防线,开始讲解现在能看出来的防线布局。 “我们不怕伤亡!” 乃木希典扯着嗓子,一脸的骄傲。 “八嘎,你个白痴给我闭嘴!” 大山岩早就厌烦透了乃木希典这个自大愚蠢的家伙,大声的斥责道:“帝国士兵的性命,是用来攻城略地,而不是因为你的愚蠢,而白白牺牲!” 大寺安纯看了乃木希典的猴屁股脸一眼,继续指着画出来的简易军事布局图说道: “五个阵地,就是五根木桩,牢牢的楔在那里,之间开出四条泄洪渠,里面埋设大量的旱雷,在后面又楔进十几根木桩,继续分流;而且,清军手里还有着上千的骑兵,随时可以增援,或者突击!” 这个时候,乃木希典的脑子才算清明一些,想着大寺安纯的推测,心里面不禁发寒。 要是自己强行命令部队,进军攻击后面的十几个土垒阵地,这时候上千清军骑兵突然出现攻击,对帝国步兵来说,可能就是一场灾难。 “没有炮兵炸毁这些土墙,想要夺取这前面的五个清军阵地,部队绝对会遭受大量的伤亡;” 山地元治重复了一遍大寺安纯的话,提议道:“是不是用炮兵轰毁这些土垒?那么下面的战斗将会容易很多。” “清军在阵地后面,绝对布置有大量的火炮,现在他们就是在等,像南观岭那样。” 一想到被炸毁的大量火炮,大山岩就肉疼的脸颊直抽动。 “现在战争,没有了火炮支援,真是处处桎肘。” 第十二旅团长长谷川好道少将,满脸无奈的叹息。 “假如夜袭呢?” 田中义一远远的站在角落里,忍不住仗着胆子,插了一句。 “夜袭的确可以在减少伤亡的情况下,靠近清军阵地;不过假如不能动用大量的兵力快速冲进清军的阵地,逐次翻进的士兵,将要面对清军的集中攻击;关键是要击破土垒。” 大山岩摇头否决了这个提议。 “把火炮分开,夜晚拉到清军阵地前方,平射轰击。” 大寺安纯被田中义一激发了灵感,兴奋的说道:“用实心弹应该能够击破清军的围墙,只要提前建好车道,火炮就可以快速的拉走,不会被清军炮队伏击。” 大寺安纯的话,顿时给了众人各种的启发,各种天马行空的主意,纷纷冒了出来。 西洋历12月10号,陈世杰,唐风,在渤海口主航道,从一艘商船上乘着一艘小舢板下海,划到小钦岛。 随即登上了一艘早已等候的渔船,朝着旅顺后方的羊头湾驶去。 当天白天,营城子一带一片寂静。 在寒冷的冬日里,士兵们都躲在树枝,木板,稻草,行军帐篷,各种千奇百怪的帐篷里,烧火取暖。 似乎因为昨日一战,对面的日军也失去了战意。 12月11号凌晨两点,日军八门火炮,分成五个炮击小队,悄悄的把火炮拉到距离抗倭军五座城池各自大约一里的距离。 凌晨四点,各小队准备完毕,炮口直直指向抗倭军的防御土垒。 凌晨五点三十,日军动用了三个联队的兵力,集结在抗倭军阵地一里处,等待攻击。 五点五十分,在微微的晨曦之中,日军的炮击随即开始。 “轰!” 突然的炮鸣惊醒了所有的抗倭军,只是日军稀疏的炮弹,没有一枚落进阵地,士兵们纷纷爬出帐篷,趴上土垒,观察对面的日军。 只见在前方一里处,还有其余平行地带,时不时的闪出一道炮口的火焰,把弹丸压低着射了过来。 ------------ 第四百六十一章 姜子山 不过因为炮口压得太低,射出的炮弹几乎都砸在了中途的山坡,土梁子上面,偶尔一发高射,也是贴着众人的头皮,呼啸着射向后方。 “日军是想击垮土墙,射击,打他们的火炮!” 各个阵地的抗倭军军官们,立即就猜到了日军的企图,连忙下令士兵对着500米左右处的日军火炮射击。 “铛,铛——” “啊!” 虽然是超远的距离,可是搁不住众多连发快枪的群射,不时有子弹击中火炮,溅出蓬蓬火星,弹片尖啸弹射着把旁边的炮手射倒。 “轰击!” 东京野战炮兵第一联队联队长今津孝则大佐,站在一门在金州石门子高地缴获的清军钢体火炮前大叫:“击垮他们的城墙!” “轰!” 日军炮兵不断调整着火炮的高度,终于把炮弹准确的砸中抗倭军阵地的土垒。 这么近的距离,80mm口径的实心弹丸,很轻松的把一段土墙,砸出一个大大的破洞。 “呦西!” “完胜!” 这时的天光,已经能够看到对面的细节,看到击破城墙,这边的日军无不兴奋的大叫大嚷。 “轰——” 这时候,在营城子后方,突然传出阵阵爆响,后面的两个炮营,开始发炮还击。 “不用管他们,继续轰击!” 在日军各炮兵各小队队长的命令下,抗倭军的正面土墙,不断的被击出一个个大洞。 姜子山的一段大约有五六米的土墙,一连挨了两发炮弹,直接轰然倒坍。 “完胜!” 在姜子山阵地前的日军,看到这让人惊喜的一幕,更是又蹦又跳。 “轰——” 这时候,勇士营,程漠义营的火炮,终于开始发炮还击,把弹丸倾斜在日军的五处火炮周围。 “炮兵拉走火炮,步兵冲锋进攻!” 看到几乎已经完全的达到了想要的效果,各队日军指挥官们纷纷下令炮兵,赶紧把宝贵的火炮撤走,同时命令步兵冲锋。 “冲锋!” 随着日军军官们命令的下达,三千余名日军步兵,在营城子防线近十二里的宽度上,分成五个进攻集群,冲向500米外的抗倭军阵地。 “轰——” 在西北甸子前,一枚实心弹击在日军步兵的散兵线中,坚硬冰冻的大地,给炙热的弹丸提供了足够的反弹动能,把一个日军的腹腔砸出一个恐怖的大洞。 旁边的两名日军都吓得脸色发白,庆幸清军没有榴散弹,他们两人也是绝对玩完。 营城子。 吴威扬,沈兆翱,陈世杰几人站在营城子镇内的一处两层的土楼上,望着清军炮火攻击正在冲锋的日军。 “没有榴散弹,即使钢体火炮总体性能优于青铜火炮,然而炮兵除非像日军这样用来击毁城墙,或者攻击日军的炮兵阵地,利用他们青铜炮体的撕裂效果,产生大量碎裂弹片击杀日军;不然这些实心弹,几乎全无用处。” 吴威扬在德国呆了多年,论见识还是要超出众人一筹:“榴散弹在四年前在法国发明,才短短四年不到的时间,日军的炮兵就已经以榴散弹为主要装备,而大清的炮弹依然是实心弹;这就是差距。” “说出来不嫌丢人,榴散弹这种炮弹,去平壤之前别说见过,就是听我都没有听过。” 沈兆翱望着已经冲锋到阵地大约三百米远的日军,庆幸的说道:“幸亏打残了日军的炮兵联队,不然只是想一想金州防御时,日军那些在头顶爆裂的榴散弹,都让人头皮发麻。” “从西洋采购的榴散弹,还有一批大口径的高爆弹,估计明年正月才能到达;问题是怎么运进来?” 陈世杰皱眉说道:“只要日军在旅顺口外摆一艘炮艇,货船就进不来,其余海港码头,只能等到明年春季海岸冰封结束,才能上岸。” “呵呵,你们忘了日军的王牌间谍沈传?他可是刚刚立了一个大功,想来再发一两个情报,总不是问题。” 沈兆翱笑得极为奸诈。 “立即堵住破洞,瞄准射击!” 在营城子的土墙边,抗倭军的军官们一边大吼着命令士兵用木板挡住破洞,一边命令士兵站在土墙上瞄准射击。 “低腰前进,瞄准射击!” 各队的日军指挥官们,也都是纷纷大吼。 猛烈的攻防战,随即展开。 早晨七时,日军在姜子山阵地,付出了大量的伤亡,终于从倒塌的那段土墙涌进姜子山阵地内部。 抗倭军和日军,随即在阵地内展开激烈的对射。 进行了近二十分钟的猛烈抢夺,凶狠的日军终于一步步的把抗倭军逼出阵地。 所有的抗倭军,立即撤出了姜子山阵地。 然而,还没等日军开始欢呼,抗倭军的两营炮兵,就开始集中炮火轰击姜子山阵地。 “轰——” “轰——” 虽然只是实心弹,可是搁不住阵地的狭小和炮兵火力的密集,剧烈的炮鸣在大地间滚滚回荡,无数的弹丸雨点一般的砸进阵地,成段的土墙轰然倒塌,炸得里面的日军鬼哭狼嚎。 “撤退,撤退!” 八点时分,硬挨了半个多小时的日军,实在扛不住抗倭军炮兵的弹雨,在姜子山阵地内丢下超过一百五十具尸体,狼狈逃窜。 随即,日军各部也开始徐徐收兵,退回到之前的防御线上。 战斗随之停止。 而之前撤出去的抗倭军,随即重新了占领姜子山,在一片欢呼中,清理阵地。 “报告司令,在姜子山阵地,清军根本没有建立任何的防炮掩体,连放炮墙,放炮沟都没有;部队根本无法躲避清军的炮击。” 带队进攻姜子山的日军二十四联队联队长,吉田清一中佐,一脸的晦色。 清军的炮弹虽然威力不大,然而搁不住多。 今天的这次攻击,有一百八十一名士兵阵亡,勉强抬下来的十六名重伤员,也是凶多吉少。 也就是说,这次攻击,他率领的分队七百兵力,损失了接近三成兵力。 其余的四支进攻队伍,虽然都没有实现突破,可是最多的进攻营城子的也不过是阵亡五十三人,重伤四人,自己部队的减损,接近于其余四支的总和。 在这一刻,吉田清一羞愧的直想剖腹自尽。 其实不用吉田清一汇报,站在小西沟村高坡的大山岩,早已看明了一切。 这时候,姜子山清军阵地上的土墙,几乎被全部炸塌,里面的布局一清二楚。 山坡上面,除了帐篷,几乎都是一片空阔,连阵地内的掩体都是非常的稀少。 不过因为炮口压得太低,射出的炮弹几乎都砸在了中途的山坡,土梁子上面,偶尔一发高射,也是贴着众人的头皮,呼啸着射向后方。 “日军是想击垮土墙,射击,打他们的火炮!” 各个阵地的抗倭军军官们,立即就猜到了日军的企图,连忙下令士兵对着500米左右处的日军火炮射击。 “铛,铛——” “啊!” 虽然是超远的距离,可是搁不住众多连发快枪的群射,不时有子弹击中火炮,溅出蓬蓬火星,弹片尖啸弹射着把旁边的炮手射倒。 “轰击!” 东京野战炮兵第一联队联队长今津孝则大佐,站在一门在金州石门子高地缴获的清军钢体火炮前大叫:“击垮他们的城墙!” “轰!” 日军炮兵不断调整着火炮的高度,终于把炮弹准确的砸中抗倭军阵地的土垒。 这么近的距离,80mm口径的实心弹丸,很轻松的把一段土墙,砸出一个大大的破洞。 “呦西!” “完胜!” 这时的天光,已经能够看到对面的细节,看到击破城墙,这边的日军无不兴奋的大叫大嚷。 “轰——” 这时候,在营城子后方,突然传出阵阵爆响,后面的两个炮营,开始发炮还击。 “不用管他们,继续轰击!” 在日军各炮兵各小队队长的命令下,抗倭军的正面土墙,不断的被击出一个个大洞。 姜子山的一段大约有五六米的土墙,一连挨了两发炮弹,直接轰然倒坍。 “完胜!” 在姜子山阵地前的日军,看到这让人惊喜的一幕,更是又蹦又跳。 “轰——” 这时候,勇士营,程漠义营的火炮,终于开始发炮还击,把弹丸倾斜在日军的五处火炮周围。 “炮兵拉走火炮,步兵冲锋进攻!” 看到几乎已经完全的达到了想要的效果,各队日军指挥官们纷纷下令炮兵,赶紧把宝贵的火炮撤走,同时命令步兵冲锋。 “冲锋!” 随着日军军官们命令的下达,三千余名日军步兵,在营城子防线近十二里的宽度上,分成五个进攻集群,冲向500米外的抗倭军阵地。 “轰——” 在西北甸子前,一枚实心弹击在日军步兵的散兵线中,坚硬冰冻的大地,给炙热的弹丸提供了足够的反弹动能,把一个日军的腹腔砸出一个恐怖的大洞。 旁边的两名日军都吓得脸色发白,庆幸清军没有榴散弹,他们两人也是绝对玩完。 营城子。 吴威扬,沈兆翱,陈世杰几人站在营城子镇内的一处两层的土楼上,望着清军炮火攻击正在冲锋的日军。 “没有榴散弹,即使钢体火炮总体性能优于青铜火炮,然而炮兵除非像日军这样用来击毁城墙,或者攻击日军的炮兵阵地,利用他们青铜炮体的撕裂效果,产生大量碎裂弹片击杀日军;不然这些实心弹,几乎全无用处。” 吴威扬在德国呆了多年,论见识还是要超出众人一筹:“榴散弹在四年前在法国发明,才短短四年不到的时间,日军的炮兵就已经以榴散弹为主要装备,而大清的炮弹依然是实心弹;这就是差距。” “说出来不嫌丢人,榴散弹这种炮弹,去平壤之前别说见过,就是听我都没有听过。” 沈兆翱望着已经冲锋到阵地大约三百米远的日军,庆幸的说道:“幸亏打残了日军的炮兵联队,不然只是想一想金州防御时,日军那些在头顶爆裂的榴散弹,都让人头皮发麻。” “从西洋采购的榴散弹,还有一批大口径的高爆弹,估计明年正月才能到达;问题是怎么运进来?” 陈世杰皱眉说道:“只要日军在旅顺口外摆一艘炮艇,货船就进不来,其余海港码头,只能等到明年春季海岸冰封结束,才能上岸。” “呵呵,你们忘了日军的王牌间谍沈传?他可是刚刚立了一个大功,想来再发一两个情报,总不是问题。” 沈兆翱笑得极为奸诈。 “立即堵住破洞,瞄准射击!” 在营城子的土墙边,抗倭军的军官们一边大吼着命令士兵用木板挡住破洞,一边命令士兵站在土墙上瞄准射击。 “低腰前进,瞄准射击!” 各队的日军指挥官们,也都是纷纷大吼。 猛烈的攻防战,随即展开。 早晨七时,日军在姜子山阵地,付出了大量的伤亡,终于从倒塌的那段土墙涌进姜子山阵地内部。 抗倭军和日军,随即在阵地内展开激烈的对射。 进行了近二十分钟的猛烈抢夺,凶狠的日军终于一步步的把抗倭军逼出阵地。 所有的抗倭军,立即撤出了姜子山阵地。 然而,还没等日军开始欢呼,抗倭军的两营炮兵,就开始集中炮火轰击姜子山阵地。 “轰——” “轰——” 虽然只是实心弹,可是搁不住阵地的狭小和炮兵火力的密集,剧烈的炮鸣在大地间滚滚回荡,无数的弹丸雨点一般的砸进阵地,成段的土墙轰然倒塌,炸得里面的日军鬼哭狼嚎。 “撤退,撤退!” 八点时分,硬挨了半个多小时的日军,实在扛不住抗倭军炮兵的弹雨,在姜子山阵地内丢下超过一百五十具尸体,狼狈逃窜。 随即,日军各部也开始徐徐收兵,退回到之前的防御线上。 战斗随之停止。 而之前撤出去的抗倭军,随即重新了占领姜子山,在一片欢呼中,清理阵地。 “报告司令,在姜子山阵地,清军根本没有建立任何的防炮掩体,连放炮墙,放炮沟都没有;部队根本无法躲避清军的炮击。” 带队进攻姜子山的日军二十四联队联队长,吉田清一中佐,一脸的晦色。 清军的炮弹虽然威力不大,然而搁不住多。 今天的这次攻击,有一百八十一名士兵阵亡,勉强抬下来的十六名重伤员,也是凶多吉少。 也就是说,这次攻击,他率领的分队七百兵力,损失了接近三成兵力。 其余的四支进攻队伍,虽然都没有实现突破,可是最多的进攻营城子的也不过是阵亡五十三人,重伤四人,自己部队的减损,接近于其余四支的总和。 在这一刻,吉田清一羞愧的直想剖腹自尽。 其实不用吉田清一汇报,站在小西沟村高坡的大山岩,早已看明了一切。 这时候,姜子山清军阵地上的土墙,几乎被全部炸塌,里面的布局一清二楚。 山坡上面,除了帐篷,几乎都是一片空阔,连阵地内的掩体都是非常的稀少。 ------------ 第四百六十二章 一夜成墙 “这是欺负我们手里没有炮兵啊!” 大山岩怒得脸上青筋直跳,却无可奈何。 在他的记忆里,自从遇到了这支该死的清军,已经给他带来了太多的无可奈何。 而且,他依然是无可奈何! “吉田,虽然你部损失巨大,又丢失了阵地;然而——” 大山岩看到属下们一脸的愤怒和丧气,只好违心的大声激励道:“现在清军的姜子山阵地,他们的土墙已经完全的的垮塌,只要愿意,帝国士兵随时可以轻松重新的占领他们!” “嗨!” 听到大山岩这么说,日军将领们的玻璃心才好受一些,望着远处坦荡的姜子山高地,似乎真的只要一个冲锋,就能重新轻松占领。 “现在清军只有四座土垒阵地,姜子山北面的是营城子,西北甸子,南边的是对门沟村,西黄岭;” 旁边的大寺安纯示意参谋打开地图,拿着树枝开始分析起来:“下次进攻,我建议佯攻一路,主攻一路,同时快速重新夺取姜子山,切断清军南北间的联系;然后攻上姜子山的帝国军队绕到主攻点的背后,阻止后面清军的增援。” 听了大寺安纯的建议,大山岩看着地图直点头:“断其中路,然后剪出一翼,那么剩下那只翅膀也就全然无用,只有狼狈逃走。” “而且占领这五处高地以后,对于后面的那十几个小围子,帝国军队完全可以居高临下的射击,很快就能逐一清除。” 山地元治也是点头认可这个方案。 “呦西,营城子之后就是更加开阔的平坦地带,而且南部的山岭多沟,非常容易帝国士兵的穿插进攻;下面就是土城子,二龙山,鸡冠山,蟠桃山,白玉山,这些旅顺港最后的屏障;诸军努力!” 大山岩握拳大吼,其实心里面苦得跟黄莲一样。 说是最后一步,可这最后一步就是旅顺口真正的乌龟壳,想要真正夺取,还不知道要死伤几千几万帝国士兵的性命。 而且这还是最好的结果。 至于坏的结果,此时大山岩简直都不敢去想。 “今日暂停作战,明日按照上述计划,进行总攻!参谋部拿出具体方案。” 大山岩感觉心疼的慌,决定让厨子炒两个小菜,好好喝两杯清酒,不然自己都快压抑的奔溃了。 当夜月色暗淡,星星满天。 抗倭军林云瑜部,指挥办工兵大队,还有近千名民夫,在姜子山后方用冻土,冰水,稻草,混在一个个的大锅里煮化,然后用马车悄悄的运到姜子山高地,连夜筑造土垒。 此时的辽南的夜晚,已经是零下十度的滴水成冰天气,一层层的泥浆用门板夹着砌造,很快就慢慢的冰冻起来。 这次砌墙,抗倭军吸取了之前破墙的教训,在东墙近两米高的墙垒后面十五米处,又修了一道一点五米高的冰泥土垒,用包着铁皮的厚木板,开了一个小门。 这样,就算日军攻破了第一座土垒,第二道土垒则是给予他们更加致命的打击。 没有了日军榴散弹的威胁,抗倭军的部署将是更加的容易,包括格林炮这种大杀器,都一直没有摆上营城子防线。 近一千林云瑜部的抗倭军和工兵大队的士兵,整整接近忙碌了一夜,在第二天凌晨四点左右,新的姜子山防御土垒,终于完全建好。 冰土稻草混合结构,赋予了这个土垒,在这个冬季,有了更加结实的韧性。 当天凌晨五点,准备发动总攻的日军各部,目瞪口呆的望着姜子山上重新竖立的土墙,一个个郁闷的直想吐血。 又是这一招,在南观岭不已经用过一次了么? “日军退兵了,日军退兵了!” 西洋历12月11号,大山岩把第二军的情形,禀告发电询问的川上操六中将。 广岛大本营随即回电,要求大山岩暂停一切攻击,同时把部队撤到南关岭一线,扼控岭口,防止清军攻击,突围。、 等待清军粮食枯竭,再做计议。 电报传到第二军,军官们都是一脸的羞愤,乃木希典更是气得砍死了十几个大清的苦力,才稍稍泄气。 作为军中的最高长官,大山岩知道这么撤退会十分难堪,估计以后回国,众人的军事生涯都会可耻的停止。 然而,看着大本营措词严厉的命令,大山岩在心里却清楚,这是当前最好的方案。 “诸军,现在天寒地冻,而且没有火炮支援,等到旅顺港内的清军断粮,自然都会崩溃;等到明年开春,帝国的大量火炮到达,还有海军的支援,就是清军的末日。” 大山岩遗憾的望了一眼不远的清军阵地,在大本营命令没来之前,他就听从了参谋们的意见,决定兵分两路,一路在营城子阵地前压迫攻击,一路进入南边的金龙寺山脉,绕到营城子的后背攻击。 不过就算能夺取营城子,下面的土城子,二龙山,鸡冠山,蟠桃山,白玉山—— 可怎么办? “日军居然逃了,TM的这还是牛比哄哄的日军么?” 站在营城子阵地土垒外边,陈世杰气的直咬牙,他千里迢迢渡海,好不容易来到旅顺,结果连枪都没来得及放,日军居然就逃跑了! “这些日军的高层不傻啊!扼控大连湾,然后全力支持第一军攻打直隶;看着吧,除非咱们去打他们,年前这里估计是没仗了。” 虽然有些遗憾,可是沈兆翱的心里却是轻松下来,不然眼前这两万多日军堵在面前,说不心惊肉跳那是假的。 “电报给山海关,询问下一步的作战指示;” 吴威扬虽然这么说,可是依着他的判断,总指挥也不会让他们冒然去进攻撤退的日军。 然后吴威扬望着陈世杰,很隐晦,很深意的说道:“下面,就看你的了。” 当天下午,日军退回南观岭,然后在原先岭口抗倭军,拱卫军的防线上,建立防御。 其余大部队则是退到大连湾,整体修整。 而抗倭军依然保持着营城子防线,并没有趁机朝前推进,只不过派出了三十余支小队进入金龙寺山,在一些必经的山沟上建立烽火台,警戒防止日军绕过山脉突袭。 这几天一直打得热热闹闹的辽南战线,突然寂静下来。 清日双方各守阵地,各安其事,摆出一副规矩我懂,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的友好姿态。 ------------ 第四百六十三章 奉天失陷 在清日双方在辽南大打出手,然后又倏然宁静的时候,日军的第三旅团一路几乎都是兵不血刃的攻城略地。 12月9号,日军第三旅团到达锦州,锦州的旗兵,城内的百姓,早已听过沿路日军的凶狠,除了白发老人,纷纷弃城而去,留下一座空城。 12月11号,日军第三旅团离开锦州城,直奔葫芦岛。 12月15号,日军第三旅团到达葫芦岛,迎接他们的依然是一座小小的空城。 也就是这一天,日军第二重炮联队第二大队,在一部日军步兵的护送下,抵达奉天城外的浑河南岸,隔着冰冻的浑河,远望着在群山苍岭间的奉天城。 而在12月11号,就被掐断电报的奉天城内,此时已经乱成一锅粥。 经过一番争论,城内的清军又走了平壤的路子,各自划分防区,各自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儿。 宋庆,马金叙的3000毅军,耿奉鸣的1000新奉军,守护最重要的南门。 章高元的3500鲁东兵,守护西城。 长顺的2000吉林练军,1500盛字练军,倭恒额的1000齐字练军,守最安稳的北城。 依克唐阿的5000镇边军,守东城。 还有数千拿着鸟统,抬枪,长矛的团练,由东边兵备道张锡銮,凤凰厅同知章樾统领,负责各处支援。 山县有朋在一群将佐参谋的簇拥下,站在浑河冰冻的河面上,望着十里外的奉天雄城,心中充满了自豪。 他自信用不了多久,这座东北第一雄城,就会被帝国陆军踩在脚下。 然后挥师南下山海关,攻占直隶。 只是想一想,就让人无比的兴奋! “重炮大队,第五炮兵联队,明日清晨渡过浑河,寻找合适的炮兵阵地;17号,我要看到炮兵轰击奉天城!” 山县有朋踌躇满志的开始下达作战指令:“18号清晨,第十旅团攻击南门,第五旅团攻击东门,第六旅团攻击西门;围三阙一,我要用最快的速度,占领它!” “司令,为什么不围住奉天,全歼清军?这些清军逃出奉天,很可能在将来会成为后患。” 桂太郎站在山县有朋的身边,恭敬的问道。 “你要明白,攻占奉天,并不仅仅是为了打击清国的士气,更是为了取得一个战略的制高点;一旦攻占奉天,那么,铁岭,四平,长春,吉林,哈尔滨,绥化,伊春——,东三省的军队就被牢牢的堵在奉天以北,辽东各城,就不需要处处布置大量的军队分兵防守。” 山县有朋笑着说道:“这样,第一军才能握紧拳头,轰击直隶,进而攻下津门,燕京。” 看到桂太郎还不太明白,山县有朋只好耐着性子给自己的大弟子详细讲述:“假如堵死他们,城内还有数万清军,帝国军队即使攻下奉天,也不免有大量的伤亡,而且将会耗费大量宝贵的时间;所以只要把他们驱逐出奉天以北,就达到了目的;” 山县有朋点起一支烟,继续说道:“现在奉天以北的电报全部断掉,天寒地冻,指望着清军和官吏的脾性,开春之前根本不可能主动南下;咱们所要的就是他们在这一段时间老老实实的趴着,等到明年开春的时候——” 山县有朋自信的说道:“战争已经以清国的投降,而结束!” 12月17号上午九点,日军炮群在南城浑河北岸的五里河高地,东城浑河西岸的小南山,开始炮击奉天。 清军镇边军,毅军,靠着城墙上面的十余尊红衣大炮还击,很快被日军全部打哑,整个奉天城如同大海中的船舶,在动荡中,不断接受高天劈下的雷霆。 随即,城内数处腾起熊熊的大火,黑烟漫天。 这座城池,自从1625年努尔哈赤把都城从辽阳迁到沈阳,1634年皇太极改称沈阳为盛京,1657年,满清朝以‘奉天承运’之意在沈阳设‘奉天府’,改名奉天。 整整有二百六十九年,没有经历过战火的侵袭,数百年的平静,在今日被狠狠击破,大火,毁灭,鲜血和死亡,成为今日的主题。 12月18号清晨,日军步兵开始从南,西,东,三面进攻,城墙上的清军奋力开枪还击。 随之,日军炮群开始发射榴散弹,把城墙上的清军炸得一片狼藉血雨。 在炮火和枪支的掩护下,日军工兵很快到达城门边,开始实施爆破。 很快,在剧烈的轰鸣声里,大东门,小南门,大西门,小西门,被先后爆破炸开。 看到大门被日军逐一炸开,奉天城开始重复辽阳城的翻版,大量的百姓围堵在大北门,小北门,要求逃亡出城。 在辽阳逃过一次的盛字练军,首先从守护的小北门开跑。 两千吉林练军思想心切,随即在九门‘哗营’,不顾长顺带着戈什哈的苦苦劝阻,出城而逃。 等到躲在地主家地下室里抽完大烟的倭恒额,闻讯出来时,他手下的练军也几乎逃之一空。 得到消息的依克唐阿,立即命令扎克丹部摔两营步队去北门弹压,然而这个时候,南,西,东三个方向的日军,开始了总攻,大量的日军涌进奉天城。 激烈的巷战,随即开始。 当天下午,被压缩到中城和北城的清军,在绝望之下开始撤出奉天城,随着夜色降临,最后一支清军在宋庆的率领下离开奉天,朝着北方一百五十里的铁岭退去。 至此,日军轻松攻占奉天,在一日陷辽阳之后,再次实现一日陷奉天的奇迹。 此时,从奉天到鸭绿江边,再到营口,金州,锦州,葫芦岛,这广阔的辽东土地,已经变成了日军的占区。 其间已经没有一支成建制的清军部队。 山县有朋现在所要做的就是,留一股部队钉在奉天,阻止北部清军的南下。 然后率领大军挥师南下,攻占山海关,于清军决战直隶! 当天夜晚,第一军攻占奉天的消息,通过铺设的战地电缆传回东京,顿时举国欢腾,各种庆祝,彻夜狂欢。 这个时候,在东亚星光灿烂的时候,西欧大陆才刚刚迎来19号的黎明。 来自东京的电报,让伦敦债卷市场的日军战争债卷,顿时大幅涨价,无数的投机者欢喜得合不拢嘴,大喊着‘日军万岁!’ 在大清的夜晚,北洋电报局,通州电报局的值班人员,很快就收到了来自英国,法国,德国,甚至美国使馆内的电报。 字数或多或少,不过都是一个意思。 奉天失陷! ------------ 第四百六十四章 狼视 12月19号的早朝,整个大殿陷入一种诡异的滞静之中,就连时常气的大吼大蹦,摔杯子砸镇纸的光绪,也陷入了一脸的茫然无助之中。 倭夷的第一军,之前大约有三万的兵力,里里外外在朝鲜,辽东,被消耗了大约3000人。 现在在平壤,安州,博州,义州,九连城,安东,营口,辽阳,宽甸,岫岩,凤凰,海城,还有这次的奉天,分兵防守。 估计需要6000左右的军力。 然而在营口登陆的部队,听西洋友人的情报,大约有10000军力。 这么算来,日军假如南下叩关,将会超过30000兵力。 只是想一想三万倭夷大军冲击山海关,一旦破关,殿内的文臣武将,都忍不住心儿发颤。 “整整两万大军,奉天雄城!” 随着光绪咬牙切齿的开口说话,大殿里凝固的氛围反而一松,只要上面的这个爷开口,事儿就好办了。 发发脾气,砸砸杯子,再找几个顶岗的倒霉鬼。 大伙儿就可以各回各家,吃酒的吃酒,喝茶的喝茶,赌牌,抽大烟,逛青楼玩花牌兔子相公。 或者回屋里小妾素手研墨,写一首怜冬悯农的诗句,显得自己心系黎民,刷刷自己的逼格。 至于辽东的打生打死,会不会兵临直隶,哪有心情操心这鸟事儿? 天塌下来,还有皇帝顶着,就是当年英法进了燕京,除了个别傻比不走的大臣,还有那些拖家带口一穷二白的平民,那些逃出去的大臣,回京以后,不照样富贵荣华! 这整件事儿,不外就是帝党拿着倭夷和老李斗法,现在打垮了老李,结果倭夷大兵没人治而已。 谁拉的屎,谁自个去擦,想让别人去擦他的臭屁股。 想的倒是挺美! “宋庆,裕禄,依克唐阿,长顺,章高元,马金叙,倭恒额,——这些废物统统都该死!” “啪!” 出自景德镇官窑的精美瓷杯,被光绪狠狠的摔在地上,瓷片乱溅,碧水如珠。 好了,这事儿就是这个章程,——摔摔杯子,发发脾气。 看到光绪怒摔杯子,下面跪着的文武大臣们,就更加的放心了。 光绪大骂了一通,却无法下达任何一个降罪的旨意,不然万一这些家伙在奉天为国挂了,皇上金口玉言,岂不寒了天下忠贞之士的心? “有没有聂士成的消息?” 光绪摔了杯子,心里面多少通畅一些,望着跪着的孙毓汶询问。 “启奏皇上,并无聂士成的消息,想来奉天至山海关千里迢迢,恐怕需些时日。” 孙毓汶老实回答,不再说一句废话。 这个时候,没人愿意触动光绪的霉头。 光绪忍着心里的烦躁点点头,他也知道路途遥远难行,不然周中盛领着1000奉军逃到山海关,不过是十余天的时间,就损失了四成士兵。 现在直隶没有顶事的大将,光绪对当年主动赴台湾抗击法军的聂士成非常有好感,希望他能在这次危机之中勇挑大梁,击退倭夷。 “传令各地督抚,立即派遣精兵北上,——” “砰!” 光绪重重的拍打着龙椅,大吼道:“我大清这次要跟倭夷死战到底!” “给老佛爷请安!” 这时候,大殿外的太监们纷纷匆忙的跪了下去,一句‘老佛爷’震得光绪心儿直跳。 自从老妖婆进了园子,这是第一次来到乾清宫,她想干什么? 在光绪惊疑的目光里,一身华贵的慈禧,出现在大殿门口。 “臣,叩见老佛爷千岁,千千岁。” 看到很久没有出现的慈禧突然站在大殿门口,所有的大臣们都是各怀心思的齐声叩拜。 “亲爸爸,您怎么过来了,这么冷的天不在园子里歇着;有事儿传小太监说一声,不就得了。” 怎么过来了? 在园子里 歇着! 光绪历来没有急智,一说话就真情暴露,很不讨人喜。 果然,慈禧一听光绪的话,本来就阴沉的脸色,就更加的含着了。 “在门口,就听到皇上你口口声声的要死战到底;我再不来,指不定没几天,就被倭夷兵赶出园子了!” 慈禧的一句话,就让光绪变了脸色,多年的集威压榨过来,一时吓得光绪说不出来话来。 “你是大清皇帝,之前你说要打,要为国朝争气,不打就是通倭,畏敌;这个大义一出,别说我一个老婆子,天下有谁敢拦你!可是你都打得是什么?丢了朝鲜,丢了辽东,现在连祖宗之地都丢了!” 慈禧的话,当着群臣的面,一句句的教训着光绪,让光绪面红耳赤,无言以对。 “和了吧。” 慈禧轻声说道,听在光绪的耳中,不啻于惊雷。 满殿肃然无声。 “亲爸爸,咱们一定能打赢,咱们大清幅员万里,人口亿万——” 光绪血红着脸,鼓足勇气想要争辩。 “难道被洋人烧了一次京城,在你手里还想再来一次!” 慈禧望着光绪厉声说道:“这次你打算往哪里跑,西安,成都,还是武汉?” 光绪被慈禧刀子一般的目光,看得胆战心寒,不敢再言语。 “告诉李鸿章,这事儿还得他来办。” 厌恶的看了脚边跪着的翁同龢一眼,冷声说道:“这事儿,你们都不行!” 辽东湾,西岸,绥中县。 12月19号,日军第三旅团抵达绥中县城时,里面照例一片空荡。 此地距离山海关只有两百里的山路,算着时间,第三旅团可以轻松的在1月3号前赶到山海关。 这些天一路强行军,第三旅团的士兵大量的手脚冻伤,大量拉车的苦力,俘虏倒毙在路途,让第三旅团的后方,左右,跟满了狼群。 山口素臣决定部队在绥中县进行五天的修整,同时等待后面的炮兵联队。 也就是这一天,聂士成率领的一千南下芦榆防军,悄悄的沿着辽东湾沿海的小庄子镇,绕过绥中县城,南下山海关。 而无论是聂士成,山口素臣,还是落在第三旅团后面百里的日军第二重炮联队本部和一大队,负责护卫的第三旅团第四联队一大队,都没有料到。 从日军重炮联队离开葫芦岛开始,就被抗倭军的独立营给盯上了。 “樱井君,你有没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似乎从一出葫芦岛,我就有这一种被饿狼盯上的感觉。” 第三旅团第四联队一大队大队长山田忠三郎少佐,望着驿道两边寂静的山林,无端的打了一个寒颤,对着第二重炮联队联队长樱井库三郎大佐说道。 “山田,你真会说玩笑话,咱们的身后左右,不全是狼群么?你当然一直就被饿狼盯着。” 樱井库三郎听了哈哈大笑起来。 ------------ 第四百六十五章 狼群的屏障一 “这群野兽!” 在一处山坡树林间,被冻得红鼻子红脸的布鲁斯中校,把手里的望远镜交给独立营营长罗明磊。 圆瞪着大眼,怒声骂道:“战争为什么要把这些无辜的贫民卷进来,而且如此的灭绝人性!” “日军居然如此残暴,可惜你我手里没有相机,也没有记者随行。” 布鲁斯的老搭档,安格斯中校,脸色沉重的望着远方的驿道,日军的重炮联队刚刚离开,从山中四处围上去的狼群,就开始凶猛抢夺倒毙在沿途的百姓和俘虏的尸体。 “没有记者,我们也可以用战地笔记的方式把这些所闻写下来,然后发给国内的报社。” 小个子的伯特上尉和卡尔上尉两人,是一对堂兄弟,两人也是约翰的好友加亲戚。 去年奥黛丽由这两位兄弟陪着,去奥地利投奔她的哥哥约翰,结果在维也纳和一位皇室贵族青年发生不愉快的事情。 奥黛丽朝对方开了一枪,子弹蹭伤了那个贵族的手臂。 后来,约翰兄妹悄悄的离开了维也纳,然后一路辗转,到了津门。 而在匈牙利战地猎兵部队担任连长的两人,很快就遭到寻找不到奥黛丽的那个皇室贵族手下的报复,被寻了一个由头,投入了军事监狱。 也幸亏匈牙利军方对奥地利贵族跋扈的不满,所以到最后只是把两兄弟赶出了军营。 结果走投无路的兄弟两人,在一位名叫莱茵哈德的劝说下,来到了大清,这一个神秘而愚昧的国度。 “这个想法不错;伯特,说不定你会因为这个战地笔记,成为帝国乃至欧洲的名人。” 莱茵哈德上校今年四十左右,有着纯种的日耳曼血统,来自奥胸帝国战争部,是五人的头领,名义上是修长期军假,来大清捞银子。 因为五人用得都是匈牙利语交谈,罗明磊和旁边的十五个排长听得是一头雾水。 不过幸好在平时的战训中,莱茵哈德几人都用简短的汉语和手势,图案表述,沟通基本没有太大的问题。 “莱茵上校,我们不能一直就这么傻跟着日军走,我们需要想一个合适的方法,攻击他们。” 罗明磊举起手里的左轮手枪,朝着远处的山道,做了一个射击的姿势。 “浪——” 莱茵哈德指着山下道路上一群战胜的,正在狼吞虎咽的狼群,用蹩脚的中文说道:“太多,接近不了。” 听到莱因哈德这么说,所有的独立营的战士们,都是一脸愤怒的沉默。 从葫芦岛一直跟到磨石沟,这三天六十里,就是因为日军联队的前后左右,跟了十几支狼群。 有的狼群甚至是从营口附近,一路千里迢迢的跟到了这里。 这些狼群的存在,使得独立营的士兵,根本没有办法掩饰自己的行迹和气味,在不惊动狼群的情况下,去伏击这些日军。 独立营只有五百不到的军力,去伏击人数超过一千七百人的日军,本来就冒着很大的风险。 准备采取的战斗方式,就是按照奥胸帝国教官教的方法,进行山林潜伏狙击。 东北山林密布,还好现在是冬季,灌木基本都已经落完了叶片,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使得远距离狙击成为一种可能。 然而一百五十米之内,是现在士兵狙击的极限距离,再远了不但树木间的盘错,使得根本没有射击角度,而且射击的精度也是大幅下降。 “东北狼群是一种非常可怕的存在,就是老虎,狗熊,野猪,它们都从不畏惧;和这些日军,真是财狼一伙,狼狈为奸!” 来自辽东的排长施威成少尉,两眼冒火的说道:“咱们途经大孤山的时候,夜黑它们能冲到驿道抢马吃,十四五头被干掉了一大半才逃跑;一个兄弟就是被一口咬掉了半张脸,现在还在兵站医院里躺着。” 这次何长缨在山海关成立一个步兵团,所有的排长全是负伤归队,或者之前陆续从辽东带回来的一些老兵。 尤其是独立营,最高级别的就是营长罗明磊,不久才被破格提拔为上尉军衔。 下面分成四个战斗队和营直各部门,莱因哈德负责训练何长缨山海关团的参谋人员。 这四个战斗队,共计四百六十余名士兵,被布鲁斯,安格斯,伯特,卡尔,分别带领,配上一个南洋华裔当副手。 ——对这四个华裔,包括莱因哈德的副手,不禁要求觉悟高,有一定的军事潜力可挖掘,而且还得懂得外文;这样有时双方都用不伦不类的外文,勉强能够沟通一些。 然后,下面就是十五个老兵当排长,副排长都是比较拔尖的新兵。 这次罗明磊在葫芦岛遇见山口素臣的第三旅团,就准备在沿途好好的招待一番。 结果这边第三旅团开始出发,后面的日军重炮联队就赶了过来。 罗明磊和几个奥胸帝国的军官,一看到那十八门进口德国克虏伯火炮场的新式105mm口径的要塞炮,立即都改了主意。 然后,独立营又在葫芦岛外围等了三天,并且派侦察兵踩点好了沿途三四十里的伏击点。 结果因为之前没有考虑到狼群这个梗,弄得独立营根本没法去伏击。 “不然,就放弃吧。” 莱茵哈德的副手,来自南洋籍的程浩,被东北的天气冻得满手冻疮,流着黄水,忍不住的就有些打退堂鼓。 “撤?哼哼——” 站在程浩身边的,同样来自南洋的李远洋怒声说道:“咱们万里迢迢来东北,不就是为了打日军,扬咱大汉的国威么;不然为什么要来?难不成就是为了站在旁边,看日军残杀咱们中国百姓的热闹!” “那你说怎么打,这么冷的天,难道一直蹲在山林子里面干等着?” 说到‘这么冷的天’,程浩就忍不住重重的打了一个哆嗦。 之前他义气风华不远千里来津门投军,即是因为那本《呐喊》,更是因为自己从小就有一个英雄梦。 包括在津门这么苦的训练,身为南洋富人家子弟的他,都能咬牙撑下来。 因为顿顿有肉,有汤,大米饭的伙食,勉强能让程浩下口。 笔挺帅气的西式军装,西式高腰小牛皮军靴,萨姆·布朗式武装带,程亮的连发快利枪,让程浩觉得无比的骄傲。 而平时的集体生活,训练,唱军歌,讲心得,展望未来,更让年轻的程浩充满了雄心壮志。 接着就是漫长的出关集训,天天饱一顿饥一顿的吃冷食,有时在山林子里一趴个把小时不许动弹。 冻得程浩起了满手又红又肿,又疼又痒的冻疮。 这个时候,程浩才明白,情怀,理想,不能当饭吃,更不能让自己舒舒服服的就成为了不起的大将军。 总之,一句话,他后悔了。 虽然现在他也是一个副连级预备军官,他却依然后悔死了。 ------------ 第四百六十六章 狼群的屏障二 “如果吵架能解决问题,你们吵到明天都行,只要能给我一个方案;否则,闭嘴!” 罗明磊喝止了两人之间的争吵,心里面不由得想着,看来这个程浩不太适合吃苦,意志力不强。 等了有机会,还是把他留在津门兵站,从事一些征兵之类的轻活。 倒是这个李远洋,来的时候细皮嫩肉的又矮又瘦,似乎风一吹就倒。 不是他在征兵处一把掏出来二十一万两千三百两的银票,说是他和他姐姐李远嫣的私房钱,震惊了招兵办,说不定招兵办还真不收他。 结果这个体能一般,却不怕苦,不怕累,处处积极进取的李远洋,很快就在新兵之中崭露头角。 “既然不行,就直接打他们!” 布鲁斯大口惯了一口燕京的特产烧刀子酒,辣的直流鼻涕:“驱逐浪群,打他们!” “有没有听过疲兵之计?” 熟读三国的大荔县落魄秀才,三排副排长眼睛一亮的说道:“化装成山里的猎人,开始逐步清除日军周围的狼群;等狼群打完,估计日军也被折腾的习以为常了,正好伏击他们。” “枪声不一样,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 罗明磊摇头否决。 “那咱们就直接像布鲁斯中校说得那样,明着驱逐狼群,然后再伏击他们!” 施威成大声的说道:“咱们独立营就是明着告诉日军,咱们就要打他们了,怎么滴?有种来咬咱们爷们儿的大叼!” “哈哈——” 四周的军官战士们,听了施威成的话,都是哈哈大笑起来,刚才的沉闷一扫而光。 “好,就这么办!之前是我脑筋进了死巷子,出不来了,难道咱们独立营就只能打冷枪?” 罗明磊的眼睛一亮,这才醒悟过来,自己率领队伍,白白的浪费了三天宝贵的时间。 前狼洞沟。 两山倾斜夹立,下面是漫长的进关粮道。 日军重炮联队二大队和本部,在四联队一大队的护卫下,驱使着大清的苦力,慢慢的走在谷底山道。 出了这个长达三里的山道,就到达了狼洞沟村,出村朝南过五里的后狼洞沟山道,就到达了长山寺湾。 然后在朝南走五十里,就是绥中县。 重炮联队将在那里和第三旅团汇合,然后一起南下两百里,抵达山海关。 “嗷嗷——” 在前狼洞沟前后左右的山林子里,传来了阵阵狼嚎,声音里全是警告的厉啸。 “怎么这么多狼啸,又有苦力死了,而且不止一两个?” 樱井库三郎大佐皱眉对身边的副官说道:“告诉下面,不要太随意的处死这些苦力,现在苦力这么难抓,还有两百五六十的山路,谁来推车?” “砰!” 这时候,山谷里猛然响起一声枪响,四周的狼群叫得更厉害了。 骑马走在樱井库三郎身边的山田忠三郎,却是随之变了脸色,拉停战马,举头四望。 “山田,不用这么紧张,不过是士兵在处死偷懒的清猪而已。” 看到一路上就疑神疑鬼的山田忠三郎那微变的脸色,樱井库三郎就心里笑着鄙夷这个胆小鬼。 “樱井君,你是炮兵,听不懂这声枪声的区别;这枪声绝对不是在山道上打出声的,而是在山林子里面,用的也不是猎户的土枪,而是步枪!” 山田忠三郎飞快的对樱井库三郎解释完,立即抬手下令道:“全体停止前进,步兵戒备攻击!” “有必要么?会不会是山田你听错了,这么突然停止,很耽误——” “砰,砰——” “嗷——” 这时候,道道枪响在山谷间鸣响,并且伴随着狼群凄厉的嘶嚎。 “敌袭,敌袭,注意隐蔽!清猪统统蹲下,双手放在头顶,胆敢逃跑,统统死啦死啦地!” 假如到现在,这些日军还不能听出枪声的异常,那真是一头不可救药的蠢猪了。 山道上的日军纷纷跑到两边的林子边,朝着山上瞄准。 “第一中队进入左山搜寻,第二中队进入右山搜寻,第六中队在后方警戒,第四中队警戒前方,第三,第五中队,警戒炮队!” “出击!” 随着山田忠三郎命令的下达,各中队的日军,很快的运动起来,四百余名日军开始猫腰冲进两边的山林。 然而,山上密集的枪声,突然稀疏下来,最终全然无声。 不久,上山搜寻的日军陆续找到了六头东北狼的尸体,上面全是枪伤。 而在更远处的山林子里,狼啸满山,声音里全是焦躁和暴怒。 几头狼尸被抬下山林,联队的随军医生,很快就剖出来一颗子弹,是标准的11.15mm口径的步枪子弹,和日军的村田步枪子弹,有着极为细微的口径差异。 “是清军,他们应该早就盯着咱们了;不过因为四周全是狼群,所以他们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动手,现在清军终于忍不住,开始清理狼群了。” 山田忠三郎满脸凝重的下达命令:“从现在起,部队行军警戒,按照严格的战时步骤;炮队的前后左右山林,一律布置警戒哨,警惕清军偷袭。” 随后,日军的炮队在前狼洞沟,又布置了接近一个小时,才开始重新启程。 “砰!” “嗷——” 部队刚刚启程还没走一里山路,山林子里的枪声再次响起。 “停止行军!各部警戒!” 日军的炮队,又是一片忙乱,各种大吼咒骂命令,乱成一团。 不久,循着枪声摸过去的日军步队,找到了三头中枪毙命的东北狼。 这样一路折腾,等到日军炮队走完这三里长的山道,已经是夜色降临,前后三次,日军总共找到了十四头狼尸,连清军的影子都没有见着。 “八嘎,这些可恶的清猪!” 在空无一人的狼洞沟村里,樱井库三郎大佐气得火冒三丈。 本来按着行程,今天炮队可以很轻松的走出五里长的后狼洞沟,结果现在却被滞留在这里。 狼洞沟村外,山坡林子。 “亲爱的罗,是不是今夜下去打他们一次?” 布鲁斯今天喝了不少的烧刀子,此时全身都是亢奋的神色。 “不着急,现在还是继续打狼;之后,才会是他们的噩梦!” 罗明磊看着不远山下村子里的火堆,眼睛里面充满了战前的火焰。 当天夜晚,独立营出动的三个排的士兵,清除狼洞沟村四周的狼群,枪声断续响了一夜,弄的村子里的日军惶惶不安的勉强睡了一夜。 第二天的清晨,新一轮的猎狼行动,继续开始。 不是因为这些美味之极的美食,包围在日军部队间的狼群早就逃窜干净,不过随着独立营的不断猎杀,到了这天的下午,最后的一个狼群终于在死亡大半之后,凄然离去。 随着枪声,狼嚎的静默,所有的日军的脸上也开始凝重起来。 因为他们知道下一步,就该轮到他们了。 ------------ 第百六十七章 伏击一 长山寺湾。 这座小小的海湾距绥中县大约有五十里的距离,出后狼洞沟的关外驿道,从西北方向而来,然后在海湾附近,朝着西南折向而去。 其间中部为一平缓的海岸草场,四周群山环绕,在东面有两道伸入辽东湾的山脉半环包围,是狼洞沟山民渔船的泊岸之所。 此时,辽东湾已经冰封,十几艘大小不一的渔船被拉上沙滩,静静的停在岸上。 “营长,日军搜查队伍要出后狼洞沟了,大约有三十人。” 在长山寺海湾的那座破庙里,罗明磊和莱茵哈德和一群营属部门的士兵,实习参谋们,正在看这一带的地图,一个侦查兵跑回来报告。 “给四支分队传令,可以攻击,不过不要恋战,也不要距离驿道太近,现在主要的任务是打击日军的警戒队伍。” 因为日军步兵选择了派出警戒队伍,在驿道的前后左右的山岭间戒备,所以独立营根本没法潜伏靠近,攻击日军的炮兵。 只能对驿道两边山上的日军警戒士兵下手。 这个时候,刚刚走出后狼洞沟的日军先遣小队,立刻就遭受到了独立营卡尔分队的首轮袭击。 “砰,砰——” 虽然日军早有防备,还是被一排三十余支步枪的齐射,打倒了三人。 “卧倒,射击,射击!” 带队的日军步兵少尉河村董,连忙命令手下的士兵在路边卧倒,朝着前方一百三四十米处山林子里躲避的独立营,开枪还击。 “包围他们!” 听到前方的枪声,正在驿道两边山脊线上沿途警戒的日军部队,在各自小队长的命令下,放足奔跑,朝着枪声处冲去。 “撤退,一排立即撤退!” 看到前方路口的三十余名日军,全部匍匐躲在两边的山道旁,卡特立即下令一排后退撤离。 “八嘎,清猪要逃,低腰前进攻击,追上他们,不要让他们逃了!” 看到前面山林子里的独立营的士兵想逃,河村董岂能放他们轻易的逃离,甚至来不及等待后面的增援,就命令手下的日军起身追击。 “砰,砰——” 结果刚追击到之前抗倭军躲避的那片阵地,前面百米处突然又是一片枪响,卡尔部的第二排在后面早已等了很久,随即乘势开枪射击。 顿时把三四个日军,打翻在山林子里。 “卧倒,八嘎,这些清猪!” 被打得晕头转向的日军们,纷纷趴在山林子里,抬头寻找抗倭军的踪迹。 “撤退!” 看到日军卧倒隐蔽,独立营二排随即开始撤离潜伏阵地,丝毫不给正从两边的山林子里狂奔而来的日军,任何的包抄机会。 “砰,砰——” 这时候,因为日军炮队的两侧山岭调离了两个小队的日军步兵,使得日军两边的警戒线出现了空隙。 埋伏在两山不远的两支独立营的分队,瞅到机会,立刻乘机前进,冲到驿道两旁的山坡,朝着山下驿道的日军射击。 “第四中队攻击左山,第五中队攻击右山,统统地杀死这些清猪!” 在山下驿道的日军步队大队长山田忠三郎,气的‘哇哇’大叫,命令在驿道警戒的步兵上山攻击。 “撤退!” 看到日军步兵上山,两山伏击的独立营士兵们,立即朝着远处撤退,消失在莽莽的山林子里。 当天下午,围绕着日军的重炮联队,狙击的冷枪此起彼伏,打得日军顾头顾不住腚的四处奔波着寸步难行。 一直反复折腾到夜晚来临,日军阵亡十一名士兵,重伤三人,炮兵联队才蹒跚走出后狼洞沟,在长山寺海湾的草场建立警戒阵地,临时扎营。 然而,还没等日军建好营地,升起篝火,独立营的袭击再次到来。 “砰!” “敌袭,敌袭!” “聿——” “昂,昂——” 随着山林子里冷枪的响起,日军营地里面又是一片混乱,幸亏日军早有防备,把苦力绑了绳索,不然还不知道会有多少的苦力趁乱逃跑。 “八嘎,这些无耻的清猪!” 樱井库三郎和山田忠三郎气的双目喷火,不过望着黑黝黝的山林子,还真不敢冒然下令部队出营攻击,怕又被独立营算计。 “严守营地,这么远的距离,这些清猪打不中帝国的士兵!” 山田忠三郎只好大吼着安慰营地里面惊惶不已的士兵。 “砰,砰——” 随着日军在营地内的篝火升了起来,四周山林子里伏击的独立营士兵,立即找到了醒目的射击目标。 虽然远搁着三四百米以上的距离,可是居高临下,凭着步枪七八百米的有效射程,还是不时有倒霉的日军中弹。 随即,在吃饱饭后,往日要熊熊大火彻夜不熄的日军营地,不得不点着小小的火苗,并且在四周堵上密密的松枝,才敢入睡。 这一夜,对日军第四联队一大队和日军重炮联队本部及二大队来说,是屈辱而心惊的漫漫长夜。 当天夜晚,在整整一夜的时间里,独立营布鲁斯部的一排,三排,负责上下夜对日军营地,进行了彻夜反复的开枪骚扰。 虽然只是偶尔击伤一些日军,几匹骡马,甚至倒霉的苦力,不过连夜的枪声,搅得日军苦不堪言。 在下半夜,三排甚至一度跑到日军营地外围的数十米处开枪射击,使得日军误会独立营要破营攻击,全军都‘哇哇’大叫的冲出了营地,引起一场不小的骚乱。 而且更加严重的是,在这一夜的黎明时分,被抓获的大清百姓和俘虏挣脱了绳索,凶猛的冲击着逃出日军营地。 虽然被日军发现,纷纷开枪阻拦,不过早已生不如死的苦力们,硬是挺着胸膛,强悍的面对着日军的步枪,冲向营外。 冲出去,也许会被打死。 可是不冲出去,要不了几天,都是冻死累死病死,最后被遗弃山林,成为野兽的食物。 看到这种变故,正在四周放枪的独立营三排的士兵,立即下山攻击,阻击日军。 双方随即爆发了一场激烈的枪战,独立营布鲁斯部的三排士兵,在日军大股士兵合围之前,险险冲出了日军的包围。 全排三十五名士兵,有十七人因此而英勇牺牲。 不过大约有五百以上的苦力,逃出了日军的军营,除了五六十具被日军阻拦射杀的苦力尸体,只有三十三人被日军堵截在营地里面。 到了第二天清晨,受了一夜惊扰的骡马,更是大面积的病倒。 日军的炮兵联队,一下子陷入了极大的,进退两难的困境之中。 ------------ 第四百六十八章 回山海 没有苦力和骡马役使,这重达两三吨的炮车,怎么才能前进? 这个时候,日军重炮联队联队长樱井库三郎大佐,气的暴跳如雷,却是无计可施。 长山寺。 在得到了布鲁斯部的战报之后,独立营的军官们都陷入了巨大的惊喜之中。 日军少了五百苦力,他们假如想要继续行军,就必须动用军队当军夫,那么日军的及时能出动的兵力,毫无疑问将会减少一个层级。 此消彼长,形势明显在朝着对独立营有利的方向发展。 而且这逃出来五百苦力,既然能从营口一路熬到现在没有倒下,显然都是身体健壮的汉子,只要几顿饱饭养回来,就是一条条当兵的好苗子。 罗明磊一边在心疼那阵亡的十七名士兵,一边为独立营下一步的扩张而欣喜。 然而,残酷的现实随即就打醒了罗明磊,五百余逃出的苦力,大约有两百余人直接不告而别的消失了踪迹。 剩下的三百苦力,在吃饱了独立营的大米饭,一个个感恩戴德之余,大部分都连连磕头,求着要回家。 这寒心的一幕,让所有的独立营的士兵,军官们,当时就冷了心。 想着那些为保护这些苦力能逃出日军军营,而牺牲的战友们,独立营的士兵们,更是气得双眼冒火。 最终,这些苦力只有六十九人选择留下来,里面四十七人是日军在辽东各地俘虏的清军士兵,对他们来说,参加独立营,才能有一线回关活命的可能。 只有二十二个辽东汉子,选择留下参加独立营,而这里面至少有一半是在听说了抗倭军的待遇以后,才留了下来。 国人麻木如牛马羊,任人奴役至斯,让独立营里面一些思想进步的士兵们,又怜又恨。 在独立营上下为国人的麻木自私,而愤怒的时候。 日军营地也是一片惨淡愁云。 负责看管俘虏的日军炮兵后勤辎重中队中队长,小谷伍一大尉,无颜面对炮队面临的困境,选择自戕谢罪。 而面对着大量病倒的骡马,日军的军医苦于没有药材,只好无奈的看着这些骡马躺在地上呻吟嘶鸣。 12月21号,日军长山寺湾的部队,决定在临时营地修整一天,并且在四周的山顶建立一串小型的防御阵地,居高临下的监视各处山林。 12月22号,日军的骡马开始大量病死,而在这一天,独立营和日军四周山岭阵地交火数十次,双方各有伤亡。 12月23号,日军派出一队三十余骑的骑兵,试图南下寻找第三旅团,不过在南部驿道被独立营伏击,一番激烈交火,留下十几具尸体,退回长山寺。 也就是在同一天,在绥中县等了三天的日军第三旅团,抓到了南下逃归的日军俘虏。 大惊失色的山口素臣,立即派出三个步兵中队,一个骑兵中队,押送六百苦力,去长山寺增援。 12月24号,日军通过几天的对战,大致摸清了这支抗倭军的军力不会超过三个步兵中队。 山田忠三郎留下一个步兵中队,联合重炮联队的炮兵,协同防守营地,剩下的五个步兵中队在白天全部出动,试图找到独立营,与之决战。 罗明磊将计就计,一边派出小股兵力把日军的五个中队引开,然后集中三百余军力,雷霆般的扫荡日军临时营地四周山岭的日军阵地。 这个过程十分短暂,从暴起攻击,到全军撤离,整个过程不到十五分钟。 等到山下营地的日军派兵增援,各路远离的日军醒悟回撤,超过三十名日军被独立营击毙。 气的跑到山岭的樱井库三郎和山田忠三郎,又是好一阵‘哇哇’大骂。 同日,独立营得到南边侦察兵的急报,大约近千日军步骑,押送着大量的苦力,正在朝着长山寺方向而来。 经过连日的枪战,虽然独立营击毙,重伤了大约两百名日军,可是自身阵亡,重伤的士兵也达到了五十一人。 而且携带的弹药和干粮,也几乎耗尽,所有的战士军官的手脚都有着或轻或重的冻疮,包括他罗明磊的左手,已经肿得跟发面馍馍一般,稍微见热就痒得挠心。 一句话,部队已经不适合继续在这里对抗下去,否则一不小心就有可能面对巨大的伤亡。 只是,望着远处日军营地里面,那十八根高高翘起的炮口,罗明磊的心里充满了太多的不甘。 “撤吧,战士们已经到了极限;这些士兵——” 布鲁斯冻得直喝酒驱寒,朝着罗明磊高高的竖起了右手大拇指。 山海关。 在曲折迂回的山道上面,聂士成率领着一千芦榆士兵,一路跋涉。 从年初去汉城,其间经历了牙山,平壤,虎山,摩天岭战役,然后退到奉天,再从奉天千里南下回关,当时的三千军力,到现在只剩下了四成不到。 超过两千练兵,死在客乡,甚至尸骨无存! 这次回关,用不了几天,津门又是缟素满城吧? 心愧啊! “军门,在山海关兄弟们一定会死力杀倭夷,替死去的兄弟们报仇雪恨!” 走在聂士成身边的夏青云,跟了聂士成多年,看到老将军满脸的落寞,自然猜到聂士成想的是什么,连忙低声劝慰。 “心里有愧啊!这次回津门,还不知道要面对多少孤儿寡母的哀戚!” 聂士成身上的官袍早已破烂不堪,手上,脸上全是冻疮,虽然队伍里有三十几匹战马,不过都用来背负伤员和粮食,所以他和所有的士兵们一样,靠着两条腿,走完了奉天到山海关这八百里山路。 “军门,现在最紧要的是要告诉朝廷,日军的大股军力已经南下,距离山海关已经不到两百里的路程;山海关自从倭恒额调到鸭绿江以后,只有一个营的旗兵,根本就不够日军的一次冲锋。” 走在聂士成身后的冯国璋,脸上全是慎重的焦虑:“而且直隶的军队,这几个月陆续被抽空;似乎只有四营盛军,一营仁字军,罗荣光的军队还要防守大沽炮台,一时的各种团练不说士兵们敢不敢打仗,就是枪支都凑不齐!” “营口日军登陆,朝廷应该想到这些可能,应该会从各地调兵;只是奉天危险了!” 这个时候,聂士成还不知道奉天在几天前就被日军轻松攻陷,而宋庆,依克唐阿,章高元,马金叙,倭恒额,这近两万兵马,都被死死的封堵在奉天以北。 “什么人,报上军号?” 这个时候,在离山海关大约还有十五里远的一处驿道隘口,在两边山岭上面的工事矮墙上面,突然伸出密密麻麻的两排步枪,指着驿道上的聂士成等人。 而在前方驿道上,也摆了五六排拒马桩,上面镶满了锋利的刀片。 ------------ 第四百六十九章 山海关防区一 “何长缨的队伍,他们不是在旅顺么,难道回来了?” 聂士成看到前方隘口处警戒士兵穿的西式军装,不禁又惊又喜,失声叫了起来。 “不是说船队在营城子被倭夷的军舰偷袭,船队全都沉没了么?” 一边的冯国璋,也是一脸的疑惑。 不久,聂士成就来到了山海关外,北翼城边的抗倭军团部,与何长缨,李经方见面。 三人一番唏嘘寒暄中,聂士成知道了这支部队原来只是一千新兵和两营盛军,临时整合的队伍。 聂士成不禁满脸的失望。 不是失望新军的斗志和老牌盛军的武力值,而是何长缨的军力太少,根本不具备向辽南那样,硬性对持日军一个军的能力。 就是指着这2000新兵,王连三的3000鲁东军,加上驻防山海关守尉白济的两营1000旗兵,就算勉强能够抵挡绥中县的倭夷兵。 可山县有朋即将南下,或者可能正在南下的数万大军,如何抵挡? 军务紧急,聂士成在和何长缨匆匆见面之后,就率军进关。 然后在山海关电报局,把在绥中县发现大量日军的消息,发给津门直隶总督衙门。 接着聂士成命令夏青云统带着一千芦榆防军,在山海关城内暂驻,并到北洋山海关营务处领取粮食物资。 而聂士成则是骑着快马,率领一队骑兵,马不停蹄的直奔唐山。 按着行程,他在见了广东提督唐仁廉之后,将回津门拜见新任直隶提督刘坤一,执掌整个直隶的防御。 当天下午,聂士成发往直隶总督府的电报,在震惊了整个津门以后,又通过通州督办军务处,传进了紫禁城。 ——日军一部近万军力,居然离山海关不足两百里。 这些天,因为奉天电报静默,已经让光绪急的白净的脸上起了几个火疖子大包,听到了这条消息,更让光绪失了脸色,双手都在颤抖。 当年八旗入关,谋夺天下。 今日这数万倭夷大军假如冲关成功,那么会发生怎样难料的变数? 光绪连忙下达一道道措词严厉的电令,命令各地援军加速赴京,一边下旨调在热河练兵的礼部右侍郎志锐,立即回京师主持练兵事宜。 同时电令唐山的唐仁廉,贾起胜,宁河大营的徐邦道,连顺,立即开赴山海关驻防,和何长缨,王连三,白济,共同支撑起山海关的防御。 给鲁东巡抚李秉衡发电,命令将在烟台,蓬莱,捉拿的一千六百余名旅顺港逃跑的士兵,押送至山海关,填充各军。 电令威海卫丁汝昌,马格禄,立即派军舰奔赴山海关,协同作战。 随着光绪一道道严厉命令的下达,大清朝的战争机器,在这个寒冷的冬季,终于逐渐加速运行起来。 然而,大量的采买军火,还在海运的途中。 北洋军械局和江南制造总局的枪支,子弹的生产,局限于产能,根本无法快速的大量供应。 成为大清军事行动的巨大短板。 大量的从各地汇聚向直隶的清军,基本上手里只有少量的步枪,大部分的清军手里拿着锈迹斑斑的鸟统,抬枪,长毛,大刀片子,拉着青铜老炮。 奔赴直隶增援。 这些枪械,土炮,几乎都是当年打太平军,捻子时的枪械。 而无论是之前的老兵,还是仓促征召的新兵,战力都是极为不堪,在真正的战场上面,除了充人头当炮灰,几乎没有任何实质的意义。 12月25号,日军北上的增援部队,经过两天的急行军,顺利抵达长山寺,和日军的重炮联队汇合。 而这个时候,独立营早已绕道南下五十里,从西绕过绥中县日军第三旅团的驻地,朝着两百里处的山海关回军。 25号下午,唐仁廉率领率领的三营霆军,贾起胜率领的两营盛军一营仁字军,徐邦道,连顺率领的四营练军,抵达山海关。 因为聂士成在面见刘坤一,接手直隶防御以后,暂时要留在津门布置整个直隶的防御,所以就把山海关的防守事宜,交给广州提督唐仁廉暂领。 唐仁廉到达山海关以后,来不及喝一口热粥,就立即召集众将,商讨山海关的防御事宜。 在山海关的副统领衙门里,唐仁廉,王连三,贾起胜,何长缨,徐邦道,连顺,夏青云,白济,一群大清的武将坐在大厅里,烟雾缭绕,气氛压抑。 “诸位将军,倭夷也是上头一个脑袋,下面一根几把,一枪下去也是得见阎王,况且他们攻咱们守,怕个几把毛?” 看到满厅凝重的气氛,老将唐仁廉就开始给众人打劲儿:“徐总兵,连副统领,还有何副统领,不是在辽南把倭夷打得鬼哭狼嚎;哈哈,痛快!” “这一万倭夷,挡起来不是问题;可是后面还有三四万的倭夷兵,指着咱们二十来个营头,一万两三千兵马,可不好阻挡。” 贾起胜凝重的说道:“倭夷不日就到,各地援军遥遥无期,而且水师要是不出动,倭夷的军舰就可以开到海边,直接炮轰山海关,这仗还怎么打?” “关键是手里面什么家伙都没有,我和连将军的两千练军,只有何将军送的五十来人是清一色的毛瑟快枪,周中盛带回来的六百士兵有四百余条快利枪;” 徐邦道这些天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其余的新兵现在都拿着木棍训练,难不成等日军攻击,我让士兵拿着木棍朝城墙下比划?” 一说到枪械,唐仁廉也是头疼,他的霆军三营步兵一哨马队一千六百人,手里只有两百条老旧的西洋单发步枪,五百条快利枪,其余那得也都是绣的直掉渣子的鸟统和抬枪。 “就是,军门最好还是催促盛怀宣,把咱们手里的枪支补齐。” 从鲁东过来的王连三六营3000练军,除了三营老兵那得都是正儿八经的步枪,其余三营,也都是鸟统,抬枪,大刀片子充数。 贾起胜和白济默默喝茶,他们手里的枪械都是精良的毛瑟,快利枪,没必要发表意见。 “我已电询了刘督宪,现在确实是无枪可调,西洋的枪支估摸还得半个月的时间,军械局每日的产量有限;不过刘督宪已经答应,生产出来的快利枪,将会优先配给众将军。” 说到这里,唐仁廉不禁渴望的望着何长缨说道:“何将军似乎手里军械充足,招了一营的新兵,立即配上了枪支;大家在山海关连为一体,不知手里还有多少的步枪?” “军门你也看到了,我这次的新兵用得都是在安东,普兰店,金州缴获的日军枪支;其实想弄到枪械也容易——” “说来听听?” 看着何长缨那神秘的微笑,唐仁廉精神一振,望着何长缨追问。 ------------ 第四百七十章 山海关防区二 “日军这次南下的先遣部队,有一个旅团加上大半个重炮联队,大约有8500军力;” 何长缨微笑着说道:“他们一路南下,肯定是疲惫不堪,假如众将军一起率兵出关偷袭,未尝没有大捷的可能,只要打垮了这支先遣队,下面的仗就好打多了;而且别说步枪,就是大炮也能搞到。” 何长缨的话,不禁徐邦道和连顺听得跃跃欲试,就来贾起胜也颇为动心。 “皇上和刘督宪已有严令,大军不得出关浪战,以免中了倭夷的诡计;毕竟你我众将军这一万三千军马,现在几乎就是直隶最后的精锐军队。” 唐仁廉失望的摇头否决何长缨的冒险提议,这仗胜了还好,万一败了,倭夷兵就可以一路畅通无阻的直奔津门。 现在津门除了罗荣光的两千大沽防军,刘坤一带来的两千江南兵,只有城防营那近千废物旗兵。 而那些刚刚招募的团练,绝大多数手里拿着都是长毛在训练,全是一群乌合之众,明显没有一点的战力。 一旦失了津门,下面就是京师。 而京师现在除了那些天天抽大烟,赌银子,喝花酒的旗兵,哪有可战的营头? 那么,自己可真成了大清的千古罪人! 只是这么想一想,唐仁廉就浑身不寒而栗,他强笑着说道:“历往以来,山海关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形胜险隘,称之为天下第一关;我朝自太祖皇帝万历四十六年,发檄文‘七大恨’,讨伐明朝,到大军入关入主华夏,整整打了二十七年,这些倭夷小儿,还能强过当年的八旗天兵?” 听到唐仁廉这么说,包括何长缨在内,也都没有话说。 战争的事儿,瞬息万变,哪个敢说十拿九稳。 万一伏击不成反被打残,那么日军大军长驱直入,山海关谁来守卫? “何将军,你怎么知道倭夷南下的兵力?” 山海关守尉白济,好奇的望着何长缨询问:“难不成你的探哨一直探到两百里外的绥中县城?” 听了白济的问话,所有的将军们也都一脸诧异的望着何长缨。 “不是绥中县城,而是葫芦岛;我有一营士兵在葫芦岛一带拉练,遇到了日军的南下队伍,消息也是刚刚在不久前传了回来。” 何长缨的话,让厅内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真是无知者无畏,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是那几个洋人军官训练的营头?” 唐仁廉对何长缨顿时刮目相看,这才是真正的将胆! “嗯,他们应该会尝试阻击日军的脚步,不过效果可能有限;毕竟日军也不是蠢猪,这营的山地狙击能力还很薄弱。” 何长缨说道这里,心里也不禁有些担心独立营的安危。 这次回津门,何长缨之所以带回了大半侦察连的骨干,而不是挑选一批优秀的中层军官随行,就是看中他们的侦查能力。 山海关不像辽南。 在金州,南关岭,营城子,土门子,只要严防死守这十几里的阵地,日军别无他法,就只能一步步的硬攻。 山海关一线长城,虽然群山耸立陡峭,却是有着无数的突破点。 虽然这些突破点不能像山海关那样,行走车马,运送大炮粮食军资,可是步兵的突破却没有任何的问题。 如果日军真的不能攻陷山海关,那么派出一支或者几支步兵,从别处长城强行突破,然后绕道攻击山海关后背,联合夹击。 或者更加生猛一些,直接去打津门,甚至京师,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何长缨启用这些优秀的侦察兵,为山海关团的中级骨干,就是为了队伍围绕着长城一线和日军打伏击,做准备。 大厅里,众人听到何长缨说那一营的士兵,居然会尝试攻击上万的倭夷兵,都是神情各异。 除了深知何长缨胆量和为人的徐邦道,连顺,其余众将都是根本不相信,认为何长缨这是满嘴跑马,给自己的队伍脸上贴金。 “启禀军门,总督衙门电报。” 山海关电报局的电报委员刘宇强匆匆进屋,跪着呈上电报。 唐仁廉接过电报,仔细看了一遍,示意刘宇强退下,然后把电令交给身边坐着的王连三说道。 “刘督宪再次严令,各部不得轻易出关浪战,各自划分防区,守好自己的本分;” 说到这里,唐仁廉对何长缨说道:“何将军,你部最好明天夜黑前全部退进城隘,以防不测。” “好。” 何长缨见唐仁廉他们不愿意出关作战,指着自己这两千五百余士兵也起不了什么决定性的作用,一个搞不好被日军堵在长城下,那才是一个悲剧,于是爽快的点头领命。 “下面,咱们兄弟就来商议商议各军的防区。” 唐仁廉让亲兵拿来山海关周边的地图,摊在他身边的茶几上面,看着说道:“主城就由老夫的霆军,白守尉的两营守军,夏将军分统的武毅军把守;东罗城,牧营楼,临闾楼,西罗城,南北翼城,威远城,角山长城,石门寨,如何分兵把守,诸位可有建议?” 听了唐仁廉的话,厅内众人虽然默不作声,可是心里面都在飞快的算计起来。 南翼城在山海关城内的南两里,除了倭夷破关,根本无战事可言。 北翼城却在山海关城外的北两里,城墙高六米,环城一千二百米,是倭夷必然的首攻之地。 选择这里,基本是九死一生。 东罗城,牧营楼,临闾楼,三位一体在关城外东一里,西罗城在关城外西一里,城墙高六米有余,环城一千六百米。 虽然离着山海关主城不过五百米的距离,然而可以想见得到,倭夷在攻下了北翼城以后,下面就是拿东罗城和西罗城开刀子了。 基本也是九死一生的死地! 而威远城则是建在山海关主城东两里的欢喜岭长城上面,城墙连着长城,高六米,环城六百一十四米。 此城地处要害,易守难攻,遥控四野,与关城成掎角之势。 除非日军万不得已,显然不会傻兮兮的强攻这里。 至于角山长城,则是建在山海关主城西边的角山上面,现在冬季冰雪未融,别说倭夷的马匹,大炮,就是士兵爬到山岭上的长城脚下,估计累得也只剩下半条命。 而在更远的角山西部的石门寨,在山岭间的低洼平坦处,也筑有一座连着长城的小城。 不过假如日军想从那里进攻,马匹,大炮根本运不过去不说,还要绕着羊肠盘山小道七八十里,显然得不偿失。 绝对是一处世外桃源般的安全所在。 一时间,厅内气氛压抑的空气几乎都凝滞下来。 王连三,贾起胜,何长缨,徐邦道,连顺,都默默无声。 因为是人间,还是地狱,往往就在彼此的一念抉择之间。手机用户请浏览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 第四百七十一章 困城 “我们鲁东军守角山长城,石门寨吧;这二十里角山,四里石门寨,我这3000兵马,勉强能够顾及过来。” 随着王连三开口说话,剩下几人都暗骂卑鄙,不过也同时反应过来,现在不是请客吃饭比客气的时候。 这事儿就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可不能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我守南翼城和威远城,威远城虽然易守难攻,可是我的兵少,手里只有两百来条步枪。” 在这个生死时刻,连顺也顾不得徐邦道了,赶忙把剩下唯一的两处安全去处占牢。 “那老夫就守东罗城,牧营楼,临闾楼。” 淮军老将贾起胜,自有自己的骄傲,虽然心里不耻前面几位的做派,不过也没有提出异议。 何长缨和徐邦道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的苦笑。 这年头,真是要脸就得吃亏。 在辽南的时候就是这样,黄仕林,卫汝成他们躲在旅顺,前面就何长缨,徐邦道,江自康三人顶着。 现在又是这洋! “二位将军可有异议?” 唐仁廉对这种安排还是比较满意的,王连三的鲁东军是客军作战,连顺不但兵力薄弱,而且毕竟是八旗将领,把他推到前面死战,也不合适。 贾起胜,何长缨,徐邦道三人,出自北洋,山海关南边的直隶就是他们的防区。 而且贾起胜,何长缨手里枪械完备,握着四营盛军,一营仁字军。 在唐仁廉看来,这风险最大的头阵,就应该他们守卫。 何长缨又看了徐邦道一眼,见到徐邦道带着一丝愤懑朝他微微点头,就有些无奈的说道:“北翼城,西罗城,我和徐将军可以联手防守;不过必须给我们囤积二十万斤军粮,一百万发子弹。” 听了何长缨的话,贾起胜心里一动,开口说道:“我们也一样,十万斤军粮,五十万发子弹。” “好,老夫会禀明督宪,一定会满足三位将军的要求。” 这些要求,对于现在缺少弹药的山海关营务处来说,确实有些为难,不过对唐仁廉来说只是为难而已,并不是做不到。 “哈哈,今晚我做东,给众将军接风。” 山海关守尉白济高兴的笑了起来,有了前面这5000士兵守着,自己在后方显然要安稳很多。 “以后吧;军务紧急,还请白守尉现在就去下令部属,撤出北翼,西罗城。” 面对着这些恶心的家伙,何长缨真是没胃口吃饭,日军为什么在朝鲜,辽东,把这数万清军打成死狗?就是因为这些自私自利,贪生怕死之辈,太多了! 关外,抗倭军山海关团大营。 何长缨,李经方,刘明阳,黄博杰,徐邦道,五人站在大营里,看着白济的旗兵闹哄哄的撤出关外三城。 “安之,这场仗,可不好打!” 李经方叹了一声,凝重的说道:“罗营长那里已经探明,日军先头部队携带了十八门重炮,还有八九千的步兵;假如山海众将齐心,也不是不可守卫,然——” 李经方下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是众人都听得懂里面的意思。 按着何长缨的心意,他最想守的就是角山长城和石门寨,这样在必要的时候,他可以主动出长城,进行偷袭攻击。 不过相对于那些不要脸的大清将军们,他还是太嫩了,结果现在陷进了围城之中。 “山海关经过几百年的反复加固,无论主城,还是各个副城,都不是日军重炮能轻易轰塌的,说到底,还是人的问题;事已至此,就好好的打一场守城战吧。” 何长缨对负责后勤的李经方说道:“给徐军门拨付六百支村田步枪,等到一百万发子弹送到,拨给二十万发。” “何老弟,够意思。” 徐邦道一听到送他六百支步枪,顿时眉开眼笑,有了这些枪支,他的部队几乎就能完全武装起来。 这仗虽然依然凶险无比,可是手里有了家伙,总不会坐以待毙不是? “徐哥,我这也是为自己;这两座城池,想要守住,你我这3500人,就只能拿命来搏了。” 望着渐下的如血残阳,何长缨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他其实是一个很珍惜自己生命的人,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轻易的把自己陷入死地之中。 在平壤城的时候,他就在日军合围之前,先一步跳了出去。 “唉——,还是逃不过啊。” 何长缨暗暗叹气:“可是这城,总得有人来守吧?” 夕阳渐落,夜色来临。 贾起胜站在临闾楼西角的临闾楼上,望着北方无尽的黑夜连山。 “军门,唐仁廉,王连山他们真是太无耻了!” 贾起胜的副将范文礼,一脸的怒气。 “老夫戎马三十一年,吃了皇上三十一年的俸禄,今天就是把命搁在这东罗城,也是值了,而且可保你我子孙富贵;” 贾起胜淡淡的看了范文礼和身边的三个营官一眼::“叶志超,卫汝贵,吕本元,孙显寅,黄仕林,龚照玙,都在刑部大牢关押着,聂桂林正在押送回京的路上;他们的家产已被封存,父母,妻子,受尽天下人的耻骂,卫汝成已经被抄家;好好想想吧,在看看邓世昌家人的荣耀,不为自己,也要为自己的子孙想一想。” 贾起胜的话,让身边的几个清军将领心颤。 他们都是三四十的壮年,正是下有儿女,上有高堂,对他们来说,死固然可怕,然而连累家人,才是更可怕的事情。 “现在在山海关,咱们三营,拨给何长缨的两营盛军,夏青云那一千武毅军,王连三的三营老营,算得上是精兵,其余皆不堪;咱们不守东罗城,你们说让谁来守?” 贾起胜回望了一眼南方,在那遥远的千里之外的合肥南乡,自己居然有十几年没有回去了。 不知道这场大战之后,自己还有没有命回去。 或者,是自己的灵柩回去。 辽南,旅顺。 “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 在夜黑晚饭之后,所有的旅顺诸军,都自觉的开始了抗倭军的军歌拉练。 无论是一脸无所谓的姜桂题,还是一脸不爽的程允和,或者徐邦道的拱卫军,连顺的捷胜营(300旗兵除外),在部队粮食吃完了以后,都不得不接受陈世杰奇怪的条件:唱军歌。 每天老老实实的早,中,晚,唱军歌,就着咸菜有饱饭吃。 三天一小比,七天一大比,哨与哨之间的歌唱比赛。 赢的哨有肉吃,有鸡蛋供应。 ------------ 第四百七十二章 封海 此外,还有针对单独士兵的背书比赛,背的当然是《呐喊》。 赢了有火腿,朝鲜泡菜,大蒜,羊肉,狗肉,—— 丰厚的奖励,让这些饿的肚子清汤寡水的水兵们两眼发红,不管认字不认字,整天都是死命的硬背。 “法兰西巴黎人民,建立了自己的政权,巴黎公社——” 姜桂题正躺在太师椅上,津津有味的听着师爷给他读那本《呐喊》。 说实话,在姜桂题看来,何长缨的书真心不错,直白易懂,条理清晰,道理明白。 比那些神神叨叨‘之乎者也’,不知所云的大家书籍,要强上百倍。 而且书里面说得很多的道理,分析的各国强盛的缘由和不足,字字珠玑,让自己听了以后,如同掌上观纹,一清二楚。 然后他就听到门子报告,程允和来了。 姜桂题连忙让师爷拿着书暂避,要是让程允和看到自己在听何长缨这个小混蛋的书,岂不是要羞自己的老脸几句? 在之前,姜桂题还是十分佩服这个能打仗的小老乡。 可是自从陈世杰这个混蛋来了,提出了唱歌背书才能让手下的士兵有吃的,何长缨在姜桂题的嘴里,也变成小混蛋了。 当然,陈世杰做得也不算太绝。 姜桂题和程允和各有三百人的口粮,是无偿供给,而且两人的营官,也是好肉好菜的供应。 宁珠那暂统的三百旗兵,也是无偿供给。 拱卫军徐四斤,也有一百人的无偿口粮。 当时程允和还不太愿意,不过在姜桂题看来,现在旅顺无战事,让士兵们唱唱歌,读读书,也不是什么坏事。 而且再不答应,饿的前胸贴后背的士兵,不敢去抢抗倭军的军库,‘哗营’闹事儿倒是真有可能。 所以在姜桂题的劝说下,程允和也就捏着鼻子答应了。 “这才几天饱饭,这个程允和不会又是要闹什么幺蛾子吧;咱们在屋好吃好喝的烤火,歇冬,让士兵们天天唱歌读书发**力,多好的事儿,他怎么就想不明白了?” 心里想着,姜桂题就看到程允和一脸怒气的走了进来。 “翰卿,这事儿真不能再这样了;这才几天,我手下的营官就管不住人了!” 程允和一屁股坐在姜桂题的身边,把棉帽子‘啪’的一声甩在桌子上面,怒气冲冲的嚷道:“真是反了天了!” “来,喝杯茶,消消气;” 姜桂题一边让亲兵上茶,摆上瓜子果脯,接着说道:“你说得我也明白,昨儿我一个营官也来抱怨,说手下不服管。” 程允和听了眼睛一亮,高兴的说道:“那么——” “我去问了士兵,原来是这个营官醉酒以后,十分无礼在先——” 程允和一副天经地义的打断姜桂题的话,怒声说道:“那又怎么样?这是军营,最重军机尊卑,别说无礼,上官就是让他吃屎喝尿,胆敢不服,也是打死活该!” “平斋,要么你率兵去抢抗倭军的军库,看他们的格林炮敢不敢开;要么想要营官服众,就别单开小灶,整天喝酒吃肉,醉了发酒疯找士兵撒气,谁能服?要么你能从津门要来粮食,那咱谁的脸色都不用看。” 姜桂题感觉跟程允和拎不清,就直接说道:“平斋,现在中堂倒下,咱们淮地有多少大将进了刑部大牢;何长缨现在正在得势,又是咱的老乡,何必呢?安安稳稳过了这个冬天,不比什么要强!” “唉——” 程允和想了半天,叹气的说道:“依你,大不了他把咱们的4000士兵都拉过去。” “拉过去就拉过去,咱们这4000新兵蛋子,等到倭夷退兵,朝廷十九就会马上裁撤,挣这些干什么?只要抗倭军能把他们整训好,打败大连湾的倭夷兵!” 姜桂题一脸的无所谓,心想着程允和真是不是一般的傻,都五六十岁的人了,中堂又倒了,熬过了这劫,老夫就回泸州当富家翁去,挣这些无用的捞子干什么? “咦——” 程允和突然惊讶的侧耳说道:“你有没有听到汽笛声?” “什么?” 姜桂题也惊讶的坐直了身体,自从倭夷舰队袭击营城子海域,轰击南观岭,在旅顺港内,很久都没有听到船只的汽笛声了。 “难道是水师回来了?” 姜桂题又惊又喜的自语,一边静声侧耳倾听。 “呜呜——” 果然有隐隐约约的汽笛声,传进姜桂题的屋子。 姜桂题和程允和同时站了起来,只要水师到来,旅顺就不再是一座孤岛。 “咻——” 天地间突然传来尖利的呼啸。 “炮弹!” 姜桂题,程允和两人脸色顿时大变。 “轰——” 一道巨大的爆炸声,在旅顺港响起,震得大地抖颤。 “咻咻——” “轰——” 接着,又是无数的炮弹在旅顺港炸响。 西洋历1894年12月25号夜,日军联合舰队沿着大连湾海岸线,突然出现在旅顺港口外海。 舰队飞快的掠过旅顺港,一边猛烈轰击,一边朝着渤海湾驶去。 整个炮击过程不到十分钟,炸得闷了头的旅顺港和四周炮台,火海四起。 事后统计,击伤岸防炮一门,阵亡士兵五人,重伤十一人;炸毁民房十九间,百姓死亡三十五人,重伤十七人。 日军联合舰队用这种暴烈的方式向旅顺诸军宣布,即使不进入旅顺,联合舰队也有着重创港内部队能力。 这时,大山岩之前就得到广岛大本营的电报,在日军舰队路过大连湾时,立刻发电国内。 西洋历1894年12月26号,日军外务大臣陆奥宗光照会西洋各国,日军联合舰队将彻底封死渤海湾,在渤海,黄海上,不允许有任何一艘大清的船只航行。 而对过往航线中的西洋商船,一律登船检查,不得帮大清运送军火和士兵。 当天在渤海湾口附近,有一艘大清商船,二十一艘货船,被日军舰队阻截,被日军士兵强行登船,然后逼着驶往仁川港。 消息传回京师,无论是日军联合舰队重新出现在渤海湾口,还是封锁渤海,黄海的禁海令,都让紫禁城再次失色。 这就意味着,从西洋运送的军火,还有江南制造局生产的枪弹,只能走漫长的运河运输抵达直隶。 这么一来,至少要在路途上多费十天以上的时间。 宝贵的十天时间。 短短的十天,甚至一天的错距,往往就有可能改变太多的事情。 ------------ 第四百七十三章 来了 当天,光绪通过通州督办军务处,下达措词严厉的电谕,责问威海水师为何不但没有出港赴山海关,更是眼睁睁的看着日军战舰在渤海口逞凶? 不久,丁汝昌,马格禄,瑞乃尔,联名具电。 言说倭夷海军势大,搁浅的镇远依然没有抢修完毕,定远出海,十九会中倭夷诡计,有全军覆没之虞。 如果是丁汝昌电奏,光绪会毫不留情的痛骂他‘畏敌’,然而有了洋人的具电,就不由光绪不慎重起来。 虽然北洋水师不堪,一败丰岛,再败大东沟,受到了重创,然底子犹在。 尤其是定远,镇远的结合,光绪相信,现在已经配备了西洋开花弹的两舰,绝对会所向披靡。 现在最关键的是修复镇远舰,不然定远一舰入海,如老虎进狼群,没有个强力的衬手,显然不行。 于是光绪只好电谕丁汝昌,马格禄,加紧修复镇远舰,在底部修补之后,伺机出海去旅顺船坞加固。 至此,连通大清南北的黄渤海航线顿时瘫痪,除了少量西洋籍的商船,所有的北上海船只能在鲁东青岛靠岸走陆路,或者在江苏连云港登陆走运河。 如果说之前清日间的朝鲜,辽东战争,只是触动鲁东,直隶,热河,东三省等北中国数省的话。 现在日军的封航,则是顿时影响到大半个中国。 随后数日,清日双方各自秣兵历马。 日军海军主力舰队,扼控渤海口。 第一游击队驻查长山岛,庙岛群岛一线,本队主力封堵砣矶岛,大钦岛,小钦岛,南隍城岛一带。 第二游击队的弱舰炮艇,则是游弋在旅顺港老铁山岬嘴,旅顺港后海营城子,一带海域。 八重山号快舰,则是继续在鲁东半岛一带侦查,并且顺道清理航道上的大清船只。 只是26,27,28三天,就有一艘商船,三艘运粮船,还有二艘货船,因为在海上没有得到消息,被八重山捕获,直接击沉。 男女妇幼,死亡无数,在烈火和炮击中,均被无辜的丧生大海。 日军的第二军,在大山岩的主持下,不断的修筑南关岭工事,而且在南观岭南北两边的高山上,修筑了十九座简易的堡垒。 大山岩似乎也不但算攻击了,只是可着劲儿的修。 等着旅顺港早已‘没有粮食’的数万清军,在‘抢完了’百姓的粮食以后,要么活活饿死在旅顺港,要么拼命的从南观岭突围逃窜。 而山县有朋的第一军,在奉天修整三天以后,动用了两万的兵力,开始南下。 23号,日军南下先头部队,立见尚文的第十旅团抵达古城子。 26号,抵达辽阳,进行了一天的修整,补充军粮。 28号,第十旅团出辽阳,直奔盘锦。 31号,经过了四天的强行军,只带着步兵,骑兵的第十旅团进入盘锦。 自此,在1894年的最后一天,立见尚文部距离山海关,还有九百里。 按着议程,他们需在西洋历1895年1月23号之前抵达山海关。 天寒地冻,滴水成冰。 在大量的士兵手脚冻伤,而且部队开始出现大量的‘脚气病’的情况下,第十旅团每天必须保持四十里的强行军,才能按期抵达。 而这个时候,更南边的日军第三混成旅团,第一重炮联队本部及二大队,已经渡过九江河,来到了河南岸的大堡子村。 距离山海关不到二十里。 日军第三旅团的接近,很快就被抗倭军放出去的侦察兵发现,飞马回城报告。 此时,何长缨和徐邦道联防的西罗城,北翼城的内部防炮工事,也已经基本完成。 依然用了老办法,冰水煮冻土,然后添加稻草,高粱杆子为筋,修筑城内的防炮夹枪、 夹墙高两米,厚一米,两墙之间宽度一米五六,每隔一段夹墙,就在上面加一个用松树段架起的顶子,用来防日军那恐怖的榴散弹。 假如不是冻土坚硬,何长缨甚至想在两城之间挖一条地道,进行两城的兵力流动,可惜也只是想想而已。 西罗,北翼两城的城墙上,有十一门老式青铜火炮,不过在何长缨看来,基本就是一个摆设。 他手里即没有炮兵,也没有杀伤力巨大的榴散弹,一个个实心弹砸出去,估计也就是听个响声而已。 在前几天的碰头会议上,何长缨也建议各防区建立这种简易夹墙,在防日军的榴弹炮。 不过在唐仁廉,白济看来,山海关城高墙厚,最怕日军的实心弹砸塌城内的砖瓦房,而这个从来没有听过的,说是能在头顶自动爆炸的榴散弹,还真是不害怕。 大不了大伙儿就到屋子里躲着,怕个鸟毛? 夏青云虽然知道日军榴散弹的犀利,不过他现在位轻言微。 既然唐仁廉都一口否决,自己何必生事儿? 而王连三仗着角山长城的陡险,石门寨的遥远,根本不把何长缨的话放在心里。 连顺也是想着自己远离凶险,仗着欢喜山的陡峭,根本没当一回事。 只有贾起胜听了进去,还专门带着几个属下到北翼城取经。 看到抗倭军的冰泥草墙,贾起胜拿枪当场放了一枪,居然只是打了一个小坑,不禁啧啧称奇。 随即,贾起胜也在东罗城内部开始修筑夹墙,这天寒地冻,这天寒地冻让下面的士兵不禁怨声载道,还招来别路练兵的嘲笑。 不过在贾起胜的强硬下,环城的内夹墙,还是一天天的成形。 何长缨在得到日军第三旅团抵达大堡子村的消息,一边召集众将议事,一边连忙把消息送进关城唐仁廉那里。 整个山海关先是一片哗然,然后又是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倭夷大兵,终于还是来了。 这可怎么办? 消息随即用电报传向直隶总督衙门,通州督办军务处,然后如大水漫堤一般的泛滥散去。 津门扰动。 京师扰动。 直隶扰动。 该来的,还是来了! 而这个时候,采购的一批德国军火,因为日军舰队封堵渤海湾,不得不卸载在青岛,然后装车转载进行千里之遥的陆运。 迄今为止,也就是上一批采购德国的高爆弹,三千余支毛瑟连发快枪顺利进津,然后加上这一批不久前抵达的一万支毛瑟连发快枪,六十五门80mm口径的克虏伯野战炮。 其余的采购自英国的大量军火,至今都没有装船,被遥遥无期的后压下去。 上一批高爆弹,刘坤一分给了威海军港炮台,北洋水师,大沽炮台。 许诺何长缨的炮弹,结果毛都没给一根。 而那三千支毛瑟快枪,则是被光绪电令解压进京,作为这次将志锐进京的练兵装备。 ------------ 第四百七十四章 九江河上 大堡子村,九江河面。 “咚,咚——” 几个日军士兵正在河面的冰层上面奋力啄冰,另外一些士兵则是在整理从空无一人的大堡子村拿来的渔网。 山口素臣,樱井库三郎和一群军佐参谋,站在九江河的冰面上,看着工兵啄冰捕鱼。 这是山口素臣的提议,自从在营口登陆,这些天以来第三旅团一路千里急行军,吃得都是米饭梅干腌菜。 现在眼看就要兵临山海关,想来下面一段时间,就是令人激动的大战,所以山口素臣想喝一喝这极有象征意义的,大清朝河流里的新鲜鱼汤。 “司令,顺着河流的冰面朝西,路过弯曲的盘山河流,其中最南的一条支流一直走,就会到达九门口长城。” 第三旅团的参谋林芳太郎少佐,伸手指着九江河的上游:“只要攻下九门口,后面就有一条穿山驿道,直达角山西边的石门寨;攻下石门寨,朝东可以攻击山海关后翼,朝南可以直下唐山,津门,廊坊,还有大清的都城。” “这些不是你现在要考虑的事情,就算能绕过山海关,重炮和大量的车辆军资留在关外,进去干什么?” 山口素臣训斥林芳太郎道:“现在你们参谋们所要做的就是,拿出一套确实可行的方案,为帝国陆军拿下山海关献策;而不是卖弄你的奇兵!” “将军,这条计谋虽然林芳太郎提的不是时候,不过借着冬季河流冰封,从而沟通这里和九门口长城原本根本没有道路的两地;死水变通途,这未尝不是一个绝妙的后手。” 重炮第一联队联队长樱井库三郎大佐,拿着军部绘制的山海关地形图,越看越觉得林芳太郎眼光的高明。 “樱井,你的这一句话,就暴露了你对帝国军队正面攻陷山海关缺乏信心;” 山口素臣不满的说道:“一战下汉城,再战陷平壤,取得朝鲜两千里山河,然后一举突破鸭绿江,营口,辽阳,奉天,都是一战而下清军望风披靡;这就是山县大将亲领的第一军!为什么你我拥有九千军力,配上要塞重炮,会攻不下山海关?” 樱井库三郎默然无语。 在他的心里,想到了长山寺遇到的那支伏兵。 虽然不过四五百人马,却把自己的第一重炮联队和山田忠三郎的步兵大队,阻击的陷入了泥潭沼泽,寸步难行。 到最后不得不在长山寺停止行军,建立阵地和这群神出鬼没的清军对持。 在长山寺,帝国军队的数量是对面清军的三倍有余,结果里里外外却损失了近两百的兵力,而且苦力几乎逃之一空。 至于对方的损失,就樱井库三郎看来,按着拔高的估计,最多也就是帝国军队的一半。 这样的军队防守山海,真是那么容易的能‘一战而陷’么? “司令,属下和樱井大佐在长山寺遇到的清军,穿着西式军服,极像那支援朝军。” 山田忠三郎作为亲身体会,自然知道那支队伍的难缠之处,即是为樱井库三郎和自己在沿途的失利辩解,也是一种职责上的提醒。 对于山田忠三郎话里说的西式军服的事儿,山口素臣之前早已听过两人的汇报,现在听旧事重提,不免有些不喜。 他嘴里带着一丝怒气说道:“清军的这支队伍和数万清军,正被大山岩大将困死在旅顺,他们的船队也被帝国舰队吓破了胆子,不敢出港,哪里还有这支军队,他们长翅膀飞过渤海么?不过是一些清军穿着西式军装的障眼法,难道换了一身衣服,帝国陆军就歼灭不了他们了么!” “呦西,好多鱼!” 这个时候,在九江河冰面下,才下网没多长时间,日军士兵就迫不及待的起网。 既是头一网,又没有下网多长的时间,这些日军按着家乡的经验,能有一条小鱼上网都算不错。 结果一网拉出十几条河鱼,最大的一条鲫鱼足足有两三斤,正在网上扑腾着。 这些日军大喜过望,纷纷大嚷大叫。 “呦西!这就是大清,富饶丰美,处处都是宝藏;他们中国有句老话,——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大清这条肥鹿,在这个冬天,正是帝国杀鹿吃肉之时;哈哈,诸军努力,天佑帝国!” 山口素臣两眼全是贪婪之色,放声大笑。 笑声在整个河面,山野,滚滚回荡。 “天佑帝国,天皇万岁!” 顿时,整个九江河面,两岸,所有的日军都两眼泛红,拼命的大吼起来。 “部队在此进行两天的修整,1月3号,全军直抵山海关!” 山口素臣笔直的站在冰面上面,两眼望着南方,以着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我要在山县大将抵达之前,拿下它!” “嗨!” 满河日军齐声大吼。 在大约一里多远的一处山林子里面,两个当地猎户装扮的抗倭军侦察兵站在林子里是,看着河谷里的日军大蹦大跳的发癫。 “这些没人性的畜生,老子恨不得想在就拿枪突了他们;呸!” 说话的是锦州的一个猎户王一统,他在山里打猎,无论是机警的狐狸,敏捷的山豹,凶猛的野猪,他只开一枪。 基本都是一枪击中猎物致命要害,一枪毙命。 当然,假如一枪失手,对于来不及重新填装火药弹丸的王一统来说,遇到猛兽,撒丫子逃命则是最明智的选择。 在锦州松山镇,他因为猎了一张好豹子皮,卖到镇子里得了一个大价钱,就喝高了睡在旅店里,结果被抓了苦力,这一路不但受尽了打骂屈辱,更见了日军的残暴。 所以在逃出来之后,王一统毫不犹豫的参加了抗倭军的独立营,成为了一个侦察兵。 “王哥,你放心,他们哪个都跑不了,血债血还;咱们总指挥还有抗倭军,在辽南打得那么厉害,在这里也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王一统的身边,是一个二十不到,俗称‘乳臭未干’的新兵王新亮,一个唐山小有名气的年轻秀才。 前些天上街采买年货,就看到抗倭军招兵,他看过何长缨的《呐喊》,又听闻过很多抗倭军在朝鲜,辽东的光辉战绩,就忍不住过去凑热闹。 然后就被稀里糊涂的忽悠了按了手印,成了一名抗倭军的新兵。 “但愿如此吧。” 王一统看着远处的日军,对王新亮的话儿一个字都不信。 有这能耐指挥着上万大军,会跑到山海关来领着两千来新兵蛋子,——好吧,他王一统也是新兵,不过他是老猎人,枪法又极准,当然要另当别论——,还把自己困死在北翼城,等着倭夷的大炮来轰? 也就是忽悠像王新亮这些读书读傻了的蠢蛋,还能忽悠谁呢? ------------ 第四百七十五章 万死孤城未肯降 不管何长缨手下的那些征兵官,是实话还是怎么忽悠,到了这个时候,山海关团已经拥有2800余兵力。 而徐邦道这些天跟着抗倭军学习,连哄带骗,也把队伍扩充到1300余人。 这些天,何长缨的命令就是士兵在修筑工事的同时,唱军歌,宣军纪福利待遇,读书,讲道理。 书自然是《呐喊》这本书,道理也自然是这本书引申出来的道理。 对于何长缨这种做法,贾起胜还好意的委婉提醒,兵在精不在多。 不过何长缨却不这么看。 围城战对士兵和底层军官的要求远不像野战那么高,说简单点只要堵死城门,城墙不***于重兵包围里面的人,别说穿上军装的新兵,就是普通的男女百姓,都敢拿枪上城墙。 就如那场渐渐湮没在两百五十年光阴里的‘江阴八十一日’,在清军督战下的二十四万大明降军,携二百多门大炮围困江阴城。 一共战死了七万五千余人,耗费了八十一天,才攻陷了这座算不上雄城的江南城池。 而他们的对手,就是普普通通的江阴百姓,甚至在城池陷落之后,还在巷战不已。 逼得清兵放火焚烧江阴城,用火攻击,才败了城内坚持巷战的大明百姓。 而所有的老百姓,均是慷慨赴死,都以先死为幸,没有一人顺从暴清。 这场战争,城内城外英勇阵亡了十七万两千华夏英烈,为中华历史饱满的撰写了浓郁,热血,激昂,而惨烈的一笔。 “露胔白骨满疆场,万死孤城未肯降。寄予路人休掩鼻,活人不及死人香。” 虽然经过了暴清整整两百五十年的刻意阀割,这些拖着猪尾巴的大汉百姓失去了太多的热血,被打断了脊梁,趴在地上当八旗的猪狗牛马。 可是何长缨相信,既然身体里面流着炎黄的血液,不敢奢求他们拖着猪尾巴能像江阴的先烈们那么样决绝,站在城墙上瞄准放枪的胆子总该有吧? 假如没有,那么在何长缨的字典里,只有三个字。 杀无赦! 为了这支队伍,为了这场让何长缨极为郁闷的守城战,除了唐仁廉许诺的子弹和粮食,何长缨还从津门兵站调拨了大量的粮食和医用药品物资。 他还命令部队用冻土城砖,完全封死了北翼门各城门,只留一个南门。 而且在南门内,何长缨也进行了改造,门内两边垒砌上冻土,只留一道一米六的走道。 总之,何长缨也知道,这场守城仗,非常的难打,搞不好就是凶多吉少。 为此,他把正在罗荣光北乙炮台军火库边,抗倭军刚建不久的家属大瓦房里面,挖地道的三个‘专业人才’传了过来。 按照何长缨的要求,这三个从直隶大牢里‘请’出来的盗墓大师,将在两排士兵的协助下,在西罗,北翼城,悄悄的挖出两条城内通往城外的地道,作为抗倭军最后的保命手段。 这两条地道,在出城以后,只是再朝前延伸三十来米的距离,在出口时,又分叉成左右两个地道出口。 何长缨率领一千七百名抗倭军独守北翼城,徐邦道和刘明阳总计一千九百军力,守西罗城。 而对于独立营,何长缨考虑再三,还是把他们放了出去。 他需要一支游离在外的‘活子’,来应变将来各种未测的情形。 在何长缨的内心深处,其实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 山海必破! 一切只是时间的问题。 然而,他愿意冒一次险,做一些牺牲,希望通过自己的坚守,给大清这个腐朽的帝国争取一些调兵遣将的时间。 “我是圣人吗,这么高尚?” 望着清晨的朝阳,何长缨忍不住自问,然后坚决的摇了摇头。 他只是不愿津门,燕京失陷,不愿那些无辜的百姓们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打倒终究还是要打倒的,你们不倒,我中华如何崛起?不过我会堂堂正正的用我中华大义,来推翻你们,而不像你们这么恶心,用东洋来算计北洋;结果现在好了,北洋基本垮了,你大清也够玄乎。” “唉——” 何长缨满脸苦笑的长叹一口气:“可是真不好守啊!说不定我的命都要交代在这里,还谈什么未来呢?然而不守不行啊,这中华大地,毕竟是我们的家园!” 站在北翼城城墙上面,何长缨长吁短叹,郁闷不已。 当天中午,志锐率领一千热河练兵抵达京师,面见光绪。 光绪随即给他招募二十营‘锐武军’的谕旨,并把之前押解送京的3000支毛瑟快枪,交给志锐。 同天正午,提督董福祥率领十八营甘军马部8000兵力,一路千里风尘,抵达燕京城外,进京面圣。 看到董福祥率领大军前来,记得火燎的光绪,心里稍微一松,高兴的亲见董福祥,说了很多鼓励话。 听得年纪奔六的董福祥感恩戴德的满脸眼泪,大呼万岁,表示定会以死报效,肝脑涂地! 随即,光绪下旨甘军东进,驻防津京交界处的蓟州,谨守燕京门户。 董福祥领旨谢恩以后,却并不是立即离京,率军直奔蓟州;而是去了颐和园,参拜了在园子里养老的慈禧老佛爷。 光绪随后就得到了这个消息,他脸色阴沉的坐在龙椅上,沉默许久。 这个老不死的老妖婆,真是处处制肘,都老的将入土了,还是一点不服输! 1月2号,提督程文炳,风尘仆仆的率领一营马队抵达京师,在他后面两百里左右,还有十九营的皖军步马,正在奔波赶路。 看到程文炳这一万精兵赶到,光绪才是勉强的放了些心,随即命令程文炳驻防通州东南边的张家湾,京师的水上命脉京杭大运河边。 至此,整个直隶的津门,燕京,山海关三地,不算那些废物八旗禁军,城防营,已经集中了四万练军。 而且全国各地还有近五十营,两万余练军,正在匆忙北上的途中。 如果各路援军顺利按时进入直隶,加上津门,燕京正在征募的新军,不算八旗禁军。、 只是津京山海三地,大清就集中近九万大军。 虽不敢说反攻,守住津京,总不是太大的问题。 现在大清最缺的就是时间,至于这个时间能不能赢得,关键就要看山海。 而山海关诸军的目光,却都盯在关外三城。 东罗,西罗,北翼城。 当头的北翼城,则更是重中之重。 北翼城, 何长缨! “何爱卿果是国朝栋梁,忠耿无双,绝世猛将!” 这是光绪满脸激动的圣评。 “看来能写出《少年中国说》之人,心中自有块垒;杏荪,何长缨有什么要求,就尽量满足他吧,只有他守住了北翼城,才能保住山海无恙。” 这是刘坤一听到以后,沉默很久,一声叹息的回答。 ------------ 第四百七十六章 炸掉它 在刘坤一的心里,不禁有些为何长缨而暗暗可惜。 才年仅二十四岁,手握上万精兵的实权二品武将,真可谓前途无量,结果因为所谓的热血,把自己陷入了死地,实在是太不值得了。 年轻人,就是爱冲动啊,哪里斗得过那些奸诈的老狐狸! 刘坤一一声长叹,似乎自己纯良无比,有多么惜才,正气似的。 于是,在1月2号近夜,北翼城从狭窄的南门,拉进了六门78mm的克虏伯火炮,两挺格林炮,和大沽炮台调来的一哨郁闷之极,满脸衰样的炮兵。 “何长缨能进北翼城,经方为何不能?既然是他自己用腿走进去了,那么就是他的选择。——好小子,之前因为平壤,虎山的事儿,还是低看他了,以为他不敢把自己立在危墙之下;” 李鸿章知道了以后,看着满屋一脸惊恐的儿女儿媳孙女,带着一丝意外的佩服,一丝幸喜,一丝担忧,一丝警惕,到最后都化成了绵绵的释然。 张佩纶坐在李鸿章的身边,知道老大人说的是一段并不算遥远的往事。 在朝鲜平壤清日大军决战之时,何长缨突然领着他的学员兵,不告而别的离开了平壤。 然后平壤失陷,各路兵马损伤惨重,而何长缨却在平壤北四十里的顺安驿,全歼了一个日军中队。 这场大捷,使得没有人能指责他的临阵脱逃,可是这根刺从此却埋在整个北洋知晓实情的人的心里。 然后就是鸭绿江防御战中的两场虎山战役。 第一场虎山战役,何长缨完美的实现了对倭夷军队的偷袭,使得倭夷军队损伤惨重,渡江失利。 然后何长缨和本来就很不对眼的刘盛休争夺九连城的守卫权,刘盛休完美胜出,而何长缨似乎被狼狈的驱逐到下游防线。 可是,只是一天不到的功夫,当夜倭夷大军再次虎山强渡,击溃了宋庆,聂士成,马金叙各部。 包围九连城,俘虏4000铭军,堂堂的提督刘盛休,也成了倭夷的阶下囚。 然而何长缨却顺势西下,在安东歼灭倭夷军四百余人,然后一路高歌,收盛军,合编仁字军,怀字军,在金州,大连,打下了霍霍的名声。 可事后给人看来,总有一股阴谋的味道。 别人都倒霉,就他不但躲过了事儿,反而立了大功,步步高升。 这是一种让人佩服的五体投地,然而在内心既羡慕,又有些不耻的能力。 这样的人无论有多么的位高权重,光彩四射,却依然让人疏离,心生警惧。 这就是何长缨巨大的短板和缺陷。 他的计算让人心惊,更让人心寒。 然而,何长缨的这次选择,轻易的弥补了他的这块短板。 相信绝大多数人会改变之前对他的那种误解,——比如张佩纶他自己。 “有所为,有所不为。” 在温暖的烧着炭火的屋子里,张佩纶望着窗外屋檐下挂着的长长的冰掉,目光却穿过层层的叠嶂,似乎看到了那座城池。 城池上面,迎风站立着的那个国朝最年轻的实权二品武将。 此时他在想写什么呢? 是选择之后,无惧生死的洒脱。 还是‘虽千万人,吾独往矣!’的豪迈? “这小子,假如事成,守住山海,那么——” 李鸿章说道这里,似乎有些疲惫了,就没有把话说完,闭上眼睛养神。 李经溥,李菊藕姐妹对视一眼,然后悄悄起身,准备离开让父亲歇息。 而张佩纶依然在动容的想着老岳父没有说完的话,突然接着李鸿章的话说到:“那么真是将名动天下!他今年才二十四岁,文能写书洛阳纸贵,武能上马所向披靡,唉——” 张佩纶目光灵动,也不再说话。 而这个时候,站在北翼城城墙上,郁闷了好多天的何长缨,最想说的一句话就是。 我去你麻痹,你当老子愿守! 当天夜晚,天空明月隐没,繁星满天。 站在北翼,东西罗城,角山,威远,乃至山海主城,都可以看到东北近十里孟姜女庙的一处高坡上,燃烧着一簇簇星星点点的火光。 那是日军的先头部队,大约有一个大队的军力,就那么大摇大摆的在山海诸军的眼皮子底下。 劈柴,烧火,做饭。 饮马,宿营。 何长缨和别的城墙上的将军们一样,都一脸铁青的望着那些篝火。 不过他骂了一句很湿意的话:“我去你大爷的,出暖花开!” 而也就是这个时间,抗倭军情报一处少校处长熊凯玉,悄悄抵达北翼城。 不久,熊凯玉就上了城墙,和何长缨一起遥望孟姜女庙那边如同星空倒影般的篝火。 “这么严肃,你不是来讨要那三个盗墓大师吧?西罗城才完工,这里前天才开挖,不行你再跑一趟直隶大牢,去里面访一访。” 何长缨当然知道熊凯玉不是为了这个,不过很少见他有着如此严肃的表情,忍不住开了一个小玩笑。 “总指挥,旅顺那边吴副指挥,林副指挥,沈副指挥,陈中校,毛中校——” “得,拿来我看看。” 何长缨顺手拿过熊凯玉手里的一张电报纸,展开。 旁边的黄博杰连忙点亮一支松脂火把,于是黑暗的城墙就有了一团温暖的颜色。 “万请总指挥以大局为重。” 电报只有十个字的内容,可是下面的具名,却占了半张纸。 何长缨把电报凑近燃烧的火焰,‘蓬’,电报纸蹿起一团火焰,在降落之中,燃成灰烬。 黄博杰熄灭火把,几人再次沐浴在黑暗的星空之下。 何长缨在夜空里面沉默很久,如果有别的选择,他绝对不会顶在这个北翼城。 “你发电给他们,我这就是在以大局为重,假如我不幸阵亡,总指挥的位置,将由林云瑜接替。” “总指挥?” 熊凯玉和黄博杰,都是一脸的震惊。 何长缨摆摆手,说了这一句话,他突然什么都不想再说了,只想享受这宁静的夜色。 不出意外,明天日军将会抵达山海,估计一时再也难寻如此静谧的夜了,而很久以后—— 谁能保证自己一定能存活下来? 今晚在这山海前线仰望星空的我华夏儿女,从明天开始,将会有多少在这里成为冰冷的尸体。 永离人域,回归暗夜?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中人。” 这该死的战争! 这该死的东洋! 还有这该亡的大清! 当天夜晚,熊凯玉甚至没有坐下来喝一杯热水,就匆忙离开,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去处理。 目送熊凯玉消失在黑暗之中,何长缨把罗明磊叫了过来,任命黄博杰为独立营的上尉副营长,然后三人在进入城楼,摊开地图,开始讨论独立营下一段时间可能会面临的一些问题。 “首先,” 何长缨用手指指着地图上九江河的一段说道:“炸掉它。” ------------ 第四百七十七章 酷烈 星空灿烂,星河倒映,远处渤海湾内波光粼粼。 日军第三混成旅团第四联队联队长步兵大佐仲木之植,随军的第二师团参谋长步兵大佐大久保利贞,两人坐在空荡荡的孟姜女庙里,等着属下做好饭食。 庙里面燃烧着熊熊的火焰,东北松肥厚的树脂,在火焰里发出滋滋的响声,空气里都漂浮着淡淡的松香。 庙门被推开,一锅热气腾腾的鱼汤被端了进来,就变成了满庙的鱼香。 “呦西,真是新鲜又味美的肥鱼。” 大久保利贞大口喝了一口鱼汤,虽然被烫的直哈气,却还是连声赞扬。 “大久君,你还没吃过大清有名的西湖醋鱼,清蒸鲈鱼,松鼠桂鱼——” 仲木之植说得自己都满嘴口水,连忙也喝了一大口鱼汤解馋,烫的直哈气。 “哈哈,不急;司令说过,早晚这个愚蠢落后的大清,都是帝国的牧场,那时候,你我带着刺刀去苏杭吃他们的西湖醋鱼,松鼠桂鱼,醉了就白玩他们的花姑娘;哈哈——” 大久保利贞得意的大笑起来。 “轰——” 突然,遥远的天空之中,似乎响起了一道雷霆,把这个孟姜女庙震得‘嗡嗡’轻响。 “讨厌!” 大久保利贞大骂着对身边的勤务兵吼道:“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报告,是北翼城的清军在放城墙上的那几尊土炮。” 普通的日军士兵自然不懂红衣大炮在几百年前的赫赫威名,轻蔑的称之为土炮。 “这群清猪,还活在两百年前么?” 仲木之植虽然没有见过清军在大连湾,旅顺港布置的德国克虏伯钢铸岸防大炮,可是营口,辽阳缴获的一些西洋野战炮,还是见到过。 现在听到山海关的守军居然在试射落伍了上百年的红衣大炮,不禁满眼轻蔑,哈哈大笑起来。 有着猪一般的对手,胜利还会遥远么? “传说孟姜女寻夫,哭塌了长城;我们帝国男人,一生不知哭为何物?况且现在是冬季,只会下雪,不能下雨,哈哈——” 大久保利贞自认为自己说得很风趣,放声大笑数声,然后脸色猛然一沉,目光里带着狼一般的凶狠,狞笑着说道:“我们只会用帝国的巨炮,轰塌它!用帝国的铁蹄,踏碎它!——这大汉的万里长城!” “我皇御统传千代,一直传到八千代;直到细石变岩石,直到岩石长青苔。——” 孟姜女庙门外,歌声嘹亮,一千两百余名日军士兵,尽管被冻得手脚生疮,满身的疲惫和疼痛,却都是扯着嗓子大吼。 这是一个被称之为‘菊花和刀’的兽性民族。 从唐朝甚至更遥远的时代开始,这个民族都在孜孜不倦的做着一个黄粱美梦。 兵临朝鲜,征服中国。 从古至今,即使在弱小之时,刻意卑谦的把他们的贪婪,隐藏在谄媚的笑容里面,也永远改变不了他们骨子里沉淀的无耻,残暴,和野心。 所以,今天他们来了。 来到了孟姜女庙。 来到了山海关前。 西洋历1895年1月3号,日军第三混成旅团抵达孟姜女庙,然后部队沿着驿道折向东南,继续前行五里,抵达马店村。 此时,马店村距离清军山海防线的桥头堡北翼城,大约只有五里的距离。 在今天明媚的阳光里,即使不用望远镜,山口素臣站在村子的一处高坡,也能清晰的看到这座山海雄城。 还有城墙上花团锦簇的各种彩旗,城墙上面粗短的红衣大炮,上面隐隐绰绰的清军。 今天听到仲木之植报告的,关于昨夜北翼城清军试射红衣大炮的事情,山口素臣就决定把阵地和指挥部再靠前一些。 这样既方便帝国士兵攻击山海关的清军,自己也可以更加清晰的把握战争的进程。 “命令,炮兵立即寻找合适的阵地,要求距离清军阵地必须超过六里以上的距离,第四联队一大队,负责守卫;” 山口素臣命令道:“第四联队余部在西部吕家沟一带驻营,在西罗城北翼建立阵地;第十六联队在马店驻营,二,三大队在清军北翼城正面,东罗城侧翼建立阵地;骑兵第三中队,在旅团北部建立警戒线,预防清军绕道偷袭。” 山口素臣掏出怀表看了一眼:“现在是上午十点一刻,参谋部制定一个作战计划,下午三点,动用两个联队的兵力,进行一次攻击。” 山口素臣没有一战攻陷山海关的野心,这个关城既然号称‘天下第一关’,自然有着它雄厚的底蕴。 他只想先看一看对面清军的虚实。 当然,假如帝国的部队能带给他一些意外之喜,他也非常乐于接受。 然而,山口素臣对此并没有抱有太大的期望。 他也算半个中国通,熟读中国史,在两百五十年前,不是吴三桂放关,仅凭着多尔衮这些边塞野蛮人,哪能那么容易的叩关而入。 能有这么容易叩关,大明花费百年光阴,无数的财力人力,修筑这万里长城干什么? 清军入关以后,在中国大地从北杀到南,在顺治朝的十八年时间里,至少屠杀了一亿六千八百万大明百姓。 而间接死于饥荒瘟疫的百姓,也超过四千两百万人。 到了所谓的‘康熙盛世’,在康熙二十年,大清的人口大约只有4651万人。 也就是说在明末时三亿多大明百姓,到了康熙二十年,只剩下了六分之一不到的人口。 这是何等的禽兽和酷烈! 在山口素臣远望山海关的时候,山海关的众将,也纷纷站在城头远望对面的日军,嘴里面全是武将本色的骂骂咧咧的脏话连篇。 真是相看两相厌,却又不得不看。 何长缨,徐邦道,李经方三人坐在北翼城的北城楼里,面前摆着一张木桌,桌子上放着三杯热茶。 李经方熟读三国,诸葛亮在城楼抚琴漫唱《空城计》,吓退司马懿的那一段。 让他时时如痴如醉。 今儿虽不能一曲清音退倭兵,可是喝一杯他特地从家里带来的西湖龙井,看着远处的倭夷小儿,也算是对儿时梦想的一种抚慰。 “日军不知会怎么打?” 徐邦道特意在这个紧要时候,跑到北翼城,就是想听一听何长缨的意见。 此时,大清朝通过西洋各国的大使,友人们,多少也算摸清了这次先行南下的日军的底子。 日军第二师团的第三旅团,旅团长是山口素臣少将。 部队里还配有日军第一重炮联队的二十六门105mm口径的大炮,这些大炮都是不久前采购自德国克虏伯火炮厂的钢铸大炮,射程远,威力大。 听着徐邦道的询问,想着山口素臣这个名字,何长缨的脸上就露出了一丝微笑。 冷冷的,带着嘲讽的微笑。 ------------ 第四百七十八章 大明火炮,炮击 假如历史不走歪,五年之后这个山口素臣,已经是日军第五师团的中将师团长,将率领日军第五师团再次出征中国,和其余七国一起攻陷燕京。 而且更加神奇的是,因为日军在攻陷燕京以后,因为纪律相对好一些,杀人放火劫掠少一些,事后山口素臣居然被回京的慈禧大肆封赏。 成为世界战争史上的一项奇闻。 下午三点,日军第三旅团的第一次试探攻击,正式开始。 日军第四联队三大队出动两个中队,攻击牵制西罗城,第十六联队一大队主攻北翼城,三大队出动四个中队攻击贾起胜驻防的东罗城。 日军的炮兵阵地,将设在马店东两里的一处山坡高地,不过火炮尚未就位,因此这次攻击将由步兵独立进行。 “部队排成散兵线,保持距离,匀速前进。” 在日军各路指挥官的命令下,两千四百余名步兵,三个工兵小队,开始朝着各自的目标阵地进军。 “来了。” 何长缨站在北城墙上,望着远处穿过树林,原野,田地的日军进兵线。 看到距离差不多了,就对站在身边的炮兵哨长罗华飞下令道:“立即用城墙的红衣大炮,轰击他们。” 听到何长缨的命令,罗华飞郁闷的直咧嘴。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明明城内有六门克虏伯野战炮,却为什么还要用这些老古董。 昨晚试炮的时候,一群经过西方教官训练的大沽炮兵,根本都不知道这些红衣大炮怎么放。 何长缨不得不派人到关城,请了白济的几个炮兵来演示,这些现代炮兵才算明白怎么操作这些两百五十年前的明朝大炮。 一句话,真是繁杂无比啊! 自从两百五十年前大清铁蹄入关,山海关就失去了它在战略上的意义,除了作为关卡抽税,唯一的作用就是防匪。 经过两百五十年的光阴,以前这布满城头的大明朝筑造的红衣大炮,要么被调到别处,要么被将领故意损毁,然后砸碎卖掉。 这些红衣大炮不像是康乾时期筑造的铁炮,小型青铜炮,只有四五百斤的重量。 这些大明监制的红衣大炮,都是重达两吨以上的青铜大炮,射程接近三里,每卖一尊,山海关的守城尉就要发一笔小财。 现在作为山海前锋的北翼,东西罗三城,还有十五门红衣大炮,其余城头堡垒早已经是光秃秃的一片。 “各炮位,点火发射!” “轰——” “轰——” 随着罗华飞大吼着下达轰击命令,北翼城北城墙上的九门红衣大炮,在轰然的爆响中,把九颗二十余斤的球形铅弹,射向前方两里开外的日军步兵。 “轰!” 这些铅弹在空中划过长长的轨迹,重重的砸在坚硬的冻土上面,然后猛然开裂,炸裂成无数不规则的黑色弹丸,‘咻咻’四射。 “啊!” 行军在铅弹周围的日军,顿时被成片放倒,在冰冷坚硬的冻土上,鲜血淋漓的翻滚嘶嚎。 这么个效果,别说日军看得发愣,北翼城上的士兵们看得发愣,就连何长缨也看得眼睛发直。 居然这么牛比! 感觉比日军的榴散弹还要叼,只不过比不上日军下濑火药填装的高爆弹而已。 当冻土遇上脆裂的铅弹,赋予弹片磅礴的反弹技能,这些沉寂了两百五十年的大明利器,再次显示出它们恐怖的杀伤力。 “八嘎!” 负责指挥这次攻击的第十六联队联队长福岛庸智大佐,看到在清军弹丸落地处,在方圆五六米半径范围内,所有的步兵都倒在地上嘶嚎,不禁气的‘哇哇’大叫。 “注意卧倒,散兵线继续展开!” 负责攻击北翼城的日军第十六联队一大队大队长石原应恒少佐,连忙大吼着下令命令。 “调节炮耳,灌水进炮膛,准备填装火药包,准备铅弹;继续轰这些王八蛋!” 看到红衣大炮居然如此的凶猛,罗华飞喜欢的又蹦又跳的大吼着催促炮兵继续开炮。 “嘶——” 站在何长缨身边的李经方,震惊的说道:“红衣大炮的威力,居然如此暴烈,这效果要远远甩开进口的克虏伯野战炮!” “铅弹易碎,现在关外冻土坚硬如铁,铅弹一撞就爆裂反弹,假如是春夏,就远远没有这么好的效果;现在弹丸的战效,有些类似余西洋的高爆弹。” 何长缨这时也想明白了里面的道理,这些天难得挤出一丝笑容,然后苦笑着说道:“不过笨重的炮体,糟糕的精度和射程,缓慢的前膛填装,注定这种火炮在炮兵间的对战中,基本没有任何的实质意义。” “滋——” 滚烫的炮膛被从炮口灌进去的冰水迅速的冷却,发射中没有燃尽的火星,也被蒸腾的水雾浇灭,滚烫的水流从火炮的底部‘哗哗’流了下来。 然后炮兵举着长长的干拖把,伸进炮膛擦干里面的水分,接着炮兵开始往炮口填装火药,弹丸。 “发射!” 因为生疏,这些炮兵整整折腾了四五分钟,才搞定了一切。 然后大炮轰鸣,再次把弹丸射了出去。 “卧倒!” 听到炮响,看到北翼城上九门吐出熊熊火焰的炮口,在北翼城前进攻的日军士兵,都立即死死的趴在地上,等待弹丸的降临。 “轰——” 九枚弹丸在北翼城前方五六百米处炸响,爆裂,虽然也有两个倒霉的日军士兵离落弹点太近,中弹身亡,其余的日军士兵均是无恙。 “哼!” 看到这一幕,在后方一处山坡高处指挥战斗的福岛庸智,嘴里发出一声满意的冷哼。 他鄙夷的对身边的几个旅团参谋们说道:“几百年前的老古董,即使能够昙花一现,也终是被时代抛弃的废物!” “唉——” 北翼城上,看到这一次炮群轰击的情形。 李经方,罗华飞,还有城墙上的炮兵,士兵,均是一声叹息。 “叹息什么?几百年的大炮能打出这种效果,就算是非常不错的成绩!” 何长缨对不远的一营营长李风瑞喊道:“注意日军的工兵,不要让他们靠近城墙!” 在北翼城外五十米远近处,有一条人工挖掘的宽十余米,深两米的护城河。 这条护城河在西面连通石河的一条支流小溪,沿着长城北部墙下东流三百米,然后绕过西罗城,北翼城,东罗城,最后穿过欢喜岭山脚的长城,重新注入石河。 天寒地冻的天气,在意外的给予红衣大炮恐怖的杀伤力的同时,也封冻住了这条护城河,给了日军通途的便利。 ------------ 第四百七十九章 首战山海 “走吧,去喝一杯你的好茶。” 何长缨在望远镜里看到,远处那十八根缓慢运动着的,炮口斜斜指天的火炮,心里面十分的沉重。 在何长缨原来的那个时空里,这些要塞炮在甲午年虽然被运到了大连湾,不过一炮都没有发射。 因为火炮还没上岸,旅顺港就陷落了。 这些火炮一直等到十年后的日俄战争,才在旅顺港外第一次轰鸣。 然而,现在历史已经改变。 这些火炮如果轰击到北翼城的城墙上面,会产生什么样的撕裂效果,何长缨一点都不清楚。 还有那些日军工兵。 虽然靠着炸药包,想炸塌北翼城厚达七米的城墙,基本很难。 可是假如日军选择持续的对一个点进行爆破,六米高的城墙,很容易就会变成一个大斜坡,日军甚至直接可以徒手攀爬上来。 “开炮!” “轰——” 何长缨和李经方走进北城楼,城墙上一片炮鸣,震得脚下的城砖都在‘嗡嗡’颤抖。 城楼屋顶上的瓦片也是‘啪啪’乱响,洒落满屋的灰尘。 “咳咳——” 李经方咳嗽着说道:“这没法喝茶。” “不喝茶,抽根烟。” 何长缨听到李经方虽然在极力掩饰,声音还是微微的颤抖,温和的安慰道:“今天只是日军的一次试探攻击,没什么问题。” “安之确定?” 李经方听到何长缨这么说,脸上的颜色顿时就好了很多。 这也不能怪李经方,虽然他熟读《三国》,时常梦想着自己亲临战场,指点布阵,可是这真正的场面,李经方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遇上。 “他们的大炮还没有布置好;” 何长缨递给李经方一支卷烟,然后用火柴给自己点上,幽幽的望着北方:“那时候,才是他们真正的攻击。” “砰,砰——” 猛烈的枪声在西边随之响起,西罗城那边首先和日军的第四联队,交上了火。 何长缨的两千八百士兵,装备了五百支连发快利枪,六百支单发仿制步枪,四百支毛瑟单发步枪,七百支连发毛瑟步枪,六百支缴获的日军村田步枪。 何长缨放在西罗城的一营,加上团部直属部队,总计六百兵力。 配备了两百支快利枪,两百支毛瑟连发快枪,两百支村田18式单发步枪。 加上徐邦道手里的近千支各种步枪。 一千六百支步枪齐放,顿时在西罗城的西,北两面,打出密集的弹雨,压制得日军第四联队的两个中队寸步难行。 “停止前进,匍匐射击!” 负责西线进攻的,是日军第四步兵联队三大队大队长谷田文卫少佐。 看到无法穿过清军弹雨构筑的防御线,靠近城墙,谷田文卫就直接命令士兵,在离西罗城大约一百五十米的距离,和城头的清军对射起来。 “一营负责左边城墙,二营右边城墙,三营在其余三面警戒;进入两百米内,开始自由射击!” 何长缨静静的坐在城楼里,听着外面李风瑞大喊着调动北翼城的三营士兵。 侦察排是一个出人才的地方,无论是原来的排长熊凯玉,一班班长宋飞,现在都在独挡一面。 大清的部队,向来漠视情报收集,现在在旅顺的抗倭军内部,依然总是不自觉的有些轻视情报收集的重要性。 这次何长缨把刘明阳,罗明磊,李风瑞这些侦察连的带回来,就是想在原来的体系上,再培养出来一支和之前的抗倭军有些区别的队伍。 “轰——” 又是一片轰鸣,城墙上的红衣大炮再次爆响。 “砰!” “射击!” 随着原侦查连接替宋飞一排排长位置的,现二营营长曹义涛的大吼,北翼城北城右城墙,枪声大起。 “给我打!” 听到右边的枪声,左边守卫的一营副营长刘余福,也大吼着下令部队射击。 随即,北翼城北城,城上城下,枪声大起,抗倭军两营千余名士兵,和日军一大队的一千二百人,开始了激烈的对射。 这个时候,在东罗城方向,贾起胜部,也和日军的四个中队,展开了对射。 贾起胜部的两营盛军和一营仁字军,都是卫戍北洋大本营津门的精锐老兵,手里拿着的都是清一色的连发毛瑟快枪,枪械十分的犀利。 负责攻击东罗城的日军四个中队,也很快被压制的寸步难行,只好就地匍匐对射。 一时间,关外三城,清日双方你来我往,打得‘噼噼啪啪’。 虽然双方隔着够远的距离,可是清军仗着居高临下,而且还有垛口墙砖遮掩的优势,不时把炙热的弹丸,射进下面趴着的日军的身体里面。 而日军壮着平日严酷的训练,都趴着一动不动,只是死命的瞄准着前方城墙垛口里的抗倭军,还有高高站在炮口上灌水,擦炮膛的炮兵,凶猛射去。 “啊——” 一个正在用干拖把擦炮膛的炮兵,被击中大腿,一个踉跄,大叫着摔下六米高的城墙,在下面摔得头破血流。‘哇哇’大叫。 而旁边站着的一个炮兵,毫不犹豫的爬上垛口,拿着拖把继续擦**膛。 “在底下趴着别动,别站起来,起来日~狗都会射你。” 那个炮位的炮长,趴在城墙上,把脑袋伸出垛口吼了一句,就飞快的缩回脑袋。 “啪啪——” 顿时那个垛口上面的砖墙,至少中了三四发子弹,砸得砖石碎片乱溅。 可见下面的日军,有多么恨这九尊老旧的青铜大炮。 “麻痹,吓死老子了,给我填铅弹,压低炮口,继续给我轰!” 那个炮长双眼冒火的大嚷大叫:“轰他娘!” “让医护兵给城下放一卷纱布,还有云南白药,先把他的伤势稳住。” 这个士兵只是大腿中了一个贯穿,假如没有摔断脖子,脊柱这些要害,应该问题不大。 在这个时候,战场的生死又有谁能说清,何长缨只能希望他运气够好,性命无虞。 “哈哈,这些倭夷简直就是找死;没料到这红衣大炮,在两百年以后,再次逞威!” 周馥在辽阳把‘总理前敌营务处’‘总理后路粮台’的差事交割给袁世凯以后,就离开了辽阳,从营口乘船回到了津门。 这次刘坤一让盛怀宣三请之下,终于请出了周馥,当山海关‘总理前敌营务处’的总办。 此时,他看到前方关外三城,枪炮大作,打得倭夷兵抬不起头来,寸步难进。 周馥不禁一扫多日的郁气,高兴的哈哈大笑起来。 “真没想到,这些大炮,居然比进口的西洋大炮还要犀利!我一定要把这个事儿仔细呈报给皇上,进口的西洋大炮又贵又没用处,哪有咱们祖上传下来的利器顶事儿!” 一边站着的山海关守城尉白济,也是又惊又喜的叫嚷不已。 “好,今儿这仗打得争气,打出了咱大清的威风,让这些东洋小儿知道我大清兵强马壮猛将如云,岂是能轻捋虎须!” 站在关城墙上,看到日军开始狼狈逃窜,唐仁廉也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皇上和刘督宪还在焦急的等着战报呢,今儿的战报可是写的光彩。 原来倭夷也不过如此。 真不知道叶志超,宋庆,他们是怎么打的仗? ------------ 第四百八十章 静默 山口素臣,大久保利贞,仲木之植,樱井库三郎和一群参谋,站在马店正东一里左右的一个高坡上,远观前方的战事。 清军红衣大炮的低劣射程,使得山口素臣愿意离战场更近一些,方便自己更加清晰的观察对面的清军。 “真没有想到大明朝留下的红衣大炮,居然依然如此的犀利!” 日军第一重炮联队联队长樱井库三郎大佐,看到在帝国陆军撤兵的时候,北翼城的清军炮兵依然慢吞吞的用那些古董大炮,咬着帝国士兵轰击的,看得一脸的稀奇。 “坚硬的冻土,赋予了这些铅弹足够狂暴的反弹动能,不过——” 大久保利贞冷笑着说道:“也使得那条本应该成为帝国步兵前进障碍的护城河,变成了畅顺的通途;一失一得间,总得来说,对帝国军队远远是利大于弊。” 山口素臣听了大久保利贞的话,认可的点点头。 对于军中主帅,他所考虑的是怎么打垮对面的清军,兵占山海关。 被清军的古董大炮轰死一二十人,虽然令人恼火,然而也只是有些恼火而已,山口素臣并不是十分的介意。 还是那句话,战争哪有不死人的,只要控制在能够忍受的范围之内,是炮炸死的,还是被枪打死的,山口素臣一点都不关心。 “炮兵阵地什么时候能够布置完毕?” 山口素臣望着清军关外山海三城,此时帝国陆军已经完全撤离了清军的火炮射程,清军的炮兵也停止了炮击。 天地间陡然宁静。 “预计一个小时以内能够布置完毕,就清军北翼城上面那九门火炮,十五分钟以内,在夜黑之前,保证全数击毁。” 樱井库三郎望着前方清军城墙上的大炮,心里充满了轻蔑。 这些高高摆在那里的死靶子,对帝国炮兵来说,简直真是太容易不过的了。 三枚矫正弹,加上一轮齐射,绝对能让它们变成一团破铜烂铁。 让这些愚蠢的清猪,见一见什么才是真正的现代火炮! “先不要理会他们,各部回到防区建立警戒,进行两天的修整,电线队迅速铺设好电线,1月6号,动用四个步兵大队的军力,发动总攻,由参谋部制定作战计划;” 山口素臣望着在阳光下威武雄壮的雄关山海,果决的说道:“对于北翼城,我要一战而下!” 马店西北五里,孟姜女庙。 在一处山顶树林的间隙里,罗明磊,黄博杰,莱茵哈德,布鲁斯,—— 一群独立营的军官,站在那里看着远方渐渐停息的战火。 前几天回到山海关营地,独立营就完成了战前整编。 上尉营长罗明磊。 上尉副营长黄博杰,同时兼任独立营司法长。 团参谋长莱因哈德中校,领着一群团参谋,暂驻独立营。 独立营直属侦察排,警卫班,野战医疗小队,后勤股,机要文书等。 下设三个步兵连。 安格斯中校,作为独立营的总教官,同时负责对将来新兵进行训练。 布鲁斯中校,伯特上尉,卡尔上尉,常驻独立营的三个步兵连,进行实况战地指导。 何长缨的这种安排,对安格斯四人渴望直接指挥军队,进行战地搏杀来说,不是没有牢骚,然而相对于白花花的银子,他们还是明智的选择了服从。 “这些老古董火炮的射程,精度太差,根本没法和日军的火炮进行对轰;下一次攻击,日军的炮兵绝对会先打掉这些火炮,要是能先把日军的炮兵阵地给端了就容易了。” 一连副连长施威成作为一个老兵,在南关岭亲眼目睹了抗倭军和日军东京野战炮兵第一联队间的火炮对决,自然知晓现代火炮的恐怖。 而且这一批的火炮,明显要比之前的野战炮要大一个个头,想来一定有着自己的犀利之处。 “哪有那么容易?你没见到即使看到红衣大炮这么差的射程,日军依然谨慎的把炮兵阵地设立的这么远,阵地四周布满了大量的警戒步兵;” 罗明磊叹息的说道:“林副总指挥在南关岭打的那场炮战,简直就是一个奇迹,完全改变了旅顺的战局;再难遇,也再难求啊!” “报告,一小队三十余名日军,正在孟姜女庙山下驿道附近的树林子里铺设电线。” 侦察排排长吴俊马,一脸喜色的跑了过来。 “怎么看?” 罗明磊望着身边的黄博杰询问。 在昨夜部队临行之前,何长缨特地私下和罗明磊交流了一些事情,其中就提到了这个南洋巨富黄家二少爷黄博杰的事情。 迄今为止,黄家是除了张家之外,捐银最多的一家,里里外外已经有了七十六万两。 可以说南洋籍的这些华裔青年,在对抗倭军未来的改造中,不仅占有重要的作用。 而且他们带来的海量银两,也为抗倭军实现自己对士兵的各种承诺,以及在未来建设出一个样板区域,起着极为关键的保障。 有些东西,何长缨虽然在话里面没有完全点透,可是罗明磊也心里明白。 这次兵站留在直隶的983名新兵,总计有312名外籍的华裔。 现在留守在津门的有30几人,自己独立营500余士兵,外籍华裔整整有178人,几乎占了团里的一半。 想到这里,罗明磊心里就忍不住一阵烦躁。 他知道总指挥对于这次关外三城的守卫,心里一定也是没有把握,所以才会这么做。 罗明磊在心里面,为总指挥的高尚勇敢而骄傲的同时,也担心的要命。 没有总指挥的抗倭军,还是抗倭军么? 当然不再是了! 对于这个答案,罗明磊和许多的抗倭军的中级军官们,都是这么坚定的认为的。 看到罗明磊问了自己一句话以后,就有些失神,黄博杰就决定等一下再说这个问题。 作为一个副官,被安排着下一线军队,黄博杰从心里面是高兴的。 可是在这个时候跳出日军的围城,也是黄博杰这个骄傲的青年,在心里很难接受的。 不过昨天总指挥的两句话,就让黄博杰选择了听命。 军人以服从为天职。 这场仗的破局,将会是你们独立营,你们会比我们更苦,更危险。 “我建议先不要破坏,也不要攻击这支日军;” 看到罗明磊的眼神重新敏锐起来,黄博杰斟酌着说道:“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隐藏在日军的眼皮子下面,静静的盯着他们,在合适的时机,狠狠的咬掉他们一大块肉下来。” ------------ 第四百八十一章 火烧碉堡 “倭夷退了,倭夷退了!” “日军逃了,日军逃了!” 在东罗成,西罗城,山海关城,威远城,角山长城,还有北翼城,清军士兵将领们看到日军仓惶撤退,无不高兴的大呼起来。 “哈哈,这仗打得痛快!” 在呼啸的如同小刀子割脸一般的北风里,李经方双手按在城楼的垛口墙砖上,激动得两眼精光四射,大笑不止。 “今天已经晚了,不过后墙的斜坡架子先要搭起来,明早清晨开始,尽快把九门火炮全部撤下城墙。” 何长缨对身边候命的李风瑞命令道:“一门摆在北门,一门摆在南门;其余七门,你们商议着看怎么摆放。” “安之,你要把大炮撤下来;” 旁边的李经方震惊的望着何长缨问道:“如此犀利的天兵利器,不摆在城墙灭倭夷,岂不是太可惜?” “就是,这红衣大炮真是太生猛了!” 一边站着的炮兵哨长罗华飞,也是一脸的不赞同。 “这些火炮就是日军炮兵嘴里的肥肉,等日军炮兵阵地布置完毕,绝对会先击毁这些大炮,而咱们却拿他们毫无办法;就是城里藏着的六门78mm口径的克虏伯火炮,也对射不赢他们的十八门要塞炮。” 李风瑞作为见过金州炮战,大连湾炮战,南关岭炮战的老兵,自然知道现代火炮的可怕和精准。 “而且,一旦日军的炮弹击中这些青铜大炮的炮体,则是更加的可怕;” 何长缨脸色阴沉的说道:“无论是弹片撕裂的恐怖杀伤力,还是两吨大炮弹跳中对城墙的巨大毁坏,都是难以忍受的事情。” 朝鲜,博川城南二十里,日军碉堡。 “报告,博川的日军大约有一个半中队,正在快速接近,此时估计距离不足五里。” 一个侦查兵快马跑上山坡,站在王冠集的面前报告。 “怎么样,撤不撤?” 王冠集咧着嘴望着躲在碉堡里,‘哇哇’大叫着不断开枪,负隅顽抗的日军士兵和东洋浪人,偏头征询身边的钱鹏飞。 “硬攻是来不及了,火攻吧。” 说到这里,钱鹏飞也忍不住可惜的直砸吧嘴。 这个碉堡里面肯定囤积着不少的粮食弹药,这些都是快速扩张的游击大队急需的物资。 这次游击大队中路部队,动用了四百士兵,近三百条步枪,结果还是功亏一篑。 “哈哈,好,烧死这些畜生!他们不是爱放火烧屋子么?” 站在旁边的朝鲜族的中路游击队三中队中队长魏明理,一听就喜欢的直跳。 “烧吧;动作快点!” 王冠集没好气的白了魏明理一眼。 “兄弟们,堆柴火烧猪咯!” 魏明理兴奋的大吼着用汉语,朝鲜语,连吼了两遍。 “烧猪咯,烧猪咯!” 听到这么令人高兴的命令,游击队里面尤其是朝鲜族的士兵,都高兴的大叫起来,背着枪就去抱柴火,跑着往日军碉堡墙边堆积。 “八嘎,这些朝鲜猪猡要烧碉堡;给我打他们!” 躲在外壁砖石结构,里面二层地板楼梯都是木质结构的碉堡里的日军,一看射击孔外面的游击队们,抱着一堆堆的柴火往碉堡炮,当然知道他们想干什么。 碉堡里的日军又惊又怒,大吼着一个个把枪架在射击孔,拼命的开枪阻止。 “给我瞄准了打!” 看到朝鲜族的士兵们都不开枪射击了,一个个红着眼睛只顾去堆柴火,中国籍的士兵们连忙猛烈的对着日军碉堡的射击孔射击,阻止日军开枪。 “哦,哦——” 不久,整个碉堡的外面墙壁堆满了干柴,熊熊的火焰随即燃烧起来。 游击队员们欢呼着有序撤离。 然后,日军的碉堡里面也腾起了火苗浓烟,里面传来日军撕心裂肺的嘶嚎,听得朝鲜族的士兵们一个个开怀大笑。 “啊——” 一群浑身冒着火焰的日军逃到了碉堡的顶楼,然后丢火球一般的跳下了碉堡。 重重的砸进了下面的火海之中,蓬起了大团的火星。 “撤!” 随着王冠集命令的下达,四百余名游击队的士兵们,抬着阵亡,重伤的战友的身体,搀扶着轻伤的战友,很快消失在朝鲜的山林之中。 “八嘎!” 在碉堡北两里的义州大道上,带队的第二十一联队一大队大队长森祗敬少佐,骑在战马上面,远望着那火焰熊熊,浓烟滚滚的日军碉堡,气的大叫不止。 在船桥里战斗中,森祗敬被清军子弹伤了大腿,到了现在还没有完全复原。 远望着消失在丛林边缘的游击队,森祗敬的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却又无可奈何。 当方大海部和大岛义昌的第九旅团留守部队,在平壤,博川,安州一线,打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水丰一带的抗倭军残军,却陷入了极大的困境之中。 当日在水丰被日军突袭之后,徐如,张风景和七十余名士兵,选择了留在水丰,朔州一带,继续和日军周旋。 后来里里外外的又归队了二十余名士兵,接收了闵泳骏部残留下来的三百余名朝鲜军。 之后,稍微恢复元气的队伍和日军的搜查队,打了十几场小型的遭遇,伏击战,有胜有败,各有得失。 然而部队很快就处于缺粮,却药,缺弹药的境地。 严寒,饥饿,四处游击,使得很多的士兵病倒,也使得很多的朝鲜士兵当了逃兵。 到了现在,部队已经减员到一百五十九人,个个都是面带菜色,人人冻伤。 而且,现在日军招收了大量的原来闵泳骏的士兵,进行对抗倭军的围剿。 这些士兵大多数都是原来朝鲜各个城池的守卫部队,基本都是有奶就是娘,他们对这一代的地形,要远比日军熟悉。 在这些伪军的带队下,抗倭军联军的队伍,过得更加的艰难起来。 此时,徐如,张风景,沈跃东,朝鲜族的朴泰俊,金英光,站在一条小河上面,看着游击队员们啄冰捕鱼。 “咳咳——” 徐如这些天的连续高强度的劳累,前几天感冒高烧不止,幸亏附近村子里的一个老中医,磨了几包羚羊角粉,才把徐如救了过来。 张风景望着瘦得不成样子,仿佛风一吹就倒的徐如,轻声劝说道:“徐如,河面风大,你去休息一会,烤烤火。” 徐如轻轻的摇了摇头,目光忍不住望向西南方向的旅顺。 那个人现在在干什么呢。 他还好吧。 他在闲暇的时候,有没有偶尔的想过我? 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见面。 我好想你! ------------ 第四百八十二章 王师大战倭猪 3号下午,当关外三城的硝烟尚未散尽的时候,唐仁廉,周馥,白济的报捷电奏,就已经分别送达直隶总督衙门,通州对倭督办军务处。 消息随即传遍津门,京师的大街小巷。 整整忐忑了数日的大清百姓,听到这个大好消息,无不大喜过望,满街喧哗庆贺。 当年英法联军进中国,从咸丰爷六年,断断续续的一直打到了咸丰爷十年,直到西洋鬼子陷了大沽口,占了津门,然后攻陷京师,烧了圆明园。 一路烧杀掳掠,无恶不作! 二十四年前的久远记忆,虽然现在的年轻叼毛孩子都没有什么记忆,可当年屈从于黄毛鬼子刺刀下的大清老人们,有哪一个不是深深铭记于心。 现在大战又起,倭夷兵居然打到了山海关,听着从辽东那里传过来的倭夷的凶残,怎么能不让人心颤? 一时间,津门,京师,唐山,各地城内百姓,无不惶然,都忙着收拾屋里值钱的家拾,准备随时到乡下亲戚家避兵祸。 然而在这个时候,山海关突然就传来了捷报,咱大清胜了! 顿时,所有的酒楼,茶馆,戏园子,都人满为患,纷纷攘攘的谈说着今日的山海大战。 而茶馆里的说书先生,也立即应景的按着茶客们的建议,换成《山海关王师大战倭猪寇》。 无奈这些说书先生只知道王师胜了倭夷兵,至于如何胜的,如何排兵布阵,却是一点都不知道。 于是各个茶馆里的说书先生们,依着自己平日的擅长,各显神通,说的是天花乱坠,口生莲花。 “——酋首山口素臣慌了手脚,又变作一只金钱花斑的大豹,要伤饿虎。何军门见了,迎着风,把头一幌,又变作一只金眼狻猊,声如霹雳,铁额铜头,复转身要食大豹。酋首山口着了急,又变作一个人熊,放开脚,就来擒那狻猊。——” 这是平日里主说神仙怪志的说书先生们,在引用孙行者大战牛魔王的那一段。 “老贼山口素臣逼住虎臣,哦——,逼住何军门,举棍打来,何军门趁势抢将进来,夺了一根棍子,打将过去,把那扳着的山口素臣一棍子打残。——” 这是平日里主要说侠义武将的说书先生们,引用呼家传里面的打斗。 “好!” 众茶客们每每听到紧要妙处,均是纷纷大声喝彩,虽然也明白这些先生们讲得很不靠谱,不过大伙儿都一点都不在乎。 咱大清不是赢了么。 听书不就是为了一个爽! 图着一个痛快? 这个时候,在紫禁城的养心殿内,也是一片喜色。 “朕真没料到,红衣大炮居然能有如此威力;‘弹丸过处,裂为万千利丸,方圆十米处,寸草不生,倭兵皆倒,不是立死,就是满身弹坑,鬼哭狼嚎。’哈哈,痛快,痛快!” 光绪看着唐仁廉,白济,刘坤一的捷报,高兴的脸冒红光,多日以来压在头顶的阴云,似乎顿时一扫而空。 “皇上,由此可见不是咱们的大炮不犀利,而在使用的人;西洋克虏伯大炮,有些人把它们吹嘘到天上去,结果怎样?朝鲜,辽东,用的可都是西洋大炮,结果一败涂地,一尊克虏伯大炮的银子,都能造出是十几尊红衣大炮!” 一边的翰林院侍读学士文廷式,带着一丝撩拨的语气,阴险的说道:“为什么能跟洋人关系好?我要是洋人,天天送大把的银子,当然关系好。” 翁同龢赞许的悄悄看了自己这个弟子一眼,翁门六子里面,他最喜欢的就是文廷式的冲劲儿和善解人意。 ——能把好兄弟的女人给白睡了,自己的好兄弟还没有一点芥蒂,依然感激信任,这也是一个平常人做不到的大本事。 “皇上,平日臣掌户部,并不是刻意处处刁难制肘,而是朝廷花费天量银两购买的西洋兵器,今儿在山海关就证明了咱大清的火炮并不比洋人的差一丁点儿。” 翁同龢说得一脸的委屈,似乎他往日真的是全无私心,一心为国似的。 “朕明白;那个老东西!” 一提到李鸿章,光绪就是火冒三丈,恨不得现在就把他投入刑部大牢,好好的审一审这些年买西洋的军舰,大炮,贪了朝廷多少的银子! 更可恨的是,他贪的银子买的东西,朝廷这二十年来,耗费数亿两白银,苦心建立的军队,水师。 都成了淮人发家致富的门路。 军队,水师整个糜乱,不堪一击! 前几天因为老妖婆干政,自己不得不昧心召理李鸿章进京,这个老头居然以生病为由拒绝。 那好,你就在津门老老实实的养到死! 光绪的心里,发出一声冷笑。 “可惜山海关现今只存十五门红衣大炮,不然百炮齐放,遮天蔽日,就是来十万倭夷兵,也定然让他们灰飞烟灭!” 身为翁门六子之首的汪鸣銮,刚从广东学政的位置调进京担任吏部右侍郎,看师父师弟在皇上面前的随性,忍不住满心的羡慕,跳出来刷存在感。 “嗯,” 光绪赞许的对跪在下面的汪鸣銮点点头,如此有见地,不枉自己把他调进京。 “传谕兵部,立即调就近各处城池红衣炮去山海关杀倭;把今日的捷报也传给东交民巷,让那些洋人们知道,我大清火炮的犀利!” “皇上圣明。” 在一片马匹声中,光绪如饮美酒,陶醉不已。 1月4号,在朝廷洋溢的嘉奖声里,山海关各部在见识了红衣大炮的威力以后,都开始了寻炮运动。 永平府(秦皇岛),昌黎县,抚宁县,卢龙县,—— 那些摆放在城头百年未动的老古董,都成为各军的抢手货,被吊下城墙,运往山海关。 而对于何长缨善意的提醒,除了徐邦道听进去了,也把城墙的两尊4000斤的红衣大炮卸下城楼,其余的将领,包括连顺都当成了耳旁风。 昨天的战斗,红衣大炮的威力,那可是有目共睹的,三城杀伤的倭夷兵至少有一半是红衣大炮的功劳。 倭夷的火炮既然能打得那么准,昨儿为什么不放,难不成舍不得轰你何将军? 距离越远,准头越差,这是基本的道理。 倭夷的大炮都远搁着六七里,这么远别说轰炸到城墙上的一门火炮,就是摆在这里的山海关城,估计炮弹能轰住,都是瞎猫撞死老鼠的碰运气。 你何将军还不是怕人抢了你的风头? 真是想忽悠鬼呢! ------------ 第四百八十三章 射程 西洋历1月5号,直隶提督聂士成在布置完津门防御以后。 带着淮军宿将,记名提督梅东益统帅的2000芦勇(盐商王益斋,请命捐募新招的新兵),还有卫戍古北口两营练兵和一哨炮兵,匆匆抵达山海关。 聂士成随即召集众将商议军情。 在会议上,身为一个优秀将领的聂士成,一眼就看出了关外三城兵力的薄弱。 贾起胜部1500人,徐邦道部加上何长缨的一营共计1900人,分别守着长宽都是400米的东罗城,西罗城。 何长缨部1700人,独守长400米,宽200米的北翼城。 假如倭夷选择集中兵力攻击一城,指着关外三城这点兵力,肯定会顾此失彼,很容易就会失陷城门。 两百五十年前,大明吴三桂守卫山海关时,东西罗城都有城墙连着长城,如同山海关伸出的两臂,护住关城。 而处于最前面独立的北翼城,则是关城最前分洪的锥子头。 这两百五十年的光阴过去,那两道城墙早已被拆的干干净净,作为关城内鳞次栉比的房屋的屋砖,不见原先的一点痕迹。 假如现在那两道城墙依旧,那么聂士成就会重兵布于北翼城,然后其余大军在东西罗城,关内主城,欢喜岭,角山之间,来回流动御敌。 现在这关外三城,成了三座孤城,哪一座都得守,哪一个丢了都会使得倭夷以此为据点,继续加深战果,攻击其余两城。 “夏青云,你率两营芦榆防军进驻东罗城,由贾总兵暂统;聂鹏程,沈增甲,你们两营进驻西罗城,由徐总兵暂统;何将军,你在西罗城的一营,调回北翼城防守。” 聂士成这么安排下去,关外三城的兵力都达到了2300人以上,在他看来面对倭夷的集中攻击,应该能够勉强的支撑下来。 聂士成从关外带回来的一千芦榆防军,从古北口调拨过来的两营练军,手里都是一等一的西洋毛瑟快枪和北洋局精工的快利枪。 可以说,关外三城,集中了山海关防区接近一半的兵力,而且都是真正的精锐老兵,是防卫山海关的核心。 其余后方白济的两营旗兵,也就是平时欺负欺负过往的商人,百姓还成。 看那些旗兵人人腰上别着一杆烟枪,说打仗,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王连三的六营,三营老兵还算勉强顶事,手里拿着都是以前北洋诸军淘汰下来,中堂批给了鲁东的陈旧单发步枪。 不过他这三营老兵,一营放在长寿山北的九门口长城,两营放在后面的石门寨长城,剩下的三营新兵才用来警卫角山。 对于盛军老将贾起胜的这种安排,聂士成还是十分满意的,假如日军长久突破不了山海关,就很可能选择绕道突破。 而九门口长城,石门寨长城,是倭夷最近最佳,而且也似乎是唯一的选择。 现在两百里外的古北口,倒是兵力空虚,只有一个营把守。 不过倭夷兵假如有勇气翻山越岭的过去,估计到了古北口,不但也明年开春了,去一百个倭夷兵,在这冰天雪地里攀爬山岭峭壁,能活下来三十个,都算他们能耐。 至于连顺的两营新兵,唐仁廉的三营霆军,梅东益的2000芦勇,不但都是新兵,而且枪支大量缺乏,基本都没有太大的战力。 关外三城,总计7100人,7100条好枪,十分之七八都是多年的北洋老兵。 关内诸地,总计8500人,近4500条各式步枪,其余的都拿着抬枪,鸟统,甚至弓箭,长毛,大刀片子。 大半都是新兵,3000老兵里面,有三百一路从平壤逃回来的奉军,一千大烟旗兵。 “几位将军,山海关能不能守住,就看你们关外三城;粮食,弹药,我管够,还需要什么,只管找我批条子,去周大人那里去领。” 聂士成诚恳的望着何长缨几人,目光里全是殷切的希望。 何长缨对于聂士成这种做法显得有些意外,再一深想,作为一个清末暗世有名的良将,自然应该有着他的不凡之处。 之前何长缨一直就是头疼兵力太少,抱怨唐仁廉私心太重,没有魄力和决断。 现在聂士成来了,而且上来就给关外三城补充了两千精兵,不由得何长缨不刮目相看。 他在心里默默算计,只要能守住这开头的一段时间,顶住日军第三旅团和重炮联队的攻击。 后续正在赶来的各地增援,还有大量的西洋北洋局的枪械弹药,这场山海关防御战,似乎真可以好好的打一打。 当天会议以后,聂士成就开始逐一检查各个防御阵地,除了太远的九门口长城,石门寨,其余的聂士成都是一一走到。 最后,聂士成来到北翼城的时候,夜色已经降临。 “安之你把大炮撤下来是对的,红衣大炮胜在近处轰射,倭夷的炮兵肯定会集中火炮先打垮这些大炮;不过唐军门他们收集火炮也不是全然无用,——” 聂士成之前已经和他的幕僚冯国璋谈了这个事情:“关城离北翼城有两里,咱们这些老炮的射程大约有三粒;来山海关之前我特意咨询过德国武官,克虏伯火炮场卖给倭夷的这批要塞炮,有效射程是七里,这就正好能够覆盖到东西罗城的北城。” 听到聂士成这么一说,何长缨不禁眉头使一扬,就连一旁作陪的李经方,也诧异的笑了起来。 “这个以前还真没有想过。” 何长缨老实承认。 “不是你没想过,而是你对他们有意见,也不看好他们会主动和你一起联合作战,所以在安之你的心里,自然而然的就没有考虑过这个可能。” 聂士成一针见血的说道:“安之,还是你不相信他们。” 何长缨沉默,关城里的那些老将,上来就一个个躲得远远的。 把自己和徐邦道,贾起胜硬推了出来,他不骂他们弄姑娘的比,就已经是很忍让了。 怎么可能信任他们? “没关系,只要你能信任我就行了;我可拿着皇上的尚方宝剑,真有不听指令,贪生怕死之辈,我真敢祭王剑斩了他。” 聂士成的声音里,不见有一丝玩笑的意思。 这几个月一路败下来,聂士成几乎都被自己的内心折磨得心力交瘁。 从奉天到山海关这千里路途,他一直反复的在想,为什么占着天时,地利,人和。 手里的枪支,大炮也比倭夷的先进,军队也不比倭夷的少。 为什么就败了呢? 而且还是一败涂地的一败再败! ------------ 四百八十四章 人不死完,城不陷 后来,聂士成总算是大体想明白了,这些仗败就败在这个‘人和’上面。 大家平日里热热闹闹的一团和气,都不管事儿,也都不得罪人,都是和光同尘的你好我也好的混日子。 可是一遇到外力,比如这次倭夷入侵,就全然玩不转了。 倭夷军队体系是严格的由军,师团,旅团,联队,大队,中队,小队,小分队,八个层级组成,上下严格分明,各司其职。 而且职务也是按着对应的将官,校官,尉官,士官,这些层级来担任。 中将就是师团长,少将就是旅团长,上校就是联队长,层层分明,一点不乱。 正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上面的命令,下面的部队就得认认真严格的照着执行。 这样,所有的力量就能完全的拧成一股绳,握成一个铁拳,打出去。 反观大清这边什长,哨长,营官,统领,总统领,就只有五个层级。 而且统领都是自成一系,级别和总统领往往不相上下,常常出现使唤不动的情形。 甚至像平壤战场那样,左宝贵和叶志超顶起了牛,严重时左宝贵怀疑叶志超要逃跑,直接派士兵监视叶志超。 在虎山战场,宋庆命令刘盛休出城增援,刘盛休却根本都不带搭理。 在金州战场,这边徐邦道和连顺打得辛苦,咫尺之遥的赵怀业却在一边隔山观火,旅顺上万大军,却都是如若无闻。 这仗要是能打赢,才是出了稀奇! 在津门的这几天,有些太敏感的东西,聂士成没敢深说,不过还是坦诚的和刘坤一交流了这些问题,在给光绪的奏折里,也提到了这些事情。 聂士成并不是指望能完全的改变这些现状,他只是请了光绪的一道圣令,有直接枪毙阵前逃脱将军的权利。 这一次,光绪为了自己的老巢无恙,也都痛快的给了聂士成这个权利。 甚至在光绪看来,现在诸军不力,就应该在阵前多斩一些逃将,才能真正的以正国法军机。 所以说,在聂士成和何长缨说这句话的时候,内心里面确实有着寻机杀一儆百的想法。 在他看来,现在要是想守住山海关,就必须拿出狠气和杀气。 不然山海必陷,自己说不得就会遗臭千年,抄家问斩! 既然这样,自己都已经被逼到绝路了,还有什么需要顾虑的呢? 何长缨听了聂士成杀气腾腾的话,笑着说道:“军门,这个情况不久绝对就会摆在你的面前,我就怕你到时候举不起手里的刀。” 旁边的冯国璋眉毛一挑,就要开口说话,被聂士成摆摆手阻止。 “既然安之说不久以后就会出现,那么安之就好好看着我会如何处理。” “那好,我就拭目以待。” 何长缨说得轻巧。 聂士成望着何长缨,突然在嘴角炸出一抹莫名的微笑,看得何长缨心惊肉跳,就有这很不好的预感。 果然,聂士成开口说道:“前提还是一个,安之你们抗倭军要死死的扎根在这北翼城,人不死完,城不陷。” “我靠!” 何长缨失声骂了一句,就沉默着眺望着北方暗夜里,日军阵地的点点篝火。 旁边站着的李经方,刘明阳,李风瑞,罗华飞等人,听了聂士成的话,再一想想他刚才那些杀气腾腾的表态,都不觉屏住了呼吸。 心紧,心颤,心悸。 带着一丝被算计威胁的愤怒,一丝无奈和风萧萧的悲壮。 原来聂士成说了半天,又是保证,又是王剑的,最终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求抗倭军山海关团,死守北翼城。 假如何长缨敢放弃北翼城,那么聂士成就会请王剑,斩了何长缨! “不光是你北翼城,之前在东西罗城,我都是这些话;尤其是西罗城。” 说道这里,聂士成似笑非笑的望着何长缨说道:“安之,真是七窍玲珑心啊。” “你看到西罗城的地道了?” 何长缨不禁对徐邦道有些意见,丫的嘴巴也太大了吧! “不是徐军门,地道这事儿,是古北口练军报告给我的;安之真是机谋多变,处处留有后手。” 聂士成笑了一声,然后脸色猛然一沉说道:“只是这次绝对不行,你们三城的后面就是山海关,山海关的后面就是津门,京师,就是皇上!丢了山海关,你我就自戕以谢天下吧!我已经下令填埋了西罗城的地道,浇筑了大量的冰水,呵呵,这个可是在学安之你的筑墙之道。” 说完,聂士成目光灼灼的盯着何长缨,等着他表态。 “这个地道可以理解为最后保命的通道,不过也可以理解成夜间突袭日军的奇计;可惜了,我让人挖了十来天,好不容易才挖出来;” 何长缨一脸的可惜:“真要想逃跑,不说走城门,六米高的城墙,抱一根杉木杆,哧溜一下子就滑下去了。” “原来安之还有这个计谋,可惜了,可惜了。” 聂士成嘴里面这么说着,心里面却是一点都不可惜,在他看来,只有断了城内士兵所有的逃路,他们才能真正的拼死守城。 现在看来,何长缨还是不愿意填上北翼城的地道,不过也没有关系,该说的话自己都已经交代清楚了,他假如真敢弃城逃跑,等着他的就只有朝廷的斩刀! 看着聂士成一行离开北翼城,消失在夜色之中,站在南城门外的一群抗倭军军官们都是一脸的铁青。 “虎山逃跑,凤凰城逃跑,摩天岭逃跑,还有依克唐阿,长顺,裕禄,宋庆,弃了辽阳,奉天,都没事;现在一个个躲在后面的关闭内,逼着别人去死战,脸上还说得大义凛然;麻痹,还要不要脸?什么玩——” “闭嘴,聂将军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将领,你没见他把芦榆防军最后的兵力,全部拿出来了么?” 何长缨呵斥住一边嗷嗷叫的新任工兵队长程浩,恶狠狠的说道:“诸位,你我这次就提前准备好遗书,战死在北翼城吧!” 听了这话,在场的七八名抗倭军军官的脸色各异。 有激动,有决然,也有像李经方,程浩那样,卡白了脸色。 “走,去喝腊八粥去。” 何长缨的肚子饿的咕咕直叫,之前他还有意想请聂士成喝一碗用百合,莲子,红枣,糯米,葡萄干,枸杞,玉米,冰糖,——煮的腊八粥。 大家一边喝粥,一边慢慢的谈。 可是等到在城墙上谈完话,何长缨一刻都不想见聂士成的那张脸。 所以,当聂士成饿的肚子咕咕叫的问‘煮的什么,这么香?’,何长缨都故意的当做没听到。 平心而论,假如何长缨和聂士成易地而处,为了守住山海关,何长缨也会毫不留情的这么做。 甚至可能做的比聂士成更狠,更绝。 ------------ 第四百八十五章 第一场要塞炮击一 可是人都是这样,看到大刀片子架在别人头上要以正军法,一般都会大声叫好喝彩;可是要是刀片子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显然都会非常的不爽。 何长缨现在就很不爽。 所以他不让聂士成喝腊八粥。 也正是因为聂士成是一个公心大于私心,为国不惜此身的良将,君子。 所以何长缨才会用这种小脾气,来表达自己的不爽。 是不爽,而不是不满。 因为,为了天下百姓,为了泱泱中华,这座北翼城总得有人来守。 总得有人,要为之流血牺牲。 “既然点子背,赶上了,那么就上吧!” 何长缨又郁闷的长吐了一口气。 1月5号,山海关外的日军部队依然是按兵不动。 只是构建营地,修筑工事。 而在山海关长城,主城,威远城,角山长城山岭之上,清军不时的架上一尊尊四五百斤的康熙铜铁小炮,炮口直指北方。 看到这一幕,樱井库三郎和所有的炮兵们,嘴角都是冷笑连连,像是看小丑在台上进行粗劣的表演一般。 只是看到这一幕的山口素臣和大久保利贞,却都变得不淡定了。 大久保利贞皱眉说道:“要摧毁清军长城上的这些火炮,炮兵阵地至少需要再朝南移动一里,那么重炮联队和北翼城间的距离就变成了五里;假如城内藏有火炮,帝国炮兵就会处于这支大清新军的有效射程以内。” “你是担心第二军南关岭的悲剧重演?” 山口素臣望着南部静悄悄屹立着的北翼城,神情也开始变得慎重。 大山岩大将第二军的东京野战第一炮兵联队,在辽南南关岭炮战中,被卑鄙的清军炮兵设计伏击,火炮几乎损失殆尽。 第二军一路高歌的猛烈攻势,顿时就不得不停止下来,到最后靠联合舰队的舰炮,才攻占了南关岭。 而现在,随着帝国舰队的离去,第二军只好屈辱的接受自己陪衬的命运,在辽南阻挡旅顺数万大清精兵的突围。 “这支军队既然穿着援朝军的军服,就不能不防备他们再玩这一手。” 大久保利贞遗憾的说道:“可惜附近没有高于北翼城的高山,不然就可以观察里面的情形。” “报告;将军,这件事情完全可以完美解决。” 过来不久的要塞炮联队长樱井库三郎大佐,望着南部的山海诸城,踌躇满志的说道:“我们可以分出一个炮兵中队,将阵地前移,逐一打掉清军的这些古董炮,其余火炮在原阵地静默待命。” 山口素臣望了一眼大久保利贞,见他也是点头认可,就下令道:“照办,阵地完成以后,立即实施攻击!” “嗨!” 樱井库三郎大声的回答道:“属下一定让这些清猪见一见,什么才是真正的火炮,什么才是真正的精准!” 北翼城。 中午吃过饭以后,何长缨看到日军今天不像要动手的模样,就决定睡一会儿。 现在清日两军在山海对持,清军守着城池,长城,日军也在谨慎的构筑他们的环形阵地。 无论你去偷袭我,或者我去偷袭你,基本都是过年给对手送肉吃。 刚迷迷糊糊,副团长刘明阳就过来敲门。 “什么情况?” 看到刘明阳亲自过来,而且脸色凝重,显然不是一般的小事。 “日军的炮兵有变化,三门火炮正在南移。” “走,去看看!” 听到刘明阳的话,何长缨不禁心里一惊。 何长缨和刘明阳,匆匆走到东城的角楼,就看到李经方,李风瑞,罗华飞,一群将领都站在角楼顶上。 正仗着居高临下的优势,互相拿着望远镜瞭望刚下山坡,推进驿道的三门炮车。 “日军是想先打掉山海关城墙上的火炮;军门,我这就去准备,一定要好好的招待招待这些不开眼的家伙。” 昨天红衣大炮打出了威名,连他罗华飞的名字,也进入了千家万户,并且写进了给直隶总督府和通州的督办军务处。 说不定连皇上那里,都能留下一点印象。 所以现在罗华飞那是卯足了劲儿,想敲掉日军的这三门火炮,再立新功。 给自己长脸,也给叔父长脸,更给醇亲王亲封的‘天下第一海防’的大沽炮台长脸。 “这跟南观岭何其相像?不过在南关岭,咱们集中了三个火炮营的四十六门火炮,比日军多了四成;” 何长缨放下望远镜说道:“数量比他们多,火炮性能比他们好,实心弹对炮体的损毁,要远优于榴散弹;而且咱们是后发制人!” 一边的抗倭军军官们都听明白了。只有李经方和罗华飞还是一脸的茫然。 “告诉各城,日军要轰击城头的火炮;不要暴露城中的六门克虏伯山地炮,都散了吧,至少今天不会浪费炮弹,轰炸北翼城。” 何长缨心里郁郁,只想睡一觉了事儿。 “罗哨长,你一会看看日军火炮的准头,就明白了;你这边开炮,没等你够到日军那三门火炮的边儿,那边十三门火炮就炸过来了。” 看到罗华飞依然是一脸的不服气,刘明阳笑着说道:“我也知道这些年罗军门在大沽把炮兵训得精锐,不过你在跑步别人也没闲着,而且最关键的是——” 刘明阳摇头叹气说道:“人家能打着你,可是你去打不到人家。” 听到刘明阳这么说,罗华飞顿时泄了气,站在角楼顶上默默无语。 下午三点,日军的三门火炮,在山海关城正北六里,北翼城正北四里的姚山坡,布置完毕。 在姚山坡日军炮队中队的前方两百米,是日军第十六步兵联队的防区,根本不给清军任何突破的可能。 “报告大队长,炮兵已准备完毕,请下令。” 中队长楠山秀吉大尉,站在二大队长近藤新六少佐的面前,请求攻击命令。 “先行清除长城上的那些小炮,东罗城的三门青铜大炮,最后清除;开始攻击吧。” 近藤新六的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望着六里外的山海关城墙,除了摆放着十一门土炮,数不清的各色彩旗,还有密密麻麻的大清士兵。 山海关长城,主城北城墙。 今天关内的将军们,都去了山海关南二十里永平府的榆关大营,商议不久北上的四十六营湘楚练兵的安排事宜,还有刚刚解押到山海关营务处的六百支快利枪的分配问题。 所以,留守在山海关的只有手里不缺枪的白济,还有自知自明这次绝对分不到枪的王连三。 在听到北翼城的示警以后,过去示警的士兵除了遭受到关城各军的讥笑‘畏敌如鼠’,而且还引起了关城各军的兴趣。 包括角山长城,欢喜岭长城的威远城的士兵,哨长,营官,还有白济,王连三,都跑到山海关主城。 就是要看看抗倭军嘴里的那三门火炮,隔着六里的距离,怎么来轰城头的红衣小炮。 “要是能轰得住,老子这就下去吞烟膏子。” 一个刚吸了一泡大烟的旗兵六品骁骑校,满脸的不屑。 ------------ 第四百八十六章 第一场要塞炮击二 “填装实心弹穿甲,进行矫正试射。” 楠山秀吉望着山海关城头上的火炮,彩旗,人头,眼睛里露出一丝鄙夷的不屑,开始下达轰击命令。 “轰!” 下午三点十五分,这支日军政府针对旅顺炮台,特地从德国克虏伯火炮场,花费百万两定制购买的二十七门105mm口径要塞炮。 终于在这个甲午年,发出了轰然鸣响。 “咻——” 巨大的弹丸发出尖利的鸣啸,在万众瞩目中划过长长的弧线,从众人的头顶高高越过,砸在关城后方大约400米远的一处荒坡上。 “哈哈——” 看到这一幕,关城上的清军都放声大笑,只有经过朝鲜,辽东战争的士兵才面无表情的知道,这只是开头的试射而已。 “2号炮位,炮口压低五度,八十三个密度,进行试射。” 随着观察兵传递过来的信息,楠山秀吉开始调节火炮仰角。 “轰!” 第二发矫正弹随即打出,这时候何长缨刚刚被炮声惊醒,走出屋门,在一棵光秃秃的枣树下,看到头顶湛蓝的天空,出现一道空间扭曲的涟漪。 然后,后方传来一道爆响,震得脚下的土地都在微微的颤抖。 这一颗炮弹从北翼城的正中天空急速掠过,在山海关北城门前五十米处,狠狠的砸了下去,把坚硬的冻土砸成无数土沫,高高扬起。 长城上的笑声,猛然停歇,很多清兵的脸上都变了颜色。 要知道,这只是第二发而已,居然就快够到众人的身边了,倭夷炮兵的炮火怎么就这么的精准? 北门前的尘烟渐渐散去,露出来一个桌面大小的土坑。 这一炮下去,居然能把坚如岩石的冻土砸成这个样子,显然弹丸的威力相当的巨大。 尤其是在北城楼上站着的白济,王连三等人,感觉小腿肚子都在微微的抽搐,大冬天里后背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炮弹要是在前进一点,搞不好老子今儿就得栽在这里! “哈哈,不过如此!” 白济虽然心里冒着冷汗,嘴上却是哈哈大笑起来:“正所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况且这炮弹看着威力惊人,不过也就是炸出桌面大小的范围;和咱们红衣大炮的弹丸落处,动则方圆百平米寸草不生,简直都不能相比。” 说话间,白济,王连三走出北门城楼,朝着更远处的关城墙上走去,王连三更是怯意的晒着在城楼里晒不到的太阳说道:“好一个冬日里的艳阳天!” “就是,就是;不过就是憨子的软吊,模样看着粗壮吓人,其实不过是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戳!哈哈——” 听到白守城尉的话,城墙上的士兵立刻都‘活了’过来,一个个大声嚷嚷着自己的蔑视。 大老爷们输仗不输气,天塌了当被子盖,越是这个时候,就越不能显出自己怯气,让人给看轻了。 于是,北城楼里的清军士兵军官们,都嚷嚷着走之一空,远远的跑到城墙上晒太阳,一边继续等着看倭夷炮兵的‘笑话’。 “就是,就是;这巍巍城墙,数十门红衣大炮,指着倭夷一个桌子一个桌子屁大点的地方轰击,都能打到明年冬天;哈哈,他们有这么多的炮弹么?” 刚刚那个大言不惭说吞烟泡子的旗兵骁骑校,之前也被日军的第二发炮弹吓得脸白,这会儿听到白济的话,立刻也‘活了’过来。 这个骁骑校看到空荡荡的北城楼,顿时一股热血涌了上来,三两步冲进了城楼,站在城墙的垛口上面,一只脚踩着一尊500斤的红衣铜炮。 扯着嗓子大吼道:“孙子,有种你只管朝爷爷这里来,打得中,你爷爷我当众吃屎!” “哈哈,佑爷,你不想吃就明说,您这不是在为难这些孙子么?” 城楼外站着的旗兵大爷们,后面背着步枪,腰上别着烟枪,纷纷大笑。 “哈哈——” 那个佑姓的骁骑校笑得快意,在冷冽寒风里登高远望,大烟残留的余韵让他飘飘若仙:“老子没说不想吃,可惜倭狗没有这个本事!” “填装榴散弹,一号炮位,二号炮位向左偏移一个弧度;三号炮位,朝右偏移一个弧度。” 楠山秀吉的声音里,全是阴险的意味。 “轰!” “轰!” “轰!” 三门克虏伯要塞炮的炮口,几乎不分先后的吐出长长的火焰,把三枚巨大的榴散弹射向山海关城北长城。 “咻咻——” 在尖利的炮声里,何长缨和一群抗倭军的军士们一起仰头寻找弹迹。 “轰——” 陡然三团火焰,在山海关北城上空爆裂,射出无数的弹丸。 这三枚榴散弹,两枚炸在关城后方两百余米的城内上空,一枚正炸在右城墙偏外二十余米的上空。 “啊——” 顿时,那段城墙上面腾起大片的血雨,挨挤在那一段城墙的清军,被炙热的弹丸成片犁倒。 一弹威力,竟至如厮! 在北翼城的南城墙,刘明阳,李经方,罗华飞——,包括何长缨都变了脸色。 “这榴散弹的威力,似乎——” 李风瑞震惊的说道:“似乎比石门子和南关岭,要厉害的多?” “南关岭日军用的是二十三年前,十八年前,分别购买德国的克虏伯70mm,80mm的青铜野战炮;现在用得是最新进口的克虏伯105mm钢铸要塞炮,不说口径材质,时间上就间隔了二十年,能一样么?” 何长缨看着两里外的那段死亡长城,偏头望了罗华飞一眼,希翼的问道:“你们准还是他们准?” 罗华飞这个时候才从震惊里清醒过来,红着脸艰难说道:“我们远远比不上他们。” “不光是人的问题;大东沟海战吉野号为什么打得这么准,因为他们舰艇上配备有问世不久的火炮测距仪,日军的这批新式火炮的测距能力,显然比咱们这些十年前的老炮要精准的多。” “安之,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旁边的李经方一直‘噗噗’乱跳的心儿,这时候才算是晃晃悠悠的勉强落地,听到何长缨嘴里的‘火炮测距仪’这个新奇的名词,不禁好奇的询问。 “唉——” 看到众人看过来的眼光,何长缨长叹一口气。 就算知道又能如何? 在何长缨高中的时候,晚上寝室里兄弟们有时候吹牛比,他总爱说这么一句话:天下大势,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现在想来,那时候自己一个叼毛孩子,真是什么都不懂。 现在他懂了。 却是无比的痛苦! 清日战争中,他就是一只自不量力,妄图挡车的螳螂。 无比艰难,无比煎熬,无比的无助彷徨。 他在试图拼命的改变历史,改变那个百年的悲剧,可是现在却如同一步步的陷入了沼泽。 假如日军攻陷山海关,然后攻陷津门,燕京。 那么这个后果,要远比原先的那个时空里,要恐怖得多! 似乎,他越努力, 越倒车! ------------ 第四百八十七章 第一场要塞炮击三 “我是一个中国人,我热爱我的祖国,既然让我幸运的重生在这个大时代,那么,就让我用我的血和刺刀,来改变这个世界,重铸我华夏崛起之路。生死不渝,一生不改!” 这是何长缨穿越在那个大雨滂沱的刑场上,发下的誓言。 然后,他侥幸的逃过一命。 然后,他和泼皮买打卖打,写《英灵祭》,写《呐喊》,三言两语击溃石川伍一的心里防线,面见李鸿章,拳打沙俄男爵,刀杀津门‘混星子’,勾搭了山县有朋的亲闺女—— 然后,征兵,去朝鲜,洞仙岭,顺安驿,栽松院,虎山,安东,金州,大连,一路凯歌的走来,直到现在站在山海关。 他何长缨的书,名满天下。 他何长缨的战绩,名满天下。 他年轻轻官居二品,手握上万重兵,这支部队的凝聚力,战力,要远强于大清以往的湘军,淮军。 他何长缨在短短半年的时间里,就打下了一片自己的天地,有了一批坚定的追随者。 他已经初具逆而夺之,问鼎九州的资格。 可是! ‘重铸我华夏崛起之路’的誓言,却遥远的让何长缨看不到任何的彼岸。 在这一刻,这一声炮鸣,轻易的击碎了何长缨屏蔽起来的薄壳,然他不得不正视这个世界,正视自己在那个雨中的誓言。 “何其艰难啊!” 何长缨所答非所问,再次长叹一口气。 “轰!” 这个时候,日军炮兵的第二次齐射随之开始,三枚弹丸在楠山秀吉的命令下,集中轰击山海关北城楼。 此时,城楼里挤了二三十人。 角山的王连三,率领着部下沿着西长城,大步返回角山。 威远城的新捷胜营,纷纷沿着东长城,跑向欢喜岭。 其余守城的旗兵,霆军,梅东益的芦勇,见势不妙,都跑下了长城。 就只剩下这一群北城墙当值的旗兵,霆军,碍于军令,不敢下城墙,只好躲进北城楼里,希望城楼的墙砖屋顶,能挡住倭夷炮兵那恐怖的开花弹。 而躺在右城墙上的一片死尸和重伤惨叫着的清兵,根本都没有人有心情去搭理。 “轰!” 就在这个时候,日军新一轮的齐射又开始了。 “老天爷保佑!” “佛祖保佑,过年都给你上两道硬菜!” “玉皇大帝保佑!可怜我上有老,下有小,——” “轰——” 这次的三枚炮弹却都是在落地以后,才猛然爆裂。 一枚落在城墙后面的城内,炸塌一座青砖大屋。 两枚落在北城墙前面的大地上,火焰黑烟伴着雷霆般的轰响,硬是炸起两朵十来米高的蘑菇云。 “哦——” 山海关北城楼上一片欢呼。 “这是什么炸弹,如此凶猛!” 硝烟散尽,李经方看着山海关城外那两个大坑,放下望远镜,一脸的震惊。 “高爆弹,日军联合舰队现在主要装备的就是这种炸弹;不过他们的高爆弹里面的火药用得是下濑火药,比黑火药更凶残。” 何长缨的脸上不现喜怒的说道:“之前到了一批德国的高爆弹,中堂许诺给旅顺海防炮台配给一批,不过刘督宪来了,就全没了。” 姚山坡。 “八嘎,你们这群废物,白白浪费帝国花费大量的银子!你们的女人都应该出去卖,来偿还帝国珍贵的银子!” 看到有两枚高爆弹落在城外的空地上,近藤新六放下手里的望远镜,开始劈头盖脸的臭骂。 “嗨!” 楠山秀吉大声应令,铁青着脸色对面前的三门火炮的炮长吼道:“你们是不是废物?是不是白白浪费帝国粮食的米虫?调整炮距,填装高爆弹轰击!” “轰!” 日军火炮再次齐射,一枚高爆弹完美的轰在山海关北城楼的一角。 在何长缨的视线里,北城楼瞬间被火焰浓烟,大量的烟尘所笼罩。 烟尘散处,山海关北城楼以不复存在。 “呦西,大大地好!” 近藤新六满意的点头赞扬,下令道:“开始清理清军火炮。” 日军花子坡,炮兵阵地。 大久保利贞在阵地前站了很久,在他身后,十三门火炮都填装了高爆弹,严阵以待。 然而,静默的关外三城,让大久保利贞非常的失望。 “难道这些清军真没有现代火炮?” 大久保利贞想了一下,也觉得很有可能。 大清的西洋野战火炮,在直隶,东北,都集中在北洋军的手里。 现在北洋军不是被压缩在旅顺,就是被打到奉天以北的冰天雪地苟延残喘,山海关没有一门新式火炮,想来也不算稀奇。 心里面这么想着,可是大久保利贞却是一点都不见松懈,依然笔直站立着目视远方的炮击。 “呼呼——” 即使是明媚的晴天,可是刮来的北风却依然刺骨。 在他的身后,日军炮兵们也都是在寒风里面,一动不动的等待着可能的战斗。 永平府,榆关大营。 一番吵吵嚷嚷的争辩,这令人眼红的六百支快利枪,终于分配完毕。 众将领在周馥的营务处大堂落座,喝茶,歇息,吹牛比。 这时候,大屋子里突然传来一道微微的轰鸣。 “啥?这大冷天的居然还打雷,还真是一个稀奇!” 梅东益的师爷因为和周馥有旧,这次也被请进了大堂。 向来喜欢喝花酒吟诗作对的贾师爷,对大堂里面谈得丘八吹牛比军事儿很不感兴趣,正百无聊赖间,耳畔就听到了隐隐的雷霆,不禁就诧异的想赋诗一首。 “哗啦——” 聂士成猛然变色的站了起来,把身后的椅子都带倒在地,他惊声说道:“不是打雷,是炮击!倭夷在攻击!” 此言一出,满屋变色。 不久,一群快马冲出榆关大营,直奔山海关而去。 不过此时马队的速度早已经慢了下来,变成了平日里的缓步匀速行军。 因为聂士成和一群山海关的将领们,都听到这些倭夷的大炮虽然响亮,不过却十分的稀疏,根本不是要攻击的模样。 要知道这次倭夷带来了十八门大炮,假如炮群齐放,那声威绝对是惊天动地,哪像现在这般轻弱。 西洋历1895年1月5号,日军第一重炮联队出动一个中队的三门要塞炮,轰击山海关,东罗城。 其间历时大约一个小时,总攻发射了两枚实心穿甲弹,三枚榴散弹,一百十一枚黑火药质地的高爆弹。 山海关城墙垛口遭到大量的炸毁,十余门火炮只有两门没有被日军的炮火摧毁。 东罗城头上的三门4000余斤的红衣大炮,均被日军炮兵炸毁。 其中一门在被105mm口径的高爆弹贴着击中以后,高扬的炮体直接把城墙边砸塌了一道一点五米深的倾斜豁口。 关城,东罗城内,被毁房屋二十一间,士兵死亡五十三人,重伤十九人,轻伤无数。 在炮击停止以后,聂士成和众将军就匆忙的赶回关城,望着眼前的一片狼藉的北城墙。 众将皆失色。 ------------ 第四百八十八章 一闪而没的亮光 聂士成在辽东,连顺在金州,都见过日军火炮的轰击。 而唐仁廉,梅东益,这些湘淮老将都在打太平军,捻子时,都用的是铅丸的红衣小炮,这又三十年未起兵戈,那里见过这种现代火炮的暴肆? 尤其是众人走上长城,看到一门康熙五十一年铸造的450斤青铜火炮,居然被硬生生的炸成两段,其中一段远远的不知道飞到城下哪处。 更是惊得心颤。 “倭夷火炮,居然如此犀利!” 梅东益站在那段榴散弹犁割的血肉尸堆,看在千疮百孔的尸体,两边垛墙上密密麻麻的镶嵌着的变形金属弹丸,不禁变色。 “这就是榴散弹,在头顶上空爆炸,里面全是弹丸,据说刚刚问世没有几年,让人防不胜防。” 聂士成说得满嘴苦涩,在鸭绿江时他听到平壤退下来的清军说这事儿,还是半信半疑,以为不过是他们为了逃避罪责,故意的夸大其词。 结果在虎山,他的炮营和倭夷炮兵进行了一次对射,结果被这种炸弹轰得几乎全军覆没。 “那炸断这尊火炮是什么炮弹?” 唐仁廉一脸的好奇。 “不是,是高爆弹,就是咱们北洋局生产的专供舰上西洋火炮使用的开花弹;” 作为大连湾的亲证者,连顺当然知道这种炮弹的恐怖:“不过咱们的十九都不敢用,制作的太粗劣,炮兵们怕炸膛,或者卡死在炮口。” 看到城墙上的狼藉,还有后面关城一间间被轰塌的房屋,再也没有一个将领敢说大清的老古董炮如何的牛比了。 北翼城。 何长缨,徐邦道,贾起胜,夏青云,李经方一群人站在北城。 远望对面的日军阵地。 见识到日军火炮的犀利,关外三城的众将领,终于都坐不住了,集中到北翼城来商讨策略。 这只是三门火炮,假如十八门齐放,那可真是天崩地陷! 如何抵挡? “因为冻土,红衣大炮的铅丸爆裂,比于现代火炮打出的实心穿甲弹的爆裂杀伤,要大得多;比如就比咱们西洋火炮的铁质实心弹,杀伤范围要大很多。” 何长缨冷声说道:“可惜日军除了火炮对决,根本就不会使用这种穿甲弹——,而且现在他们要塞炮火炮间的对决,也不会使用穿甲弹,而是用这种高爆力的高爆弹。” 这时候的日军,还没有生产火炮的能力,所有的火炮均是采买自西洋诸国,整个陆军大约有240门火炮。 一个师团的标配是一个炮兵联队,装备26门火炮。 除了这个第一重炮联队的27门新型钢体大炮,其余的都是老旧的克虏伯青铜体钢膛套炮。何长缨曾经看过一个文献,在整个甲午战争中,日军平均每个士兵总共开了八枪,打出了八发子弹。 而日军陆军炮兵,总共打出了三万四千零九十发炮弹,而这些炮弹里面,实心炮弹不过打出了数百枚,其余都是清一色的榴散弹。 何长缨点起一支烟说道:“红衣大炮三里的有效射程,确实可以给北两里的北翼城,或者北一里的东西罗城,提供火力援助;不过日军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让这种局面出现?高爆弹还好,士兵卧倒基本就能躲开,最难抵的就是那满天下雨般的榴散弹。” “这些火炮真是犀利!那么说来,蓬莱炮击,也是可圈可点了?” 李经方不由的想起了几天前的一件事情。 鲁东巡抚李秉衡当年靠着家里有钱,花钱捐官买了个县丞出身,靠上父亲李鸿章之后一路官运亨通,当上了永平府知府,却因为贪污被仇家算计,丢了官帽。 其间父亲因为象征性的保了他一下,没下实力,所以这些年一直被李秉衡记恨,这次被皇上,帝党们抬上鲁东巡抚的位子,就是要跟父亲打擂台扳腕子。 李秉衡上台以后,把鲁东父亲的嫡系纷纷贬官降罪,现在威海后路空虚,之前父亲一再提醒,李秉衡就是视而不见,一心加强烟台,蓬莱的防御。 前几天,李秉衡不知道在那里寻找到一尊五六千斤几百年老炮,架在蓬莱天恒山顶,正巧遇到一艘日舰侦查,就放了一炮。 李秉衡在给皇上的奏折里洋溢的写道:声震十里,水柱滔天,倭夷兵舰惶然逃窜。 山海关接到京城转过来的电奏,李经方当时还信以为真,现在才知道不过是吹牛比而已。 日军陆上小口径火炮都如此犀利,海炮那还了得。 真要想打,就是轻松平了蓬莱小城,估计也不是什么问题,害怕这一门射程三四里的老炮? “不是日军犀利,而是大清太弱;日军的陆海军现在的实力,西洋任何一国都能轻松碾灭他们;可笑的是大清举国上下,从百姓到大臣武将,一个个闭塞愚昧的可笑至极,还以为自己真的在十年前打赢了欧陆强国法兰西,成为军事强国了!” 何长缨叹息着想着,别说现在,就是六年以后,整个北中国到处不都是闹腾着‘刀枪不入’的大师兄,二师兄们。 端郡王载漪,军机大臣刚毅,赵舒翘,——,这些大清的最高层的权利者,居然为‘大师兄’门摇旗呐喊。 载漪直接请师兄们,他的端王府开坛设法。 还有几十年前的那场举国大闹剧,里面坠落了多少良知和中华的精英。 在这个国度,并不是上层者就一定比底层的觉醒者,愤怒青年,更加的聪明睿智。 要不然也不会有晋惠帝那句,‘何不食肉糜’的千古冷笑话。 突然间,何长缨似乎扑捉到了一线极为重要的东西,然而那丝亮光一闪而没,再怎么想都想不出来了。 日军山海关的这次炮击,对山海诸军不啻于当头一棒,然而对关外三城,却是一件得失各半的事情。 ‘失’的就是失去了关城火炮的援助,而‘得’的就是日军已经轰出了百余枚高爆弹,想来下面在轰击关外三城时,多少会省一点炸吧? 而且何长缨也大致知道了日军各种弹丸,对北翼城城墙的破坏力的大小。 榴散弹对城墙的损毁,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高爆弹在弹头落触地的同时,弹体瞬间爆炸,主要是杀伤,撕裂地表上的士兵和物体,对城墙的破坏依然有限。 只有实心弹,才是撬动城墙墙体的大敌。 不过这六七米高,六七米厚的城墙,想要砸塌,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对于现在炮战基本无用的实心弹,何长缨估计日军重炮联队也不会带太多。 那么,下面最需要防范的就是日军的工兵了。 ------------ 第四百八十九章 雁过拔毛 何长缨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贾起胜和徐邦道等将领的脸色就好看了很多,只要不破城,这仗总能煎熬着打下去。 “我现在就回去让士兵修补垮了的那一段城墙口子,把其余几门也全部堵死,只留南门。” 贾起胜说做就做,朝着何长缨,徐邦道,李经方拱拱手,率领手下大步下了北翼城。 于是,城墙上就只剩下西罗城和北翼城的将领们。 何长缨苦笑着说道:“徐哥,早知道你们要堵上地道,我还不如让那三个‘大师’留在北翼城,多挖一条出来。” 听何长缨这么一说,聂士成手下的两个营官,聂鹏程,沈增甲的脸色就有些不太自然。 “哈哈——” 徐邦道大笑着说道:“哥哥我戎马四十年,这次就准备把自己的老命搁在这个西罗城。” 何长缨听了沉默无声。 在他的记忆时空里,这位大清老将在金州的时候,就不顾李鸿章的暗示,主动和连顺联兵,防守金州。 之后在旅顺先是说服卫汝成,联兵主动伏击日军的先遣骑兵中队;然后去主动联合姜桂题、程允和,集中五千兵力进行土城子反击战。 其战,击溃了日军第三步兵联队的三中队,日军被击毙将卒十一人,负伤三十五人,粉碎了日军不可战胜的神话。 在旅顺口失陷后,徐邦道率溃卒走金州去营口,之后的盖平攻城战,第四次第五次反攻海城,牛庄、田庄台的防御战中,处处都有这个老将活跃的身影。 在甲午战争以后,徐邦道被褫职归乡。 在第二年,就郁郁而终。 其时,夕阳渐下,红霞满天,东面老龙头海域的海面,被红霞染得犹如火焰一般的燃烧。 又似血水一般,在缓缓漫散,染红整个海面。 这时候,一行快马从南门进入,聂士成率领一群将领上了北翼城墙。 “我以给刘督宪那里去了电报,明日清晨将把津门商团总局自募的编入‘津胜营’的五营2000士兵,调拨到山海关;这2000人将由你们三城均分。” 聂士成看到何长缨不以为然的神色,抱歉的说道:“现在直隶兵力吃紧,算得上精锐老兵的人马,不是堵在旅顺,就是堵在奉天以北;这些新兵总能瞄着放枪不是?” “他们有枪?” 徐邦道一听,就欢喜的直笑。 “只有一百来条单发步枪,还有三百条抬枪,其余的都是征集的猎枪,鸟统,大刀片子;嗯,还有一批弓箭。” 聂士成说得自己都有点脸红。 “唉,——” 徐邦道和一群军官都一声叹息。 “抬枪好啊,比这个什么毛瑟快枪守城要犀利的多;火药多,弹丸大,一枪顶十枪!” 一边的唐仁廉看到何长缨,徐邦道他们看不起抬枪,不禁有些不愉快。 当年打太平军,抬枪枪阵一摆,齐放过处,声震如雷硝烟弥漫,对面的太平军都是成片的倒下。 往往两个齐射,对面的太平军就溃不成军,落荒而逃。 何长缨听了直想笑,现在的战争,早已经不是当年的士兵排成横列对射,而是散兵线接近,然后在匍匐射击。 你在城头盲人摸象般的瞎放一气,就是打烂了枪管,都不一定能摸到日军的一根鸟毛。 “德国的那批军火什么时候能到?” 何长缨就是看中了那六十五门80mm口径的新型克虏伯野战炮,虽然大清朝依然发晕的没有买炮弹,可是这批野战炮超远的轰击距离,还有这么多的数量,都不由何长缨不动心。 据德国那边的数据,这批野战炮假如使用他们的炮弹,最大理论射程超过十里,何长缨想着用着大清的炮弹,打个七八里总差不多吧? 那么,何长缨再想法借‘假老丈人’罗荣光一营炮兵,加上罗华飞这一哨,也可以和日军进行炮战了。 “近日日军舰队在烟台,蓬莱一带活动频繁,鲁东拿走了二十门,威海卫军港为了布控后路,拿走了十门;剩下三十五门正在去沧州的路上,路上雪化泥泞,估计还得七天才能抵达津门。” 聂士成看了一圈身边个个一脸渴望的将领们说道:“津门各军也在争这批火炮,兵部已经给刘督宪去了电文,董福祥,程文炳,志锐,将各得六门。” “我靠!这真是雁过拔毛,都TM什么时候了?山海关一破,TM比一个部队就六七门火炮,能抵挡得住日军三个炮兵联队,**十门火炮的轰击!” 何长缨不禁气的破口大骂,直接想撂挑子走人。 “那从旅顺逃到蓬莱的那一千多士兵到了没有?” 何长缨算计着,日军舰队封锁渤海口不错,然而从莱州湾到津门完全可以靠岸近海航行。 “今天到岸,——” 看到何长缨的目光一亮,聂士成赶忙微红着老脸说道:“不过正好替换了这2000士兵的防区。” “我靠!” 这次不光是何长缨,连徐邦道都忍不住破口大骂。 “炮,还是能给咱们一些的,枪支,也会给咱们一批的,只要大伙儿齐心守住这山海关。” 聂士成笑着安慰,却没有说这‘一些’‘一批’究竟是多少。 “嗯,真香,炖的是排骨?” 聂士成闻着从军营里飘出的香气,望了望渐黑的夜色,笑着对何长缨说道:“昨晚腊八粥舍不得给我喝,今天不吃肉,一碗汤总有吧?” “土豆炖排骨,管饱。” 何长缨知道聂士成也是尽力了,问题是这个槽蛋的大清,就是TM的这么扭曲的荒诞,除了打垮它,想像谭嗣同,刘光第那样改良,基本都是痴人说梦而已。 西洋历1月6号,也就是阴历的腊月初九,日军第三旅团开始了对山海关的第一次总攻。 凌晨五点,日军第四联队第二,第三大队,第十六联队第一,第二大队,总计4300余军力,悄悄在阵地前集结。 凌晨五点三十,四个步兵大队,开始排着稀疏的散兵线,朝着四里外的关外三城进军。 花子坡日军重炮联队,全部填装榴散弹,而姚山坡的三门火炮,则是静默待命。 “轰!” 在微明的天色之中,花子坡的一门火炮轰然鸣响,炮口吐出长长的火舌,大股的硝烟顿时在阵地上弥漫。 “咻——” 105mm口径的巨大弹丸,尖啸着从空中掠过,在北翼城右城墙百米处的半空中爆响,炸出一团耀眼的火球。 “嗖嗖——” 无数的弹丸在空中四射,在北翼城的右城墙上面,砸出一蓬蓬暗红的火星。 ------------ 第四百九十章 腊月十号的攻击一 “倭夷进攻了,倭夷进攻了!” 顿时整个山海关内外城池的清军,都是一片惊惶呼喊,纷纷从被温暖的窝里蹿了出来,也不知道是被寒气冻得还是惊得浑身直打哆嗦,摸索着穿衣找枪。 而这个时候,严格执行作息命令的抗倭军山海关团的2300名士兵,早已起床。 做饭的做饭,站岗的站岗,其余的士兵都在军官们的率领下,做军体操热身。 何长缨正满意的在城内巡视。 这支混编着大沽兵站新军,小站盛军,以及从永平府各县临时招募的新兵队伍。 因为没有像旅顺军队那样经过一系列的战火和辗转数千里的艰难跋涉,所以战力和凝聚力远远要逊于旅顺的抗倭军。 不过就现在的精神面貌看来,还算是不错。 “希望经过这次血站,幸存下来的士兵能成长为一名真正的铁血战士;可是应该会有很多的士兵死在这里吧,包括我自己,谁又能保证自己一定能在炮火中幸存呢?” 何长缨望着在微明的天色里,东翼城墙外猛然爆起的火团,不免心生怅然。 “躲进夹墙,进入松木顶下!” 听到远方的炮鸣,军官们立即大声的下达隐蔽命令,北翼城里的士兵们纷纷跑进城内的防炮夹墙,挤进那一段段覆盖着粗松木段的夹墙下,躲避日军的榴散弹。 “轰!” 随着日军第二枚,第三枚矫正弹的射出,日军炮群的轰击随即开始。 “轰——” 天地间充满了巨炮的咆哮,在北翼城,东罗城,西罗城上空炸出一团团耀眼的火球,把炮弹里面包裹的无数弹丸,‘咻咻’尖啸着射向下面的城池。 “啪啪啪——” “啊——” 在东西罗城,一些起床较晚正在城池空场子街道上,跑向夹墙松木护顶的士兵,纷纷被这些火药炙烧的通红的弹丸蝗虫一般的射进身体,翻到在地翻腾嘶嚎。 而一些起床较晚,脑子灵瓜一些的清军,则是直接钻到床下,蜷缩起来。 “噗噗噗,啪啪啪——” 暴烈的弹丸轻易的穿过一间间的茅草屋顶,弹丸在屋内床板,家具,地面上,打得‘啪啪’弹跳乱溅。 那些瓦片结构的房屋,屋顶的瓦片则是被弹丸射的成片碎裂,‘哗啦啦’的塌落进屋子。 “呼呼——” 一阵北风呼啸而过,一间间的茅草屋被通的弹丸,炸药的火焰所点燃,随即燃烧起了熊熊的大火。 “这么凶狠!” 在山海关主城墙上观战的聂士成和一群大清将领,都是骇然失色。 “昨天倭夷打关城,用的基本都是高爆弹,最关键的是关城的房屋都是青砖屋子,不像关外三城,茅草屋顶占了三四成。” 聂士成的军事幕僚冯国璋,站在旁边分析:“不过幸好这些房屋在当初设计时,互相都是独立的单元,用一条条的街道分隔,不然今天这仗基本就不用打了。” 虽然感觉这个年轻人说得都是废话,作为军镇存在的城池,当然有着放火的考虑设计。 不过众将听了冯国璋的话,心情都是猛然轻松一些。 “啊——” 在东罗成,几个躲在床板下面,死活都不肯不出去的北谷口清兵,被屋顶熊熊的大火逼了出来,等到跑出屋子,身上的衣服,头上的辫子都烧了起来,惨叫着在地上打滚灭火。 有两个聪明的则是直接跳进屋边的防火大缸,用水灭火。 而在北翼城和西罗城,即使有着夹墙和头顶的松木护持,那些在半空爆炸的弹丸,还是不时的从一些刁钻的角度射进夹墙中的人群,不时的有士兵惨叫着中弹倒地。 “卧槽你麻痹,没完没了了是不?” 在北翼城的四面城墙上面,四个连队700名士兵钻进了用厚门板,松木段,斜搭在垛口上面形成的狭小掩体里面,一边通过垛口观察城外的情况,一边纷纷破口大骂。 十轮齐射之后,日军十五门重炮暂停轰击,联队长樱井库三郎大佐爬上昨夜匆匆搭建起来的一个六米高的木质瞭望台上面,想更清晰的看一看炮击的效果。 不过在晨色里,对面清军三城滚滚的浓烟大火,显然就已经说明了大致的战果。 ——应该是一次比较成功的轰击。 “部队进击!” 在北翼城正北两里处,等得早已不耐烦的第十六联队长福岛庸智大佐,看到炮兵终于停止了轰击,一把抽出腰间的东洋刀,迫不及待的下达着攻击命令。 日军的司号员随即吹响进攻的军号,嘹亮的号声数里可闻。 “进攻!” 在听到军号声后,日军第十六联队的三个步兵大队,第四步兵联队的三大队,立即开始大步的朝着各自的既定目标急行军。 “日军要进攻了,快上城墙!” 东西罗城在城墙上并没有设置抗倭军的那种松木掩体。 他们的算盘很简单,日军炮击就下城楼躲避,停止炮击士兵们就再上城楼,虽然何长缨认为自己的这种方法更稳妥一些,不过也没有强逼别军的权利。 “除了上城墙的士兵,其余的立即去救火,救援伤着的兄弟!” 徐邦道,贾起胜都是一边跑向北城墙,一边大吼着下令:“城墙上的兄弟们,都给我把枪给端稳了,狠狠的打死这些龟孙子!” “军门,您情瞅准了!” 跑上城墙的清兵们,都是一脸火气的压制着心里的颤抖,大吼着给自己鼓劲壮胆。 “医护兵立即救护伤员,各部士兵就近灭火,无法扑灭的火区,做好隔离。” 听到炮声停止,然后北方传来隐约的日军进攻号声,何长缨匆匆跑出夹墙掩体,一边大吼着下达命令,也一边朝着北城墙跑去。 “今日一战,绝对会比3号那次进攻更加的艰难凶险,一定要挺住!” 何长缨感觉自己的心脏‘咚咚’的猛烈跳动着,热血一股股的朝着大脑涌去。 “八嘎,这些清军真狡猾!混蛋,福岛庸智大你也是一头猪,我们示意炮击结束了么?” 樱井库三郎爬上了高台,举着望远镜仔细的观望清军关外三城,尤其是北翼城的情况。 随即他就发现,那些狡猾的清军居然在城墙上用木板搭着垛口,做成了一段段的掩体,来防御帝国的炮火。 看到这一幕,樱井库三郎气的出离了愤怒,他正打算下去命令炮兵换填高爆弹,着重清理北翼城城墙上的清军掩体,就震惊的听到前方传来步兵进攻的军号声。 樱井库三郎顿时怒的面红耳赤,暴跳如雷,破口大骂起来。 ------------ 第四百九十一章 腊月十号的攻击二 1月6号清晨6点15分,在黎明的晨曦里,西罗城西北方向400米处首先出现大股的日军。 黑褂子,脏兮兮的白裤子,高高的黑帽子,排成参差不一的散兵线,端着步枪,嘴里面咋咋唬唬的喊着什么。 “倭夷来了,兄弟们,瞄准了打!” 负责西段城墙防守的夏青云,看到日军出现在前方的野草林子里,大吼着下令射击。 “砰砰——” 顿时400米长的西城墙上,负责西城右翼200米的芦榆防军士兵,纷纷举枪猛射。 “弯腰继续前进!” 日军第四联队长仲木之植大佐,高声下达命令,随行的司号员立即吹响继续行军的指令。 “砰砰——” 这时候,东罗城的东北方向,也传来了猛烈的射击声。 然后一阵嘹亮的军号传来,负责进攻东罗城的日军第十六步兵联队三大队,也选择了继续前进的命令。 “继续瞄准,等待射击命令!” 抗倭军山海关团副团长刘明阳少校,趴在北翼城北城墙的一个垛口上面,大喊着提醒城墙上的士兵:“不要开枪,这个距离就是浪费子弹!” 听到左城墙刘明阳的喊声,何长缨欣慰的点点头,这个刘明阳,算是一天天的向着一名智将成长。 在金州,南关岭的时候,抗倭军手里的炮弹,子弹,数以千万。 大连湾储存的炮弹,相当于日军海陆全军炮弹总和七八倍;储存的子弹,也超过日军海陆全军子弹总量的总和,所以可以随意的挥霍。 然而在山海关却不行。 现在整个直隶,鲁东,到处都是缺枪,缺炮,缺子弹,这次北洋局里里外外的给山海关防区挤出来了300万发子弹,可以说已经到了极限。 这300万发子弹,何长缨,徐邦道,贾起胜三军,分得了150万发。 芦榆防军,北谷口两营,进入三城又带进来了大约30万发。 其余1500霆军,3000鲁东军,1000捷胜营,1000山海旗兵,分得了60万发。 梅东益率领的2000芦勇,之前手里只有五百余支旧枪,这次又分了200条快利枪,里里外外也分得了10发子弹。 也就是说,现在周馥的山海关营务处,只存有50万发子弹。 而且盛怀宣已经明言,下面生产的子弹还要装备津门,京师,还有北上的湘楚各营,明年正月之前,不会再有一粒子弹运进山海关。 要知道守城战是非常的消耗子弹,尤其是清军这种端着连发快枪的乱射,一场战斗下来,关外三城打出二三十万发子弹,根本都不是什么问题。 “齐家才,你去告诉徐军门,贾军门,子弹省着点打。” 何长缨本不想多说讨人嫌,可是听着东西罗城的枪声,要是尽着他们这么打,不用等到腊月三十,过小年不到他们就铁定弹尽。 “砰砰——” 这时候,北翼城前方近150米处,突然枪声大作。 日军第十六联队第一,第二大队,行进到有效射击位上,随即卧倒,开始瞄准城墙上的抗倭军射击。 “射击!” 随着刘明阳的一声大吼,北翼城北城墙上也是枪声大起,敌我双方随即开始了猛烈的对射。 大娃子今年才十六岁,家里除了采药爬山摔断腿的父亲,给地主家当厨娘的母亲,下面还有三个弟弟妹妹。 他娘亲托了地主家的管家,帮他在地主家在卢龙县城开的酒馆里找了一个当伙计差事。 虽然辛苦,但顿顿都能吃饱。 尤其是酒客们吃剩的肉菜,更是让大娃子觉得,就是当个皇帝也不过如此。 然而这种好日子在前几天走到了尽头,当酒馆的老板嘲笑着说道大娃子之所以能进来当伙计,是她娘亲把身子送给地主家的管家糟践的时候,大娃子两眼喷火的抄起了厨房里的菜刀。 这一刀,大娃子最终没有敢砍下去。 他不是怕死,而是怕这一刀下去,自己的爹妈弟妹将要面临着的报复,可怎么活? 穷人命贱,并不怕死,甚至早就活够了,想去死。 只是怕连累家人,或者为了养活家人,不得不当牛做马,苟延生存。 大娃子只是怕连累家人,不敢刀杀这些畜生,然而他可以选择去死! 在投河的路上,大娃子遇到了抗倭军的招兵队伍,于是他按了手印,换得了10块光洋,成了一名抗倭军的新兵。 “大娃子,你傻了,快开枪,开了枪就——躲!” 蹲在大娃子右边,和他同用一个垛**击的盛军出身的老兵班长刘长根,朝着城墙下开了一枪,连忙把脑袋缩回墙壁。 “砰!” 一枚子弹正好射了过来,把青砖打得碎石乱溅。 “麻痹,好玄乎老子就挂了!” 刘长根一脸兴奋的躲在墙砖后面‘哇哇’大叫:“麻痹,看老子不弄死你们个小比养的!” 说话间,刘长根又把脑袋伸到垛口,匆匆瞄准了一个目标,‘砰’的一枪,打了过去。 “麻痹,左右不过是是个死,老子早就活腻了!” 被惊醒过来的大娃子,嘴里面一声大吼,学着在菜市场听到的豪言,大声嚷嚷着:“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一边把脑袋伸到垛口上面,按着前些天训练的步骤,拉开枪栓,开始寻早目标。 “好,大娃子要得!” 听到大娃子这个胯上毛都没有长齐的小家伙的豪言,两边刘长根班里的士兵,都纷纷笑嘻嘻的夸奖着:“不用十八年,你现在就是一条好汉!” “砰!” 大娃子瞄准了一个黑帽子,一枪射了出去。 可惜子弹落空了。 “麻痹!” 大娃子一声怒骂,然而随着这一枪打出,那枪托的震动,那弹壳弹跳着落在脚下的清脆声音,让大娃子枯死的心儿突然有了一种重活的涟漪,似乎手里的这支枪,就是自己其余人生的全部意义。 大娃子一脸的凶狠,麻溜的拉枪栓,装子弹,然后稳稳的‘砰’! 可惜,依然没有打中。 不过大娃子却没有丝毫的气馁,他知道今天一定能击毙150米处的那个黑帽子。 “砰!” 一粒子弹打在大娃子身边的墙壁上,碎石飞溅。 “傻比,躲呀!” 躲在垛口另一边的刘长根气得直骂:“你TM真想当十八年以后的好汉?” “砰!” 在大娃子的视线里,那个让他打了第三枪的黑帽子,猛然在草丛里弹跳了一下,抖落了帽子,露出了被打得稀烂的大脑袋。 “班长,我打中了他了,我打死他了!” 大娃子高兴的跳了起来,却被刘长根一脚狠狠的踹倒,嘴里怒骂着:“你TM真想死?” “班长,我打中他了,我打死他了!我再也不想死了!” 大娃子坐在地上,双手紧紧的搂着那支村正18式单发步枪,眼睛里全是晶晶亮的光芒。 ------------ 第四百九十二章 刘明阳的格林炮 关外三城,7000余名清军士兵躲在城头,和日军近4个步兵大队4300余名步兵,死死胶着在一起。 日军凭着数年严酷训练所掌握的精准射击,清军凭借着人多,枪厉,又是居高临下的优势,双方隔着大约150米至200米距离,寸步不让的进行着猛烈的对射。 清日两军,不断有士兵中弹死亡受伤。 清军受伤的士兵,很快就会被转移下城墙救治。 而日军战地医生面对清军猛烈的枪火,根本无法起身将受伤士兵撤出前线,只好匍匐过去进行一些粗糙的包扎,任凭那些中弹重伤的日军,在战线上慢慢流血而死。 “砰砰砰——” 天地之间,充斥满了枪弹的爆鸣,如同铺天磅礴的大雨。 何长缨靠在6米宽的北城墙的南部边墙上,举着望远镜四下观望。 这里是日军200米射击区的视线死角,方便他实地指挥,同时可以观测左右后方其余两城的情形。 在他的望远镜头里,无论是西罗城夏青云部的芦榆防军,徐邦道新招募的新兵,或者贾起胜的盛军,仁字军,聂鹏程,沈增甲率领的北谷口练兵,甚至一路难逃回来的奉军,都在城墙上面,和城下的日军勇猛对射。 其间一旦有士兵中弹倒下,后面靠在南城墙坐着待命的士兵,都会毫无犹豫的冲上去,接替原来那个士兵防守的垛口,举枪射击。 “八嘎,这些清猪,真是混蛋!” 福岛庸智看到关外三城的清军,并不是他说想象的那样,见到勇猛的帝国士兵,立即就慌得弃城而逃。 而是居然敢螳臂当车般的负隅顽抗,使得帝国军队不但不能轻松攻占关外三城,而且被压制在城下,不断的伤亡。 福岛庸智就感到非常的牛怒。 而且这种对射,明显对帝国士兵非常不利,虽然福岛庸智没有准确的数字,可是仅凭着目测,他就可以估摸出来,帝国士兵的伤亡绝对要不低于于城头的清军。 而在福岛庸智的心里,这些垃圾清军和帝国士兵的对射中,至少三比一以上,才是他能接受的数值。 不能再这样胶着下去了! 福岛庸智心里这么想着,就立即大声的下令道:“命令池田部工兵,立刻去爆破北门,江田部出动两个中队掩护。” “第十三,十六中队,全体起立,前进攻击;其余中队掩护攻击!” 日军第十六联队一大队长江田国荣少佐,听到传令兵传达过来的指令,大吼着站了起来。 “工兵一小队,携带炸药包,爆破北门!” 与之同时,接受到命令的日军第二工兵大队长池田直二少佐,也站了起来,大吼着下令。 “进击!” 随即,两个日军中队的400余名步兵,和混杂在其中抱着炸药包的50余名日军工兵,在中队长们的指挥下,起身朝着北翼城北门一边奔跑,一边射击。 “日军想要爆破城门!” 在之前就得到军官们提醒的抗倭军士兵们,看到这一幕,尤其是那夹杂在其中抱着炸药包的日军。 北城射击的抗倭军士兵们,纷纷大喊提醒,并且一个个再也不再打一枪躲一下的躲避子弹。 而是直接的趴在垛口,拼命的射击阻止。 “全部上去射击!” 随着一营营长李风瑞的大吼,坐在南部边缘,等待替补的抗倭军士兵们,纷纷跑到北墙边沿,把枪架在垛口之间的水平墙砖上面,举枪就打。 “砰砰砰——” 北翼城的枪声,陡然密集起来,就连何长缨也顾不得再观望东西罗城的战况,跑到垛口边观看城下的情况。 顷刻之间,日军450余人就跑了四五十米,在那四五十米的路途上,淌满了日军士兵的尸体和中弹士兵的嘶嚎,可是剩下的100米的距离,显然能转瞬就到。 何长缨看得嘴巴直发干,看来北门的情况,算是要暴露了。 虽然关外三城的北门早已经被提前封死,只留下后面的南门进出,就算这次日军工兵爆破了北门,也进不了北翼城。 可是日军一次冲锋就破了北门,提前暴露了这件事情,显然也是何长缨所不愿意看到的。 “把炮车推上去,干死他们!” 抗倭军山海关团副团长刘明阳,这次之所以不亲自指挥战斗,而把北城的防御交给李风瑞,就是为了现在的一刻。 在平壤老龙岛的时候,就是刘明阳用他稳定的双手,把格林炮开的酣畅淋漓而不卡壳。 仅凭着一挺格林炮,就把日军整整一个中队的军力,死死的压制在船桥上不能抬头。 这次刘明阳主动要求当这挺格林炮的炮长,就是要在关键时刻,再立奇功。 在日军停止炮击,发动步兵进攻的同时,刘明阳的炮组成员,就开始把藏在城池夹墙的格林炮部件扛上北城楼。 然后麻溜的组装起来,压上布质弹链,等待攻击。 “一二三,啰!” “咚!” 在冬日的阳光下,闪着古铜色金属质地的格林炮,被炮组士兵快而稳的推到北城墙边沿。 车轮轻轻的撞击在边沿的墙壁上面,闪闪发亮的炮管正好伸出垛口,指向直冲过来的日军队伍。 刘明阳已经跑到格林炮的后面,左手握住格林炮的把手,微微朝上一提,就把冰冷的炮口微微倾斜,直指下面猛冲而来的日军。 随即,刘明阳的右手稳稳的握着格林炮的转轮,稳而匀速的转动起来。 “哒哒哒哒哒哒——” 顿时,格林炮的炮口喷耀出一条长长的火舌,无数的弹壳弹跳着洒落地面,发出片片‘叮叮当当’的脆响。 炙热的子弹,犹如一条闪迸着火星的光链,朝着下面的日军犁割而去。 “啊——” 正在北城下冲锋的日军部队前突部,顿时被暴肆的格林炮子弹打成一团血雾败絮,鲜血残肢碎肉被子弹撕裂着四溅而起,惨叫嘶嚎声撕心裂肺,如是鬼域。 刘明阳在轻松打掉了日军冲击队伍的突出前部以后,冷静的脸孔上不见一丝异样,右手继续稳准而匀速的转着格林炮的转轮,左手微微上撩。 “哒哒哒——” 子弹随即朝着堆积在中部的日军,扫射而去。 “啊——” 城下五六十米处的日军,统统堆挤在一起,不敢前进,没有命令又不敢擅自后退,只是满脸惊恐的绝望尖叫着。 格林炮子弹巨大的动能,在如此近的距离,甚至可以轻松的穿过两名日军士兵的身体,一时间把日军的整个突击队伍,打得如同雨后残荷一般的七零八落。 “八——” 日军第十三中队中队长池上俊吉大尉,惊怒的只来得及骂了一句,就被一枚尖锐的子弹打爆脑袋,红红白白的豆腐脑,在光秃秃的脖子上空飞溅。 ------------ 第四百九十三章 将为兵胆,为何而战 “撤退,撤退!” 在两百米以外观战的福岛庸智,一开始也被这门突然冒出的格林炮给吓晕了。 等到他回过神来,就牙呲目裂的看到自己的冲锋队伍,正被凶兽一般的格林炮联合着抗倭军北城两边的步枪,打成一团败絮。 福岛庸智知道,不但这次突击爆破的作战行动已经完全失败。 假如再晚一点,说不定自己这两个步兵中队,加上一个工兵中队,都会被埋葬在北翼城北城门,连忙大吼大跳着下达着撤退命令。 “后退,后退!” 日军冲锋队伍,此时早已经被这挺格林炮吓破了胆子,听到命令以后,纷纷大嚷着转身就跑。 “啊,八嘎——,不要踩我!啊——” 堆挤在一起的日军,根本不管倒地士兵的死活,把地上受伤的日军士兵踩的‘哇哇’大叫,有几个则是被当场活活的踩死。 “哒哒——,咔。” 一条长长的弹链正巧打完,刘明阳带着一丝舒爽的骄傲,遗憾的想着,来不及换弹链了。 真可惜! “啊——” 在日军冲锋队伍逃回阵地以后,从北城门正前50米处,一直延伸到150米处日军的攻击线边,躺了一路的尸体和依然在连连惨叫的重伤士兵。 残肢断臂,脑浆,拖着从肚子里流出来的肠子,死命的朝着日军阵地,一边嘶叫,一边爬行的士兵,—— 铺就了一条鲜血染红的血路。 在这一刻,无论是清军还是日军,都被这条尸体堆积的尸骸血路,震惊得忘记了开枪。 北翼城出现了极为罕见的,见鬼一般惊骇的宁静。 “射击!” 随着福岛庸智气急败坏的大吼,北翼城顿时枪声大作,城上城下的猛烈对射,随即再次开始。 “兄弟们,干死这些傻比!” 也不知道城墙上是哪一个抗倭军汉子的大吼,顿时击发了所有士兵的情绪,纷纷一边开枪射击,一边‘哈哈’大笑的嚷着:“干死这些傻比!” 听到北翼城墙上传来的清军的大笑和大嚷,福岛庸智虽然听不清楚,当然也不可能听懂喊得是什么,不过不用想,他都能猜到个八**九。 在这一刻,趴在冰冷大地上的福岛庸智,羞辱的脸红火燎,直想一头撞死在这坚硬的冻土上面。 北翼城墙上。 何长缨微笑的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举起望远镜朝后方两边看去,东西罗城的清日双方依然处于激烈的胶着状态,日军并没有其其余的异常行动。 不过想来也是理所当然,因为攻击东西罗城的两个日军大队,只是负责牵制,北翼城才是日军此次突破的目标。 况且用一千余兵力,想要突破一个两千人防守的坚城,显然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安之,这些士兵打得真不错,东西罗城也是这样;你看周中盛,我在南城观察很久,打得非常勇敢,在平壤和辽东,怎么就轻易的败了了?而且是一败涂地的一溃千里!” 李经方在南城被格林炮的轰鸣吸引了过来,壮胆从北墙的垛口偷偷瞟了一眼下面的惨状,就忍着恶心,满脸发白的退到何长缨的身边,一脸的疑问。 “首先,将为兵胆,其次还得让士兵明白他们为何而战,——他们是为国为家而战;让他们有种骄傲感和使命感,而不是只是为了那区区几两银子而战。” 何长缨带着一种微微怪异的腔调,冷声说道:“为了几两银子,没有多少人人会傻兮兮的去拼命。” 对于华夏的军队,何长缨从来没有怀疑过士兵们的勇敢。 从洞仙岭开始,一系列的战斗都已经证明,无论是老兵还是新兵,在关键的时候,都能爆发出视死如归的勇气,敢于死战。 纵观整个甲午战场,在平壤城假如不是叶志超前期犯了大量分兵的错误,导致城内兵力不足,后期又贪生怕死雨夜弃城而逃,中了日军的埋伏。 野津道贯根本就不可能那么容易的占领平壤城,以及重创平壤清军。 要知道在之前的船桥堡,大同门,普通江,卫汝贵和马玉昆联军的清军都占着优势,把日军打得鬼哭狼嚎,压制的寸步难行。 后来的鸭绿江防线,不是宋庆小心眼,和依克唐阿起了龌龊,硬生生的排挤走了依克唐阿的近8000军队。 铭军刘盛休又是一个怕死鬼,坐拥4000大军死活不出城增援。 鸭绿江防线,也不是山县有朋说攻克就能攻克的。 还有金州城,不是李鸿章眼光短浅,私心太重,金州城也不是大山岩那么容易攻陷的。 更别提那拥有120火炮的大连湾,只要北洋水师敢进湾协助作战,日军联合舰队和陆军第二军就算攻克了大连湾,联合舰队和第二军,估计也被揍成了半残。 在何长缨看来,就如他对李经方说得那样,‘武将和士兵’这两个问题,是清军连连败北的根本原因。 其一,大清的军官们几乎都是靠乡党,裙带,银子,溜须拍马,添上官的腚沟子,—— 各种关系爬上来的。 一个个吃喝嫖赌抽,贪污受贿雁过拔毛,而且一个个心眼比针鼻子还小,拉帮结派党同伐异,遇事不分对错只论关系亲疏,内耗不止。 因为平日里吃喝玩乐,赌银子玩女人,不思进取,不但愚蠢如猪,而且个个胆小怕死之极。 所以一到战场,不是想着怎么获胜,制敌,而是只想着死道友不死贫道,逮到机会就要逃跑。 其二,就是士兵不知为谁而战,为何而战。 清军为了防止士兵逃跑,历来都是采取扣押军饷的办法。 现在直隶诸军,一般都是压三个月以上的军饷。 去朝鲜和在东北作战的士兵,早已直接停了军饷,说是等战后补发。 鲁东巡抚李秉衡上任半岛以后,更是下令在扣押三个月军饷的前提下,其余每月的军饷只发一半。 既然大清的官僚们用银子来当威胁士兵卖命的手段,那么还会有几个士兵会为了银子,真把自己的命给丢了? 在大清朝的反复阀割之下,大汉百姓,官僚,不但脑门子后面拖着一根长长的猪尾巴,思想也一步步的堕落成牛马豺狼狐狸走兽。 成为一个典型的丛林规则的,野蛮粗放的劣等世界。 就如东洋之前那一批批觉醒者,在十几年以来,一群群的来到大清,徒步山河南北大地。 就是想在大清寻找到志同道合的战友,联合清日主宰亚洲,然后抵抗西方列国,最终实现清日共分天下的梦想。 结果看到中华百姓的愚昧狡诈,看到大清官员的蠢笨贪婪。 东洋国内开始慢慢转换了思维,由联合大清,变成了首先征服大清,然后挑战世界。 ------------ 第四百九十四章 迷惑 日军第十六联队一大队防卫阵地正南两里,北翼城正北一点五里,南水井。 日军第三旅团警卫步兵中队,骑兵二大队三中队,在南水井四周严密布控。 山口素臣,大久保利贞,和一群旅团参谋们站在一处高坡上,观望北翼城的战斗,一个个都是脸色严肃阴沉。 清军的抵抗强度,超出了远远第三旅团原先的设想,和他们在营口听到的辽东战斗清军都是一触即溃望风而逃,完全的不一样。 就算对北翼城穿着西式军服的援朝军,有一定的心里准备,可是东西罗城老式清军的顽强,显然还是这些日军将领们之前所未曾料到的。 “呦西,福岛这个白痴,终于知道发动冲锋爆破城门了。” 接着,众人就惊喜的看到大约两个多中队的士兵,开始冲锋北翼城门,众人均是一喜,山口素臣一直阴沉的脸色也终于好转,露出了一丝的微笑。 下面就是帝国工兵勇敢的爆破了城门,然后帝国步兵蜂拥而入,彻底的打垮北翼城的清军,一战而下一城吧。 “哒哒哒——” 突然,南水井高坡的日军将佐们耳朵里听到一种奇怪的连击声,看到在明媚的阳光下面,北翼城的北城门楼上面,猛然喷吐出一道连绵的火舌。 而下面的帝国冲击集群,在这道火舌的打击下,顿时分崩离析,在触目惊心的血色之中,成片倒下。 “是格林炮!” 山口素臣怒声吼道:“樱井库三郎这个白痴,为什么不轰炸城墙?立即告诉这个白痴,发射高爆弹,打掉北翼城的北城楼!” 大久保利贞脸色铁青的建议道:“为了防止误炸,建议十六联队第一,第二大队,后撤100米;第三大队和四联队三大队,东西后撤至300米处。” 如果炮兵目标轰击北翼城的北城墙,那么四余里处的帝国炮兵在实际轰击中,部分炮弹将会产生150米左右的不可控偏差。 假如帝国士兵不后侧,在理论上讲,帝国战线上遭受的炮弹,并不会比只有400米长6米宽的援朝军城墙少多少。 那么就成了帝国炮兵对清军和本国陆军,进行了一次几乎均分的轰杀。 这显然是绝不允许出现的荒唐事情。 “去传达命令。” 山口素臣点头同意,脸上却布满了阴云。 ——这座山海关,不愧是大清的天下第一关,似乎也并不是那么容易能够攻陷。 “全军匍匐后撤100米,在250米处点射攻击。” 得到命令的福岛庸智,满脸羞辱的下达了后撤命令,同时命令士兵在撤到250米距离后,继续射击城墙上的抗倭军。 “日军撤了?” 看到城下的日军开始匍匐着朝后倒退,城墙上的抗倭军士兵们,都惊喜的大嚷起来。 一个个在心里面美滋滋的想着,传说中在朝鲜,辽东牛比哄哄的日军,原来也不过如此。 听到喊声的何长缨,也连忙跑到垛口观察,正看到在北翼城正北的400米长战线上,两千余日军正在匍匐后退。 “东罗城那边也在退!” “西罗城也在退!” 随着北城左右两边士兵的大喊,何长缨不需要望远镜就可以直接的看到,东西罗城的日军都在匍匐着后撤。 “这就结束了,这不像是一根筋的日军的风格啊;射了这么多的炮弹,又出动了四五千的军力,一个冲锋受挫,就不打了?日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何长缨看得满脸的迷惑。 在城楼的格林炮组,早已经把新的弹链压上了格林炮,就等着日军来进行第二次的送死,结果就听到了日军要跑。 气的刘明阳直咧嘴。 ——这还是记忆里败而不馁,百折不挠的日军么? 望着正在城下枯草灌木间蠕动后退的日军,不是舍不得珍贵的格林炮子弹,刘明阳真想把这一链子子弹统统送给这些贪生怕死鬼的窝囊废。 “军门,会不会是倭夷不服气,要炮击?” 罗华飞顺口应了一句。 今天的这场守城战,在何长缨的安排里,根本就没有罗华飞哨的任何事情。 假如不是顾忌着这些客军的自尊心,何长缨更情愿他们到关内去玩耍,这样既不碍事儿,也避免了被日军的炮火白白误杀。 结果在战斗的时候,耐不住寂寞的罗华飞和哨里的一百余名炮兵,就扛着连发快利枪跑到了城墙。 假如是别的士兵,不遵守命令在城内救火,早就被团里的军法官陆文杰叱喝着撵下城墙。 而且带队军官,还会被记入档案。 可是作为客军的大沽炮兵,谁没事会说他们,只要不添乱就好。 结果这一百多炮兵为了显出自己是爷们儿,不是孬种,都呆在北城墙弯着腰来回瞅热闹,闲逛。 在刚才日军冲击城门时,这些炮兵都冲到了北墙,拿枪乱打了一气。 这时候都是人人眉飞色舞,个个牛比着自己如神的利枪,一气放倒了几个倭夷兵。 同样心情畅美的罗华飞正站在何长缨的身边,耳朵里听到何长缨的疑问,作为一个十年的老炮兵,罗华飞的思维显然一直在火炮上面打转。 所以就玩笑的顺口说了一句。 ——会不会是倭夷不服气,要炮击? 听到这句话的人,顿时都愣了。 “日军停止后退了,退了大约100米!” 负责北城左翼防守的一营副营长刘余福,在城楼西面震惊的大喊起来。 在众人的视线里,北翼城北面的日军,在撤退到距离北翼城大约250米处后,随即停止了后撤,开始继续匍匐点射。 而在东西罗城方向的日军,则是撤退的更加靠后,在300米处完全静默,既不攻击,也不再后撤。 真相已经一目了然。 “所有防守士兵立刻搭建垛口掩体,其余部队下城墙进入防炮墙,城内士兵立即放下一切事物躲避炮火;还有格林炮,快!” 何长缨焦急的看了一眼格林炮,又看了一眼狭窄的下墙楼梯,一个营的预备部队加上罗华飞哨就有六七百名士兵,再加上一挺等待拆卸的沉重格林炮。 只凭着这一个墙梯道,根本没法把所有士兵快速的撤下去。 于是何长缨大声的命令道:“二营一连从东城墙下,二连从西城,三连南城,大沽炮兵从北门下。” “去南城!” “去西城!” “去东城!” 随着各连排长的大喊,围堵在北城墙梯边的抗倭军们纷纷扭头就跑,眨眼功夫,这里就是空阔下来,只剩下一群穿着红军装的大清炮兵,和傻了眼的格林炮组。 “何军门治得一手好兵,卑职佩服。” 罗华飞虽然只是一个四品的游记将军,然而他的叔父是罗荣光,虽然没有养成‘柳杠子’那种牛比脾性,可是见了一些大人总兵,还不至于吓得不敢说话。 “嗯,下去吧。” 何长缨点了点头。 小命要紧,罗华飞也顾不得客套,扭头就朝着墙梯处跑去。 ------------ 第四百九十五章 违令 “安之,东西罗城那里怎么办?” 听到了何长缨的猜测,李经方感觉自己的大腿肌肉,都在不受控制的抽动。 刚才日军的犀利炮火,给他的印象实在太深了。 “让士兵们在城墙上喊一喊,来不及过去了!” 何长缨一脸的无奈,等到士兵下了城墙,打开数道铜棒卡死的南门,估计还没开城门,日军的火炮就轰过来了。 在这个时候,负责守城的一营士兵,纷纷抱起搁在一边的松木,双层的厚门板,斜搭在墙头垛口上面,做成简易的防炮掩体。 然后一个个麻溜的钻了进去,步枪伸出垛口,继续和250米远处的日军对射。 “还傻愣着干什么?赶紧拆炮!” 刘明阳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微微的颤抖。 现在团里面就这两挺宝贝大杀器,而且还不是北洋军械局制造的那种垃圾货色,而是两挺西洋原装机枪,不由得刘明阳不珍惜。 旁边的格林炮排排长刘书义开口说道:“副团长,那得拆卸到什么时候?咱们——” “难道就放在这里等日军的火炮来炸?” 刘明阳怒声瞪着刘书义质问。 “不是,我是说其实可以推到南城再拆卸。” 刘书义的话让众人都是眼睛一亮,连何长缨都看了他一眼。 这个刘书义,何长缨有一点印象,是北洋武备学堂在威海卫分校的炮兵学员副队长,过年放假回永平府过大年,结果看到招兵,就主动参加了抗倭军。 很多的东西,其实简单的就是隔着一层窗户纸,就是看你能不能看出来,并且捅破它。 刚才罗华飞的话是的,现在这个刘书义的话也是的。 “好,立即去南城!” 在刘明阳的大吼声里,炮组的士兵们,推着炮车,抬着子弹箱,捧着长长的布弹链,朝着西城跑去。 “去了南门,咱们都不用拆卸,那里是日军的视线死角,再盖上厚木板防护。” “就是,我还不信瞎了的日军炮兵,也能炸的到。” 炮组的成员,一边‘咕咕隆隆’的推着炮车,一边你一言我一语的出谋划策。 “总指挥,你们快下去吧。” 躲在城楼不远的厚门板掩体下的一营副营长刘余福,探出脑袋焦急的喊着。 这时候,罗华飞哨的士兵终于全部下了城墙,正在放足朝着各处防炮墙跑去。 城墙上除了何长缨,后勤主管李经方,还有几个警卫兵,司号员,团部军法长兼文书陆文杰,已经再没有一个站着的人影。 “李哥,下城。” 何长缨对李经方说了一声,然后回头叮嘱刘余福道:“注意日军的工兵。” “轰——” 这个时候,从北边突然传来雷霆般的轰鸣。 日军的炮兵终于开始了轰击。 “总指挥,您尽管放心,快下去;真有不要命的,不等我们开枪,日军炮兵都收拾了他们。” 刘余福在安平河口一带侦查的时候,跟‘柳杠子’对上了脾气,说话也越来越朝着‘柳杠子’逼近了。 “咻咻——” 在何长缨一行冲忙跑下北城墙,就近躲进一个防炮夹墙的时候,头顶上空突然传来尖利的鸣啸声。 然后轰然炸响。 “何长缨他们在疯什么?又是大嚷,又是大跳的!” 看到北翼城的士兵在倭夷兵主动后撤以后,不是堆在城墙上欢呼雀跃,而是没命的朝着东,西,南三面城墙跑去,一窝蜂的堆在墙梯处往下跑。 而那些堆在最外面的士兵,纷纷朝着西罗城,东罗成,挥着手臂大嚷大叫着什么。 东罗成的贾起胜,夏青云,西罗城的徐邦道,聂鹏程,沈增甲,还有站在山海关关城上观战的聂士成等人,都是一头的雾水。 北翼城的南城距离山海关城,大约有900米的直线距离,西南城角距离西罗城最近处,大约有300米的距离,东南城角距离东罗城,大约也是300米。 所以互相都可以清晰的看见对方在城墙上的一切行为,不过喊话则是根本听不清,更何况在北翼城北面,抗倭军和日军依然在进行着猛烈的对射。 “可能是欢呼胜利;这不是大清早的都还没吃早饭么,是不是饭好了,急着——,哈欠——” 肚子饿的咕咕叫,大烟瘾早就上来的白济说道:“下去吃饭呢。” “哈!他们在把炮车往南城推,难不成日军疯了敢从南门进攻?他们就是进了上万大军,也不够三城的火力交叉啊!” 芦军老将梅东益,看得一脸的稀奇。 聂士成顺着梅东益的目光看去,正看到一群穿着西式军装的抗倭军,推着炮车,抬着子弹箱,顺着西城墙朝着南城跑去。 几个空手的士兵,又是又蹦又跳的指着西罗城墙上的士兵大叫着什么。 于是聂士成就感到事情可能真的有意外了,然后他就变色的听到了北面咆哮的雷霆。 “炮击!” 在这一刻,东西罗城,山海关城,上面的清军们人人变色。 他们终于知道,北翼城的抗倭军在发什么疯了。 西洋历1894年1月6号清晨7点39分,当看到福岛庸智部突击受挫,日军步兵第三旅团长山口素臣上将,下令炮兵联队轰击北翼城北城墙,彻底摧毁抗倭军的格林炮。 7点43分,日军通信骑兵南行一点五里,把命令传达到福岛庸智那里。 7点44分,仲木之植大佐和石原应恒少佐,几乎不分先后的接受到命令。 7点47分,南水井北三里的花子坡炮兵阵地,也接受到了这条指令‘用高爆弹轰平北翼城北城墙及门楼。’ 这个时候,在樱井库三郎的望远镜里,帝国攻击步兵各部刚刚实现撤离,而北翼城的北城墙上,已经变成了一片空阔。 抗倭军士兵不是离开了城墙,就是躲进了刚刚铺好的松木,门板掩体下面。 然而,在东西罗城的城墙上面,则是密密麻麻的挤满了欢呼清军。 贾起胜和徐邦道不像抗倭军那样,只是放了一半的军队在城墙上面,而是把几乎所有的士兵都拉上了城墙。 “八嘎,这些狡猾的援朝军!你去姚山坡,告诉近藤新六,填装高爆弹轰击北翼城北城墙;” 樱井库三郎脸孔扭曲的咬牙吼道:“所有火炮,填装榴散弹,立即轰击东西罗城!” 喊完这一句话,似乎用尽了樱井库三郎所有的力气。 作为一个中级将领,他清楚的知道违背上峰的命令,自作主张,可能会要面临怎样的责罚。 “福岛庸智是个白痴!山口素臣,大久保利贞也是白痴!步兵统统都是白痴!” 樱井库三郎在心中愤然怒骂:“先是冒然提前进攻,现在又乱下达指令,——用高爆弹轰击北城墙是不错,难道眼睛就看不到东西罗城满城墙的清军!” “预备——,放!” 随着樱井库三郎副官赤鹿野大尉的大吼,炮兵大尉真野二郎手里的小旗猛然挥下,十五尊105mm口径的要塞炮同时轰然咆哮。 震得天地变色,山川摇晃。 ------------ 第四百九十六章 冲锋一 日军第一重炮联队的花子坡阵地上面,顿时烟云弥漫,长长的炮口喷出道道火舌,把十五枚巨大的榴散弹头,射向南边的关外三城。 “咻咻——” 当炮音的轰鸣在天地之间响彻的同时,弹头破空的尖啸声,也在众人的耳膜里尖利的响起。 按照樱井库三郎的命令,两枚榴散弹取直线砸向正南方的北翼城。 其余的十三枚炮弹,将会朝着东西偏移一定的角度,着重清理东西罗城墙上的清军。 “快下城墙,快下城墙!” 听到炮鸣,东西罗城上的清军一片哗然,人人变了脸色,蜂拥的朝着城墙梯道扑去。 而一些伶俐一点的,看到墙梯处人山人海,立即掉头就朝着别处的城墙跑去。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顾得谁是哨长,营官,将军,都是各凭各本事,各凭各的命,先下城墙者为胜。 “别挤啦,曹尼玛比,啊——” “掉下去了,掉下去了,别挤呀你麻痹!” “啊——,我的腿!我的腿摔断了!他麻痹——” 近2000士兵的蜂拥人群,纷纷拼命的朝着墙梯处猛挤,把站在梯口的士兵像下饺子一般的挤下城墙。 砸在下面近七米高的青砖地面上,一个个摔得头破血流,凄惨无比。 而最先挤下去的几个,则是被后面陆续滚落下来的士兵,给砸的撕心裂肺的嚎叫。 眨眼就只剩下出的气了。 “咻咻——” 在日军炮弹的尖啸声中,数枚巨大的榴散弹飞临西罗城的上空。 “趴下!” 也被堵在城墙上的徐邦道,看到倭夷炮弹转瞬而至,裂着双眼,大吼着提醒城墙上来不及躲散的士兵,匍匐卧倒。 “轰!” 随着数道雷霆,十五枚榴散弹在关外三城的上空和四周,轰然爆响,把炮弹内腔携带的万千弹丸喷射向大地。 这种大口径的榴散弹,爆炸覆盖的杀伤范围,要远大于日军之前的80mm青铜山炮,理论有效杀伤半径超过35米,整整能覆盖住大约三千平米的面积。 “啊——” 一枚炸弹在东罗成东城附近的半空中爆响,密密麻麻的弹丸把其中一段十几米的城墙上面砸出一片血雾,堆挤在那一段的二十余名清军全部中弹倒下,空出一段诡异的无人区。 “轰!” 日军火炮第一轮的轰击刚刚结束,在北边就立刻传出一片新的催人胆寒的轰响。 “轰——” 榴散弹转瞬就飞抵关外三城上空,然后再次剧烈爆炸,把城墙上的清军打得一片片的往城下掉落。 而其中有一枚炮弹偏得太离谱,直接飞到了日军十六联队三大队的头顶上方爆炸,在下面日军步兵惊惧的喊叫里,把四十多个遂不及防的日军打成蜂窝。 “八嘎!发射榴散弹,为什么只让后退150米,而且是倾斜角度!” 受到攻击的三大队长江田国荣,看到自己的士兵在那一片炮火的覆盖下,伤亡惨重,又惊又怒的大骂不止。 南水井。 山口素臣举着望远镜,兴奋的看着东西罗城墙上清军的惨状。 他没有想到樱井库三郎竟然敢违背他的命令,居然改用榴散弹主轰东西罗城。 不过现在看来,效果显然非常的好。 这只是五轮齐射,就感觉比清晨的十轮齐射的杀伤力还大。 “榴散弹看来更适合野外作战,或者让敌军处于无防炮屏障的境况;就比如现在北翼城墙清军的这种木质防护,榴散弹对他们的杀伤就十分有限,高爆弹才是更佳的选择。” 大久保利贞遗憾的说道:“可惜这些高爆弹都是西洋附带赠送的,国内军工厂都没有生产,打一颗就少一颗。” “山海关,津门,燕京,足够了;” 山口素臣微笑着说道:“帝国也没打算一口吃下大清,需要费尽力气的一座城池一座城池的占领它们。” “停止轰击!” 在短短的时间里,日军花子坡炮兵阵地一连打了五轮齐射,看到东西罗城墙上再没有一个站立的人影,樱井库三郎随即下令停止轰击。 在他看来,对于已经躲进城池掩体的清军,发射榴散弹攻击,简直就是不可原谅的浪费。 “呦西!” 樱井库三郎从望远镜里看到东西罗城的墙壁上,挂满了清军的死尸,感到非常的满意。 “轰!” 没隔多久,前方的姚山坡炮兵阵地上传来一道轰鸣,一枚矫正弹倏然划过长空,扑向北翼城。 “轰——” 这枚高爆弹在北翼城的前方140米处落地,把坚硬的冻土炸出一个大坑。 “呦西,现在该轮到北翼城了!” 虽然樱井库三郎擅自改变了山口素臣的命令,可是眼前的一切,都让山口素臣十分的满意。 “榴散弹已经停止轰击,现在东西罗城一片惨象,正是帝国军队进攻的最佳时机。” 大久保利贞希望山口素臣能够立即派出通信兵,命令东西罗城的士兵发动冲锋。 “大久,你要相信帝国军官们的素质,比如樱井库三郎,我相信福岛庸智和仲木之植也会做出准确的判断;当然,通信兵立即快马去提醒一声,也没有什么问题。” 山口素臣一脸的骄傲,假如不出意外,今天虽然在北翼城下受挫,可是东西罗城,就会成为他的惊喜。 在北翼城北140米处,这枚高爆弹的单独爆炸,立即引起了前沿阵地三路日军指挥官们的注意。 让他们敏锐的觉察到,炮兵可能要改变轰击方式。 “八嘎!樱井库三郎就是一头蠢猪,为什么不提前派出通信兵传信,让我们猜测他愚蠢的大脑想干什么?” 福岛庸智这次在北翼城失利,心里是极其不爽,而且他现在已经完全猜测到了樱井库三郎的意图。 也就是说,樱井库三郎虽然只是一个炮兵大佐,并不能参与任何的战斗决策,可是他却用他手里的火炮,使得帝国步兵不得不跟着他的节奏,进行进攻。 这也没有什么,只要能够取得胜利。 可是在樱井库三郎刻意的炮火调节下,本来处于主攻的福岛庸智,现在却变成了无足轻重的佯攻。 而之前负责牵制的三大队,和仲木之植的三大队,却变成了真正的主攻。 这种被人玩弄于鼓掌间的感觉,让福岛庸智的心情非常的不好,可是为了帝国的胜利,让他又不得不羞辱的接受这种令人难堪的转换。 “通信兵,去东西翼的攻击支队,命令他们立即发动总攻!” “轰!” 这个时候,从姚家山射出的第二枚高爆弹,轰然鸣响,直扑北翼城。 “嘟嘟滴——” 一道嘹亮的冲锋号声,从西方仲木之植的三大队处传来。 在福岛庸智诧异的视线里,日军第四联队三大队的千余名士兵,都纷纷站了起来,开始朝着西罗城奔跑。手机用户请浏览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 第四百九十七章 冲锋二 “八嘎,为什么仲木反应过来了,江田这个白痴却还没有动静?真是气死我了!” 福岛庸智在望远镜里,看到西南方向千米处的第四联队的士兵,握着步枪,抬着杉木杆做成的梯子,快速的奔跑。 不禁感觉自己又被深深的羞辱了一次。 “呦西,怎么样大久君?” 看到远处的右翼仲木支队,开始冲锋,山口素臣高兴的笑了起来。 “江田部也开始冲锋了,大大地好!” 大久保利贞也高兴的笑了起来。 无论山口素臣还是福岛庸智,他们所不知道的是,仲木之植之所以首先发动冲锋,是因为看到在处于北方各军视野的死角的北翼城南城,大量的抗倭军,一路奔跑着冲向东西罗城的南城门。 他就是一头猪也会知道,假如再不趁势攻击,可能今天步兵,炮兵花费的巨大代价所争取来的一线天赐良机,就会转瞬丧失。 北翼城。 在放炮夹墙里焦急的等待炮火停息的何长缨,一等到日军榴散弹的五轮轰击结束,看着手上怀表的秒针走了45秒,依然不见新的炮鸣响起。 何长缨就开始高吼着下达一系列的命令。 “曹义涛,你们二营立刻跑步去东罗城增援,钱志刚,你们三营立即去西罗城;其余各部,集结待命,随时准备上城墙支援!” 何长缨估摸着这个时候,东西罗城不但伤亡惨重,而且更重要的是部队的建制已经被全部打散,士气低落,军心极其不稳。 假如日军果决的发动进攻,很可能一个冲锋,就会爬上城墙,从而产生溃营般的灾难性后果。 “是!” “是!” 得到命令的二营营长曹义涛,三营营长钱玉刚,大步奔出防炮夹墙,朝着各自的军队掩体区域跑去。 “张晓洋,毕可山,孟庆达,二营全体士兵,跑步去南门!” “三营,立即跑步去南门,行进中整队!” 随着一声声的大吼,抗倭军山海关团二营,三营的1200名士兵,蜂拥着冲出防炮墙,朝着南门冲去。 而团部剩下的500余名士兵,都紧张的检查着自己的枪支子弹,准备着时刻就会来临的大战。 “齐家才,你去南城墙通知刘福团长,把另外一挺格林炮也架上去,一东一西对准两城北门,防止日军工兵爆破;警卫排上南门,协助防守。” 一营的600兵力,大约有350人放在正北,东西各60人,南城上面只放了30人警戒,不由不何长缨不防备日军工兵发神经,突然来爆破北翼城的南门。 “李哥,麻烦你快马走一趟关城,告诉聂军门,立即出兵救援东西罗城;嗯,北翼城最好也来一两个营。” 这个差事,除了李经方,北翼城里面还真没有合适的人选。 “好说。” 李经方知道事情紧急,也不多说话,就朝着马廊跑去。 “侦察排——” 随着何长缨一声声命令的下达,整个北翼城都高速的运转起来。 这个时候,看见炮击停止,而大批的抗倭军冲出南门,罗华飞一直骚动的心又忍不住了,带着手下的炮兵,一路小跑的过来找何长缨。 日军的这次炮袭,绝大部分的炸弹都在东西罗城那边爆炸,只有一颗在北翼城的上空爆炸,由于士兵们事先躲避及时,没有一起新的伤亡。 罗华飞一脸得意的认为自己在其中起着大功劳,跑了过来就对着何长缨嚷道:“何军门,让我们把炮车拉出来,也轰他们几炮解解气。” “现在还不是时机,继续等待;——” “轰!” 何长缨的话,被北面的炮鸣声所打断。 “难道我猜错了,居然还要炮击?” 何长缨失色的望着北方,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太敏感,还是日军太愚蠢。 “轰——” 随即一道爆鸣声在北城墙外响起,震得众人脚下的大地都在微微的颤动。 “这是高爆弹,日军是要轰击北城墙!” 在半空爆炸的榴散弹,当然打不出这种效果。 何长缨变色的想着,这些王八蛋还真记仇啊!一边对身边的通信兵急忙下令道:“让一营北门立即撤下来一连的军队,其余士兵身体尽量贴着城墙躲避。” “快开城门!” 这时候,冲到东西罗城南门的抗倭军士兵们,一个个急着把城门拍的乱响。 “上木梯!” 没有任何阻拦的日军第四联队三大队的步兵,也轻易的冲到了西罗城的西城墙,开始搭木梯攀登。 而在南部长城观战的清军士兵们,一个个急着朝西罗城的西城放枪,可是最近300米的距离,对冲击到城下的日军几乎没有任何的伤害。 “砰,砰,砰——” 长城上面,唐仁廉亲自指挥着士兵在垛口上面架了五六十支抬枪,一枪枪的轰鸣过处,龙眼大的弹丸尖啸着冲进日军在城墙下的密集人群,顿时打倒了四五个日军。 “不要搭理这些爬虫,上城墙!” 谷田为卫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腔调。 “上城了,上城了!” 在望远镜里,看到第一个日军士兵爬上了西罗城的西城墙,南水井,花子坡,姚山坡,还有日军北翼城阵地,顿时一片欢呼。 终于要破城了, 帝国万岁! 陆军无敌! “所有士兵,霆军,芦军,捷胜营,鲁东军,旗兵,全部出城增援;不出城者,畏敌者,逃跑者,杀无赦!” 聂士成一边凶狠的大吼着,一边率领手下的五十余名拿着毛瑟快枪的亲兵队伍,冲出山海关。 假如东西罗城失守,北翼城就被分割成一座孤零零死城。 那么北翼城早晚都会破城,而北翼城的破城之日,就是山海关的陷落之时。 也是他聂士成家破人亡,人头落地之时! 遗臭千年之时! 既然这样,那么今天就豪赌一把。 要么现在就死,要么守住关外三城! “杀呀!” 从角山下来的王连三,欢喜岭下来的连顺,都各自带着一营的士兵,均是一脸凶狠的大吼着驱兵冲出山海关。 “兄弟们,山海关后面就是你们的家,想想你们的老婆孩子父母,得让他们过一个安生年!” 梅东益为人好赌光棍,也是一脸的凶狠,骑马冲出山海关城门。 “杀呀,十八年后——” 山海关守城尉白济虽然怕死,但是也知道事情的轻重,这回是真准备拿命往里面填了。 山海关后面就是津门,燕京,丢了山海关,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下城楼,出城杀敌!” 随着唐仁廉的大吼,长城上面的清军纷纷抬着抬枪,朝着城墙下面跑去。 一时间,山海关三扇大门大大洞开,五千余名清军,扛着大刀,步枪,长毛,弓箭,抬着抬枪,个个都是一脸凶猛的冲出城门,朝着东西罗城扑去。 华夏的士兵,从来都是最好的士兵,但凡上面的军官能拿出一点敢战的勇士,所有的士兵,无论好人坏人,无论懒蠢奸猾,在关键的时候都能拿出一个真正老爷们儿的勇气。 “杀倭夷啊!” 关外,喊声震天,直冲云霄汉! ------------ 第四百九十八章 守城一 东罗城。 当确定倭夷炮兵的轰炸终于结束,徐邦道就匆忙跑出防炮墙。 放眼望去,虽然在徐邦道的心里已经有了足够的心里准备,可是眼前的一切,还是让他震惊的头晕目眩,摇摇欲坠。 在西罗城纵横四布的街巷上面,躺满了士兵,全身满地的鲜血,不是在青砖地面上凄厉嘶嚎,就是一动不动的倒在地上,变成一具逐渐冰冷的尸体。 “这些天杀的倭夷畜生,老子跟你们没完!” 徐邦道气的浑身直哆嗦,大声的吼道:“没见血的都给我滚出来,给这些这些兄弟用酒水清洗伤口,喂服白药,包扎上膏药。” 这时候的大清,原本军队里也有专门的大夫,不过都是中医,用的也都是中药,不是敷贴,就是煎服。 治疗弹伤,尤其是残留在身体里面的弹片,或者体内的破裂损伤,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办法,都是千篇一律的酒水清洗,内服加外敷云南白药,这三板斧。 所以现在每哨的士兵都带着烧刀子,白布,和云南白药,这样一年下来又会省下一笔不大不少的银子。 听到徐邦道的大吼,幸运的躲进了防炮墙的清军纷纷跑了出来,一个个顿时都被眼前的惨状,惊得脸色惨白。 “呕——” 一个士兵感觉脚下硌着什么东西,低头移开鞋子一看,就看到半只被锐利的弹片切割掉了的手掌,顿时惊叫着跳开,然后趴在地上呕吐。 “呃——” 这一声呕吐,顿时如同传染一般,看着周围的鲜血断臂,残破的尸体,满地的碎肉,想着这些人,刚刚还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甚至里面会有自己朋友的肉块。 一个个的士兵们都脸色惨变,大口呕吐起来。 “赶紧救人!” 从海城撤回来分配到徐邦道手下的300奉军,在平壤辽东见够了这些惨状,所以心志要强悍很多,大喊着去搀扶那些活着的士兵。 “轰!” 突然,在北面再次响起一道大炮的轰鸣,很多的士兵顿时吓得手软脚软,失神之下把那些抬着的伤兵纷纷重新摔回地面。 “啊——” 这些伤兵不是被摔得连声惨叫,就是疼的晕死过去,还有几个重伤的士兵则是被直接摔死。 “逃炮弹啰!” 也不知道是谁第一声大喊,那些呕吐的,抬伤员的,傻站着的士兵们,都蜂拥而蹿,朝着就近的防炮墙跑去。 顿时,在偌大的街巷里,除了惨叫着的伤兵,就只剩下徐邦道,聂鹏程,沈增甲和手下的三十余名亲兵,还有百十名老奉军。 假如说刚才徐邦道只是头晕目眩,摇摇欲坠的话,现在他则是直想吐血,心里面全是悲凉。 只是一发炮弹而已! 这仗还能怎么打? “轰——” 在北翼城方向,传来了猛烈的爆炸声,似乎这一次倭夷炮兵的目标转移到了北翼城。 这就好! 徐邦道虽然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想,可是心里面还是顿时轻松了很多。 在他看来,现在的西罗城脆弱的不堪一击,无论是他新招募的士兵,北谷口的两营练兵,这些没有真正经历过残酷战争的士兵,此时十九都已经吓破了胆子。 不是像乌龟一样躲进防炮墙,就是想弃城逃跑。 只有这百十名奉军和三十来名亲兵,还勉强有一战之力。 可是就指望着这点人,随便过来冲两三个中队的倭夷兵,就能轻松击溃,然后占领这种城池。 “至少抗倭军比咱们能扛啊,安之也比我会练兵!” 这事儿是事实,徐邦道确实是心服口服。 听到炮声在北翼城那边爆炸,西罗城里面的惊惶气氛顿时松了很多,一些躲藏在防炮墙的军官此时开始重新走了出来,并且大声的命令士兵们出来救援。 “嚯嚯——,倭夷——兵!” 突然一个哨长瞪圆了双眼,目光直勾勾的瞪着西城墙,一副见鬼似的神情。 听到这声惊呼,众人均是心里一咯噔,震惊的朝着西城墙那边望去。 “天皇万岁!” 只见在一段城墙上面,正站着一个倭夷兵,叽里呱啦的大喊着什么。 接着,又是十来个黑帽子冒了出来。 “砰!” 那些爬上墙的倭夷兵,立即冲到墙西面,举着手里的步枪,就开始居高临下的对着城内的清军射击。 “兄弟们,给我开枪,把他们打下去!” 随着徐邦道的大吼,城池里面的士兵,只要是还没有手软到拿不住枪的,都纷纷举枪朝着城墙射击。 只是十来个倭夷兵而已,还吓不住人。 “炸药包!” 随着一个日军大尉的大吼,一个扛着炸药包的日军点燃了导火线,然后使尽力气把炸药包丢下城池。 “散开!” “轰!” 一道雷霆般的爆响,伴着火焰和滚滚的浓烟,把一座青砖瓦房直接炸塌。 这个炸药包虽然没有伤到城下的清军,可是这一声霹雳,却击溃了绝大多数清军的胆子,让他们胆寒心颤。 “攻击!” 随着城墙日军悍死的射击,越来越多的日军不断的冲上城墙,——才短短两三分钟的时间,就上来了两百多人,——顿时打得下面的清军鬼哭狼嚎,也不知道是哪一个先起头,一个个拼命的朝着南门逃跑。 “军门,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聂鹏程和沈增甲死命的拉着徐邦道,想要把他架出西罗城。 “放开我,放开我,混蛋!今天我就死在西罗城!” 丢失西罗城,就算朝廷开恩,徐邦道也没脸活着,真倒不如今天战死在这里爽快。 可是聂鹏程,沈增甲两人那肯放手,假如徐邦道今儿战死在西罗城,他们两人就算逃出了城池,十九就会被斩首抄家。 “冲啊!” 这时候,刚刚打开南门的清军,还没来得及往外逃,就震惊的看到门口堵满了穿着西式军服的抗倭军。 “军门,军门援军来了,是抗倭军,是抗倭军,何军门的队伍!” 看到大街南部尽头城门口那一群身穿西式军服的抗倭军,聂鹏程和沈增甲都是一脸绝处逢生的大喜。 假如真的丢了西罗城,就算有徐邦道在前面顶着朝廷的雷霆,他们两个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出城者,杀无赦!” 援朝军二营军法长吴俊大吼着喊道:“打回去,才是你们唯一的活路!你们都是小娘裤裆里养的孬种么?你们是不是爷们儿?要让你们的父母妻儿以你们为耻,要让村子里的邻居笑死你们全家么?死了有没有脸进祖坟!” “杀倭夷!” 吴俊的大吼,刺激着每一个清军的神经,再看到源源不断冲进来的抗倭军,堵在门口两边的清军们都是胆气大壮,大吼着反身朝着西墙那边冲去。 “射击,射击!” 刚刚爬上城墙的日军四联队三大队长谷田文卫少佐,正微笑着目送清军败逃,就吃惊的看到大股的清军反扑而来。 ------------ 第四百九十九章 守城二 “上南城墙北城墙,左右夹击他们!” 看到何长缨的援军到了,徐邦道顿时满身的勇气,大吼着带领着一群清军,抗倭军,朝着北城墙处的墙梯扑去。 “把这些清猪打下去!” 谷田文卫扭曲着脸孔,大吼大叫。 “砰砰——” 顿时整个西罗城内枪声一片,如暴风骤雨。 “杀倭夷啰!” 抗倭军刚进城完毕,聂士成就率领着五十余亲兵,骑着快马冲了进来。 在他的身后,红艳艳一片如同花海的清军,纷纷冲出山海关,朝着东西罗城冲来。 “所有的抬枪,不要进城,给我绕到西城轰击!” 唐仁廉看着被冲击进城的清军堵的死死的东西罗城南门,大吼着着喊道:“芦军的抬枪去东罗城!” “冲啊!” 与之同时,东罗城的盛军,仁字军,芦榆防军,在贾起胜,聂青云的率领下,正在艰难的和日军抢夺东城墙。 而突然加入的抗倭军,顿时让已经出现稍动的军心重新稳定下来,并且开始发动勇猛的反攻。 盛军,仁字军,芦榆防军不愧是李鸿章稳定直隶,守护老巢的精兵,战斗素养要远高于徐邦道新招募的那一群新兵。 和抗倭军二营曹义涛部的联兵,很快就压制着东城墙上的日军节节败退。 “长岸,去炸他们的北门!” 在东罗城下指挥的日军第十六联队三大队长石原应恒少佐,一看城墙上的帝国士兵被阻击压缩的步步后退,就命令身边的工兵去炸城门。 在他看来,只要城门一破,上千帝国士兵蜂拥而入,清军自是溃败。 而且就算清军死命阻击,不算炮兵,辎重兵,帝国还有两个步兵大队,一个骑兵大队,一个旅团警卫中队,还包括三个中队的留守兵力。 总计近4000军队。 只要自己能攻占一部分的城池,那么援军一到,这座西罗城自会属于帝国。 “嗨!” 随军的日军工兵小队长岸久二郎大吼着:“工兵扛上炸药包,跑步去北城!” “哈哈,终于来了,这群孙子!” 在北翼城东南城角,等得心焦的格林炮排排长刘书义,看到一群日军突然离开东罗城的东城墙下,朝着东罗城北城门跑来。 而且里面有四五个日军,还扛着炸药包。 刘书义就兴奋的直搓手吼道:“兄弟们,送上门的猪肉来啰!” “杀猪啰!” 炮组的士兵们,也都是一脸的兴奋。 看着日军工兵渐渐跑近城门,刘书义长长的吸了一口冬日清冽的寒气,双手稳稳的固定着格林炮,满脸的坚毅。 “哒哒哒——” 随着一阵清脆的机枪爆鸣声,刘书义手里的格林炮喷射出长长的火舌,一道流光般的弹链朝着300米东罗城的北墙根,扫射而去。 “呦西,这些愚蠢的清猪!” 在安静的东罗城北城墙下面,岸久二郎一马当先的奔跑着。 看到前面不到三十米处空无一人的北城门,听着城内滔天的大吼和枪声,岸久二郎激动得满脸血红。 一举炸掉它,然后帝国军队蜂拥—— 岸久二郎突然觉得心脏重重的一疼,疼得他岔气的浑身直抽搐。 “啊——” 在他的身后,他的手下的士兵们发出一片惊骇的大吼。 怎么回事? 岸久二郎吃力的朝着自己的胸腹看去,只见‘咕咕’的血水,正汹涌的从他的胸口处喷涌。 然后,无边的黑暗,淹没了他。 “轰!” 日军姚山坡炮兵中队,在进行了七轮轰射之后,一枚高爆弹终于击中了北翼城的城楼。 轰然塌陷。 然而,看到这一幕,无论是姚山坡,南水井,花子坡,都没有一丝的笑意。 “停止轰击。” 近藤新六在望远镜里,看到被重新打下城墙的帝国士兵,还有在城外扛着抬枪和帝国步兵对射的清军,知道这次进攻已经完全失败。 既然这样,按照命令炸毁了北翼城的城楼,这场炮击就没有必要再继续了。 站在花子坡炮兵真的的樱井库三郎,也是一脸的铁青。 此时目测关外三城绝对不下万余清军,而且都是极其凶悍的搏命打法。 在东罗城的帝国士兵,不得不撤出城墙以后,城墙上蜂拥的清军也随即开始大量的撤下城墙,明显是记得不久前榴散弹的教训,变得聪明起来。 樱井库三郎望着在花子坡四周布防的山田忠三郎部,在马店四周布控的两个骑兵中队,在南水井布控的旅团步兵警卫中队和骑兵一中队,在马店西三里驻扎的第四联队的步兵二大队。 还有在原十六联队阵地留守的三个步兵中队。 樱井库三郎怎么都想不明白,山口将军为什么不发动总攻,一举拿下东西罗城,甚至一鼓作气的占领山海关。 只是现在为时已晚! 南水井。 山口素臣和一群参谋,脸色阴沉的看着山海关方向。 在那里,东西罗城的战斗依然在胶着,不过帝国士兵已经被完全赶下城墙。 福岛庸智已经分出一半的兵力,去增援东西罗城,剩下的一个大队,依然在和北翼城头的清军对射。 而在北翼城的北城,在高爆弹停止轰击以后,城墙上又冲上来大量的西式军装和老式军装参杂的清军。 “命令所有支队,立即撤退!” 福岛庸智说得极为艰难,今日一战,虽然杀伤了大量的清军,可是帝国士兵的损失也极为巨大。 而且迄今为止,帝国重炮联队已经打出了近五分之一的炮弹,下一批炮弹只能等到明年的春暖花开。 现在天寒地冻,帝国士兵大量的病倒减员,真要是等到明年春季依然没有攻克津门,燕京,实现足够的补给。 第一军的病伤员,绝对会是想也不敢想的一个天文数字。 听到山口素臣的撤退命令,大久保利贞是嘴巴动了动,终是一脸苦涩的没有说话。 这场战斗打到现在这种一团糟的地步,再坚持下去或者出动预备士兵,除了增添更大的伤亡,已经没有任何有益的意义。 “嘟嘟——” 嘹亮的军号在天地间响起,然后层层接力的传达到各处战场。 不管愿不愿意,甘心不甘心,听到命令的日军,都开始有序的朝后撤军。 留下一地的尸体。 “倭夷退了,倭夷退了!” 东西罗城,城外的各个战场,所有的清军都是举臂狂呼。 “哈哈哈哈——” 站在西罗城的西城墙上,聂士成和徐邦道看着如水潮退的日军,两人相视一笑,声音里全是畅美的快意。 “哈哈,儿郎们,谁说抬枪不行?哈哈哈哈——” 西罗城城墙下面,亲自握着一把抬枪,由亲兵扛着枪杆的唐仁廉,也是痛快的放声大笑。 “真没有想到,清军的抵抗居然如此的顽强!” 在南水井高地,许久,大久保利贞才艰难的说了这样一句话。 “今日帝国步兵损失惨重,可是清军的损失更大;你看看关内清军手里都拿着什么?抬枪,大刀,长毛,弓箭!” 山口素臣此时已经调节好了他的心情,微笑着说道:“这次虽然遗憾的没能一举攻下一城,可是清军的基本情况算是已经摸清;假如我猜的不错,除了角山和威远城,清军已经出动了山海关所有的部队。” ------------ 第五百章 臣服于铁蹄 “之前因为处于视线的死角,发现关内清军出城增援的时候,假如再发动全军的总攻,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山口素臣凝神说道:“近三个小时的行军作战,已经透支了四个联队士兵的体力,帝国没有必要用承受巨大伤亡的冒险方式,去和清军打一场消耗战;而且——” 山口素臣望向西边孟姜女庙一带的山脉,虽然那支由洋人带队的军队隐藏很深,可是并不代表自己对此完全一无所知。 这些年同大清朝廷作对的热河圣教余孽,早就拜见了山口素臣,告诉了他很多的事情。 这也是他为什么在吕家沟方向放置重兵,并且在马店,花子坡,都布置大量的步骑防护。 “将军,我提议动用一个步兵大队加上一个骑兵中队,先把他们剿灭掉?” 看到山口将军望向西北方向的连山,大久保利贞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而且那支神出鬼没的队伍在长山寺湾一带,确实给帝国带来了不小的困扰。 只有打垮了那支可恶的军队,帝国士兵才能心无旁骛的集中兵力,攻击山海关。 “很难,他们几天就换一个营地,很难追踪定位,而且至今为止,还确定不了有多少兵力;不过——” 山口素臣脸色凝重的说道:“既然一个月前就开始在葫芦岛山海关一带野外拉练,而且又是西洋教官亲训,在长山寺湾山田和樱井亲历过他们的难缠;你看看被山田部围的水泄不通的花子坡军资储备营地,就知道山田有多么重视他们。” 这个时候,在南水井的前方不远,大批的日军战斗队伍撤了回来,放眼处尽是被搀扶,抬着的伤员,还有一脸疲惫挫败的士兵。 看到这一幕,站在南水井高坡的日军将佐参谋们的脸色,都变得非常的不好看了 “报告,电报已经架通,已经和营口电报站进行了一次成功的收发电报。” 一个通信兵快马前来报告。 “呦西!” 听到了这个好消息,山口素臣的脸色才算稍微舒展一点。 “命令各部回到各自防区,加强警戒;统计上报伤亡数据。” 山口素臣遗憾的望着在上午阳光照射下,历历在目的关外三城,——假如当时果决一点? 他随即不再联想下去。 因为已成事实想也无用,更重要的是在背后还有一把尖刀的时候,山口素臣不可能调动山田部,还有骑兵去参加战斗。 花子坡营地储存的粮食,弹药,各种军资,可是旅团在这个寒冬生存下去的基本保障,万不容一点的失误。 而马店的野战医院,大量的药材,电台,也都是必须得妥善护卫的。 他没有山县司令那种勇往直前,不计一切后果的魄力,也没有野津道贯冒险投机主义的勇气。 所以山口素臣并不后悔。 “今天攻不下来,还有明天,可是万一走了晕棋,才是不可原谅的错误!” 山口素臣在心里轻声自语:“这座山海关,终会臣服在帝国的铁蹄之下。” 而这个时候,立见尚文的第十旅团6500余兵力刚刚离开葫芦岛,到达山海关,预计还有十一天的路程。 而山县有朋率领着第一军直属部队,第三师团的两个旅团(缺19联队二大队),总计接近13000余兵力,正在进驻锦州,预计将会在23号抵达山海关。 第一军只是在大孤山,安东,九连城,义州一线,放了奥山义章和山口圭藏两个残缺大队,1500兵力。 在营口,放了19联队二大队小原芳次郎的一个中队兵力,其余的辽阳,盘锦,海城,本溪,凤凰,岫岩,盘锦,宽甸,都是放了小股的警戒小队。 因为虎山渡江被抗倭军偷袭重创,再加上一路打到辽阳途中,冻伤病伤的减员。 此时的二大队,总兵力只有600余人。 在奉天,第一军布防了松本箕居少佐的一个步兵大队,由小松崎力熊大佐担任奉天城防司令,阻止宋庆,依克唐阿,章高元的南下路途。 为了这次直隶决战,山县有朋几乎抽空了辽东所有的兵力。 就算是这样,山县有朋在十月下旬率领两万四千余兵力抵达义州,经过了两个月的时间,因为或留守,或俘虏,或死亡,或重病,等一系列的原因。 此次南下山海关,已经减员到19000余兵力。 假如不是新登陆的第三旅团和第一重炮联队,只凭着这依然在源源不断的病倒士兵的19000兵力,想一路攻克山海,津门,燕京,基本将是无比的困难。 北翼城。 送走了匆匆过来查看伤情的聂士成,何长缨,李经方,刘明阳,一群将领登上了北翼城的北城墙。 城楼塌陷无踪迹,只留下断壁残垣,而400米的城墙还中了三枚高爆弹,弹头落处二十米长的城墙上一片狼藉。 碎木,断砖,满墙头被日军步枪射杀,还有被炮弹轰杀的士兵尸体。 “你说什么,大声点,你大声点啊!” 一个被炮弹震晕,外表只是轻伤的士兵,在被弄醒以后,发觉自己七窍淌血,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不禁骇然的大叫大喊。 看到这一幕,城墙上的军官们都是一脸的难过。 “报告,此次战斗我军阵亡386人,重伤69人;罗华飞哨阵亡3人,重伤1人。” “嗯——” 何长缨听了心里沉重,这样一场战斗下来,居然就损失了五分之一的兵力。 打得真是太惨烈了! 那么被日军榴散弹阴了一道,又被冲上城墙的东西罗城,想来损失更为惨重。 “刘余福呢?” 何长缨刚才就觉得身边少了个人,既然罗明磊站在这里,负责左城墙的刘余福也没道理不在这里。 何长缨的心里不禁‘咯噔’一下,这个侦查兵在虎山给他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胆大,心细,聪明,机警,蔑视陈规陋习无惧权威。 可是又不像李搏虎,柳杠子那样,不是心狠手辣,就是无法无天,而且整天‘麻痹’之类的脏话不离口。 “刘福营长被断木炸断了左臂,正在下面治疗。” 李风瑞一脸的沉痛,这个刘余福在武备学堂都是一个寝室的学员,后来是侦查二班罗明磊班的侦查兵。 在普兰店整军成了他侦查二排的一班班长,到了今天又变成了他的搭档。 结果在日军的高爆弹炮击中,左臂被炸弹抡飞的断木直接砸在墙砖上面,只连着薄薄的肉皮。 不用多看,就知道要截肢。 “哦。” 何长缨以为只是普通的骨折,并没有十分的在意。 “是小臂粉碎性骨折,要截肢。” 这事儿李风瑞一直都没有找到机会报告,当说到‘截肢’两字的时候,声音都在微微的颤抖。 ------------ 第五百零一章 螳螂黄雀 日军花子坡炮兵阵地,正东两里,费家沟。 “这些日军真谨慎!” 罗明磊把望远镜交给莱茵哈德,嘴里面全不是滋味。 一开始他们在长山寺湾打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的过瘾,结果现在成了蹲在老林子里的饿狼,只能流口水的看着别的战友们在热火的战斗。 “没有机会,继续等。” 罗明磊,莱茵哈德和几个军官缓缓的退下山坡,在坡下站了起来,掏出皱巴巴的烟盒点了一支:“至少今天打不起来了,也没有任何机会,回去做饭吧。” 从大清早天没亮日军开始异动起,独立营就一路跑过来潜伏了三四个小时,结果在东西罗城最危及的时候,北翼城的焰火都没有射出。 “会不会是咱们暴露了,现在关外兵荒马乱,又是接近年关的寒冬,按理说不应该有山民在这附近出现。” 施威成怀疑的说道:“可这些天,警戒士兵远远看到好几次山民装束的人影。” “队伍立即撤离;吴俊马,你们侦察排负责捉拿审问,不过假如真是普通山民,就不要为难。” 随着罗明磊命令的下达,此地待命的583名独立营的士兵,很快就消失在丛林山野之中。 阳光明媚,寒风轻拂。 不久,在不远的东北一里左右的海边山林子里,走出来三个本地山民装扮,拿着土枪的男人,站在沙滩上面,一个个点燃了旱烟袋。 “真可惜,不然就是一场大功!” 一个披着熊皮袄子的大汉,重重的吐了一口粘痰:“害的老子趴了这么久!” 这几个土匪前两天跟丢独立营以后,一直在附近寻找,今早听到炮鸣,就跑过来观战,结果就惊喜的发现了独立营的士兵。 因为独立营在东西一线,放了长长的警戒哨,所以这三人也不敢强行突破,去给太君报信。 不过都趴在这里,想着找机会溜过去报信,然后就会有太君许诺的大笔的银子,步枪。 结果战火一停,这些狡猾的兔子就开溜了! “老九,老十一不会跟丢他们,寻到他们的窝,正好报告给倭夷包了他们的饺子。” 另外一个文士装扮的老头阴狠的说道:“等有了枪炮,一定要杀光这些清妖,蒙妖,还有那些助纣为虐的汗狗!” “还有洋妖!” 穿着熊皮袄子的大汉,嘴里喷吐一股烟雾,一脸的凶狠:“要杀他个血流成河,干干净净!” “走,先去联络点等老九他们。” 随着话音落下,三人转身北行,消失在山林之中。 不久,在正东三百米左右的一片树林子里,悄悄站起来两个身穿西式军装的抗倭军士兵。 “两盒品海啊,别忘了。” 王一统乜斜的看着他的搭档王新亮,小嫩瓜娃子跟哥打赌,简直就是白送好处。 “王哥,你怎么知道还有人?” 独立营的侦查新兵王新亮,那是心服口服,一脸的好奇。 能被秀才公用这种眼神看着,大字不识一个的王一统心里大爽,嘴角撇着吹嘘道:“我既然是最好的猎人,当然能看的出来。” 这话假如是一个明世事的精明人听了,当然不会相信,如果遇到嘴利的还会反问一句:“这人和打猎是一回事儿么,野兽能精的用这种策略?忽悠鬼呢!” 不过对付王新亮这个幼稚园,显然很顶用。 “王哥,你真厉害!” 王新亮一脸的钦慕。 “呵呵。” 王一统心想着,我能把自己曾是圣教探子的事儿告诉你么? 那可是死也不能说的。 王一统在四年前加入了圣教,当时也是被那些美好的宣扬所深深吸引,还杀了不少的官兵。 可是当那些人抄起屠刀,斩向妇孺幼儿的时候,王一统的思想开始改变。 后来聂士成,江自康这些北洋军围剿圣教,失散之后王一统就流落到锦州,成了一名远近闻名的猎人。 然后被日军抓了壮丁,在看到了日军的凶残以后,身为一个中国人的王一统,毫不犹豫的加入了独立营,成为了一个侦察兵。 “走吧,告诉排长;呸,清妖——,咳咳——” 王一统突然剧烈的低声咳嗽几声:“这些狗汉奸!” 他的原话本来是‘清妖虽然可恨,可这些投靠倭夷,通风报信的家伙,也不是个好东西。’ 幸亏反应快,话到嘴边,缩了回去。 山海关城,守尉府。 “东罗城战死392人,重伤91人,西罗城阵亡438人,重伤107人,北翼城阵亡386人,重伤69人;霆军阵亡137人,重伤29人,芦军阵亡164人,重伤35人,山海关守城营阵亡11人,重伤9人,鲁东军阵亡12人,重伤6人,捷胜营阵亡13人,重伤5人。——” 随着冯国璋把一大串长长的伤亡数字念出来,大堂里面原本欢快的气氛,猛然凝重。 关外三城七千精兵,今天上午一场战斗打下来,就减员了接近1500人;山海关诸军,总共损失了近2000兵力。 “东罗城打得很好,一直把倭夷压在城墙无法大量上墙,损失一半是被火炮突袭,一半是和倭夷枪战中产生;西罗城的损失七成是炮击照成,新兵遇到炮击如无头苍蝇,反攻的主力还是靠抗倭军;” 冯国璋今天终于能尽情发挥自己军事幕僚的才智,娓娓而谈的仔细分析: “卑职之前特意向何军门要了详细数据,在北翼城抗倭军的阵亡141人,重伤33人,东罗城阵亡56人,重伤4人,而在西罗城,阵亡189人,重伤32人,比守北翼城损失的还大。”说道这里,冯国璋不禁佩服的望着何长缨,不是这个比自己还要小八九岁的将军,今儿这东罗城不敢说,西罗城铁定完蛋。 “何老弟高义!” 虽然跟何长缨很熟,关系很好,可是徐邦道还是站起来,很认真的拱手致谢。 不是何长缨,估计自己不是已经战死,就是要被朝廷锁拿下大狱了。 而且自己还会被天下人耻骂,遗臭千年。 想着想着,徐邦道就忍不住老泪纵横。 “徐哥客气了,你我东西罗城,山海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何长缨连忙回礼,很认真的回答。 “说得好!” 聂士成,唐仁廉,王连三—— 众将皆是大声称赞。 不由不赞啊,不是这小子,失了关外城池,大伙都得遭殃。 “哈欠——” 白济从早上饿到上午,更没有吸一口大烟,早就熬的眼泪鼻子直淌。 聂士成见今天就连白济也用力,就理解的笑着对白济说道:“白守尉先去吸一袋,吸完就开庆贺宴。” “那我也先抽一袋旱烟!” 随着唐仁廉的话出口,满堂笑了起来。 “第四联队阵亡291人,重伤撤下37人,第十六联队阵亡435人,重伤撤回78人,此战帝国阵亡726人,重伤115人,总计减损841人。” 随着林芳太郎少佐数据的报出,马店日军第三旅团指挥部内,一片压抑。 ------------ 第五百零二章 孤绝的辞赋 “就这么一场战斗,持续不到三个小时,军队的损失就已经超过第三,第五师团攻占凤凰,岫岩,宽甸,营口,海城,辽阳,奉天的总和还要多!” 山口素臣每说一个城市的名字,福岛庸智,仲木之植,还有低头直立的几个大队长的脸上就要羞愧一分。 “这支大清的新军,始终是帝国的一个麻烦,在朝鲜,鸭绿江,辽南,包括现在的山海关;假如今天不是这支新军的适时增援,东西罗城必破!” 大久保利贞满脸怒火的说道:“我建议下一步暂时放开东西罗城,着重攻击北翼城,彻底歼灭他们!” 作战室内一片寂静,人人都等着山口素臣的决定。 “今日之战,已经表明了清军并不是你我想象中的那么无能,北翼城的新军确实打得勇猛而且多智,然而东罗城即使没有新军的增援,仲木你们也不一定能够攻陷。” 看到仲木之植面红耳赤,山口素臣就安慰了一句:“当然,东罗城的清军人数是第三大队的数倍,而且都是连发快枪,又是占着防守的地利。” “还有从关城冲出来的数千清军,即使他们拿着落后的抬枪,鸟统,甚至大刀长毛弓箭,却依然有死战的勇气。” 山口素臣沉声说道:“战斗带来了伤亡,然而战斗也会触进其成长,既然已经摸清了清军的情况,我不会再给他们成长的机会;” 听到山口将军这句豪言,所有的军佐们都笔直挺立,等待着将军下令,立即全军总攻,一举拿下关外三城。 “从现在起,全军停止一切战斗行为;保持警戒,由参谋部规划,着手建立迎接第一军的营地设施。” 听到山口的命令,作战室里面的日军军佐参谋们,都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你们要的是攻下山海的荣耀;而我,——” 山口素臣用不可置疑的语气说道:“谁来攻占这个荣耀,以及未来的津门,燕京,我都不关心;我只需要看到只要帝国胜利!” “报告,广岛大本营电。” 一个电报少尉,把一封电报呈给山口素臣。 所有的军佐们都是一脸的期待,心想着我们没有权利改变将军您的决定,大本营总可以吧。 “——战报已知,第三旅团立即停止一切不必要的军事行为,整理防区营地,等待山县司令抵达。——川上操六。” 津门。 “胜利,胜利!” “王师威武,杀敌盈野,杀敌盈野!” 满街小巷,各种欢呼不绝于耳,而有了光绪的特旨,重新开始招募新兵的抗倭军招兵处,更是人山人海。 潮音寺,李家别院。 “居然是大胜,不会又是叶志超那一套吧?嗯,不可能,——” 李鸿章立即摇头否定掉自己的这个猜想:“这事儿离着京师太近,瞒不住;况且功亭也不是这样的人。” 看到岳父望过来的眼神,张佩纶提起了精神,开始跟岳父分析这件事情。 现在别院门庭冷落,罕无人迹,除了前些日来了一道想让老岳父步曾文正公后尘的,背负天下骂名的圣旨,再也没有一个人来拜访。 希望自己的分析,能给岳父找到一丝在直隶总督位置上,那种叱咤天下的感觉,聊以安慰吧。 “山海诸军的情况中堂您也不是不知晓,除了咱北洋四营盛军,一营仁字军的精锐老兵,就算加上何长缨在大沽兵营由洋人训练的一千新兵,王连三的三营老鲁东军,也不过区区十营而已;其余皆不堪。” 听了张佩纶的这些话,李鸿章点头认可。 看到岳父点头,张佩纶如同伯牙遇到钟子期,顿时来了精神,眉飞色舞的说道:“这些营头仗着山海雄城,进攻不足却守城有余;想来今儿倭夷大举进攻,不过面对雄城快枪,没有讨到便宜,就主动撤退而已。” 张佩纶笑眯眯的说道:“就是这么一回事儿。” “嗯,幼樵说得有理。” 李鸿章看到这些天来,一直强作笑颜,意志消沉的张佩纶,终于恢复了一丝直隶总督府的那种纹枰天下的自信,不禁高兴的笑了出来。 今天的对话,能让跟我一个老头子一起受委屈的赫赫有名的‘翰林四谏’张幼樵,找到一丝在直隶总督府时那种指点天下的感觉,也算聊以安慰吧。 “老爷,外面来了一批快马,说是大少爷的信。” 厚厚的布帘外面,老管家满声喜气的禀告着。 “啊?” 李鸿章和张佩纶都是又惊又喜。 “原来如此!” “打得果真惨烈!” 张佩纶昂扬顿挫的读完李经方的书信,两人均是如畅饮美酒,身心舒畅。 “有了这次大捷,皇上总不会再按着老佛爷的心意,逼着我低三下四的去找洋人谈议和吧;谁愿意遗臭万年!” 说道这句话的时候,李鸿章怎么也忍受不住心中的愤怒,如天雷隐隐,在堂内嗡鸣。 皇上逼着我北洋跟倭夷水陆大战,却指使帝党处处制肘。 把我北洋大将纷纷捋官下狱,精兵拆的七零八落,谋夺我北洋,然后污我名声。 然后把我像垃圾一样,扫进这个幽暗院落。 这些我都能忍。 然而现在却变本加厉,和老佛爷一起逼我和谈。 这岂不是要让我比老师更加的遗臭万年? 我湘淮儿男,为你爱新觉罗打太平,打捻子,打法兰西,打各地教匪,打东洋—— 流了多少的血,战死了多少的湘淮儿郎,留下了多少的孤儿寡母,结果一个个却要落得今天这个悲惨下场? 就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性,何况是他大清第一重臣,名满天下,一手建立出北洋这个庞然大物的李鸿章! “幼樵,你我就在这个小院子里,细看外面的涛生云灭;有了老头子我的这个前车之鉴,好好的看一看他们能走出来一条怎么不一样的新路。” 正所谓‘正在此山中,云生不知处’,现在李鸿章跳出了那座山,再回眼看去过往的云烟,自然能够看清很多以前并没有十分注意,或者没能看得太明白的东西。 比如,那本书,那些歌。 比如,适时跳出了旅顺那个圈子,而现在旅顺应该已经被抗倭军完全掌控,可以说和朝廷暂时是内外断绝。 再比如,那首惊艳绝伦,霸气磅礴的《沁园春·雪》。 “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这是何等的气概? 不是放眼天下皆山小,借问九鼎重否之人,哪能写出如此孤绝之辞赋! ------------ 第五百零三章 翁同龢的心思 “这个时候,详报应该送到刘坤一那里去了。 ” 张佩纶看了一眼大堂里面的大钟,这个消息是正午时刻才在街面传开,等他听了传言,岳父已经午睡。 现在的时间是下午三点一刻,想来刘坤一,易顺鼎他们,一定得到了聂士成的详报,在满堂文武的簇拥下高谈阔论,指点江山。 真是令人失意啊! 这时候,李鸿章没有注意到自己这个大女婿的神情,依然在想着何长缨和他手下的那一群人的事情。 虽然李鸿章有很多东西依然看不明白,可是里面那如偶然漫出地表的虬根,虽是一丝半毫,然而以能窥见其中不凡峥嵘。 这就足够了。 并不是李鸿章认为何长缨一定会想怎么样,这只是其中的一种可能。 李鸿章心想着,这小子也许只是真真假假见机而动,不过他也真是运气,假如老佛爷还在紫禁城里,早就把他的队伍连拆带打的弄得七零八落。 “还是太幼小,一切尚早。” 李鸿章笑眯眯的拿起了他的水烟袋。 直隶总督衙门。 此时,大堂内的气氛并不是张佩纶所想的那么轻松愉快,反而极其的沉闷压抑。 李经方在军事上毕竟是门外汉,战斗场面写的昂扬激烈,其间过程写的千回百转柳暗花明。 却根本没有触及到,这场硬仗后面那些密密麻麻的冰冷字符。 每一个名字,就是一条原本鲜活的生命。 一场战斗下来,关外三城精锐折损超过两成。 总计有士兵阵亡,重伤。 这是何等的惨烈! 而且这只是日军的一个先遣旅团的一次强攻而已,而这样的旅团,在辽阳奉天一带,还有三个! 现在应该正在大举南下山海关。 这仗可怎么打? 满屋子烟气,无人开口说话,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跟压着秤砣。 给京师的报捷电报,早已经发出去了。 现在就等着总督大人安排文书师爷,把聂士成的详报润色一番,然后快马发到京师。 不出意外的话,皇上应该在京师焦急而高兴的等着这份详报。 “从蓬莱押送过来的旅顺四营,也送给聂士成调遣吧;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啊!” 刘坤一见到兵部左侍郎王文锦欣然点头,又望向从锦州撤回来的湖北提督吴凤柱说道:“想请吴军门走一趟山海关,不知可否?” 今年八月,在平壤,大东沟北洋水陆战败以后,辽东形势顿时严峻。 由湖广总督张之洞举荐,朝廷下旨,已经岁高龄的湖北提督吴凤柱,率领三营马队出武汉三镇,来津门增援。 然后吴凤柱受令在锦州一带清理山匪,疏通山海关至辽阳的粮道。 在清理过程之中,吴凤柱收山民土匪,编成了四营人的兵勇,在匪患清理以后,被朝廷调到承德一带剿灭金丹教残孽。 这边刚刚回军,刘坤一就惦记上了吴凤柱的这七营士兵。 “责无旁贷。” 老将吴凤柱站起来欣然领命。 “好!” 看到王文锦和吴凤柱答应的爽快,刘坤一的心里猛然一轻松。 有了这三千五六百人经历过枪战的士兵,再加上今天应该抵达山海关的新兵,有这五千余军队加入,只凭着倭夷的一个旅团,总应该打不进来。 至于以后,倭夷在增兵,咱大清不也在增兵么? “这事儿,先征询两位将军的意见,之后还得上报朝廷定夺;实甫,——” 刘坤一微笑着望向易顺鼎 永平府,出关驿道。 “兄弟们听到没有,又是一个天大的胜仗;就这十几里了,加把劲儿赶路,今天绝对是米饭管饱,大锅老汤,大肉片子随便吃的硬饭!” 随着‘津胜营’分统,出自张之洞帐下的原太原镇总兵何鸣高的大吼,走得累的气喘吁吁的队伍,顿时都满嘴生津,不觉加快了步伐。 紫禁城,养心殿。 一直等到近黑,从津门发来的快马才把刘坤一的详报呈送上来。 “——其战,将士万众一心,无不以死志杀倭夷报效朝廷;何副统领坚守北翼城,面对滔天炮火毅然无惧,并在紧要之时,分兵救援东西罗城;贾军门兵强枪利,倭夷数次强攻城墙,均被万枪打下,敌酋石原少佐望墙兴叹‘有贾起胜在,西罗城竟如铜墙铁壁,苦哉!’——” 随着光绪大声而昂扬顿挫的读诵着这份战事详报,等了一下午饿的肚子‘咕咕’叫的一群文武大臣,都是满脸的欣喜。 “下旨,朕要重重的——” 光绪看到老师传递过来的眼色,微微一愣,然后改口说道:“刘坤一请调王文锦和吴凤柱进驻山海关,由聂士成节制的折子,准了。 不久,满朝文武退下,只留下翁同龢一人。 “老师,你有什么要说的?” 此时光绪还是激动得一脸红光,恨不得重重的大赏山海众将,以表明自己的赞赏。 “启奏皇上,今儿虽然是大捷,可是杀敌不过两千,后面还有数万倭夷大军;” 看到光绪的脸色有点变了,深知自己这个学生习性的翁同龢立刻转了方向说道:“当然,朝廷猛将如云,这些倭夷不过是跳梁小丑,只是今日重赏过甚,以后众将战功无数,如何嘉奖?” “老师之言,果然是老诚谋国。” 听到翁同龢的话,光绪这才猛然醒悟,望着翁同龢以着商议的口吻说道:“重奖财货,不动品级?” “陛下圣明!” 翁同龢见到目的已经达到,连呼圣明。 聂士成一直就是李鸿章十分看重的得意良将。 何长缨是李鸿章一手拽起来的,而且这小子这次居然重用李经方,——这是想打谁的脸面? 贾起胜是和卫汝贵一样,都是李鸿章控制盛军的左膀右臂。 徐邦道虽然听说前一段时间跟李鸿章不对路,可是他毕竟是出自北洋的老将,而且现在跟何长缨这小子几乎穿一条裤子。 这次,北洋大将直隶提督聂士成坐镇山海,启用北洋三将驻守关外三城,假如皇上重赏的话,这四个北洋系的将军,将是最大的获益者。 而至今为止,这四人没有一个和他这个军机大臣,户部尚书,帝师翁同龢,有过一点主动的拜见。 哪怕是一个帖子都没有! 所以翁同龢必须阻止光绪对他们的加官进爵,防止这四人势大,不但让已经开始分崩离析的北洋重新凝合,甚至可能会把自己的死敌李鸿章重新的推出来。 ------------ 第五百零四章 反攻奉天一 奉天正北三十里,辉山山顶。 盛京将军裕禄,黑龙江将军依克唐阿,吉林将军长顺,东北练兵大臣安定,山海关副都统倭恒额,—— 一群八旗将军们站在白雪皑皑的辉山山顶,望着山下北一里处,被五千大军团团围困的水泄不通的蒲家堡子,都是一脸的无奈。 自从二十天前陷落奉天,大清数万大军分崩离析的逃窜各处,一直到十天前才重新集结在铁岭。 宋庆的2600毅军,章高元的2700嵩武军,依克唐阿的4000镇边军,长顺的1700吉林练军,耿凤鸣的800新奉军,倭恒额统领的600齐字练军,1000盛字练军。 全军共计13000余人。 还有从各城一路撤下来的文武百官,及其家人仆人护卫2000余人。 此外还有临时招募的各路杂七杂八的地方团练,两万余乡勇,——不过已经被裕禄下令强行解散。 不是嫌兵多,而是没有这么多的枪支弹药,也没有这么多的粮食,来供养这近四万张嘴巴。 在这之前,因为先有周馥,后有袁世凯,源源不断的从水陆两处给辽东诸军输送各种军资给养,所以辽东诸军仗打得一塌糊涂,可是吃喝用度,还有枪炮子弹还是管够。 而锦州,营口,奉天的失陷,彻底掐断了奉北清军的军资补充,诸军在逃出奉天之时,又丢弃了大量的军火弹药。 此时的铁岭众军,只有1500支连发快枪,5000支步枪,其余都是抬枪,鸟统,大刀片子。 比枪支更缺的就是子弹,因为逃亡匆忙,奉天军资库里多年存积的上百万发步枪子弹,还有一部分火药,铅弹,都留给了日军。 现在铁岭13000士兵,只有6500余支步枪,50余万发子弹。 奉天以北,历来是苦寒之地,黑龙江,吉林的枪支弹药,在依克唐阿和长顺增援辽东之时,就早已收刮一空。 现在早已经是一粒子弹一把步枪,都是拿不出来了。 因为背靠吉林,粮食的事情,在长顺的1700吉林练军专司运粮的情况下,算是能够解决。 可是子弹的事情,却成了戴在奉北诸军头上的紧箍咒,没有任何的办法。 西洋历1月1号,农历腊月初四,在摸清奉天日军的大致兵力只有千余人以后,铁岭诸军都一致同意反攻奉天。 现在铁岭众将和京师断了电讯,然而可以想见的是,一旦战争结束,众人将会面临怎么可怕的下场。 下狱问罪,抄家问斩,名声狼藉,家人受难? 尤其是盛京将军裕禄,他作为辽宁最高的军事首长,之前光绪甚至曾经给他下过明确的旨意,——失辽阳就去死。 现在他不但失了辽阳,连大清龙兴之地奉天都丢了,能一个人体体面面的死,都是最轻的责罚。 想要将功补过,只有夺回奉天。 然后辽阳,海城,营口,锦州—— 断掉日军第一军的后路。 1月2号,铁岭诸军兵分两路,剑指奉天城。 左路军由依克唐阿统领的镇边军,齐字盛字练军,共5600余人,由铁岭直接南下,奔袭奉天北门。 右路军由宋庆统领的毅军,章高元的嵩武军,耿凤鸣的新奉军,全军共5400余人,由铁岭东南进发八十里,上浑河河面,然后沿河西进,攻打奉天南门。 1月4号,左路军来到奉天城北三十里辉山脚下驿道边的蒲家堡子,被两个日军步兵中队,阻挡了去路。 面对着这个长宽不过五六十米,高不过六七米的当地乡绅修筑的土堡,里面又不过驻扎了400余日军。 依克唐阿的五千大军则是一举围城,信心满满的要全歼里面的400倭夷兵。 结果这场仗整整的打了三天,虽然奉天方向没有一个倭夷兵过来增援,可是左路五千大军发动了十余次大大小小的攻击,却依然没有攻下这个小土堡。 反而伤亡了两百多人。 裕禄望望辉山北山下面的蒲家堡子,又望着南部十五里处,在晴朗阳光下历历可见的奉天北陵,感觉那里红墙黛瓦的明光,刺激的他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大清朝的太宗皇帝,就埋葬在那里! 而那些倭夷兵则是盘踞在那里,耀武扬威。 在这一刻,裕禄的身体摇摇欲坠,直想一头跳下辉山,活活摔死了事。 “可惜没有大炮,不然几炮下去,就能这个土堡轰的稀巴烂!” 镇边军分统扎克丹布,这两天率领三营旗兵总攻,栽倒在堡垒外面的士兵,有一半是他的队伍,所以现在一肚子的火气。 “别说大炮,就是有炸药也成啊;就凭着那扇薄铜门,一个炸药包就搞定了!” 倭恒额嘴里的话,其实就是在暗暗埋怨裕禄。 作为盛京将军,为什么不提前把一部分的炸药,子弹放在铁岭,以备万一。 现在倒好,一穷二白,连枪都不敢乱放! 山海关防区隶属直隶,由兵部直管,所以即使倭恒额与裕禄的地位相差甚远,却也不多惧他。 “大炮,火药都丢在辽阳,奉天,现在竟说这些没用的干什么?” 依克唐阿给众将鼓劲儿道:“倭夷主力南下山海,窥图直隶,在奉天防线倭夷只有一千军力,蒲家堡子两个中队,抚顺大概也是两个,在奉天城他们只有500余人,根本没有兵力增援;这个蒲家堡子早晚都会落进咱们的手里。” “对,倭夷指着他们这点兵力,等拿下了蒲家堡子,奉天那几百倭夷兵,咱们一人一口吐沫,都能活活的淹了他们。” 裕禄也提着精神鼓劲儿。 “那可得填进去多少的人?看着他们拿着毛瑟连发快枪,快利枪,还有墙上的青铜老炮,我就发恨!” 寿山望着下面蒲家堡子墙上,炮口指着外面的七八尊四五百斤的红衣小炮,就气的牙呲目裂。 这些倭夷仗着火炮快枪,子弹跟不要银子似的泼打,在小小的堡垒上形成了密集的弹雨。 而自己这边,每次冲锋只准携带十颗子弹,多的一颗都不准携带。 这仗打得真是憋屈。 辉山山北,蒲家堡子。 “谷口君,你猜山顶的那些清猪再说什么?” 日军第19联队二大队第九中队长中岛德二郎大尉,和第十中队长谷口丰一大尉,站在中岛德太郎的院子里,就能看到北一里上顶上竖满了彩旗。 “这些蠢猪,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站在山顶,如果有两尊山炮,配上榴散弹,现在就是他们的死期!” 中岛德二郎得意洋洋的说道:“这些清猪一定在山顶上苦着脸,胆颤帝国的枪准炮利;这蒲家堡子还有抚顺镇子,小松大佐各储存了大量的粮食,五十万发子弹,还有足够的火药铅弹,清猪想要攻破这里,无异于做梦!” ------------ 第五百零五章 反攻奉天二 说到这里,中岛德二郎微笑着说道:“你注意到了没有,他们不但没有火炮炸药,连子弹都不像以往那样随意乱放;呵呵,断了这些清猪的驿道以后,他们没有子弹了!” “哈哈,打不下蒲家堡子,敢去奉天,咱们就能掐断他们的粮道,活活的饿死他们!” 谷口丰一狂笑着说道:“中岛君,你我两个中队面对十倍以上的清军,坚守阵地寸步不退,战后一定会得到帝国大大地嘉奖。” “我是在想,假如咱们突然把那挺马克沁,还有那挺格林炮推出来,那么这些清军脸上的表情,一定是十分的精彩。” 中岛德二郎一脸的阴笑:“我记得中国有句老话,叫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哈哈——” 在整个小小的蒲家堡子里,都滚荡着中岛德二郎的大笑。 奉天正东三十里,抚顺。 北洋军务帮办宋庆,鲁东嵩武军统领章高元,毅军分统马玉昆,宋得胜,马金叙,新奉军统领耿凤鸣,—— 黑压压一大群大清朝的将领们,站在浑河冰封的河面上,远望着两里处的抚顺城,都是一脸的头疼。 联军4号下午抵达抚顺城东,到了现在6号近晚,已经整整打了两天,发动了两次大型攻击,均以失败告终。 抚顺背靠陡峭群山,南接浑河,在浑河冰封以后,从平整宽阔的南部发动进攻,显然是最佳的选择。 然后宋庆就这么做了,第一次动用了2000军队,抬着杉木梯子从浑河发动攻击。 就在过了浑河,来到城墙边不到百米的距离的时候,日军从东南角城墙上伸出了一挺马克沁机枪,又从西南角城墙伸出了一挺格林炮。 在‘哒哒哒’的枪链之中,大批的士兵被活活打死。 其余的日军均是人手一把毛瑟快枪,子弹跟不要银子似的随意射击。 而日军红衣小炮发射的铅弹,打在冰面上以后,立即炸裂成无数的细小弹片,杀伤力却极为惊人。 往往一炮弹丸落处,方圆半径七八米内,两百多个平方的范围里,来不及趴下的清军,都要中弹倒地。 400日军就靠着这套组合拳,硬生生的把2000清军压制回去。 此役,清军阵亡150余人,重伤20余人,不过天寒地冻,而且没有任何的有效医护,这些重伤的士兵显然凶多吉少。 6号上午,宋庆随即发动了第二次攻击,这次动用了4000兵力,2000主攻南城,1000攻击东门,1000绕过浑河来到抚顺的西边,攻击西城。 依然遭到日军火力凶猛的顽强,再一次被日军打退。 而这一场战斗,清军阵亡的士兵接近200人,重伤30余人。 只是两天的时间,两次的大举进攻,日军抚顺城依然巍然不动,而右路清军已经折损了近400人。 相当于抚顺城日军的总数。 清军阵营地里,一片哀鸿。 “不打下抚顺,没有安全的后路,奉天城就不能去;这个抚顺城,跟只刺猬一样难弄!” 宋庆望着小小的抚顺城,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 “关键是他们的那挺格林炮和赛电枪(马克沁)机枪,尤其是那挺塞点抢太恐怖,一分钟600发子弹,相当于把两三百支枪集中在一起同时射击,子弹扫射处,寸草不生!” 章高元的队伍,在这两天的进攻中折损不少,而且他的一个堂弟也重伤身亡,所以话里面就忍不住带了刺。 听了章高元的话,宋庆,马玉昆的脸色都不是很自然,有些发红。 在奉天溃逃那夜,马玉昆特地命令一哨马队,带走队伍里那两挺珍贵的赛电枪。 结果士兵猬拥出城之时,乱了队伍,士兵嫌弃机枪部件和弹箱沉重碍事,都偷偷的随手丢弃在城门附近。 整个大清就只有两挺赛电枪,虽然现在日军城墙上的赛电枪也没写着毅军的名字,证明就是毅军丢弃的。 可是这事儿,只是众人心照不宣的心知肚明。 现在被章高元这么一刺,毅军将领的脸上自是不太好看。 “既然这两天伤亡过大,大伙儿就先歇息几天再战,左右不过400倭夷,还能翻了天?” 宋庆笑着平抚众将的情绪道:“灭了抚顺的倭夷,然后和依克唐阿的左路联军,咱们上万大军齐攻,奉天四面城墙九扇城门,指着500日军能守得过来!” “军门说得有道理;咱们先修营地,整好雪屋,再慢慢的磨死这些倭夷兵。” 耿凤鸣的新奉军,有半数是新兵,这几天一个个怨声载道不说,而且因为这极寒的天气,已经开始出现大批病倒的苗头,不先把营地修踏实暖和,估计再不用两天,下面就要‘哗营’了。 “哈哈,既然大伙儿没意见,那就先这么定了。” 宋庆知道不光是章高元的鲁东军,耿凤鸣的新奉军,就是自己手下的毅军,很多的士兵都被这些天寒冷的行军,冒死的攻击,弄得一肚子的火气。 现在这个时候,确实不宜强逼太紧,需要徐徐图之。 反正大股的倭夷都在南下,奉天的倭夷又没有援军增援,早晚会被诸军一点点的活活消耗死! 而宋庆所不知道的是,把对手想成一头猪的人,往往自己才是一头不折不扣的蠢猪。 假如知道的话,他这几天就是拼上再阵亡一两千人,也要一举拿下抚顺城。 然后兵指奉天。 那么依克唐阿的左路军,就可以直接放弃进攻蒲家堡子,南下奉天和宋庆的右路军联军。 而后路的粮道,则是不走蒲家堡子那条一道,改走浑河河道。 那么上万的清军齐攻500人防守的奉天大城,日军顾此失彼,很容易就能占领下来。 这也是为什么,小松崎力熊手里只有一个加强大队1300余人的军力,却把大半800人拿出来,加上珍贵的四挺机枪,还有大半的红衣轻炮,摆放在蒲家堡子和抚顺城。 奉天,大清皇帝行宫,日军奉天城防司令部。 “报告,九连城电报。” 一个电报兵把电报呈给奉天城防司令,小松崎力熊大佐。 在4号的时候,看到上万清军兵分两路南进奉天,小松崎力熊沉思再三,知道自己抵挡不住清军的南袭,就给锦州发了一封电报,希望锦州电报站的士兵能把电报快马交给山县司令。 他并不是要求太多的兵力,在小松崎力熊看来,再给他三个中队的士兵,他就会把蒲家堡子,抚顺城的军队全部撤下来,全力防守奉天城。 ------------ 第五百零六章 “电令,奉天为辽东后门,断不可失,定要严防死守已令山口圭藏少佐率四个中队北进,不日将抵达奉天。” 看到这封电报,小松崎力熊的心顿时一松,有了这800兵力,2000帝国精锐对战大清的万余杂兵,应该没有太大的压力。 小松崎力熊的目光看到了地图上的蒲家堡子和抚顺城,下面就是如何巧妙的解围,把这四个中队完整的撤出来。 这个时候,得到命令的山口圭藏,则是率领四个步兵中队的日军,只带着十天的口粮轻装行军,直奔奉天而来。 按着计划,他们将十天之内,也就是农历腊月十m口径的克虏伯山炮,两挺西洋原装的格林炮。 而这个时候,兵力猛然充裕的聂士成,也开始重新调配关内诸军的防区。 连顺的捷胜营,白济的两营旗兵,总计2100兵力,联合防守欢喜岭至万里长城入海处老龙头,这一段防线。 吴凤柱的凤字军,唐仁廉的霆军,总计3500兵力,防守山海关主城,及其东边衔到接欢喜岭山脚,西边衔接到角山山脚的这一片区域。 同时负责对关外三城必要时,提供军力支援的任务。 王连三的六营3000鲁东军,调出石门寨和九门口长城,分兵防守角山长城和长寿山长城各段。 同时在角山东边山脚,石河子水库边的一段长城布置重兵,防止日军从角山山脚地势平缓处爆破长城冲关。 而梅东益那2000缺枪少弹,拿着500余支老旧步枪,其余都是鸟统,抬枪,大刀,弓箭充数的芦军。 则是防守距山海关西北四十里,隔着角山,长寿山,在群山夹持之中的河流上,修筑的九门口长城。 以及防守其后三十五里,也是群山夹道,地势险要的石门寨。 在聂士成看来,通过他的精心调配,这近两万大军以关外三城为先锋,后面的山海主城为基石,东西两边欢喜岭,角山,九门口为两翼。 形成了一个主次分明,有条不紊的立体防御体系。 之后再随着各路援军的陆续抵达,还有北洋军械局,江南制造总局,以及外洋军械的运抵,只要逐次加固这些结构,就是日军大军前来,聂士成也极有信心硬对硬的碰上一碰。 西洋历1月9号,从青岛登陆的德**火中的一万支毛瑟连发步枪,100万颗精制子弹,先行抵达津门。 而65门80mm口径的克虏伯山炮,才刚到沧州,大约还要经过五天漫长泥泞的运输,才能运抵津门。 这一万支毛瑟快枪还没运到盛怀宣的津海关道,津门,燕京的各路将军们就已经个个眼热,围堵在盛怀宣的津海关道里面吵得鳖翻坛。 这场直隶大战眼看着就要刺刀见红,而众将手下的士兵们都是缺枪少弹,很多士兵不得不扛着抬枪,拿着大刀,长矛御敌。 众将怎能不心急? 虽然有了利枪不一定能打胜仗,可是连枪都没有,又想来怎么会不吃败仗? 想一想败了的叶志超,卫汝贵, 一大群往日高高在上,享受荣华富贵的将领们,此时都在刑部大牢里等着问罪。 而胜了的何长缨,吴威扬,林云瑜, 这些往日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现在一跃成了大清的新兴将星。 不仅名扬天下,简在帝心,而且年轻轻的都成了两三品的总兵副将,前途和钱途都是不可限量。 这怎能不让众将动心眼红? 当天下午,也是为了这批快枪,聂士成一边绕过直隶总督府,直接给通州发报,请奏光绪。 一边和老将唐仁廉,山海关营务处总办周馥,三人一起,直奔津门。 准备去抢枪抢弹。 “电令,奉天为辽东后门,断不可失,定要严防死守已令山口圭藏少佐率四个中队北进,不日将抵达奉天。” 看到这封电报,小松崎力熊的心顿时一松,有了这800兵力,2000帝国精锐对战大清的万余杂兵,应该没有太大的压力。 小松崎力熊的目光看到了地图上的蒲家堡子和抚顺城,下面就是如何巧妙的解围,把这四个中队完整的撤出来。 这个时候,得到命令的山口圭藏,则是率领四个步兵中队的日军,只带着十天的口粮轻装行军,直奔奉天而来。 按着计划,他们将十天之内,也就是农历腊月十m口径的克虏伯山炮,两挺西洋原装的格林炮。 而这个时候,兵力猛然充裕的聂士成,也开始重新调配关内诸军的防区。 连顺的捷胜营,白济的两营旗兵,总计2100兵力,联合防守欢喜岭至万里长城入海处老龙头,这一段防线。 吴凤柱的凤字军,唐仁廉的霆军,总计3500兵力,防守山海关主城,及其东边衔到接欢喜岭山脚,西边衔接到角山山脚的这一片区域。 同时负责对关外三城必要时,提供军力支援的任务。 王连三的六营3000鲁东军,调出石门寨和九门口长城,分兵防守角山长城和长寿山长城各段。 同时在角山东边山脚,石河子水库边的一段长城布置重兵,防止日军从角山山脚地势平缓处爆破长城冲关。 而梅东益那2000缺枪少弹,拿着500余支老旧步枪,其余都是鸟统,抬枪,大刀,弓箭充数的芦军。 则是防守距山海关西北四十里,隔着角山,长寿山,在群山夹持之中的河流上,修筑的九门口长城。 以及防守其后三十五里,也是群山夹道,地势险要的石门寨。 在聂士成看来,通过他的精心调配,这近两万大军以关外三城为先锋,后面的山海主城为基石,东西两边欢喜岭,角山,九门口为两翼。 形成了一个主次分明,有条不紊的立体防御体系。 之后再随着各路援军的陆续抵达,还有北洋军械局,江南制造总局,以及外洋军械的运抵,只要逐次加固这些结构,就是日军大军前来,聂士成也极有信心硬对硬的碰上一碰。 西洋历1月9号,从青岛登陆的德**火中的一万支毛瑟连发步枪,100万颗精制子弹,先行抵达津门。 而65门80mm口径的克虏伯山炮,才刚到沧州,大约还要经过五天漫长泥泞的运输,才能运抵津门。 这一万支毛瑟快枪还没运到盛怀宣的津海关道,津门,燕京的各路将军们就已经个个眼热,围堵在盛怀宣的津海关道里面吵得鳖翻坛。 这场直隶大战眼看着就要刺刀见红,而众将手下的士兵们都是缺枪少弹,很多士兵不得不扛着抬枪,拿着大刀,长矛御敌。 众将怎能不心急? 虽然有了利枪不一定能打胜仗,可是连枪都没有,又想来怎么会不吃败仗? 想一想败了的叶志超,卫汝贵, 一大群往日高高在上,享受荣华富贵的将领们,此时都在刑部大牢里等着问罪。 而胜了的何长缨,吴威扬,林云瑜, 这些往日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现在一跃成了大清的新兴将星。 不仅名扬天下,简在帝心,而且年轻轻的都成了两三品的总兵副将,前途和钱途都是不可限量。 这怎能不让众将动心眼红? 当天下午,也是为了这批快枪,聂士成一边绕过直隶总督府,直接给通州发报,请奏光绪。 一边和老将唐仁廉,山海关营务处总办周馥,三人一起,直奔津门。 准备去抢枪抢弹。 ------------ 第五百零七章 分配 而这个时候,坐在养心殿的大清德宗皇帝光绪,也是一脸的头疼。 ‘津胜营’总办兵部侍郎王文韶。 长芦盐运使胡燏棻,联名马厂新军教官汉纳根。 驻守通州京杭大运河畔张家湾的福建提督程文炳。 驻守蓟州的新晋尚书衔的甘军统领董福祥。 ‘锐武军’统领志锐。 鲁东巡抚李秉衡。 还有尚在进京途中的湘军宿将,湖南巡抚抚胡大徽。 这些文臣老将纷纷来了奏折。 在奏折里,老将们都是先洋洋洒洒的表示自己忠君爱国,要和倭夷小儿血站到底,一定要让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倭夷小儿,知晓我煌煌大清的威严手段。 然后就齐刷刷的话题一转,开始叫苦缺枪少弹,空有杀敌之心,却苦于‘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制敌的利器。 最后就狮子大张口,要几千条枪,几十万颗西洋精制子弹,十门二十门西洋利炮。 在奏折里拍着胸脯表示,只要枪械到手,就定会让倭夷落花流水,魂飞胆丧什么,一溃万里。 看到这些奏折,光绪虽然为难,可还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这说明下面的臣子们的战意强烈,而不是像大牢里一路逃窜的叶志超之流,还有躲在威海卫死活不出港的丁汝昌之流,那么胆怯,畏敌如鼠。 而是个个忠勇,一心杀敌报国。 实在是难能可嘉! “这些将军大臣,都是这么大岁数的朝廷重臣,怎么竟说孩子话;开口就是三千五千的要枪,十尊二十尊的要炮,这一船总共才多少的军械?不管怎么分,山海关那边都得拿大头。” 光绪放下折子,头疼又好笑的揉了揉脑袋。 自从山海关连续两次捷报,光绪这些天来一直提调着的心,就放下很多。 这就证明了倭夷兵也并不是那帮逃将说得那么犀利,而且近日连续给山海关增兵,现在已经是两万大军。 再加上不久就要抵达的四十五营湘楚健将,在光绪看来,三万余大军林立在山海关一线,进攻先不敢说,守成那是绝对没有问题。 十年前聂士成在众将推脱避战的情形下,主动去台湾打法兰西舰队,这件事让光绪对他的印象非常的好。 要不然在这个危机时刻,光绪也不会亲自点将聂士成,让他担任直隶提督,主持直隶的防御。 而对徐邦道这个在金州公然敢违背那个老东西的暗示,和连顺联兵战斗的老将,光绪也是非常的欣赏。 至于那个高大英俊,阳光魁梧的何长缨,光绪就不只是简单的欣赏和印象很好了。 而是一种说不明的情绪。 无论是何长缨那令人热血深思的书,他的大气磅礴的诗词。 他在津门的纵意任性,快意恩仇。 还是他的阳光随性,自然不做作,他的强壮魁梧,微黑的皮肤,高大的个子,菱角分明的脸庞,明亮里略带锋利的自信眼神。 或者他那一系列,光辉的刺眼的不败战绩。 在何长缨的身上,光绪看到了一种属于少年中国的,男子汉般昂扬雄起,奋发向上的力量。 而这些,都是光绪所欠缺的。 或者被这死气沉沉的紫禁城,给死死压抑着的,又万分羡慕渴望的东西。 在光绪的情绪深处,何长缨现在所的生活,正是他理想而羡慕不已的那种生活。 自在,自由,热血,拼搏。 光绪自小长在深宫,性格柔弱阴郁,又极易冲动发火。 而何长缨正是如他反面,强壮阳光,在他思考只见,可以看到眼神里不时闪现着睿智的光芒。 光绪时常幻想着自己能驰骋在战马上面,指挥着千军万马,战无不胜。 却只能死死的憋在这个狭窄逼仄的紫禁城里,整天耐着性子,去面那些倚老卖老的老糊涂昏臣。 还时刻提心吊胆的提防着,颐和园深处,投射过来的那道阴森压抑的目光。 一边候着的翁同龢,看着自己的这个学生眼睛里面露出的喜悦,岂能不知道光绪的心思。 他先给光绪来了一个马屁道:“贺喜皇上,现在将心可用,上下一心众志成城,一心杀倭立功;大军平灭倭夷,指日可待。” “嗯,老师说的好;只是现在这枪械的事儿,如何才妥当?” 面对着一群‘哭奶’的文臣武将,光绪一时间还真拿不定主意。 翁同龢一脸正色的说道:“皇上,臣子们一腔热血,不宜冷了他们的心啊!”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老师以为该如何处理?” 光绪见到翁同龢一语点出了其中的关键,不禁连连点头,心想着还是老师懂得自己的担心。 “现在山海关驻防有两万大军,关内诸军虽然枪支缺少,不过倭夷想要破关,只有先拔关外三城,而关外三城几乎人手一枪,且弹药充足;” 翁同龢心里已经想好了说辞,却故意的摸着胡须,装作沉吟状:“因而,山海关看似缺枪少弹,实则不缺。” 光绪想了一会儿,抬头惊讶的说道:“老师说的太有理了!只要关外三城安如磐石,关内诸军并不需要太多的枪支,而关外三城现在人,有了支步枪,剩下的做饭,运送弹药,修葺营房工事,根本就不需要配枪。” 假如刘坤一在这里,他会委婉的启奏光绪,账不是这么算的。 假如聂士成在这里,他会诚恳的启奏光绪,必须要保证关城两翼清军拥有足够的火力,才能防止倭夷久攻不下关外三城,选择从其他地点突破。 假如何长缨在这里,他会无视翁同龢这个私心爆棚的老混蛋,而是和他据理力争,并且在心里暗骂‘屁话’,‘尼麻痹’! 然而现在殿内只有这中二热血青年光绪,和这个狡诈无耻,只记私怨,毫无国朝公心的翁同龢。 “一着老臣看来,既然众将都诉苦表决心,断不能冷了他们,不如按着人数和现在手中枪支的多寡,来均分分配;这样无人有怨言,说不公。” 翁同龢到此,终于说出了他心里的伎俩。 在他看来,聂士成和关外北洋三军,只要老老实实的守好山海关则可,万一给他们这些利器,一不小心又是个大捷。 那么前段时间费这么大的心思瓦解北洋,赶李鸿章下台,岂不都是白做了? 最好在关外三城,倭夷和北洋军打得两败俱伤,那才是最美妙的事情。 当天下午,光绪算了各军的人数和现有枪支武器,随即把那一万支步枪,门火炮,进行了他所认为的完美的拆开分配。 ------------ 第五百零八章 为了 预计成军20营的‘津胜营’,分得1000支毛瑟快枪。 预计招募10营的马厂新军,分得500支毛瑟快枪。 湖北提督程文炳19营步马,分得1000支快枪,克虏伯80mm山炮6门。 甘军董福祥18营步马,分得快枪1000支,克虏伯山炮6门。 拱卫京师九门的旗兵,分得快枪1000支,克虏伯山炮4门。 志锐的‘锐武军’20营,分得山炮6门。 签于日军军舰频繁骚扰蓬莱,烟台,鲁东诸军除了之前分走的20门山炮,此次又分走了1500支快枪。 尚在途中的湘楚各营,分得快枪2000支。 至此,通过光绪的‘人人有果子’的分法,10000支毛瑟快枪,只剩下2000支最终进入津海关道,再由刘坤一调配。 而本该集中使用,建成三到四个克虏伯野战炮营的65门新式火炮,加上之前分给威海卫军港的10门,只剩下13门。 当天下午,在光绪下旨不久,聂士成从山海关发到通州的电报,直接被军机大臣们扣了下来。 既然皇上已经开了金口,再不识眼色的把这封奏折呈送上去,不但于事无补,而且徒惹皇上烦心,这岂不是再愚蠢不过的事情? 聂士成一路风尘的赶到直隶总督衙门,已经是夜黑十分。 一路上聂士成,唐仁廉被寒风吹得清鼻涕长流,周馥在永平府就受不了这份颠簸,下马改坐马车,此时还不知道落在哪里。 等到聂士成和唐仁廉重新走出直隶总督衙门的时候,已经是星光满天。 两人的脸上写满了深深的失望,隐含着隐隐的怒色。 在总督衙门,刘坤一以着不可商量的语气告诉聂士成和唐仁廉,皇上已经下旨从津海关道划给诸军8000支步枪,80万颗子弹,还有52门火炮。 剩下的2000支步枪,13门山炮,他的2000江南兵将要拿走500支步枪,山炮4门。 其余的1500支步枪,9门山炮,将由山海关诸军协商分配。 在那一刻,聂士成气直想骂娘! “走,回山海关!” 聂士成踩鞍上马,他自认为自己算是一个比较讲理,好脾气的一个人,可今天的事情却不由得他不发怒。 农历十号的一战,日军一度攻上了东罗城,西罗城的城墙,不是何长缨见机的早,及时派出援军增援,估计西罗城铁定玩完! 此战山海关诸军阵亡,重伤,近2000人。 关外三城布满了士兵的尸体,惨不忍睹。 尤其是关外三城,动用了2000士兵,在角山南坡的石河水库边挖了三天的冻土,直到今天才挖出了1300个简易墓穴。 此战,是何其惨烈! 现在,日军第三旅团的近万倭夷步兵集结在山海关前,虎视眈眈。 而日军的主力部队,也将旦夕而至。 那可是足足有两三万人的精锐大军! 而且本来日军就是枪械充裕,在朝鲜,九连城,海城,奉天——,经过了一系列的大胜,手里缴获了大量的毛瑟连发快枪和快利枪。 想着不久以后,遮天蔽日的日军步兵蜂拥冲击关外三城,甚至同时分兵进攻欢喜岭,角山。 还有那精准犀利的炮群,恐怖的榴散弹。 聂士成就感到心里面压着磐石,让他喘不过气来。 “都已经在这么个要命的时候了,朝廷居然还是如此的昏聩,众将的私心居然还是这么的重!你们这群津门,京师的武将,躲在山海关的后面争这些枪炮干什么?摆着威武好看!” “要知道倾巢之下,安有完卵?” 现在的山海诸军,尤其是关外三城,集中了北洋的4营盛军,1营仁字军,2营芦榆防军,还有北谷口的2营练军,再加上抗倭军大沽兵站特招的,由西洋军官急训的一千余名新军。 这近6000根出于北洋系的士兵,是除了被困在旅顺的北洋诸军,被堵在奉北的宋庆部毅军,防守北洋水师老巢威海卫的岸防兵之外,唯一的也是最后的一支北洋陆军。 聂士成虽然话不多,可是作为一个优秀的将领,他带着眼睛和脑子。 在他看来,那些芦军,霆军,捷胜营,白济的旗兵,王连三新三营。 他芦榆防军一个营头,一次冲锋,就能打崩了他们。 也就是王连三的老三营,吴凤柱的七营1700步马军,还算有一些战力。 更别提还没招募完的‘津胜营’,‘马厂新军’,‘锐武军’,都没有经过基本的军事训练,不打上几场硬战,血站。 简直就是充人头的炮灰。 给这些废物这么好的枪支干什么? 要是倭夷打进了关内,这些家伙的枪炮,还不是成了倭夷的缴获! 聂士成的心里面,憋着满腔的怒火,直想现在就撂挑子,回家养老去。 “功亭,喝碗羊肉汤暖和暖和身子再回不迟。” 从中午到现在,唐仁廉都没有吃一点东西,饿的两脚发飘,头直发晕。 他看了看在府衙外面等候了半天的亲兵们,虽然这些家伙估计也都吃了东西,可这天寒地冻的候在门外,一个个都冻得蹲在背风的墙根下面,缩成一团的瑟瑟发抖。 现在连夜回去,又是百里的连夜奔波,请这些亲兵喝一碗热腾腾的羊肉汤驱寒,想来也是十分应该的人之常情。 聂士成虽然憋着一肚子的火气,没有一点吃东西的胃口,可是喝一口热汤暖暖身子,在滋一口闷酒,对他现在的心情来说,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走,去喝鲁老五的羊肉汤” 聂士成一摆马头,朝着:“今儿兄弟们都受冻了,今晚就不回了,回去他麻痹也是那么一回之事儿;走,喝酒去!” “喝羊肉汤,喝酒去!” 现在山海关全军禁酒,这些个酒肉汉子早就憋得浑身难受,这时候听到聂士成的命令,无不大喝大叫。 “哒哒哒——” 此时已是深夜,月明星冷,在火把的照映下,寒霜已经结在街道两旁的屋瓦上面,覆着一浅层薄薄的白色冰晶。 街巷一片空旷,只有马蹄敲击街巷石板的声音,在街巷里远远回荡,惊起无数的犬吠。 “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这个津门的宁静——” 走了一路,聂士成的心里面依然是热火燃烧,前面一盏高高挑起的灯笼,上面写着个‘鲁老五’三个大字。 闻着鼻子里喷香的羊肉汤,望着一直延伸下去的黑黝黝的街巷,再往前走一里,左转一个巷口,就是他的家。 高堂,妻妾,儿女。 “就是为了这个家,也得死命守下去啊!” 聂士成长叹一声,声音里面全是委屈,郁闷,和无奈。 “聂爷,您回来了;山海关您老打得威武,小的们给您请安了!” 这时候,正准备打烊的鲁老五和几个小伙计,看到了很久没来光顾他的小店的聂士成出现,不禁又惊又喜,手忙脚乱的跑出来磕头请安。 当夜,聂士成和唐仁廉酩酊大醉。 ------------ 第五百零九章 獠牙 西洋历1月11号。 山海关,角山长城南坡,石河水库边。 北风呼啸,夕阳西下,满天红霞。 何长缨,徐邦道,李经方,贾起胜,刘明阳,熊凯玉,夏青云,—— 一群关外三城的将领们,肃穆的站在山坡前。 在他们的上面,是关外三城2000津胜营士兵和700旅顺逃兵,整整进行了两天高强度的扛抬,填埋。 在这期间,刘余福带着一营士兵监工,一连枪毙了21 个试图逃跑,偷懒,桀骜不驯的不听指挥的士兵。 又血腥镇压了一次‘哗营’,击毙了156名士兵。 这177名可耻的士兵,当然没有资格葬进烈士陵园,而是拉到山海关城西的乱坟岗,草草埋葬。 刘余福用了这些高压血腥的手段,才在两天的时间里,将这1069名关外三城的阵亡士兵,安葬完毕。 还有201具阵亡士兵的尸骸,则是他们附近的家人领走,运回家乡埋葬。 而关内诸军,一部分就近阵亡士兵的尸体,都被家人运走。 太远的,就近却没人认领的,因为阵亡有限,关内将军们也不愿意天寒地冻的跑十几里外的山上挖坑,所以就选择把阵亡的士兵,草草埋葬在关城西面的乱坟岗。 之前贾起胜也有些不愿意,可是何长缨,徐邦道都这么选择了,假如他再把士兵随便的葬在乱坟岗,不免寒了手下士兵的人心,所以也同意了何长缨的主张。 石河水库北面角山一带的大片山林,坐北朝南,后靠逶迤长龙,下临清碧湖水,实乃一处不可多得的风水宝地。 这片山林,属于一个满清大地主的产业,听说家族在京城都很有势力。 在何长缨选址以后,安排李经方交涉这事儿,并且批了一万两巨款,打算买下这一片山林,作为抗倭军的烈士陵园。 结果李经方专程去了永平府那家地主的大宅子,连面都没能见到那个老太爷一面。 大宅子里只是打发一个不管事儿的,小妾生的大儿子出来传话,——没戏! 既然没戏,何长缨就下令直接开挖,结果刚开挖半天,那个老太爷就带着四五十杆子家丁,扛着步枪过来阻止。 那个七十出头,刚娶了一个十六岁的十一姨太太的老太爷,直接放出话来,就是给一百万两银子,他何长缨跪在他面前磕头,都不可能让出这座宝山。 这官司就是打到老佛爷那里,他都不怕。 当时何长缨和一群关外众将商议军情,正巧断了左臂的刘余福求见请辞。 何长缨看着刘余福一脸的死志,就猜到这个茕茕孑立的孤儿想去干什么,开口问了他一句话:“没有左手,你就不能打日军了?你的右手不是手,只能用来吃饭擦屁股!” 在这一刻,左臂袖子里空荡荡的刘余福那晦败的眼神,顿时活了过来,重新闪现出夺目的光芒,满脸坚毅,佝偻的身体渐渐站得如苍松一般的劲直。 然后,一批快马就冲到了抗倭军的作战室,报告了挖坟受阻的消息。 得到汇报的何长缨还没说话,一边的徐邦道,李经方,贾起胜就打起了退堂鼓。 纷纷劝说这家势大,据闻当年老佛爷和先帝逃英法的兵乱,当时中年的老太爷还曾经自发组织团练,到承德勤王,受到先帝的称赞。 何长缨先是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可惜李搏虎不再这里’,然后目光 灼灼的望着刘余福问道:“给你一个营监工角山烈士陵园,能不能办好这些事情?” “保证完成任务!” 刘余福几乎是扯着嗓子,用尽全身力气,吼了出来。 当天上午,刘余福匆忙赶到角山陵园,不过那个老太爷已经离开去了关城,说是去和他的一个晚辈山海关守城尉白济叙旧。 现在只留下十一个家丁,放着十一匹骏马,在一旁一脸鄙视,嘻嘻哈哈的监视着。 “砰砰!” 在刘余福的命令下,一阵令人心寒的枪声过后,十一名家丁,被尽数击毙,直接拉到远处的山领子里喂狼。 当天下午,尚不知道消息的醉醺醺的老太爷一行,在回永平府途中,全部失踪。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件事儿,让山海,永平府一时失语,巨大的浪涛将起,只是暂时还没有延伸到津门,乃至京师而已。 “叮叮叮——” 随着石匠最后几刀收工,用水洗干净的总高四米,出土部分高三米,宽一米,厚十五公分的巨大墓碑,慢慢的竖了起来。 “千百年来,为我中华抵御外辱而牺牲的烈士们,永垂不朽!” 下面落着三个稍微有些难看的大字,——何长缨。 “战争结束以后,兵站在这里设立成一个教育学习军训基地,不要让那些宵小打搅了英雄们的安宁。” 何长缨低声对特意赶来参加葬礼的熊凯玉,轻声的说道。 “是!” 熊凯玉低声应令,可是眼睛里面全是担心。 这件事儿闹得太大了,在熊凯玉看来,显然有些得不偿失。 “这就是你和世杰的区别,有獠牙,有时就得露出来,而且要对于敢于冒犯者以致命一击;不然谁会真正的惧怕你,指不定就把你当做美味的菜花蛇,而且谁敢舍得身家性命和你一起战斗。” 何长缨脸上带着淡淡的冷笑,虽然他的声音很低,话也说得很模糊,可是熊凯玉马上就听懂了。 9号朝廷到了10000支毛瑟快枪,结果只分给关外诸军1500支,这两天关城内外诸军早就是骂声一片。 这简直就是欺负人到家了。 既让马儿死命的跑,又他麻痹不给草吃,还能更无耻一点么? 总指挥难道是用这件事,来向朝廷表明,‘我们不高兴’。 或者,总指挥用这种方式来表明他有能力和决心,保护跟随他的人。 再或者,总指挥用这种铁血的手段,为将来旅顺吞并,一举成长为大清取代北洋而存在的,最大的新军阀集团,提前吓喝住那些叽叽歪歪的嘴巴? 虽然熊凯玉听懂的何长缨的话,然而却还是不太明白这背后隐藏的真实意图,深想了半天,却是越想越糊涂。 “军门,何将军这么做,万一朝廷追查下来,可怎么办?” 正所谓爱屋及乌,夏青云的上司聂士成极其欣赏何长缨,所以夏青云对这个能打仗,而且总打胜仗的年轻将军的印象,也非常的好。 “追查什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谁知道怎么回事?是山匪,金丹教余孽,或者倭夷兵做的?再说当年曾文公破金陵,惹下的事情可比这个芝麻乡下土财主要大千万倍,朝廷不也照样都捏着鼻子认了!” 贾起胜也是一脸的冷笑:“1500条枪,这是糊弄鬼呢?难道那些帝党不让咱北洋死尽死绝,就不甘心么!” ------------ 第五百一十章 永垂不朽 听了贾起胜带着怒火的质问,夏青云沉默着避开了贾起胜那凌厉的眼神。 他们芦榆防军,战前有驻扎在永平府榆林大营的正定练军榆防5营,主防山海关。 驻扎在芦台的武毅军2营,驻扎在古北口的练军前、后、右3营,简称芦防。 总计10营,5000兵力。 在几年春季,5营正定练军去了朝鲜汉城,之后经过牙山,平壤战役,退到鸭绿江边和赶到的2营武毅军合军。 接着又是一连串屈辱的惨败,当初的7营3500名兄弟,到了现在回到山海关只有1000余人。 这是何等的惨烈! 然而,只要聂士成不说话,夏青云也只有选择沉默,来回避这些敏感的东西。 现在聂士成圣恩正浓,取代了叶志超成为直隶提督,正是节节向上的时候。 只要这次顶住了倭夷的进攻,守住了山海关,聂士成将是大清朝最顶尖的几名武将之一,完全能够自成一系,无需再依附已经分崩离析的北洋。 更关键的是,皇上,朝廷,要趁机拆散北洋的企图已经一清二白。 身为臣子,胳膊还能扭过大腿? 除了老老实实的挨着委屈,受着打,还能有别的办法! 看到夏青云避过自己的眼神,贾起胜心里微微一叹。 本来见到虽然聂士成不来,夏青云,聂鹏程,沈增甲却来了,贾起胜还有些企望,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人家现在都飞上高枝了,哪里还愿意跟自己这群混在泥水里的人交集? 于是贾起胜也沉默下来,在‘呼呼’的寒风里,看着巨大的墓碑被一点一点的慢慢竖立起来。 ——千百年来,为我中华抵御外辱而牺牲的烈士们,永垂不朽! 夏青云看着前面不远处,那尊被抗倭军士兵一点一点竖立起来的墓碑,那贴着金箔的一竖镏金大字,在夕阳下闪烁着流动的金光。 明艳的阳光,把这些大字照的直刺人眼,看着就让夏青云的眼内忍不住泛出了泪花子。 即为战死的战友,也为这气势磅礴的豪言,更为那丝丝缕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这一行字,在之前刚刚看到的时候,夏青云就觉得似乎有些别扭。 只是那时他不知道别扭在哪里,也没有细想。 现在他被贾起胜勾起了心思,再一细看,就觉得那‘呼呼’的寒风,顿时带走了他身上所有的热量。 一种寒入骨髓,后背冰凉,头皮直炸的感觉,将他完全笼罩。 在江浙杀倭夷无数的戚继光,算不算永垂不朽? 之后戚继光调到蓟镇总兵官,打蒙防满,算不算大清的敌人? 打荷兰,打大清的郑成功呢? 杀金军无数的岳飞呢? 文天祥,史可法,李定国,—— 这些‘抵御外辱的永垂不朽’,打得可都是北边下来的敌人。 “这事儿,真不能细细推敲啊!” 夏青云浑身酸软,手脚无力的抬手,擦了一把自己苍白大脸上的冷汗。 他现在有些明白了为什么聂军门不参加这次葬礼,还有其余的将军们宁可把士兵葬在乱坟岗,也不来凑这个热闹。 倒不是他们像自己发神经似的,想的那么远,想的那么的荒诞恐怖不羁。 而是北洋和朝廷间的斗法,众人不愿意掺和进来而已。 墓碑稳稳竖立,徐邦道,贾起胜两人走到何长缨的身边,站在最前头。 烧纸,点香,上瓜果,糕点,肉菜。 烧花圈,放炮仗。 “兄弟们,一路走好,这仇,我们替你们报!” 徐邦道念念有词。 “哥儿们先下去占一个好地方,指不定没几天我就过去了;何军门,这地儿真不错,要是老夫战死,麻烦你在这里给我寻一个秩静的好地儿。” 朝廷的这个做派,算是彻底寒透了贾起胜的心。 他们盛军现任的几员大将总兵,除了他贾起胜漏网,其余的都押在刑部大牢等着问罪。 南下的数万倭夷不日将到,指着关外三城这点兵马火力,显然是凶多吉少。 “贾老弟,你可不能说这丧气话,安之的北翼城在你我前面都没说这话;你我三城一体,**千人马,也不是那么容易攻破的!” 徐邦道这个人直爽简单,做事讲究顺心意,到没有想太多乌七八糟的事情。 “死不了!” 在这一刻,何长缨的声音十分的冰冷。 朝廷的这次愚蠢白痴的分配,这些天可把何长缨给气的不轻。 既然遇到了一群猪队友,那么何长缨所能做的,就是尽量保全自己和自己的盟友。 至于那些肥猪,何长缨没能力,也没有心情去管他们的死活。 刘余福率领着一营的士兵,站在三城将领们的身后,在这600人的肃穆方阵后面,是2500名新加入的‘津胜营’和旅顺逃军。 这两天里,有士兵逃跑,有士兵怠工,还有士兵哗营。 然而更多的士兵们在抬着战友的尸体,放进简易木板做的薄棺材,一步一步艰难的抬上山坡的时候,一点点的变得刚强坚毅起来。 “陈天翼,陆有水——” “赵家梁,周传新——” “吴志国,孙文明——” 九名抗倭军的连长,在大声一个一个的念着阵亡战士的姓名。 报完姓名,何长缨转身面对下面三千余名士兵,满脸肃然,目光如电的扫视一遍下面站着的军官士兵。 “千百年来,为我中华抵御外辱而牺牲的烈士们,永垂不朽!” 何长缨扯着嗓子,大吼起来:“所有阵亡士兵,在战后你们的牌位,事迹将会被逐一整理,放在下面的英烈殿享受后人的香火和敬仰,你们的事迹,将在家乡广为传扬;你们的父母妻儿,我们抗倭军负责荣养,你们的家人将会得到应有的尊敬,应有的抚恤,应有的五十亩的永不纳赋的田地。” “嗡——” 听到何长缨的这句话,2500人的方阵里面,顿时一片交头接耳,就连徐邦道,贾起胜,夏青云那一群军官,也是面露惊色。 “大沽兵站的书记官们已经来到北翼城,关外三城受伤的士兵也等同于抗倭军的标准,各种抚恤将会立即陆续发放!” “嗡——” 听到了何长缨的这些话,那2500人的方阵,更加的哗然了。 只有前面600人的抗倭军方阵,所有的士兵们都是一脸坚毅,傲然的笔直站立。 何长缨等到下面的声音渐渐平息下来,下面无数双眼睛,都冒着亮晶晶的光芒看着他,继续吼道:“为了这个国,你们无私的付出,流血牺牲,这个国家就得对得起你们,不能——” 何长缨停住了说话,在山风的呼啸中,看着下面一张张年轻的面孔,不知大战过后,几人能存活下来。 ------------ 第五百一十一章 寄希望于日军的耿直 “你们是当之无愧的英雄,是这个国家的守护神,我为你们而骄傲!” “这个国家,就得对得起你们的付出和牺牲!” “不能让英雄流血牺牲,再流泪!你们是这个国家最伟大,最可爱,最光荣,最英勇无畏的人!” “你们就是中华民族铁打的脊梁,就是我中华民族生生不息,薪火相传,不灭的民族魂!” “立正!” “啪!” “敬礼!” “哗!” 三千余人的方阵的统一动作,带着丝丝铁血的刚硬,让人不觉就屏住了呼吸,变得严肃。 “预备,” “放!” 刘余福的独臂右手,狠狠的挥了下去。 “砰” “砰” “砰” 600支13连发毛瑟快枪,一连响了九声,瞬间朝着天空发射了7800颗子弹。 枪声。、 在群山大地间轰鸣,回荡。 西洋历1月12号,聂士成拿出了最后的分配方案,关外三城分得800支毛瑟连发快枪,9门火炮则是留在关城后面的一处山坡高地,组建一个炮营,集中使用。 至于北翼城的那6尊克虏伯山炮,聂士成也有意拉回关内,和那9门火炮一起集中使用,不过被何长缨拒绝。 已经对朝廷死了心的何长缨缨看来,既然十九守不住山海关,那么就得先求得自救。 想要自救,打铁就得自身硬棒! 硬棒的最基本前提,就得有兵有枪,有炮有粮。 在何长缨算来,日军在山海关大致可能选择三种进攻方式。 第一种就是大军集中兵力,毫无花巧,老老实实的先从关外三城开始拔除,然后下一步在攻击山海关,进行破关。 那么何长缨就只能认命,也老老实实的跟山县有朋死磕,照着拼个干干净净,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打法,血站到底。 第二种就是奔袭九门口长城,从那里破关。 那么何长缨在独立营留下的后手,想来将会给山县有朋深刻的印象。 不过也仅此而已,下面日军就会连破九门城,石门寨,然后要么从背后打击山海诸军,要么直接奔袭津京地带。 第三种就是直接绕开关外三城,或者说佯攻牵制关外三城,然后日军主力从其余地点全力突破。 那么何长缨所要做得就是,在关上清军全军溃败以后,关外三城如何艰难的生存下去。 如果何长缨是山县有朋,假如选择第二种作战方案,他也不可能允许这八九千的精锐轻松逃回津门,参与其后的守卫战。 而关外三城,有抗倭军,拱卫军,盛军,仁字军,芦榆防军,还有大量的新兵,旅顺逃兵。 假如在关内清军崩溃时趁机朝着关内撤退,很可能就是平壤惨剧的再现,而且将会更加的严重。 为了三城八千士兵,也为了下一步的直隶战争,何长缨也只有让三城成为一个钉死的钉子,死死的楔在这里。 所以何长缨要自救,要把关外三城连在一起,成为一体,建成一个要塞。 不然一旦日军破关,这关外三城就成了一个孤悬的死地,放眼望去,何长缨找不到一支会来救援的部队。 从12号起,关外三城开始拆卸城内大量的房屋,在东西罗城,北翼城,三点之间建立三条冰泥草砖混合的防御胸墙。 按着何长缨的设想。 东罗城西北角到北翼城东南角,西罗城东北角到北翼城西南角,这两条边长各430米,厚1米,高1.5米。 东罗城西南角到西罗城东南角,这条边长500米,厚1米,高1.5米。 为了尽早完成这个艰巨的工程,三城8500名士兵,进行着四班倒的高强度修筑。 关外三城的异状,随即就被北面的日军发现,山口素臣不久就出现在日军第十六联队三大队的阵地前沿。 在这个位置,视野正好能够完全看到三城之间空隙的情形。 “这些白痴想修城墙,他们以为帝国士兵们会眼睁睁的看着让他们修么?” 樱井库三郎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嘲讽和喜悦,这些忙碌的大清士兵们,都是天然的好靶子啊! 山口素臣一脸的严肃,大本营给他的电令是不得擅自主动进攻清军,建立营地等待山县司令率领第一军主力前来。 给广岛大本营去电吧,看他们怎么说? 山口素臣这么想着,就准备下令,突然听到身边的师团参谋长大久保利贞开口说道:“为什么不让他们修?” 看到众将的目光都诧异的望了过来,大久保利贞阴恻恻的笑着反问道:“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为什么破关一定要先破关外三城?现在不是两百年前,无论是云梯登上长城,或者直接用炸药爆破一段城墙,似乎根本都不是什么问题。” 山口素臣的眼睛一亮,不再看一眼热火朝天的关外三城,把目光转向了那道逶迤的万里长城。 1月12号,关外三城修了一天的胸腔,结果对面的日军视而不见,没有一丝的动静。 当天晚上,2000士兵在火把通明的工地上,继续挥汗如雨。 对面的日军阵地,依然保持着足够的寂静。 于是,何长缨感觉自己明白了。 不久,从石门寨刚刚赶回的聂士成,来到了这片工地。 背着众将,何长缨悄悄的把自己的三种猜测隐晦的说了出来,不过何长缨估计聂士成也没辙。 摊上这么个垃圾朝廷,众将各怀心思一盘散沙,任谁都没办法。 聂士成听了沉默良久,向何长缨要了一支烟点上,在烟火的明灭中,两人单独上了北翼城的南城墙。 头顶星光璀璨,如漫天碎钻。 “湘楚援军,左宗棠旧部藩司魏光焘的武威军六营三哨,明天将会抵达津门;李光久统老湘军五营,也将在这两天到达;两部合计6000余人。” 聂士成望着何长缨说道:“还有曾国荃旧部臬司陈湜10营福寿军,刘树元领亲兵6营,吴元恺领楚军炮队4营,谭表忠领护军1营;我把这一万五六千人填在这欢喜岭,关城,角山,长寿山,九门口,加上原有的九千余兵力,这两三万人,总能挡得住?” “我不要求别的,只要你们能够守住关外三城!” 这是聂士成临走时说的话,看着他微微驮着的背影,何长缨不相信聂士成不懂得一群绵羊打不赢一只饿狼的道理。 何况还是一群饿狼! 可是聂士成却别无他法,他只有寄希望于日军能够依然像他们在朝鲜,辽东那样,一根筋的耿直打法。 先打关外三城,然后在破山海关。 那样的话,聂士成指着关外三城这一点直隶最后的北洋精锐,才能和日军死耗下去。 除此之外,似乎别无他法! ------------ 第五百一十二章 何长缨开始落子一 既然事情已经明朗,聂士成也表明了他的态度,下面何长缨所要做的就是提前布局,应对其后将要出现的困难局面。 山海关险恶的战局,既然何长然能够看出来,聂士成也看出来了,——不过他寄希望于赌。 何长缨不相信这个大清朝就没有几个明白人,都看不出来? 不过这些人不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就是在背后借机谋划着自己的好处。 对于这个国,对于天下百姓的的流离生死困苦,除了风月窑子喝酒时,吟诗作对需要摇头晃脑的装模作样一番,甚至挤出两滴鳄鱼的眼泪。 其实又有哪个是真正的在意过? 国视民如草芥,民视国如寇仇! 这也是为什么在6年后八国联军攻击燕京,大清的百姓雀跃的帮着拉船,运军火,指路,卖小吃特产,捞银子。 说白了今儿这场清日大战,一开始是帝党逼着北洋跟日军打,大伙儿在一边搬凳子,嗑瓜子,顺便还下绊子,抽梯子的看热闹大戏。 后来北洋不行了,就换了皇上帝党上擂台,继续和日军对打。 半吊子拳手光绪,先是在威海卫请了连丁汝昌都比不上的马格禄,主持北洋水师。 又在津门请了抽大烟的刘坤一,来代替尚算精明的李鸿章。 然后又在一旁又指手画脚,连出昏招。 这仗要是能打赢,那才真是出鬼了! 1月13号,熊凯玉带着何长缨的命令,回到津门。 日军舰队封堵渤海口,频繁轰击蓬莱小城,却放着近在咫尺的烟台视而不见,显然不是他们眼盲。 前些天,何长缨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并且展开了更深层次的扩展类比联想。 西洋历1861年,在第二次鸦片战争结束后,根据《津门条约》清政府把登州辟为通商口岸,英方勘察代表认为登州‘滩薄水浅’,选择了莱登东南百里处烟台的芝罘湾为通商口岸。 之后经过了三十三年的建设,美英法德俄,意大利,奥匈帝国——,先后有17个国家在烟台设立领事馆,洋学堂、洋行、洋医院相继在烟台建立。 洋货洋品也相继由烟台上岸,再走陆路运往大清内地;大清的花生、大豆、丝绸、矿产等土特产也由烟台出口海外。 在何长缨的猜想里,应该是因为西洋各国在烟台有着重要的经济利益,所以日军的舰队根本不敢轰击烟台。 或者说,日舰八重山那次对烟台的短暂示威攻击以后,日军政府受到了某些西洋国家的警告,从而不敢对烟台开炮。 除此之外,根本就解释不通这个事情。 在何长缨的记忆史料里,因为东洋国民雌伏于强者的天性,此时的东洋国,从百姓到大臣军人乃至明治,都远远比大清朝要更加的惧怕洋人。 好歹大清还和英法打了两次鸦片战争,十年前在中越边境,福建马尾,台湾基隆,也和法兰西大打出手。 大清朝的官员在和洋鬼子打交道时,基本都是连骗带忽悠的哄着玩。 不然在第一次鸦片战争之后,被大清的官员忽悠的气急败坏,火冒三丈的英法两国,也不会远赴万里花费巨额军资,来打第二场鸦片战争。 包括十年前的中法战争,起因就是法兰西想吞并越南,大清政府不愿意,派出军队进驻越南,让后双方都憋不住的开始大打出手。 这是大清朝廷官员们,对西洋的态度,——能糊弄就糊弄,糊弄不过就翻脸,大打出手,打不过就和谈,谈完了签了条约以后,继续糊弄。 而大清的百姓们,则是明显要光棍的多,一句话那是打心眼里面的鄙视,瞧不起这些西洋鬼子们。 看着这些金发碧眼,满嘴鸟语,穿着西装,手提打狗棍的交火,简直就是传说成地狱里面的妖魔。 这也是在1870年那场津门教案中,为什么津门的百姓们一呼群应,敢焚烧教堂和法兰西领事馆,杀死19名洋人和30于名中国的信徒。 包括六年后的义和团,数百万百姓席卷鲁东直隶,把大毛子,二毛子,几乎屠戮一空。 这一切,既是大清百姓恨这些洋鬼子的表现,也表明了这时的老百姓还真不怕这些洋鬼子。 总之一句话,这时候的大清的官员和百姓,还多少残留着‘天朝上国’的优越感,见到‘洋大爷’,基本都还能挺直自己的脊梁。 反观东洋,完全则是另一种反面类型。 在1853年的‘黑船事件’中,东洋被当时北美洲的新兴小国美国一脚踹开国门,被逼签订了屈辱的日美《神奈川条约》。 见识了洋大爷的威猛,东洋全民高举‘脱亚入欧’的大旗,从此顺服的走上了,舔洋大爷腚沟子的不归路。 此时还只有八岁的美国天才小美女鲁斯·本尼迪克特,将在42年后写下了一本《菊花和刀》,深刻的剥析了东洋的民族性。 这本书何长缨如雷贯耳,可是还真没有看过,印象里似乎就是说东洋人格的两面性。 见了猛男,就撅着屁股,满脸堆笑,捧着献上雏嫩的菊花; 看到弱小,就举起屠刀,行禽兽行径,恣意欺凌残杀。 这也是为什么在何长缨的那个时空里,虽然日军打赢了日清战争,大清都已经签约割让了辽东十几万平方千米的领土。 结果一句‘洋大爷我不高兴’。 日军就老老实实的捏着鼻子,把辽东还给大清赎买。 包括之后的朝鲜,闵妃借助沙俄大使的脸面,一番连消带打,就在日军的目瞪口呆中搞定了大院君,重新掌控了朝鲜政权,而且云淡风轻的摆脱了东洋的控制。 到最后,逼得气急败坏的东洋狗急跳墙,蛊惑朝鲜的训练队进攻王宫,造成大院君夺权的假象。 一群东洋浪人残暴的轮了闵妃,然后一把火烧成灰烬。 现在的何长缨,有些明白为什么在他的时空里,在山县有朋都已经开始进攻海城,形势一片大好时,明治和伊藤却还是强硬的把他免职调回国内。 因为在山县的计划里,夺取奉天只是为下一步进行直隶作战做准备。 直隶决战,才是山县有朋的真正目的。 然而明治和伊藤显然更害怕因为日军进攻津门,燕京,触动了西方列强的利益,从而遭到他们的干涉。 所以津野道贯接替山县有朋以后,在广岛大本营的掌控下,辽东军团攻占海城以后,下一步只是清除掉营口,盖州的清军,就停下了进攻的步伐。 既不北上攻击辽阳,也不南下奔袭山海关。 而是组建第三军从鲁东登陆,在彻底歼灭了北洋水师以后,用一南一北两只巨大的蟹螯为威慑,进行战争讹诈,逼迫清军投降。 ------------ 第五百一十三章 何长缨开始落子二 在这个时空之中,因为何长缨和抗倭军的出现,改变了原本的历史走向。 使得日军第二军,在金州,大连湾,不仅损失惨重,而且两万余兵力被死死的阻止在大连湾一带,跟旅顺的三万清军对持。 进退不得! 在旅顺情况未明之前,日军在辽东,朝鲜,已经投入了四个师团的军力,本国只剩下两个野战师团和一个近卫师团。 广岛大本营根本不敢再开辟第三战场,不然一旦第一军或者第二军需要兵力增援,日军将会出现无兵可调的恐怖局面。 所以,走投无路的日军政府,只好孤注一掷的默认山县有朋攻击辽阳,奉天,然后南下山海关,进行直隶决战的策略。 并且再派出一个步兵旅团,加上本来准备攻击旅顺炮台的第一重炮联队,增援山县有朋的第一军。 这个时候,虽然光绪的心里很不好受,然而在三千里外的广岛大本营,明治跟伊藤博文又何尝不是夜不成寐,长吁短叹。 只求日照大神保佑,那些洋爹,洋大爷们能通晓情理,千万不要干涉帝国这场以小博大的豪赌。 让日之丸的旗帜,能猎猎飘扬在亚洲之巅! 既然想明白了这些事情,何长缨下面所需要做的就是提前布局,对应落子。 第一步,就是首先加固关外三城防线,囤积足够的粮食弹药。 三城现有165万发步枪子弹,4万发格林炮机枪子弹,630发实心弹,还有三十箱黑火炮和大量的铅丸。 然而,这点子弹对于关外三城的8300兵力来说,假如想长期死守,显然远远不够。 所以北翼城的三名‘盗墓大师’,在完美的挖掘好了地道以后,就随着熊凯玉回到大沽兵站。 在那里,他们将尽快的完成他们所未完成的事业,把罗荣光的‘北库’军火库挖通。 罗荣光的这个北库,储存着大量的军火。 1816年,大清政府开始在海河口修筑大沽炮台,到了1841年,已经形成了南三北二大炮台5座,土炮台12座,土垒13座的大沽炮台群。 1851年,钦差大臣僧格林沁镇守大沽口,整修炮台,重点对那5座大炮台加固,起名‘威’‘震’‘海’‘门’‘高’。 而到了罗荣光在1876年驻守天津,升大沽协副将,开始经营大沽炮台。 至今已经形成了大炮台5座,小炮台25座,火炮100余门,驻防3000兵力,拥有铁甲快船、碰船、水雷船的完整军事防御体系。 自从1860年起,大沽炮台已经34年没有战争,历年的积累,使得军火库里面弹药堆积城山,军火库里面的账目基本也是一塌糊涂。 当然,这也没问题,直隶承平34年,这些弹药没有任何人和势力会惦记。 结果,现在何长缨惦记上了。 解决了军火,关外三城内都密布着大大小小的水井,饮水也不成问题。 只是三城只储存了大约二十余万斤粮食,对8000士兵来说,也就大约是一个月的口粮,这显然也是不够的。 好在何长缨手里有爱国华侨们的捐献银子,所以他给熊凯玉下得命令之一,就是立即采买大量的粮食,猪羊鸡鸭萝卜白菜粉条干菜盐巴辣椒,优质燃煤,棉衣棉鞋棉被——。 输送进关外三城。 第二道命令,就是让熊凯玉把约翰在旅顺洗出来的照片交给比尔,奥黛丽,请去紫竹林西洋租界,让所有的西方人知道日军的残暴。 这些照片,当初何长缨交给了一些给直隶总督衙门,不过大清朝的官员们思维比较另类,不能以常理度之。 他们可能认为这是家丑不可外扬,是大清没本事的表现,所以直接就把这些照片给烧毁了。 并且还差戈什哈叮嘱何长缨,这些照片要全都毁掉,万万不要让洋人看见,嘲笑我大清国无能,不能护住黎民的安慰,让洋人瞧轻了‘我大清’。 对于烟鬼大人这种奇葩的想法,简直就让何长缨觉得不可理喻,真想扒开他的脑壳,看看里面除了浆糊还能有些什么? 难道自己头上长了个癞疮疤,不想发治疗,反而像阿Q那样戴着帽子自欺欺人,谁要指出来,就跟谁急! 在何长缨一百二十年后的世界,每当白头鹰在哪个国家丢了炸弹,要不了多久都是无辜百姓遭难的镜头,大打悲情牌,赢得国际一片谴责。 可这事到了大清,却怎么全都变味了呢? 还有一些照片,随着约翰的战地笔记一起乘船发往马赛,不过轮船在海上飘洋,没有三两个月的时间,根本上不了岸。 所以被逼无奈的何长缨,只好通过比尔,奥黛丽的手,去传播这些照片。 这样大清的那些‘浆糊’们即使心里不爽,何长缨也可以推脱说这是战地摄影师约翰的自作主张,自己毫不知情。 毫无疑问,西洋各国在津门的经济利益要远大于烟台,海港鱼贯穿梭着西洋的商船,紫竹林住着数百洋人,有着大量的使馆,洋行,洋场。 想来西洋各国会在这件事上,深思熟虑。 而燕京是大清的都城,假如西方列国想保持一个有着两三亿人口的庞大市场的稳定,就不得不考虑一旦燕京失陷,大清会乱成什么样子? 这显然也不符合西方各国的利益。 对于未来的路,未来的变化,何长缨也看不清楚,只是隐约的可以寻找到一些大致的脉络,不过这就已经足够何长缨下棋落子。 他的第三个子,落在安东县。 这个落子要远比前几个复杂的多,是一系列的组合联动。 首先,已经进入中国黄海的抗倭军的西洋专运船只,将会在青岛暂停。 抗倭军将会高价租用这条西洋商船,船上的西洋船员全部在青岛下船好吃好喝的供着。 而北洋局在营城子海域逃生的部分觉悟高的船员,当旅顺诸军在卫汝贵的煽动下逃跑到蓬莱的时候,也悄悄的乘坐着一艘快船直接一路南下,漂流到青岛等待。 此次他们将和情报二处的行动组一起,驾驶着这艘商船直接开赴安东县码头。 为了这艘宝贵商船的安全,在事先定好的时间里,东洋的‘王牌间谍’沈传,将会发电报到日军泗水的情报机构。 言说大清威海卫北洋水师在朝廷的严令下,将会不日全体启航,强行突破日军联合舰队的渤海湾封锁线,回到大沽海港,协防津门及其山海关防线。 通过这份假情报,把日军所有的军舰都调到渤海口,及威海卫军港外集结。 然后,何长缨预算着这艘运送军资商船的行程,将会命令旅顺军队进行一次大规模的反击作战。 而通过这次反击战,要设法把至少一个团的兵力,神不知鬼不觉的悄悄输送出去。 然后直奔安东县。 ------------ 第五百一十四章大岛和山满 而在安州附近的抗倭军山地狙击游击大队,已经连续打了一个半月的冬季攻势。【】 在游击大队七个游击中队,十五个独立游击小队的联合交叉打击下,把大岛义昌的第九旅团本部及其两个残留大队,还有头山满的浪人‘天佑侠’,打得苦不堪言。 近两千日军,两千三百多名东洋浪人,被死死的压制在平壤,安州,博川三城,及其三地驿道上的十一座碉堡之中。 在白天,少于一个中队的兵力,日军和浪人都不敢出城门,就是走出城池碉堡,也不敢偏离驿道太远。 到了晚上,日军则是城门紧闭,严防死守,屈辱的听着在城外黑暗里的各种叫骂,死活都不敢露头。 而安州游击大队,也迅猛的扩张到2000兵力。 安州山地狙击特种连,马玉昆部毅军黄明河哨,抗倭军水丰游击大队,朝鲜当地带着仇恨加入的农民,从全罗道悄悄潜藏过来的大批道兵。 为了一个至少现在没有分歧的目标,凝结在一起,和日军战斗。 1月13号,安州见龙水库电报站,终于等到了静默很久的电台命令。 何长缨以辽东抗倭军总指挥的名义,下令安州游击大队在继续保持对平壤一带日军进行冬季攻势的同时,派出不少于500人的兵力,去水丰和徐如部合军,然后开始牵制攻击义州,九连城的奥山义章部残军。 消息传出,方大海,刘明辉,王冠集,钱鹏飞等游击大队军官,均是一脸的雀跃。 这是不是预示着总指挥把重心调到中朝边境,是不是将要开始这种波澜壮阔的,令人激动的大反攻来临? “下雪了!” 随着一个朝鲜族战士的叫喊,众人均是仰头望天,只见已经阴了两天的天空,开始洒落大朵的雪花。 平壤城。 大岛义昌,头山满两人,坐在大同门的城楼上对酌,下面是已经冰封了的大同江。 一杯接一杯。 喝得是辣酒,挤得是眼泪。 一说都是泪啊! 大岛义昌的第九旅团,在牙山战役的时候,是何等的无限风光。 之后11联队的1大队,在洞仙岭,老魈沟,却被清军无耻的接连伏击,不但全军覆没,连一户兵卫这个白痴也成为了援朝军的俘虏。 然后师团主力先是受挫船桥里,接着随军的炮兵第5联队3大队,在栽松院又被援朝军一锅端。 因为这些难堪的败绩,他的第九旅团被山县司令拆分成两部,一部当着屈辱的城防兵,一步则是继续随军参战鸭绿江战役。 现在他的第九旅团作为城防兵的部队,本部驻防平壤,第11联队2大队驻防安州一带,第21联队1大队驻防博州一带。 这一个半月以来,部队被朝清游击队不断袭击,损失惨重,减员超过了300余兵力。 而随军参战鸭绿江的部队,奥山义章的第21联队3大队,在安东县城再次被援朝军攻击,死伤惨重。 于是部队再次被拆分。 第11联队3大队,在攻占奉天以后,由小松崎力熊率领,开始当城防兵。 第21联队2大队,先是驻守九连城,刚刚被山县司令命令奔赴奉天,继续当城防兵。 第21联队3大队残部,则是在奥山义章的统领下,当安东,大孤山,义州,九连城的城防兵。 也就是说现在第九旅团剩余的近4700兵力,全部沦为了二等的城防兵! “滋溜——” 大岛义昌一口辣酒下肚,从嗓子辣到心。——真是屈辱而羞愧啊! 看到大岛义昌一口一口的喝闷酒,头山满也不知不觉的加快了速度。 不过和大岛义昌的干喝酒不吃菜相比,头山满喝得要文雅一点。 他是一杯辣酒,配一粒油炸花生米。 可是,喷香的油炸花生米,嚼在头山满的嘴里,却如同嚼蜡,只有烈酒的辛辣,才能让他有些味觉。 相对于第九旅团的城防兵,他手下的浪人‘天佑侠’,更是伤亡惨重。 因为第九旅团的城防兵,平时很少出城。 而且在建立了沿途的碉堡以后,碉堡里面一般都是一个步兵小队三十名日军,再配上一百名‘天佑侠’浪人。 这些卑鄙的朝清联军,在一个半月前的农历冬月初一的第一次袭击中,就有六支‘天佑侠’打野小队被全歼,死亡143人。 当天近夜,弄不清情况的三城‘天佑侠’堂口,又派出了超过两百人的搜寻队,出城寻找, 结果一支被全歼,令两支也伤亡惨重的逃回城池。 之后修碉堡,里里外外超过300浪人,被这些山老鼠偷袭,狙击阵亡。 碉堡修成以后,那些无耻的游击队,整夜在黑暗里辱骂,嘲笑,骚扰,结果很多勇敢的‘天佑侠’满腔怒火的冲进黑暗,然后被血腥的吞噬。 接着这些天,这些朝清游击队强行的攻击烧毁了两个碉堡,里面的浪人不是被乱枪打死,就是被活活的烧死。 至此,在平壤三城和沿途碉堡,超过1100名‘天佑侠’,去了日照大神那里。 而且更让头山满郁闷的是,勇敢的浪人们,此时几乎都已经战死完了。 只有那些胆小,怯弱,应该早点战死的窝囊废们,反而躲在城里,天天喝酒吃肉玩朝鲜姑娘,日子过得无比的逍遥。 “滋溜——” 头山满是越想越郁闷,这2300个浪人米虫,简直都丢尽了帝国武士们的脸面,都该统统‘死啦,死啦’地! “下雪啦?” 在城楼外面的城墙上,一群负责警戒的日军士兵们,突然都高兴的大叫起来。 大岛义昌不能参战的忧愤,在这些普通的没有被洗脑过的士兵眼里,反而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儿。 他们之所以参军,其实和大清士兵参军的目的大同小异,就是为了能吃白米饭不饿死,挣钱补贴家用。 要不然也不会出现大量的日军士兵,为了省菜票不吃菜,结果数万人得了脚气病。 他们和大清的区别就在于,这些日军的高层军官们,却都是一群军国主义的狂热分子,用军棍驱使着他们严酷训练,遵守铁纪。 而且大清的士兵逃跑了,顺着陆路就能回家。 而这些日军假如逃跑,沿途的千里陌生的异国国度,隔着辽阔的对马海峡,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在这些平凡的日军士兵的眼里,与其万里迢迢冰天雪地的爬山打仗,真是远远不如现在这样呆在城里,有吃有喝,有厚棉被睡觉,有柴火取暖的惬意。 “呸!最好下雪冻死这群疯狗!” “让老天来惩罚这群混蛋!” 大岛义昌和头山满同时看天,又几乎同时痛骂起来。 ------------ 第五百一十五章 主动进攻 朔州城。 寒风凛冽! 在朔州东城墙上面的垛口,伸出五六十条步枪,指着东面三百米处集结的游击大队的士兵。 城墙上面有两个似乎是城防军官的家伙,不断的在城墙上来回走动,指手划脚的对那些士兵大嚷大叫着什么。 而近三百水丰游击大队的士兵,则是肃静的站在朔州东城三百米处的山坡边,等待着进攻命令。 在他们的脚边干草丛里,放着三十余只杉木梯子,这是用来攀登那四米来高的城墙用的。 这三百士兵里面,大约两百人是在一个半月前,被日军突袭打散了以后,回家过年的朝鲜士兵。 这次看到日军撤退,抗倭军下山出现,都义无反顾的重新入列。 虽然游击大队只有一百来条步枪,五百三十二发子弹,可是这并不能阻止他们一战下朔州的决心。 而剩下的89人,则是这一个半月以来,一直在群山里面坚持跟日军打游击的精锐士兵。 此时这群在山上喝雪水,啃树皮,捉老鼠,个个饿的皮包骨,似乎风一吹就倒的干瘦士兵,一个个站得如同嶙峋锋利的长毛,两眼闪着雪亮刺眼的明光。 徐如这次过来的目的很明确,要枪要粮,不给就打! 游击大队并不准备战夺朔州城,此时他们和抗倭军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他们只知道日军撤离了水丰,朔州,至于为什么,却是并不清楚。 现在朔州城里的四百朝鲜汉奸军,除了当头的二十几人是从义州过来的汉奸,其余的士兵和下级军官,都是原来抗倭军在水丰训练的士兵。 本来按着张风景的意思,就是直接挥师而上,一举拿下。 不过徐如选择了先礼后兵,毕竟这里面的四百朝鲜士兵,在一个半月以前都是战友,而且里面很多的人,都是带着对残暴日军的愤恨,而加入闵家军的。 “队长,这些狗东西能老实听话;都这么久了,我带一队人冲上去瞅瞅?” 在水丰失陷以后,最早一批加入游击大队的原闵家军部哨长金仲植,黑瘦的脸上,满脸都是战斗的渴望。 “再等等。” 此时的徐如,已经不再掩藏自己的女子声音,身体的快速削瘦,让她的d罩杯胸脯即使缠着裹布,穿着厚棉衣,也依稀可见其胸型轮廓。 她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东城墙上的那两个张牙舞爪的汉奸军官,等待着城内的最终决定。 “砰!” 这时候,城内突然传来一道枪声,接着又是一片乱枪的爆响。 怎么回事? 队伍一片扰动。 “砰!” “砰!” 在城内的枪声寂静之后,东城墙突然又传来两阵枪响,那城墙上站着的两个汉奸军官的身子,栽倒着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面。 难道是? 包括徐如,张风景,沈跃东在内,都是一脸的困惑惊喜。 城墙垛口上面的步枪纷纷收起,五六十个士兵站了起来,然后把那两个中枪毙命的汉奸军官的尸体高高的抬了起来,丢下城墙。 随即,一面猩红的红旗,在凛冽的寒风中,高高飘扬在朔州东城墙上面。 东门,缓缓的打开。 “哦” 三百水丰游击队员们,均是齐声大呼起来。 “下雪啰!” 随着一个队员的大喊,众人均是仰头望天,只见已经阴了两天的天空,开始洒落大朵的雪花。 西洋历1月13号,徐如部兵不血刃的拿下朔州城,城内的义州汉奸军官,在游击队员进城以前,已经被下层军官指挥着士兵们,击毙或者生擒。 于是,徐如,张风景等军官,知道了日军大股调防奉天城的事情。 而此时的义州,九连城,只有奥山义章的500余日军。 当天下午,在飘扬的大雪之中,七百游击大队的士兵,倾巢而出,到达水丰,随即围城。 不久,朔州城的一幕再次上演,两百余闵家军在城外士兵的鼓动下,干脆利落的击杀生擒了二十一名义州过来的汉奸军官,全军反正。 一日之间,平安道北部风云突变,三百余名缺枪无粮的抗倭军游击大队,重新掌控了水丰,朔州两城,达到了1000兵力,700余条步枪,11万发子弹。 此时,即使不算上徐如还不知道的王冠集,钱鹏飞那日夜兼程的800军队。 徐如部的兵力也已经是奥山义章部的两倍,可以毫不畏惧的跟义州,九连城的日军对峙。 此时,风以定。 鹅毛大雪,缓缓飘扬在山川大地间。 站在水丰城的西城墙上,徐如穿着破旧的棉袄棉裤,双手拢在袖子里面,痴痴的远望着西方。 你, 还好么,山海关这么危险? 我很好,不知道你有没有惦记过我? 也请你, 不要惦记我。 我很好。 我真的好想你,好担心你! 张风景和几名军官走上城墙,来到徐如的身边。 “队长,下一步咱们怎么行动?是招兵买马,还是,” 张风景迟疑了一下,显然也不是很赞同:“和咸镜道的闵丙奭和闵泳骏联系。” 徐如许久无语,大片的雪花落在她的身上,棉帽上,长长的眼睫毛上面。 “既然是逃跑,就不用再管他们了。” 徐如轻声说道:“下面咱们要做的就是攻打义州!” “攻打义州?” 徐如的话让张风景微微一愣,有些吃惊。 而旁边的军官们也都是表情一愣,然后纷纷大喜。 兄弟们这一个半月以来,跟山老鼠一般的东躲西藏,现在风水轮流转,也该大伙儿发市了。 “既然奉天从这里调兵,就说明了山县有朋在孤注一掷的兵临山海关,希望咱们这些微末的进攻,能够缓解一点他们的压力。” 徐如转回身体,如水的目光静静的看着众人。 “对,咱们完全可以攻击义州,根据朝鲜军的汉奸军官交代,义州只驻扎了200日军,对面的九连城大约驻扎了300人;完全可以逐一击破。” 沈跃东一脸的兴奋。 “好,咱们就打一打奥山义章!” 张风景一拳砸在城墙薄薄的积雪上面,他的十几年的老搭档刘光彦战死在水丰城,是他心里面一道难以抹平的伤口。 西洋历1月13号夜,农历腊月十六。 在北朝鲜天降暴雪的同时,山海关一带的山岭之上,依然是月色皎洁,群星满天。 在九江河北岸的一处山谷里面,燃烧着六堆篝火,三十多个东北绺子正在火堆旁烤肉喝酒。 大当家钻林风左手拿着烤的流油的烤肉,右手拿着酒囊,一口肉一口酒吃的过瘾。 然而,在他的心里面,却是怎么都舒服不起来。 老三,老四。老八,老九,老十一的失踪,成为压在钻林风心里的秤砣,让他无比烦躁。 总觉得在黑暗的山林子里面,有一双眼睛,在冷冷的盯着自己。 ------------ 第五百一十六章 一二一,三六 在黑暗里,罗明磊,黄博杰和莱茵哈德,以及八名莱茵哈德培训的实习参谋,站在山岭的林子里,看着下面的几丛篝火。 “报告,部队已经全部合围。” 负责此次战斗的营实习参谋游大江,在黑暗的树林子里,一路摔得鼻青脸肿的小跑过来汇报。 游大江是一个南越华裔,家里做得是和法兰西的土特产的外贸生意。 自从十年前的中法战争,大清势力彻底退出越南以后,虽然因为家族和法国商人做生意,当时的生意还算可以。 可是这十年来,法兰西一直大力的培养当地势力,游家的生意一落千丈,还经常受到当地政府的各种讹诈刁难。 不是因为家族在南越买了大量的房产土地,而且家族在南越扎根六七十年,老一代都已经故去,埋葬在南越,新一代又安土重迁。 游氏家族早就跑到泗水,新加坡,这些稍微开明一些的地方去了。 此次抗倭军大沽招兵,在南洋募集。 游家的家主六十岁高龄的游老太爷,在家族银钱万分紧张的情况下,不管族内各种杂音,一把捐献了十万两银子,并且把七名家族子弟从进了抗倭军。 何长缨的书,他的不败战绩,张弼士在南洋巨大的威望,南洋子弟吴威扬在抗倭军中的二号地位。 以及何长缨通过张弼士暗暗传达的,对未来的各种展望和许诺。 使得南洋的巨富华裔们,愿意进行一次不大不小的豪赌。 输了,不会伤筋动骨,全当对祖宗之地的一次大报效。 赢了,何长缨口中的那个大炮加胡萝卜的产业殖民,一个由华人主宰的南洋联盟世界,不由得他们不动心。 听了游大江的报告,罗明磊不带思索的下达了作战命令:“立即进攻,要保证全歼,不留一个活口。” 既然手里面已经有了五个山匪,这就足够了;独立营的粮食有限,也没有必要养活太多的累赘。 而且太多的山匪俘虏,对于独立营来说,显然是一个很不安定的因素。 “砰——” “官兵,官兵来了,官兵来了!” 顿时,山谷里惊喊声,枪声一片。 鲁东莱州府,青岛。 胶州湾在三年以前,只是一个小小的渔港,1891年清政府在胶澳设防,青岛由此建置。 原本驻扎着章高元的两营福字军,在章高元移军营口之后,此地只有一哨马队驻防,冬季封渔,整个港上罕有人至。 不过这两天港口来了很多下力气的百姓,把一袋袋的粮食棉衣棉被和一些药材,装上货船。 在渐落的夕阳里,法籍货船‘尼尔斯克’号正在升压锅炉,准备启航。 货船船长劳伦斯,在得了抗倭军情报二处行动一组组长陈向北的五百两纹银贿赂以后,高兴的住进了空荡荡的军营。 吃着抗倭军从高密县城请的大厨做得饭菜,喝着辣酒,玩着高密窑子里过来的窑姐,还没一天,这群法兰西酒鬼都已经乐不思蜀了。 在劳伦斯看来,这艘货船沉或者不沉,对他都没有什么影响。 不沉,他在青岛舒舒服服的喝酒玩女人,还有一大笔银子的外快,那是何乐不为。 沉了,那么这艘船就得大清来赔偿,——这也是一件好事儿,大清朝素来大方,指不定赔的银子买两艘‘尼尔斯克’,都绰绰有余。 “呜——” 尼尔斯克号拉响汽笛,缓缓的驶出胶州湾,朝着黄海开去。 陈向北和十几个行动组的队员站在船舷上面,望着货船渐渐的驶离海岸,这些天一直提吊着的心就轻松了很多。 在这之前,他最怕的就是招商局的这些船员溜走,那么陈向北除了拿枪逼着这些洋人开船,他再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 现在货船终于顺利启航,直奔鸭绿江口的安东县城,其实他们行动一组的任务也等于圆满完成了。 至于沿途会不会安稳,就已经不是他们所能掌控的事情。 “一二一,三六,所有鱼群不日将回溯至一一七,三九。” 这么一封奇怪的电报,转呈到广岛大本营之后,很快就被中国课的日军参谋翻译出来。 东经112度,北纬36度,是北洋军港威海卫。 东经117度,北纬39度,是津门大沽船坞。 所有鱼群不日将回溯,其间的意思已经是再明显不过的了。 “威海卫的北洋水师要逃?” 广岛大本营里面顿时惊喜一片,明治,伊藤,西乡,奥陆,桦山,川上—— 一群文臣武将,得到了这个情报,均是满脸的兴奋。 这段时间里,整个广岛大本营都陷入了一种焦灼紧逼的氛围之中。 现在国内的经济,可以说已经崩溃,在这个寒冷的冬季,还不知道会有几十,上百万的东洋百姓,要活活的冻死,饿死。 各种战争借款,如山一般压在东洋列岛。 假如不能取得这次征清之战的大胜,没有大清巨额的战争赔款,估计时候西洋各国的那些吸血鬼们,能把帝国最后一把菜刀,最后一个铜板,都榨干榨净。 可是现在两万三千军力的第二军,被牢牢的焊在大连湾,徒望近在咫尺的旅顺要塞兴叹。 ——大山岩不断的一次次登高远眺,急着想不是说旅顺缺粮食么,怎么这都一个半月过去了,怎么还没动静? 联合舰队为了逼迫威海卫里面的乌龟露头,都封锁渤海口二十来天了。可是大清的水师死活都不出来。 而且现在除了洋人的商船,一艘大清的船只,都不再渤海口出现了。 变成了联合舰队二十余艘战舰,跟傻比一般的整日空等,而没有一两银子的收益。 在广岛大本营的原本计划里,首先第二军攻陷旅顺,然后一部北上增援第一军,维持第一军在辽东的绝对兵力优势。 另一部则是和国内师团组成了鲁东攻击军,从陆海夹击,消灭北洋水师。 因为旅顺久攻不下,在威海卫北洋水师这个威胁没有去除之前,联合舰队根本不可能把宝贵的下濑火药做成的高爆弹用在旅顺要塞。 所以广岛大本营就用封锁渤海口,来逼迫大清水师出港迎战。 只要歼灭了,或者进一步的重创了北洋水师,联合舰队就可以和大山岩的第二军进行海陆夹击旅顺。 打下了旅顺,事情就会回到了大本营原初的设计之中,进行鲁东登陆。 那么,明治和伊藤夙夜不寐的问题,也将立即解决。 ——广岛大本营会严令第一军停步在山海关前,等待大清朝的投降,而不用冒险进入直隶作战;从而把战争推往不可测的危险局面。 “立即电报大连湾第二军,责令飞速联络伊东亨佑,——” “砰!” 伊藤博文的拳头,狠狠的砸在身前的茶几上面,大吼着说道:“一定要歼灭他们!” ------------ 第五百一十七章 结果和过程 西洋历1月15号,清晨。 大连湾。 在微明的天色之中,一艘小舢板拖过长长的冰面,然后‘哗’的一声,滑进冰水混合的海水之中。 舢板上的八名士兵一边前划,一边用船桨拍碎堵路的冰层,并且小心翼翼的躲开那些巨大的冰块。 在海湾的中心海面上,停泊着联合舰队第二游击队的‘鸟海’号炮艇,用以随时能够接收到广岛大本营的最新命令。 大山岩站在岸边码头上面,内心深处是即兴奋又屈辱。 真是没有想到,到最后旅顺的困局,还是要得到海军的帮助。 这事以后,军部内的海路之争,陆军就更加的没有底气了! 真是郁闷的让人内伤。 “砰,砰,砰——” 突然之间,在大连湾的西方,密集的枪声如同潮水一般的充斥在天地之间,让初闻震骇莫名的大山岩随即惊喜的浑身发颤。 “清军,终于绝粮了么?” 第二军参谋长大寺安纯大佐,扭头望着南观岭方向,声音里全是期盼已久的惊喜。 “命令各部,坚守各自阵地,不能让一支清军逃脱出去!” 大山岩一边大吼着给身边的参谋们下达命令,一边飞快的跳上战马,朝着南观岭奔去。 一时间,整个大连湾如同乱了锅的沸水。 无数刚刚端起饭碗的日军士兵,在军官的大吼下,只顾得朝嘴巴里填上一口白米饭,就冲向枪架子去拿自己的步枪。 然后匆忙集合着,冲向南关岭前沿阵地。 这时候的日军普通士兵,几乎无不叽里呱啦的破口大骂对面的清军,都消停一个多月了,怎么又想着打仗。 麻痹就是真的要打,就不能等了过年以后再打? 你麻痹就缺这十来天的功夫,急着见阎王! 1月15号,清晨六点整。 吴威扬,林云瑜,李搏虎,毛超,徐四斤,—— 一群抗倭军,拱卫军的高级将领们,还有捷胜营周鼎臣的黄兴武,各自在自己的作战区域内,指挥士兵对日军阵地发动猛烈的攻击。 在这次进攻之前,抗倭军就完成了新一轮的整编,把卫汝成,黄仕林,张光前部5000士兵,融进了抗倭军的体系之中。 旅顺抗倭军的总兵力达到了17000余人。 此次攻击,抗倭军动用了旅顺口炮台炮兵之外,所有的军队,加上2000拱卫军,500捷胜营汉军。 全军共18000兵力,在东起和尚岛,西至渤海湾的四道岭子,长达三十里的漫长战线上。 在南关岭的平缓坡岭,和东西两边起伏险峻的山峰上面,和日军猛烈鏖战。 “杀呀!” 随着林云瑜部二团三营士兵的拼死冲锋,很快日军在和尚岛边的一座险要山岭,就被抗倭军以付出四十余人阵亡的代价,快速攻陷下来。 在夺取山岭之后,负责这一战区攻击的副团长元思凯,毫无犹豫的命令三营继续乘胜追击,朝着和尚岛炮台上面的日军阵地扑去。 “全军排成散兵线,第一排匍匐,第二,第三排蹲射;等待攻击命令!” 日军第三联队第一大队长丸井政亚少佐,率领着三个中队的兵力,驻防和尚岛半岛和大陆接壤一带的阵地。 看到在山岭间逃跑的日军,不断的被俯冲而下的抗倭军击毙,惨叫着滚下山崖,丸井政亚不禁气的‘哇哇’大叫,躲在一个大石头后面,挥舞着军刀大叫。 “就近找掩体,匍匐射击!” 元思凯率领着三营五百余名士兵冲下山坡,看到在前方200米草丛里,严阵以待的日军阵列,这时候硬冲,显然是一个极为不智的事情。 “射击!” 失望的看到冲下山的抗倭军们,居然停止了冲锋,丸井政亚只好下令部队攻击。 “砰,砰,砰——” 日军和尚岛防线,随即枪声大起。 徐家山。 大山岩最终也没能去南观岭一线亲自指挥战斗,他被大寺安纯和山地元治死死的劝阻,只得退而求其次的纵马跑上徐家山,远观战情。 在短短半个小时的时间里,从和尚岛到四道岭子这三十余里的战线上,打成了一团乱麻。 很多阵地都被潮水般的清军冲破,不过很快就被后面的第二道,第三道防线阻击着停下了脚步。 形成了一道漫长的,从黄海到渤海的犬牙交错的参差战线。 “清军的这种打法,简单直接,没有一丝的谋划计算;看来真有可能是没粮食了,就是想孤注一掷的冲破帝国的防线,逃亡辽东。” 日军第二军炮兵部长黒瀬义门少将,顿时感觉心里恶气大出。 当日南观岭炮战,他正和野战炮兵第6联队3大队长石井隼太少佐在金州城外的大东山,试图修复被拱卫军黄建兴撤离大东山炮兵阵地时,损毁的6门钢体火炮。 在他得到消息赶到徐家山炮兵阵地时,今津孝则那个白痴正在闹剖腹,被气的半死的黒瀬义门用马靴踹了个半死。 今天,终于要出这一口恶气了。 只是想一想旅顺要塞如山林立的大炮,黒瀬义门心里面就是一股热流涌动,比在身下压着一个老女人还要兴奋。 “这种毫无花巧的战斗,对于狗急跳墙的清军,反而是最有利的一种攻击方式,对于帝国军队反而不利;即使帝国部队的损失要比清军小,然而也是有限,大致阵亡比例不会相差太远。” 日军第二军参谋长大寺安纯大佐,举着望远镜看了一会儿,放下望远镜皱眉提议道:“中国有句老话,叫做困兽犹斗,穷寇勿遏;我建议可以放出一部分清军,让他们突破南观岭防线,然后用从南观岭到金州一带的层层防线,一点一点的耗死他们。” 大寺安纯的话,让徐家山上的一群将佐,参谋们,都是目光一亮。 “而且咱们现在集结在大连湾的东京第一骑兵大队,在金州驻防的骑兵6大队1中队,可以进行长途的追踪射杀,在冰天雪地里让这些逃出去的清军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第2军情报主任参谋神尾光臣中佐,接着大寺安纯的话补充。 “呦西,那就先放一部清军进来,至于放多少兵力,让哪个防区的清军突破,突破——” 大山岩突然说不出话来了,在他的视线里,南观岭东翼标注的1号高地,2号高地,几乎同时失陷。 大股的穿着西式军装的抗倭军,冲上了高地阵地,然后继续朝着山坡冲去。 “八嘎,混蛋!” 虽然大山岩已经决定了放出一段阵地让部分清军突破,可是对面清军自食其力的狂暴突破,还是让他勃然大怒。 结果是这个结果,可是这种被动的过程,显然是大山岩所不想要的。 ------------ 第五百一十八章 骑士般的对决 天才壹秒記住『愛♂去÷小?說→』,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冲啊!” 从南观岭1号,2号高地突破的抗倭军吴威扬部二团,捷胜营周鼎臣营,总计2300余士兵,随即从山岭蜂拥而下。 呐喊着朝着南观岭山脚下,日军的第二道防线扑去。 “排成三段击战列,胆小鬼!给我站起来,射击,射击!” 负责这一段防线的日军第12旅团24联队长吉田清一中佐,此时被丢失阵地羞辱的红了眼睛,挥舞着东洋刀。砍翻了几个从南观岭高地逃回来的士兵。 一边命令阵地上的第二大队,和第三大队撤下来四个中队的步兵,排列成古老的阵列线,进行三段射攻击。 一边挥着在阳光下闪耀的长刀吼道:“拿起你们的步枪,用战士最铁血荣耀的方式,击败这些清猪!” “天皇万岁!” 随着一个个日军军官们神经质的大吼,匍匐在地上的日军纷纷站了起来,排成三道战列线,最前排单膝跪地蹲射,第二排完全站立,第三排错位站立,间隙瞄准。 一个个日军都满脸凶狠咬牙切齿的大吼大嚷着‘完胜’,举枪瞄准着前方正在蜂涌而来的抗倭军。 “好,三段射是不是,兄弟们,让这些倭夷兵看看,究竟谁才是孬种!” 负责1,2号高地突破的二团团长戚有伟中校,大吼着命令道:“全军排成三段射战列,第一排蹲射,第二排弯射,第三排站立射击!” “兄弟们,给我打!” 捷胜营营官周鼎臣大吼着站在第一排:“麻痹,有种射死老子,不然老子今天活活靠死你们这些小比!” “日军这些大傻比!” 一营副营长李光德,哈哈大笑的给战士们大气:“你看他们拿的都是什么叼毛枪?咱们的连发快枪,松松都突突了他们!” 在这长达近700米的阵地线上,2300旅顺联军手里,超过六成都是十三连发毛瑟快枪和七连发快利枪。 对持着被打残了四个步兵中队的日军第二,第三大队的2000日军,在短时间内的子弹密集,旅顺联军至少是日军的七倍以上。 你打一枪我打七八枪,就这么傻比比的站着挨枪子,不是白痴又是什么? 在整个清日陆军战线上,山县有朋辽东的第一军,因为打平壤,九连城逼降刘盛休的4000清军,又一路打凤凰,营口,辽阳,奉天。 在战斗中缴获了大量的清军连发快枪和克虏伯火炮。 此消彼长间,在奉天,山海关的对持中,日军的火力已经赶平甚至超越了清军。 然而在辽阳的日军第二军,从金州打到现在,根本都没有捞到什么油水,除了部分骑兵拿着村田22式连发步枪,所有的步兵全是清一色的单发村田18式步枪。【愛↑去△小↓說△網 Qu 】 “对,打死这群白痴!” 在这700米的战线上,抗倭军显然有不少的明白人,此时都纷纷大笑的指出这点要命的差距,让士兵们顿时满血爆棚,个个兴奋的‘哇哇’大叫。 “这群愚蠢的清猪,居然还敢笑?预备——,射击!” 一根筋的日军这时候满脑子都是武士道,效忠天皇的热血,哪里能想到这个细节,均是一脸凶色的开枪射击。 “自由连发射击!” 这个时候,戚有伟也下达了开枪的命令。 “砰——” 顿时,战线上硝烟弥漫,清日双方隔着160米的无阻碍空阔地带,开始了极具骑士精神的铁血对射。 南观岭清日胶着阵地,西一里,小苍岭。 沈兆翱,陈世杰,王士珍,彭千宴,于泽清,唐风,黎元洪—— 一个半月的兵戈未起,让抗倭军各部门的的高层军官,都跑到参谋部设在小苍岭的指挥中心,从高处远眺前方战线上的战情。 “突破了!” 从维也纳来到大清,然后被陈世杰连哄带绑的弄到旅顺的唐风,这是第一次看到真正的战争,而且还是一场双方动用超过三万兵力的大战,不禁看到热血沸腾。 这场波澜壮阔的大战,顿然改变了他很多的想法,看着同种同族的同胞们在前方舍命血战,让唐风不觉对自己以前的消极怠工,有了一种深深的负罪感。 陈世杰看着唐风的脸色,心里猜到他在想什么,就出声说道:“三年前刚来到大清时,我也是满肚子的失望,幸亏遇到了几个志同道合的兄弟,不然我早就当了逃兵,逃回南洋了;然后就认识了总指挥——” 陈世杰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看了他的书,懂了一些道理。” “什么道理?” 唐风带着好奇追问。 “我们总在发牢骚,失望,冷言冷语的说这个国家没救了;可是连我们自己都不愿意怕脏了手,哪怕去做一做,试一试,我们凭什么说这个国家没有希望?我们又有什么资格说这个国家没有希望?说这句话时,自己就不脸红羞愧么!” 陈世杰望着前方大群无畏的抗倭军士兵们,冲上1号,2号高地的山岭,然后朝着北坡扑去,沉声说道: “当我们以着高高在上的姿态,说出这些无耻的话语,其实就是爬在树上得意洋洋的往下看的猴子,在鄙夷嘲笑别人的时候,全然不知道自己的两瓣大红屁股的丑态,全都落在树下所有人的眼里。” 得,这骂人的话真是不带一个脏字,可是杀伤力要远比满嘴‘你麻痹’‘葡你老木’大得多。 唐风面红耳赤的朝着陈世杰连连作揖说道:“杰哥,我晚上回去就看你给的那本《呐喊》行不行。” 沈兆翱站在小苍岭顶端一处临时用三个杉木梯子固定的三脚架上面,举着望远镜观测各个战区的详情。 经过一个半月的射击训练和思想教育,可以明显的感觉到,现在的抗倭军将士已经比一个半月以前有了很大的变化。 要更加的勇敢,锋利,无惧牺牲。 在总指挥离开旅顺的时候,说过一支军队怎么才会打不垮,拆不散,百战不殆。 就是要培养出这支军队的军魂。 对于军魂这个东西,众将都觉得太抽象,虽然能够理解,却不知道怎么才能形成抗倭军的军魂,以及怎样的外在表现,才能证明抗倭军形成了自己独特的军魂。 何长缨给出的办法很简单。 唱军歌,严军纪,酷训练,讲道理,吃好穿好睡好,待遇上下一视同仁,不搞特殊化。 今天,看着那热血勇敢的士兵,那如群山呼啸的呐喊,沈兆翱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懂了。 这支虎贲,似乎正在凝结出自己的内核,灵魂。 成为一支总指挥说的那个‘打不垮,拆不散,百战不殆’的铁军! 因为视线的阻隔,小苍岭众将并没有看到南观岭东山脚,正要发生的中世纪对决似的战斗。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们对戚有伟部,会必然突破的强大信心。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 第五百一十九章 愚蠢的三段射 沈兆翱对身边的传令兵下令道:“命令戚团长部,不要和日军纠缠,继续强行突破;然后东转和尚岛,联合元思凯部,对和尚岛日军进行夹击。” “命令李搏虎部朱顺平支队,在戚有伟部突破离开之后,立即出兵进攻,对1号,2号高地北的日军阵地进行二次打击,同时对北坡山体进行路障清理;强行突破以后,部队佯攻徐家山,然后快速回师,配合骑兵对原有日军阵地进行第三次打击!” “命令骑兵团匀速前进,在1号,2号南坡静默集结待命!” 随着命令的发布,在南观岭南坡等待以久的朱顺平支队的两营士兵,一路小跑的朝着1号,2号高地冲去。 而在他们的后面,骑兵团团长曲德胜中校,骑兵团副团长陆铁腿少校,抗倭军司法部第二司法长孟舟少校。 三人率领的抗倭军骑兵团的5营1600名骑兵,排成一个个整齐的骑兵方阵,驱马越过一座座平缓的小山,谷地,向前前进。 即使群马还没有开始奔腾,那马蹄敲击大地的踏响,也如同乌云里滚滚的雷霆,震得人心微颤。 在骑兵方阵的后面,情报二处处长宋飞率领着四十余名部下,包括几名反正的日军,也骑着战马,将一起赶赴安东县城。 为了这次重回辽东,抗倭军把骑兵团的3营1000骑,扩张成5营1600骑,抽走了旅顺抗倭军八成的战马。 就是为了联合水丰军,安州增援的游击大队,以雷霆扫雪的力量,快速歼灭鸭绿江沿岸的日军。 这样,就把朝鲜日军,辽东第一军,辽南第二军,分割成三个独立单元。 再一路一路的,设法分路逐一蚕食。 何长缨认为,既然日军敢这么冒险的打这场战争,那么就应该让他们在冒险的狂欢里死去! 在何长缨的那个时空里,华夏大部分严谨的军事家们都始终认为,只要大清朝廷有毅力,完全可以打和这场清日战争。 打和的结局就是不割地,不赔款。 东洋明治朝廷,也将会因为这场战争彻底的破产,然后永不翻身的仰仗中华鼻息生存,当万年老二般的二等国民。 那么中国也不会从甲午战争之后,一直到45年,这51年的时间里,被日军一次又一次的打得生灵涂炭。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然而,满清朝廷极其短视的不思进取和苟于现状,从而打败了这场清日战争。 也给自己挖掘了一个,巨大的坟墓! 慈禧想用这种求和,来继续维持大清的稳固统治,却不知道正是因为她的这种鼠目寸光,使得华夏的俊杰们,开始对满清朝廷失望。 在满清甲午之前,大清经过了二百五十年的江山统治,早已继得了天下正统。 就连孙文一开始也是诚心的拜访李鸿章,想投靠朝廷学为所用,达济天下,以报心中宏图。 然而甲午的战败,然后百日维新的屠刀,使得中华的觉醒者们终于意识到了,只有打倒满清,才能实现中华的变革和强盛。 于是,这些先行者们,开始敲响了大清的丧钟。 这些以后的事情,何长缨暂时还没有想的那么遥远,在他看来,至少他得努力完成在即在那个暴雨中的誓言。 徐家山。 看到清军突破1号,2号高地,大山岩的脸色虽然很不好看,然而作为这场战役的最高指挥官,这些因素却没有妨碍他做出理智的选择。 “命令吉田清一,放这部清军突破出去,然后立即合拢阵地,坚决阻击后续的清军。” “命令驻扎在柳树屯的第二联队,立即出兵对突围清军进行围剿;命令第一骑兵大队,完成下一步的对突围清军的彻底歼灭!嘶——,他要干什么?” 大山岩突然震惊的看到,在南观岭1,2号高地北部阻击阵地上,吉田清一中佐指挥的两个大队的士兵们纷纷站了起来,排成古老的三段射战列线。 “八嘎!吉田的脑子坏掉了么?单发步枪跟连发快枪进行三段射!” 大山岩气的嗷嗷大叫:“这个白痴,立即去阻止他!军部为什么派一个中佐当这个联队长,脑子都坏掉了么?” “——” 隔着近一点五里的距离,天地间又全是呐喊枪鸣,所以徐家山山顶的日军众将听不到那里的枪声。 可是那猛然弥漫的硝烟,还是说明了双方第一轮对射已经完成。 在青烟之中,近700的战线上面,清日双方有不少的士兵中弹倒下。 “——” 然而这还远远没有结束。 在第一轮射击之后,顿时蹲下去一小半的清军,低头忙着装弹。 而剩下一大半的清军,则是继续举枪,进行猛烈的射击。 “砰!” 听到第二轮枪响,吉田清一的脑袋顿时就一片乱响,这时候他才想起来,很多清军用的都是连发毛瑟快枪。 而且很多都是十——三——响! “砰!” 又一轮齐射。 “砰!” 又一轮。 “砰!” 又一轮。 这似乎无休无止的射击,顿时压溃了对面日军的神经,这五轮齐射,至少放到了三百名日军。 而且更恐怖的是,在一根筋的日军眼里,对面的清军的步枪,似乎有着永远都打不完的子弹。 “冲锋射击!” 看到对面160米处的日军被打得呆若木鸡,戚有伟随即下达攻击命令。 “滴滴答——” 随着司号员的军号声,700战线上的2200余名士兵,高吼着一边射击,一边朝着啥站着的日军扑去。 “逃啰!” 抗倭军的这个冲锋,顿时成为压垮吉田部的最后一根稻草,也不知道是谁喊得,哪一个最先开始,大批的日军纷纷扭头就逃。 “八嘎,回来,八嘎,你们这群——” 战线上的日军军官们,纷纷气的大吼大叫,举枪打死一个又一个的逃兵。 却怎么也阻止不了兵败如山倒的溃势。 “咚!” 右胳膊中了一枪的周鼎臣,左手轮着步枪的枪管,一枪托把正大喊大叫的吉田清一砸得头破血流的晕死过去。 “兄弟们,绑了扛回去,换银子花!” 因为抗倭军还没有对捷胜营,拱卫军进行制度上的渗透,所以周鼎臣的思想还是比较朴质,不像抗倭军捉俘虏是为了争荣誉。 此时,在周鼎臣的眼里,吉田清一更像一大堆白花花的银子。 “长谷,你立即过去稳住阵地!八嘎,吉田这只蠢驴!” 虽然现在的情况,依然是大山岩设想的那样,让出口子,放一部清军进来歼灭。 可是这种被动的放法,跟之前被动放弃1号,2号高地一样,都让大山岩极为不爽。 “这些清军想干什么,他们糊涂了,不认识路么?” 在大寺安纯的惊叫里,这部突破的2000余清军,并不是直线朝北,向着金州方向突围而去,反而进行九十度的东转,扑向正在和尚岛与大陆的交界处。 在那里,日军第三联队第一大队长丸井政亚少佐,正率领着三个中队的兵力,和一营的抗倭军对持而战。 “要糟!” 这个念头,同时在所有日军将佐的脑袋里响起。 ------------ 第五百二十章 瞬息万变 “稳住,稳住——,八嘎!你们这群该统统死啦死啦的胆小鬼!” 日军24联队的佐尉军官们,一边大步朝北逃跑,一边纷纷又蹦又跳的大吼大叫,试图把北逃中的队伍重新集结起来。 “全军转向东进,东进,攻击和尚岛日军后翼!” 在抗倭军军官们的大喊下,击溃日军的抗倭军士兵们都立即停止了北追,右转朝东扑去。 因为抗倭军的突然转向,压力顿减的日军士兵也纷纷停止了逃跑,散乱的士兵们很快以就近的军官为核心,重新集结起来。 “混蛋,那是吉田中佐,截住他们!八嘎!” 这时候,日军3大队16中队中队长横山臣节大尉,震惊的看到跑在最后面的一群穿着老式红色练军军装的清军里面,一个高大的汉子正扛着满头鲜血的联队长吉田清一,不禁骇然大叫。 “队长!” 惊魂未定的日军士兵们,听到横山臣节的大吼,都是立即血红了眼睛,‘哇哇’大叫着不管一切的朝着周鼎臣追去。 ——在战斗中,自己的联队长居然让清猪给扛走了,这种耻辱任谁都受不了,战后都没脸回国见自己的家人! “麻痹,兄弟们都给我停下来,给我打!” 周鼎臣一看大股的日军黑压压的追了上来,顿时也被激起了火性,下令捷胜营步军停止东进,在二道沟就地阻击这些日军。 右臂受伤的周鼎臣,站在一个大石头后面,把步枪架在石头上面,左手单手握枪,举枪猛射,跟蜂拥而来的日军对射。 “砰,砰,砰——” 得到命令的五百余士兵,也纷纷停止东进,就地寻找掩体,和冲击过来的日军对射。 “截住清猪的退路,围歼他们!” 这个时候,从南观岭东翼山岭,下沟防线上赶过来救援的,第1联队一大队三个中队的增援士兵,在大队长竹中安太郎少佐的指挥下,迅速截断了周鼎臣营的东进之路。 “进击!” 而刚刚溃退的日军第二,第三大队的剩余1600余士兵,也呈西,北,南三个方向,包围住周鼎臣部的500清军。 “呦西,大大地好!” 徐家山山顶,日军的将领参谋们看到这个变故,均是大喜过望,虽然刚刚24联队损失惨重,然而只要此时能够团灭这部清军,也算得上是一场局部的小胜。 “命令第2联队第一,第二大队转向前往和尚岛,进攻这部突围清军的后翼;命令第三大队继续前进至1号,2号高地北部二道阻击线,联合吉田清一反攻夺回高地阵地。” 这个时候,大山岩还不知道他嘴里的‘吉田清一’,正被一个捷胜营的壮汉扛着,准备背回旅顺换白花花的雪花银。 也正是因为这个‘埂’,让周鼎臣营放慢了速度,被怒火中烧的日军追住了尾巴,从而陷入困局。 “麻痹,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周鼎臣大吼着嚷着:“兄弟们组成环形防御,跟这些孙子死耗!” “麻痹,跟这些倭狗拼了!” 看到密密麻麻的日军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捷胜营的500清军也发了狠气,紧咬牙关,趴在各种掩体后面,举枪狠射。 “这个周鼎臣,他的腿是乌龟!” 部队越过冰封的泉水河,登上大盐屯的山坡,戚有伟就已经能看见东南方向和尚岛处,正在鏖战的元思凯部和丸井政亚的三个中队的步兵。 然而落在后方两里处,被大股黑色军装围困的那一片红艳艳的军装,显示了周鼎臣居然被包围了。 戚有伟不禁气的破口大骂。 “我带一个营回去?” 副团长周凡一把把头上的帽子拽进手里,也给气的不行。 “不要管他们,继续前进攻击!” 在这个时候,戚有伟毫不犹豫的做出了自己的抉择。 见死不救,甚至以后会出现故意看着友军送死的罪名,都是戚有伟所不愿意担负的。 可是现在捷胜营那里已经围上了两三千的日军,在视线可及处,柳树屯方向正有大股的日军扑来。 一带部队陷入纠缠,参谋部的计划极有可能将会全部打乱,甚至会滑入真正的乱战之中。 这队抗倭军显然不是一件好事。 戚有伟远看了一眼南观岭方向的1号,2号高地,不出意外,吴副总指挥和沈参谋长应该到了那里吧,他们会怎么做呢? 这个时候,沈兆翱带着一群参谋,吴威扬率领着左翼指挥部的军官,都来到了1号高地,远观战情。 看到周鼎臣部突然停止东进,随即就被大量的日军包围,1号高地上的军官都变了颜色。 “这个周鼎臣!我就说吧,早就该进行军纪渗透了;不然以后和捷胜营,拱卫军,还有旅顺诸军联合作战,少不得这些事情。” 陈世杰对于吴威扬他们阻止他的军法部进驻旅顺诸军,一直都颇有微词,现在看到这一幕不禁痛心疾首的埋怨。 “军法部进驻将是最后的一环;你的宣讲团做的很好,现在除了那三百旗兵,每营士兵都有着你的‘卫缨社’的成员,没你们的话,程允和姜桂题能调得动队伍。” 沈兆翱刚才一直都皱着眉毛,直到看到戚有伟团毫不犹豫的继续东进,才露出了微笑下令道: “朱顺平少校,你部支队沿着戚有伟部进军路线,立即攻击,突破周鼎臣防线外的日军阵地之后不要纠缠,继续东进从和尚岛元思凯部战线回师。” “是!” 站在一边待命的朱顺平大步跑回自己的两营阵列前,大吼着下令:“三营一排负责清理山坡路障,其余部队,立即攻击!” “冲呀!” 随着命令的下达,警卫团三营,四营,1200名步兵,奔跑着出现在1号,2号高地的山脊线,越过吴威扬等人,呐喊着冲下山坡。 “可惜了!” 吴威扬遗憾的砸吧着嘴巴,按着原来就作战计划,吉田清一的两个大队,将会被抗倭军啄穿两次,夹击一次。 可是现在日军居然放着被突破的大段阵地不合拢,只是逮着周鼎臣狠揍,逼得抗倭军不得不改变作战计划,救援周鼎臣。 虽然这次捷胜营只是500人参战,可是里面的象征意义要远大于实际意义。 要是今天的战斗,让日军把捷胜营给团灭,显然不是一个好事情。 那么在以后,别说捷胜营黄兴武哨的骑兵,就是徐四斤的拱卫军,表面不说什么,心里面也会有芥蒂吧。 更何况还有姜桂题,程允和的四千士兵,潘金山,江沐琛的两营仁字军。 再放大一点,包括以后援朝军,还有总指挥跟其余军队,势力的合作。 所以,这个鲁莽的周鼎臣和他的捷胜营,必须得救回来。 ------------ 第五百二十一章 突破 “没什么好可惜的;战场上瞬息万变,哪能步步都按着咱们的作战计划?” 沈兆翱望着北方徐家山方向说道:“日军柳树屯方向的增援正在赶来,既然战局已经改变,让朱顺平支队继续冲击徐家山,反而会有可能陷入险境;看来大山岩是想放出一道口子,让咱们过去一部军队,然后再慢慢聚歼。” 吴威扬放下了望远镜说道:“那骑兵也得改变路线,除非曲德胜觉得他的骑兵能一举啄穿那部日军。” 看到朱顺平的步队开始冲击,曲德胜就率领着骑兵团纵马登上山坡,填补了朱顺平支队原本的集合位置。 听到吴威扬的话吗,曲德胜黑瘦的脸上,一脸平静的说道:“我们骑兵团保证,一举踏平他们!” “你们的战场在辽东,在这里尽量不要损失每一个士兵,每一匹战马;你部先是沿着戚有伟部的路线,协助朱顺平部突破日军对周鼎臣部的包围,然后继续沿途东进。” 沈兆翱示意身边的参谋余运和展开辽南地图,指给围过来的曲德胜,陆铁腿,孟舟三人。 “抵达下沟之后,骑兵团立即北向冲击,要快!在所有的日军部队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突破日军的纪家屯防线,金州防线,奔赴安东;立即行动吧!” “一路顺风!” 吴威扬笔直立正,朝着曲德胜和他后面的骑兵方阵,行了一个军礼。 “一路顺风!” 1号高地上的所有军官参谋们,都一脸肃穆的对着骑兵团的士兵们行礼。 “哗——” 骑兵团的骑兵们,高高的举起了自己手里的步枪。 原属于盛军骑队的骑兵们,则是习惯性的抽出了后背绑着的大刀片子,在冬日的阳光下一片闪烁。 “全团突击路线,二道沟,中沟,下沟,转向北进过泉水河,后盐村,转向东进大沙家沟,直奔纪家屯海湾角,走复州大道,直奔普兰店集合;击溃沿途一切阻挡之敌!” 调转马头看着沿着缓坡一直排到山脚的5营强军,曲德胜难忍心中的热火,猛然大吼道:“抗倭军战无不胜,骑兵团攻无不克!” “抗倭军战无不胜,骑兵团攻无不克!” 在1600余名士兵的齐吼下,骑兵团的骑兵排着长长的阵列线走上1号,2号高地那漫长的山脊。 一面猩红的旗帜,在山顶迎风飘扬。 “进攻!” 随着曲德胜高高举起手里的镔铁大刀,骑兵团万马齐鸣,骑兵们挥舞着手里的步枪,大刀,驱马小步冲下山坡。 二道沟。 此时朱顺平部在牺牲了一百余名士兵之后,终于冲进了周鼎臣的环形阻击阵地。 看到阵地里横七竖八的躺满了士兵尸体和重伤士兵,就气的朱顺平上去就踹了依然在单臂放枪的周鼎臣一脚:“你麻痹今儿真打算死在这里,给我搀扶着伤兵,立即突围!” “捉了一个中佐,麻痹跑慢了,被倭狗吊住了!” 周鼎臣毫无觉悟的咧嘴一笑:“怕个比,大不了见阎王去!死不了换了银子,以后回津门请兄弟们喝酒嫖窑姐去。” “靠!” 对待这个年龄都比自己大上一轮的痞实家伙,朱顺平简直无语,扯着嗓子大吼着下令道:“全部立即朝东突围,三营殿后,四营一连开路,二连阻击北面日军,三连阻击南面日军。” “嗯?” 这个时候,一直被周鼎臣的牵马兵汪大个扛着的吉田清一,脑袋被晃得晕晕乎乎的醒来,痛苦的吭了一声,睁眼就看到一片奇怪的世界,——眼前的枯草丛怎么来来回回的晃荡? “嗯,你麻痹,不是你个兔子,能有这麻烦!” “砰!” 汪大个扛着吉田清一麻溜的放了一枪,然后手里的枪托重重朝后一翘,‘咚’一声,又顺势把吉田清一给砸晕。 “轻点,轻点!那可是银子,死了就不值钱了!” 周鼎臣正要指挥部队撤退,一看汪大个把‘雪花银’的脑袋砸的断了似的猛甩,不禁心疼的直叫唤。 “靠!” 朱顺平看得简直无语,这都是鸡跟鸭讲话,根本没法沟通。 “清猪想朝东突围,堵住所有缺口,全歼这群清猪!” 竹中安太郎看到增援清军排出的东翼突击阵型,就猜到这部清军想突围,大吼着命令手下三个中队的士兵封死东路。 “帝国的增援就要到来,英勇的大东洋战士们,站起来,进攻,进攻!” 在南北西三面围困抗倭军的日军二,三大队的指挥官们,几乎同时都猜出了包围圈里的清军的意图,大吼着命令士兵加紧攻击,死死的纠缠住这部清军。 此时日军两个步兵大队加上三个步兵中队,大约还有2300余兵力,而包围圈里的朱顺平支队,周鼎臣营,大约还有1300战力。 不过要想搀扶走百余名伤兵,部队的突击速度将会极大的减慢,战局对抗倭军明显不利。 “攻击,攻击!” “天皇万岁!” 得到鼓舞的日军士兵,疯狂的大吼着站起来和抗倭军对射,死死咬着不放。 而东面三个中队的日军,也都是寸步不让的阻击着冲击的警卫团三营的士兵。 “朱老弟,你的这个情我们领了;这事儿是我们捷胜营闹得,我们扛!兄弟们给我往西打!” 周鼎臣看到警卫团三营连冲了两次都被打了回来,只一会儿功夫就有三十余名士兵中弹身亡,心里面不由的为之前自己的莽撞决定而后悔。 “你疯了,要死也不是这种死法,让你的士兵一起朝东冲,我就不信了!” 朱顺平看了一眼周鼎臣被鲜血染红的右手,不禁动容道:“你先包扎一下伤口。” “嗡——” 似乎整个大地都在微微的颤抖。 “什么?” 二道沟所有的清日士兵都是一脸的茫然,然变成了祈盼和惊惧。 这种情况,除了轻微的地震,那么只有骑兵了! “杀呀!” 在二道沟东面的一线低矮山脊线上,出现了无数纵马而来的抗倭军,手里舞着大刀步枪,以着排山倒海的气势,俯冲而来。 在这个时间,二道沟所有日军的脸孔,都变得雪白! 上午9点31分,徐家山上的大山岩看到1号,2号高地的抗倭军骑兵群,顿时就经变了脸色,连忙下令炮兵第6联队3大队,进行炮击。 9点38分,抗倭军5营骑兵冲至日军防线缺口处却不是直进,而是陡然东转,朝着二道沟方向奔袭。 让日军仅剩的十二门火炮炮口指向,完全落空。 9点56分,骑兵团进入二道沟战场,铁骑如犁庭扫穴,2000日军步兵顿时崩溃。 抗倭军二道沟战场的士兵,却并不和溃逃的日军纠缠,而是快速的继续东进。 ------------ 第五百二十二章 饶晕了的大山岩 10点20分,抗倭军骑兵团抵达下沟,突然转向北进泉水河。 “清猪居然想突袭帝国的军资粮草库,真是愚蠢而狂妄!” 在望远镜里,看到骑兵团这一举动,徐家山上的大山岩气的‘哇哇’大叫。 “命令第2联队二,三大队转向东南棉花岛,命令东京第一骑兵大队南进棉花岛,和第14联军夹击歼灭他们;狂妄! 因为有着14联队4000兵力的防守,大山岩并不担心第二军生存的心脏部位的完全,可是被这么忽悠,显然让他极其的羞辱。 10点30分,抗倭军朱顺平支队到达和尚岛战场。 此时,日军丸井政亚少佐率领的三个步兵中队,丢弃了一地的尸体,已经率领残军溃退到老龙头的黄山炮台,凭借着炮台的工事,抵死顽抗。 随即,元思凯部,戚有伟团,朱顺平支队,周鼎臣营,在匆忙打扫战场之后,朝着西北方向的南观岭1号高地撤退。 10点45分,抗倭军骑兵团途经日军第14联队驻防的棉花岛半岛,和一里外严阵以待的日军部队相视而过,纵马扬长而去,直奔纪家屯。 而刚刚得到命令的日军第2联队的两个步兵大队,跑的累的半死的又纷纷掉头,朝着棉花岛扑去。 “骑兵大队,南下进击!” 在此时,驻防在渤海棋盘村一带待命的日军东京第一骑兵大队,也才接到参谋部的南下夹击任务,开始纵马南进。 而在抗倭军骑兵团的前方,只有纪家屯防线,和金州的陈家屯防线,分别驻扎着高崎第15联队的三个中队。 无论是纪家屯还是陈家屯,在长达八九里的防线上只有600步兵驻防,平均300米的防线只有50名日军防守。 这对1600余战力的骑兵团来说,简直就是挡在马蹄前的小鸡崽子,一蹄就能踏成肉泥。 至此,经过抗倭军的一番谋划,各军一连串眼花缭乱的进攻,终于把骑兵团完整的送出了辽南。 南观岭,1号高地。 沈兆翱放下望远镜,脸上带着淡淡的,略薄而锋锐的自信笑容,开始下达撤退命令:“传令各部,按原计划有序后退,回土城子防线。” 10点50分,随着一道道嘹亮的军号,抗倭军全线停止攻击,随即脱离和日军的接触,朝着南部撤离。 留下一阵地茫然中骂骂咧咧的日军。 徐家山。 “八嘎,白痴,猪猡!这些清军究竟在干什么?难道他们不缺粮食,费这么大的周折,只为了把这群骑兵送出去!” 在徐家山山顶,大山岩看到东面的清军骑兵掠过棉花岛而不进攻,西面的清军则是随即开始全线的后撤,不禁憋了一肚子的火气的勃然大怒。 这场莫名其妙的大战,从清晨打到现在,整整打了三个半小时。 虽然帝国军队在1,2号高地的第一,第二道防线,还有二道沟,老龙头,损失严重,然而清军在其余阵地主攻帝国阵地,伤亡也不算小。 大山岩根据得来的情报,旅顺军港盘踞着大约三万的清军,假如真的缺粮食,指着这突围的一两千骑兵,才能省下多少军粮? “这也不一定,近两千的士兵加上他们的战马,这显然也不是一个小数字;会不会是旅顺虽然缺少军粮然。然而通过掠夺百姓,所以暂时能够勉强维持,可是却没有干草豆饼了?” 第二军参谋长大寺安纯大佐,猜测着说道:“旅顺港的百姓,历来以打渔和服务要塞士兵为生,辽南清军除了金州有一哨马队,其余全是清一色的步兵炮兵,根本就养不了这些战马。” 听了大寺安纯的话,虽然众将感觉这个解释有些太牵强,可是除了这种解释,别的还能有什么个说法? 局部战场间的信息不对称,让日军第二军众将只知道山县大将的第一军,在辽东集结了三万四五千大军。 在平壤,安州一带,还驻扎着第九旅团和帝国浪人‘天佑侠’,总计近五千余人。 然而他们所不知道的是,为了打山海关,进行直隶决战,山县有朋抽调了第一军绝大部分的军队。 而为了防卫奉天,刚刚又从鸭绿江防线抽走了四个步兵中队,800余兵力。 造成了鸭绿江沿线,整个辽东的兵力真空。 在平壤,安州一线,第九旅团和‘天佑侠’虽然占据了兵力优势,却被神出鬼没的游击大队打成缩头乌龟。 尤其是‘天佑侠’,里里外外已经安州游击大队歼灭了千余人,打得帝国勇敢的浪人们,躲在城内和碉堡里面,喝酒,撒酒疯,玩弄朝鲜女人。 此时,在第二军诸将的脑子里,理所当然的都认为这群大清骑兵是在突围溃逃,而不是去战斗,去辽东攻击! “和第2联队错过去了,可惜。” 第二军兵站司令梅泽道治中佐放下手里的望远镜:“骑兵现在在棋盘村,也来不及了。” “大清骑兵这种冲势,即使提前做好足够的准备,纪家屯防军的那点兵力也挡不住,更别提金州陈家屯那边了。” 山地元治收回了北望的目光,转而朝着枪声寂静的细线望去,疑惑的想着,——这些抗倭军究竟想的是什么? 大寺安纯和一群参谋们,也在低头沉思。 当清军突破1,2号高地的第一道,第二道防线,却不继续北进突围,反而朝东进军,就让徐家山的帝国参谋们一头的雾水。 然后第二支冲锋清军,也放着空荡荡的阵地缺口不逃跑,同样选择东进,解救被困的清军。 就让日军参谋们隐约感觉到,清军这次可能并不是要突围,极有可能是一次有纪律的有预谋的,妄图击溃帝国第二军的大决战。 这种猜测,顿时就让所有的日军将领参谋们兴奋不已。 这简直就是第二军一直梦寐以求的事情! 为了防止惊退了清军的攻击,第二军参谋部下令,除了第2联队出兵增援老龙头和堵住1,2号高地的缺口。 其余阵地外的第14步兵联队和第1骑兵大队,以及金州,纪家屯一带驻防的第15联队,骑兵6大队1中队,6700余兵力都原地待命。 只用三十里战线上的第1,第3,第24,及其将要补充进来的第2联队的13000兵力,和清军纠缠。 战斗打到今天,当初在花园口登陆的两万五千日军,加上前些时间,从第一军补充过来的马场正雄的第5工兵大队。 到了此时,第二军总计战斗减员了超过3500人,重病减员超过1000余人。 所有步骑作战部队,加上炮兵,工兵,辎重兵,只剩下21000余战力。 ------------ 第五百二十三章 阳光明媚,辽南大地 因此,大山岩准备先用前线的四个联队,耗尽抗倭军的锐气。 然后再用炮兵的榴散弹开路,集结四个骑兵中队,和步兵14,15联队,一举击溃清军。 接着直扑旅顺。 创造出一个战场上的反扭奇迹。 结果大山岩正想得爽,就震惊的看到,在南观岭1,2号高地绵长的山脊线上,出现了大股的清军骑兵集群。 这也把徐家山上的众将给吓了一大跳。 徐家山日军众将领参谋们以为,这才是清军决战的终极杀手锏,——妄图用骑兵打乱整个帝国的防线布局。 虽然第二军军资库设在棉花岛,有重兵把守,也不是那么容易被轻易攻破。 不过还是慌得大山岩终于动用了炮兵,填装榴散弹,炮口直指大清骑兵的北进必经之路。 然而,清军的骑兵居然也转向东进,则是完全把日军的参谋们给饶晕了。 ——你们都TM的不认识路是不?分不清哪是北,哪是东! 接着大清骑兵在突破二道沟之后,却是突然折向朝北,当时又把大山岩,山地元治等将吓了一大跳。 以为这些不知死活的大清骑兵,是想妄图纵深攻击帝国在大连湾的命脉:军资库存。 然后,还没等他们调兵遣将完毕,这些骑兵就风一般的掠过棉花岛半岛,再次折向北进,直扑纪家屯。 至此,抗倭军的表面上的军事意图已经完全明了,他们这么大费周章的全线攻击,就是为了把这群骑兵送出辽南。 “命令西线各部有序进击,随时和阻拦清军战斗;命令第1骑兵大队调防陈家屯,暂时划归河野支队指挥;命令24联队,第二,三大队,驻防纪家屯。” 大山岩现在也被抗倭军的这种神经打发,搞得郁闷无语,既然想不明白,那就提前做好预防。 防止那些神经病骑兵,又杀回来了。 “是不是给军部发一个电报,报告这队骑兵突围的事情?” 大寺安纯的一句话,把大山岩拉回了现实之中,然后深深的羞辱让他满脸通红。 这个时候,一直被抗倭军的花式打发给绕晕了头的大山岩,才明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近两千清军,进行了一场堪称完美的突围。 这份电报传回国内,会得到多少的嘲笑,职责和羞辱? 而且这个消息是根本就瞒不住的,西洋各国在这场战争之中,一直当着传声筒的角色。 而旅顺和烟台有海底电缆,说不得不到中午,国内军部就能从西洋鬼子那里得到这些事情。 “报告!” 这个时候,第12旅团长长谷川好道少将骑马上了徐家山山顶,一脸晦色里带着血红给大山岩报告道。 “南观岭1号,2号高地两道防线,二道沟战场,24联队第二,第三大队总计阵亡638人,重伤96人,第1联队1大队三个中队,阵亡151人,重伤19人;击毙,重伤清军大约500余人。” 900对500,虽然难看,可是除了这个局部战场,还有此时未明的老龙头第3联队1大队丸井政亚少佐的三个中队。 其余的战场,帝国军队多少都是占着一定的优势。 这么算下来,在这场莫名其妙的战斗里,除了让清军跑了骑兵有一点难看,在损失上面说不定帝国军队还要小一些。 虽然依然难看,然而勉强能够接受。 大山岩看到长谷川好道羞辱的脸色又黑又红,忍着心里的烦闷安慰道:“吉田的防区是清军的突破核心,以着数倍的兵力,加上数千骑兵的冲击,挡不住也是——” “司令,吉田清一被清军俘虏了。” 一口气说完这句话,长谷川好道几乎全身脱力的要昏倒过去。 徐家山山顶,接近中午的阳光温暖而明媚,山顶上常年的海风在今天也全然静止,晒得山顶众将全身暖融融的。 然后就一下子冷了下去。 山顶,寂静无声。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大山岩虎目直勾勾的盯着长谷川好道,眼内血丝布满,如同猛虎要噬人。 “报告司令,吉田清一中佐,——被清军俘虏。” 长谷川好道声音嘶哑的重复一遍,笔直的站在大山岩的身前,深深的低下了头颅。 “八嘎!混蛋!猪——” 顿时,寂静的徐家山山顶,传来大山岩竭嘶底里的咆哮。 “冲啊!” 抗倭军骑兵团在明媚的阳光下,在蓝天白云下的辽南大地,铁蹄踏碎日军纪家屯防线,踏碎陈家屯防线,一路向北,沿着复州大道,冲向普兰店。 骑兵集群在途经石板沟,曲德胜,陆铁腿,孟舟,宋飞几人停在一处高坡。’ 望着后面被日军联合舰队的炮火毁于一旦的金州城,再远望南观岭,最后同时把目光投向东北鸭绿江方向。 “来抽一根烟,这是总指挥回津门时分发的两盒,一直都舍不得抽。” 曲德胜得意的掏出一盒‘品海’,小心翼翼的撕开烟封,先给自己叼上一根,然后分发。 就连从不抽烟的孟舟,宋飞,也接了一根点上。 在他看来,得到总指挥的这两盒‘品海’,有着无比荣耀的象征意义。 意味着自己真正的融入了抗倭军这个大家庭。 “咳咳——” 冲鼻的烟味儿把孟舟弄得直咳嗽。 这个出自北洋武备学堂,后来被聂桂林带到奉军的鲁东汉子,长得人高马大,可是烟酒不沾,今天头一次吸烟,咳嗽起来。 “不会吸就别浪费啊?” 陆铁腿当然知道孟舟,宋飞为什么吸这烟,然而却让他心里小不爽。 在陆铁腿看来,何长缨这家伙会写书,能挨打,见了洋人以一敌四也毫不怯场,算是个纯爷们。 讲的道理也能听得进去,打仗更是没得说。 这些陆铁腿都是极为服气的。 可是在女人上面,就有点不地道了。 薛迎春这个娇滴滴的美娘子,可是他结拜兄弟方伯远的女人,没听过‘兄弟妻,不可欺’么? 按理说自己帮了方伯远那个死鬼这么多事儿,死了还是自己帮忙埋得,在方伯远死后,自己陆铁腿顺势照顾他的女人,给她一辈子享福,才是一段佳话。 你都有徐如了,徐如多好的一个女人啊! 何必还来给我抢薛小娘子。 我老陆能保证一辈子就薛小娘子一个女人,你敢保证么? 在这个时空里的陆铁腿,还没有听过‘朋友妻,不客气’,‘自从见了你的女人,从此要和你当一辈子的好兄弟’,这些俗语。 所以,他根本不懂原来的那个何长缨。 当然,这一个,他也不懂。 “呵呵。” 孟舟笑了一声,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长长吐出,朝着天空大吼道:“爽!TM的在旅顺被堵得快被憋死了!” ------------ 第五百二十四章 交换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宋飞望向西北方向的碧色渤海,朝着这个方向跨过700里海面,就是山海关。 总指挥正在那里率领着数千战士,防御着这个天下第一雄关,要给这个国家,抗倭军,挣得珍贵的时间。 下面就是用这5营铁蹄,联合水丰,安州游击队,从鸭绿江畔开始,搅起这辽东风云。 “团长,咱们这是要去哪里,回山海关么?” 一个纵马路过的骑兵营营长,满脸兴奋的问曲德胜。 普兰店继续向北,沿着复州大道行军,大约600就是盖州,再北进百里,就是渤海湾辽东军镇营口。 “不是山海关,我们回——” 曲德胜抬起右手马鞭,指向东北方向:“鸭绿江!” “报告!” 情报二处行动三组组长,郭自熊骑马跑上山坡:“日军的电报线已经找到,还是之前金州通往营口的旧电线。” 辽南的电报线,是从烟台铺设的海底电缆连接旅顺,大连,金州三城,然后走复州大道到营口。 在这里,和津门出山海关的电缆线接连成网,一路继续上行至辽阳,奉天,长春,哈尔滨。 另一路则是东行至安东,九连城,义州,进入朝鲜,直达安州,平壤,汉城。 从大连到营口这700里山路,日军显然不愿意重新铺设电缆(当然他们也没有带这么长的电缆线),所以就把打金州之前绞断的电缆线,重新连接起来,所以行动组非常容易寻找得到。 “立即绞断;从这里开始,一直到普兰店,进行逐段的彻底破坏。” 宋飞望着曲德胜说道:“这么短的时间里,估计日军的电报,应该还没有发出去。” 曲德胜眨巴着眼睛,面带笑意的说道:“鸭绿江沿线,乃至整个辽东,日军都兵力空虚,发出去他们又能如何?呵呵,不过绞断电报线,突袭显然更过瘾。” “真搞不懂,方大海在安州,徐如在水丰,随时都能完全切断日军的电报线,让他们几个战区变成独立的瞎子,何——总指挥就是不允许?” 总之一句话,陆铁腿还是看着何长缨小不爽。 宋飞笑笑没有吭声,只是看着远处几个士兵在绞电线。 作为情报二处的处长,他知道的一些东西要远比陆铁腿要多。 这场清日战争,并不是擂台上两个签了生死擂的武者打擂,一定要你死我活的一方把另一方彻底打死,才算是结束。 战略威胁,武力讹诈,以及在战场之外的外交上的连横合纵,也是这场清日战争的重要组成部分。 只有保持日军电缆线的通畅,才能使得这场战争有着一定明晰的可预见性,然后上层的权柄者们才能够对应的落子,博弈。 对日军广岛大本营是这样。 对抗倭军高层来说,也是如此。 说得直白一点,假如之前断了大山岩的电缆线,这次就根本没法调动日军的联合舰队听话的呆在渤海口,傻兮兮的守株待兔,等待莫须有的北洋水师回津。 还有山县有朋那正在压向山海关的三万大军,假如不给他装上广岛大本营这个马笼头,还不知道在不久以后,直隶会被山县有朋的第一军打烂到什么地步。 这场清日战争,大清被打得鸡飞狗跳心慌气短,日军明治政府又何尝不是打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打奔放了,就触雷而亡。 “上面的事情,肯定有他的道理,咱们所要做的就是打好仗,打胜仗。” 曲德胜把快烧到手指的烟头丢在地上,一拉马缰,双腿控者马镫大笑道:“走,兄弟们去安东!” 大连湾,柳树屯日军第二军临时司令部。 作战室里面坐满了日军第二军的将领,虽然已经是下午一点三十,早已过了午饭时间,而且早上都没有吃饭,却没有一个人觉得饿。 或者更准确的说,没有人敢表示自己的饿。 西面的清军,已经退回原来的土城子防线,和进军过去的帝国士兵遥遥对持,战事暂时平息下来。 战报也已经出来了,帝国陆军阵亡1263人,重伤251人,被俘1人。 清军在阵地上留下了超过300余具来不及撤走的尸体,估测阵亡重伤应该至少不下于千人。 如果说这么大的伤亡,是压在众将心里的石头;那么被清军俘虏的吉田清一少佐,则是第二军全体将士难以洗刷的耻辱。 “报告!” 这时候,大连电报站的电报兵,匆忙跑进来汇报:“金州方向的电缆线被清军破坏,无法和大本营联络。” 这个事儿,想来就是理所当然的;正如之前第二军打金州,首先就是掐断金州通往辽阳方向的电报线。 “尽快修复。” 大山岩随口下达命令。 在他看来,这个事儿也许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在修复之前,自己可以仔细的考虑如何给广岛大本营发战报。 “或者,趁着这几天的缓冲时间,打一场决战?——来而不往非礼也!” 对面的抗倭军一下子逃走了全部的骑兵,那么他们的机动突击力量就是呈几何级数的减弱,而自己的第二军手里还有近700骑兵。 假如第二军全军出击,进行不计伤亡的攻击? 这么想着,大山岩就有些蠢蠢欲动。 ——因为吉田清一的可耻被俘,假如第二军再没有一场说的过去的胜利,他简直都没法,也不知道该怎么给广岛大本营发这份战报。 “既然清军要打——” 大山岩双手撑在会议桌上,铁青着脸,虎目扫视每一个将领。 所有的日军将领们都一脸血热的笔直坐立,等着司令的进攻命令。 “报告!” 日军24联队2大队大队长中村爱三少佐,一脸惊色的跑了进来,十分无礼的打断了作战室里面的凝重寂静。 “八嘎,吉田这个白痴怎么教了你们这一群蠢货!” 大山岩好不容易才把作战室里面的战争气氛调起来,结果却被这个无礼之极的小少佐给打断。 怎不由他发怒? 手里摸着腰间的手枪,大山岩连吸几口冷冽的空气,才忍住了自己一枪嘣了这个混蛋的念头。 “嗨!司令,对面的清军要求回收他们战士的尸体,愿意用吉田中佐来交换;这是清军指挥官的书信。” 中村爱三耳朵里听着大山岩的咆哮,心惊胆颤的把话说完,双手微颤的呈上一封书信。 上面清晰的写着日文,大山岩阁下亲启。 “清军的信?要换吉田清一!” 别说大山岩,就是满屋的日军第二军的将领们都是一脸的不可置信,纷纷交头接耳。 顿时,严肃的日军作战室里面,变了成一个吵哄哄的鸡鸭市场,就连山地元治,大寺安纯,乃木希典,这些高级将领也是一片哗然。 更别提日军第12旅团长长谷川好道少将,则是一脸羞辱的欣喜。 ------------ 第五百二十五章 捅破了这层薄纸 “字晤山岩阁下,清日两国一衣带水,睦邻多年,本应相提携共求发展进步;然,汝国明治政府穷兵黩武行狼虎事,乃至兵戎相见,不胜遗憾。” 看到这些,大山岩虽然不认同清军指挥官对天皇陛下的诽谤,可是感觉还能看下去:“今日之战,阵亡将士乃我华夏勇士之躯,不应暴于荒野,愿以吉田中佐交换,并缄口今日之战。——” 大山岩看完信件,交给了身边的山地元治,陷入了沉思。 “在平壤洞仙岭战场,这部清军俘虏了一户兵卫少佐,然后专程送回燕京邀请西洋各国观看‘献俘’——” 说道‘献俘’这两个字,大寺安纯停了一下,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 那可只是一个大队长,今天清军捉的可是24联队的联队长,一个即将升职为大佐的中佐! “——弄得世界皆知;今天清军的这种表现却很反常,难道真的就是为了这落余荒野的清军尸体?” 大寺安纯一时间也想不明白。 “清军怕了咱们!他们害怕帝国军队进攻报复!” 大山岩觉得自己想明白了里面的原因:“这次清军骑兵的突围,就是为了减轻旅顺清军的军粮压力;然而,清军的步兵仅仅凭着两条腿,根本就逃不走,所以他们现在是在向帝国试好。” 作战室内的日军将领们纷纷点头,不是这样的话,今天这一系列的事情,根本就解释不通。 只是这么想想,日军将领们都是一脸的兴奋,似乎旅顺要塞就已经唾手可得。 “答应他们;这事你来安排。” 大山岩对大寺安纯说了一句,然后望着作战室里面的众将下令道:“既然清军缺粮,那么就先饿他们一段时间,再一举击溃他们;各部立即退回南关岭一带原有防线,加强戒备,防止清军再次突围逃窜。” 土城子。 虽然只是下午四点三十,西面就已经出现了落日余晖的景色。 在漫长的战线上面,超过15000名抗倭军联军和一里以外的日军对持着,站在土城子一座土楼的抗倭军的高级将领们都是一脸的紧张。 在没有完全整合旅顺诸军,又一下子抽走了1600余骑兵的情况下,抗倭军绝对不愿意选择现在和日军第二军进行总决战。 现在,沈兆翱一封诚意满满的书信已经送过去四个多小时了,假如有回音,也该到来了。 远处,一骑快马而来。 “来了!” 陈世杰举着右手搭在眉毛上远望:“不知道大山岩打不打?” “只要交换吉田清一,又让大山岩相信旅顺缺粮,他们今天就不会打,而是等着旅顺粮尽时,再和咱们抗倭军决战;毕竟现在决战,大山岩没有足够的火炮,天寒地冻里又处于攻势,他们也不好受。” 沈兆翱遗憾的说道:“可惜了,假如今天不是送骑兵去辽东,曲德胜能把日军的阵地搅成一团粥。” “那就成了没有任何实质的意义比拼消耗,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咱们今天打不垮日军,而且战事继续胶着下去,损失只会更大。” 林云瑜说得自己都直皱眉,只是三个小时的强攻,抗倭军联军的阵亡就已经超过1000人,重伤接近200人,轻伤无数。 这还没有算上骑兵团的损失,虽然不大,不过阵亡想来也不下二三十人。 这场战争,假如排除掉协助骑兵出辽南这个目的的话,抗倭军联军和日军的伤亡差别有限,就是一场两败俱伤的笨打法。 “怎么,舍不得?” 李搏虎走到一脸不爽的看着吉田清一的周鼎臣身边,坐在一根圆木头上,丢给周鼎臣,黄兴武各一支卷烟。 “白花花的银子啊!” 周鼎臣遗憾的点燃卷烟,长长的吸了一口说道:“不过今儿多亏兄弟们义气,不然我们怀字军这营算是栽进去了;再说——” 周鼎臣的脸色有些黯淡:“去了的137个兄弟,还有重伤的9人,这么一大笔抚恤金,这个中佐就是再值钱,也顶不了你们抗倭军给的银子;况且还有土地的许诺。” “哼,哼。” 一边的总指办独立骑兵营营长柳杠子,嘴巴里斜叼着卷烟,冷笑数声。 这次骑兵团扩军,把林云瑜部,吴威扬部的两营骑兵都划了进去,整个辽南抗倭军就只剩下警卫团的一营骑兵。 之后通过何长缨的命令,把抗倭军其余的战马集中起来,合并进柳杠子的骑兵营,组成了一支400余骑的骑兵部队,划归总指办直属。 而李搏虎的警卫团也扩充为4营1连的步兵编制,兵力达到2800人。 “怎么?有话就直说,别阴阳怪气的;” 周鼎臣抬头望了柳杠子一眼,不爽的说道:“老子可没招惹你这个刺头吧?” “‘也顶不了你们抗倭军给的银子’?合着吃我们抗倭军的,喝我们抗倭军的,军饷也是我们抗倭军在发,你们战死重伤的士兵也是我们抗倭军发的抚恤金,还想着我们抗倭军的土地。” 柳杠子冷笑着说道:“我们抗倭军,哪个许诺给你们捷胜营的土地?那是给我们抗倭军的福利好不好;结果‘你们抗倭军’,真是养了白眼狼了!” “哪个白眼狼,哪个白眼狼?现在这仗怎么说怎么打,不都按着参谋部的调动?” 周鼎臣一听也蹦着嚷道:“除了军官任命,还有军法官和书记员没有进军队,我也没说不能进,是军法部和文书局自己不进来;怨我?” “我们骑哨只有83匹战马,在这样的大战里面几乎没有什么作用,假如能并入你们独立营,我举双手赞成。” 今天这场大战,黄兴武的骑哨完全就是一个看客,然而骑兵集群集中突击的巨大力量,看得这个骑了十余年战马的年轻人热血沸腾。 吴威扬,李搏虎,马德草,曹锟,曲德胜,吴瑞生,戚有伟,王士珍,黎元洪,陆铁腿,—— 这些来自仁字军,大沽炮台,奉军,毅军,盛军诸军的人,几个月前不过是和自己一样的小小哨长,现在都已经是指挥着数千士兵的统领级人物。 不由黄兴武这个依然有热血,有野心的年轻哨长不羡慕。 “好,就等你这句话了!” 对于黄兴武这哨骑兵,柳杠子这两天一直都眼热得紧。 听了黄兴武的表态,柳杠子一把亲热的搂住黄兴武的肩膀,大咧咧的说道:“哈哈,好兄弟!以后都是咱骑兵营的亲兄弟了。” “这小子!” 站在土楼上等日军书信的一群抗倭军的高层看到了这一幕,不由的又高兴又无语。 不过这层薄纸今天让柳杠子这么暴力的捅开,倒也正是时候。 ------------ 第五百二十六章 赵军师出场 徐四斤站在土楼上看到了这一幕,又听到吴威扬的笑骂,还有身边抗倭军将领们的笑容,就知道该自己表态了。 现在的北洋,形势已经十分明了。 随着李鸿章的失势,大量北洋系将领被罢职,下狱,逃亡,曾经风光一时的北洋势力,如今已经是七零八落,犹如落水狗。 李秉衡主政鲁东,刘坤一主政直隶节制山海关内外诸军,云贵总督王文韶刚被任命为帮办北洋事物大臣。 这一切都预示着朝廷要把李鸿章和淮系,在北洋,直隶,乃至大清的影响,连根拔起,甚至要夷为平地。 何长缨和他的抗倭军,却是唯一的一个特例。 他出身淮系,在李鸿章的扶持下以北洋系的军校武备学堂,水师学堂的学员兵为骨干,成立了援朝军。 然后一路胜仗,吸收大沽炮兵,奉军,毅军,仁字军的士兵,然后吃掉盛军,吞并仁字军2营,怀字军2营,又在旅顺‘哗营’中吃掉了亲庆兵,成字军5000人马。 现在只是辽南的军力,就急速扩张到现在的一万七八千人。 假如加上朝鲜,山海关的兵力,绝对已经超过了两万,是大清最大的一支,甚至也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是最强的一支野战机动兵团。 而且看着陈世杰的行为,明显是要整合旅顺诸军。 那么一旦成型,抗倭军的兵力将达到恐怖的三万人。 徐四斤再想想李鸿章的大儿子李经方,现在就是抗倭军山海关团的后勤主管,那么何长缨的目的就已经不言而喻。 ——他是要接替李鸿章,试图曾国藩和李鸿章之后,形成新一代的大清权臣集团。 只是想一想,徐四斤就是头皮发麻,内心火热。 徐四斤就是一个穷人家的孩子,当年生下来时只有四斤不到的重量,差点就没活过来。 一直在他十五岁以前,家里都是徒穷四壁,饱一顿饥一顿的靠给地主放羊勉强活着。 他的父亲,在一个大雪夜里,为了替他寻找地主家走失的山羊,回来大病一场,撒手西去。 他的姐姐卖给一个恶霸做小妾,被活活折磨死去。 就是前些年叔父徐邦道混好了,回去寻亲,他们家才算富裕起来。 可是面对涪陵乡土盘根错节的地主官场势力,他却含恨的看着那个折磨死他姐姐的恶霸,继续逍遥自在,并且继续为非作歹。 不是家里有老娘要养活,徐四斤早就手起刀落的灭了那家恶霸的满门。 从此他开始酗酒,买醉麻痹自己的心灵。 然后多少个夜里,姐姐那满身的浮肿鞭痕,两眼全是泪水的走进他的梦里。 徐四斤在苦苦的等,等着把老娘养老送终,他就会一刻不停的回涪陵报仇雪恨。 所以即使快三十岁了,他依然是光棍一条,就是怕自己有了女人儿女,不得不屈辱的收起自己的杀心。 因此,即使富贵了,徐四斤也依然保持着穷人的朴素本质,豪爽大气知恩图报爱帮助苦难的穷人。 这也是为什么徐邦道这么多的族亲,却只把徐四斤带出涪陵,重点栽培的原因。 这一个半月以来,徐四斤也一直在听陈世杰给他专派的宣讲员读讲《呐喊》,让他明白了很多的道理。 ——凭什么有些人要作威作福,任意鱼肉宰杀百姓? 都是生活在中国的人,凭什么要分三六九等? 既然苍天不公,我们应该怎么做? 我们在为谁打仗,我们应该为谁打仗? 是为那些坏事做尽的地主恶霸,官官相护勾连的无耻官员,高高在上的皇亲国戚打仗,还是为了百姓们能安居乐业,不受欺辱而打仗? —— 这一个半月以来,不光是普通的士兵,就是家境小富的小地主子弟,还有他徐四斤的思想,都在潜移默化之中,有了质的改变。 徐四斤望了身边的黄建兴一眼,看到黄建兴正在看他,并且很肯定的朝他微微点头。 “现在大战在即,我一个不识字的老粗也不懂什么排兵布阵,也不会什么计军功奖罚分明,只懂得打仗。” 徐四斤望着吴威扬,大大咧咧的说道:“周鼎臣怎么整,我们拱卫军也怎么整。” 旅顺,姜桂题府邸。 姜桂题,程允和,江自康,潘金山,江沐琛,五人坐在屋里烤火喝酒吃肉。 这时候,门外夜色已起,前方的战报也送了过来,1003人的阵亡,163人的重伤,只是看着这些数字,就能知道今日战事的惨烈。 “徐四斤,周鼎臣今天已经表态,让管理军纪的军法官,还有记录军功的文书员,进入他们的营头。” 姜桂题很隐晦的说道:“中堂此次告老,咱们淮系已经是树倒猕猴散,刘坤一,王文韶,李秉衡,哪一个是好相与的?尤其是李秉衡,在鲁东对咱们淮系下手之狠,你们也不是没见过,那时中堂可还在台上。” “刘坤一和王文韶现在只是没时间腾出手而已;刘坤一可能多少还讲一点旧情,可是皇上把王文韶调回直隶,出任帮办北洋事物大臣,这里面的意味不要说你们看不懂?” 江自康‘滋溜’了一口烧刀子高粱酒说道:“反正仗一打完,我就回湖北阳新老家住几年养老去。” 说道这里,江自康望着潘金山和侄子江沐琛语重心长的说道: “金山你和何长缨都是合肥乡党,只这一句话,多的我都不再说了;沐琛,要是你愿意回肥西当个地主,我也不说了,假如还想在营头里干,你要想清楚,在别人眼里,你也是淮系。” 听了江自康的话,潘金山和江沐琛都是捏着酒杯,无语沉思。 “因为曾文公,湘系至今富贵,因为中堂,咱们淮系这几十年风光无两;可是大树都已经倒了,诸位再不提前未雨绸缪,卫汝贵的下场,哼哼——” 这时候,在酒桌众人的惊诧中,从后厢房走出来一个肥嘟嘟的大胖墩。 “赵胖子!你怎么在这儿?” 江沐琛对何长缨在肥西的一群狗腿子自然都认得门清,震惊的站起来叫道:“你小子偷听!” “听个逼呀听?我靠,你一打岔,我都忘词了!” 抗倭军何长缨的御用军师赵柳宏,嘴里带着‘闲事’的掏出一出一张纸看了看,抬头问道:“刚儿我背哪儿了?” “这是?” 程允和不像江沐琛这种三十出头的小青年那么幼稚,既然赵柳宏能出现在姜桂题的宅子里,当然不是翻墙溜进来的。 “是我请的。” 姜桂题坦然承认。 ------------ 第五百二十七章 臣军旅未谙 “你刚才背到‘卫汝贵的下场’。” 江自康好气又好笑的提醒赵胖子,——这个显然是抗倭军的半吊子说客,真不知道吴威扬他们是怎么想的? 作为平壤战役的亲历者,江自康当然知道卫汝贵冤不冤。 要让江自康来说,冤也不冤。 盛军人数最多,所以扰民最烈,这是不争的事实,要不然在平壤叶志超也不会因为这事儿,还和卫汝贵闹了几次别扭。 日军通过西洋人大事宣扬的卫汝贵老妻写的家书,估计也是十之八九能坐实。 可是在平壤,卫汝贵和马玉昆的船桥里战斗,打得是平壤战役里面最好的一场,这也是事实。 不过现在朝廷借东洋打北洋,哪里还有什么道理可言? “哦,哦,等我找一找——,找到了;叶志超,赵怀业,——,这些命丧法场——” “什么?” 姜桂题,程允和,江自康五人都失声站了起来,江自康更是一把夺过赵柳宏手里的信纸。 “得,你们自己看吧;沈兆翱的意思就是大伙儿要拧成一股绳子,把新北洋撑起来,——就是这么个意思;这是朝廷今儿发得电报。” 赵柳宏早就饿了,右手抓起一大块红烧肉往嘴巴里填,囫囵吃完,甩着左手的电报说道:“卫汝贵,叶志超,赵怀业,龚照玙,张启林,——太多了记不清了,反正以前都是牛比人,从上到下杀了个遍;当然很多也该死!不过几乎都是咱淮地的,哼哼,你们可想好了,不听话不愿意合军,要是失了旅顺,大伙儿一块刑场见面。” 说到这里,赵柳宏又加了一句:“都TM的富家翁了,老婆孩子一大堆,还不跟着总指挥撑着咱淮系的地盘,还争个比的争呀?难道等着以后自个掉脑袋,老婆小妾儿媳妇闺女孙女统统被送到窑子,让龟公先爽歪歪,然后嫖客们一起爽?当个死鬼,头上还绿油油一片,心里就舒坦了?” 堂内众将领个个都是一脸的青气,一开始江沐琛还鄙夷抗倭军没人,居然请赵胖子这个白痴过来当说客。 现在才知道,这个狗屁不通的白痴,随便几句恶毒之极的话,竟然是如此的凶狠。 简直是字字诛心! 而且还真没法反驳他。 “从今儿起,我的四营交给抗倭军指挥,我就天天喝小酒吃大肉过冬;等到仗打完了再怎么说,那是何长缨跟朝廷扯皮的事情。” 姜桂题见到话已经说开到这个地步,就首先表态。 “得,抗倭军要是看得上我,我就把这条命交给抗倭军。” 潘金山今年还不到四十,当然不愿意回肥西混吃等死,还想再朝上冲一冲。 江沐琛看了看叔父,咬牙说道:“好,我跟潘哥一起。” 程允和低头看完了信纸和电报,看到所有的目光都望了过来,微微一沉思就分明了主次。 现在的关键是保旅顺,只要能保住,战后大家就算无功,也不会有错。 可要真的失了旅顺,卫汝贵,叶志超的下场就在那里摆着。 就像姜桂题说得那样,一切等战后,那是何长缨跟朝廷扳腕子的事情。 想明白了这些,程允和立即干脆的表态道:“在山海关何将军听聂军门调遣,在这里我的和字军听抗倭军调遣也不为过,都是为了打倭夷;姜军门,以后我就天天来找你喝酒了啊。” “咱仨一起。” 看到事情圆满的解决,江自康高兴得‘哈哈’大笑起来。 至此,除了捷胜营的300旗兵,不算莫名其妙的突围了的曲德胜部的骑兵,整个辽南诸军在完成整合以后,将会成为一个兵力达到22000人的野战集团。 这和之前的四分五裂,各自为战的情况,根本就是天壤之别。 旅顺号称远东第一要塞,里面子弹,炮弹如汗牛充栋,这场仗在江自康看来不敢说胜,立于不败之地总不是太大的问题。 在这个时间,尼尔斯克号货船正远远的绕出鲁东半岛伸入黄海的岬角成山角,加速正北朝着大东沟驶去,预计还有六天的航程才能抵达。 日军联合舰队则是分成三支,静静的躲在大钦岛,北隍城岛,南隍城岛的西面渤海湾内,静待北洋水师的到来。 西洋历1月15号,农历十八,左宗棠旧部藩司(布政使)魏光焘的武威军6营3哨,李光久老湘军5营,曾国荃旧部臬司陈湜福寿军10营,刘树元亲兵6营,吴元恺楚军炮队4营,谭表忠护军1营,总计14000余军马陆续抵达山海关防线。 同日,性格毛躁的大清皇帝光绪,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临阵换将。 下旨直隶总督刘坤一为钦差大臣督办东征军务,将直隶政务交由帮办北洋大臣王文韶暂代,驻防山海关,直统山海诸军。 下旨直隶提督聂士成回燕京,主持京师外围防御。 下旨兵部左侍郎,连同大沽炮台总兵罗荣光,主持津门防御。 1月16号,刘坤一率领2000江南兵奔赴山海关,王文韶至津门正式暂管直隶政务。 同时节制北洋津门海关道,烟台海关道,北洋招商局,北洋军械局,开滦煤矿,铁路局,电报局等事物。 1月17号上午,郁闷不已的刘坤一车架抵达山海关。 其时,山海关,九门口,欢喜岭一线,集中了近三万五千清军,近80个营头。 一时间,大清将星云集,放眼过处,到处都是旌旗招展,令人眼花缭乱。 当天中午,刘坤一先吸了一泡大烟。 就红光满面精神大振的邀请湖南巡抚,帮办军务大臣吴大澄,广东水师提督唐仁廉,湖北提督吴凤柱,江西布政使魏光焘,山海关总理前敌营务处帮办周馥,商讨军情。 而对于一线要害位置的何长缨,徐邦道,贾起胜三人,刘坤一既嫌三人的官帽子太小,又嫌三人和关外三城主力都是李鸿章的北洋系,所以根本就没有单独接见的打算。 在刘坤一的临时钦差大臣行辕,众文武一番吹捧商讨,对守住山海关那是信心满满。 湖南巡抚帮办军务大臣吴大澄,更是提出趁着现在大军云集兵强马壮,而倭夷的主力还在路上,应该全军出击,一举歼灭山海光外面的倭夷第三旅团。 “伏念臣久膺疆寄,军旅未谙,祗以倭兵犯顺,藐我中原,志切同仇,卧薪尝胆。——总期一鼓作气,次第廓清,力遏凶锋,庶不负皇太后、皇上委任之恩。” 自己都承认自己不懂行军打仗的吴大澄,‘滋溜’着小辣酒,得意洋洋的把他自动请缨赴辽东作战的奏折念了出来。 顿时赢得满酒桌的喝彩声。 在吴大澄一加一等于二,六减三等于三的简单脑子里理所当然的认为,关口三万五千雄兵去打八千来倭夷,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四个人打一个人,就是乱拳也能把老师傅打死,更何况里面还有自己带来的14000‘精兵’! ------------ 第五百二十八章 老夫还年轻 “止敬说的有理,不过皇上再三下旨严令出关轻战,你我刚到暂宜从长计议,训练士兵排兵布阵;等到倭夷主力到达,诸位一鼓作气一战而定,岂不美哉!” 刘坤一毕竟在三十年前和太平军,捻子打过,虽然这几十年安逸荒废,可是兵者凶险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 岂能向吴大澄这个门外汉,那般的‘天真无邪’。 吴大澄此次带来的那32营3哨14000湘楚士兵,近八成都是新兵蛋子泥腿子,大半到现在连枪都没有放过。 更别提什么军纪和协同作战。 而且除了新配给的2000支毛瑟连发快枪,这些湘楚士兵手里大约还有300支老旧的奥地利的曼利夏步枪,800支老旧的德国毛瑟,2000支江南北洋军械局仿造的快利枪。 其余的都是抬枪,鸟统,长矛,弓箭,大刀。 在刘坤一看来,只动用自己带来的2000江南精锐,一个冲锋,都能一战打残了这群乌合之众。 关外三城。 经过六天的紧张修筑,连接关外三城间的三道胸墙基本修建完毕,进而开始修筑里面的防炮夹墙和射击掩体。 东西罗城在三条胸墙围起来的墙段上,朝着城下竖立了十几条杉木梯子,这样就很好的实现了三城士兵在三座城池和城池间的胸墙阵地,互相之间的快速流动。 何长缨,徐邦道,贾起胜,李经方四人在暖融融的阳光下,在北翼城南城墙上摆了一张桌子,一人吃了一大碗酸菜泡椒肉丝面条,就喝茶聊天。 在聂士成主持山海关战场的时候,只要有空,他就会来到关外三城,和三城将领商讨战情。 欢喜岭威远城,山海关主城,里面的防炮夹墙,长城上面一段段斜搭在墙砖上的松木,在山海关城门里面又修筑的一道两米高的阻敌胸墙。 都是聂士成受到了关外三城的启发,下令关口诸军建筑的御敌设施。 然而现在聂士成调到了燕京,一切就有了很大的改变。 碧如之前聂士成来到山海关主持防务的时候,首先就把众将领都召集到一起,共商军事。 而不是像刘坤一这样,按着官帽子的大小,先和那几个官大的喝酒吃饭吹牛比。 “要是聂军门主持山海关防线,看着这三四万大军,我还算有点信心;现在——” 贾起胜今天显然被刘坤一的漠视给伤的不轻,一脸的晦败,心里惆怅的想着难道等到仗一打完,就得识相的老老实实的病退归乡,才是唯一的保全之策? 老夫还年轻,老夫不甘心啊! “轻易临阵换将,本来就是兵家大忌;而且把一个经历过基隆海战,打过法国的孤拔舰队,在虎山,大孤山跟日军血战的优秀大将调走,换来一杆大烟枪,安能——” 大战在即,何长缨忍着心里的烦闷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把‘不败’两字合着茶水,咽了下去。 虽然何长缨的话没有说完,不过在座的都不是傻子,哪能听不懂何长缨的话,均是一脸沉重的默默喝茶。 日军第三旅团团部驻地,马店。 山口素臣安排好了各部的防御事宜,就率领着几名参谋副官,在一中队骑兵的护卫下,朝着马店北五里的望夫石村行去。 在那里,第十旅团的先头部队已经抵达,按照行程,今天下午,第十旅团的6500余兵力将会全部抵达这里,在望夫石一带驻扎。 虽然都是少将旅团长,按道理山口素臣不需要专程跑去迎接。 可是对于立见尚文这个山县大将绕路走,敢直斥大山岩大将的猛人,山口素臣反复想了想,觉得要是想在23号军团主力抵达之前双方能友好合作,还是得主动去见一见。 “驾——” 在一声声的催马之下,近三百骑日军,纵马朝着望夫石村奔去。 而这个时候,在望夫石村东北九里的九江河面上,一大群三百余名背着毛瑟连发快枪,身穿东北山民破皮袄的满清汉子,正坐在河面上大口的喘气歇息。 “TM的哦,就是TM比回去被砍头,也比这一路冻死饿死累死要好受百倍!” 聂桂林有气无力的靠在河面靠岸的河堤上,饿的浑身瘫软,只觉得说句话,都要累半死。 “聂军门,现在问题是前有猛虎后有狼群,咱们怎么回去,难不成要爬角山翻长城?指着兄弟们现在这个境况,半山腰都死绝了。” 一直身宽体胖的袁世凯,这一路一个半月的行军,早已饿成一个瘦子,叹气说道:“现在就想吸一袋旱烟,喝一口热茶。” 这三百余士兵,除了押送聂桂林的三十余名毅军,其余百十人是在朝鲜就跟随袁世凯多年的亲庆军,还有近两百人是辽阳溃逃时夹裹着的一百五六十名鲁东军,二十余名新奉军,十几名旗兵。 在辽阳失陷以后袁世凯,唐绍仪就没有退往奉天,而是西进辽中县,南下台安县遇到了押送聂桂林的这队毅军骑兵,双方合军在一起。 接着看到前路盘锦,锦州被堵,袁世凯没有聂士成那种从日军眼皮子底下强行而过的勇气,而是选择了绕道更西边的义县,小凌河,女儿河,再绕到葫芦岛。 不是这些马肉果腹,这三百号人,早就饿死了个干干净净。 今儿终于眼看就要进关了,却被日军的第三旅团死死的堵在北面。 “这条河流的上游不知道通往哪里?” 唐绍仪坐在冰面上,双手撑着一根木杖支撑着软绵绵的身体,望着九江河逶迤到西面群山之中,希翼的猜测着。 “就怕走了几十里,越走越北,两遍又是大山夹立,那我可没有劲再往回走了;麻痹反正估计回去也是个死,咱们等天黑就冲一次,老子就不信冲不过去!” 因为有家人的牵挂,所以一路上聂桂林不敢逃跑,可是这么回去,让他如何面对父母高堂。 这一个半月以来,已经想明白了很多道理的聂桂林,此时是一脸的凶狠。 在他现在内心深处,宁可冲击战死,也比回去下大狱让父母儿女受辱要好上一百倍。 众人都不做声,心想着你丫的这么去送死是因为犯大事了,老子可是一路辛苦的好不容易回来,还没活够呢! “倭夷兵,倭夷兵!” 站在河边一处高坡放哨的士兵一脸惊慌的跑了过来嚷道:“北面来了黑压压的一大片倭夷兵!还有骑兵!” 一听有骑兵,众人都慌了脸色,要是让倭夷骑兵发现,饿的半死的两条腿,怎么也跑不赢这些战马。 “沿着河面往西跑!” 袁世凯猛地站起来,大声的下达命令。 既然是大股的倭夷兵,来到这里一定会进行大面积的搜查,而现在南边有倭夷防线,东面是大海,只有朝西跑才能活命。 而且还只能顺着河流,在冰面上逃跑,不然一旦爬山,这黑压压三百来人,很容易就会被倭夷兵发现。 “跑啰!” 随着士兵们的低喊,刚才一个个半死不活的家伙,立刻都是运部如飞的朝着九江河的上游逃去。 ------------ 第五百二十九章 还良民于青天 “踏,踏,踏——” 凌乱的脚步声在河道上盘旋,这两百士兵如同丧家犬一般的顺着河道,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的连走带跑的前进了大约三里路程。 “麻痹,死也不走了!” “死都比现在强!” 感觉这地儿应该是安全了,这些清军脑袋里紧绷的弦顿时都是一松,又都死狗一般,横七竖八的躺在河面上喘气。 这一躺就是近半个小时,人人都再也没有一丝说话的力气,有一个本来就病伤的士兵,则是在无知无觉里面悄然死去。 “别躺了,再躺你们都非活活的冻死。” 一个声音在河面上响起,不过没有一个人搭理他。 道理是这个道理,道理也人人懂得,可TM的哪个还有力气站起来,麻痹唱高调谁不会! “啧啧,枪不错啊,你们是哪个山头的绺子,抢了这么多的硬枪?” 这个时候,声音再次响起。 “你麻痹才是土匪,老子们是亲庆军!什么眼神?麻痹!——啊?” 一个大嗓门的士兵正骂的痛快,突然想起了什么,脸上就变了颜色,‘呼啦’一声从冰面上坐了起来,一边扭头的朝着声源处望去,一边去下意识的去摸身边的步枪。 然后他就震惊的呆在那里,失声喊道:“抗倭军!” 在这个大嗓门的士兵开骂的同时,袁世凯,唐绍仪,聂桂林和一些反应快的士兵们,都变色的坐起来去找身边的步枪。、 然后抬头看到河右那一片土黄色的西式军装,都是又惊又喜。 “聂军门,好久没见了?我还是在望远镜里看了半天才确定,您现在可真瘦。” 罗明磊在鸭绿江的时候,虽然只是一名援朝军的小班长,不过因为当时部队里面三分之一的士兵都来自奉军,所以也认得聂桂林的脸面。 “这位将军是?” 聂桂林勉强站起来,就觉得头直发昏,摇摆着踉跄一下,仔细盯了河边四五十米的罗明磊看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印象。 “哪里是什么将军,我是抗倭军山海关团独立营的营帐罗明磊。” 罗明磊跟身边的黄博杰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的用意。 这两百条快枪汉子,虽然人不多,可是能从辽东千里迢迢的走回来,显然都是好兵苗子。 而独立营现在正缺的就是真正的好兵。 “自己人,有吃的没有,有吃的没有?” 看到是抗倭军,而且抗倭军是有名的伙食待遇好,坐在河面上饿的前胸贴后背的士兵们,纷纷站起来,大嚷着要吃喝。 在一处河谷边的隐蔽山谷,抗倭军们烧起了一丛丛篝火,上面架着大锅煮米饭,炖排骨。 馋的那些饿的半死的士兵们,一个个老老实实的围着篝火盯着米饭排骨,直咽口水。 而那些冻伤严重的士兵,则是由军医用温水清洗伤口,敷药绑纱布。 袁世凯,唐绍仪,聂桂林,罗明磊,黄博杰五人坐在一丛篝火。 袁世凯看着四周一个个意气风发的抗倭军士兵,那笔挺的军装,站立坐走之间的方正,内心感叹不已。 这些日子的一连串变故,自己已经被这个何安之远远的甩在后面,早已没有了对手北洋牛耳的资格。 不过,北洋这回算是被帝党给硬生生的整垮了,今后大伙儿何去何从,倒可以一起商量商量。 “你们怎么在这里,”唐绍仪望着罗明磊,一脸希翼的问道:“难道有小路能通往关内?” “是总指挥和参谋部的安排,进行敌后游击战;你们现在可不好回关,日军第三旅团早已堵死了角山到渤海湾这一线的开阔地带,而且在角山东坡也设了不少的木围子,一地枪响,其余地方的士兵马上就能够过去增援。” 罗明磊轻描淡写的解释一下,然后皱眉说道:“除了爬万寿山,然后去长寿山长城或者角山长城,不过现在山上的积雪没膝,到处都是陡崖险石头,没有当地山民带路,估摸去了能活一半都是奇迹。” 袁世凯和唐绍仪一听,脸色就有些发白。 “这条河通往哪里?” 唐绍仪还是有些不死心, 罗明磊笑眯眯的说道:“一直朝着西北延伸,你们要是能走,慢慢的走,估计到了明年二月开春,兴许就能走到古北口,从那里进关。” 望夫石。 立见尚文,山口素臣,大久保利贞,野津道贯的女婿第一军参谋上原勇作中佐,众人先是兴致勃勃的参观了孟姜女庙,然后登上了望夫石。 第十旅团将会以此地为驻地,然后朝西警戒,一直把警戒线西扩到万寿山和角山交界处的阎家岭水库一带。 这样一来,第三第十旅团的15000余军力,就在山海关以北,角山,万寿山以东,构建起了一个完整的防御区。 下面就是静待第一军主力到达。 第一军司令部驻地,第五,第三师团司令部驻地,各师团旅团军资库,粮草库。 炮兵,骑兵,工兵,野战医院,辎重兵,还有近两万名朝鲜大清以及帝国的军夫,大量的马车骡马。 西洋军师观摩团,西洋随军记者的驻地。 将会一个模块,一个模块的对应填充进去。 而这个时候,喝了一顿小酒,又睡了一个午觉的刘坤一,因为情报的闭塞,根本就不知道十里以外又来了一个旅团的日军,而是拿着一份信函一封电报发呆。 信函是永平府之前发到直隶总督衙门,被刘坤一暂压着,这次却被王文韶批注转呈来的。 说的是何长缨强占永平府索绰络氏乡贤宝沣的角山山林,辟为军队墓地,宝沣去阻止被武力强行驱逐,并且一行三十九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案子。 对于这个事儿,包括一直很厌恶何长缨的幕僚易顺鼎,都建议先压着,等到战后秋后算账。 关计到国朝存亡的千秋大事,别说杀了几十人,一个有些势力的乡贤,就是屠了一座城,宰了皇亲国戚,这个时候也得给我先憋着屈着。 当年湘军陷南京,曾国藩大白天说瞎话的给朝廷上奏折,说南京穷苦不堪,没有一点财物,并且强行把朝廷点明锁拿进京的太平军高级将领,全部正法灭口。 朝廷不也都捏着鼻子认了。 结果现在倒好,自己前脚才离开直隶总督衙门,屁股还没在山海关坐稳,王文韶就来‘将军’了。 “如此目无国法,无法无天之徒,甚若卫汝贵之流,宜立即锁拿回津严加审问,还良民于青天。” 信函上,王文韶的墨色批注,直烧着刘坤一的眼睛火辣辣的疼,让他额头的青筋都突突直跳。 ------------ 第五百三十章 惊变一 “督宪,王夔石这可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来势汹汹啊!” 易顺鼎作为刘坤一的心腹幕僚,此次刘坤一接替李鸿章出任天下第一督抚,地位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他一心野心勃勃的辅佐刘坤一逐步接手北洋的各种产业,要让刘坤一成为曾国藩,李鸿章之后大清新的权势集团。 结果刘坤一的屁股还没在津门坐热,就被光绪撵到山海关,被王文韶占了雀巢。 焉能不脑? 然而还没等这边表示不爽,王文韶居然就拿着道德大义的大棒子,追着打了过来。 安能不怒? “这个王夔石,心思都长在针鼻子里面去了,也不瞅瞅现在都是什么时候?可这事儿,还真不好回他。” 刘坤一一脸的郁闷,这些年他跟张之洞他们经常用这招对付李鸿章,往往四两拨千斤轻松松的就能把李鸿章打得狼狈不堪。 现在被王文韶这老东西,活学活用的落在自个身上来了。 易顺鼎也感觉这事儿很棘手,这事儿一个搞不好,就成了刘督宪纵容包庇手下将领为恶,还不得被京师的清流们给骂死? 而且问题是无论自己还是刘督宪,其实在心里都厌恶死了何长缨这个桀骜不逊的王八蛋,原本就准备等战事稍一平歇,就拿这事儿问责何长缨,进而夺了军权锁拿下狱。 可是现在因为王文韶不顾大局的提前发动,自己反而得想法先护住他,让他老实的在北翼城抵死效命。 “先把何长缨叫来问问,再做计议。” 易顺鼎心里面不禁生出一股闷气,——你小子拉的屎,凭什么让我们给你擦屁股?要擦也应该你自己擦! “嗯,还有这封皇帝的电询,正好一起问问,看他怎么胡搅蛮缠。” 刘坤一点头认可了易顺鼎的提议。 在冬月何长缨回津门,带来了几十张倭夷兵在金州屠杀大清子民的照片,张张触目惊心。 这事儿,当时就压了下去,照片也都丢尽了火盆。 哪知道现在西洋大使们手里又得了照片,这两天纷纷登门总理衙门询问照片的事儿,弄得总理衙门狼狈不堪,只得上奏皇上请示。 刘坤一还听闻皇上看了恭亲王奕借西洋大使的照片,顿时都怒火喧沸的摔了玉如意,并且满脸的热泪。 皇上的电文很简单,字里行间倒没有责怪的意思,就是让何长缨写一封详情立即呈送上去。 这个时候,无论光绪,奕,刘坤一,都没有料到这组照片在西洋大使间形成的巨大震动。 以及会对这场酷烈的清日之战,会照成怎样不可预测的影响。 大山岩的第二军为什么敢用暴烈的手段抓大清的壮丁,从花园口到金州雪地强行军,逼死大清壮丁无数? 为什么敢进行金州大屠杀? 山口素臣的第三旅团,樱井库三郎第二重炮联队,为什么敢千里强驱大清百姓,沿途死亡无数,喂了兽口? 就是因为没有随军的西方军事观摩团和随军记者。 而大山岩的第一军主力,从平壤到义州,从义州到奉天,从奉天到现在的一路南下,虽然也一路抓壮丁,驱使大清朝鲜的俘虏百姓。 可是却不敢轻易残杀壮丁,而且军资,大炮的运送,大半都是东洋本国军夫完成的。 就是因为在第一军主力的旁边,有西洋人盯着。 包括日军联合舰队,封锁渤海湾却不敢轻易大开杀戒,单独出去巡游的八重山却敢对遇到的大清商船大杀特杀,也是这么个道理。 这也是为什么何长缨禁止安州,水丰游击队,山海关独立营,破坏日军电报线的根本原因。 既然满清靠得住母猪能上树,自己的军力又极其幼小,就只能选择暂时的‘以夷制夷’。 现在,这些照片里,那砍掉的头颅,剥开的腹部,惨死着裸出下体的妇女,幼小残杀的婴儿,满大街横七竖八的尸体。 这种畜生般的残暴,震惊得各国使节一时失声,有些脆弱的大使夫人早已看得涕不成声,甚至昏厥过去。 来自‘文明国度’的他们,虽然他们的军队,雇佣军,在非洲,南亚,西亚,拉丁美洲,正在做着类似于残暴的恶行。 可是因为没有照片的指证,没有被压迫被残杀着的声音,还有刽子手的集体沉默,让这无数的罪恶悄无声息,最终湮没在那滚滚的历史长河之中。 何长缨,徐邦道,贾起胜三人一起来到刘坤一的临时府邸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刘坤一的督宪府内,灯火通明,四处挂满了红彤彤的灯笼,到处都插满了各色的彩旗。 庭院各处,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都是大高个子的彪形大汉,背上扛着清一色的簇新毛瑟十三连发快枪,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的站着。 看着何长缨都牙疼。 合着万里迢迢运过来的快枪,就是为了给你撑戏场子是不? 麻痹! 三人被领进大堂,进屋就看到屋内黑压压的坐满了一屋子的将领,何长缨的老熟人易顺鼎当然也坐在里面一处显眼的地方。 “这么慢,都在等着你们。” 刘坤一看到三人进屋行礼,冷冷的望了何长缨一眼说道:“身为大军将领,就讲究一个猛如虎,行如风,这般拖拉,如何能成事?” 堂内的气氛猛然一凝,众将均是诧异的望着刘坤一,心想着知道你和何长缨有过节,不过选择在这个时候跟他‘拿劲’,可是殊为不智。 要知道何长缨可是简在帝心的正二品旅顺副都统,虽然他在山海关兵不多,可是旅顺城可全靠他的手下在撑着。 你刘坤一这么牛比哄哄的,还敢真拿他怎么样? 假如旅顺崩陷,大连湾的两三万大军就可以直接在不冻港旅顺登船,一天到烟台,威海卫,三天能到津门,山海关。 只是想一想,就能让人从噩梦里吓醒! 来者不善啊,TM的发什么神经? 何长缨悄悄和徐邦道,贾起胜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出了对方眼内的莫名其妙。 “麻痹,这老货不会是抽大烟抽昏了吧?” 何长缨诧异的望了刘坤一一眼,在儿臂粗的两支大蜡烛下,看着红高光满面两眼瞪着冒精光。 还真有些像。 “大胆,居然敢无礼目视督宪!” 旁边的易顺鼎‘啪’的一声,拍着桌子给刘坤一壮威。 ------------ 第五百三十一章 惊变二 麻痹,见了刘坤一三次,次次都没好事儿! 何长缨心里腻歪死了,直接站了起来望着易顺鼎乜斜着说道:“在紫禁城的时候,皇上我都这么看过,原来刘督宪的威风比皇上还大?今儿督宪来山海关,北面十里就是日军大军等着破城要你我的命,还TM的有劲内斗,脑子坏掉了?” “砰!” “何长缨,你以为我真不敢治了你?来人,拉出去重打二十大板!” 刘坤一都快被何长缨的跋扈给气神经了,真像何长缨说得那样,不是北面有倭夷大军虎视眈眈,就冲何长缨现在的德行,他都敢把何长缨拉出去,杖毙了他。 “督宪,不可!” 一时间堂内众将都惊立而起,这要真是打残了何长缨,还守个屁的山海关。 “您老真敢,您老和您的狗腿子从一进门就开始找事儿,不就是想借事儿办了我?告辞!” 何长缨也不跟刘坤一废话,扭身就往外走。 “好,好!” 看到和何长缨大步走出临时总督大堂,刘坤一大吼着下令道:“拿下他!” “喳!” 随着院子里江南兵的大吼,一群刘坤一的戈什哈扑过来一脚把何长缨踹翻,按在地上。 “卧槽你麻痹,来真的?” 何长缨被踹在地上,又被几只大手死死的按在地上,顿时也是怒得发狂。 “督宪,万万不可!” 徐邦道一看就急了,耿直的脾气就上来了,不管不顾的站起来吼道:“拿了何长缨,就等着山海破关,大伙儿一起被皇上杀九族!况且,今日何长缨何罪之有?” “大胆!拿下!” 刘坤一也被气疯了,今儿刚来山海关,不过要借着一封信函一份电谕,来给何长缨个下马威,顺便杀鸡给猴看。 结果现在这只小公鸡是个火炮脾气,上来就一通乱啄,旁边的猴子居然也要翻天。 “大人,请三思;何长缨,徐邦道何罪之有?况且二人为朝廷大将,是否捉拿也是皇上的旨意!” 贾起胜一看徐邦道也被按住了,关外三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了何长缨,徐邦道,指着他可守不住。 与其那时破城被锁拿下狱,或者战死疆场,倒不如现在爷们儿一点。 真要是押回津门,说不定倒是一场福事。 “好你个贾起胜,你是说我没有权利拿下你们么?那老子还当个屁的钦差,一同拿下!” “咚!” 刘坤一重重的拍着桌子吼道:“爷就不信了,离了你们,老子就要吃那带毛猪!” 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一屋子将领都是面面相觑,渐渐感觉到今儿的事儿似乎远不是表面看着这么简单。 想到今天中午刘坤一单独约见山海关的几个大佬,众将恍然明白,原来今晚这场宴会,就是给何长缨,徐邦道,贾起胜设的鸿门宴啊! 现在整个直隶,原来北洋系的高级将领,除了大沽炮台守将罗荣光,刚刚被调走的光杆司令聂士成,就剩下眼前被按在地上的三人了。 原来皇上调走聂士成,调来刘坤一,就是要对何长缨三人下手啊。 可怜何长缨一心报效朝廷,打了这么多的胜仗,结果落得现在这般下场,只是想一想,就让人心寒! 想明白了这些事儿,堂内的众将都不吱声了。 这是北洋和帝党的斗法,自个还是站远点,一边看着就行了。 拿下了何长缨三人,刘坤一的脑子就猛然清明,心里面就一个劲儿的叫苦后悔,可是满屋子将领都眼神奇怪的冷眼旁观,哪里还有台阶可下。 “督宪,事已至此,只能做下去了;离了他们,关外三城照样是九千精兵。” 易顺鼎却是满心的喜欢,在他看来何长缨徐邦道打胜仗,靠得不过是兵多枪利,就如刘督宪刚刚说的,离了何屠夫,也不需要吃带毛的猪! “刘志权,立即拿下三人的亲兵,关押起来;把何长缨三人押到牢房。” 易顺鼎的话提醒了刘坤一,他也是带过兵的大将,知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就不能犹豫,要当机立断。 只要今晚能顺利收了关外三城,在木已成舟的情况下,皇上也只能认了。 估计为了安抚三人,会给一些高官厚禄,——毕竟旅顺还在那里悬着。 可是何长缨,徐邦道,贾起胜三人,光绪不可能放何长缨,徐邦道再回旅顺掌兵。 要么养在京师雪藏,等到十几二十年可能东山再起。 要么就是放到两广云贵新疆一带,让他们重新练兵,对抗法兰西和沙俄的紧逼。 一句话,只要今晚自己能顺利的收了关外三城,以后直隶就没有何长缨三人的事儿了。 不过关外三城近九千精兵,显然不是自己一人能吃的下去的,而且拉几个同盟,皇上那里也好打擂扯皮。 “众将军请坐,不要因为这三个败类坏了兴致;这是王文韶的信函,说的就是何长缨强占永平府索绰络氏乡贤宝沣的角山山林,辟为军队墓地,以及一行三十九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被何长缨暗害的事情。” 看到何长缨,徐邦道,贾起胜面无表情的被押往府邸的牢狱,刘坤一忍着心里的烦闷和忐忑笑着说道:“还有皇上的电责,说何长缨故意泄露不雅照片给洋人,丢我大清的脸子。” “原来如此,督宪英明,雷厉风行荡平宵小!” 很傻很天真的军事‘白脖’吴大澄站起来,一脸的昂然。 对那关外三城的精兵快枪,他可是垂涎欲滴,在他看来自己要是关外三城的统领,早就挥师北上,一举扫平北面的那群倭夷跳梁小丑。 “督宪英明!” 堂内众将纷纷高呼站队,在他们看来,原来是皇上要收拾北洋残余势力。 一面是代表皇上的刘坤一,一面是被踩进泥土的北洋将领,站在哪一边自然是不言而喻。 这事儿说道这里,已经一目了然,就是皇上要夺何长缨,徐邦道,贾起胜这三个北洋将领的兵权,别的都是屁话而已。 在国战的时候,占了一座山,杀了一个地主老财和手下几十个狗腿子,这TM的芝麻大的屁事都不算。 一切不过是借题发挥而已! 只有山海关守城尉白济,则是一脸的震惊。 山海关电报局就在他的手里掌握着,皇上的电谕说的是什么他当然知道,在电报里面根本就没有一丝责怪何长缨的意思,更别提突然动手捉拿关外三将。 堂内众人的宣喝,不过是被刘坤一故意混淆曲解皇上的圣意而已。 “刘坤一是想借机吞并关外三城的兵马,他想干什么?不行,得立即禀告圣上!” 这么想着,本来就坐在人群角落里的白济,跟身边同样一脸茫然的连顺做了一个眼色,准备借机溜出去。 ------------ 第五百三十二章 惊变三 “关外重城,不可一日无将,且三城经过胸墙勾连已成一体,宜选一得力干将统一把守,灭得倭夷胆寒,让洋人知我大清也有不世猛将,扬我大清威风。” 刘坤一身为一位大清重臣,在这瞬间就已经理明白了很多的事情。 今儿这事儿,何长缨先是占地杀良,后有咆哮大堂,和徐邦道和贾起胜三人私自结党,共同进退,就是闹到皇上那里,自己也占着道理。 而且天下清流,也只能夸自己刚正不阿,铁面除恶。 最关键的是,帝党一心打掉李鸿章的势力,而何长缨居然敢公然起用李经方,这是在打谁的脸? 这是在打皇上的脸面! 何长缨虽然聪明的把旅顺军队一分为四,可是这上万大军是从他手里分出来的,这是不争的事实。 假如皇上不想再看到一个新的,类似于湘军,淮系这样的势力在大清出现,那么自己这‘结党’二字,就能把何长缨,徐邦道,贾起胜打得永世无法翻身! 今儿的却是烟泡子抽高了的刘坤一,越想越得意。 却全然忘了对光绪和帝党来说,他刘坤一文武部下门生弟子晚辈满天下,要远比刚刚升起全无根基的何长缨更加值得一百倍的警惕。 要不然也不会在他直隶总督的屁股还没坐热的情况下,光绪不讲脸面的直接把王文韶调回来,当这个北洋帮办大臣。 直隶作为天下第一督抚,它的核心就在于这几十年李鸿章苦心建立的各种产业,当不上这个北洋帮办大臣,直隶总督简直就是一个无用的摆设。 听了刘坤一的诱惑,堂内众将除了新来的一群湘楚将领,王连三,唐仁廉,梅东益,吴凤柱等人都是默不作声。 之前关外三城抵挡日军第三旅团的进攻,在血站里整整阵亡了1200多人,重伤200多人,轻伤更是无数。 关外三城付出了这么大的牺牲,俗话说‘过河拆桥’。 可现在这‘河’还没过,帝党们和你刘坤一,就慌着跑过来‘拆桥’。 人都是有良心的,这么做,是不是太不地道了。 怎能不让众将有‘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哀凉? 更何况现在北边集结的只是倭夷的一个旅团,像这样的旅团,听说除了留在朝鲜的一个,辽东至少还有三个。 那三四万倭夷大兵冲过来,榴散弹,开花弹满天飞,谁能抵挡? 指着散了的军心,又怎么抵挡? 说句难听点的,你刘坤一看着是把何长缨三人捉起来下牢,估计不日就会押进京师受审,可是却不知道这样可能救了三人的性命。 看到堂内众将低头不语,刘坤一脸上就涌出来一股怒气,他冷声说道:“既然诸将军无胆,那就由我的江南兵接收这九千精兵好了。” “哈哈,既然众将军谦让,要是督宪不反对,这关外三城就由我们湘军来守吧;请众将军看我湘楚男儿,明日一战荡平倭夷!” 军事白丁,擅画山水,书画,书法精于篆书的湖南巡抚吴大澄,一脸傲然的站了起来。 “好,好,止敬能文能武,果然是国朝一等的擎天柱!” 刘坤一见‘傻白甜’上钩,高兴的哈哈大笑起来。 “白痴!” “二笔!” “傻货!” 荡平? 你丫的要是老子就当众吞屎! 就这傻样儿,等着当刘盛休第二,跟刘盛休难兄难弟的作伴吧! 除了一个个得意洋洋,舍我其谁的湘楚将领,其余堂内众均是无一不侧目,在心里面暗骂这群傻缺货色。 “砰,砰——” 突然,前面传来一道枪响,惊得众将纷纷站了起来。 督宪府邸,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敢放枪? “砰砰砰——” 难道倭夷兵绕了长城,打进来了? 顿时前面门外方向,枪声如雨,吓得众将齐齐变色,有几个湘楚的‘新秀’将军,站起来两脚发软,又重重的一屁股坐了下去。 山海关主城,刘坤一府邸门外。 此时门外黑压压的或站或坐着两三百大人们的亲兵们,一个个围在一起躲在背风处吹牛比,抽旱烟。 而那些湘楚健儿则是更加生猛,直接挑着灯笼,也顾不得天寒地冻,围成一大堆赌骰子,每一次开盏,都赢得一阵大笑和咒骂。 引得旁边的各路士兵纷纷侧目,鄙夷。 要是聂提督在这里,早就拿下一一斩首,以正军法了! 这次进关,何长缨带了二十名警卫和副官齐家才,徐邦道带了十余名原奉军老兵,由被捋了一切官职的周中盛带队。 贾起胜也带了十余名盛军亲卫。 他们正在府邸外的一处角落候着,一个临时总督府的衙役匆忙从后门溜了出来,绕着黑暗的院墙走过来,站在黑暗里低声和齐家才说了几句。 于是,众人就震惊的知道,三位将军居然都被刘坤一给拿下了。 “齐副官,咱们冲进去抢回总指挥!” 何长缨的警卫队长柳平云一脸的凶狠,目光似乎要噬人。 “不能这么莽撞,咱们立即出关回去报告,再派两个警卫回大沽兵站;刘坤一真是疯了!不过他总不敢对总指挥怎么样吧?” 齐家才听了这个消息,不是和对方对上了暗号,知道这是熊凯玉的钉子,简直以为这是一个神经病说得胡话。 在北边十里,可是盘踞着日军大军虎视眈眈,决战眼看就要打起来,这边窝里倒是先乱了? 这个大清朝,从上到下,整个全是一群白痴! “你和东西罗城的兄弟们立即出关,刘光正,郑金马,你们回大沽兵站报告熊处长;这里有我们!赶快走,——我要杀人!” 柳平云知道齐家才的话是正确的,不过身为总指挥的警卫队长,责任不允许他在总指挥遭难的时候,远远的躲开。 ——“柳平云,让你当这个警卫队长,不是让你洋洋得意,不是让你从此平步青云,而是让你在关键的时刻,总指挥去死!你,能还是不能做到?” “能!” 这是被熊处长选为总指挥光荣的警卫队长时的对话,柳平云一刻未敢忘记。 齐家才和周围的东西罗城的亲兵们,听到柳平云的这句‘我要杀人’,均是心中猛跳,一时窒息。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不过这样,只能把事情弄得更糟糕;现在还不清楚刘坤一究竟想干什么,分头汇报才是应该去做的事情。” 齐家才看到柳平云和他手下的警卫们,一个个的眼睛都红了,不禁急的满头冷汗,试图劝阻柳平云的莽撞。 ------------ 第五百三十三章 惊变四 “齐副官,我这个人是大老粗不懂什么大道理;不过总指挥无辜遭难,在这个时候不拔刀而起杀一批该杀的人,我们再不赴死,以后任谁都敢再这么欺负人,咱抗倭军还有没有一点军人的血性和荣耀?” 柳平云把目光望向身边围着的十九名警卫:“今儿大家都得去死,为了咱们抗倭军,为了总指挥,今儿咱们兄弟就去死!我不说谁要不想死之类的废话,能进警卫队,都不是孬种!” “队长,咱二话不说,今晚抢不出总指挥,我就死在这个狗窝!” “麻痹,这个刘老狗,老子捉了他,非剥了他的皮!” 一时间,所有的警卫队员们纷纷咒骂,却没有一人丝毫的退缩。 “把战马带走。” 柳平云扭头对徐邦道的亲兵头子周中盛点点头:“兄弟,自从你在安州没加入援朝军,兄弟们都不屑理你,这次算是永别了,别让我们失望了。” 一缕愧色涌上周中盛的脸上,他朝着柳平云拱手说道:“兄弟一路走好!” “唉!” 齐家才知道劝阻无望,跺着脚跳上一匹战马,控马而走。 “兄弟们血性!” 贾起胜的亲卫昌禹奇纵深上马,朝着柳平云拱拱手,“驾!”的一声,驱马而走。 “哒,哒,哒——” 在一片马蹄声中,在其余士兵们不解的目光里,关外三城二十余骑纵马奔向关门。 “队长,我们也留下来!” 刘光正和郑金马两人站在队伍里面,一脸坚毅的不愿意离开。 “这是命令,立即执行!今天我们为总指挥先死,以后就看你们的了。” 柳平云低声吼道:“警卫队,准备战斗!” 随即,柳平云十九人则是排成列,站在紧闭的总督府邸门前,在四周士兵诧异的目光里静静等候。 “嗡——” 总督大门被从里面猛然拉开,刘坤一的侄子刘志权,率领着五十余名江南兵大步走了出来。 在他看来,这事儿就是一件轻松之极的小事儿,他一个人一道口令就能办成,不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威风,根本都不用出来这么多士兵。 难不成还真有人敢翻天不成? “何长——” “砰!” 一声枪响,刘志权的声音嘎然而止只,脑袋如同一个烂西瓜一般的爆裂开来。 “杀人啦!” 这一声枪响,还有那血淋淋的栽向地面的尸体,吓得门外的各军士兵们失色大叫。 而那一群冲出来的江南兵,更是震骇得傻了眼睛。 江南自从第二次鸦片战争和太平军之后,相对富足的环境,使其承平近三十年。 这些人高马大花架子的江南兵,平日拿着大枪咋咋嚯嚯的吓唬普通老百姓还算在行,哪里见过血站和此等的血腥,一时间都心惊胆裂手脚发软,别说举枪还击,就是站都站不稳了。 “射击!” “砰,砰,砰——” 随着柳平云的大吼,十八支步枪同响,堵在门口的七八个江南兵被瞬间打死。 “跑啰!” 也不知道是哪一个先喊,院子里面的士兵们纷纷变色的转身就逃,朝着刘坤一府邸里面的各个角落,屋子,巷子里面钻去。 “进攻,活捉刘坤一!” 看到眼前的这群江南兵,居然如此的软蛋,柳平云是又惊又喜,本来赴死的心不禁又有了生的希望。 现在这个场面,抢回总指挥并不是最好的选择,而且子弹无眼,要是万一伤了总指挥,柳平云就是百死莫赎。 然而只要能活捉了刘坤一,那么事情在进退之间,就有了极大的转机。 “活捉刘坤一!” 随着警卫队士兵的大吼,举枪冲进了刘坤一的府邸,见到士兵就举枪一一打死,打得这府邸里面一百余名江南兵纷纷躲避。 “冲啊!” 十九名警卫队的士兵,在畅通无阻的情况下,一路冲到府邸的二进大堂,就看到院子里一个大官老头儿气汹汹的站在院子里,怒视着一马当先的柳平云。 他的身后大堂里面,站了一屋子的将领,个个都是一脸的骇然。 而在他的左右两边,站着十几名一脸紧张,战战兢兢的持枪士兵。 “你们想造反!” 抗倭军的西式军服,让刘坤一一眼就知道冲进来的二十余士兵是何长缨的亲兵,他怡然不惧的站在院子里,老眼瞪着柳平云吼道:“还是你们逼着何长缨——” “射击!” “砰砰砰——” 在刘坤一不可置信的眼睛里,这群无法无天之徒,纷纷举枪打向自己两边的江南兵,在一阵惨叫声之后,两边的士兵被纷纷打死。 “兵乱!” 在这一刻,无论是刘坤一还是堂内众将,都是惨白了脸色,——这是大伙儿一起玩完的征兆啊! 就算今儿不死在乱枪下面,下面的山海关,还TM的怎么守? “老狗!” 柳平云上前一脚把脸色大变的刘坤一踹倒在地:“你很爱绑人是不?绑了他!” “是!” 随即两个警卫队的士兵拿着马绳子,把刘坤一按在地上绑了起来。 “你们这群兵痞子,你们——” “让他闭嘴!” 柳平云手里垫着毛瑟步枪,开始一颗一颗的压子弹,压得被堵在屋子里面的大清将领们,人人心颤。 “啪!” 随着一个警卫右手颤抖着凶狠扇下去,刘坤一顿时住了嘴巴。 “孔晓你们看着他,有人敢乱动一律打死!” 看到控制住了刘坤一,柳平云强忍着满腔热血涌的脑袋发昏,嘶哑着声音吼道:“走,去牢房,救总指挥!” 刘坤一府邸大牢。 何长缨,徐邦道,贾起胜被锁进男牢,几个衙役也知道这三人是大官,不敢相辱也不敢多话,直接锁了牢门,到外面的班房继续喝酒。 “麻痹,刘坤一真是疯了?” 徐邦道气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这官司打到皇上那里,也要说个明白!” “老徐你别叫了,还没听明白么,没上面的意思,他刘坤一敢在这个时候动咱们?还有为什么把聂军门调走。” 贾起胜坐在厚厚的稻草上面,声音里全是愤懑:“卫汝贵,吕本元,孙显寅——,我本想盛军里面算我还能逃脱,就打算等战事一停就告老,结果——;哼哼!” 贾起胜的笑声极其冰冷。 “不会吧?皇上可不像这样的人!” 徐邦道想着面圣的时候,光绪的笑容和勉励,怎么都不愿意相信。 “皇上当然不是那样的人,可是就怕身边的小人蒙蔽,要不然刘坤一能有这么个胆子,敢这么对咱们?” “咚!” 贾起胜气的,狠狠的一拳砸在墙壁上面。 “刘坤一,” 何长缨摸了摸自己被踹的发疼的腰,组织了一下语言,苦笑着说道:“他今天可能抽烟泡子,抽高了。” ------------ 第五百三十四章 不要和神仙论道理 “啥?” 徐邦道表示没听明白:“他常年抽这玩意,经常抽高。” “抽高了?” 贾起胜震惊的从稻草上蹦了起来。 “抽了烟泡子的人都是活神仙,你根本没法子给他们论理,而且这还是一个抽昏了头的‘神仙’,刚才没下令当场把你我杖毙了,都是他能忍。” 今天这事儿,何长缨也知道自己太不理智了,不该跟刘坤一顶牛,可是来到大清都半年了,他还是没有习惯下跪。 每次这么跪下去的时候,他的玻璃心和骄傲,都要受到一次狠狠的蹂躏,邪火就一个劲儿的止不住的‘呼呼’往外冒。 就像一百二十年以后,自己拍秦伟的那一板砖,虽然他明知道秦伟家族以黑起家,父爷那两辈心黑手辣血债累累,而且现在家族更是华圈有数的超级富豪。 这一板砖下去,就会给自己带来无穷的灾祸。 可当时他那一板砖,却依然毫无迟疑的狠拍下去。 无论是一百二十年后还是现在,何长缨都年轻,所以他依然保持着年轻人该有的锋锐和桀骜。 何长缨透过小窗口投射进来的幽幽明月,朝着徐邦道,贾起胜二人拱手道:“今儿连累两位哥哥了。” “说什么连累不连累,我还真不信刘坤一‘醒烟’了敢不放人;况且咱仨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离了你关外三城就更加玄乎了,与其到时候破城身败名裂,倒还不如现在这般自在;哼,——” 徐邦道冷哼一声:“只要他刘坤一有种不放人,我倒落得个清闲,就怕他没有这个胆子!” “这事儿,可真不好说,他还真有这个胆子;”贾起胜阴沉着脸色说道:“你我三人一心坦荡为了朝廷,可是到了有些人的笔下,就成了相互勾连结党,而这可是皇上最忌讳的东西。” 看到何长缨和徐邦道望过来的明亮眼神,分明是在说‘知道你还掺和进来?’ 贾起胜无奈的苦笑道:“我这也是没办法,万一真给你两押到京师,这关外的两城的军队我可使唤不动,与其等破城步叶志超的后尘,不如——” “砰!” 突然间,外面传来一道枪响,下了三人一大跳。 “砰砰砰——” 外面的枪声进而猛烈起来,如暴雨击打池塘荷叶,到处都是一片枪响,在牢房里面滚滚回荡。 “怎么回事?” 何长缨,徐邦道,贾起胜都面面相觑,心里面不觉得就冒出了一个骇人念头,不禁都开始变色。 “抗倭军反了!抗倭军反了!快落院门!” “我去插门!” 随着外面狱吏的惊呼,何长缨三人就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徐邦道和贾起胜震惊的望着何长缨,心里叫苦不迭,心想着这事儿今天怎么走到这个地步,可如何收场。 “怎么收场那是刘坤一该考虑的事情,只是可惜了这些英勇的士兵,本来都该到战场杀敌,今天却死在这些卑鄙的内耗之中。” 何长缨感觉心里堵的难受。 这二十一名警卫士兵,都是熊凯玉特意从五期新兵,还有受伤治疗归队的士兵里面挑选出来的精锐,今天却要因为刘坤一的私心命丧于此,让他如何不怒? 之前进宅子里的时候,何长缨也被清一色人高马大的江南兵给震住了。 在他想来,这些警卫队的士兵强冲有两百高大江南兵防守的刘坤一府邸,显然是凶多吉少。 却根本没有料到这些刘坤一的花架子仪仗队,平日连鸡鸭都没杀过,更别提开枪杀人。 再加上柳平云第一枪,就爆了亲兵队长刘志权的脑袋,那血淋淋的恐怖场景,当时就吓尿了大半的江南兵。 这些江南兵哪里能想到,抗倭军这群兵痞子居然如此的暴戾,说反就反,端枪就杀人! 在刘志权被击毙以后,又是群猪无首,一时半会都骇破了胆子,哪里能组织出一点像样的反击? “冲呀,举起手来,缴枪不杀!” “逆贼刘坤一已经被我们捉拿,所有将领都被控制,一个个给我放聪明一点!” 还没等牢房里的三人癔症过来,就听到外面院子里传来‘哐当’一声踹门的响声,厚重的包铜小门被抗倭军士兵一脚踹开,冲进了这座牢狱大院。 “麻痹!是哪个去插的院门?你麻痹——” “砰!” 柳平云之所以不愿意在牢狱院子里开杀戒,第一是何长缨在牢里关着,怕引得这些狱吏狗急跳墙。 其次也有怕在月色里,把情报一处的那个‘钉子’给误伤了。 这时听到这个狱吏头子在园子里大骂大叫,就杀鸡骇猴的一枪下去,把这个牢头活活打死。 “我投降,我投降!” “兵大爷饶命啊!” 柳平云这一枪下去,果然效果好得不得了。 院子里剩下八九个狱吏都是骇的双腿抖颤,忙不迭的丢了手里的毛瑟快枪,跪在地上双手压在后脑勺上面,撅着屁股脑袋磕在院子里的青砖上面,服帖无比。 “总指挥!我们总指挥在哪里?” 院子里传来柳平云的大吼。 “怎么样,两位老哥哥要是跟着一起出去,以后咱仨兄弟真是一根绳子的蚱蜢了。” 在牢房里,何长缨的眼睛在透过小窗的月色的照耀下,莹白四射,看得徐邦道,贾起胜二人都觉得刺得眼睛直疼。 这小子的属下真是无法无天啊? 今儿这事可怎么收场! 听到何长缨的问话,还有大步跑过来的军靴声,徐邦道,贾起胜两人还真是满腹的惊虑,脑袋里在急速的思考着得失利弊。 进行着艰难的选择。 这要是走出去,自己真是成了劫狱的同谋了,那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最好还是老老实实的呆在牢门大开的狱里,慢慢跟刘坤一打这个官司,等着皇上给自个平反。 这么做,就是要有些对不住何长缨这小子,显得不仗义了! “这次我不给两位哥哥选择的机会了,你们想一想今儿这事儿闹得有多大?之后我就会回北翼城一边跟日军打仗,一边和刘坤一打这桩官司。” 何长缨刚才的话一出口,其实心里就后悔了。 别说贾起胜,就是徐邦道,他和自己还有抗倭军的关系,都还远远没到能选择的时候。 何长缨不给两人说话的机会,立刻笑着补充道:“今夜这个府邸想来死了不少的人,之后估计也没人有心来这里看望两位哥哥,夜静漫长,这里面又都是刘坤一的心腹,假如两位哥哥出了岔子,小弟才真是百口莫辩。” 徐邦道和贾起胜瞬间听明白了何长缨的意思,顿时后背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 ------------ 第五百三十五章 寂静关外冷 今天这事儿走到现在,何长缨于刘坤一等于是勉强打了个平手,双方都犯了大错。 只不过这抗倭军‘兵乱’是士兵自发的,而刘坤一捉拿自己三人可是他亲口下的命令,这么算起来,刘坤一也被动一些。 刘督宪假如想扳回这一局,只要在今夜夜深人静时让自己两人死于非命,就可以向朝廷奏报自己两人死于乱军。 那么何长缨也是绝对的全完了,罢官免职都是最轻的惩罚。 这事儿看着似乎荒唐不堪,可是见多了官场的黑暗和荒诞的徐邦道,贾起胜岂能不明白,他刘督宪还真敢下这个死手。 这事儿就算疑点再多,只冲着‘兵乱’的士兵是抗倭军何长缨的手下这一点,就能把何长缨给‘钉死’,无法翻身。 “咱们一起走!” 徐邦道,贾起胜想明白了这一切,感觉自己的心都要‘噗噗’的跳出来,毫无迟疑的开口表态。 “哐当!” 牢房外面的大门,被从外面猛然打开。 “不要走了反贼!” “保护将军!” “督宪!督宪!” “军门,我们来救你了!” 何长缨三人走出牢狱的时候,整个府邸外面火光熊熊,江南兵,凤字军,八旗兵,湘楚军,—— 各路军马这时终于反应过来,数千士兵,里三层外三层的把府邸团团围了起来。 “督宪,你先请。” 看着堵满整个督衙内外的清军,何长缨也不废话,请刘坤一送他一程。 “走,驾!” 警卫队副队长孔晓跳上一匹借的江南兵的战马,率领着六骑警卫队员,纵马朝着南门冲去。 他们必须尽快的赶到大沽兵站,虽然何长缨相信熊凯玉的沉稳,可是当他不得不把电报传到旅顺和安州以后,何长缨就不敢准确判断那两边会发生什么样不测的变数。 这是在现在这个关口,何长缨所绝不愿意看到的。 “何长缨,你想到过今天的事情你如何收场么?” 被扇了一把掌左脸高高肿起的刘坤一,这几十年哪里受到过如此的屈辱,眼睛里闪着噬人的目光,阴森森的望着何长缨。 “要担心怎么收场,其实更应该是督宪;外面强敌俯视耽耽,督宪却在今夜自毁长城,我甚至怀疑督宪是不是倭夷的奸细!” 既然撕破了脸,那么就不需要再给他脸。 希望今夜的这句话传出去,那些满嘴跑马的清流们,能稍微的闭上一会儿嘴巴,让这个闹纷纷吵嚷嚷的国家能够静一静。 在这场国战之中能够形成一种声音,抗战到底,永不妥协的声音。 “好一个血口喷人,咱们在皇上那里论分明。” 刘坤一气的须发生张,然而却不再作声。 现在事情走到这个糟糕的地步,显然已经进了死胡同,谁也怎么不着谁了,就只能打到皇上那里见分晓。 何长缨的那一队南去的警卫,明显是回津门找帮手,寻路子,自己也不能耽搁时间,送出了这个混蛋出城门,自己也要连夜谋划了。 “哐当!” “咯吱——” 随着山海关城门大开,一阵北风呼啸着吹了进来,把无数的火把吹得‘呼啦啦’的拉长了火苗。 照映着关内所有将领们阴晴不定的脸色,齐齐投目关外。 明月如同关内一般无两高悬,茫茫黑夜之中,关外三城一片寂静,十几个大红灯笼错落挂在城墙之上,在风中微微摇晃。 跟平常完全一样。 刘坤一,何长缨,还有关内众将的心,都放了下来。 只有徐邦道,贾起胜心里一片哀凉。 ——你们的统领都被刘坤一给下狱了,不说你们像抗倭军的警卫队那么忠勇拼命,点几盏灯笼,来些人到关门喊几声‘冤枉’,这总是人之常情吧? “呼——” 一阵北风刮过,徐邦道和贾起胜不禁浑身打了一个哆嗦。 真冷啊! 心冷。 白济和连顺对视一眼,均看出心里面的满意。 这么个情况不但说明关外三城就是离了何长缨三人,也不会乱起来,更说明了这九千大军还是朝廷的大军,而不像湘淮那样,成为曾国藩,李鸿章私人武装。 至于以后会怎么样,那还很遥远,不过今天仅仅凭着这一点,就说明何长缨三人并没有结党勾连。 他连顺在金州,白济在山海关,不就是给皇上当看门狗么? 如实禀告一切原委,就是他们唯一的责任。 “可惜了!” 刘坤一,吴大澄,易顺鼎等人都是后悔不迭,今儿要不是何长缨这个混蛋的警卫队,关外三城的军队,现在就已经改姓了! “督宪走好。” 何长缨笑眯眯的转身回望刘坤一。 “不送!” 刘坤一冷冷的盯着何长缨一眼,转身大步离去,——今夜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去办,今夜才算是将将开始! 何长缨又朝着白济拱手说道:“白守尉,明儿我有电奏发给皇上,劳驾了。” “这是奴才替皇上办事儿的本份,何副都统只管差人送来就得了。” 白济一脸公事公办的模样。 “遭了,忘了这只小狗!你不是宝沣的远房外甥么?这小子屠了你的老舅,居然还向着他!” 刘坤一往回走的身子微微一顿,随即在众将的簇拥下,大步远去。 白济冷眼看了刘坤一的背影一眼,自从看到关外三城一片寂静,就已经让他的立场完全站到了何长缨这一边。 他白济就是皇上的一条狗,皇上的利益,大清国的利益,就是他坚定的立场。 别说远房的一个老舅,就是何长缨率人屠了他的亲老舅,在这个国战的时候,他都不会吭一声。 况且透过今天刘坤一突然袭击般的夺权,让白济暗暗怀疑,自己这个远房老舅究竟是不是何长缨做得。 这么明显的事情,除非何长缨傻了,才会这么做。 会不会是有心人的嫁祸栽赃? “哐当——” 山海关城门重新紧闭,把何长缨,徐邦道,贾起胜和警卫队留在城外。 “有没有人受伤?” 既然没有背负尸体,那么就是警卫队全在。 想着在刘坤一府邸看得至少二三十具尸体,还有门口那个无头的残尸,何长缨就感觉太神奇了。 印象里自己的警卫队并没有这么强悍的战力,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啊? “报告总指挥,那些江南兵就没能组织起一次反击,基本就是一触即溃,偶尔有几个士兵放枪,也都是胡乱射击;没有人受伤。” 柳平云一脸骄傲的大声汇报。 “就这,还当这个山海关的总指挥,节度关内外大军,焉能不败?” 何长缨回望一眼很厚紧闭的大门,一脸的遗憾。 刘坤一在晚清也算是数得着的能臣,在六年后的‘东南互保’里面,也是居功甚大,保护了华夏半壁江山的安稳。 ------------ 第五百三十六章 鸟兽尽,走狗烹 可惜大烟常年对身体和精神的蚕食,还有大清官员不愿睁眼看世界的通病,让刘坤一这样一个晚清的名臣,也不免被时代远远抛弃。 “走吧,咱们还没来得及吃饭,肚子饿了,喊上李大哥一起。” 在怎么写告状信这方面,文官出身又是李鸿章大儿子的李经方,显然要甩何长缨三人几条街。 “这群兔崽子,枉费我在他们身上费了这么大的心思!” 徐邦道瓮声瓮气的一脸的怒色。 “你这西罗城除了聂士成的武毅军,就只有跟你没几天的奉军,旅顺溃军和一群新兵蛋子,这种反应是很正常的;” 贾起胜失意的望着静悄悄的三城:“倒是我那两营盛军,都跟了我几十年了,我找谁说理去?” 这时,在东西罗城修筑的五百米长,近两米高的胸墙中间的包铜大门处,突然亮出一盏润黄的灯笼,在那里微微的明亮着。 “走。” 一行十六人在寒风中,朝着一里远的胸墙走去。 还没走近,众人就看到在这道胸墙的外面,居然黑压压的站满了士兵,只是大致目测就绝对不下千余人。 而在那大敞的大门里面,在幽幽的月光之下,更是人山人海。 均是肃立,寂静无声。 “这群猴崽子——” 徐邦道的声音里带着丝丝的颤音,责怪的低声‘骂道’:“这么冷的天不好好睡觉,在这里傻站着干什么,当木桩子啊?” 当天夜晚,何长缨,徐邦道,贾起胜,李经方,刘明阳,聂青云,聂鹏程,沈增甲,范文礼,—— 一群北洋系的将领们连夜议事,直到东方既白。 这支近9000人的队伍,在整个直隶省除了罗荣光部2000余炮兵,大沽口一营守关练军之外,唯一的一支北洋野战陆军集群。 除此之外,北洋军力还有卫戍威海卫的戴宗骞,刘超佩,张文宣总计十六营一哨,8000兵力。 奉天以北宋庆,章高元5000兵力。 旅顺诸军的近25000兵力。 虽然在朝廷一连串的打击分拆之下,北洋诸军七零八落,老一代大将纷纷下狱罢官,然而随着何长缨的逆势崛起,尤其是对旅顺诸军的整合。 北洋军力依然不可小觑,仍然是大清战力最强的一支陆军野战集团。 第二天清晨,三城的士兵开始陆续入关,砍伐山海关附近山里的松木,制作大量拒马桩,布在三城三道胸墙围起的区域内部,作为万一胸墙被日军损毁之后的新一道阻敌防体。 抗倭军历来讲究公平,童叟无欺(我不欺负你,你丫的也别想欺负我),李经方让士兵请来了那几座山头的地主,商议着买树。 前有永平府大豪宝沣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榜样,这个本来就没有什么势力的小地主,自然是温顺服帖无比。 与之同时。 刘坤一,吴大澄,魏光焘,众将联名具电,联名弹劾何长缨,徐邦道,贾起胜三人结党勾连。 先是强占山岭,屠杀三十九名无辜百姓,后又咆哮大堂,辱骂上官。 竟而纵容手下士兵兵乱,突袭临时督抚,挟持众将,杀人四十三口的逆反暴行。 请皇上下旨刑部,捉拿何长缨,徐邦道,贾起胜三人,及当夜行凶兵匪,押赴京师严审,以正国法军纪。 而何长缨,徐邦道,贾起胜三人,则是具电弹劾刘坤一,无故下狱三人,在关外强敌环视之时如此作为,实有通敌嫌疑。 恳请皇上派一大员,赴关查明刘坤一通倭之事。 而在这之前,白济,连顺的一封联名密函,正用800里加急的方式,快马接力披星戴月的送往京师,预计近午才能抵达。 两人在密函之中,详尽的叙述了当夜两人的所见所闻。 这封密函因为涉及一方朝廷重臣和一代新兴将星的言谈举止,所作所为,因此根本不敢走明处的电报局,只能快马送抵。 当天上午,坐镇直隶通州电报局对倭督办军务处的几位军机大佬,均是出现在早朝朝堂。 北洋帮办大臣王文韶弹劾何长缨占地杀人的奏折,京师众清流弹劾何长缨‘占山杀人,纵兵暴乱,请诛贼首’的折子,也高高的摞在光绪的案头。 而在清晨早起就得到消息的光绪,气的差点都背气晕死过去。 关外三城是山海关防线重中之重,而关外的9000大军,更是集中了山海关最精锐的一批营头。 4营盛军,1营仁字军,4营芦榆防军,这是除了古北口1营,大沽炮台5营之外,整个直隶最后的9营北洋练军。 一旦倭夷破关,不用六天,倭夷大军就能出现燕京城下,刘坤一真是抽多了疯了心还是怎么着? 上任的第一天,就闹出了此等恶劣不堪的幺蛾子! 他究竟想干什么? 憋了一肚子怒气的光绪上了早朝,结果还没等他说这事儿,朝堂里面就吵成了一团粥。 尤其是在刘坤一,何长缨各执一词的电文,快马送进紫禁城以后,更是满朝喧沸。 以刚毅为首的‘除恶务尽’派,力陈皇帝宜立刻下旨锁拿何长缨,徐邦道,贾起胜三人,及其昨夜兵乱士兵,押回京师受审。 孙毓汶、徐用仪为首的‘等河过完’派,则是坚持现在国战大局为重,等到战事平息,再找何长缨秋后算账不迟。 而李鸿藻,翁同龢手下的清流‘打手’们,则是‘一个也不饶恕’派,提议把刘坤一,何长缨,徐邦道,贾起胜统统押回京师,按律严审各治其罪。 看着朝堂下面一群老头子,一锅鸡鸡鸭鸭的争得脖子脸通红,光绪的心儿冷的如同殿外的寒霜。 你们都不知道倭夷兵,就在800里处的山海关么? 锁拿了何长缨,徐邦道,贾起胜,这是在逼着朕自毁长城么? 你们这些说‘秋后算账’的家伙,是当何长缨他们是傻子吗,就等着‘鸟兽尽,走狗烹’么? 那时,天下人会如何看朕? 有了这个例子,以后还有谁敢真正替朕的大清卖命! 吵了一个早朝,还是那个老样子,谁也说服不了谁,不过老臣重臣们都在光绪的面前刷了一把存在感,纷纷倚老卖老的过了一个嘴炮瘾。 而光绪则是罕有的强忍着不出声,他在等白济电报里说的密函。 虽然在山海关,刘坤一和何长缨三人闹得势如水火,不过好在双方依然在各司其职,保障关口的安稳,所以即使光绪怒火灼心,却依然能够忍受下来。 近午时分,三批快马冲进燕京城,直奔紫禁城而去。 白济连顺两人联名的密函,终于送到了京师。 不久,这封密函送到光绪皇帝的手里,他微微颤抖着双手,拆开了这封密函。 ------------ 第五百三十七章 慈禧也曾年轻过 “好你个刘坤一,你这简直就是要在阵前逼反我大将,毁我大清长城!” 密函才看匆匆几行,光绪就忍不住勃然大怒。 在他看来,自从何长缨进屋起,刘坤一的每一句话都是没事找事儿的欠揍,还有他的狗腿子易顺鼎,更是在旁唯恐天下不乱般的推波助澜。 只是看着密奏就火冒三丈,更何况何长缨这个当事人? 这时候的光绪完全没有想到,作为大清朝的皇帝,除了慈禧偶尔怒其不争的训斥过他,其余谁敢给他脸色? 何长缨作为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二品武将,别说刘坤一这么训斥他,就是脱了裤子蹲在何长缨头上拉屎撒尿,按着大清的道理,他何长缨也得满脸堆笑的给我强忍着。 接着,光绪看到何长缨亲兵的暴肆犀利,在府邸里面无法无天,大杀四方。 不禁微微变色,陷入阴郁的沉默。 堂堂钦差大臣直隶总督的临时府邸,居然被一队二十人不到的戈什哈轻易攻陷,一战下来不但一人未死,反而击毙了刘坤一府上四十余名卫兵,捉拿挟持府上的满堂大将。 这很浅显的说明了何长缨卫队之强,和刘坤一兵力之弱。 这要是有着千军万马,谁能制他? 只是想一想,光绪就重重的打了一个寒颤,暗怒刘坤一空有降虎之心,却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蠢货! 光绪喝了一口苦茶,继续看了下去。 直到看到最后,众将出关,关外一片漆黑寂静波澜不惊,居然没有士兵纷闹哗营,要去搭救自己的上官。 光绪的脸色顿时好转。 “作为一方上将,手里就得有一群关键时候能够效死的戈什哈,这样在冲锋陷阵之时,才能一举鼎乾坤;徐邦道,贾起胜的亲兵就差远了啊!” 光绪能够忍受甚至欣赏,几十个戈什哈为他们的主子搏命,然而人数一旦数百数千,那就是他这个皇帝所绝对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此时,火爆脾气急性子的光绪稍微考虑,随即就得出了一个结论。 ——刘坤一是想趁着新来之势,谋夺关外三城的兵权,这背后的根本目,就是想继李鸿章之后,意图染指北洋。 “北洋是朝廷的!” 在光绪的心里,顿时勃然大怒,正要下旨把刘坤一这个老家伙赶回两江,一个颐和园的老太监磕头进殿,禀明太后友情。 光绪的心里‘咯噔’一声,心想着这个老妖婆又想干什么? 当天下午,在颐和园乐寿堂,看到白济,连顺联名的密奏,慈禧酝着雷霆的阴郁脸色,才算稍微晴朗起来。 对于李鸿章,张之洞,刘坤一,刘铭传,这些湘淮老将重臣,慈禧心里都算有数。 不过是朝廷豢养的一群家犬,互相间咬来咬去,不过是为了争夺朝廷丢出的几块肉骨头而已。 无论怎么咬,都改变不了主子和家狗之间的地位。 可是对于那些新兴的年轻将领,慈禧的心里总是充满了警惕。 因为她也曾经年轻过。 咸丰二年(1852年),自己十七岁时进入这座阴森而金碧辉煌的宫殿,选秀晋封兰贵人。 咸丰七年,自己二十二岁,晋封懿贵妃。 咸丰十一年,自己二十六岁,先帝驾崩,自己五岁的儿子载淳继位,尊为懿皇贵太妃,发动辛酉政变,杀肃顺等八大臣,垂帘听政。 在那个年龄,但凡卓绝坚毅之辈,均是锋锐,尖利,蔑视权利,敢于践踏一切法规。 这样的青年人一旦拥有足够的权柄,在内心深处燃烧起野心的火焰,他的破坏力将如破堤的江河,摧枯拉朽的吞噬挡在他面前的一切阻碍。 能让整个世界为之颤栗! 白济的电报,只是稍微平抚一点慈禧的担心,没有这封密奏,她就是选择不计一切的求和,甚至迁都,也要坚决的立即把何长缨给彻底雪藏起来。 远远发配到边远疆寨,磨砺他三十年,一直磨光他所有的棱角和锐气,才为朝廷重新所用。 “这个何长缨不是能练兵会打仗么,等到战事平息以后,就让他到新疆戍边三十年,和沙俄长毛好好的对敲一番。” 慈禧冷然的望着坐在身边,唯唯诺诺的假装津津有味的看戏的光绪说道: “刘坤一这事儿做的有点太急了,不过究竟是为了朝廷,离了他谁来看住山海关这些兵痞子?你说要打小倭夷,我一个识不了几个大字的老婆子也不好多说,可是现在看看你们打得是个什么!” “亲爸爸——” 光绪被训斥得脸红脖子粗,却无力辩说。 “李鸿章这事儿,就是你做得太急了,现在朝廷懂洋务跟洋人交好,又够分量的臣子,还能有谁?” 西洋历1月18号下午,从颐和园里传出数道光绪,慈禧的圣旨,懿旨。 慈禧皇太后懿旨,传召李鸿章即刻进京议事。 光绪帝下旨恭亲王奕,赴山海关检阅诸军,顺带安抚关口诸将。 下旨,李经方领二品衔江苏存记道,出任北洋山海关防区三城帮办,兼三城营务处总办,专司关外三城事宜。 这样,军事低手光绪,直接武断的把山海关一体防线一分为二,自认为完美的解决了因为刘坤一和何长缨之间的纷争,带来的军事障碍。 同时下旨威海卫北洋水师,言之‘近日闻之不见倭夷舰队踪迹,疑归回东洋,令速派军舰若干赴津门,协防山海。’ 而在此时,日军第二军的电线兵们,经过近七天的艰难抢修,终于在距离金州东北六十里的普兰店,把电报线重新连接起来。 随即,一封来自大连湾的电报,远涉重洋抵达日军广大大本营,里面的内容震骇得大本营内一时失声。 “1月11号,清军旅顺诸军全线突围,被我第军成功阻止;然敌近1500余骑,凭借速度优势局部突破,逃出大连金州防线,一路破坏电缆,预计逃向盖州,营口,或走辽阳,奉天入吉,或走锦州,山海,回直隶。” 在广岛大本营看来,假如这部突围清军真是回直隶,或者过奉天,去吉林,对辽东的影响还算有限。 就怕他们盘踞纵横在营口,辽阳,岫岩,凤凰一带不肯走,指着第一军放在各城的那点兵力,别说防守,估计连城门都看不过来。 随即,广岛大本营电令辽东各城,封闭城门,死守城池。 同时电令山海关山口素臣,立即快马寻找第一军主力,要求山县有朋回调两个步兵大队的兵力,回防辽东各城。 电令大连湾传达命令,封锁渤海湾待敌的联合舰队停止‘守株待兔’,留下几艘封口快舰,其余主力立即返回东京湾,护送步兵第十一旅团,进入渤海湾,寻机登陆。 ------------ 第五百三十八章 旅顺带来的变数 大山岩的第二军,在辽南的糟糕表现,终于使得广岛大本营彻底的放弃了在鲁东登陆,开辟第三战场的计划,转而全神专注于山海关和其后的直隶决战。 按照广岛大本营参谋部紧急制定的作战计划,联合舰队将派出一艘军舰赴大连湾暂停。 第二军参谋长大寺安纯大佐,晋升为少将衔,将会登舰回归东京湾,担任即将开拨的步兵第十一加强混成旅团长。 在联合舰队完成护送任务以后,假如北洋水师依然龟缩,联合舰队将直接奔赴威海卫,从外海发起攻击。 刘公岛, 日岛, 南北炮台。 一个钉子一个钉子的拔除这个小乌龟壳的甲片。 即使不能彻底的歼灭北洋水师,也要设法对其进一步的重创,使之完全瘫痪在威海卫军港不能出海,影响帝国后续的军事行动。 对于王牌间谍沈传的这次情报错误,还不知道李鸿章已经完全隐退的日军大本营参谋本部第二局远东课,经过一番费劲的分析,得出了因为李鸿章跟光绪之间的矛盾,所以使得这次情报失效的结论。 “命令,八重山,盘城,天城,大和,高雄,组成渤海口封锁支队,同时注意营城子海域方向,防止清军向旅顺运送军粮;武藏号巡洋舰,立即去大连湾接大寺安纯少将,其余舰队回航东京湾。” 舰队司令长官伊东亨佑中将,站在桥立号的舰桥上面,遗憾的望了一眼东南空寂的碧色海面,心里充满了失望。 自从大东沟一战之后,转眼都已经过去了四个月了,其间联合舰队一直在黄海四处巡游,就是想和大清水师决战。 然而白白浪费了帝国如此多珍贵的白煤,却是一无所得。 这个该死的北洋舰队! “呜——” 在日军联合舰队主力起锚回归东京湾的同时,龟缩在威海卫的北洋舰队,则是开始鱼贯驶出威海卫军港。 定远,镇远,来远,靖远,济远,平远,炮舰镇中,镇南,镇东,镇西,镇北,以及10艘鱼雷艇,2艘布雷艇组成的庞大舰群,在光绪帝的强硬压力之下,不得不悄然驶出威海卫军港。 按照丁汝昌的计划,舰群将先护送弹痕累累急需大修的镇远舰,回到旅顺军港船坞,进行大修。 然后舰队将巡弋津门,山海关一带,算是对京师压力下的一个交代。 这次的巡弋路线,是丁汝昌,刘步蟾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做出的决定。 没有李鸿章在前面挡着,北洋众将根本抵御不了来自朝廷的雷霆,只好屈服着打擦边球。 然而,这并不代表着北洋水师的将领们,选择任由朝廷这些外行瞎指挥,使舰队陷入绝境之中。 此次巡游,朝廷任命的洋提督根本就没敢登舰,丁汝昌和刘步蟾站在定远舰的舰桥,直到看到后面的镇远缓缓的使出威海卫军港,一直紧皱的眉毛才算稍微放松一点。 两个月前,被日军海军界誉为北洋水师的‘宝刀’的林泰曾,在率领军舰进入威海卫军港的时候,镇远舰船底触礁搁浅,林泰曾因此引咎自杀。 其后杨用霖费尽心思勉强补好了船底的钢板,虽然底板缝隙中依然飚射水柱,不过通过人力舀水倒出的笨办法,勉强算是把镇远舰开了出来。 “水师驻防津门,山海关,简直就是取死之道,夜间随便溜过来几艘鱼雷艇,就能轻易的把你我送进大海。” 刘步蟾怒声说道:“这群蠢货,平日要新舰,要西洋的开花弹,要上等的白煤,要更换火炮和设备,一个个都跳出来各种阻挠;真是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白痴!” “鲁东李秉衡历来视我北洋为眼中钉,执政鲁东数月,关押罢免多少北洋文武?现在两万大军一味驻防烟台,蓬莱,根本不顾威海死活,一旦日军从鸡鸣岛,龙眼湾,荣成湾一带登陆,炮台大炮不能后转,如何防守?” 丁汝昌的声音里带着丝丝怒火:“北炮台统领戴宗骞贪婪谲诈,历来‘押饷’自肥,兵怨极大,而且士兵军纪败坏疏于训练,战事起时能指着谁来卖命?” “呼呼——” 寒冷的海风‘呼啦啦’的刮过,如无数的小刀子一样的割在脸上。 “南炮台刘超佩,整日酒色抽赌,屁事不管不问,被中堂训斥多次依然我行我故;就只有刘公岛的张文宣确实不错,不过孤掌难鸣;水师呆在这座军港,无异于自陷死地!” 刘步蟾望着北方的海天一色,长叹一口气说道:“这次,希望抗倭军不要让咱们失望。” “假如他们说的几天前的战况,还有现在辽南形势是真的,那么这座旅顺军港就值得咱们赌一把。” 丁汝昌阴郁的脸色难得的露出一丝亮色:“水师飘荡于大海,总得有个巢穴,既然威海卫已成死地,旅顺说不定就是你我柳暗花明的一盘活棋。” “但愿如此!” 刘步蟾的眼内希望和恐惧并存。 他不知道一旦旅顺不堪停驻,舰队将何去何从? 在何长缨原有的时空里,北洋水师11月13号匆匆逃离旅顺军港,日军15号就开始从大连进军,并且在21号顺利的攻陷旅顺,然后进行了那场震惊世界的大屠杀。 那时候,被断了回路的北洋水师,明知道威海卫已经成为了一个墓场,却不得不死撑在那里,直到最后把北洋水师彻底的埋葬。 而在这个时空里,何长缨和他的抗倭军成功的守住了旅顺军港,从而给北洋水师,乃至整个清日战争,提供了无数的变数。 “唉,现在想来,那天夜里就不该走,结果弄得凯士含恨自尽!” 说到这里,丁汝昌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右臂。 当夜舰队匆忙离开,码头上不知那支军队开枪射击,他的右臂就中了一枚流弹,到现在疤痕还没有消去。 而且更加让他痛心的是,镇远入港触礁搁浅,林泰曾也为此引咎自尽,让北洋再一次成为天下的笑柄。 真是羞愧啊! 悔不该私心挤走了琅威理,之后在威海卫起宅子争窑姐,结果才四年时间,弄得水师内忧外患,如此不堪! 在这一刻,即使冷冽的寒风,也吹不散丁汝昌满脸的酡红。 “呜——” 舰群全队驶出威海卫军港,缓缓的朝着正北500里的旅顺军港驶去。 而在北洋舰队的西北400里处,日军联合舰队也在加速离开渤海口,朝着威海卫军港驶来。 日军舰群在经过威海卫之后,继续东进绕过荣成湾附近的成山头岬角,进而舰队一分为二。 一路进驻朝鲜仁川港待命。 一路南下黄海,途经济州岛,进入东海,然后进入太平洋,回航东京湾,为步兵第十一加强混成旅团护航。 ------------ 第五百三十九章 只有死守 当天夜幕时分,从大连湾驶出,载着日军陆军新任第十一加强混成旅团长,大寺安纯少将的武藏号巡洋舰,在奔赴仁川港的途中,远远的看到一支庞大舰队的灯火从南而来。 “八嘎,清军舰队居然真的全部出动了!八嘎,军部这群混蛋!” 在这一刻,武藏号舰长土屋兵卫少佐,一边脸色卡白的连忙下令这艘排水1500吨,最高航速13.5节,船上只携带7门老旧架退炮的巡洋舰,加速朝东远循。 一边气的暴跳如雷的大骂。 “军门,在东面四海里处发现一艘不明船只的烟囱火焰。” 一个瞭望兵站在瞭望塔上面,冻得簇簇发抖的大喊着。 “只是一艘?” 刘步蟾听了心里一跳,仰着头大声的问。 上面的瞭望兵确认道:“只有一簇烟囱,就是一艘。” “这个时候,这里怎么还会有船只航行?” 刘步蟾低头沉吟着迟疑了一下,觉得还是舰队赶紧进入旅顺,以免夜长梦多为妙。 就大声的下令道:“继续观察,军舰保持速度,继续前进。” “清舰走了,清舰走了!” “日照大神保佑!” “可以到仁川过个好年了!” 一群骇的面如土色的日军海军,看到在夜色里面,那恐怖的群舰群渐行渐远,纷纷兴奋的大嚷起来。 就连一直紧张的站在舰桥上暗暗叫苦的大寺安纯,也是偷偷的擦了一把一头的冷汗。 如果清舰执意追击,指着武藏这点航速和七门火炮,铁定逃脱不了被击沉入大海的可悲命运。 刘步蟾所不知道的是,因为他的迟疑,让他失去了击沉日军第一艘大舰的荣耀,而且击毙一个日军少将的荣誉,也跟他失之交臂。 “八嘎,你们这群懦夫,胆小鬼,该统统跳进大海喂鱼!” 同样是心里猛然轻松的土屋兵卫,顿时又觉得深深的羞辱,尤其是帝国陆军的一个少将还站在舰桥上的时候。 土屋兵卫勃然大怒,满脸羞红的大骂着扑过去,逮着甲板上的士兵们,就是一通狠踹,以平息他依然‘咚咚’狂跳的心灵。 北洋水师和日舰武藏号失臂交错处,东北700里,大东沟洋面。 一艘法籍商船,抛锚停火,静静的停泊在大鹿岛南独立坨子海岸附近。 在夜色里,一艘小舢板载着陈向北和七名行动组的队员,正在慢慢的划向二十里海岸线处,冰封了的大洋河口。 在大洋河口北二十里的孤山镇,驻扎着日军一个小队60余日军。 陈向北的任务就是,等到他所不知道的哪路抗倭军攻占大孤山之后,与他们取得联系,卸载满船的军火,机器,和各种物资。 这个时候,抗倭军东进骑兵团的一个营,已经在夜色之中,悄悄的把孤山镇给团团围困,等待着黎明时分,一个也不漏网的歼灭这队日军。 在大孤山处于深夜的时候,虽然有着近一个小时时差的山海关,也已经是夜深人静。 经过了一天白日的喧哗,朝廷的旨意也清晰的传递过来,虽然这个关内关外一分为二各司其职的旨意,让人觉得有些儿戏的不可思议,不过倒确实是平息纷争的好办法。 光绪旨意中暗含的意思很明显,大敌当前不得内耗,一切是非对错等战后再议。 无论刘坤一有多么的不甘心,至少他现在得消停下去,好好的布置他的长城防线。 何长缨,徐邦道,贾起胜,三人坐在李经方的屋子里,为他庆贺。 军中禁酒,四人只好喝茶,好在李经方带的茶叶确实不错,喝的满嘴生津,让人回味。 “朝廷这是铁了心要和谈了;唉——” 李经方的脸上却无半点‘荣获圣恩’的喜悦,因为这只不过老佛爷请他父亲出山的‘果子’而已。 “上一次是皇帝下旨,父亲还可以以病推辞,这次老佛爷下懿旨,而且只是说是进京叙话,虽然事儿都明显着,却是推无可推了。” 李经方的心里,郁闷的全是火苗子。 当年津门教案,朝廷就是玩花招硬行任命曾国藩为直隶总督,逼着曾国藩去处理。 结果曾国藩替朝廷背了黑锅,遭受千夫所指,朝野唾骂,毁了一世的名声。 然后,才隔了一年,曾国藩就郁郁而终。 现在这清日战争一旦议和,波及要千百倍远大于二十四年前的津门教案,如果父亲上船,免不了要落得一个举国咒骂,遗臭千年的下场。 怎能不伤? 安能不怒? “你告诉中堂,见了洋人,尽量述说日军的残暴;金州屠杀,花园口到金州,营口到山海关,这一路的大清百姓的尸骸铺路;假如日军进关,一定又是要犯下无数滔天兽行。” 看到李经方有些不明白,何长缨沉声说道:“这事儿,在今天快马发出的奏折里,我也仔细的跟皇帝细说;洋人其实最不要脸,恶行累累,然而他们却是最喜欢拿着‘文明’这个大旗打压,制约别人,来显示他们最要脸。” 何长缨见李经方三人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微微一笑,望着门外嶙峋枣树枝头挂的那盏小月,才恍然发现,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一了。 后天就是过小年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呀,转眼大半年都过去了。 时间过得又真慢,距离自己的那个时间,还有至少整整九十九年。 “现在这种情形,指着咱们和刘坤一,山海关天下第一雄关,注定就是一个笑话;如果顺利,西洋会阻止日军进攻津门,京师,因为津门有着列强大量的利益,而一个不稳定的中国,也是他们所不愿意看到的。” 感觉李经方三人似乎很难消化,更难认同自己的观点,何长缨也不打算详说。 只是又点了一句道:“那么,就要看明治和伊藤博文怎么想,以及广岛大本营拴得拴不住山县有朋这条疯狗。” “一旦破关,我是说真要是日军绕开咱们三城,一旦破关咱们怎么办?” 徐邦道在金州和连顺跟日军打了一场防御战,十分明白日军‘避其强处,击其软肋’的打法。 在金州防线,大山岩就是选择了绕开他重兵防御的金州大道,而是选择从复州大道攻击周鼎臣部,弄得自己腹背受敌,不得不狼狈的撤回金州。 现在关外三城呈三角鼎立,而且之间修筑了胸墙连接,日军假如想攻陷,显然得付出巨大的伤亡。 可是假如选择攻击角山东坡,或者欢喜岭一线,那高大的长城对现代爆破技术来说,简直就是不成任何的问题。 “一旦破关,咱们三城的后路绝对会被日军堵截,向北是莽莽山林,难不成咱们突围出去,再和日军交换阵地,重新攻击山海关或者关外三城?” 何长缨的脸上露出一丝坚毅的狠辣,轻轻的说道:“只有死守!” ------------ 第五百四十章 建议合军 何长缨的话让在座的三人心里一惊,因为禁火节约木炭,所以屋内格外清冷,让三人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破关之时,长城清军皆可快速溃逃,而日军定会全力攻占关门,堵住咱们9000大军的南回之路。” 何长缨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幽幽说道:“而且,回去也并不是最好的选择,当个钉子一般的扎在这里,才能让山县的第一军背长芒刺,寝食难安。” 在这一刻,屋内寂静无声。 徐邦道,贾起胜,李经方三人都是一脸的震惊,脸色数变。 何长缨此举,则是把这三城士兵陷入死地。 只是想一想万一长城防线奔溃,刘坤一,吴大澄,唐仁廉,王连三,梅东益,吴凤柱,连顺,白济那近60个营头,26000余清兵一涌而逃。 关外三城从此成为一座孤城,面对着数万倭夷大军,还有那让人胆寒的犀利重炮,就不免让人心荡神摇,不能自抑。 “这就是何老弟你一车车的从津门运送物资的缘由吧,”徐邦道叹息说道“也幸亏有张弼士捐了你们抗倭军这么多的银子。”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打仗就是打钱。” 何长缨心想着张弼士那一百七八十万两的银子,早就花干了。 只是现在只是抗倭军一个月的实发军饷,就超过十万两银子,在吞并旅顺诸军以后,更是海量的增加。 还有阵亡,伤残士兵的抚恤。 第一批,还有第二批满船采买的物资,以及其后第三,第四批订购的物资军火。 这一切都得靠巨量的银子来支撑。 李经方满嘴苦涩着希翼问道:“咱们关上也有三四万的兵马,日军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攻得下来的。” “哼哼,日军的犀利你又不是没有见过?凭着长城上的那些乌合之众,对方一个大队打他们十个营头都不是问题!” 贾起胜一脸的怒气,然而却无可奈何。 虽然何长缨的话让他心里非常难受,可是也知道这事儿大家都没有别的选择。 一旦日军突破长城防线,作为重兵防御的关外三城,只要日军的指挥官还长有脑子,就绝对不会轻易的让这9000兵力从容撤出。 而现在关外三城和刘坤一势如水火,也别指望着他们现在能配合一下,为将来的南撤提前做准备。 再说句难听一点的,真要是日军在别处破关,刘坤一不下令彻底堵死关门就算是讲究,更别做梦他会打开城门,放关外士兵进关。 难不成现在就弃城逃跑? 这样不等日军来打,朝廷就锁拿了自己,抄家问斩,步卫汝贵这些死翘翘的家伙的后尘了。 然而,面对着数万日军,这关外三城又怎么可能守得住? “干了!” 徐邦道重重的拍了一把大腿:“左右不过一个死!” 贾起胜和李经方的嘴巴动了动,均是脸颊抽动,满脸的扭曲。 “也不一定一定会死,这就要看你我怎么来对应这个事儿。” 何长缨掏出烟,发了一圈,点燃。 “怎么说?” 听到何长缨这么说,贾起胜和李经方,徐邦道,顿时都来了精神。 “三位大哥只看到刘坤一那里副将总兵提督多如狗,两万军队分为江南兵,霆军,湘军,楚军,凤字军,芦勇,鲁东军,捷胜营,旗兵,一团散沙;咱们三城又何尝不是如此?” 何长缨一脸的微笑:“4营贾哥的盛军,1营仁字军,4营芦榆防军,500奉军,700旅顺逃兵,2000津胜营新军,还有陆续招来的信兵,以及大沽兵站的新兵。” “然后你我三城,又各自独立成军,虽然彼此协作有加,然而等于是把陈杂在一起的青菜萝卜红辣椒又横竖剁了三刀,只能更乱。” “虽然战前整合显得仓促,不过临阵磨枪,不快也光,而且老弟我保证它的成效远远不是‘光’这么简单;整合三城军队,不仅仅是为了这个国家,也是为了救活你我还有9000士兵的性命!” 听到整合三城军队,李经方就不禁意动,然后他就马上醒悟过来,这是何长缨为自己量身定做的‘衣服’。 更何况就是给自己指挥,自己一个文官能搞得动? 这个何长缨,就不知道一点忌讳么?旅顺天高皇帝远还能偷偷摸摸的做小动作,现在山海关就在刘坤一的眼皮子底下,离着皇城不过一日一夜的快马。 他这是在冒险玩火啊! 难道他不知道因为南洋华裔的巨量捐献,全部都给了抗倭军,已经引起了朝野多少双贪婪的眼红? 不是因为现在国战危及,还不知道有多少弹劾的折子飞进紫禁城,状告他借国战,练兵,讹诈欺骗南阳华裔同胞的血汗银子! 昨夜刘坤一这副做派,未尝没有染指这比巨银的心思。 假如敲打服顺何长缨,那么下一步可能就是逼迫何长缨交出那些巨款。 如果一举谋夺关外三城,把何长缨驱逐出去,那么则是更加有理由占有这笔巨款的使用权,以及继续以着抗倭军的名义,朝南洋伸手。 这个东西太敏感,传出去也太难听,所以大家都是从来不提这些事情,然而并不代表着它们不存在。 现在要是何长缨用这种方式吞并关外三城的兵力,不用想,就知道会惹起有多少的大臣弹劾攻击。 皇上也会变得对他产生很要命的警惕! “这事儿,我举双手赞成。” 徐邦道在金州,大连和日军的战斗中,明白了统一指挥的重要性,在离开旅顺的时候就把作战权交给了抗倭军参谋部,这时候自然是欣然赞同。 “这小子这次真是图穷匕见了,他是要谋夺我的军队啊!就算我同意,皇上同意么?” 贾起胜心里冷笑,却不敢一口回绝。 自从年初清日两国在朝鲜起衅,盛军就停了军饷,说是战后补发。 士兵们早就寒了心,更想到一旦战死,不但变成了乱坟岗,甚至喂兽口的孤魂野鬼,又给朝廷省了一笔银子。 所有的士兵无不充满了怨气,别说硬碰硬的打倭夷,不拿枪对着上官造反,就算是阿弥陀佛了。 结果在十二天前打了那次守城战以后,抗倭军一视同仁的给了战死负伤士兵的抚恤,那一箱箱白花花的雪花银,他都看得眼晕,更何况那些士兵? 阵亡的士兵,一起埋葬在角山那块风水宝地,负伤较重的士兵,都送到了大沽兵站治疗修养。 而且修养还能一分不少的拿军饷! 接着几天前的腊月15号,抗倭军发上个月的军饷,一人7块大洋,羡慕得东西罗城的士兵都快疯狂。 ------------ 第五百四十一章 水师能咱也能 说得难听一点,假如何长缨愿意收,只要站在城头振臂一呼,估计自己跟老徐手下的士兵都‘呼啦啦’的跑完了。 现在东西罗城的士兵,吃喝都是抗倭军供应,始终都没见过刘坤一一两的银子。 而且更重要的是抗倭军一视同仁对待阵亡,伤残士兵的政策,使得自己手下的士兵敢跟倭夷兵拼命。 “这事儿,在我这里当然不是问题,只是夏青云那里还得老弟亲自出马说合;而且就怕有刘坤一在旁边盯着,朝廷知道了这可不是一个小问题。” 总得来说,贾起胜对何长缨这个小青年的印象还算是非常不错,决定点拨一下他,免得因为这一路走得太顺,猖狂过头了。 结果走了回不了头的错路。 “呵呵,贾哥你只管放心——” 贾起胜的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冷笑连连,——我放什么心,关键是这事儿假如传出去,皇上那里会怎么想你? 果然是嘴上没毛,办事儿不牢! “——既然北洋水师能请一个没当过一天海军的洋人当水师提督,我请一个正儿八经的洋人陆军上校当统领,任谁也没话说吧?” 望着贾起胜呆滞的眼神,何长缨微笑着继续说道:“这事儿我先征求几位哥哥的意思,要是不反对我就给朝廷去折子言说。” 这样也可以? 贾起胜,徐邦道,李经方三人面面相觑,感觉何长缨真是能异想天开,在这种大战在即之时,居然要请洋人来当总统领! “安之你的意思,就是一个幌子,”李经方首先想明白这事儿,惊奇的问道,“就是莱茵哈德上校他们五人?” 贾起胜,徐邦道恍然,不知道该敬佩还是怎么着。 “并不是一个幌子,莱因哈德上校来自奥匈帝国战争部,布鲁斯中校,安格斯中校,伯特上尉和卡尔上尉,来自奥匈帝国的山地猎兵部队,我相信他们的战争素质,愿意把军队交给他们指挥。” “那咱们干什么,”徐邦道有些不爽的说道,“交出了部队,难道咱们在一边喝茶看打仗?” “正好,一旦围城没有物资进城,我算是闲下来了;咱四个正好凑一桌麻将。” 李经方的话听着实在,可是却是巧妙的提出了‘四个’这一个敏感的概念。 是我们仨一边蹲着看戏,你何安之一人独得9000大军吧,都是多年官场风雨的老江湖,你能忽悠过谁去? 何长缨心里不禁有些‘凉’。 按说自己对李经方算是够意思了,还有贾起胜,这两个之前看着都自身难保的人,自己热情的伸手相拉,现在一牵扯到利益,就立刻变了模样。 难道不知道山县有朋的第一军,转眼就要打过来,要你们的命么? 还争个几把的争! “三位哥哥误解了我的意思,兵依然是你们带,仗也还是你们打,不过兵力在各战场间的调动,则由莱因哈德上校的参谋部来指挥;还有军法的制定,监管,也由洋人来完成。” “那你呢?” 徐邦道不解的问何长缨。 “我打仗不行,就给士兵,营官,哨长们讲一讲忠君爱国的打道理。” 何长缨笑眯眯的,一脸的憨厚。 “噗呲——” 李经方听了何长缨说得‘我打仗不行’,‘讲一讲忠君爱国的道理’,嘴里面的茶水顿时就喷了。 和一些泥腿子,斗大的字不识一筐的老百姓,讲忠君爱国? 不是为了这点军饷,狗都不来当这个练军! 没听过‘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么? 不久,在夜色之中,三名抗倭军士兵坐着竹筐,被关上的清军拉上城墙,然后他们将骑着关内的驿马,连夜奔赴燕京。 夜晚九点整。 “嗖,嗖——” 几支彩色的烟花,被抗倭军特制的铜制炮筒依次打了出去,在高天绚烂盛开。 “抗倭军在放烟花,这不还没到过年么?” “笨蛋,这是提前试炮,憋着劲儿等过年和十五呢!” 山海关主城,欢喜岭,角山,清军们纷纷走出营房,仰头观看。 “真是有钱骚得慌!等恭亲王来山海关,老夫定要重重参他奢靡!” 刘坤一的一句话,就暴露了他内心深处,隐藏极深的想法。 马店,日军第三旅团团部。 “真是一个无法理解的国度,当年曾今站在亚洲乃至世界之巅数千年,结果才两百年过去,就已经堕落成了一个蠢痴的悲剧!” 山口素臣,大久保利贞,一群日军将领看着在暗空中绽放的烟花,人人都是一脸的无语。 而上原勇作中佐,更是满脸的鄙夷。 “说实话这烟花做得确实精彩,打得这么高,花朵这么大;等到攻下了山海关,一定要捉住这些匠人,带回国内为天皇庆贺。” 大久保利贞说得一脸的傲然。 “天皇万岁!” 顿时,一群日军将佐们个个跟个神经二蛋一般的大吼起来。 关外三城东北五里冰封海岸线,继续朝着海内延伸两里处。 一艘小小的渔船,被牢牢的冰封在大海里。 渔船上面盖着木板,团团浇了大量的水来冰冻,只留下一个朝着大海的小洞口。 而且这个洞口平时也用凝结了冰层的木板堵着。 即使是白天,远望是一个微微冰层堆叠的起伏,就算是走近看去,也是一个倒霉被彻底冰封死了的弃船。 今年的渤海湾,气候是非常的寒冷,这几天又一道寒流南下,辽南外海的大连湾已经冰封大半,渤海湾处更是千里冰封。 营口,金州湾,葫芦岛的近海案,冰层厚度早已超过一米,一直延伸到海面几十里。 独立营侦查排战士昌丰裕呆在狭小的船舱里,借着一支火柴看到怀表时间是夜晚八点四十,就悄悄的打开洞口,拿着望远镜钻了出去。 日军在角山,长寿山东坡山脉的参差交叉封锁,使得独立营根本没法子靠近关外三城。 幸好抗倭军之前就想到了一个法子,在一个月以前,提前在未冰封的海面上固定了一艘小渔船。 然后赶在半个月前海面的薄冰冰封到这里的时候,进行了必要的泼水伪装。 这样独立营就有了一个隐蔽的观测点,专门接收来自北翼城的指令。 而且这个观测点好就好在士兵可以在冰面上一路无障碍的快速奔跑北上,而不用像角山那边那样翻山越岭。 日军在海岸线也布防有警戒哨,不过他们的警戒却没有延伸到这些宽度已经超过六七里的冰封海面。 每天夜晚九点,十一点,是命令的施放时间。 侦查排的战士们三天一倒班的来了很多天,北翼城始终是一片静默。 正在昌丰裕冻得牙齿发抖,想着看来今晚又是静默的时候,北翼城方向突然一道火焰冲向天空。 ------------ 第五百四十二章 摧枯拉朽大孤山 抗倭军总共设计了五种烟火,烟火的数目,排列的顺序,组成了各自不同的数字编号。 在独立营离开北翼城的时候,何长缨特地写了密密麻麻的几张信签交给罗明磊,不同的数字编号,有着不同的命令。 这道烟花的命令,就是要求五名奥匈帝国的军官,返回北翼城。 在山海关正面被层层堵死的情况下,九江河上游的九门口长城,则是回关唯一的安全通道。 夜已深。 独立营侦察兵昌丰裕,正在黑暗的冰面上,怀揣着数字编码,大步的朝北小跑。 三匹快马正一路奔向卢龙,丰润,玉田,三河,直抵燕京。 而恭亲王的轿子才到通州城,离着山海关预计还有七八十来天的行程。 山县有朋的第一军主力,因为天寒地冻,大量的军夫病倒死亡,而因为有西洋军官一路跟随,根本没法强制清朝壮丁死命推车,进度迟缓。 队伍今夜才刚到葫芦岛,并且不得不妥协着进行为期三天的休整。 原计划阳历23号抵达山海关,现在看来,已经完全没有可能。 这个时候,陈向北的舢板已经划到了辽东海岸的冰封带上面,登上了冰层,继续朝北前进。 月亮渐渐的落了下去,黎明在一点一点的接近。 孤山镇。 日军第九旅团21联队3大队第15中队长长冈宽治大尉,在黎明之前醒来,走出了屋子。 昨天从安东来了一匹快马,报告有一部清军骑兵从旅顺突围的消息。 长冈宽治当时看了信函,先是大惊失色,然后看到这部清军居然是七天以前就突围出去,而且走得是复州大道。 心里面顿时就安心了。 在他看来,就是一群清兵不愿呆在旅顺这个死地,仗着骑兵快马,逃出了包围圈,然后一路沿着复州大道走普兰店,瓦房店,盖州,营口。 想绕路逃回直隶而已。 虽然孤山镇闲静无事,不过历来早起的长冈宽治还是按时起床,在小小的孤山镇里走了一圈,不觉就站上了四米来高的东城墙,想看一看大清朝的日出。 城墙上面一片寂静,本来该警戒的士兵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偷懒睡觉去了,长冈宽治心里一怒,然而随即就变得平和起来。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守护这孤山镇都两个月了,一直都是天寒地冻的渺无人烟,士兵们耐不住寒冷在天亮前偷偷懒,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这样正好,正好一个人静静的欣赏美景。” 长冈宽治于是不再想这件小事儿,转而目不转睛的望向东方。 此时,东方天际天水交接处,已经露出一线鱼白,在近下方在连绵的海岸线上,雪白的冰带连绵无际。 “八嘎,真是一个好地方,以后这统统都是我大东洋帝国的了!” 长冈宽治满脸的自得,心想着等到战争结束,天气温暖的时候,自己一定要带着自己的妻子和儿女来这里游玩。 顺便给她们讲一讲他们的男人,父亲,伟大的功绩。 “呵呵,早啊,白痴!” 长冈宽治的耳朵里,突然响起了一个他听不懂的华语声。 他顿时悚然而惊,猛然扭头朝着声源处望去,右手同时握住了腰间的军刀,‘铛’的一声轻响,就要把军刀顺势朝外抽出。 陆铁腿高大的身体猛然撞进长冈宽治的怀里,双手握着长冈宽治的脑袋狠狠的一拧。 “喀嚓!” 只听见一声骨骼脆裂的声响,长冈宽治满眼恐惧的倒地死去。 “真是一个傻货,没看到城墙上连一个执勤的士兵都没有?还看太阳,白痴!” 陆铁腿抽出长冈宽治腰间的军刀,迎风‘嗖嗖’的比划了几下,不满意的摇摇头,把军刀插在长冈宽治的身上。 然后朝着一边刚刚爬上来,眼巴巴的望着他的陈小六努努嘴巴:“送你了!” “谢谢陆哥!” 陈小六一脸的兴奋,拔起军刀把刀面对着远方第一缕的金色朝阳,一个劲儿的猛看。 “吱——” 孤山镇的东城门,被翻进来的士兵们轻松打开。 “攻击要迅速,用瞬雷不及掩耳的攻势一举打垮他们!” 曲德胜带领着骑兵三营的骑兵们,排列成一个整齐的骑兵方阵,站在城门前,低声喝道:“出刀!” “刷!” 顿时,三百余柄大刀齐刷刷的抽了出来,在初阳里面闪闪烁烁,如同刀林。 “出击!” 随着曲德胜的命令,他一马当先的纵马冲进孤山镇。 “嗒嗒嗒——” 马蹄急速的敲击着青砖街道,立即惊起了已经在起床的日军士兵,纷纷打着哈欠穿着军服,心纳闷的想着,帝国的骑兵不都跟随山县大将远征了么? “是清军!” 这时候,有几个脑子灵光的日军反应过来,脸色大变的顾不得穿裤子,就掂着步枪冲出屋门,来到街道。 迎接他们的,是一柄柄迎头劈下的雪亮大刀。 “砰!” 一个脸色惨白的日军只顾得来不及瞄准的匆忙开了一枪,还没来得及填装子弹,就被一匹如风的快马掠过,马上的骑士手起刀落,只留下一个站立着的,高高喷着血柱的无头尸体。 “杀啊!” 看到已经暴露,第三营的骑兵们纷纷大吼着挥舞着手里的大刀,纵横街巷,马蹄踹飞屋门,对孤山镇里面的这一小队的日军,进行彻底的绞杀。 大洋河。 这个时候,陈向北一行八人已经上了海岸,正沿着大洋河的河面,朝着行进。 太阳在东面露出一缕金色的阳光,虽然没有带来温度,可是八人的心里面都是顿时一暖。 在前方五里处,一座小城建在大洋河西岸大孤山的山腰处,在晨曦里一片寂静。 只有八人‘咯吱’‘咯吱’的脚步声。 相互替换着划了一夜的船,八人都是又累又饿,疲惫不堪。 划了一夜的船桨的手虽然带着羊皮手套,可是里面的冻疮早已纷纷裂开,又疼又痒的叫人抓狂。 然而,却没有一个士兵叫苦,只是闷声赶路。 “砰!” 突然间,北方传来一声枪响,陈向北几人都是微微一震,转而满脸的惊喜。 孤山镇。 “仔细的清理,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绝不能让一个日军逃脱出去。” 曲德胜站在孤山镇的中心,一个土台子上面大吼着:“清理完毕以后,三营一连暂驻大孤山,其余部队跟我去安东!” “报告,八名百姓装束的人在东门外,他们说是抗倭军,领头的叫陈向北。” 一个士兵大步跑过来禀告。 “陈向北回来了,太好了!” 站在一边的宋飞高兴的大叫着,心里面充满了喜悦。 ------------ 第五百四十三章 攻陷安东 西洋历1月19号,农历腊月22号,抗倭军骑兵团在清晨时分突袭日军孤山镇,全歼镇内,63名日军。 随后,曲德胜,陆铁腿,孟舟,宋飞等将领,见到了千里迢迢从青岛港赶过来的陈向北,得知‘尼尔斯克’号,就停在四十里处的大鹿岛待命。 众将一番协商之后,决定‘尼尔斯克’号在大鹿岛暂停,骑兵团则是立即奔赴安东县,歼灭其内的一百五十余名日军。 当天近夜,骑兵团悄悄抵达安东县正西二十里的长山镇,驻扎宿营。 而宋飞的情报二处,在夜色里面开始徒步东进,他们的任务就是在黎明之时,绞断安东县通往义州的电缆线,防止日军传出消息。 然后,将在骑兵团完全攻占安东以后,重新恢复安东的通信。 同时还负责,对安东县城西城门的爆破。 第二天清晨,在静谧的晨色之中,骑兵营全军东进。 向东行军了十五里之后,骑兵团开始分兵。 一路由孟舟率领,从安东县城北部绕过,在安东县东北鸭绿江一带拦截。 一路由陆铁腿率领南进到海上冰封带,从南部,东部的江海冰层上封锁日军的东逃之路。 而曲德胜率领的主力,则是从西直扑安东县城,要将其团团围住,进而歼灭。 安东县城。 日军十四中队中队长小原一明大尉,负责整个安东县城的防守。 不过这两个多月的滞静,还有这两天猛烈南下的寒流,让小原一明停止派出士兵出城警戒巡逻,而是统统的呆在城墙高大的城里。 而城门则是四方紧闭。 和已经见了日照大神的长冈宽治一样,小原一明也自负的认为,从旅顺突围的清军骑兵一定是跟一群丧家犬一样的急于逃回直隶。 所以他一点都不担心安东县城的安危。 之前还有水丰那些乌合之众,不过听说除了几条漏网小鱼,其余的清军,朝鲜兵,不是投降,就是被杀得干干净净。 起床,洗漱,吃稀粥泡菜,然后小原一明按着军例把不在城门,城头执勤的士兵全部集中起来训话。 “帝国英勇的士兵们,因为你们的勇猛,帝国取得了一场又一场的大捷,占领了这一片肥沃的土地——” 小原一明看到下面的士兵,都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一种油然的自得,从心里升起。 他感觉脚心有些微微的发颤,就跺了跺脚,继续说道:“——明天就是腊月二十三了,我决定——” 小原一明突然停止了说话,因为他脸色难看的看到下面的士兵都在微微的跺脚。 八嘎,这群不守规矩的混蛋! 小原一明刚刚准备破口大骂,在西城墙上面,突然远远的传来一声惊惧的大喊:“清军,清军!” “八嘎!” 小原一明脸色大变的拔腿朝着西城墙扑去,不久就气喘吁吁的登上了西城墙的城头。 在前方一里处,穿着西式军服的清军骑兵,高举着一面猩红的旗帜,如卷云一般的冲锋而来。 “全部上城墙,不要让他们靠近城门!电报兵立即——” “轰!” 正在大喊着的小原一明,耳边突然听到一道巨大的爆响,然后脚下地动山摇。 烟尘遮天蔽日! 小原一明和城头的一群日军,在惊骇中纷纷栽倒,有两个士兵更是直接摔下城楼,摔得头破血流的躺在乱砖石上面‘哇哇’大叫。 安东县城西城门,被抗倭军情报二处的技术兵们,完美一举爆破。 “杀呀” 随即,在日军还没有从这巨大的爆炸声反应过来之前,曲德胜率领着骑兵团的士兵,就蜂拥冲进安东县城。 “砰,砰,砰——” 密密麻麻的枪声,在安东县城里面爆然响起。 鸭绿江口,薪岛。 徐如,沈跃东,带领着一排士兵在薪岛已经潜伏了两天。 在几天前,当徐如手里的队伍扩充到一千三百人,八百条步枪的时候,她就决定去打义州城,希望能为千里之外的山海关减轻一点压力。 结果王冠集带领着800安州游击队的士兵,出现在朔州,并且带来了大沽兵站的新命令,——队伍原地待命,去安东县迎接骑兵团和商船。 所以她一路急行南下,在威化岛悄悄潜伏,等待着。 “不知道你那里怎么样了?明天就是过小年了。” 徐如一个人坐在岸边,望着冰封了的鸭绿江长龙,低声自语。 “骑兵,咱们的骑兵!” 这时候,一个警戒士兵兴奋的大吼起来。 徐如连忙惊喜的站了起来,只见在安东城西,鸭绿江冰封入海口,两支抗倭军的骑兵高举着猎猎飞扬的旗帜,冲锋! “轰!” 在安东县城方向,突然响起一道巨大的爆响,远远望去安东县西门一片尘烟。 “把咱们的红旗也竖起来!” 随着徐如的命令,一面残破却干净的红旗,在薪岛上高高飘扬。 西洋历1月19号上午十时,抗倭军骑兵团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就全歼日军安东县城守军。 击毙141人,俘虏6人,其中包括日军的电报兵。 “呜呜——” 在夕阳下面,‘尼尔斯克’号缓缓的驶近安东港码头,在离着码头二十余里的冰封带停了下来。 “这里面有着3000支毛瑟连发步枪,配齐90万发子弹,21门克虏伯70mm管退炮和1500枚榴散弹,200枚高爆弹,4挺马克沁水冷机枪和80万发子弹,300支博尔夏特左轮手枪,——” 听着陈向北报得数据,可怜现在水丰军缺枪少弹,徐如那一排的士兵眼睛都红了。 “还有铁丝机,铣钻机床,冷锻深孔钻镗床——” 陈向北虽然来自南洋,对这些名词还是一头的雾水,忍不住嘀咕一句:“总指挥进这些洋玩意,谁能开得动?” “有人开得动,至少北洋军械局里面的那些工匠就能开起来,而且船上还来了四个洋人的机械师。” 说到这里,出自北洋武备学堂的宋飞也是微微摇头。 按着总指挥的命令,这些设备在抗倭军完全歼灭义州,九连城的日军以后,就通过鸭绿江运到水丰。 不说这些笨重的设备运送困难,就是运过去,谁来使? 在宋飞看来,听着陈向北的话,这些自从过了上海就嫌弃天冷,连船舱的都愿意出来的洋技师,估计到了水丰即使不被活活的冻死,也会跟只狗熊一样选择冬眠。 而且这些洋人机械师早已经说了,按着合约,他们阳历四月就会返回欧洲。 两个月时间不仅要培训出一批合格的工匠,还要培训出足够的维修工,对于从没接触过这些东西的学徒来说,是何等的困难。 难道指着北洋局的那些家伙放着舒坦的日子不过,千里迢迢的跑到这里受罪? ------------ 第五百四十四章 唱黑脸 “人力,运送机器到水丰,这些都不是问题,而是军队已经没有存粮了,这是当前最严峻的大问题;日军主力在北进的时候,在鸭绿江各城只留下不到两千人的口粮。” 徐如满脸忧虑的说道:“现在水丰那里的军队就已经超过两千人了,暂时就靠着日军留给水丰,朔州两城700汉奸军的口粮勉强维持;当地百姓都很穷,前段时间日军又四处残暴征粮,这些天就已经有很多百姓活活的饿死,到了明年开春断粮时,饿死的百姓只会更多。” 说到这里,削瘦不堪的徐如不禁有些黯然,然而这些事情她也是无能为力,只能硬着心肠,默默旁观。 “而且我们也根本没有喂养战马的草料和豆饼,你们这么多的战马,唉——” 沈跃东只是想想在水丰失陷时烧掉的大量粮草,就感觉肉疼,而且更心焦的是这些战马可怎么办? 这应该是整个大清,最后一支野战骑兵集群了! “这些不是问题,一切参谋部早有安排,‘尼尔斯克’号在青岛采购了大约100万斤粮食,还有草料,蔬菜,猪羊鸡鸭蛋禽,棉衣棉被和药材。” 曲德胜看着徐如,沈跃东那排士兵的棉军服个个都是布丁摞着补丁的破烂不堪,有些破损处露出一根根乌拉草,显然是棉花跑没了填装干草代替。 不用想就知道他们在前一段时间,是多么的艰苦。 曲德胜所不知道的是,这些军服还是徐如为了见友军,特意把能穿的出去的军服集中起来的效果。 而安州方大海部则是更加的狼狈,在援朝军撤出朝鲜的时候,还是秋初,当时穿的都是单薄的夏装,士兵们现在全是清一色的当地土布破烂棉袄御寒。 “太好了!” 听到曲德胜的话,一群水丰来得战士们顿时都高兴的大叫起来。 虽然这些棉袄不是军装制式,然而白花花的新棉花,要绝对会比自己身上这硬邦邦的留不住一点温度的破袄子要强上一百倍。 “这些粮食怎么用?我是说咱们3000人,一个月10万斤粮食就够了。” 徐如望着曲德胜问到,心里面就不禁想起了水丰,朔州两城极其周边,那些在饥饿里濒死百姓们。 然而没有参谋部的命令,谁敢乱发这珍贵的粮食。 “方大海那里也缺粮,不然参谋部让他们来500,他们一下子就来了800人;至于其余的粮食——,你是抗倭军的后勤部长,这船物资交给你们后勤部,就由你们跟旅顺参谋部,还有大沽总指挥办公室那边联系。” 站在一边的宋飞微笑着对徐如说道:“徐部长,如果你不反对咱们现在就上船清点交接。” “啊?” 这些天一直在朔州钻山林的徐如,这时才想起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身份。 然而她并不想立即交出兵权,因为那些战死的战友们,还等着她去报仇。 “徐部长,这是你的职责,我也有我的职责和任务,请你马上交接。” 宋飞当然猜出了徐如想干什么,所以他毫不妥协的坚持,况且他确实也有着自己的任务。 “参谋部这一阶段的作战命令是,迅速而悄然的攻陷大孤山,安东,九连城,义州;之后我估计部队将会对凤凰,岫岩,营口,辽阳,锦州,一步步的逐一蚕食,最后攻陷奉天。” 孟州看到徐如迟疑不定,就跟她详细的解释:“这样,整个辽东就等于全部重新光复,解放出了奉天北面的清军部队以后,朝廷一定会命令他们南下山海关,和直隶诸军联合夹击山县有朋的第一军。” “而咱们抗倭军就可以夹着胜势,重回辽南,参加和第二军的总决战。” 宋飞说得一脸的希翼,似乎现在就已经打垮了奉天的小松崎力熊,要大军回战金州似的。 “接着大军分出一部支队,联合方大海部荡平朝鲜,其余大军直接横跨渤海湾,从鲁东北上攻击山县有朋的第一军。” 陆铁腿也是忍不住自己的表现欲,兴奋的嚷嚷着:“十万大军灭倭狗,易如反掌尔!” 沈跃东听得热血澎湃,好奇的问道:“这是总指挥还是参谋部定的?你们怎么知道?” “嘿嘿,我们猜的。” 陆铁腿一脸‘想当然’的自负说道:“我们兄弟几个在路上说了一路,都得出了这个结论。” “呃——” 旁边的众人,听着直想翻白眼。 当天上午,抗倭军骑兵团经过稍微休整之后,随即拔营,马蹄踏着鸭绿江厚厚的冰面,朝着上游行去。 那里,就是义州,九连城。 旅顺。 在18号的下半夜,北洋水师舰群抵达狮子口外海。 旅顺口岸防炮台上的炮兵,很早就发现了这一支庞大舰群的靠近,虽然因为有着之前的电报来往,猜到十九是北洋水师回航,不过各个炮台还是按照制度严阵以待的全营战备。 在北洋舰群靠近旅顺海岸大约四海里的时候,黄金山炮台开炮示警,北洋舰队舰群随即打开船外的电灯,方便旅顺炮台确认身份。 不久,黄金山炮台礼炮轰鸣,欢迎北洋水师的回归。 凌晨三点时分,在岸上电灯的雪亮照射下,定远舰首先缓缓靠近西岗码头。 “咱们是不敢赌,假如敢冒险把‘尼尔斯克’直接开进这个不冻港,部队装备那些快炮和榴散弹,马克沁之后,就可以立即反攻大山岩的第二军了。” 陈世杰看着丁汝昌,刘步蟾顺着长长的桥板往着码头下,低声一脸的遗憾。 沈兆翱偏头看了陈世杰一眼:“军事行动目的,最终是要为更大的设计来服务;你好好的干你的司法长和宣讲部长吧,这些事儿给你说你也不明白。” “呵呵,你是说我笨咯?” 陈世杰知道自己并不是沈兆翱这样七窍玲珑心的人物,所以被沈兆翱给绕着弯子点出来,心里面很是小不爽。 “呵呵,这可是你说的。” 沈兆翱显然十分享受跟陈世杰斗嘴的乐趣。 “别说了,过来了;陈世杰,你去唱黑脸。” 吴威扬笔直的站在陈世杰的右边,低声说道:“不过也别太黑了。” “我晕,你这要求可真不低。” 陈世杰满脸的苦笑:“黑脸我倒擅长,可这别太黑了,可真不好把握。” 丁汝昌和刘步蟾走下板桥,看到码头四处都是带着钢盔的士兵,不禁暗暗结舌,这些抗倭军真是有银子啊,处处都彰显着奢侈。 ------------ 第五百四十五章 讲道理 “敬礼!” 随着一个军令官的大吼,所有的抗倭军官兵们,齐刷刷的朝着丁汝昌,刘步蟾敬礼。 刘步蟾好歹还在西洋舰艇呆过几年,丁汝昌则是被这个阵势弄得脚步一乱,差点摔倒在地。 当然,作为一个59岁的老人,坐了一天半夜的轮船,就是真的坐倒在地,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除了两位军门可以上岸,其余士兵,军官一律不得上岸。” 陈世杰突然站了出来,开口的话就让刚刚露出微笑的丁汝昌,刘步蟾顿住了微笑。 而排在两人身后,正兴高采烈的准备下船的定远舰上的官兵们,更是一脸的怒色,目光齐刷刷的冷盯着面无表情的陈世杰。 “按照海军条令,别说现在是战时,就是普通和平时期,也是不允许舰上官兵无故下舰,更何况是夜宿?呵呵,我可是陆军,想来没有你们对条令更加的熟懂得,自从琅威理走了以后,海军的军纪真是——,啧啧啧,难怪在大东沟,呵呵。” 随着陈世杰的话,定远舰边站着的北洋海军们,都是一脸的血红加上铁青。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陈世杰这上来的一巴掌,可把丁汝昌在内的所有定远舰上的海军官兵,给扇得不轻。 “这家伙嘴真狠啊?还说别太黑了,这都快把水师的官兵们给活活的黑死了!” 沈兆翱听得直砸吧嘴巴,让陈世杰这个愣头青去阻止,事儿一般都能办成,可是人估计也全都得罪死了。 “这位小哥说得对,我们不上岸,全部回船!” 丁汝昌这个时候脸红耳赤的又羞又气,再一想想这四个月来民间朝野的谩骂诅咒,还有皇帝一道道圣旨的斥责。 真想转身一头就跳了这个西港,从此一了百了。 他大吼着下令以后,对着不远迎接的一排抗倭军军官们拱拱手说道:“等到明日天明,老头子我再跟众位少年英杰议事。” 这个时候,在镇远,济远,靖远——,一艘艘缓缓靠岸的军舰,都受到那处码头宪兵如此‘友好’的欢迎。 这些北洋水师的将领们一个个被气得半死,却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均是跟丁汝昌,刘步蟾一样,怒气冲冲的转身回到军舰。 当然,也有个别的例外。 “混蛋,你们陆军凭什么管我们海军,谁给你们的权利!这旅顺港就是我们水师的,你们不过是一群看门狗,还真当自己是个玩意是不?” 在码头的一角,北洋鱼雷艇管带王平一蹦三丈高的大骂着:“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傻样儿!” “拿下!” 随着一个宪兵小队长的低沉命令,两个宪兵一脚把王平踹翻在地,拿出腰里提前扎好的绳套,把王平的双手死死额绑在背后。 “杀人啦,杀,呜呜——” 王平刚来得及叫喊一声,就被宪兵用布条牢牢的堵住了嘴巴,只剩下‘呜呜’的低吟,还有身体在地上翻滚扭动。 王平这人,平日里寡恩少义,对属下极为刻薄,贪婪,所以渐渐停靠过来的10条鱼雷艇和2条布雷船上的管带,都是躲在舰上冷眼旁观。 “这个王平,真是丢尽我水师的脸子,不过抗倭军也不仁义,翻脸不认人;既然这样,还邀请咱们来干什么?” 在灯光里,丁汝昌站在定远舰的船舷边,远望着王平躺在码头水泥地面上的丑样,就一肚子的火气:“他们抗倭军一再邀请咱们过来,结果上来就是一个下马威,这是什么意思?让咱们过来,水师的利炮可以帮着他们防御旅顺,真以为我是傻子!” 不是为了水师的生死,丁汝昌真恨不得立即就下令舰群起锚,离开这个让人难堪,愤怒的地方。 一边笔直站立的刘步蟾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的怒色,只有逐渐消下去的羞红。 “军门,我现在总算是明白,抗倭军为什么能一路胜仗了;” 冷丝丝的夜风‘呼呼’的刮过刘步蟾的脸庞,却让他的头脑分外的清明敏锐:“就是因为他们的这个翻脸不认人。” “哦,怎么解?” 丁汝昌不禁被刘步蟾的话,勾起了好奇心。 “就如自从琅威理走了以后,咱们的军纪为什么一落千丈?就是因为琅威理为人认真刻板,一丝不苟的死扣军例,丝毫不讲人情;说实话我是讨厌他,估计咱们水师里面也找不出来几个喜欢他的人,然而打仗只有胜败,没人在乎你喜欢不喜欢谁。” 刘步蟾脸上带着深深的懊悔:“咱们大清就是事事讲面子,处处论人情,讲关系,任何事只要人情够分量,就有着巨大的弹性,可黑也可白,就是不讲道理;这样猛一看很好,在国内那是无往不利,然而对上外国那些严格的讲规矩的国家,咱们就不行了。” “抗倭军之所以能打赢倭夷兵,就在于他们讲道理;不让咱们登陆,猛一看很没有人情味,不过这确确实实是他们和咱们讲海军的条例和道理。” 刘步蟾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今天抗倭军是给咱们上了一课,也是敲了一记警钟;我突然对他们能守住旅顺港,充满了信心。” “这事儿,合着还是咱们错了,是他们讲道理,咱们无理取闹?” 丁汝昌的话虽然难听,不过声音里也露出了一种释然的笑意:“说心里话,在来之前我一直担心他们守不住旅顺,可刚才被他们一气,反而忘了这事儿,潜意识里似乎认为他们能守住旅顺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这就是讲道理的魔力,虽然有时候很气人,不过它的好处就是对错分明,简单直接;而不像咱们讲人情关系那样,没有对错只有后台硬不硬,因为你不到最后永远都不知道对方手里还有没有藏着牌,所以不到最后你都是活在焦虑莫测里面。” 两人对话间,就见抗倭军的宪兵嫌王平不老实,一枪托砸晕了他,然后像死狗一般的朝着黑暗里拖去。 “真是够狠,心黑手也狠!” 丁汝昌看得直砸吧嘴巴,半宿才说道:“下去一个人交涉一下,人不要打死打残了,明天得还给咱们;还有——” 丁汝昌笑着说道:“既然讲道理,那么就邀请抗倭军的将军们明天来咱们舰上商讨,咱们把一切事儿都明着摆出来,好好的跟他们讲一讲道理。” ------------ 第五百四十六章 旅顺亡,水师亡 西洋历1月19号,凌晨4点。 抗倭军最高机构,总办公室执委会的委员们,在会议室里加开临时会议。 除了执委会委员长何长缨,委员徐如,熊凯玉,预备委员曲德胜,四人之外。 执委会副委员长吴威扬,林云瑜,委员沈兆翱,陈世杰,毛超,李搏虎,郝天胜,李振华,左尚青,刘学仁,十人齐聚一堂。 屋内烟雾缭绕。 “丁汝昌经过了这些事情以后,脾气可小了不少;总指挥第一次进总督衙门,当时这个小老头就在场,语气牛气哄哄的吹破天,结果现在看来总指挥对他们北洋的推论,就是八九不离十的应验了。” 毛超嘴巴里斜叼着一支卷烟:“这老头心里承受真不错,要是我像他那样,现在满世界的咒骂,光绪三天两头的电报训斥,早就率水师出海跟日军拼个死活了事儿。” “一支不守军纪或者贪生怕死的海军,假如现在他们还不反省改变,我宁愿把他们驱逐出旅顺,因为这样的军队的存在,不但全无用处,反而会给旅顺防御带来减法。” 林云瑜沉声说道:“总指挥已经指示,宁可不要水师,也不能让他们败坏的军纪给旅顺带来负数。” “关键是不能让他们和一些有心人接触,知道旅顺的变化;陈世杰,这个就交给你们宪兵大队了。” 今夜的事情,吴威扬也是无奈之举,因为按照计划,一部分的北洋水师舰艇不日将会巡游津门,山海关。 他们绝对不能让旅顺诸军被抗倭军整编,这件事情传回津门。 “已经把西港码头,维修船坞,连同码头边的海军营地,全部都划为禁区;将参与镇远,来远,靖远舰的维修人员,也都通过了严格的审查和告诫,没有把握的人这次直接排除在外,这样一来就是维修工太少了,不过又不赶时间,慢慢的总能修好。” 担任刚组建的宪兵大队长陈世杰,自信的说道:“这事情根本就不是问题。” 在陈世杰的办公室里,还有三百本《呐喊》,此时他雄心勃勃的要借着这个机会,把宣讲队不动声色的派进去,向着镇远,来远,靖远舰上的士兵渗透。 “下面我读一遍参谋部拟定的增援名单。” 沈兆翱拿起一张信签,开始读了起来:“王士珍,柳刚志,鲁招妹,杨光,李响,许卫节,叶传松——” 沈兆翱一口气念了二十七个名单,然后望着众人说道:“你们有什么意见?” 日军第二军进攻辽南以来,从金州,大连各地涌入旅顺避难的百姓,加上旅顺原居民,已经接近有4万人。 这段时间,因为看到了抗倭军的待遇,大量的百姓要求参军,抗倭军里里外外的招收了大约3000名北地百姓。 除去奔赴辽东的骑兵团1600余骑兵,此时旅顺抗倭军的兵力已经达到了26000余人。 然而因为旅顺军队合编,所以即使这次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何长缨和抗倭军指挥办,依然不敢派出大量普通士兵增援山海关团。 只是选了一些各层级的过硬军官,准备去充斥框架。 而王士珍去津门,除了给大沽兵站运送大约100发步枪子弹以外,还为了在北洋水师回航旅顺的时候,把旅顺军火库近千枚美妆过的120mm口径的实心穿甲弹,悄悄运到大沽兵站。 去神不知鬼不觉的替换,挖地道得来的大沽炮台的近千枚120mm,西洋进口高爆弹。 虽然这次朝廷采购高爆弹,大半都配给了北洋水师,除了威海卫安防炮台留下的,现在水师舰队的底舱里面也压了不少。 不过凭着现在和水师的关系,想要他们的宝贝,估计也是千难万难。 “好了,既然没人提意见,就这么定了;大家都早点休息,云瑜,兆翱,毛超,明天参加和北洋水师的商谈。” 吴威扬打了一个哈欠,看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五点了,半个小时以后,各部士兵们就要开始出操,迎接腊月二十二号的到来。 第二天上午,江自康,宋禧,吴威扬,林云瑜,沈兆翱,毛超代表的旅顺军方,和丁汝昌,刘步蟾,杨用霖,邱宝仁,叶祖珪,李合,林国祥代表的北洋水师,在定远舰进行了一次协商。 经过昨夜的首次交锋,北洋水师都知道了眼前这几个抗倭军的后起之秀,也不是好相与的家伙。 所以这群历来眼高于天,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北洋水师青壮派,都收起了自己的难缠和凌人之气,谈话不愠不火,还算和气。 这让昨夜都没睡觉,被吴威扬拉过来唱黑脸,插科打诨的毛超哈欠连连,郁闷不已。 双方经过带着争论的协商,打成了以下协议。 因为处于战时,西港码头,船坞,码头营房为水师暂时的活动区域,化为禁入禁出区,由抗倭军宪兵卫戍。 北洋水师平远舰,8艘鱼雷艇,2艘布雷船,镇南,镇北,镇西,三艘炮艇留在军港卫戍港内水面。 镇远,靖远,来远,将进入船坞,进行彻底的修缮。 旅顺军港提供一切修缮的物资部件,提供水师港内驻留士兵的饭食和各种基本物资需求。 对于这个协议,丁汝昌他们其实并不是很满意,因为这个旅顺军港自从建成以来,一直都是他们水师的主基地,是他们除了威海卫之外的另一个家。 说难听一点,就像刚放出来的王平骂的那样,其实他们才是旅顺军港的主人,这些陆军不过是朝廷派来,替水师看门的看门人而已。 结果现在自己处处显得是上门讨饭的叫花子一般,不但原先的府邸,宅子不能过去住宿,而且还被限制了行动自由。 不过大东沟的惨败,磨掉了这些水师将领傲气和底气,而抗倭军一系列傲人的战绩,也让他们不服不行。 所以只得憋屈的同意抗倭军的要求。 之后,丁汝昌也没提之前打算实地考察抗倭军前线的事情,在他看来,假如连这么‘较真’的抗倭军都守不住旅顺,那么威海卫守军则是更加的不堪。 良情择木而栖之。 除非南逃,旅顺港将是关系北洋水师生死存亡的那唯一一根浮木。 旅顺在,水师可能在,也可能不在。 然而旅顺亡,水师亡! ------------ 第五百四十七章 战盘城 “呜呜——” 会议之后,当天下午,北洋水师定远,济远,广丙,镇东,镇中,福龙号鱼雷艇,中甲号鱼雷艇,编队缓缓驶出老虎尾,向着渤海口驶去。 至此,在威海卫这个弃地,只留下了镇边号炮艇,康济,海镜,威远,湄云,镇海五艘训练舰,利运,海镜号运输船,还有4艘排水量只有16吨的定一,定二,镇一,镇二号鱼雷艇。 旅顺军港,码头禁区入区检查站。 陈世杰站在九名抗倭军宣讲队员的前面,正在做最后一次训话。 这九人全部是‘卫缨社’的成员,——年轻,锐气,坚毅,不妥协,不屈服,满怀伟大理想。 “该说的我都说了,下面我只说两句话,记住‘咱们是帮助他们睁开眼睛脱离奴役愚昧黑暗,唤醒他们就是壮大我们自己的伟大理想。’解散!” “杀敌!” 九名宣讲队员齐声大吼。 “帮助他们睁开眼睛脱离奴役愚昧黑暗,唤醒他们就是壮大我们自己的伟大理想,哥,你说得真好,太有气势了!” 看到九名队员排队进入码头禁区,一边站着的唐风,‘一脸敬仰’的走了过来。 “我说得有错吗?帮助逼着眼睛的人睁眼看世界,就是帮助壮大我们的伟大理想,这话很对没毛病啊。” 陈世杰一脸不解的望着唐风询问。 “呃——” 唐风属于那种脑子敏锐清明的那种人,虽然满怀理想,然而却并不沉溺其中。 所以看到一脸的坦然,奇怪的望着自己问话的陈世杰,唐风就感觉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定远舰,舰桥。 舰队沿着冰封的海岸线,朝着西南行驶,在老铁山岬角处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转航正西。 刘步蟾望着老铁山岬角伸进海面的冰带,突然说道:“旅顺的情况有些奇怪,军门你注意到了没有,今天姜桂题和程允和都没有露面。” “不算奇怪,姜桂题一介武夫,大字不识一筐,历来不喜欢参加这些事情,程允和级别还是差了一点;武有江自康,文有宋禧,足够了。” 丁汝昌望向正在进入的渤海口,心里面充满了屈辱。 虽然这些天蓬莱那边就发现日军舰队的踪迹消失,然而为了以防万一,舰队进入渤海湾,还是贴着辽南的海岸线偷偷进入,而不敢走渤海口的主航道航行。 “军门,北方五海里处,有一艘炮艇!” 站在定远舰瞭望塔上面的瞭望兵,在定远舰刚刚绕过老铁山岬角,就清晰的看到在北面五海里左右,孤单的游弋着一艘炮艇。 “是倭夷的炮艇!” 站在船桥上的丁汝昌和刘步蟾同时惊呼,这个时候,这个地点,除了倭夷的炮艇,也不可能有别的船只出现在这片海域。 “确定只是一艘,就是炮艇?” 丁汝昌大步跑到瞭望塔下面,仰头大吼着问。 “禀告军门,就是一艘——,它正在朝北逃跑!” 上面的瞭望兵也是一脸的兴奋。 丁汝昌和刘步蟾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睛里的兴奋。 “追击!命令舰队全速追击!” 刘步蟾大吼着朝着驾驶舱冲去。 日军联合舰队,炮艇盘城号。 “清军舰队!舰长,老铁山岬角出现清军舰队!” 盘城号炮艇正在营城子一带缓缓游弋,监视辽南渤海湾海域,瞭望塔上的瞭望兵突然惊惧大声的报告,从老铁山岬角出现一支清军舰队。 “八嘎,居然真是清军舰队要去津门!” 盘城舰长本田亲民少佐不用听瞭望兵的报告,看着从老铁山那边绕过来十来根直冲天际的黑烟柱子,也知道来了清军的舰群。 原来清军舰群真的要去津门,只不过比之前的预计晚了一个星期的时间,而且只是一支分舰队。 “舰艇立即朝北高速躲避!” 本田亲民的心脏‘咚咚’狂跳,大吼着下达了逃逸命令。 他的这艘炮艇是十六年前帝国自建的老式舰船,船员122人,排水700吨,659匹马力,携带7门老旧架退式铜管铁膛火炮,10节的最高航速,现在老化的锅炉最多只能跑8节左右。 指着这种老舰,对上定远,只有死路一条。 随即,盘城号的烟囱黑烟滚滚,炮艇加足马力,朝北逃窜。 “定远,舰长,是定远舰,是定远舰!他们在转向,朝着咱们转向!” 那个瞭望兵再次惊恐的大嚷起来。 对于定远,镇远两艘战舰,整个日军海军军界,可谓是无人不识。 尤其是在四个月前的大东沟海战中,整个舰队围着这两艘战舰狂轰滥炸,可定远,镇远就如同两个陷入一群小个子围攻的巨人,左冲右突的始终不沉。 一直轰到最后,轰的舰队司令伊东亨佑中将都失去了信心,只得率领舰队放弃归航。 “八嘎!” 在这一刻,盘城号的舰长本田亲民少佐心灰如死。 “炮艇停止北进,所有炮手就位,掉头和清猪决战。” 这个时候,本田亲民就已经知道炮艇已经是死路一条了,不说别的清舰,只是定远,就能把盘城号碾成粉身碎骨。 “帝国的海军们,既然不能避免死亡,那么就让我们选择勇敢的战死;天皇万岁!” 本田亲民一脸凶狠的绝望。 “天皇万岁!” 盘城号上的日军海军,此时也知道阵亡已经无可避免,均是一脸绝望的大吼着冲向各自的岗位,来完成他们人生中的最后一战。 “轰!” 隔着近四海里的距离,盘城号炮艇的舰首150mm的青铜火炮首先开炮,把一枚实心穿甲弹射向定远。 对于盘城号这种老旧的垃圾炮艇,联合舰队带出了除了当炮灰,扫雷,就是用来对付大清的普通商船。 所以根本没把昂贵的下濑炸弹配给盘城号,携带的都是各舰淘汰的实心穿甲弹。 这枚呼啸的炮弹,在定远舰的右舷前方300处落下,砸出一道雪白的水柱。 “开炮,一律用国产实心弹;打沉它!” 看到日舰明知道死路一条,还负隅顽抗,丁汝昌就放弃了逼降的打算,下令火炮攻击。 “轰!” 随着命令的下达,定远,济远,广丙,舰上火炮齐鸣,白烟遮天蔽日。 无数的炮弹在盘城号的四周落下,炸起巨大的水柱,让盘城号如同巨浪里面的一片小小树叶,四下摇晃。 “轰——” 一枚150mm的穿甲弹,击中盘城号的船舱,轻易的破壁而入,竟而砸中了盘城号的锅炉,把锅炉炸得四分五裂。 “啊——” 飚射的开水和热蒸汽,顿时把锅炉舱变成地狱,里面正在拼命填煤烧锅炉的日军士兵,瞬间被活活烫死。 盘城号随即完全的失去了动力,在海面随波逐流。 ------------ 第五百四十八章 炮艇和巡洋舰 “咚!” 在这枚150mm炮弹撞击盘城号的瞬间,弹丸巨大的动能砸的盘城号的舰身猛然一顿,舰上的士兵被震得东倒西歪,纷纷惨叫着离地而起。 舰艇上的活动部件,错位摩擦中发出巨大刺耳的鸣,和炮弹撞击船壁的巨音混合在一起,刺得舰上日军头痛欲裂,耳膜龟裂鼻眼流血。 有两个被撞成滚地葫芦的倒霉鬼,其中一人正好反身重重撞在炮艇舰首主炮的蒸汽管上面,‘咔嚓’一身轻响,脊柱被一折两断。 “啊——” 这个士兵凄厉的惨叫着满嘴喷血。 而另一个则是‘咚’一声,脑袋狠狠的撞在船舱的厚铁板上面,顿时开了一个大洞,血水飚淌,晕死过去。 假如在往常,医护兵早就跑过去,给这个很容易就能救过来的士兵包扎伤口。 然而在现在这种注定全舰丧生大江的情况下,没有一个人关注他的死活,都是满脸狠厉的爬起来,跑到自己的岗位,开炮还击。 “射击,射击!” 感到脚下的炮艇失去了动力,本田亲民嘶哑着嗓子大吼着:“所有士兵全部上甲板,给我轰击!” “轰!” 又一枚150mm口径的弹丸,从高空暴烈的呈抛物线砸中盘城号的舰尾甲板,涌烈的动能砸的盘城号的舰首猛然高高翘起,又重重的拍向海面。 这枚穿甲弹在轻松的击穿盘城号舰尾的薄铁板之后,又继续击穿一道隔层铁板,最后砸上底舱,把盘城号的底板撕裂出一个巨大的破洞。 大量的海水汹涌的涌进船舱,盘城号的船尾随即开始下沉,舰首渐渐直立翘起。 “啊——” 船甲板上的日军,纷纷滑向冰冷的大海。 北洋水师的炮击,渐渐停息停止。 定远号驶到盘城号周边的时候,这艘小炮艇已经完全的沉入大海,海面上到处漂浮着日军士兵的尸体,和炮艇的轻质残骸。 “放出小舢板,打捞日军尸体,这就是咱们的战绩!” 看到这满海面漂浮的日军尸体,丁汝昌忍不住老泪横流,自己的水师终于实现了零的突破。 不再是满朝野谩骂的‘废物点心’! 而这个时候,济远,广丙,都纷纷放下了舢板船打捞证据,到处都是一片欢呼声。 因为在盘城号的士兵纷纷坠进大海的时候,北洋水师的炮击还在继续,巨大的音波和海浪,早已把这些日军震的死的不能再死。 舰队一圈下来总计打捞了56具日军尸体,还有3个半死的日军海军士兵。 “可惜了,要是再多几个那就好了,咱也来一个‘献俘’。” 得到报告的丁汝昌一脸的失望。 “军门,一艘炮艇加上56具尸体,3个俘虏,和一艘巡洋舰加上59具尸体,那个功——,更振奋咱们国人的民心?也在洋人面前,给咱大清章脸面?” 刘步蟾走过来,站在丁汝昌的身边低声询问。 “当然是巡洋舰——,这事没办法,抗倭军在舰上看着呢。” 丁汝昌心思大动,然而立即断然否定。 “这是王士珍这家伙提出来的,他说能保证他们的人配合咱们;这是为国争光的事儿!” 刘步蟾低声说道:“带队的王士珍之前是‘叶大呆子’的勤务兵,副队长柳刚志是罗荣光婆姨的亲侄子,都是咱北洋自己人,哪有胳膊往外拐的道理。” “北洋,北洋——,咱北洋随着中堂倒下,已经分崩离析,是个小鱼小虾都敢来欺负了!” 丁汝昌不禁又是老泪纵横不已。 不知是缅怀北洋纵纵横四海的跋扈,还是在此等艰难之时,对未来的恐惧彷徨。 “中堂一倒,刘坤一皇上对他极为防范,想来战事一停,就会让他离开直隶,翁同龢文气太重,眼界短浅和北洋多年的龌龊难以理清,王文韶号称‘油浸枇杷核子’,怎可能为水师担待?” 刘步蟾也是满心的惆怅,对前途一片的茫然:“这水师是极耗银子的事情,就连中堂这些年都举步维艰,更何况不愿为水师担待之人;唉,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哈哈,人说60耳顺,我今年已经59岁了,战事一结束我就上书致仕,以后这水师就看你的了。” 和刘步蟾明争暗斗多年的丁汝昌,经过大东沟海战之后,看清看懂也看淡了很多的东西。 尤其是邓世昌,林永升,林履中,黄建勋,林泰曾,甚至方伯谦的离去后,更让这个老人在深夜之时暗暗心痛,落泪不止。 “军门,你要是再一退,咱们水师以后就更加艰难了。” 刘步蟾满脸的苦笑。 “子香,你是当局者迷。” “怎么说?” 刘步蟾不解的望着丁汝昌。 “一颗树倒了,树上的猴子不外两个境况,一个是四分五裂各奔东西,一个就是重新再找一棵树聚拢起来。” “军门,你这哑谜不就是我刚才头疼的事儿么,”听了丁汝昌的比喻,刘步蟾不禁气馁的说道,“这哪里有大树让咱们衣服?” 丁汝昌扭头,望了一眼身后渐行渐远的辽南岬角。 “嘶——” 刘步蟾倒吸一口凉气说道:“这怎么可能,何长缨才多大,不过二品的官帽子,还是武官?抗倭军也不过才出现半年时间而已。” “所以说你当局者迷不是?盛怀宣,袁世凯,包括才横空出世的何长缨,都是老中堂选的北洋接班人;盛怀宣一介文人,手无寸兵;袁世凯,中堂给他机会到朝鲜监军他不去,后来去辽阳一路磨蹭,去了就连丢辽阳奉天,也算是废了;只有这个何长缨!” 丁汝昌叹息说道:“武官?你难道忘了湘军,淮系,不都是靠着军队,才成势力的么?这次不是借东洋打咱们北洋,朝廷敢罢免中堂?” “还是太年轻了,没根基。” 刘步蟾依然是一脸不可思议的不赞同:“假如中堂还在位置,再护送十年,那还算有谱。” “子香,你好好想想,南洋的银子,抗倭军的精兵;这天下势力不外乎银子和刀子,银子他不靠朝廷,手里握着上万精兵,战事平息以后,就是朝廷也只能安抚,何长缨今年才二十四岁啊!” 丁汝昌眼睛里闪着光泽幽幽说道:“况且你又安知抗倭军他们心里究竟想的是什么?安知他们现在正在做什么?比如和咱们的联系。” ------------ 第五百四十九章 腊月二十二 有些东西,丁汝昌还是没有看透,不过他有着自己的直觉,然而在大清这个地面儿,很多的东西都是看透别说透。 更何况,他还远远的没有看透。 所以他只能对刘步蟾点到这里,剩下的,就是各凭各悟性了。 定远舰,舰尾。 “我再说一遍,回津门之后都给老子当个哑巴,不该说,不能说的坚决给我缝上嘴巴;不能跟任何亲朋联系,直接进兵站。” 柳杠子虎着大脸低声说道:“就像你们入社发的誓言那样,不是为了享福,而是为了和总指挥一起打破这个破屋子,建立一个新世界;解散!” “杀敌!” 一群笔直站立的抗倭军军官们,齐声低吼。 “丁汝昌会不会同意,你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儿找事?” 柳杠子走到一边船舷望着大海的王士珍的身边,递给他一支卷烟:“这海风,真特么的冷!” “好好的当你的绝世武将吧,太绕弯子的东西,说了你也想不明白,反而让你的脑子更浆糊。” 王士珍话题一转:“这山海关可不好守,西洋各国,广岛大本营,山县有朋,错一路就会破关,搞不好就是一场滔天大祸。” “跟你们参谋部的人说话真特么的累,全是跳大神一般,神神叨叨的绕弯子;大不了就是一条命,总指挥都不怕,我还怕个屁!哈欠——” 柳杠子打着哈欠说道:“睡觉去了,昨晚被陈世杰唠唠叨叨了一夜,瞌睡死我了。” 紫禁城,养心殿。 “让洋人领兵?一个奥匈帝国的陆军上校,两个中校,两个上尉。” 光绪看着何长缨的八百里加急,有些诧异,然后就有些心动。 当年打太平军,正是在戈登洋枪队的帮助下,狼狈不堪的湘军才稳定了上海防线,最终步步反攻灭了太平军。 而且光绪还有一个隐隐的念头,甚至不敢表露丝毫端苗,在他看来洋人领军总比这些将领领军要放心一百倍。 当年的太平军,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和血的教训。 在攻陷南京以后,洋枪队三四千人的精兵悍将,一句话,说撤了就撤了,只不过花点银子而已,事后没有半点后遗症。 可是那些湘淮楚军,不但花了大银子,还匿下了太平军的天量财产,分拆之后,朝廷本以为就此天下太平。 结果湘淮势力由此而开枝展叶,党同伐异层层勾连,势力很快就遍布天下,造成了现在这种尾大不掉的恶劣局面。 这次光绪巧妙借力,用东洋打垮了北洋,自然不希望再有能挑战朝廷权威的新势力出现。 他欣然看到何长缨主动把援朝军分拆成新盛军,抗倭军,毛超部,李搏虎部是这样。 看到刘坤一狂收北洋产业,就立即任命王文韶为北洋帮办大臣,把刘坤一撵到山海关也是这样。 包括把山海关军队一分为二,由刘坤一,李经方分别驾驭,也同样是这种考虑。 在光绪看来,何长缨跟贾起胜,徐邦道两个老将在一起,何长缨当然是以资格老的贾,徐为马首。 两个北洋老将,加上李老头的大儿子李经方,近万大军,这显然也不是一个什么好事儿;而且按着行程,李老头今天就要进京,明天就要去见老妖婆了。 可别又整出什么幺蛾子! “准了!” 光绪很快就下定了主意,内心里对何长缨一片的赞誉,——这真是一个一心为朝廷的耿忠将领啊! 腊月二十二号这一天,除了在渤海口营城子海域发生了一起小小的海战,其余各地均是波澜不惊。 在鸭绿江沿线,骑兵团行到浪头镇就停止前进,而徐如,宋飞一行,则是继续在江中逆上。 宋飞和他的情报二处,将会如同安东县那样,在战斗爆发之前,掐断义州城的电缆,同时负责对义州城,九连城的城门进行爆破。” 而徐如,沈跃东将是回去传达给王冠集关于联合作战的指令,同时有偿发动水丰,朔州一带的百姓,去大东沟运送物资。 一下少了800兵力的方大海部,得到旅顺电令,暂停一切军事行动,而偃旗息鼓。 中朝士兵端着枪进山打猎,拿着网下湖啄冰捕鱼,准备过一个欢庆丰足的好年。 而感到清日游击队开始消停的大岛义昌和头山海,也让士兵到大同江啄冰捕鱼,打算过一个年年有鱼的好年。 而在葫芦岛暂时休整的日军第一军主力,还没有收到山口素臣快马送来的报告,也在为明日的腊月二十三忙碌的准备着各种肉饭。 然后大部队将进行为期六天的长途行军跋涉,争取在年三十这一天抵达山海关。 在旅顺,大连,在山海关,清日双方都克制的各守阵地,隔空警惕远望。 这一天,在通州的恭亲王突然上奏腿疾发作,请另派能臣赴关。 李鸿章的马车,也悄然的驶进燕京城,暂歇在李家的一处小院里,准备明日进颐和园面见慈禧。 而莱因哈德,袁世凯,唐绍仪百余人,则是在中午时分,来到了九龙口长城的水城城门外。 罗明磊,黄博杰这些年轻军官,到底还是玩不过袁世凯,唐绍仪这样的官场老手。 更何况两人根本就不相信,没有回关的后路,何长缨舍得把五个洋大爷放在关外这种险地。 今天清晨,五个奥匈军官的异常很快被两人察觉,唐绍仪用美式英语勉强跟单纯的卡尔进行了友好的交流,知道九江河的上游,就有一条回关的隘口。 袁世凯这个老油条当然懂得‘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找’的道理,在到罗明磊一番太极,连软带硬,使得‘生瓜’罗明磊同意袁世凯,唐绍仪带走他的亲兵回关。 至于153名鲁东军,29名新奉军,16名旗兵,这时根本都不敢进关,别无选择的表示愿意跟着独立营战斗。 而聂桂林则是直接拒绝了袁世凯的‘好心’,对罗明磊表明如果让他进关,他现在就一头撞死了事,结果害得押送聂桂林的31名毅军,有关不能回,不过除了背后骂骂咧咧的咒骂几句,也只有认命的跟着独立营。 至此,加上聂桂林在内,山海关独立营一下子吸收了230名兵力,总兵力扩张到了近800人。 “这个聂桂林,真是精的给猴子一样。” 站在九门口长城的湖面上,等待守城士兵请他们的大人来决定的时候,袁世凯一脸的怅然。 假如这次带着聂桂林这个犯人入关,想来朝廷也不会太追究自己冒然回关这件事儿,可是现在没有了这个‘筹码’,进关之路就显得非常的艰难。 ------------ 第五百五十章 莱因哈德的悲剧一 “他回关就是下大狱,甚至抄家问斩,遗臭千年,独立营给他一个死里求活的机会,只要脑子还在,任谁都不会放过。” 唐绍仪担心的对袁世凯说道:“现在中堂失势,咱们又属于擅回关内,这事儿假如朝廷追究,没人作保,可是不小的罪名。” “现在回关,前面没有中堂这棵大树挡着,朝廷正在找失辽阳,奉天的替死鬼,你我必死无疑!” 袁世凯的声音阴冷,如同冬夜山林夜啸的寒风,似鬼魅山魈。 “知道你还要进关?” 唐绍仪惊得刹那惨白了脸色,扭头四望,就想夺路而逃。 “奉北已经成了一盘死棋,呆在那里唯一的战后求活之道,就是此时死命反攻,重夺奉天;然而指着双方的战力,这事儿根本就是不可能!” 袁世凯望着九门口长城紧闭的水城城门说道:“因为中堂失势,这次回来虽然凶险,可是未尝没有转机。” “什么转机?” 唐绍仪一脸希翼的望着袁世凯。 “我们不回津门,我们去北翼城;” 袁世凯一脸的狠厉:“要么跟何长缨一起战死,要么守着三城,挡了倭夷的进攻,你我兄弟从此否极泰来,平步青云!” “这不是袁帮办么?您可是稀客,儿郎们快把吊篮放下去,接袁大人和众位弟兄们上来。” 这时候,芦勇统领梅东益走上城头,大家都是淮系老熟人,所以一眼就搭上了话头:“兄弟们担待啊,九江河冰封,水门被冻死在湖里,就只能劳驾大伙儿坐吊篮上来。” “有劳军门了。” 袁世凯朝着城头的梅东益拱手谢礼,看着四个吊篮慢慢的从六七米的城墙上放了下来。 “少川,进关。” 袁世凯回头对眼神失神,脸色卡白的唐绍仪说道:“人生一世,都是一死;然而活着的时候是龙虎蛇虫,就在于你敢想还要敢赌甚至关键时刻拿命来搏,输了大不了就是个死,至少不是鸡子嘴里的蠕虫;从朝鲜回来你我还有退路,从辽阳回关时你我也有退路,然而中堂一倒,你我就只能破釜沉舟的去梁山。” “上校,他们在说什么?” 伯特上尉看着袁世凯,唐绍仪两人脸色怪异,叽里呱啦的说着话,忍不住心里的好奇,询问话语懂得比较多的莱因哈德上校。 “两只低能的猴子在讨论树上的果子,眼睛里却看不到,周围满森林里面的各种奇珍异果。” 莱因哈德轻蔑的说道:“大清官员像何将军这样的人,实在是太罕见了;不过也幸亏如此,不然这三四亿的人口,对欧洲乃至整个世界,就是一场大灾难。” “黄祸论么?” 一边的卡尔,在来中国之前特意查阅了一下这个远东神秘国度的资料,对这个在欧洲很流行的论调自然知道。 “嗯!不过整个欧洲对这个说法,都倾向于中国人,毕竟他们的人口基数太大了;” 莱因哈德很认真的点头说道:“然而他们忘记了中国幅员辽阔,面积和欧洲不相上下,至少暂时不需要新的领土,就能满足这四亿人的基本生存。” “而且大清皇室无心对外扩张,反而怕因为扩张动摇了八旗对中国的统治权威,官员热衷于内斗和欺压百姓,而百姓除了淳朴愚昧之徒,就是一些奸猾混生活的刁民。” 莱因哈德肯定下定断语:“至少在现在,整个大清并没有对外扩张的野心,反而是弹丸之地的东洋更加的值得警惕;他们拥有四五千万的人口,有着强烈的扩张动力,就比如这次日清战争;所以伯特,咱们一定要竭力帮助大清打和这场战争,让清日两国继续百年的死死对耗下去。” “打和?” 卡尔表示听不明白。 “笨蛋,能打和就是奇迹了,还想着打赢,你以为自己是战神阿瑞斯啊?” 布鲁斯这些天碍于军规,也舍不得这一壶酒,所以一直都死忍着没有喝,现在一路走来,就已经快一斤下肚,逍遥似神仙。 “只能打和,如果欧洲诸国不能达成共识,那么就只有不加干涉的让日军打降大清!” 莱因哈德肯定的点头说道:“我会把我的意见,写给德国公使绅坷爵士和津门领事司艮德。” “上校,您的话似乎很矛盾,您刚才不是说过东洋的野心要远大于大清么?” 卡特感觉自己被莱因哈德饶晕了。 “那你觉得能怎么着,日军不听,英俄不配合,难道帝国万里迢迢的发兵打日军;咱们帝国在远东又没有利益,英俄法德都不在乎,咱们管个什么屁事儿?” 布鲁斯又大口的喝了一口大清的二锅头,感觉火辣辣的真是好极了。 “东洋打降大清,下一步不外继续蚕食大清领土,尤其是东北,那么和沙俄就绝对免不了一战;” 莱因哈德微笑着说道:“那么即使黄祸论是真的,数十年之内不会对帝国在欧洲的野心有任何影响,反而会在东线给帝国带来无数的好的变数——” 当莱因哈德上校说‘东线’这两个字的时候,他感觉一直没有出声的安格斯中校望了他一眼,知道今天自己的话有点多了。 “然而假如大清胜了,那么只能是何长缨主导着打胜了这场战争,那么,这四亿人口,对整个世界来说,很可能就是一场战栗!” “为什么,他有这么神奇?我怎么没有一点的感觉。” 同为年轻人,同时还要大何长缨三岁,而且还是‘西方文明人’的伯特,显然有些不服气。 “那是你的眼睛只盯在训练和战斗之中,没有看这之外的事情;一位优秀而纯粹的将领可以这么做,然而假如你的理想不仅如此,而是想当一个可以引导帝国的将军,那么,你就应该不时的看看战斗以外的东西,——比如,那本《呐喊》。” “你们看的真远,对我来说,来大清从事着我喜欢的战斗,同时挣一大笔的钱,就是我的目的。” 安格斯饶有深意的望着莱因哈德说了这句话,然后转身回望说道:“这个清军防线,真是处处破绽,就像这里,城墙上执勤的士兵居然喊半天才露头;这山海关,必陷!” 吊篮放了下来,四人停止了说话,坐进吊篮。 这时候城墙上的清军,才看到这四个抗倭军的官兵居然没有大辫子。 ------------ 第五百五十一章 莱因哈德的悲剧二 在这一刻,这上面看到的几个清军士兵,均是面面相觑,然后耸然而惊。 大清的官兵怎么可能没有辫子,就算是南洋参军的那些光头青年,也要买一顶长辫子假发戴着。 除了女人和僧人,道士,洋人,在大清这个地面儿,没有辫子的男人,可是要拿进大狱,要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多半就会被秋后问斩。 对待普通老百姓都这样,更何况是大清的士兵? 如果不是造反,那么就说明下面的‘清军’是倭夷兵装扮的! 而袁世凯,一定是在半途被倭夷俘虏,当了可耻的汉奸。 “倭夷兵,倭夷兵!” “袁世凯叛了,袁世凯叛了!” 拉吊篮的绳子,随即被惊骇的脸色惨白的清军,像烫手的铁棍子一般的丢开,四个已经拉起离地三四米的吊篮,立即狠狠的砸向城下的冰面。 “咚!” “啊——” 坐在吊篮里面的袁世凯,唐绍仪,莱因哈德,布鲁斯—— 被重重的惯向厚厚的冰层,砸出巨大的颤响。 西洋历1月20号,华夏农历腊月二十三,刚刚被光绪皇帝任命为山海关关外三城总统领的,奥匈帝国战争部上校莱因哈德,因为一场误会被砸断脖子。 殒命身死。 消息传回山海关,津门,紫禁城,以及紫竹林,东交民巷。 众文武大臣惊诧失语,德国公使变色,光绪皇帝震怒。 芦勇统领梅东益,倒霉的被捋官罢职,暂统芦勇,等待战后再议。 拉洋人吊篮的四个清军,带队哨长袁实信,营官潘庆俊,被押回津门,由津门道李岷琛,会同领事司艮德,共审。 进关的北洋总理前敌营务处帮办,总理后路粮台袁世凯,被同时押回津门受审,问责辽阳失陷,极其询问九门口惨事的情形。 此时,在山海关内小荒坡,等待大沽兵站的物资何长缨所不知道的是,九门口长城的几个新兵芦勇,在很大一定的程度上,可能改写了他,甚至整个华夏的命运。 而更不知道的是,在九门口时,袁世凯终于决定放下身段跟他混,要为自个重新搏出来一个‘平步青云’。 所以说,历史总是在不经意之间,会出现很多无法理解的荒诞。 而正是这些荒诞,让任何人不敢说自己能掌握历史,一个小小的错位,竟而扇动的翅膀,甚至改变着整个世界。 腊月二十三,灶王节。 ‘新年到,真热闹,家家户户放鞭炮’。 ‘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写对子,,二十五扫尘土,二十六炖年肉——’ 也就是从腊月二十三号这一天,华夏亿万百姓,集体进入了过年的狂欢之中。 中朝边境线。 鸭绿江,义州,九连城,隔江相望。 因为历来注重节日的华夏,对周边国家数千年来持续而又强大的辐射,使得朝鲜百姓也十分注重‘过小年’这个节日。 在这一天,朝鲜有钱有势的地主人家,会在集市奢侈的买下一盘盘大堆的鞭炮,让奴仆挑着箩筐过街走巷,引得四周乡党诸多的羡慕。 而那些朝鲜乡间的困苦百姓,即使没钱,也会紧巴巴的抠出几个桐子,量力而为的买下或短或长的一小挂鞭炮。 在小年饭前放个响,听听年音,祭奠灶王爷,祈求让自己在来年五谷丰登。 还有让那些天杀的恶鬼倭夷兵,赶紧被大清王师剿灭,还朝鲜以清平乾坤。 从天亮开始,家里的小孩子们,就偷偷的把成盘的鞭炮拆散,‘啪’‘啪’的放起来。 惹得大人们一阵追骂。 而在九连城,义州城的日军,则是更加的直接。 两城空无一人的那些杂货铺子里,有了足够他们任性施放的鞭炮,虽然他们的‘小年’是正月十五,可是并不妨碍这些日军入乡随俗的拿着一盘盘的鞭炮,到处可劲儿的放。 “啪,啪,啪——” 在午饭之前,隔江两城更是放得此起彼伏的‘噼里啪啦’,到处都是一片雾气狼烟。 而此时,2000余水丰安州朝清联合游击大队的士兵们,在张风景,王冠集的统领下,悄悄地已经完成了对九连城,义州城的初步包围。 2000士兵在离着两城大约两里的距离,围出了两个大大的半圆,一旦两个半圆合口,就是一个夹着鸭绿江的完整圆形。 而两个半圆间的一条江带,则是抗倭军骑兵进攻的途径。 之所以这么大费周章,就是为了不放过一个日军逃窜,要完全彻底的歼灭这两城的500余名日军。 在上午11时40分时,联合游击大队的各连排班,同时开始朝着两城进军压缩。 而在两城下游四里的鸭绿江冰层上,曲德胜的骑兵团,在同一个时间,也开始下令全团纵马突击。 “哒哒哒——” 千马踏着冰层,整个大江都在颤栗。 看到不远处已经合拢的联合游击大队暗号做出,情报二处的电台技术兵,立即绞断义州城的电缆线。 而负责爆破两城城门的爆破手,头天夜晚就悄悄的来到了四闭的城门外面,在墙角给自己身上盖满了树叶干草树枝的伪装,死死不动的等着时间的到来。 “清军,清军!是援朝军,援朝军!” 站在城墙警戒的日军,很快就发现了从四周慢步围来,穿着破烂土布棉袄,端着步枪的陌生汉子。 他们正在猜测,就看到猩红的红旗猛然高高举起,在风中猎猎飘扬。 看到这面旗帜,九连城,义州城城墙警戒的日军,顿时都骇破了胆子,从洞仙岭开始,然后栽松院,安东县,第九旅团被这支清军狠揍了一次又一次,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羞耻记忆。 “骑兵,江上有骑兵,是援朝军的骑兵!” 于是,站在城墙上的士兵,纷纷胆裂的拼死大吼大叫。 只是两城其余的士兵都在乐不滋滋的放鞭炮,等待美味的炖菜,那里听到,又注意到城墙士兵的大吼。 “轰——” 首先是九连城一道巨大的爆响,临江的南城门,被情报二处的爆破手一举爆破。 巨大的声浪,地表,屋子的‘嗡’颤抖,顿时让九连城的日军们都是一脸的迷惑,哪个放得这么凶悍的炮仗,这个炮仗得有多大啊? “轰——” 接着,隔江相望的义州城,也是一道地动山摇的巨响,西城门也被爆破手轻易的搞定。 “是炸药,是游击队余孽在搞破坏!八嘎,真是好胆,这下看你们再往哪儿跑?” 在义州城里的奥山义章,立即就猜测是水丰的清军老捣乱,心里面不禁怒气冲冲,大步的冲向城门:“所有士兵全部去西城门,彻底的消灭他们!” ------------ 第五百五十二章 奥山义章毙命 义州九连城城防司令奥山义章少佐,带着一队士兵,怒气冲冲的怒气跑向西门,拐过一道街巷,就看震惊的到西门处一片狼烟。 不但硬木包着厚铜板的大门被炸得四分五裂,就连大门两边的城墙,都被炸得断砖碎石头磅礴而来,‘哗啦啦’的堆了一地。 “八嘎!” 奥山义章正惊怒的想着得需要多大的功夫,才能把这个被援朝军的地老鼠们炸坏的城门给修复好。 耳朵边就听到漫天隐隐的雷霆,脚下大地微微的颤抖,还有城墙士兵惊骇的大叫。 “司令,援朝军,援朝军!” 城墙上的日军,纷纷朝着奥山义章大叫。 “八嘎,不是援朝军谁会来炸城门;你们都是猪?立即滚下来出城,捉拿这些余孽!” 奥山义章刚在想着怎么冬天也打雷,耳朵里听着城墙上那些胆小鬼的大叫,就气得朝着西城墙上面的七八个日军士兵破口大骂。 “司令,是——” “砰,砰——” 天地间突然充盈着无数的枪鸣,城墙上的几个日军纷纷中弹翻身倒地。 “这是?这么狠!” 奥山义章看得有些发愣。 “司令,是援朝军骑兵部队,还有数千步兵完全包围了义州城!” 一个脖子中枪的士兵,歪斜着脑袋躺着鲜血趴在城墙的内垛口上面,忍着枪伤带来的疼痛和眩晕,朝着奥山义章死命大呼。 “什么!” 在这一刻,奥山义章的心脏猛然抽缩成小小一团,已经完全窒息。 “是援朝军旅顺突围的骑兵部队!他们怎么跑这里来了,他们不是走复州大道去营口了么?” 奥山义章如同被梦魇般镇住了心神,傻傻的站在破碎的西城门前,满脸惨白,浑身战栗。 “哒哒哒——” “冲呀!” 马蹄声近,一面猩红的旗帜出现在西城门口,抗倭军的骑兵蜂涌而入。 “立即发报给大本营,援朝军骑兵在这里!” 那猩红的旗帜,激醒了奥山义章的意识,他大声的对身边的六七十余名日军命令道:“立即射击,挡住他们!” 大喊之间,奥山义章顾不得去组织这些同样失色的士兵进行防御,而是扭身拔腿就朝着电报房冲去。 整个义州城,不过只有三百士兵,就算是再如何死命防御,没有援军,听着刚才外面密集的枪声,还有中枪士兵大喊的内容,更重要的是之前来自大本营的电报‘大约1500余清军骑兵从大连湾突围——’。 奥山义章就知道,今天注定只有死路一条。 而且更让奥山义章觉得比死亡还要惊惧的是,援朝军这是是疯了么,他们想干什么,他们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一个隐约的念头,在奥山义章心里猛烈翻滚,即使来不及细想,就已经让他心胆欲裂。 他现在顾不得自己的生死,顾不得满城的三百士兵的生死,只想在死之前,能把这个惊变传递出去。 “射击!” 看到少佐转身朝着电报局的方向跑去,部队里面传来第十三中队中队长中尾小六大尉的大吼,声音里面透着绝望和悲壮。 “给我打!” “啪啪啪——” 随着陆铁腿的大吼,冲进城门的骑兵们,纷纷举枪射击。 “一排跟我来!” 骑兵团司法长孟舟看到奥山义章朝着远处跑去,然后转进左边的一条巷子,一拉马缰,率领着一排骑兵,从旁边的一个巷子,斜插过去。 “呼哧,呼哧——” 奥山义章满脸豆大的汗珠,肺部跟破风箱一般的‘呼呼’喘着粗气,听着身后激烈的枪声还有中尾小六带着绝的大吼,他都没有回头看上一眼。 此时,他已经不再思考一切事情,只是拼命奔跑,要把这个情报送出去。 “哒哒哒——” 一阵马蹄声,突然在奥山义章刚刚路过的一条街巷响起。 奥山义章的心脏一抖,狠狠的一咬嘴唇,咬出了满嘴的血腥,再次加快了速度。 “哒哒哒——” 马蹄声更近了,带着踏破山川雄城的磅礴气势。 “啊——” 奥山义章张嘴狂喊,飞奔的脚步再次加速。 “哒哒哒——” 感觉到背后清军骑兵的靠近,奥山义章背后肌肤一片毛炸,觉得自己就是一条在饿虎面前奔跑的野狗。 他甚至不敢回头望一眼,只是用尽全身力气,继续奔跑,做着垂死而无用的挣扎。 “嗖——” 一阵风啸掠过,如同清风拂过山岗。 “滋滋——” 奥山义章的脖子动脉,被锋利的刀刃羚羊挂角一般的轻盈割开,朝着天空飚射出长长的血线。 奥山义章捂着脖子,最后一眼,仰望了一眼洁净的明蓝天空。 太阳明亮的照耀着,白云朵朵,悠闲游牧。 可是我的身体,为什么却这么的冷? 已经说好了的,幸子还等着我回去一起游富士山呢! 就此死去。 鸭绿江两岸的枪声,整整持续了一个多小时。 枪声先是激烈的如排山倒海,之后渐渐稀疏,直至最后完全停息。 不久,两面猩红的旗帜,先后在义州城,九连城的城墙上高高竖起,迎风招展,猎猎飞扬。 “出发!” 抗倭军后勤部长徐如少校,站在上游虎山河岸一处高坡,看到义州,九连城城墙上面先后竖立起来的红旗,随即下达了运输队伍的西进命令。 此时,在鸭绿江上游河面,集结等待着两千朝鲜百姓和抗倭军后勤部的两百士兵。 “出发,出发!” “去安东!” 随着徐如命令的下达,在河面上的朝鲜百姓们兴高采烈的齐声呐喊,踏着鸭绿江冰封的江面,开始朝着下游行军。 在刚才中午的时候,队伍里面的男人,女人,人人都发了两个拳头大的粗面大窝头,还有满满一大木碗香喷喷,带着油水的干菜热汤。 当时这两千饥肠辘辘的男女,无不幸喜落泪,高声赞颂抗倭军的仁义,自己和屋里待死的家人,终于有救了。 除了个别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家伙,大部分的人都是只舍得吃半个,一个窝头,而把剩下的小心翼翼的揣进怀里,留给屋里饥饿的家人。 香甜的窝头,带着油水的热汤,两千人端着大木碗,或站或蹲或坐的在江面上,一个个连吃带喝狼吞虎咽的满头大汗。 同时,一颗颗豆大的眼泪,忍不住滚落下来。 真好吃,真香甜。 终于有救了,有希望了! ------------ 第五百五十三章 或北上,或南下 2000军民洋溢着欢乐,踏江而行。 一个身强体壮的女子,悄悄的指着徐如的背影,对身边的一个女人说道:“看到没有,那个就是咱们的活菩萨。” “真是一个好人,我回家就给菩萨立长生牌。” 旁边一个五十出头的老头,满眼感激的对身边的那个年轻汉子说道:“石头,你要懂得知恩图报,要是天兵再招兵,你一定要去打倭夷这些畜生。” “嗯,阿爹,我晓得了,拉完活计,我死活都要去参军打倭夷!” 那个叫石头的憨厚青年,满脸的坚毅。 “咱们从此以后再也不用受倭夷的气了,这些天杀的倭夷兵,收刮走了我满米缸的粮食;呜呜——,我恨不得一刀捅死这些王八蛋!” 一个粗壮的汉子眼泪八叉的说道:“不是家里有老娘要养,我当时就跟他们拼了!” 在行进的队伍里面,赞扬和咒骂同起,尤其是望着义州,九连城上面那招展的红旗,竟让所有的百姓都感觉无比的安心。 这些抗倭军比天杀的倭夷兵,要好一万倍! 比朝廷的衙役也要好一千倍! 比别的天兵要好一百倍! 要是抗倭军拉了机器,以后就在水丰扎根,那真是祖上烧高香才求来的运气。 抗倭军后勤部长徐如少校,后勤干事沈跃东上尉,后勤部直属步兵连连长陈小六中尉,几人走在巨大的人流里面,朝着下游走去。 “部长,按着这个算法,咱们的军队就可以扩充到5000人了,只是想一想,就让人振奋;咱们这些精兵,都可以立即北上去打营口,奉天了。” 沈跃东脸上笑开了花。 只是想一想在十几天以前,自己还是和百十名战士们躲在水丰的大山里面,又冷又饿的躲藏着日军的疯狂扫荡。 这才几天功夫就完全变了天,不但全歼了鸭绿江沿线的700余日军,而且军队居然迅速的扩张到近4000人。 等到把江口的物资运到水丰以后,部队不但能实现全部换装,而且还有4挺马克沁机枪,这种只有毅军马玉昆部才有的大杀器。 更别提曲德胜的五营铁骑,21门配备了榴散弹的德国新型快射管退炮。 沈跃东就浑身热血沸涌,恨不得部队现在就能立即北上,夺回营口,辽阳,奉天,这些失去的城池。 “别说五千,就是以后的五万,都不是问题。” 徐如亮晶晶的眼睛里,也全是喜悦,即为抗倭军能就回这么多百姓的信命而高兴,也为抗倭军这种让她看了都感觉眼花缭乱的惊人扩张而欣喜。 按照后勤部的估算,这次带来的粮食,大约可以维持一万人熬到农历四月中旬。 那个时候,山里面,田野上面的野菜,河里面的鱼虾蟹,园子里种植的菜蔬—— 虽然食物依然贫乏,然而已经可以让人逃离饥饿的死亡威胁。 抗倭军在鸭绿江沿线,现在大约有3700人。 需要支持给安州方向6万斤粮食,不过在大孤山,安东,缴获了日军大约4万斤大米。 这个义州城和九连城,想来也是只多不少。 抗倭军后勤部这次准备招收大约5000的朝鲜男女,在拉回尼尔斯克号上面的物资,机器以后,还会在水丰城北的水丰水库边,建立起一座水运码头。 而抗倭军的仓库,厂房,营地,也都将沿着水库沿岸,在两边陆续建立。 以工带济,这种方式既可以挽救很多朝鲜百姓的信命,也给抗倭军带来了大量廉价的劳动力,因为日军对水丰,朔州一带残酷的盘剥,使得抗倭军有了实现这种‘双赢’的条件。 东西流向的鸭绿江,在水丰城上游东北二十余里处,遇到大清境内的大片山体的阻隔,转向朝东绕了一个大半环,然后又南下,接着朝西途经水丰城,再北向流过。 朝北十里左右,又被那片山体阻挡,随即就是一个180度的再次折向,绕过一处棒槌形的半岛,滚滚朝着西南长泄而去。 这种地形,使得水丰常年水资源极其充沛,而且水丰湖巨大的吞吐功能,也让这种临湖小城历来就没有水害的威胁。 在抗倭军参谋部的设想里,只要用炸药爆破掉虎山到安平河口一带,二十余里河道的险礁,然后在义州九连城之间的第一江,第三江里面建起两道抬水堤坝,在中江建起一个水闸。 接着在下游四十里处的浪头镇江窄处,再舰一道水闸。 很容易就能形成从水丰到安东县码头间,除了冰封期的水运运输。 “徐如,嗯,徐部长,要是打了营口,咱们是不是就可以坐船回去了。” 从旅顺来到水丰的陈小六,被安排为抗倭军后勤部直属连队的副连长,同时兼任徐如的警卫班班长,听到后勤部少校干事沈跃东的话,忍不住也是一脸的兴奋。 “怎么,想小莲了?” 徐如望着陈小六打趣。 “没想,哪个想呢?” 陈小六一嘴的言不由衷。 “呵呵。” 徐如笑了笑,不再说话。 然而心里的思念,却顿时如同放开闸门的江水,涛涛而下连绵不绝。 “这里到安东还有七十里,除了行军无事可做;那么,就让我能狠狠的想你七十里吧。” 徐如轻轻的咬着嘴唇,带着羞涩和埋怨。 九连城。 曲德胜站在九连城的临江城墙,望着如白练逶迤西去的大江,在江上匆匆行军的朝鲜百姓,还有对面义州城上那面小小的猩红旗帜。 内心感叹万千。 今年夏末,6000盛军在卫军门的率领下,离开小站军营,从大沽出发,在安东登陆,然后一路高歌的奔赴平壤。 然后在船桥里,普通江,打了一场恶战,双方不输不赢。 在普通江战斗中日军占优,然而在船桥里战斗中,自己的骑兵和吴瑞生的亲兵步兵,联合马总兵的毅军,打退了日军两次的猛攻,杀得日军丢盔弃甲,血流成河。 然后到了下午突然就说要撤退,接着当晚暴雨,上万清军被日军伏击,死伤俘虏无数。 接着退到安州,退到义州,退到安东县,在卫军门下狱以后,更是军心崩溃,不战而逃。 只是想一想,曲德胜就是满脸羞红。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去平壤。” 曲德胜的目光越过义州城,望向更远的南方。 “孟舟那边应该在联系参谋部,估计新的作战命令很快就会送到。” 站在曲德胜身边的王冠集沉思说道:“不外是北上或者南下。” 这时候,几骑快马从义州城的西门奔出,踏上河面,朝着九连城奔来。 当先一骑,正是情报二处处长宋飞少校。 ------------ 第五百五十四章 示范区背后的意义 九连城,抗倭军临时会议室。 曲德胜,陆铁腿,孟舟,张风景,王冠集,宋飞,—— 一群抗倭军的中级将领坐在会议室内,传达旅顺参谋部的最新指示。 因为徐如去了安东县,作为执委会预备委员的曲德胜,就是目前所有将领的最高指挥者,这次会议就由他来主持。 此时,所有的将领们都一脸怪异的讨论着电报的内容,曲德胜也是满脸震惊的发癔症。 ——成立鸭绿江中朝友谊友好示范区。 区域范围为大孤山至水丰,朔州城,鸭绿江两岸沿线,及周边纵深50里,东北包括整个水丰水库沿线30里,由后勤部搭建行政框架,选定人员,上报审批。 建立600人左右的中朝友谊治安模范团,由示范区指挥,暂时负责示范区内的稽查,治安,等各事宜。 毋需保持日军电报线的通畅。 水丰各部步兵,合编为朝鲜长白山抗倭团,团长张风景少校,副团长王冠集,团司法长由情报二处司法长刘士浩少校调任。 所有部队,收缩在大孤山至水丰朔州一线加强训练,可以适当扩充兵力,在模范团未正轨之前,各部协商控制各区域路隘,尽量隐蔽此地日军被歼之情报。 后勤部加紧建立厂房,安装机器,选合适的士兵进行机床操作培训。—— 抗倭军的急速扩张,让他的军官储备不免相形见绌,尤其是参谋人员更是奇缺。 不过好在大清的将领们,一直都奉行军内所有事物都由统领全拿,没有了参谋,很多老式的将领们反而更加的自在。 现在抗倭军在军法上面,已经从各部队完全独立出来,不受部队指挥官的掌控,每个队伍的连营里面都放了宣讲员。 虽然在表面上看不出来什么,然而在骨子里,抗倭军这支新兴的华夏军队,已经在潜移默化的改变那种传承几千年的陋习,部队不再是一个统领的私人武装。 “何——,总指挥在想什么,还有沈兆翱这家伙?这时候不一鼓作气打到奉天,然后联合着奉北的清军,要么南下山海关打日军的第一军,要么咱们在挥师辽南,用四五千大军里外夹击大山岩。” 陆铁腿听了电报的内容,忍了半天,看众人都不大声说话,而是小声交头接耳的没个完,就粗着嗓子说道:“呆这里训练?有什么好训练的?铁军都是用血打出来的!” 跟陈世杰喝过鸡血酒的刘士浩,脾气简直就跟陈世杰一个臭样,就像跟着熊凯玉,被提拔出来的宋飞,在性格上也和熊凯玉有些像。 此时他虽然也是满腹的疑惑,可是一听陆铁腿的语气里面有着对总指挥的质疑,尤其是第一个词‘何’,听着是那么的刺耳。 顿时就不爽的说道:“这就是你和总指挥的区别,为什么向你陆副团长这样的普通人千千万万,可是总指挥却只有一个的原因。” “哈,像我这样的人千千万万,你说疯话吧?我让你看看稀奇,知道陆爷我的本钱!” 陆铁腿脱下羊皮军大衣,在众人的不解的目光里面开始脱军棉袄,巴拉下上身内衣,露出一身的腱子肉。 然后陆铁腿双手曲张,做出一个健美的姿势,满身肉块饱绽,及复视觉冲击力。 他得意洋洋的,对着一屋子张嘴结舌的军官们说道:“哥可是正儿八经的武林高手,陈家沟出来的大师兄;像我这样的猛男不说千千万万个,在鸭绿江示范区你再能找到一个,就算你们能耐!” 会议室的众将看得直翻白眼,好好一个严肃的会议,被这家伙闹成了街上的耍把式了。 不过这样也好,把这事儿就此揭过,下面只要按着参谋部的命令,认真完成就行了。 一群将领们各具心思。 反应不过来的如刘士浩,陆铁腿们,则是一脸的懵比。 而曲德胜,孟舟,张风景,王冠集,宋飞,他们则是暗暗压下心里的微颤。 这个示范区的意义,远不是表面那么简单,它昭示着抗倭军的手,已经伸出了军队,开始插手地方民政事物。 这件事情看着似乎很小,屁大的地方甚至不值一提。 然而假如传回国内,不用想就知道会产生何等的轩然大波,大清皇室会如何的震惊! “难道——,不能想了,好好打仗!可是清日战事平息以后,万一——,那可怎么办?无论怎么说大清还是天下万民心里的正统,那时真的如此,该何去何从?” 这是曲德胜,张风景这些人的惊惧想法。 “难道——,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下,似乎看不到任何的希望啊?不想了,好好打仗,总指挥和参谋部总比我可得远,看得清晰吧?大不了拼了一条命!” 这是孟舟,王冠集,宋飞,这些军官的想法。 之所以所有的将领,包括旅顺参谋部的参谋们,都对何长缨的这些命令心惊而不理解。 原因就是他们没有比何长缨,更加知道慈禧的品性和最终的选择,不知道在台湾这个小小的岛屿上面,也有着一批不愿意当亡国奴的中华好汉。 历史上的很多进程早已改变,想来结局也会有着面目全非的改变,可是处于其中的人,和他们的勇气,血性,却没有丝毫的改变。 奉天正北三十里,辉山山脚。 虽然奉北艰苦不堪,然而华夏民族历来重视节日,到了过小年这天,围困浦家堡子的大清诸军,还是提前准备了几个硬菜,并且从铁岭弄来了鞭炮,准备过一个丰富的好小年。 只从半个月前,依克唐阿率领镇边军,齐字练军,盛字练军,5600大军兵困蒲家堡,至今已经半月有余了。 先是连战三天,伤亡两百来人。 后来大军歇息了六天,砍树伐木,建造城梯和撞木,准备一举而下这只有四百日军防守的蒲家堡子。 结果拼着巨大的伤亡,好不容易用撞木撞破堡们,就惊恐的看到前面架着一挺铜光闪烁的格林炮。 接着,从城墙上也探出了一挺马克沁机枪。 枪链密集扫射处,到处一片人仰马翻,诸军一败涂地,伤亡整整超过三百余人。 之后,奉北左路军就开始了围困战术,这一晃七八天过去,今天都已经是腊月二十三了,不出意外,不到正月十五以后,这仗算是不会再打起来。 ------------ 第五百五十五章 然而,日军方面,岂能随着依克唐阿他们的心意? 西洋历1月15号,山口圭藏少佐率领4个中队,近800日军步兵,一路风霜,匆忙赶到奉天城。 经过奉天城防司令小松崎力熊大佐,19联队2大队长小原芳次郎少佐,第21联队2大队长山口圭藏少佐的反复军议。 决定暂时避开围困抚顺城松本箕居少佐部的毅军,鲁东军,新奉军,而是集中军力,突袭攻击战斗力相对薄弱很多的依克唐阿部的左路军。 攻击时间,就定在腊月二十三号。 为了这次攻击,日军在奉天城内,只留下一个小队的士兵把守城门,不许进出。 而其余的1300名士兵,则是全部出动,毋求一举击溃左路清军,从而完全打开奉天局面。 小松崎力熊这次也下了狠心,选择了孤注一掷的豪赌,一旦主力部队在蒲家堡子陷入了鏖战,或者清军一支偏师绕道进攻奉天。 那么对整个奉天防线的日军来说,就会陷入无可挽回的绝境之中。 腊月二十二号深夜,日军的先遣分队,悄悄的潜伏到辉山南麓的清军警戒前哨边。 在二十三号清晨来临之前,先遣队四十余人,端着上了军刺的步枪猛然冲进清军军哨,警戒哨里的十一名清军被当场刺死,剩下十人老老实实的当了俘虏。 然后也被日军毫不手软的逐一刺杀。 随后,1300日军在辉山南麓分兵,如同两支蟹钳各自绕过辉山东西,朝着清军营地扑去。 蒲家堡子。 “啪啪啪——” 在蒲家堡子四周的清军营地里,到处都是一片鞭炮的响声,还有士兵们的大嚷,追逐嬉闹。 除了前沿负责围困蒲家堡的六百清军,其余的各部士兵都是枪支随地扔,围坐在篝火边,晒太阳,吹牛气,赌小钱,等着吃小年饭。 今天是喜庆年节,所以历来对军队要求比较严格的依克唐阿,也选择了视而不见。 “这天下事,哪有几件有十足的把握,山县大将说过只要超过五成的胜算,就可以以博!” 趴在辉山的一处缓坡上,小松崎力熊话里面带着欣喜:“至少现在看这些清猪军营的情况,咱们应该是走对了。” “真香啊,是蘑菇炖老母鸡;司令,下令吧,我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山口圭藏看着松懈的清军营地里,忍不住变相的提醒司令,这是一个偷袭的好时机。 “再等一等,等他们在端起碗的哪一刻。” 小松崎力熊看了一眼头顶的太阳:“正午时刻,送他们上路!” 蒲家堡子。 中岛德二郎和谷口丰一,堵在城墙的掩体后面,盯着远处清军热闹的营地,满肚子的火气。 “不是格林炮和马克沁子弹珍贵,我真想用机枪荡平这些清猪!” 中岛德二郎暴怒的大骂着:“一群蠢猪,五六千人围攻这个堡子,咱们只有四百人,攻了半个月,死伤这么多士兵,都攻不下来;还有脸吃喝过节?要是帝国的战士,早就羞愧的剖腹自尽了!” “啪啪啪——” 这时候,到了中午时分,各个军营同时鞭炮声大起,庆祝节日。 顿时狼烟四起,一时间远不见人。 “冲击!冲击!” 随着日军左右两路指挥官的大吼,1300名日军兵分东西方向,几乎同时朝着欢庆的清军营地,发动了雷霆般的猛烈攻击。 “倭夷兵,倭夷兵!” 刚刚端起碗,还没来得及喝一口热汤的清军士兵,就惊惧的看到在自己的身边,一个个的战友们的身上突然绽出朵朵的血花,双手把满碗的鸡汤高高泼向天空,满脸疑惑震惊的凄厉大吼。 在茫茫的清白色烟雾里,无数的子弹高速旋转着掠过,留下一条条长长的清晰甬道,让人视之胆寒。 “是帝国的军队!援军,援军!” 谷口丰一蹲着的身体猛然站立起来,手舞足蹈的大吼着:“全军集合,立即出击,立即出击!” 在大帐篷里面,烧着熊的上等炭火,黑龙江将军依克唐阿,东北练兵大臣安定,山海关副都统倭恒额,—— 一群将领欢聚一堂,摆上酒肉干果糕点,正准备畅饮,耳朵边就听到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里,夹杂着无数的惊惶大叫。 “怎么回事!” 依克唐阿刚怒吼了一句,只听见厚厚的大帐篷上面‘啪啪’的炸出两个枪孔,随即又‘啪啪’的从另一面炸了出去。 “倭夷兵!” 顿时,满大帐篷的将军们,都是一脸的骇然。 “他们在奉天城能有几个人?既然过来送死,那么老夫这就成全他们;” 依克唐阿看到众将失色,满口的喝了一大杯壮胆酒,强忍着心里的不解和狂跳,‘啪’的一声,把白瓷酒杯摔在地上,大吼着说道:“走,兄弟们跟老夫一起去灭了这些跳梁小丑!” “将军,倭夷兵,倭夷兵!” 大帐篷猛然被从外面掀开,带来一股寒冷的北风,负责轮守蒲家堡子西,北两个方向的春字营营官希蒙额满脸惨变的冲了进来:“到处都是倭夷兵,成千上万的倭夷兵!” 农历腊月二十三,奉天城防司令小松崎力熊大佐,集中奉天城内所有的军力1300余人,奔袭奉北清军左路军,联合蒲家堡子的300日军,大败5000清军。 其役,日军阵亡不过56人,重伤14人,缴获枪支2000余支,粮草,子弹,甚为可观。 而清军战死近400余人,俘虏300余人,其余皆是丧胆朝北逃窜。 依克唐阿等奉北清军将领,匆忙一路逃回铁岭,事后不过收拢了3000士兵,枪支不到2000条,弹药更是奇缺。 当天近夜,得到消息的宋庆,气得跺足仰天长叹。 然而事已至此,无力回天。 由于害怕日军大军乘胜攻击,右路5000余毅军,鲁东军,新奉军,连夜仓惶撤离抚顺,返回铁岭。 回到铁岭的驻军,缺枪少弹,又害怕日军大举北进,所有部队都紧紧的缩进铁岭城,严防死守,一步不敢出城门,南进一步。 胆战心惊的望着南方的驿道,向苍天祈求着倭夷大兵不要出现。 而在蒲家堡子大获全胜的日军,看到清军惶然北撤,抚顺的围困也是不解而开,小松崎力熊也不再进逼,而是率领主力返回奉天。 至此,热闹一阵子的奉天战区,重新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清日双方各守城池,安分守己,似乎一下子成了一片祥和安宁的世外桃源。 ------------ 第五百五十六章 都不是事儿 “猪头烂熟双鱼鲜,豆沙甘松米饵圆。男儿酌献女儿避,酹酒烧钱灶君喜。婢子斗争君莫闻,猫犬触秽君莫嗔。送君醉饱登天门,勺长勺短勿复云,乞取利市归来分。” 紫禁城,坤宁宫。 礼乐欢响,爆竹声声,香烟袅袅,光绪皇帝按着康熙爷时候养成的例俗,祭祀灶王爷,祈求大清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此时,听着外面天空中溢满燕京城的爆响,光绪帝的嘴角难得的露出一丝笑意。 这泱泱万里山川河流大漠。 这是他的国。 他是这大清四亿黎民的最高主宰者,独一无二的最高意志的存在! 现在,在山海关防线,及永平府,滦州城一带,集结了近三万七千大军。 津门的‘定武军’‘津胜营’,已经招收了一万余新兵,加上罗荣光的大沽守军,津门城防营,津门道编练的两营津团水勇,津门军力已经达到一万七八千人。 不算拱卫京师的数万八旗禁军,加上董福祥,程文炳,志锐的近三万大军。 此时在津京山海一带,大清已经集结了八万五千余军队,完全可以狠狠的教训一顿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倭夷兵。 然而—— 光绪忍不住悄悄偏头,望了一眼颐和园的方向。 那个死老头子今早进了园子,到现在居然还没有出来,这个老东西和那个老妖婆想干什么,满大清的人都知道。 他们这是要拿我的脸子,当着全天下的面,让小小的东洋可劲儿的往死里踩啊! 尤其是那个老妖婆,口口声声都是为‘皇上’,为‘大清的千年社稷’,真以为我不知道她安得什么‘好心’? 不就是怕我打赢了小倭夷,乘势一举荡平她在朝廷里的那群傀儡佞臣,从此摆脱她的提线控制? 还有那个老东西,不就是因为我手腕高超的分拆了他的老底,所以现在想找朕报仇? 两个早死早托生的老东西! 颐和园。 今天难得的大晴天,慈禧不愿意呆在阴凉的屋子里,就在一处敞阳的山坳亭子里,召见李鸿章。 山坳里面静悄悄的。 天高云淡,万里无云,只有远处隐隐的连绵不绝的炮竹的爆响,还有顺风缓缓的刮过来的火药的轻烟。 慈禧闻了一会儿鼻烟,舒服的打了两个喷嚏,由一边的侍女服侍着擦干净鼻涕,望着李鸿章说道:“我知道你有怨气。” “老臣不敢。” 李鸿章一副诚惶诚恐。 “是不敢——,而不是没有;这点我没有说错吧?” “老臣不敢更是没有,老臣的一切都是大清和皇上的恩赐的,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你能这么想就好;咱们都快入土见祖宗的人了,还挣这些做什么?要挣,也不过是为儿女挣一个好前程。” 李鸿章沉默了一会儿,低下的脸孔全是怎么也控制不住的颤抖扭曲。 自己的外甥张士珩还在两江衙门里面押着,之前不是何长缨讲究,自己的大儿子还在屋子里赋闲。 这次不是要给自己一个‘甜枣’,大儿子也不会领二品衔江苏存记道,当这个山海关防区三城帮办。 而且这个‘山海关防区’,还是‘关外三城’,又何尝不是变相的逼着自己,拉着老脸去求洋人议和? 这是皇上借东洋拆了自己的北洋,摆了自己的官帽子,诬了自己和家人的名声,然后又逼着自己去替皇帝背黑锅,当卖国贼。 安能不痛,不怒,不心灰如死! “现在——” 李鸿章的声音十分的嘶哑:“倭夷占着优势,恐怕不会答应议和。” 听到李鸿章松口,慈禧一直含着的脸色顿时开朗,笑着说道:“小小倭夷打这场仗,求得不过是银子和朝鲜的土地;朝鲜只是咱大清的藩国,十年前失了越南,现在去了朝鲜也不是什么事情。” 慈禧的眼角微微一动,低头站在旁边伺候的女官,立即端上一杯温热的参茶,伺候慈禧抿了一小口。 “况且沙俄,英美,不是一直都在窥视朝鲜?借着这个机会,正巧把这个烫手的山芋丢给倭夷傻乐呵,由得洋人跟它闹腾;至于银子,咱大清缺银子么?往年这些小国总是隔三差五的来面圣,打秋风,今儿就算打发叫花子得了。” 慈禧说得云淡风轻,似乎在她这个耳顺的年纪里,任何事情到了她老佛爷的手里,都是轻松松庖丁解牛一般的容易。 “你只管去谈,正所谓漫天叫价就地还钱,只要能商量,什么都不是事儿;况且这天下,哪里又有不能商量的事儿!” 慈禧满脸皱纹的端茶送客。 东交民巷。 大英驻清国总领事馆。 英国公使欧格衲,津门总领事宝士德,英国远东舰队司令斐利曼特中将,海军红雀舰舰长米勒·拉格瑞斯上校。 美国公使田贝,津门总领事李德,法国公使施阿兰,津门总领事杜士兰,俄国公使喀西尼,津门总领事王厚。 德国公使绅柯,津门总领事司艮德,意大利公使马蒂纳,—— 一群西方六国的是大使们借着大清节日这个理由,由英国公使欧格衲邀请,西方各国的大使和夫人们都相聚在原淳亲王府的英国使馆畅谈。 大使夫人们都去了外面的花园,欣赏这个远东国度冬季阳光明媚时的花景,把大厅留给这些个个满肚子话的男人们。 “诸位先生们,不可否认,日军的最终胜利只是一个时间问题,然而任何的战争有起始当然也会有结束;先生们,本着人类和平的目的,我认为现在是可以考虑对清日双方,进行以这为目的初步接触了。” 英国驻华公使欧格衲,微笑着说完这些话,看着其余几国使节的反应。 “对于远东的和平,这是我国更加希望看到的事情,不过日军现在正是大胜之时,正该直扑燕京,攻占大清的京城,俘虏他们的皇帝;我认为日军不会轻易接受贵国的调停。” 俄国公使喀西尼,一句话就表明了他的态度。 对于清俄两国两万里余绵长的边境线的沙俄来说,只有四分五裂的大清,才符合沙俄帝国的最佳利益。 这样的大清,才是帝国巨口下面,最好的美味。 从新疆,蒙古,东北,整个边境线朝南移动不起眼的十千米,帝国就能得到十万平方千米的领土。 朝南移动一百千米,就能得到一百万平方千米的领土,比三个英伦三岛还要大! ------------ 第五百五十七章 六国论衡 德国公使绅柯刚准备说话,听到俄国公使喀西尼的话,就选择了沉默。 对德国来说,它和大清的经济往来,包括在大清投资的产业,远远没有英法两国这么庞大。 甚至比不上意大利和美国,就是和北极熊差不多。 德国和大清朝的关系,更多的是直接的军火买卖,属于一锤子一次,一次一锤子的买卖。 不像英法那样一年四季,细水长流。 而且这几年来,大清严格控制对外采买军火,枪支,弹药,火炮,都完全的实现了国产。 尤其是那动则上百万两白银的军舰,则是改为由福州船政局自行建造,甚至连部件的更换,都严格的控制进口。 在1888年下水的‘平远舰’,是大清第一艘自主建造的钢甲钢壳军舰,之后又建造了‘广乙’‘广丙’‘福靖’钢胁钢壳鱼雷快船,‘通济’钢胁钢壳练兵船。 而且福州船政局至今为止建造的34艘各式舰船,里面所用的核心部件,几乎都是英国货。 况且对于德国来说,相比于几乎无关紧要的大清朝,修复德俄关系,才是现在德国的外交家们重中之重的努力。 普法战争以后,德国担心法国报复,选择和奥匈帝国,俄国,结成‘三国同盟’。 之后在1878年的柏林会议上,因为‘巴尔干问题’,奥匈帝国和俄国发生利益冲突,俾斯麦选择了奥匈帝国作为盟友,与奥匈帝国缔结秘密的德奥联盟。 俄国得知德奥两国签订了德奥同盟后,十分愤怒。俾斯麦作为一个老练的政治家,为了保持与俄国的良好关系,于1887年与俄国签订了‘再保条约’。 可是当俾斯麦在1890年下台后,德皇威廉二世任由条约终止,而法国方面,则在法国财务支持俄国工业化后,在1892年与俄国结盟。是为‘法俄同盟’。 这样一来,德国就处于欧洲大陆两大军事强国的东西夹击之中,简直就是寝食难安。 虽然绅柯选择了沉默,欧格衲却不想放过他,笑着问道:“绅柯先生不知对于这场进行到现在的清日战争,贵国可有卓见?” “我国军舰在远东一直想寻求一个临时的栖息点,不敢奢望旅顺,威海卫这样的要塞良港,只要有小小一片海水就心满意足了。” 绅柯的话很绕弯子,不过在场的人精立刻都听懂了他的潜意词。 大清历来视领土为逆鳞,寸土不让。 现在环视大清,除了沙俄在第二次鸦片战争的时候乘火打劫,通过《瑷珲合约》,《燕京条约》,《勘分西北界合约》;利用大清官员的愚蠢,永久骗得了大清一百一十万平方千米的辽阔领土。 其余西洋各国,不过只有澳门租界,和香港岛,这两个弹丸之地。 澳门租界属于历遗留问题,从1553年明朝嘉靖三十二年起,葡萄牙人就开始在澳门居住。 在之前,大清和葡萄牙因为澳门的归属一直纠纷不断,民间更烈。 1849年8月23日,澳督‘独臂将军’亚马留从关闸返回城内之时,被望厦义士沈志亮,郭金堂、李宝、张根、陈发等7名青年农民袭击,用刀砍下亚马留的独臂和头颅。 直到1887年葡萄牙政府与清朝政府,签订了有效期为40年的《清葡和好通商条约》,这几年清日双方的龌龊才算是稍稍平息。 而香港这个弹丸之地,则是英国发动了一次战争,断断续续的打了两年,才得来的芥子领土。 绅柯的话里说道,要借大清的‘一片海水’停船,如果德国不愿意花费天量的军资,万里迢迢的来远征大清。 得到这片‘海水’的办法,只有看着日军把大清彻底的打垮,甚至是四分五裂,才能渔翁得利。 俄国公使喀西尼满意的举起酒杯,朝着德国公使绅柯,友好示意。 “哈哈,我们意大利也十分想在大清拥有一片小小的‘海水’,——当然,我相信咱们文明诸国友好的帮助大清结束掉这场战争,大清一定会大方的不会舍不得一点点的‘海水’。” 意大利公使马蒂纳,看到意大利的友好‘老大’笑眯眯的望了过来,连忙改口。 “对于这场清日之战,历来爱护和平的我们美利坚合众国,真是感到无比的遗憾;不过假如这个时候冒然出手干涉战争,大清会依然的选择闭关锁国,东洋也会因为这场战争而一蹶不振,对西方文明极其仇视的朝鲜皇族,也会继续的关闭他们的市场。” 美国公使田贝,神情认真的对厅内的各国使节说道:“我个人认为,至少现在大清还没有被打疼,打醒,打屈服,打老实;诸位先生们不妨再看一看,等一等。” 这些天和李鸿章关系较好的田贝,一直和李鸿章的私人秘书兼顾问毕德格,美国陆军军官铁路工程师兼承包商威尔逊,美国前任国务卿科士达,密谋‘倒清拥李’的设想。 而这个设想的最基本前提,就是日军进攻燕京,俘虏光绪皇帝,或者把光绪撵出燕京城。 现在六个国家,四个已经表达了他们的意见,其中俄,德,美,都赞成继续冷眼旁观。 只有意大利,选择了当个墙头草。 众人的目光都望向了法兰西公使施阿兰。 “法兰西虽然在十年之前和大清有过一段不愉快的误解,不过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我想不只是法兰西,各国都需要一个稳定的大清,这样这个四亿人的庞大市场,才能给帝国带来持续而巨大的财富;” 施阿兰轻轻抿了一口高脚杯里的红酒:“只要大清释放出屈服的信息,朝鲜这个市场等战后想来也是会完全开放,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打下去,看着无辜的大清百姓遭受磨难?金州城的照片,诸位先生们都已经看过,这些照片不久就会到达欧洲,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诸位先生们假如继续坚持旁观,会不会引来国内‘冷血’的责难?” 施阿兰的这句话极有杀伤力,不过对历来残暴的北极熊则是完全的免疫,意大利本来就是打酱油的,也无所谓,只有美国公使田贝,德国公使绅柯,脸上有些变色。 一旦被冠上‘冷血’的标签,毫无疑问,他们的政治生命就等于是告绝。 听到施阿兰这种意外的表态,英国公使欧格衲不禁喜出望外。 对于战争走到现在这个地步,英帝国已经是相当的满意了。 ------------ 第五百五十八章 止步山海 俄国公使喀西尼,不满的瞪了施阿兰一眼。 在他看来,既然两国签订了同盟条约,那么在远东事物上就应该共进共退才对? 施阿兰没有去回望喀西尼,法德同盟,隐形夹击新兴德国是不错,不过法,德,俄,三国之间争夺欧洲大陆的霸主地位,则是永远也不会过时的基调。 法国对大清不像沙俄那样有着强烈的领土企图,它只想把大清作为一个稳定而庞大的市场,倾销工业产品,获取大量的廉价原材料。 赞同喀西尼,就意味着损己利人,而且一旦贪婪之极的北极熊侵吞中国大量的领土和人力,当它扭头凶狠西顾的时候,想来整个西方世界都会为之战栗! 英国公使欧格衲不禁高看了施阿兰一眼,心里冷笑着想到:威廉二世这个罢免了俾斯麦的白痴,选绅柯来当远东公使,还真是中国的那句俗话‘王八对绿豆’——心心相惜! 美国是远在美洲大陆,意大利则是偏安地中海一隅,你德国和奥匈帝国,可是牢牢的挡在沙俄西进,南下欧洲的前面。 一旦让它在大清吃强壮了,实力飞跃。 沙俄西顾的第一步,就是打垮你和你的盟国! 一直以来,为了阻击沙俄对东亚几国的南侵,英帝国可谓想尽了办法。 这些年也一直在不遗余力的‘帮助’大清发展军工,‘帮助’东洋发展海军,敦促大清主动放弃对朝鲜宗主国的地位。 然而面对沙俄的咄咄逼人,腐朽糜烂的大清的防御,总是千疮百孔的力不从心。 反而是锐意进取的新兴东洋,让英帝国看到了竭制沙俄的希望。 在三十年前,英帝国发动第二次鸦片战争的时候,这头贪婪的北极熊就趁火打劫,通过一系列战争威胁讹诈,逼迫大清签订了数个条约。 失去了黑龙江以北、外兴安岭以南的60多万平方千米,乌苏里江以东40万平方千米,巴尔喀什湖以东以南44万平方千米,总计超过150万平方千米的土地。 一举成为第二次鸦片战争中,最大的获利者。 这三十年来,新疆,蒙古,东北,朝鲜,到处都活跃着这头北极熊的身影。 在两年前,沙俄出兵侵占新疆帕米尔地区超过两万平方千米的土地,到现在还盘踞不走,而且继续虎视眈眈的东视。 沙俄的西伯利亚大铁路,正在紧张的修筑着。 ——这条大铁路的修筑,也正是大英帝国挑唆起这场清日战争的导火索;英国无法想象一旦铁路修成,沙俄对远东的军力投送是何等的快捷恐怖。 那么大清政府这头肥猪,怎么可能抵挡得住北极熊的吞食?大英帝国又远隔万里丛洋,就算想阻止,也根本是无力从心! 而且在不久前,沙俄又向远东边境,派遣了一支二万九千五百人的军队,并且把海参威划为‘临战区’。 这一切都让英帝国下决心,要保持大清政府的完整性,尽快结束这场战争。 昨天英国外交大臣金伯利给欧格衲来电认为,现在东洋已经取得了绝对的战争优势,只要大清屈服,放弃朝鲜,赔偿战争赔款,就可以立即结束这场清日战争。 这样沙俄一时就找不到战争的借口,而且稳定的大清政府,也会尽力抵挡沙俄的逼人之势,等待着东洋通过巨大的战争红利崛起,代替大清抵御沙俄的远东攻势。 “我国政府本着为东亚和平的目的,决定劝导清日两国结束这场浩劫;而且在津门,燕京,生活这各国众多的侨民,还有着大量的产业,也不允许战争的破坏;日军必须止步在山海关!” 欧格衲举起酒杯,微笑而坚决的说道:“这是大英帝国对大清的一种善意表达,希望各国大使先生们一起为东亚的和平,做出‘文明人’应有的表率。” 俄国公使喀西尼,津门总领事王厚,美国公使田贝,均是微微变色。 “在上月,六国护侨军队两千余人,已经进驻了东交民巷和紫竹林;我不认为东洋攻打津门,燕京,会对诸国的侨民和产业带来伤害。” 喀西尼抽着雪茄,声音发冷,心里发恨的想着,唆使日军打大清的是你们,又卖军火又卖债卷,现在装圣人的不让打的也是你们。 还‘为东亚和平’‘文明人’‘应有的表率’? 我呸,真不要脸! “假如日军能保证他们炮弹的精准,或者说不用火炮进攻津门,燕京;我可以收回之前的话。” 欧格衲的话,让众使节直咧嘴,平常都说枪弹无眼,更何况这一放就是六七里的大炮? 山海关,夕阳开始收回它最后一道红线,西方群山那头的天空还是微微的乳白,东面的大海已经是星垂平野。 自从何长缨得到有一批子弹将随着北洋水师抵达大沽口的消息以后,就急令大沽兵站暂停运送过来那些‘偷’的子弹,而是等到舰艇上的子弹卸载之后,一起运送过来。 本来没有敏感军资需要出关的何长缨,就准备今天美美的过一个好小年。 然而一批快马送到山海关的消息,顿时让他震惊了。 刚刚被光绪皇帝任命为山海外关外三城防区统领,来自奥匈帝国战争部的莱因哈德上校,居然摔死了? 能不能不要这么搞笑! 在暂时得到的简略情报里,抗倭军的五名教官和袁世凯相遇。 在从九门口长城坐吊篮上城墙的时候,带着抗倭军军帽的五个洋教官,被居高临下的清兵看到脖子后面没有辫子,从而引起了一场误会,产生了悲剧。 事情发生之后,莱因哈德的尸体,擅自南回的袁世凯,都被留在九连城,等待朝廷的指示,其余人等都放行回关。 此时,整个关内都弥漫着鞭炮的爆响,远远近近都是鞭炮爆炸的火光,关内各军开始吃饭过节。 闻着爆竹的青烟里面夹杂着炖肉的香气,让何长缨直流口水,不过他还得耐心的等待布鲁斯几人的到来。 不久在浅浅的夜色之中,一行队伍走近,为首的正是四个洋教官,后面跟着一群穿着破烂的大清官兵。 “敬礼!” 何长缨跟布鲁斯四人,还有随队的一班独立营的士兵,互相敬了一个礼,然后说道:“对于莱因哈德上校的不幸遭遇,我深感沉痛,一切回城再谈。” 然后望向后面那近百人的清军,一脸茫然的问道:“这是哪部分的兄弟?” “启禀军门,我们是袁大人的亲兵,袁大人让我们来投靠大人杀倭夷!” 清军队伍里面,大步走出一个长得虎背熊腰的汉子,朝着何长缨跪了下来。 ------------ 第五百五十九章 订阅惨淡求订阅 “你们是袁大人的亲兵?要投靠我杀倭夷?” 何长缨听得有些发癔症,自己不过是在酒楼和袁世凯喝了一顿酒,而且当时是满酒桌的北洋新一代的中层精英,似乎也没跟袁世凯说什么话,当然也算不上‘托孤’的交情。 难道就见这一面,自己虎躯一震,袁世凯从此就暗暗仰慕自己了? 不过就算你‘托孤’,我也没兴趣,更没有这个能耐去搭救你与‘水火’。 “你叫什么,你们大人可有什么话要你转达?” 正所谓吃了人家的东西,就得给人家办事儿,不能一抹嘴巴就了事儿了。 那会坏了自己的名头。 这百十个清兵,何长缨吃倒是可以吃,然而要是袁世凯提出那些根本不可能的屁话,何长缨那是绝对不会上套,让这些兵大爷哪儿凉快上哪儿去。 “报军门,卑职雷震春,是袁大人在朝鲜时的军队教习;袁大人只是让我们来投靠军门,别的什么话都没有说。” 那个军汉毕恭毕敬的跪着回话。 “雷震春?什么话都没有说?” 何长缨对这个名字有一点的印象,似乎是袁世凯称帝时的十三太保之一。 “你们袁大人的事儿,丑话说在前头,我帮不上任何忙;现在节制山海关内外诸军的是刘坤一,呵呵,我和他前些天闹了点别扭,现在正在皇上面前打官司,而且我要是开口说话,恐怕不是在救你们袁大人,而是逼他早点死;这点你们要明白。” 何长缨收起了脸上的微笑,冷声说道:“既然回了关,就等于捡了一条小命;况且你们的大人也等着人去打点搭救,现在关外三城的情形你们多少也有点数,这一出关门就是九死一生的没有回头路;愿意出关赴死的我欢迎,不愿出关的我也理解,这事儿你们自己决定。” 袁世凯的那些亲兵们顿时神情各异的交头接耳,不久一个穿着破烂的没了补子武官服的汉子走出来跪下说道:“军门,叔父遭难,卑职想回津门陪叔父,恳请军门准许。” “不用说理由,——这不重要,你们现在还没有加入抗倭军,来去自由;你呢?” 何长缨望着雷震春。 “卑职——,雷震春迟疑了一下,感觉到身边袁乃宽偷偷递过来的眼色,脸色惭愧的说道:“卑职想回津门为大人做点事儿。” “哈哈,你说你们这不是多此一举,直接从九门口到石门寨,回津门不就得了?” 何长缨大笑一声,转身朝着关门走去。 走了百米,何长缨悄悄朝后瞟了一眼,居然还有二十几人跟了过来,心里不觉奇怪。 在他的想象里,应该一个士兵都不过来才对。 对于袁世凯的这些亲兵,心腹,何长缨还真不愿意用,不过既然跟过来,那就随他们吧。 这些家伙也不想想,虽然出关看着凶险,可是将来不是没有时来运转的契机。 然而,这些逃兵回关,普通士兵大不了只是被重新送回前线,雷震春这些有军职的家伙,作为奉天城失陷的替死鬼,那可就是凶多吉少了。 因为天色刚暗,又是出关,负责城门守卫的白济没有刁难,而是痛快的命令士兵打开关门,放何长缨一行出关。 刚刚出关没几十米,何长缨的警卫队长柳平云突然低喝道:“你想干什么?” “哗啦啦——” 顿时二十几杆步枪端了起来,对准了一个低低的带着军帽,挡住大半脸孔的兵勇。 原来那个兵勇突然加快了步子,朝着被警卫队分隔开的何长缨走去,引起了警卫队的警觉。 何长缨停下脚步,纳闷的朝后望去。 布鲁斯,安格斯,卡尔,伯特四人也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去。 “何——,军门,是我;” 那个士兵抬起头说道:“是我。” 黑暗里那张脸孔何长缨看不分明,不过听着声音似乎有些熟悉。 “何上校,他是那个袁大人很亲密的一个军官。” 安格斯也不认识这个清兵军官,不过看到他和袁世凯一路说话,估计也是一个人物。 一个警卫队的士兵点亮火把,照出那个清兵的脸,正满眼复杂欲语还休的望着何长缨。 “唐——” 何长缨立即惊讶的住了嘴巴,然而又醒悟过来,出了关谁还能暴露唐绍仪在这里? “这些除了五六个兄弟,其余都是我的亲兵;” 唐绍仪满嘴苦涩的说道:“雷震春,袁乃宽,他们真是糊涂啊,回去就是铁定下大狱,能保住命就是烧高香!” “那唐大哥怎么不提醒?” 何长缨示意警卫放唐绍仪过来。 “都说人各有志,既然不愿意出关,又笨的看不懂形势,这样的人进了何军门你的队伍,也不是什么好事。” 唐绍仪对何长缨的这声‘唐大哥’非常的满意,甚至带着一丝感激,感叹不知何时这个之前需要自己礼节下士的小兄弟,已经变成需要自己抬头仰望了。 于是,唐绍仪走到何长缨的身前,很认真的抱拳说道:“兄弟,哥哥现在落难了,你可得拉我一把。” 津门,大沽军港码头。 “呜呜——” 在夜色之中,北洋水师舰队缓缓的靠近大沽码头。 罗丰禄和几个水师衙门的官员站在码头,等待着舰艇靠岸,心里满嘴的苦涩。 自从李鸿章倒台,这水师就成了没有娘的孩子,一开始罗丰禄投靠刘坤一,想让他批条子给津门或者烟台海关道,给艰难的水师批一些银两,购买部件和维持威海大沽船坞的各种基本开支。 结果刘坤一根本一毛不拔。 前几天换了王文韶当北洋帮办大臣,罗丰禄又厚着脸皮去拜门。 王文韶只给了几分钟的时间,还没听罗丰禄把苦水倒完,就直接了当的说道没银子,即使有银子,也要先给津京山海的陆军。 以往有中堂在,大伙儿吃香的喝辣的,哪里愁过银子这事儿,现在才感觉到人走茶凉的凄凉。 而且罗丰禄也没有一丝底气抱怨,谁让水师打得太烂,现在又当了缩头乌龟,躲在威海军港死活不出头露面。 这次水师回津,罗丰禄多少精神一振,至少多少捡回来了一点底气,咱北洋水师也是敢出来的。 “咦——,这军舰不对呀,镇远呢?” 突然,在罗丰禄的耳边,一个低级文官小声的嘀咕,却在这静静的夜晚十分的刺耳。 罗丰禄悚然而望,只见在夜色里渐渐靠岸的舰群,不禁脸色大变。 “怎么这么少的船只;不是说镇远,来远,靖远,还有这么多的炮艇,鱼雷艇呢?难道是遇到了倭夷的舰队!” 在这一刻,罗丰禄满头冷汗,如雨点滚落。 “呜——” 定远舰鸣着汽笛,放下船锚。 “苦也,苦也!” 罗丰禄连连跺脚,几欲晕倒。 ------------ 第五百六十章 求订阅 “哐当——” 一根长长的船桥板从定远舰上伸了出来,搭在大沽军港码头边沿的水泥台子上面,厚重的檀木板子砸的水泥地面都微微的颤抖。 在幽暗的夜色里,罗丰禄看到站在船舷边,似乎是丁汝昌和刘步蟾两人,然而却不是按规矩先下船。 而是先由一队士兵两人一组的抬着什么,在桥板上晃晃悠悠的往下走。 “完了,完了!” 站在罗丰禄身边的一个负责核查粮饷后勤的老书办,脸色死灰的说道:“抬得绝对都是尸体,又少了这么多的军舰,又是一场泼天大败;没见丁军门和刘军门都没脸下舰?咱家都断粮半年了,这回年底又是一锅清水!” “老周,你这是什么眼神,查账本都查成睁眼瞎了,没见他们抬得是白色的海军服尸体?” 罗丰禄的心脏‘咚咚’猛跳,在这一刻,在他的心里产生无数的猜想,让他时而上云端,时而落深渊。 —— “胜利啰,胜利啰!” 不久,码头上面一片欢呼声。 “轰——” “轰——” “轰——” 码头炮台开始鸣放礼炮。 大沽口的百姓都还没歇息,听到炮声,均是一脸的惊惧。 难道倭夷的大舰打过来了。 这可怎么得了? “大捷,大捷!北洋水师击沉一艘倭夷大军舰!” 一匹匹快马,一路高吼着奔街走巷,传递着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当天夜初,北洋水师在渤海口击沉一艘日军巡洋舰的消息,迅速扩散。 所到之处,一片振奋哗然。 那从大海里打捞上来的59具穿着日军海军服的尸体,就是最不可置辩的证据,为大清腊月二十三号的节庆,增添了神来一笔。 “哈哈,好好,水师爷们真是涨咱大清脸面;把屋子里的炮仗都那到院子里,为咱大清贺!” 随即,整个津门已经平歇了的鞭炮声再次响起,铺天盖地,而那些准备留着正月十五放的昂贵的烟花,也成百上千的一支支冲上漆黑的高天炸出美丽的花朵。 丁汝昌,刘步蟾,杨用霖,邱宝仁,叶祖珪—— 所有北洋水师的将领水手,都仰望天空,满脸热泪。 “麻痹,不过打沉一艘核桃船,老子看着都替他们脸红。” 站在定远舰上,等待大沽兵站运输马车到来的柳刚志,一脸的鄙夷。 “不管怎么说,水师要比大多数的陆军要强的多;在大东沟面对强敌,他们不是落荒而逃,而是勇猛应战。” 王士珍的眼睛里也蕴含着水花子,不禁想起了他的恩公叶志超,假如当日死守平壤,就算是战死,也会流传千古,而不像今天这样注定将会遗臭万年吧。 农历腊月二十四号,山县有朋的第一军主力离开葫芦岛,继续南下。 当天中午,山县有朋在南进途中,接到山口素臣传令兵传达的广岛大本营的命令。 山县有朋只是略微思考,就命令传令兵快马返回山海关发电,要求小松崎力雄确保奉天不失,堵死奉北清军的南下之路。 历来喜欢豪赌的山县有朋,这次依然选择了孤注一掷。 他甚至可以漠视这部突围出去的清军,重新攻占盖州,辽阳,营口,盘锦,锦州,也不愿意分出两三千的步兵去围追堵截他们。 在他看来,集中所有军力一战下山海,再战陷津门,竟而挥师燕京,活捉大清的皇帝和太后慈禧,才是第一军正确的抉择。 这样别说帝国只要朝鲜,台湾,辽东这些土地。 就算是整个东北,蒙古,甚至以黄河为界,划河而治,也不是没有可能。 同日,闻之大捷的光绪帝,下旨表彰北洋水师众将,同时要求北洋水师赴山海关协战。 丁汝昌电奏,山海关不比津门大沽口只有薄冰,而是洋面冰层入海十余里宽阔。 倭夷陆军攻击的关外三城,离海岸线又超过五里距离,两者相加超过十六里,已经处于二十公分以上主炮的射程极限,其余的副炮更是鞭长莫及。 况且山海关海岸沿线山林起伏密布,重重阻隔视野,根本无法进行有效的精准轰射;即使以后冰融,除非定点轰击城池,不然完全等于盲射。 恳请舰队游弋渤海湾各地,寻机跟日军舰队在海上鏖战。 光绪皇帝这才知道,今年的渤海湾居然遇上了数年一遇的寒冬,无奈只得准奏。 心急火燎的丁汝昌,在下午得到光绪的准奏之后,立即下令大沽船坞技工全部登舰,不从者永久罢职。 引来北塘水营工匠们一片无可奈何的咒骂,都大过年了,还折腾个几把。 然而为了一口饭碗,却只得老老实实的登舰上船。 “呜呜——” 腊月二十五号清晨,北洋舰队津门分舰队全队启航,朝着渤海口争分夺秒的飞速驶去。 而这个时候,由联合舰队第一游击队司令鲛岛圆规率领的庞大分队舰群,已经得到了随后赶来的武藏号的消息,舰队随即全速起锚,扑向威海卫军港。 在后悔得直想扇自己脸的鲛岛圆规看来,北洋水师这次全军而出,正是歼灭它的最佳时机。 北洋舰队进入旅顺口,按着旅顺险恶的形势也不可能多加停留,分舰队必须在北洋水师返回威海卫之前,彻底的堵死它的入港之路。 一旦联合舰队封锁死了威海卫,北洋水师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在海面寻求决战,要么就只有龟缩进旅顺港,等待着旅顺粮绝,海陆两军一举进攻歼灭。 当天上午,八重山号巡洋舰没等到盘城号炮艇按例游弋回大钦岛海域,就启航去营城子海域寻找. 只是营城子海域一片碧波茫茫,哪里又有盘城号的一丝踪迹。 八重山号巡洋舰舰长平山藤次郎大佐,立即就变了脸色,随即返航大钦岛,命令天城,大和,高雄集结一起,共赴营城子海域搜寻。 “大佐,发现一片漂浮着的桌木残骸,上面有烈火的痕迹;——似乎是盘城号上面的餐桌。” 在夕阳之中,从一艘放进大海的舢板船上,吊上来一大块半截的带着炭黑的木桌子,一眼就能看出是联合舰队特制的松木餐桌。 “八嘎,清军舰队真的出来了!八嘎,就错开了几天时间!” 平山藤次郎气得脸色铁青,他顾不得伤感盘城号120名帝国水兵的阵亡,就急忙大声的下令道:“命令所有舰队立即集合,加速启航渤海湾口,离开这片海域!” 现在这剩下的四艘舰船,除了八重山,高雄号是钢骨铁皮双层钢底无护甲巡洋舰,而天城,大和号,更是帆船木头铁骨炮艇。 无论是八重山,高雄号,还是天城,大和,只要挨上一枚北洋水师的巨炮,估计不死也变成了半残。 至于和北洋水师对抗,平山藤次郎大佐简直是连想都不敢去想。 在他看来,除非联合舰队本队和第一游击队的那九艘战舰,能够对战北洋水师这些大舰,其余的舰艇过去,简直就是给饿狗送热肉包子没有任何的区别。 ------------ 第五百六十一章 楚恩迟的声明 腊月二十六号,英国驻华公使欧格衲,津门总领事宝士德,英国远东舰队司令斐利曼特中将,邀请进京的文华殿大学士李鸿章,在东交民巷英国领事馆出席英使馆的迎新宴。 其间双方进行了热情亲切的交谈,历数两国友好的过往,展望光明的未来。 随后欧格衲诚恳的表示,英国对清日两国间的战事深感忧虑,本着为远东谋求和平的善意,愿意充当大清和东洋两国止息干戈的桥梁。 李鸿章听了不禁大喜过望。 在这之前,负责寻求和谈的恭亲王奕忻,一直都寄希望于美利坚出手干涉。 不过田贝和李德,在与奕忻的数次交集谈话中,都一再暗示对大清皇帝***鸿章,表示‘很不理解’。 这也是为何慈禧已经‘还政’光绪,却在这件事情上不顾光绪的心思,强启李鸿章。 听了欧格衲的话,李鸿章连忙答应下来,并且对英帝国一心致力于维护东亚和平的‘善意’,表示由衷的感激和赞叹。 当天夜晚,丁汝昌率领着北洋分舰队,从辽南的老铁山岬角海域,绕出渤海湾,驶进旅顺港。 而这个时候,鲛岛圆规的分舰队也刚刚驶到鲁东半岛的成山头海域,朝着威海军港急行。 近午夜时分,联合舰队仁川分舰队驶到威海卫军港外海。 看到海面上的隐约灯光,威海卫军港炮台以为是水师舰队返航,然而外海的军舰却不再前行,而是静静的泊在外海,顿时引起了所有炮兵的警觉。 当夜,日军舰队彻底封死威海卫军港。 腊月二十七号,在英帝国外交大臣金伯利的示意下,英国驻日公使楚恩迟照会日方外务次官林董。 楚恩迟严肃的声明,英国正在密切的关注清日战事,要求日军部队不得进入直隶,引起大清政府的动荡,从而引发不必要的国际纠纷。 日方外务次官林董,当时就惊白了脸色。 当日,消息传到广岛大本营,东洋君臣一片哗然失色。 在明治,伊藤博文原先的预想里面,攻打直隶,进而兵破津门,燕京,最有可能跳出来阻止的就应该是沙俄。 要不然就是谁也不得罪,然而和北洋系私交不错的‘墙头草’美利坚,或者卖给大清大量的军火军舰,现在有很多军官在大清当教官的德国。 在广岛大本营的预测里,和大清有过越南旧仇的法兰西,跟在英帝国后面的小弟意大利,是应该不会插手这场清日战争的调停。 至于在远东都没有什么存在感的荷兰,奥胸帝国,葡萄牙,这些国家,广岛大本营根本都不做考虑。 然而,广大大本营怎么也不会想到,首先蹦出来要求停战调和的,居然是当今的第一号强国大英帝国! 要知道当初怂恿打大清的,不就是你英帝国,这会儿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了? 当然,也不是不能和谈,可总得等到帝国军队拿下燕京城再和谈吧?要知道现在大清水师主力犹在,两座军港犹在,奉北,山海关,大连湾,清日军队还在凶狠的对持之中。 选择在这个时候和谈,帝国除了能捞了个朝鲜半岛的主导国地位,再得一点战争赔款,别的是搞不到什么太大油水的! 一时间,整个东洋政府又惊又怒又惧,集体失声。 何长缨和援朝军的出现,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彻底的改变了整个清日战争的局面。 在原来的时空里,日军第一军攻陷海城,营口之后,就停止了脚步。 第二军攻陷旅顺后,抽出兵力一路增援第一军,一路组建了第三军。 而第三军则是在鲁东荣成湾登陆,联合东洋舰队歼灭了威海卫军港的北洋舰队以后,也暂时停止了脚步,别说入侵直隶,就是近在咫尺的烟台,蓬莱,青岛,济南,都没有派兵过去。 借着日军广岛大本营组建海军陆战军,南下攻击台湾。 这样既不分裂中国,也不影响西方在华的各种利益,还把大清吓得死去活来。 所以英法两国西方强盗,才能够坐着冷眼看戏。 那时候,看到日军居然狡猾的不上当,进军直隶,打燕京,美国公使田贝,才第一个跳出来倡议和谈。 可是在这个时空里,英国看到日军居然凶猛的要打直隶,进而破津门,燕京,这简直就是要翻大清的肉盘子,好便宜以后北极熊在地上捡肉吃。 大英帝国当然就要大声的说‘NO’了。 当天白昼到夜晚,整个广岛大本营一片嘈杂,尤其是明治,伊藤博文,西乡从道,——一群大佬彻夜不眠,个个都急红了眼。 腊月二十八号夜,抗倭军旅顺军官小队和大沽兵站的三百新兵,押送着三十余辆沉重的马车,停歇在山海关关内炮兵阵地边的驿道上。 何长缨,李经方,刘明阳,柳刚志,鲁招妹,杨光—— 一群抗倭军的军官站在山脚的驿道,望着道左山坡顶上的那片炮兵阵地。 “这个炮营的营官叫宋占标,一个跟随聂士成十来年的‘老人’,为人勇猛,任强侠气,对聂士成忠心耿耿;士兵除了在虎山被打残了的炮营,还有就是旅顺港逃跑的一部分炮兵。” 李经方看到何长缨望着山顶的炮兵阵地,就小声的跟他解说:“刘坤一接管了山海关防区,那4门火炮给划拨进来,也没有朝里面添人手;不过依着日军炮兵的精准,一旦被咬住了,估计凶多吉少。” “此地离山海关有两里,到北翼城的直线距离大约是五里,在北翼城城破之前,日军的火炮阵地根本够不着它们;就怕一旦日军从别处破关,这些火炮来不及撤走,就成了日军的利器了。” 何长缨对柳平云说道:“上去沟通一下,要是没意见,咱们上去参观一下。” 何长缨作为北洋系的新兴二品武将,更何况一边还跟着李经方,宋占标作为出自北洋系武毅军的一个五品营守备,自是出门恭候。 一群抗倭军军官登上炮兵阵地,望着在夜色下,分成三排,炮口幽幽直指苍穹的大炮,何长缨的心情沉重不堪。 “宋守备,你们的骡马呢?” 何长缨转了一大圈,这个营头还算不错,现在除了警戒的士兵,其余的士兵都已经入睡,四下里一片寂静,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然而也正是这种寂静,让何长缨发现引营地里居然没有马廊和大车。 “没骡马,也没大车。” 宋占标说得一脸的坦然。 “没骡马,大车?那你们这些火炮和炮弹怎么运来的?” 何长缨听得一脸的稀奇。 “嗙——” 宋占标长满老茧和冻疮的大手,轻轻的排在一架火炮那幽亮的炮管上面:“拉炮的骡马,拉炮弹的大车,都是租借津门马车行的;现在兄弟们半年没见军饷,上面又只是按人头发衣服口粮,别说没银子买骡马大车,就算是有骡马,我们也供不起草料和豆饼。” ------------ 第五百六十二章 换防 “假如你们需要更换炮兵阵地,或者撤退,怎么办?” 何长缨伸手抚摸着一门大炮那光滑如缎面的冰冷炮身,望着宋占标说道:“你们再去津门,要么就近的永平府去现雇骡马,大车!” “军门,阵地在人在,阵地亡人亡!” 宋占标说得一脸昂然的极有气势,然而却没有一个抗倭军为他喝彩叫好,反而都是一副看傻比的眼神,在暗夜里乜斜着他。 特么的你又不是守阵地防线城池的步兵,你特么的是炮兵好不好。 不四处移动阵地隐藏方位,寻求最佳的炮击点,扎根在这里等着挨炸啊? 白痴! “噗——” 虽然是夜晚,可是众人在下弦月里的亮晶晶的鄙夷目光,还是让宋占标很受伤,顾忌着抗倭军的威名和何长缨的官威,只是一肚子气的放了一个优长的哨屁,来表达他的不满。 这个屁可是够臭的,连何长缨都忍不住往后撤了撤,脑子里如同浮光掠影一般的想起了在津门和山县小曼的那段小小的涟漪。 “有没有兴趣带着你的营头,到关外三城看看;看看日军的火炮是怎么放的?” 何长缨看着那插满山头阵地的九色锦旗,现在关外三城,除了北翼城立着抗倭军的红旗,就只有东西罗城立的两面大清陆战龙旗。 而不像关上诸军,从老龙头,到欢喜岭,再到山海关主城,角山长城,一直延伸到九门口长城,沿途插满了五颜六色的真丝彩旗。 何长缨估计就是做十万个大清朝清纯少女的肚兜,都是绰绰有余。 “浪费啊!” 何长缨收回目光,看到一脸惊诧的宋占标,就笑着问道:“不愿意?” “军门,我们炮营聂军门去蓟州的时候交代,由夏总兵暂统;不过战事上属于关内刘督宪调遣,他恐怕不会让我们把大炮拉出去。” 宋占标小心翼翼的回答。 “哦,我居然不知道还有这么一说?那就更好办了,我去和夏游击说,你们炮营和三城里面的士兵进行一次短时间的调防,切身实地的去看看日军的火炮是怎么精准射击的。” 何长缨这次知道这个炮营居然属于夏青云暂统,本来他还想着偷偷摸摸的打一个擦边球,现在看来只要夏青云那里没问题,自己就是直接换防这三百炮兵,刘坤一也是无可奈何。 宋占标有些迟疑,何长缨不是聂士成,不值得他带着兄弟们出关搏命,不过这事儿是胳膊拗不过大腿,假如夏青云同意,自己还真是没法抗命。 而且他还不敢去找刘坤一诉苦,一旦那样,就等于他背叛了聂士成,为整个北洋所唾弃。 不说他宋占标不是那样的白眼狼,就算是翻脸不认人,得罪了这个连刘坤一都敢打的何长缨,以后在两个庞然大物的夹缝中,估计也是下场凄惨。 “军门,我们按着刘督宪的命令,每日都得炸海,换了普通士兵,恐怕——” 话没说完,可是里面光面堂皇的推辞之意,已经十分的明显。 在聂士成接管了山海关防区以后,看到老龙头海域冰层渐厚,就下令破冰,防止日军从海面绕过进入关内。 并且派出大量兵力,沿线警戒。 一开始,士兵们是用鹤嘴锄啄冰窝,成一条条直线,然后装进去炸药包爆破,后来就开始用炮击完成,每日早晚各炮击一轮。 现在老龙头海域那宽度长达六七里的冰层,被火炮轰的千疮百孔,有高三四米滑不留手的冰丘,下面往往就是薄如脆饼的陷进。 假如日军真从哪里绕路,估计一枚炮弹砸下去,都得有一大片日军填海当冰雕。 “这个不是问题,不说大沽炮台罗华飞那哨炮兵,我关外三城刚收编了300旅顺的岸防炮兵;肖立刚,你率领一班士兵立即出城,由刘明阳安排,接收那营炮兵。” “是!” 肖立刚笔直站立的敬了一个军礼,大步走下炮台阵地。 从旅顺过来的原拱卫军黄建兴炮营哨长肖立刚,原本也是一个穷人家的子弟,在接触到抗倭军的宣讲队以后,思想有了极大的改变,积极的加入了‘卫缨社’,这次也被作为骨干军官,被选了进来。 真是苦也! 宋占标一脸的苦涩,又是大过年,又是粗茶淡饭,又是不发军饷。 谁愿意去关外送死? 然而在巨大的官帽子等级差别之前,他一声都不敢啃声。 “这事儿,得劳驾李哥了。” 何长缨笑着对李经方说道。 “应该不是什么问题,夏总兵我也见过几面,还算熟识。” 李经方自有他的骄傲,身为一手创建北洋的李鸿章的长子,假如连这点小事儿都办不好,直接可以找一块豆腐,一头撞死得了。 何长缨跟夏青云没有什么来往交情,虽然现在三城合军,各部由安格斯组成的参谋部,统一协调调动。 可是私下各军的隶属关系,还是分为何长缨,贾起胜,武毅军,徐邦道四部分。 尤其是聂士成的2营芦榆防军,贾起胜的2营盛军,1营仁字军,还有贾起胜新编的1营‘胜字军’。 虽然看在同属北洋一系,何长缨又提供军饷粮草,而且‘老大’的长子还在跟何长缨搅在一起。 对于士兵们听看《呐喊》这种闲书,听抗倭军的宣讲员大讲‘忠君爱国’‘官员地主犯法与庶民同罪’‘让所有人都吃饱穿暖,人人享福’这等梦话昏话,贾起胜和夏青云都捏着鼻子忍了。 可是对于军官任免,军法执行,军饷粮草后勤分配的权利,依然被夏青云和贾起胜给牢牢掌握在手里。 也就是西罗城的徐邦道,虽然掌握着4营拱卫军的军官任免权,然而对抗倭军的思想渗透,不但完全是视而不见,而且已经主动提议让军法官,书记员,进入拱卫军。 聂士成放在西罗城的2营古北口士兵,虽然属于夏青云分统,不过夏青云毕竟驻防东罗城,西罗城的营官聂鹏程,沈增甲,只是六品的营千总。 而且古北口清苦冷寂,说是当官不如说是在流放受刑,两人又是出身寒苦,常年和蒙古人打交道,又养成了蒙古汉子的豪爽耿直和不玩心机。 所以对于宣讲员的讲读,被变相发配到苦寒之地的两人,反而听得兴致勃勃,往往举一反三的问出来很多让宣讲员都忌讳着不敢说的道理。 何长缨跟李经方交谈两句,对一脸晦气的宋占标说道:“我也不让你们常呆,打过两次攻击,我就放你们回来;从出关到回关,包吃管住,一个月七块银元,按天最后给你们结算。 ------------ 第五百六十三章 纸糊的城墙(求订阅) “啊?” 宋占标一脸的震惊,心里面费劲的算着一个月七块光洋,合着一天有多少大子。 何长缨就转身带领着抗倭军军官们,下山而去。 “这次从旅顺运来这么多的子弹,咱们算是不缺了;现在刘坤一天天跟王文韶上劲要子弹,官司都打到皇帝那里去了。” 李经方看着山下驿道那三十马车的子弹箱,一脸的喜悦。 这关外三城,现在就一百二三十万发子弹,6号那场战斗,轻松松三城八千来士兵就放了三十余万发,没有子弹,再好的步枪都是烧柴棍。 腊月二十九号,在山海关内炮兵阵地宋占标例行轰击老龙头海域冰层之后,和抗倭军肖立刚营进行了换防。 刘坤一听到属下禀告之后,冷哼一声:“不管是谁在炮台,要是战事中误了大事,我都会毙了他们以正军纪!” 随后,刘坤一命令驻扎在滦州的直系部队,铭军将领陈凤楼的三营马队,移军至山海关关内驿道沿海岸线扎营。 一边防止小股日军冒死绕过老龙头突袭炮营,同时监控炮营的举动。 腊月二十九号中午,何长缨,李经方,徐邦道,贾起胜,夏青云,刘明阳,范文礼,聂鹏程,沈增甲,一群将领正坐在安格鲁的参谋室里,查漏补缺。 就得到北翼城北城传来的消息,日军那边有大量的异动。 众将匆忙登上北城墙,只见在北方日军阵地的方向,数道黑色的细线朝南延伸,然后在广阔的北面山地丘陵间,成一个模块一个模块的分散集结。 何长缨放下手里的望远镜,脸色铁青的说道:“山县有朋终于来了!” 众将寂静无声,一个个传换着望远镜,都是一脸的铁青色。 东洋陆军第一军军部本部。 陆军第三师团本部,及第五,第六(缺19联队2大队,小原芳次郎部)旅团。 陆军第五师团本部,及第十旅团。 陆军第三旅团。 炮兵第三联队,第五联队,要塞炮第一联队。 骑兵第二大队,第三大队(缺1中队——顺安驿被全歼),第五大队(残缺三分之二之1中队——被抗倭军陆续歼灭。) 工兵第二大队,第三大队。 辎重兵第二大队一中队,第三大队,第五大队。 陆军野战医院。 不算上万的大清朝鲜役夫,上万的东洋军夫,辎重兵,战地医生,整个日军第一军的作战兵力达到了近两万七千人。 而在它的对面,清军山海关防线,也集中了近三万七千大军。 在数量上,清军似乎占据着极大的优势,而又是日军攻,清军防守,占着天时地利人和。 似乎日军必败无疑。 然而,在现实的战斗中,一百匹饿狼,绝对是可以轻松松的打残一千只绵羊。 南水井。 山县有朋和一群日军的高级将领们,站在高坡上远望山海关。 “大寺安纯的第十一旅团,广岛大本营将会为之配足矣万人的军力;至此,帝国陆军6个野战师团12个旅团,将会有9个投放进大清,参与这场清日战争;如果不胜,你我诸军就统统剖腹自尽,不要回东洋蒙羞了。” “嗨!” 满山坡的震天大吼。 “清军的北洋精锐,已经在朝鲜,辽东,被帝国陆军反复攻击歼灭,仅仅剩下的残军主力,被压缩在旅顺,等待着他们最后覆亡的命运,还有一支残军被死死压制到奉北苟延馋喘,也已经时日无多;对面的清军,不管有多少的军队,都是一群刚从田地里出来的泥腿子,面对帝国的铁蹄,只有跪下颤抖祈求!” 山县有朋踌躇满志的大吼道:“既然关外三城是他们的钉子头,那么,明天就敲掉他们,给大清送一个大大地新年礼物!” “报告司令,西洋观摩团和战地记者要求进入山海关,回津门过新年,这些洋人正在骑马赶来南水井。” 一个日军中尉骑马奔上山坡,跳下马匹大声的汇报。 “八嘎,这些混蛋!” 山县有朋正指点江山的准备赋诗一首,结果就听到了这个消息,心里极为不满。 “恐怕不是这么简单,洋人的新年早就过了,怕是因为进攻山海关,这些家伙要去和他们的大清使节商量事情。” 第一军副参谋长田村怡与造的脸色,顿时就变得十分的难看。 “随便他们怎么商量;这群洋鬼子,早晚帝国的屠刀会把他们杀得干干净净!” 光棍儿武士出身的山县有朋,向来信奉输人不输阵,虽然心里明镜着帝国还是搞不赢西方列强,可是嘴里面的话喷得倒是极为气势。 听了田村怡与造的话,山坡上的日军将佐们都是一脸的愤然,这从朝鲜到大清,这群洋大爷整天四处指手划脚,那是真是不是一般的惹人讨厌。 “来了;看看他们怎么说。” 桂太郎知道老师一直就看不起这些洋人,可是却不得不憋着一肚子的火气。 上次就是因为训斥了沙俄远东军区司令部参谋官斯米尔诺夫中校几句话,被斯米尔诺夫小报告打回东京,被伊藤博文拿住把柄,电报里好说了一阵。 一群西洋人来到南水井却并不上来,只有英国炮兵司主事蒲雷中校走了上来。 还好! 桂太郎和一群参谋们都舒了一口气,斯米尔诺夫那个讨厌鬼没上来,发生不愉快的几率就会小很多。 “伯爵阁下,明日就是你们东亚的新年,我们决定去津门过一个盛大的节日,同时采买一些用具;麻烦阁下的工兵继续修葺我们的临时住房,各国团员们抱怨不通风,而且屋里太冷不保暖,希望我们回来时,这个小问题已经能够很好的解决。” 蒲雷中校在大清和东京都呆过数年,虽然他欣赏倭夷的锐意进取,很鄙视大清百姓的麻木,官员的狡黠,可是对于一路日军偷偷避开他们进行的残忍杀戮,还是极为不满。 “通风又保暖?” 蒲雷的这句话,听得坡上的日军将佐都有些怒色。 “不用修葺了,福岛安正,士兵们不是嫌弃天冷风大吹屁股么?把这些屋子改成茅坑,让士兵拉屎暖和一点。” 看到已经是满脸羞怒的蒲雷,山县有朋冷声傲然说道:“中校你们不用回来这里受冻了,还没等你们过完年,帝国大军就已经攻陷津门了;何必再来来回回的跑着白费力气。” “伯爵阁下真是自信;我拭目以待,只希望阁下不要让我们失望,还要走一趟这两百里的驿道。” 蒲雷的话也变得很不客气。 “哈哈——” 山县有朋手指山海关:“所谓雄关,在我眼里,纸糊的城墙而已!” ------------ 第五百六十四章 广岛来电 “这些倭猪跟大清的猪尾巴一样,都是一群未开化的东亚荒蛮野生原住民,之间的猴子打架!” 蒲雷中校阴沉着脸孔大步走下山坡,心里一个劲儿的怒骂。 “哼!一群自认为高人一等的强盗,早晚让你们吃下的帝国的利益,成千上万倍的给我吐出来!” 同样是一个强盗,而且毫无强盗觉悟的山县有朋,望着山坡下面驿道上那一群神气扬扬目中无人的西洋人,心里怒声咒骂。 “报告,广岛大本营电。” 一匹快马飞奔着冲上南水井的山坡,递上一封电报。 “居然这么快就回电了,看来大本营很着急啊!是敦促第一军立即进攻,在除夕夜之前拿下山海关,让部队在关内过年么?” 山县有朋兴致勃勃的打开电报,一边还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目光扫向电报。 然后,他的脸色就全变了。 电文只是短短的一句话,一目了然,然而里面表达的含义,却让山县有朋怒火中烧。 “天皇陛下令:山县将军,第一军立即停止一切不必要的军事行为,安营驻军,密切注意清军动向,静待大本营下一步指令。” 山县有朋脸颊抽动着,把电报交给身边的大弟子桂太郎过目。 桂太郎的脸上顿时变成铁青,一言不发的把电报交给第5师团长野津道贯。 然后,野津道贯一脸震惊的把电报交给第一军参谋长小川又次。 接着副参谋长田村怡与造,炮兵部长黑田久孝,战地行政官小村寿太郎,第十旅团长立见尚文,第三旅团长山口素臣—— 所有的将领都是一脸的震惊,骇然,和茫然不解。 “看来还是出现了伊藤首相之前预料的,恐怕西洋干涉这件事情。” 田村怡与造一脸的晦色,声音里面全是止不住的颤意。 “这群西洋王八蛋!咱东亚的事物,关他们什么屁事儿?” 第六旅团长大岛久直,气的破口大骂。 “看什么看?混蛋!” 一肚子火气没地发的山县有朋,搭眼就看到外甥井上喜郎,正拿着工兵部长矢吹秀一的望远镜,嘴里面似乎念念有词的死盯着北翼城观看。 山县有朋立即就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殴打对象,嘴里怒骂着,上前就是一腿把井上喜郎踹翻在地,然后依然不解气的又狠狠的踢了几脚。 井上喜郎蹑于舅舅的淫威,不敢啃声,老老实实的挨了几脚,不敢打身上的泥巴,捡起地上的望远镜,灰溜溜的爬起来,低眉顺目的远远躲在旁边。 “八嘎,你这个没卵弹的窝囊废!” 山县有朋看着外甥这个衰样,恨不得冲上去把他殴打得生活不能自理。 不过他毕竟是一军主将,总不能追过去继续揍,而且揍了一顿井上喜郎,心情也舒服了很多。 山县有朋恶狠狠的瞪了外甥一眼,大声的对身边一脸阴云的小川又次下令道:“你们参谋部立即制定作战计划,明日清晨开始发动进攻,毋求一举拿下关外三城。” “司令?” 桂太郎,田村怡与造,小村寿太郎,冈外史——,都是失声惊劝。 ——假如这真是西洋在施压广岛大本营,那么这里冒然起战事,还不知道会面临怎么样的困局? 而且这可是以着天皇的名义下得电令,里面的分量有多重,已经是不言而喻。 “八嘎!你们都看不懂电文么?” 山县有朋一脸暴怒的说道:“什么是‘立即停止一切不必要的军事行为?’假如清军攻击帝国军队,我们当然能奋起还击!” 北翼城。 何长缨一群人站在北城墙,静静的看着远处山地丘陵间的日军诸部。 加上近2000辎重兵,300余野战医生,日军的总兵力已经接近3万,再加上上万的东洋军夫,近万的壮丁俘虏役夫。 在山海关城北那片开阔的出关驿道两旁,整整盘踞了超过5万人。 这场仗,真不好打啊! 欢喜岭长城,威远城。 山海关城的刘坤一和诸军众将,在得到关外三城的急报之后,不辞劳苦的爬上了欢喜岭这座不高不矮的小山,打算观看敌情。 站在长城上,一群老将们个个累的气喘如牛,满头大汗两腿发软的趴在城墙垛口上面吹凉风歇气。 尤其是那几个长得肥头大耳大腹便便,常年被酒和女人掏空了身子的老将军,更是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城砖上面,全身湿透,脸上的汗水跟河流一般的往下淌。 “这些天杀的倭夷兵,不知道今儿都是腊月二十九了么?‘腊月二十九,提上坛坛打下酒,老白干,竹叶青,散酒不用装瓶瓶’,TM的放着德劲不舒服;” 湘军亲兵营统领刘树元,坐在地上靠着城墙,大口喘气着骂骂咧咧:“麻痹,就是欠糙!” 刘坤一出门之前,临时吞了两个烟泡子,一路爬长城虽然也见汗水,不过精神尚可,他举着望远镜看了一会儿,对身边的易顺鼎说道: “炮兵营的阵地太靠后,怎么支援关外三城炮轰倭夷兵?让炮营往前挪到石河边,明日正午前必须到达,而且今夜,明日清晨的炸海必须按时完成,不然军法从事!” 欢喜岭众将听了都是心中一凛,知道这是刘坤一在‘叫劲’何长缨。 假如炮兵阵地上还是聂士成的营头,料想刘坤一是绝不会这么的不近情理。 “岘庄,这事儿恐怕不妥;据我所知炮营都没有车马,那重达数千斤的大炮,还有这么多的炮弹,指着人力,可非易事。” 吴大澄这人文气大于官气,耿直易怒,有些类似于何长缨那个时空里面的‘老愤’,心里想着什么,也不管别人高不高兴,就直接了当的说了出来。 “清卿有所不知,何长缨不经命令,擅自把聂士成的一营炮兵精锐调到北翼城当炮灰,却把他的心腹亲兵调回关内,简直是其心可诛!” 刘坤一这么一说,大伙儿就全都听明白了,原来何长缨这小子也不看好关外三城,所以提前在给自己安排逃跑的后路啊! 而刘坤一则是更狠,直接给何长缨来了个釜底抽薪,逼他别想美事儿,老老实实的在关外‘尽忠’,死顶。 这道命令下去以后,要么可以斩了何长缨的心腹营官,然后借机把这营士兵轻松吞并,而且还可以在皇上那里给何长缨上眼药水儿。 再不济也把这营士兵放在山海关主城左后翼的河边,死死的看住它们,让其不能妄动玩花招。 众将均是心惊而佩服的望着刘坤一,暗道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啊,相比之下生瓜蛋子何长缨,还是太嫩了。 ------------ 第五百六十五章 斩立决 “何长缨想逃?我这就上奏弹劾他!” 吴大澄一听,顿时就气的吹胡子瞪眼,一蹦三丈高。 “清卿,现在大敌当前,应该以大局为重,齐力同心,不宜再生事端;老夫这么做,就是为了让何长缨知耻,老实的把送出关的三百炮兵精锐,乖乖的一个不少的还回来。” ‘大敌当前,齐力同心’的刘坤一,说得一脸的正气。 似乎早已忘记了在战事将起时,李鸿章一封封电报,要求南洋水师5艘巡洋舰北上增援,结果刘坤一以‘东南各省为财富重地,倭人刻刻注意’‘前敌与饷源均关大局’,果断拒绝。 包括现在对如同烫手山芋的北洋水师,他刘坤一,王文韶,也都是互相推诿,谁也不愿意下水接管。 “督宪大度!” 吴大澄听得一脸的服气。 “哗哗哗——” 海风吹过欢喜岭长城,把一些枝头未坠的枯叶吹得‘哗哗’的响,就像是天地发出的嘲笑。 在数万日军压境,兵临城下的时候,这些大清老将,‘国柱’们,不是思考如何对阵杀敌,而是依然忙于内斗。 不得不说是大清养猪政策的巨大成功,是中华民族难以抹去的悲哀。 “卫达三,叶曙青,这些人的下场,诸位也都有目共睹;包括关押在津海关道大牢的袁世凯和他的几个亲随,这次也定是逃脱不了天子的雷霆怒火。” 刘坤一一脸正色的说道:“山海之战关系甚大,后面就是津门,京师;存亡悉赖尔等,众将须戮力同心,以御敌人。” “愿随大人效死,报效朝廷!” 岭上众将,齐声大喊, 而这个时候,西洋军事观摩团和一群战地记者,打着五颜六色的各自国家的小旗,一路观山望海,嬉笑畅谈的穿过清日双方的阵线,骑马来到北翼城下。 何长缨站在正午金色的阳光下面,冷眼望着这二十几名金发碧眼的西洋人。 这是我中华的领土,东洋侵略者狼子野心的吞噬攻占,这些西洋人也大摇大摆的如入无人之境,实在是欺负我中华无人! “我们是西洋战地观察团和各国特派记者,你们这些笨蛋,马上打开城门!哦,我忘了,你们这些乡下的猴子,怎么可能听得懂尊贵的俄语?哈哈——,那爹就用英语重复一遍,想来你们你是狗粪不懂!” 斯米尔诺夫不会汉语,还没走到城门,就用着俄语‘哇哇’大叫,然后改为英语继续嘲骂。 斯米尔诺夫的大叫,让周围的西洋人都是一脸的鄙夷。 ——虽然这些黄皮猴子当不得文明人的尊敬,可是身为文明世界的上等人,就是对一群下等的劣等人种,也应该保持着和颜悦色,来彰显自己的教养。 这个斯米尔诺夫,混在西洋文明人的队伍里,就像盘踞在欧洲东北的那头北极熊一样,粗鲁野蛮好战,对世界文明充满了威胁,让人厌烦不堪。 布鲁斯自从进了关外三城,一连戒酒数日,憋了一肚子的火气,一听下面一个家伙满嘴听不懂的俄语,然后又变成骂人的英语。 这个来自奥胸帝国,和沙俄处于敌对势力的陆军中校,也立刻满嘴蹩脚英语的破口大骂:“尼玛比沙俄傻比,狗兴的杂种,贪婪无耻卑鄙下流男盗女昌的北极狗熊。” “嘶——” 这突然的骂战,惊得斯米尔诺夫倒吸一口凉气,然后就是整个大脸变得血红,跳下战马跑到北翼城北门下,指着上面破口大骂。 大清腊月二十九号正午,在清日对持的阵线上,在北翼城上城下,沙俄远东军区司令部参谋官斯米尔诺夫中校,和奥匈帝国山地猎兵部队的退役军官布鲁斯中校,发生了一次激烈而洋溢的骂战。 到最后西洋军事观察团也没能进入关外三城,而是不得不绕过胸墙和东罗城,进入山海关。 在这件事情之后,西方世界的政府军队,才第一次发现,不知何时奥匈帝国的触手已经伸进抗倭军,这个世界公认的继承了北洋陆军衣钵,在北洋裂解之后,大清最强的陆军集团里面。 这件事情,尤其引起了俄国的警觉。 这些年俄国在巴尔干地区,一直和奥匈帝国摩擦不断,奥匈帝国校级军官的出现,以及其后得知更是刚刚摔死了一个战争部的现役上校,这事给了沙俄更多的解读和猜测。 西洋观察团进入关内以后,刘坤一根本就没有露面,打发一个师爷过去应付了几句话,送走了这群瘟神。 而肖立刚在得到了刘坤一的严令以后,一边命令全营整理营地诸物,一边把消息快马传到何长缨那里。 当天下午,关外三城的59匹拉车运货的骡马,何长缨一次批给了炮营40匹,并且调给了11辆大车,用来运送炮弹。 得到消息的刘坤一,只是冷哼一声,就不在言语。 作为一方大帅,孰轻孰重多少他还是能够分辨的,只要这营抗倭军能按时到到达石河边,而且按要求完成炸海,至少在现在这个时候,他也不会再没事找事儿。 在这一天的近黑十分,一封电报从通州发来,震惊了山海关。 在这之前,众将偶尔也会谈一谈这个自投罗网的袁慰亭,还有他手下那一群心腹亲兵白痴,猜测皇上会如何的发落。 众将一致认为,袁世凯只是负责辽东后勤供应的‘总理前敌营务处’‘总理后路粮台’道。 既是文官差事,手里又不掌握兵权,再说他袁世凯在朝鲜当年的‘壬午兵乱’‘甲申事变’中,还是有大功劳的。 想来捋官罢职,就算是重的,了不起进大牢吃几年霉米饭。 结果那电文里面,一连串的七八个名字,一连串让人心颤的‘斩立决’,彻底的吓坏了山海众将。 在这个时候,也已经急红了眼的光绪皇帝,开始用他罕有的铁血严酷,给关上众将传递一个明确无误的信号: 失山海者, 死! 腊月二十九,正是过年的前一夜,所以关外三城的伙食也是相当的好。 大排骨炖萝卜,酸辣椒爆炒肉丝,大块五花肉片子烩酸白菜粉条。 何长缨,李经方,唐绍仪,徐邦道,四人正吃的满嘴流油,满头大汗,故意无视北面日军带来的泼天压力,有说有笑的谈着风情事儿,一匹快马出关,把电报的副本送了过来。 “什么事,这么急?” 李经方好奇的接过电报副本,读了起来:“袁世凯,袁乃宽,雷震春——” “啪嗒!” 唐绍仪本来就很白的强颜欢笑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满眼的震骇,手里的筷子掉到桌子上面,整个身体都开始控制不住的簌簌颤抖。 ------------ 第五百六十六章 骂阵 “这件事不是没有转机;即使是斩立决,明天就是除夕,正月也不会动刀,最早也是二月二以后了。” 看到唐绍仪奇差的脸色,李经方知道唐绍仪和袁世凯在朝鲜共事十年,有着很深的感情,而且里面也未尝没有大难暂逃的心惊。 “这个历史,还真的变成了一团模糊,有点看不清了。” 何长缨说了一句在坐三人听不懂的话,抽出烟发了一圈,点燃:“皇帝这是在拿袁世凯杀鸡给猴看,警告关上众将;至于明年开春斩不斩袁世凯那是另说,可是假如丢了山海关,让日军围了燕京,等以后秋后算账,估摸大家都没好果子吃,担待的罪责绝对会远比丢了奉天大的多。” “不说了,吃肉,喝汤!” 徐邦道捞起一大块排骨,狼吞虎咽,啃得汤水淋漓。 “轰——” 远处传来大炮的轰鸣,是石河边肖立刚的炮营,在进行例行的炸海,给这个寂静的山海关防线,增添了一种战时的萧杀气氛。 马店,日军第一军军部。 “清军在炸海,已经把老龙头一带的冰层炸得支离破碎,全是天然的陷阱。” 听到清军方向的炮击,山口素臣给刚来的第一军将佐们解释。 “嗯。” 山县有朋‘哼’了一声,把目光继续投注到挂在墙壁上,那张巨大的山海关地形图上面去。 “现在对长城的突破途经,参谋部认为有六处突破点;九门口长城,角山东山脚长城,欢喜岭西山脚长城,欢喜岭山顶威远城,欢喜岭东面临海的老龙头。” 在屋内明亮的烛光下,日军第一军副参谋长田村怡与造,手里拿着一根细木条,指着挂在墙壁上的地图讲解:“还有就是强行攻陷关外三城,然后拿下山海关。” “九门口长城山口将军已经派侦察兵侦查过,驻扎着一支弱旅,水门城墙上架着老式的抬枪,还有两门500斤的青铜老炮;适合部队轻装突袭,然后以一偏师绕到山海关后翼攻击。” 小川又次接过话说道:“选择从角山坡东长城,欢喜岭西长城突破,就会面临来自山海关主城,角山,欢喜岭,甚至关外三城出兵的联合围击;攻击老龙头,虽然只会面临欢喜岭的居高临下的攻击,可是一边靠海,如果清军在突破前方布置大量兵力,帝国军队很难快速展开。” 山县有朋望着地图说道:“你们参谋部的提议是一部偏师进攻九门口,主力从正面进攻关外三城,或者欢喜岭?” 小川又次回答道:“关外三城清军集结了重兵精锐,包括何长缨的队伍,而且工事构思巧妙,极其完善,假如强攻,预计伤亡巨大;这一点,山口将军的第三旅团,就是最好的证明。” 山口素臣,大久保利贞,樱井库三郎,几人的脸色就变得不太好看。 “你是说欢喜岭?” 山县有朋听到何长缨这个名字,心里面就一片怒火,望向小川又次。 “欢喜岭是除了关外三城之外,难度最大的一个突破点;然而一旦夺下欢喜岭威远城,帝国军队居高临下的俯视山海关城和老龙头,进而攻陷老龙头,工兵爆破老龙头长城之后,骑兵部队可以进入关内,联合从欢喜岭沿山而下的帝国步兵,一举攻陷山海关主城。” 小川又次自信的说道:“这样就把关外三城彻底的封死成一座孤城,而之后骑兵和九门口绕过来的那支偏师,则是前后夹击清军关内的溃退部队,完全的歼灭他们!” “现在最关键的就是天皇陛下的命令。” 原东洋驻华公使,战地行政官小村寿太郎,不属于军队系统,所以他现在是在山县有朋的强大气场下面,唯一还敢提这件事的人。 “所以现在我们暂时不考虑怎么破关,而是用雷霆的力量先打垮清军这自以为是的军堡重镇!也给伊藤这个蠢货再多一点时间让他想明白,不把大清打残打得彻底绝望,他们怎么可能老老实实的躺在案板上面,让帝国鱼肉?” 山县有朋怒气冲冲的吼道:“现在和谈,帝国连军费都挣不回来,难道伊藤去卖?补偿帝国的损失!” 腊月三十,除夕。 在黎明的阳光开始驱除清晨的薄雾的时候,一队日军步兵一路喊着口号,沿着驿道,朝着北翼城大步走来。 “天皇万岁,清猪受死!天皇万岁,清猪受死!——” 一等军曹三村锦二郎,一脸悲壮的率领着五名同样一脸悲壮的士兵,一边大步走向北翼城,一边大吼着他们自己也搞不懂什么意思的话语口号。 军部步兵中佐参谋福岛安正,在临行之前已经说得很明白,没有一丝的歧义,——他们的任务就是去死! 至于为什么?却不是他们这些小士兵所要考虑的事情。 “这几个日军干什么?确定不是脑子坏掉了!” 负责防守北翼城北城的柳刚志,站在城墙上面看着大吼着走近的那六个日军士兵,一脸的稀奇。 “而且连枪都不带,真是活腻歪了?” 从东城墙跑过来,站在一边看热闹的鲁招妹,也是一脸的惊诧。 他使劲的摇摇头,感觉自己的脑子似乎有些不够使:“就是要当使者传话,虽然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可这么骂人,还不是在找死!” “还TM的不斩来使?戏文看多了,看成白痴了!” 柳刚志看到那六个日军已经走到北翼城百米内的距离,翻了鲁招妹一眼,比划了一下手里的手枪,感觉准头不行,就拿过旁边一个士兵的步枪,端起枪想瞄准射击。 “等一等,看看总指挥怎么说。” 鲁招妹一把压下柳杠子的步枪,然后大步朝着城墙下跑去。 “笨!叫个传令兵不就得了?” 柳杠子不爽的把步枪还给一边的士兵,望着城下走过来,站在城下不远仰着脖子,扯着嗓子大吼不止的六个日军,顿时大怒道:“麻痹,骂阵是不?看爹不骂的你丫的吐血!” 柳杠子捋起袖子,双手叉腰,先长长的吸了一口气。 “你们这六个,狗连的驴捅的猪趴的倭夷杂碎禽兽大畜生——” 北翼城南门口,三城联合指挥部。 听到一脸惊奇的鲁招妹的汇报,别说何长缨,一屋子的将领军官们,都是满脸的诧异。 “难道这些倭夷兵是来骂阵,让咱们气不过主动出城攻击他们?可来来回回就这两句话‘天皇万岁,清——’,这些倭夷杂种!” 贾起胜一脸的怒色:“你们怎么不一枪打死他们?还来汇报个几把的汇报!” “无论什么原因,假如我猜的不错,今天山县有朋是不打算让大家都过个好年了;也许枪声响起的时候,就是大战爆发的时候,尤其是日军大量的火炮!” 何长缨对鲁招妹下令道:“先不管他们,城墙开始布置防炮板;其余各部,立即行动起来,除了一线军队,全部进入防炮墙。” ------------ 第五百六十七章 炮鸣 看到鲁招妹和负责传达命令的参谋们,大步走出联合指挥部,何长缨的大脑急速的运转起来。 昨天那些洋人急匆匆的去津门,显然不是单凭的过年这么简单;不过这个时候,他们就是累死,也铁定没能走到津门。 那么今儿的‘奇景’,可能就和日军大本营那边有瓜葛了。 究竟是问什么呢? 何长缨陷入了苦苦的沉思之中。 北翼城,北城。 “孙子儿,你爷爷教你一个——,尼玛比,你们这群倭狗就不能换一个词儿骂?” 柳杠子骂的口干舌燥,一开始还不时赢得城墙上抗倭军的阵阵喝彩,可是一连骂了二十几分钟,各种污言秽语轮番骂遍。 离着城门五六十米处的那六个日军,却依然是毫不输阵,只是翻来覆去的机械重复的扯着嗓子大吼着那句话。 “总指挥说别管他们;立即搭设防炮板!” 鲁招妹大声的朝着北城墙上的士兵下达了命令,然后咧嘴笑着对柳刚志说道:“你继续骂,我回东城墙布置去了。尼玛比——” 鲁招妹把头伸出城墙,朝着城墙下面的六个日军大吼一声,巨大的咆哮震得那六个日军一时失语,傻愣愣的望着鲁招妹的大脑袋。 “哈哈——,尼玛比!” 鲁招妹大笑着又骂了一句,扬长而去。 “兄弟们,给我骂!” 柳刚志看到自己骂了半天的效果,居然比不上鲁招妹一句简单的国骂,顿时大怒着下令营头一连的士兵大骂找场子。 日军前沿阵地,南水井。 骂战依然在持续,从清早开始到现在阳光渐起,已经接近了一个小时的时间,等得潜伏在前沿阵地的各部军队一脸的焦躁。 “部长,我不明白;直接命令炮兵炮击不就行了,至于是谁先主动发起进攻,以后又有谁能说得清?” 炮兵第五联队长柴田正孝中佐,在马店前方的沙河子炮兵阵地等得一肚子的火气,骑马跑到南水井山坡,看到炮兵部长黑田久孝,桂太郎,山口素臣,行政官小村寿太郎——,一群将军们纷纷铁青着脸色拿着望远镜。 就跑到黑田久孝的身边,低声询问,顺便出招。 黑田久孝瞪了柴田正孝一眼,道理是这么个道理,然而那可是天皇陛下的命令! 打擦边球就已经让这些渴望建功立业的将领们心跳了,谁还敢真的弄虚作假? 更何况战地行政官小村寿太郎,监督部长吉沢直行,二等监督吉田丈治,载仁亲王,—— 有多少双眼睛,在死死的盯着? 真要像柴田正孝说得‘以后又有谁能说得清’,那么简单,何必多此一举的派六个勇士过去送死,清晨就直接炮击开战不就得了。 只是谁也没料到,这些清军居然不开枪,真是不可理喻! 马店,日军第一军军部。 大山岩坐在椅子上面抽了一地的烟头,等待着广岛大本营的回电。 昨晚的电报,山县有朋自认为已经把清日战争中的厉害关系说得很清楚,只要伊藤博文不是一头猪,就应该明白自己对战略设想的正确性,坚定的支持自己破关攻陷燕京。 如果英国想要依靠帝国阻挡沙俄南侵,那么把大清打的越狠,帝国所能撷取的利益就会越大。 而且英帝国在这种局面下,就算是再不满,也只有捏着鼻子认了。 如果英国因此和帝国开战,那么已经打垮了大清,再打垮了帝国,其后谁能在远东对抗沙俄的南侵? 或者英帝国就不怕帝国反手联合沙俄,合力肢解吞并大清? “八嘎!这群废物,掩耳盗铃都不会?” 听到南方依然一片寂静,山县有朋不禁恼怒的咒骂一句。 “报告,广岛大本营电。” 隔壁电报站的电报被翻译出来,立即送了过来。 山县有朋强压着内心的忐忑,打开电报。 “山县君,国际形势非纹枰论弈,黑白分明如许简单;尔等军人,只需严格遵令,练好兵,打胜仗,令行禁止则可;再次强调,暂停一切军事行为,静待下一步的命令。——伊藤博文” “八嘎!” 山县有朋怒骂着把手里的电报扯碎,丢进一边的火塘,扭头对他的高级副官,步兵少佐渡边章,森然的下令。 “立即去拉一百个大清俘虏,拉到北翼城前面枪毙;要是还能忍,就再拉一百个继续杀;一直杀到他们开枪为止!” 没有了西洋人在旁边盯着,山县有朋的兽性,顿时暴露无遗。 北翼城正前东北三百米,东大营。 “预备——” “射击!” “砰!” 两百个被捆得结结实实的清军俘虏,很快就从虏役营地,拉到东大营旧址的一道土岗子上,十个一批,十个一批的开始执行枪决。 “你们这些天杀的倭夷狗杂种!” “对面的兄弟们,要给老子报仇啊!” “刘盛休,你这个王八蛋——,这些倭狗,老子下了地狱也不饶你!” “预备——” “射击!” “砰!” “天皇万岁,清猪受死!天皇万岁,清猪受死!——” “麻痹,简直是欺人太甚!” “砰!” 此时,整个北翼城北城墙上站满了士兵,抗倭军,罗华飞哨,宋占标营,一个个被东大营的惨剧气的牙呲目裂,怒火冲天。 这四百米城墙,不知道是哪一个士兵出离了忍耐的极限,朝着北翼城下骂阵的日军开了一枪,只不过枪口偏了,没能打中。 “打死他们!” “这些狗兴的畜生!” “砰,砰,砰——” 顿时,城墙上一片大吼,然后枪声大作,子弹如雨点一般的朝着那六个一脸绝望着嘶声咒骂的日军射去。 顷刻间,那六个日军,身上射满了弹孔,成了六具血人,叫骂声戛然而止,‘噗通’倒地。 “呼——” 负责执行枪决的长冈外史,嘴里猛吐一口浊气。 倒不是他不愿意杀死这些俘虏,而是现在已经开始枪毙第十六批清军了,假如杀完了清军依然忍着,那么还得回去拉俘虏。 这一来一回的耽搁大量时间,搞不好就会让山县司令对自己起怒火,以后的锦绣前程,说不定就要大打折扣。 “预备——” 看到执行枪决任务的士兵都望着他,长冈外史微微一笑,再次高高的举起了右手,然后狠狠的挥下。 “射击!” —— 南水井。 看到六名帝国勇士死在清军的乱枪之下,山坡上顿时一片轻松的哗。 就连第一军参谋副官载仁亲王,也是兴奋的大吼一声,高高的举起右手,紧紧的握成拳头。 “黑田少将,命令炮兵各联队立即发动猛烈的轰击,炸平关外三城!” 桂太郎大吼着下达了炮击命令。 “青木宣纯,命令各部按预定计划,立即攻击!” 黑田久孝大声的命令炮兵参谋青木宣纯少佐。 南水井高坡上面搭建的塔楼上面的传令兵,随即开始摇旗示意。 “轰!” 一道巨大的炮鸣,首先从花子坡日军第一重炮联队阵地炸响。 ------------ 第五百六十八章 炮火临城一 “咻——” 一枚105mm口径的巨大弹丸,携带着磅礴的动能,呈抛物线状高速掠过天空,把沿途的干冷空气挤压出令人心悸的音爆,在天地间尖利哗鸣。 “炮袭!” “快下城墙!” “躲避!” “进入防炮板!” “卧倒!” 听到北方传来的轰然炮鸣,站在北翼城墙上的士兵们,均是变色大吼。 负责城墙守卫的士兵,纷纷钻进搭在垛口上面的防炮厚松木板。 而罗华飞哨,宋占标营的士兵们,则是拼命的顺着斜搭在内城墙的杉木梯子,冲下城墙,没头的苍蝇般,跑向就近的防炮夹墙。 “轰!” 这枚内膛填装着烈性黑火药的高爆弹,在弹头砸上北翼城内一处房檐屋角之后,猛然发出一道霹雳雷霆,爆出一大团滚滚喷薄的烈焰。 那些被黑火药的狂暴势能撕裂得四分五裂的弹片,‘咻咻’的急速旋转鸣啸着,朝着四处怒射而去。 所到之处,把阻碍的墙壁,青砖,瓦片,炸得‘啪啪’爆响,腾起团团粉碎的尘烟。 而那颗巨大的弹头在轻易的砸爆房檐以后,弹体爆裂的火药给了这颗弹头持续的势能,弹头陡然加速,直接穿透屋檐,砸上屋内的地面。 “轰——” 屋内的青砖地面以着弹头的落地点为圆心,轰然爆散,层层炸起,瞬间把屋内的一切陈设家具撕裂无数的碎片,把四周的墙壁打得支离破碎,透出无数的天光。 “哗啦啦——” 这座青砖大瓦屋,哪能抵御得住如此巨大的威猛势能,‘轰隆’一声,全然塌陷。 “是高爆弹!” 感觉到脚下大地的微微震颤,搭建在北翼城南城墙边的三城联合指挥部里面的将领们,均是脸色大变。 这些高爆弹可不像在头顶上空就爆炸的榴散弹,只要身体上面有足够厚度的防体就能躲避,而是直接击中阻碍才会爆炸。 砸到哪儿,那里只要有人,基本都是九死一生的全玩完! 在陆战之中,榴散弹更适合在野外或者城池的开阔地带,大面积杀伤无掩体防护的士兵。 高爆弹则是针对躲藏在掩体内部的士兵,进行穿透轰杀。 而清军炮兵配备的实心弹,除了用来平射砸城门,似乎几乎没有什么有效的杀伤效果。 “咕噜——” 何长缨感觉嘴巴发苦,端起木碗,大大的喝了一口茶水。 这茶叶泡的有点多,太苦了! “轰——” “轰——” 这道轰鸣还没完全停歇,在北方又依次传来两道炮鸣,是日军第三联队姚山坡炮兵阵地,第五联队沙河子炮兵阵地,开始试射矫正弹。 “轰!” “轰!” 不久,两道巨大的轰鸣在关外三城的上空爆响。 日军野战炮兵第三,第五联队,打出的是两枚榴散弹。 一枚在东罗城外的一颗老枣树顶稍爆炸,把那株两百年枝枝丫丫的老树,顿时炸得只剩下一截两三米高的光秃秃的树桩。 另一枚则在三城胸墙围起的内城上空爆响,溅射的铁珠弹片,砸的下面的厚木板和土冰墙‘啪啪’乱响,惊得躲在厚松板夹墙下面的士兵们,人人脸色卡白心颤。 “轰!” 关外三城数千士兵们的心还吊在半空,日军三个炮兵联队的新一轮矫正射击,随即开始。 “轰!” 三枚炮弹全部飞到三城围起的偌大内城,两枚榴散弹徒劳无功的在防炮板上空爆炸,而那枚高爆弹则是击中一段防炮夹墙,瞬间把这段夹墙撕为齑粉。 等到土冰墙的碎块纷纷掉落下来,这高温的热浪,已经把原先坚硬的冰土混合硬块里面的水分炙烧得干干净净,抛洒下漫天的尘烟。 “咳咳咳——” 万幸的是在这枚高爆弹的爆炸点处没有士兵躲藏,七八个趴在附近地上的士兵,侥幸的逃过一难。 不过均被那巨大的音爆震的五官流血,头疼欲裂,嗓子里呼吸着热浪硝烟,抱着脖子,趴在地上,死命的咳嗽不已。 日军进行第二轮火炮矫正射击之后,北方的炮鸣暂时停歇下来,回荡在天空的音波也渐渐消散。 天地寂静。 三城所有的士兵们,都躲在掩体下面,紧张的屏着呼吸,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轰——” 天地之间陡然一阵鸣啸,瞬间压制了一切的万籁之音,只余雷霆的泼天咆哮。 “咻咻——” 让人心悸胆寒的尖啸声,随即荡满长天。 “轰!轰!轰——” 片刻—— 整个关外三城及其周边地带,无数的弹丸滔滔倾泻而下,轰击在城墙,屋宇,街巷,城外的树林,甚至山海关主城内外,轰然爆响。 整个大地都猛烈的颤动起来,人趴在地上,就如同趴在航行在大海上的飓风中的小船甲板上面,四周的一切都在眩晕抖动。 成片的房屋,在炮击中轰然塌陷,烟尘四起浓烟滚滚,火焰团团。 “轰——” 日军三个炮兵联队的交错轰击,默契的形成了一种无规则,然而却不停歇的‘三段射’式的持续轰炸。 一时间,整个关外三城被浓烟烈焰热浪硝烟所笼罩,在巨大的爆响里面,到处都夹杂着凄厉而绝望的嘶嚎。 犹如大军困死于鬼域! 山海关。 在北翼城外日军士兵骂阵的时候,三城联合指挥部已经把这个异常信息传递到了山海关,迎来了老将们的一片怒骂。 今儿都是大过年,你们这些倭狗就不能消停一天! 急着投胎转世啊? 刘坤一立即传令众将到长城,观战倭夷虚实。 等到众将磨磨蹭蹭的齐聚,上了山海关城楼,骂了一个多小时的日军,已经开始在东大营杀俘。 消息传到山海关,顿时又赢得众将军的哗然咒骂。 “畜生!” “不当人子的倭狗!” 老将们一个个都义愤填膺,摩拳擦掌的请令刘督宪,立即下令李经方遣关外三城的士兵出战,杀光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倭夷兵。 只有吴大澄一脸昂然的站出来,大声请战,声言要率领一万四千湘军精锐,一举荡平北面的倭寇。 还大清于朗朗青天。 就在这时,北面突然之间传来大炮的轰鸣,震得众将都是一颤。 “立即上欢喜岭观战,此处观战甚是危险;这是倭夷炮兵在校射,后面就是滔天炮火!” 见识过日军火炮威势的唐仁廉,嘴里大喊一声,就迈开大步,朝着欢喜岭小跑而去。 ------------ 第五百六十九章 炮火临城二 “又要爬岭子?得,赶明儿在城墙上放几杆轿子得了!” 听说又要跑两里路去爬欢喜岭,几个身形肥硕的将军,满嘴的叫苦不迭。 “诸位将军常年疏于兵事,有说不知;正所谓炮弹无眼,倭夷虽然是轰击关外三城,可是炮弹落进主城也不算稀奇,相较之下,还是欢喜岭和角山远离炮火,更加的安全。” 易顺鼎摇头晃脑的给一群湘楚老将解惑,以显示自己精于战事。 “麻痹,你爷爷也不是白痴,能不懂这道理;爷爷是不想跑路,就你个孙子显能耐是不?听说何长缨揍过你,该!不过看来还真是打轻了。” 一群湘楚将领人人心里唾骂,一边撒开腿丫子,朝着欢喜岭冲去。 “轰——” 天地间如风云变色,澎湃的爆鸣压制了一切声音。 经过短暂的试射之后,日军三个炮兵联队,近百门各式火炮,开始对关外三城发动猛烈的炮击。 炮火所到之处,一片风云变色,而那火药爆炸所产生的巨大冲击波,更是搅得关外三城周边狂风大作。 空气里全是呛人的热浪硝烟,呼吸到嗓子里都是火辣辣的疼。 众老将脚下的长龙,都在微微的颤抖,那些年久未修脱离黏土粘合的城砖,更是如说书人手里的快板一般,上下抖颤得‘啪啪’乱响。 “咻咻——” 不时的,一枚枚射高了的炮弹越过关外三城,又越过这道长城,轰到后面的关内。 有一枚榴散弹正巧在凤字军的营地上头爆响,把下面一群清军射的支离破碎,鲜血淋漓,视之让人胆寒。 “这么狂的炮火?这是什么炮弹,这么邪性!” 这个时候,第一次见到现代火炮威能的吴大澄,才终于变色;心里想着刚才自己的大言,不禁满脸的血红。 这么密集恐怖,而且如此精准的炮击,假如自己真的率兵去攻击倭夷阵地,估计还没冲到地儿,都不知道有几百数千儿郎死于这泼天炮火! 幸好此时大伙儿都在拼命的朝东跑,个个都是满心的震颤,累的也是满头大汗的满脸血红,倒也显不出吴大澄脸色的特别之处。 终于,一群老将跑到东面齐着东罗城的长城边,都是猛松一口气,脚下的步子顿时慢了很多。 就是一个年轻人,一连气的这么跑了六七百米,也会气竭。 更何况这些养尊处优数十年,开始玩姑娘,抽大烟的老将,和那些仗着父辈蒙荫,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废物? “麻痹,累死老子了,我不走了;今儿老子就不信,它炮弹能长眼睛炸着爷爷!” 福寿军分统,满身肥肉的三品大胖子参将陶伟泉,满脸淌汗的实在是跑不动了。 而且他看到大部分的炮弹都落在关外三城,把三城炸成一团浆糊,却只有少数的炮弹越过长城,炸进关内。 况且现在已经跑到了齐着东罗城的边沿,再往前跑三四百米就是欢喜岭了。 于是觉得安全了的大陶伟泉,干脆就一屁股坐在城砖上面,死活也不愿意再起来了。 “咻——” 一枚射高,射偏了高爆弹,尖啸着高高越过东罗城,朝着山海关长城轰了过来。 “我就不信,爷爷今儿偏就不信这个邪!” 福寿军分统陶伟泉,气喘吁吁的坐城砖上面,仰着脖子嘶吼,声音里面全是颤抖。 “咻——,轰!” 这枚105mm口径的高爆弹,准确的击中在陶伟泉身后三十余米处的长城垛口,团起一大耀眼的火焰,然后弹头继续斜射,击打上城墙的地面。 “——” 狂暴的动能,直接把这段长城表层的城砖全部高高掀起,在滔天的轰鸣声里,混合着锋利的弹片,碎裂如参差石子的城砖,朝着漫天急射。 “呼——” 顺着长龙流泻的烟尘,急速的朝着两边猛烈扩散。 “妈呀!” 陶伟泉仗着家中父辈的蒙荫,家中富贵无边,平日里遛狗逗鸡,闲逛青楼赌坊酒肆,除了领过几十个扛着鸟统的衙役,教训过几次抗捐的农民,从未上过真正战场。 又哪里见过如许恐怖的炮击,哪里懂得半点基本的避炮常识? 陶伟泉感觉到屁股下如巨龙翻身般抖动的长城,视线里看到那四十余米外暴起的烈焰浓烟,吓得惨叫一声,就要站起来拔腿逃窜。 “别站!” “趴下!” 那一群跑到前面,惶然回望的清将们,看到那惊人的一幕,纷纷变色的大吼提醒陶伟泉。 然而,已经迟了! 当陶伟泉的屁股离地,身体猛然冲起的同时,宏大的音爆冲击波狠狠的‘撞’上了他的身体,如同巨木捶身般,把陶伟泉的身体砸的一顿。 瞬间耳膜龟裂,眼球充血,鼻孔血涌,大嘴一张,飚出一道血箭。 “嗖嗖——” 几乎在同一个瞬间,一片高速旋飞的弹片,重重的弹射进了陶伟泉的大脑袋。 如同夏日烈日下,用锤子猛然击打暴晒着的熟西瓜,‘啵’的一声,碎裂成无数红红白白的碎片,漫天抛洒。 “呼——” 随即,呼啸的狂风热浪裹着烟尘,把陶伟泉的尸体吹得离地而起。 然后完全隐没。 陶伟泉死了! 众将,皆胆寒! “咻——” 又一枚炮弹被日军炮兵射高了,尖啸着扑向山海关长城。 “快跑!” 这回不用刘坤一大喊,所有的清军老将们,都拿出了吃奶的劲儿,朝着欢喜岭逃去。 真是太恐怖,太吓人了! 南水井。 山县有朋等到了那封‘该死’的电报,就没有半点的心情再呆在马店司令部里面,骑上快马在隆隆炮火之中,上了南水井。 此时,整个关外三城一片尘烟弥漫,看不清里面的一切情形。 不过看着如此集中的火炮齐射,里面的惨烈也是可想而知。 “呦西,炮兵的精准不错,大大地好!” 山县有朋举起望远镜看了一会儿,看到近七成的炮弹都轰进了关外三城的有效区域,顿时高兴的赞扬起来。 听到司令的夸奖,黑田久孝不禁露出了一丝微微的自得。 “黑田,命令第三,第五炮兵联队,进行延伸轰击,目标山海关主城及其周边区域;第一重炮联队继续使用高爆弹,把三城里面的乌龟壳全部砸烂!” 山县有朋放下望远镜说道:“既然山口说援朝军做了大量的防炮掩体,榴散弹对其伤害毕竟有限,而且其后攻击关外三城,也需要先把山海关主城里面的清军打得彻底胆寒!” ------------ 第五百七十章 炮火临城三 “嗨!” 黑田久孝满脸激动的大吼起来。 山县司令如此的倚重帝国炮兵,怎能不让身为炮兵部长的他为之兴奋? “青木,立即传达命令;第3,第5联队,山炮暂停攻击,野战炮调高仰角,轰击山海关主城区域;” 黑田久孝对身边待命的军部参谋,炮兵大尉青木宣纯下令道:“各联队只进行一次矫正射击,然后集中火力,打出去!” 位于南水井右后侧一点五里的沙河子日军第5炮兵联队,左后侧一里的姚山坡日军第3炮兵联队,距离北翼城的直线距离,大致不到四里。 距离山海关主城,则是接近七里。 日军的75mm铜体钢膛山炮,最大射程是6里; 75mm铜体钢膛野战炮,最大射程是10里。 在牙山,平壤,鸭绿江防线,以及之后辽东腹地的征战中,第一军先后缴获了大量的清军火炮。 里面有37mm,47mm 和57mm的清军北洋,江南军械局自制的小口径火炮,也有采买德国的87毫米老式克虏伯行营炮。 不过因为和日军炮弹的口径不对号,而大清的炮弹日军又实在是瞧不上,所以除了7门37mm火炮,被日军带到了山海关。 其余各种口径的火炮,都被散留在各处。 上午八点十一分,在得到山县有朋的命令以后,两个炮兵联队的21门山炮立即停止了炮击。而其余的30余门野战炮,则是开始调高火炮仰角,进行延伸轰击,轰击山海关主城及其两翼地带。 “轰——” 顿时,整个山海关主城一带,炮火冲天。 “啊——” “痛死我啦!” “救命——!” “趴下!” 这种突如其来的密集轰击,炸得山海关主城内外一片嘶嚎。 山海关主城因为房屋密布,在聂士成负责山海关防区的时候,又强令建造了不少的防炮墙。 所以主城内白济的旗兵,刘坤一的江南兵,唐仁廉的霆军,在日军炮击关外三城的时候,害怕殃及池鱼,都早已纷纷的冲进了防炮墙,躲避炮火。 城池内除了一些倒霉鬼,绝大多数的清军,都是心惊胆颤的躲在防炮墙内有惊无险。 陈凤楼的3营铭军马队,驻扎在宋占标原来的炮兵阵地。 魏光焘的6营3哨武威军,李光久5营老湘军,驻扎在欢喜岭,老龙头长城南边。 陈湜的10营福寿军,驻扎在角山长城东坡关内。 谭表忠护军1营,则是驻扎在南翼城。 因为这几处营地,都远离着日军的炮火覆盖范围,清军士兵们都是一脸侥幸,胆寒的远望着山海城外的那处人间炼狱。 而处于主城两旁及其后面的开阔地带,驻扎的吴凤柱的5营步马,湘军刘树元的亲兵6营,吴元恺的楚军炮队4营,肖立钢的克虏伯80mm克虏伯新式管退火炮营地。 则是直接暴露在日军这突如其来的猛烈火力打击下面,毫无掩体避炮。 “轰——” 接二连三的炮弹,在城外清军士兵们的头顶炸响,无处躲藏的士兵被这密集的铁珠弹片,惨叫着大片掀翻在地,翻起一片血雨。 各种濒死前的嘶嚎,夹杂着滔滔倾泻下来额炮弹,充盈余天地。 “刘坤一这个混蛋,还有这些奸诈的日军!立即后退,撤离,撤离!” 在日军炮火刚起,轰击关外三城的时候,见识过金州炮战,大连湾炮战的肖立刚,就感觉之后日军火炮可能会进行延伸攻击。 不过他猜测炮击应该是在关外三城的轰炸之后,这样日军就可以用炮火阻隔关内清军对关外三城的增援。 当时情形紧急,肖立刚来不及派兵出城汇报,就大声的命令各排把13架火炮架上骡马,准备随时撤出石河边的营地。 既然炮营阵地在关内,没有刘坤一的点头,又没有日军的炮火覆盖,仅仅凭着猜测,肖立刚根本就不敢擅自把火炮挪出阵地。 结果日军的两枚矫正射击弹,被肖立刚误认为是日军射偏的炮弹,直到大量弹丸倾泻而下,才算是真正的醒悟过来。 “轰——” “卧倒!” 一枚榴散弹,在阵地一尊待撤的火炮上空轰然炸响,密集的弹丸‘嗖嗖’的漫天激射,撞击在下面幽光发亮的钢铁炮体上面,溅起蓬蓬的火星子。 拉着炮车的两匹骡马,不懂得什么叫做‘卧倒’,顿时被铁珠子穿射得鲜血直飚,‘聿,聿——’的嘶鸣着翻倒在地上。 “立即换马,把伤员抬走,加快速度!” 在隆隆的炮声之中,肖立刚看到有五六个士兵满身鲜血的躺在地上嚎叫,眼角是一个劲儿的突突直跳,大声的吼着:“这只是榴散弹,后面就是高爆弹!” “抗倭军逃了!抗倭军逃了!” “麻痹,跑啰!” “老子拼了!——逃啊!” 看到一边的抗倭军炮营,架着炮车飞快的朝着关南逃去,旁边被炸昏了头的凤子军才醒悟过来。 ——趴在地上可能比傻站着安全一些,可是假如不冒死逃出这个鬼地方,这一轮轮的炮弹轰过来,估摸十九早晚都是挂! 于是凤子营的士兵们,纷纷扯着脖子大喊着,冒着头顶上空随时都会炸下来的炮火,有马的骑马,没马的就靠着两条腿,死命的朝着南方狂奔逃窜。 而这个时候,在短短的时间里,建筑密集,草屋子挨挨挤挤的山海关城,虽然躲过了炮击的巨大伤害,此时却已经燃烧成一片火海。 在西洋历元月6号,日军重炮联队的那次炮击中,日军的炮弹引燃了关外三城大量的茅草屋,从而给关外三城造成了不小的困扰。 战事之后,何长缨就吸取了教训,下令把所有剩余茅草屋全部拆除。 并且用燃煤,木炭,来代替柴火做饭取暖。 而山海主城却没有萧规曹随,不但大量的茅屋没有拆除,而且城内的士兵为了做饭取暖,在周边山林砍伐了大量的柴火,堆积储存在大街小巷。 关城的将领们一致认为,倭夷既然要先攻克关外三城,就算是再怎么炮轰,也会先打关外三城。 没道理还没打下这三城,就把炮弹浪费在三城正后面的山海关主城。 茅草屋不能拆,拆了这寒冬腊月的刺骨寒风,江南兵,霆军,旗兵,要睡在哪里? 抗倭军靠着一些南洋大财主,所以上等的白煤,乌冈栎木炭,一车车的往关外拉。 关上诸军可不像抗倭军这么有银子,现在朝廷银饷吃紧,不用柴火烧火做饭取暖,哪有银子去买白煤,木炭这些精贵东西? 就算是真要的拆掉这些茅草屋,也得等到何长缨实在顶不住了,失了关外三城的时候,再拆不迟。 ------------ 第五百七十一章 炮火临城四 天干物燥。 日军的榴散弹,虽然没有对关城躲在防炮墙的清军,造成大量实质的伤害,然而却很轻易的点燃了数幢茅草屋。 假如当时有清军负责警戒,发现起火处以后,能冒着炮火冲出一些清军舀水灭火,虽然这些着火的屋子算是保不住了,可是至少能够控制火势的蔓延。 可是所有的清军士兵将领都各自躲命,等到发现大火蔓城的时候,已经晚矣! “走火啦,走火啦!” 躲在茅草屋附近夹墙的清军,实在耐不住大火的炙烤和浓烟的熏涌,纷纷逃出防炮墙,朝着无火的地方跑去。 “走火啦,走火啦!” 这些清军纷纷惊惧的大嚷着,只是城内的将军们都跑到欢喜岭观战,呆在城里的不过是各营头的营官,哪里能组织起个个惶惶然心惊胆颤的士兵救火。 不久,整个山海关主城火焰熊熊,黑烟冲天! 欢喜岭。 一群老将气喘吁吁的爬上欢喜岭,登上威远城的城楼,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看一眼关外三城的端详,还有远方倭夷的动静。 耳边就听到观战已久的连顺惊呼:“倭夷在炮击山海关主城!” 众将骇然偏头望向西南方向,只见倭夷的炮弹一枚枚的扑向主城,炸起团团火焰。 “抗倭军的炮营居然要逃!这个时候还不奋起炮击,老夫一定要斩了这个营官!” 刘坤一看到石河边的抗倭军炮营,正在拉着火炮后退,不禁勃然大怒。 “这些胆小鬼,真是气煞老夫!” “看看我们湘军的陶参将,奋勇——,为朝廷死而后已!这群败类!” 一群老将看到自己的士兵被日军的榴散弹成片放倒,不禁心疼得龇牙咧嘴,气的‘哇哇’大叫。 刚才日军火炮轰击关外三城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正义执言’说火炮为何不还击,这个时候打到自己的肉了,都立即知道疼了。 “主城起火啦!” 老将李光久一声大吼,震得众将都是心里重重的一咯噔。 抬眼望去,黑烟滚滚,烈火滔天! “快去救火!” 老将唐仁廉急的直跳。 只是此地离这主城近两里的路程,老将们刚刚累的半死的爬上欢喜岭,哪里还有力气再一路飞奔的跑回去。 火势,越来越大了。 肖立刚率领炮营匆匆拉着13门火炮,撤离了日军的炮火范围,就和副营长项少龙,营实习参谋刘书义一起,登上驿道边的一座小山坡,回头北望。 他震惊的看到,关城浓烟蔽日,火焰熊熊。 “真成了烤肥猪了,大过年的!” 肖立刚有些失神的低声自语,显然也被这么‘壮观’的景象,给吓了一大跳。 “营长,咱们还击吧?俺要让这些营头都知道,俺也不是孬种!” 一个炮兵蹭到肖立刚的面前,一脸火气的说道:“不是黄士林逃跑,平日对大伙儿又太刻薄,连兄弟们在大连累死累活拉炮弹的银子,转眼都被他强吞了大半儿,心里气不过——,哪个软蛋会当逃兵;真是羞死先人哩!” 这个炮兵在旅顺海岸炮台的时候,被派出来运送炮弹捞外快,和肖立刚有过一面之缘,所以被推选出来和肖立请令。 “就是,就是,营长,咱们哪个都是铁梆梆的硬汉子,不是孬种软蛋!” “那个张光前更黑,忒不是个东西!” “营长,你下令吧,兄弟们现在就架炮轰死这些小倭夷!” “简直是欺人太甚!他们那破跑还是炮么?咱们的管退克虏伯,轻松修理不死他们!” 山坡下面的驿道上,357名来自旅顺炮台的逃兵们,集聚在一起,望着肖立刚,请求发炮。 “兄弟们的心思我理解,可是现在我们怎么找到炮击视野,确定日军火炮的方位?你们现在也见到了日军火炮的精准,不先一步打哑他们的炮群,或者在炮击以后快速转移阵地,这漫天榴子射下来,怎么防备?” 驿道上的声音顿时停了下来,人人陷入了思考,越想越惊。 “总指挥给我说过,不是不打,而是不到时机;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个‘器’既是火炮,也是炮弹,更是咱们炮兵的铁纪和高超的技能!” 肖立刚把目光投注到吴元恺的4营楚军炮营阵地,只见阵地上除了死尸和待死的伤兵,大量的口径火炮被榴散弹迸射的弹丸炸的东倒西歪,有得更是扭曲着堆缠在一起。 “废物!” 肖立刚低声咒骂一声,然后望向欢喜岭:“猪!” 南水井。 “八嘎,这些不堪一击的清猪;还有伊藤这个混蛋,奸佞!” 远望着关外三城南部山海关滚滚的浓烟,山县有朋不禁又惊又喜又怒。 因为昨夜来自广岛大本营,署着天皇名义的电报,使得山县有朋对今天的进攻,设计任务就是攻陷关外三城。 在山县有朋看来,拿下三城,只需要炮兵和山口步兵第三旅团,就能轻易的完成。 抗倭军那些低矮的胸墙防御,帝国一枚高爆弹,就能将其撕裂成齑粉! 所以山县有朋在今天只是命令三个炮兵联队,加上步兵第三旅团,参与这场攻击。 对于昨天长途跋涉,刚到山海关的步兵,骑兵,甚至工兵,山县有朋命令他们自由休息,等待庆祝帝国的完胜,过一个值得纪念的好年。 而现在的情况是,关外三城虽然被炸的一塌糊涂,连接三城间的胸墙只是东罗城这面,就有三处塌陷,可是山海关长城则更是乱得不堪。 ——假如现在工兵迅速的冲过去,炸毁角山或者欢喜岭下的一段城墙,然后帝国骑兵长驱而入—— 山县有朋越想越怒,大声的骂道:“这个该死的伊藤博文,不是他在天皇面前捣鬼,今天的山海关就如之前的汉城,平壤,辽阳,奉天,一战而下!” 南水井上的将领,监督,行政官,包括年轻的载仁亲王,都如若无闻的避开视线,远远的望着关外三城后面那个巨大的烟柱子。 无不内心遗憾。 一战而下山海,下面就是大清的京城燕京。 多么巨大的荣耀啊! “命令炮兵停止攻击,步兵开始前进!” 感觉炮击的目的已经完全,甚至超额的达到,山县有朋也不愿意浪费珍贵的炮弹,随即下达了总攻命令。 “停止攻击!” “全军前进!” 随着黑田久孝和山口素臣指令的下达,高塔上的信号兵立即舞动变换手里的小旗。 “轰——” 炮击停歇,只余下满天渐渐消散的余音。 “进攻!” “奔跑!” “前进!” 随着日军第4联队长仲木之植,第16联队长福岛庸智,第4联队一大队长山田忠三郎,几乎同时大吼着下达了攻击命令。 ------------ 第五百七十二章 战三城一 关外三城。 当北方的炮鸣和四周的爆炸声渐渐停歇,被这些巨音所掩藏的关外三城各处的呼号,嘶喊,才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满城到处都是中弹未死士兵凄厉的嘶嚎声,破碎的屋宇不堪负重不时的轰然倒塌声,还有士兵召集人手救援的大吼声。 硝烟涌动着热浪,把一段段的防炮墙融化成湿漉漉的泥水混合物,满墙挂满黑乎乎的水滴,如同斑斑浑浊的眼泪。 大段大段被弹片轰击的支离破碎的冰泥防炮墙,还有上面压负着重重松木段的夹墙,都在热浪之中缓缓融化,因为支撑不住重力的拉引,先是慢慢倾倒,然后‘呼啦’一声碎裂倒塌。 日军三个炮兵联队,榴散弹和高爆弹的混合猛烈轰击,给予关外三城阵地极大的重创,满城一片狼藉废墟。 尤其是那些被高爆弹暴肆撕裂的防炮掩体。 裸露出里面躲藏着的幸存士兵们,往往还没从巨大的爆炸声浪中缓醒过来,随即在上空轰然爆炸的榴散弹的无数弹丸,就如同毒蜂群一般的扑向大地。 把里面的士兵打的凄厉惨嚎,血雨四溅,鲜血碎肉堆积弥漫,大群士兵成堆的死亡。 惨烈景象如阿鼻地狱,令人目不忍睹! “日军停止炮击了,全部离开掩体,跑步出来集合;战斗部队立即各就各位,其余二线预备部队救援伤员,救援伤员!” 随着炮击停止,各个防区的指挥员们纷纷跑出掩体,满脸扭曲的嘶哑着嗓门,大吼着发布命令。 “医护兵,医护兵,咳咳——!” “快来人啊,把砖堆扒开,挪走木梁!” “防炮夹墙要化了,快把上面的松木弄下来,用木板把墙夹正!” —— “守备,日军步兵!大量日军步兵出现在南营城子方向!” “营长,东大营前方一里,发现大群日军!” “前方一里北营城子,营长,有大群日军跑步靠近!” “兄弟们都给我上城墙,杀倭夷啊!” “立即把拒马桩拉过去,堆三排,绞上铁丝,堵死这些倒塌的胸墙!” “全连各就各位,注意隐蔽,子弹满膛,等待射击命令!” 顿时,在三城各处防区阵地上面,到处都是各种叫喊,各营连哨的指挥官们,都在力图用最短的时间,把队伍整合起来。 “命令各防区指挥官报告伤亡,报告防区城墙,胸墙完整情况,适当调集各防区预备部队,填充一线防卫力量。” “命令北翼城北城,东西罗城北城防区,防兵注意集中火力,务必阻止日军工兵爆破城门。” “日军的主攻更可能选择北翼城北城墙,东罗城东城墙,西罗城西城墙,再次提醒柳刚志,聂鹏程,范文礼部,一定要死守住!” “命令内城刘明阳,立即修补被火炮损毁的第二道拒马桩防线。” “命令格林炮排,注意日军从内城胸墙突破时,放一部分日军进去,然后用机枪封死缺口。” 来自奥胸帝国的四个军官以安格鲁为主,旁边六七个抗倭军的实习参谋协助,在联合指挥部里面的沙盘上面的南,北营城子,东大营三个方向,插上代表日军的小旗帜。 同时一道道的命令,顺着这个原蒂罗尔射手部队的上校团长的口中,飞快的下达下去,被待命的传令兵们,飞快的骑马传递到各个防区。 徐邦道,贾起胜,夏青云,唐绍仪,李经方五人,在炮火停息之后,听闻后面山海关已经是一片火海,连忙跑到东罗城下,爬梯子登上东罗成的西城墙。 放眼望去,一里外的关内主城,黑云压城,火焰翻腾,视之心颤。 一阵轻风东吹,夹杂着黑烟的热浪,扑向东罗城。 “这些家伙,提醒了多少次让不要在街道上堆柴火;咳咳咳——,这些年,哪个军门不是肥的流油?往日克扣吃空的万两军饷,今儿就算是为了自个的前程,就不能吐出来一口买劣质的土煤!” 徐邦道气的直跺脚:“还指着关键时候能增援咱们,烧得城都出不来;——王八蛋,居然真出来了!” “啊——” 只见山海关城突然大大敞开,被热浪火焰和黑烟堵在山海关城门内的一群士兵,实在抵御不住令人窒息的黑烟,直接打开城门逃了出来,一个个坐在关门外剧烈的咳嗽。 “这帮混蛋!得赶紧派一营士兵过去守城门!” 贾起胜惊叫着跳了起来。 “不用去守,这么大的热浪,没半日功夫谁都进不去;幸好关城的粮库,军资库在永平府,不然——” 说到这里,唐绍仪忍不住重重的打了一个哆嗦,突然对能守住关外三城充满了无限的悲观。 何长缨在炮火一停的时候,就大步的冲出了联合指挥部,跑上了北翼城城墙,沿着城墙朝着北城墙小跑而去。 就如6号的那次轰击般,这次北翼城依然是重点照顾对象,轰进四个大防区的炮弹,至少有三成落进了北翼城。 跑在城墙上,即使是眼角的余光,何长缨也看到了城内大片的房屋倒塌,大段的防炮夹墙被日军的高爆弹掀开,在腊月三十的灿烂阳光下,一簇簇的血红,让何长缨几乎窒息。 “总指挥!” “小心,总指挥!” 前面一段城墙中了一颗高爆弹,炸出了一道长四五米,深达一米多的大弹坑。 何长缨没看到,一脚踩在一个半截砖上面,‘啪’的一声,狠狠的摔拍在砖头堆里。 “嘶——” 何长缨的头重重的磕在一块砖头上面,被一群警卫七手八脚的搀扶起来的时候,脑门子上面已经鼓起了一个大包,擦得满脸血痕,鼻血横流。 “放开我,去北城!” 何长缨疼的声音直颤抖,用袖子胡乱的擦了一把鼻子,掏出一张厕纸撕开,堵住鼻孔,张嘴大口呼吸着继续奔跑。 “砰,砰,砰——” 还没跑到,就听到北城墙那边枪声大起。 “兄弟们,给我瞄准了打!” 负责北城的柳杠子,看到前方如黑色海浪涌过来的日军,不惊反喜,大吼不已。 “砰,砰,砰——” 这个时候,东罗城的东城墙,西罗城的西城墙,胸墙围起的内城的东西两条防线上,先后枪声大作。 清日两军步兵,随即开始了激烈的交火。 “奔跑前进,前进!把那些木桩子搬开,突破它们!” 日军第4联队2大队长冈田昭义少佐,看到连接西罗城和北翼城的胸墙,被炸出来两个巨大的缺口,只是被惶然的清军随便堆一堆木桩子堵住,不禁兴奋的大叫起来。 突破就是这么的简单! 突破,就在现在! ------------ 第五百七十三章 战三城二 “给我打!” “砰,砰,砰——” 随着负责内城西防线李风瑞的大吼,在这条近450米的胸墙防线上,整整一个步兵营的五百余支步枪,连声大作,射向前方150米处的日军。 “兄弟们,给我打!” 这时候,在西罗城北城西段城墙上面,防守的徐邦道部的一营士兵,看到日军冈田部的右翼士兵进入了200米的有效射程,大吼着下令攻击。 “砰,砰,砰——” “杀倭夷啊!” 这些拱卫军虽然都是新兵,不过这些天被宣讲队的教导,还有白花花的银子和许诺,早就激起了爷们儿的血性。 更重要的是站在城墙上,居高临下的往下打,顿时就有了滔天的勇气。 把手里的步枪打得‘砰砰’的乱响,大吼着开枪射击。 “八嘎!第十二中队,压制住他们!” 刚田昭义惊怒的看到自己的右翼,居然被历来胆小的清军主动攻击,顿时被羞怒的‘哇哇’大叫着命令:“统统打死他们,让他们不敢露头,知道帝国士兵的犀利!” “瞄准射击!” 看到西罗城打了起来,处于北翼城西南角一线的刘余副营,顿时也枪声大起,把一群遂不及防的日军打翻在地。 “兄弟们,给我狠狠的打!” 看到西罗城和北翼城提供了强大的火力支援,李风瑞兴奋的大吼着:“这叫三面打狗!” “三面打狗,三面打狗!哈哈——” 胸墙上面一片笑骂。 “麻痹,倭狗你们不是炮多么,不还是要出步兵?今儿老子就要为死了的兄弟们报血仇!” 一个哭肿了眼睛的抗倭军排长,一边流泪一边大骂着连连开枪。 “为兄弟们报仇!” 随着一声声的大喊,所有的士兵都收敛了笑容,咬牙切齿的举枪猛射。 “八嘎,八嘎,八嘎!” 来自北翼城突如其来的打击,惊得进攻的日军纷纷变色,有着一种落入圈套的恐惧。 而冈田昭义,更是气的脑门子的青筋突突直跳。 “所有部队暂停前进;第七,第八中队负责压制北翼城,第十一中队和第十二中队压制西罗城,第九,第十中队卧倒射击胸墙;打垮他们!” 眼前的情况居然如此的复杂诡异,望着一百五十米处那两个堆着木桩子的大缺口,冈田昭义似乎感觉胜利近在眼前的唾手可得。 然而,历来谨慎的他,还是选择了稳扎稳打,决定先打垮左右两翼居高临下的清军,再进行更加稳妥的突破。 “这群狡猾的倭狗!兄弟们注意避弹,脑袋身子来回的移动射击,填装子弹时蹲下去!” 看到日军居然不再坦荡而勇猛的冲击,李风瑞不禁满脸的失望,大声的提醒各部士兵注意移动射击,不要成为日军士兵的死靶子。 战斗随即胶着起来,清日两方均是咬牙猛射,不断有士兵中弹。 在胸墙,北翼,西罗三个射击区,一千四百余抗倭军,拱卫军,有四成拿着连发毛瑟快枪和连发快利枪,和一千两百名拿着单发村田步枪的日军对射。 然而几乎所有的士兵都是新兵,射击精度要远远逊于经过严酷训练的日军。 在地形,人数,枪弹密集度,均占有优势的情况下,在猛烈的对射之中,清军的伤亡人数不断快速的攀升,明显要大于日军。 “露头,瞄准了再打;是不是个爷们儿?破城大家全完蛋!没听说过,多少俘虏喂了野狼!” 看到城墙上的士兵,越来越不敢轻易的露头射击,由徐邦道借调到拱卫军的营官杨光,不断来回奔跑在两百米的城墙线上大吼,监督,鼓劲儿。 “兄弟们,大不了就是一死,下了阎罗殿咱也光荣!屋里的老娘婆姨孩子有何军门养,还光荣还有五十亩田地,埋在角山这块风水宝地,屋里铁定会出大官;值了!狠狠的打死这些倭夷!” 一个三十出头的大汉大吼着站起来,举枪瞄准就打。 “曹三旺,你给我蹲了打!兄弟们,就是这个理,人死叼朝天,不过照样是个硬邦邦的铁汉子!” 三连连长大吼着:“烈士牌子定在屋外,鬼妖不入,乡党路过哪一个敢不竖大拇指,道一声‘好汉’!” “杀倭夷啊!” 随着一道道大吼,西罗城上的枪响,顿时重新密集起来。 而这个时候,在内城东边胸墙,同样遭遇清军三方联合夹击的日军第4联队2大队长町田经宇部,则是选择了更东洋人一根筋似的‘勇猛’。 “不要管这些清猪,所有部队朝中收缩,跑步攻击!” 在町田经宇看来,只要部队集中在胸墙南北中心五十的范围之内,处于两段城墙超过200米的射击距离的清军,很难对帝国军队照成有效的射击。 然而町田经宇却恰恰忘了,密集的人群队伍,反而成倍的提升了本来就跟盲射好不了多少的城墙抗倭军,贾起胜‘胜’字营的士兵的射击精度。 而且日军不再对着北翼,东罗城墙还击,反而让所有的清军都敢站着端着枪,打兔子一般的仔细瞄准。 再加上正前胸墙,曹义涛营的拼死阻击。 “啊——” 顿时,日军的冲击队伍里面,惨叫连连,伤亡成倍的直线上升。 “八嘎,给我冲!突破他们!” 冲在日军队伍里面的町田经宇,这时候还不明白为什么伤亡大增,看着先头部队已经冲到离着胸墙一处长达十几米的缺口处,不到五十米的距离。 町田经宇不禁兴奋的大吼着:“冲进去杀光这些清猪!” “给我狠狠的打!” 随着红着眼睛的曹义涛的大吼,在这道近500米的防线上,400余抗倭军枪声猛然暴烈,均是指着日军冲击的线头部打去。 “啊——” “冲——,啊——,救命,别踩我!啊——” 随着一层层的日军冲击先头士兵,被集中的火力射杀,町田经宇部在付出大量伤亡之后,终于冲到了胸墙的缺口处。 “搬开路障!” 最先到达拒马桩封堵处的日军第8中队长,白川义则中尉兴奋的大吼:“两边士兵猛烈射击掩护!” “左哨,中哨,集中火力攻击缺口,给我狠狠的打!” 在胸墙后面七十米处,守护第二道拒马桩防线的芦榆防军营官魏家训,看到日军冲到缺口,试图搬开那些拒马桩,连忙命令负责这一带阵地的武毅军们,开枪射击。 “兄弟们,打死这些倭狗,为死了的兄弟们报仇!” 左哨哨官徐照德,直接把毛瑟连发步枪架在拒马桩上面,大吼着连连射击。 “砰,砰,砰——” 顿时清军第二道防线上面,枪声大起,把站在缺口拒马桩外的日军,身上溅起一朵朵的血花,被成片放倒。 ------------ 第五百七十四章 战争史上的第一次 三道长达二十余米的拒马桩,被密密的横排着堆积在一起,牢牢堵住缺口。 所有拒马桩之间,都用铁丝相互加紧拧固,并且绑着胳膊粗细的木棍子,砸进冻土之中固定位置。 元月6号的那次炮袭,给予关外三城提供了足够多的弹片,这些弹片的边缘锋利如参差刀刃,也被砸进拒马桩的木柱子上面,在阳光下闪着让人心悸的寒芒。 而且在木桩子上面,到处都无规则的拧缠着一圈圈的细铁丝,上面缠绕固定着两头尖利的短铁丝,如同拒马桩上面长出了无数的铁蒺藜。 “射击!立即搬开拒马桩!” 白川义则看到挤在拒马桩前的帝国士兵,被清军子弹成排的击倒,站在后面死命的大吼:“天皇万岁!” “天皇万岁!” 听到这道大吼的日军士兵们,顿时纷纷都血红了眼睛跟打了鸡血一般,迎着密集的弹流,双手抓住拒马桩的可容手之处,死命的去摇晃堵在面前的拒马桩,想把它们拉断扯散。 只是这种钢铁的黏合咬力,岂是人力所能拉断? “天皇——,啊!” 一个日军士兵一边扯着嗓子大吼,一边拼命的拉着一个拒马桩。 然而相互接连的铁丝,让他死尽力气也挪移不动分毫,身体突然被身边一个大腿中弹的士兵一推,右手狠狠的撞上了一片边缘锋利参差的弹片,惨叫着猛力拉回右手,在血水飚溅中,硬生生的被割断半个手掌。 “八嘎!” 此时,町田经宇也已经冲了过来,而且后面的大队士兵,还正在源源不断的朝着缺口处涌。 堆积成密密麻麻的一大片人海。 被挤在人堆里面的町田经宇,气的‘哇哇’大叫着命令:“搬开拒马桩,立即搬开!” “翻过去,从上面翻过去!” 看到实在是撼动不了这些拒马桩,缺口里面的清军更是排排子弹打过来,把一排排的日军打死在这道短短的只有十八九米的战线前 不一会儿,就已经堆积了几层尸体。 白川义则大吼的叫着:“翻过去清猪就是奔溃!勇士们,帝国万岁,天皇万岁!” “帝国万岁,天皇万岁!” “啊——” 三排拒马桩,整整堆积了进三米宽度的的距离,上面全是刀子一般的弹片和铁蒺藜。 二十余个傻货日军,大吼着还没爬过第一排拒马桩,不是被子弹打死,就是被刀片,铁丝刺,割得凄厉翻腾,如同落进陷坑里面的野兽,挣扎扑腾着慢慢流完最后一滴血液。 “兄弟们,打呀!” 看到黑压压一大片日军,被堵在缺口处寸步不进。 东罗,北翼,东胸墙的士兵们均是一脸的欢喜。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些看着简简单单的拒马桩,居然如此的变态,硬是把这上千日军堵的无处下爪。 于是均是精神大振,纷纷大吼着加速射击。 “啊——” 此时的日军部队,堆积在缺口处,如同一个带着长长尾巴的大洋葱,被清军士兵们用猛烈的枪火,一层层的剥落。 “立即离开缺口,从两边胸墙攀登突破!边缘士兵射击掩护。” 这个时候,町田经宇才终于明白眼前那三排简简单单的拒马桩的恐怖,心里的悔恨如同毒蛇一般的噬咬,大吼着下达了新的命令。 然而,高度快两米的胸墙,显然也不是一句话,就能翻过去的。 “一部分士兵在缺口卧倒,下蹲射击,其余士兵立即朝两边散开!杀死这些——,啊——” “咻咻咻——” “砰,砰,砰——” 已经冲到拒马桩前的白川义则,正在大吼着下达命令,一粒子弹高速旋转着,带着尖啸声打进了他的有眼框,从后脑勺带着一溜血肉脑浆,射了出去。 “哨长,这些拒马桩怎么这么犀利!” 站在罗华飞旁边的一群大沽炮兵,震惊的望着城下东南两三百米处的拒马桩缺口,个个都是张嘴结舌的直抽气。 “娘也,之前听柳杠子说南关岭这事儿,我还以为他是吹牛比,上千倭夷兵能过不了一道拒马桩,乖乖被杀得血流成河?啧,啧,啧——,真牛比!” 罗华飞失神的砸吧着嘴巴。 看着被堵在拒马桩前弹打刀割,绝望而凄厉惨叫着的日军,还有那在阳光下闪着冰冷金属寒光的刃片,罗华飞都忍不住肉疼的打了一个哆嗦。 “哨长,那倭夷兵岂不是攻进不来了,那咱们打个几把的打!这么多的**子竖在那里,这一梭子格林炮打过去,咱还不得杀他个尸山血海?” 一个炮长满嘴的遗憾,惊醒了罗华飞。 “打!为什么不打!” 罗华飞顿时大吼起来。 在1876年,美国牧羊童约瑟夫·格利登发明了带刺的铁丝网,然后一直单纯的用来隔离草原和庄稼地,防止羊群偷吃庄稼。 至今还没有真正的用于现代战争。 所以对于这种节省铁丝的‘变异铁丝网防线’改良版,别说北翼城上面的罗华飞,就是站在联合指挥部门外掩体后面,观看战情的安格斯,布鲁斯四人,也都是一脸的震惊。 在安格斯的设想里,这道看着儿戏的拒马桩防线,根本就阻止不了日军的进攻。 几把老虎钳子,或者搭上长木板,梯子当桥。 甚至更直接一点的,丢一个炸药包引爆。 就能轻松搞定,让这些木桩子成为全然无用的摆设。 安格斯的误区就在于,他事先知道拒马桩的存在和细节构造,所以脑子里信手拈来的全都是解决方案。 然而此时进攻的日军,一看到被大炮炸开的偌大缺口,还有那一排横七竖八错立着的木桩子,都兴奋的嗷嗷叫,纷纷扑过去要一举突破清军阵地,取得大捷。 哪里准备了什么老虎钳子,长木板,或者炸药包。 “就这道防线,日军除非愿意用尸体堆桥,否则极难突破!” 布鲁斯看得有些失神。 “只是一次取巧而已,不过效果确实惊人;” 安格鲁失望的望向北翼城东南的罗华飞哨说道:“纪律虽然很重要,然而作为一个优秀的将领,在战场上也要学会审时度势的变通。” “哒哒哒——” 安格鲁刚说到这里,耳边就听到一串清脆的爆响声。 他惊喜的偏头看去,只见从北翼城南城墙的格林炮处,一道金色的流光,如同上帝手里挥出的长鞭,抽向那道缺口处蜂拥的日军士兵。 “啊——” 在拒马桩前围堆的日军士兵的身上,爆出蓬蓬飞溅的血花,成片倾倒。 而那些打在拒马桩上的子弹,把一段段木棒爆裂得粉碎纷扬,伴着蓬射的雪沫,在十六米的缺口处,硬是打出了一道猩红的雾带。 “撤退,撤退!掩护撤退!” 这个时候,町田经宇终于屈辱的接受了此次强攻失败的命运,大吼着命令部队撤出这片三面环围的鬼域。 “撤退,撤——” 站在拒马桩附近的白川义则大尉,正在嘶声大吼,突然眼前一亮,视野一片清晰。 ------------ 第五百七十五章 战城墙 原来挡在他面前的所有日军士兵,都已经被全部打翻在地,重伤未死的日军在地上满地的翻滚嘶嚎。 鲜血横流,惨不忍睹。 白川义则还在又惊又怒的发癔症,只觉得心头猛地一疼,一枚长长的子弹轻易的击破了他的肌肤,炸碎他的心脏。 然后从白川义则的后背,又倏然钻了出去。 “不——” 白川义则大尉的眼前一片黑暗,缓缓倒地死去。 不久。 东胸墙的枪声渐渐平歇下来,日军16联队2大队,在阵地上留下了超过400具尸体,惶然撤退。 而西胸墙的清日双方,‘噼噼啪啪’的枪来枪往,不断有士兵中弹死亡,却依然死死的咬合在一起,继续鏖战。 这个时候,北翼城北城,东罗城东城,西罗城西城,在日军凶猛的攻击之下,城墙上的士兵被打的几乎抬不起头,日军士兵趁机架起长梯子,开始上城墙。 “把梯子推下去!” 柳杠子一看日军在北翼城墙上搭了二三十个长梯子,拿着一柄步枪,就把一个梯子狠狠的掀翻下去,上面三个日军士兵惊呼着摔了下去。 “砰,砰,砰——” 城下负责掩护的日军,立即一个齐射,即使柳杠子躲得飞快,肩膀上面还是飘起了一朵血花。 “命令刘余副,鲁招妹部,立即增援!一连,二连继续朝下射击,把梯子掀下去!三连全体上刺刀!” 柳杠子看都不看自己肩膀上的伤口,在北翼城上来回奔跑着大吼:“军法队,后退,逃跑,怯敌者,杀!” 呆在城墙督军的团司法长陆文杰,望向鼻青脸肿,脸色铁青着发呆的何长缨。 “呼哧,呼哧——” 何长缨在看到日军登城的时候,望着那高高的黑帽子下面令人厌恶的狰狞脸孔,惊惧的几乎都要停止了呼吸。 这城可能要破了! 怎么办? 在这一刻,何长缨心痛的几乎要死去:一群拿着步枪的新兵,怎么有勇气挑战日军的白刃战! “总指挥!” 一边的警卫队长柳平云,焦急的提醒着何长缨。 “同意,立即执行,立即执行!援兵,援兵!” 何长缨这时候才惊醒过来,朝着陆文杰的重重点头,然后大吼着叫援兵。 “总指挥,我们来了!拼刺刀是不?兄弟们全部丢下枪,出大刀!” 这个时候,鲁招妹领着一连士兵从东城墙扑了过来,一个个挥舞着手里的大刀片子,嗷嗷大叫,冲向日军。 “八嘎!啊——” 一个日军少尉看到鲁招妹冲来,刺刀一挺,就朝着鲁招妹的心脏扎去。 结果被鲁招妹大刀狠狠的朝边一荡,就荡得这个日军门户大开。 然后鲁招妹大手一甩,大刀片子一个平弧,顺势斩进了那个日军少尉的小腹。 “营长要得!杀倭夷啊!” 后面跟着的士兵均是齐声大吼,跟在鲁招妹的身后,冲进了战团。 “砰,砰,砰——” “兄弟们,杀倭夷,报仇雪恨啊!” “不要让他们人多,杀死他们!” “梯子,用长木棍去捅!” “老子跟这些杂碎拼了!” 在东罗城,聂青云的一营芦榆防军,贾起胜的两营盛军,一千三百余人,正在东城墙上和登上城墙的日军打成一团。 得到战报的贾起胜,夏青云匆忙爬上东罗城。 夏青云率领一营仁字军从南城墙,贾起胜率领‘胜’字营从北城墙,联合夹击。 而在西罗城,以聂鹏程,沈增甲两营古北口练军为主力,近一千五百余清军,也在西城墙上和登上城墙的日军死战。 徐邦道也正领着宋占标的炮营士兵,攀爬着西罗城的东北城墙,赶去救援。 登上城墙的日军,步枪全部上了刺刀,两人一组的和清军对抗。 清军在刺刀格斗上面,无论是技巧,配合和勇气,都要远远逊于日军,更多的清军。 明智的选择了射击,来对抗日军。 不过在这么狭窄的城墙地段,清日双方兵力密集,贯穿的子弹往往会形成二次伤害,不是打中了倒霉的日军,就是打中了运气不佳的清军。 好在搭在城墙的长梯子,不断被清军士兵们冒死掀了下去,所以日军陆续上来的人数始终有限,到最后只得死死的护着几个梯子,掩护日军士兵登城。 在城墙上面,虽然清军各部打得极为惨烈,然而因为清军的拼死射杀,不断减员的日军,在城墙上的人数,始终达不到能由量变引起质变的基数。 渐渐的,所有登城的日军,都被压制在一段段的城墙上,根本无法扩大纵深。 “杀呀!” “八嘎!注意配合,外圈士兵刺刀格杀,内圈开枪射击!” “爷爷今儿跟你们这些倭狗同归于尽!” “快速登城!掩护射击!” “其余士兵继续朝下射击,视角足够的士兵,射击梯子上的日军!” 一时间,关外三城的三面城墙上下,各种大吼齐响,清日双方都杀红了眼,打得‘乒乒乓乓’的血战不已。 南水井。 当山县有朋看到町田经宇不顾伤亡,勇猛的冲到清军胸墙缺口处的时候,不禁露出一丝自得的微笑。 在他看来,下面就是町田部轻松的突破清军阵地,在里面风卷残云般的歼灭内城的清军士兵。 然后,西面的冈田昭义,则是趁机突破。 两个步兵大队的两千余帝国士兵,猛力追逐驱赶,把所有的清军都压迫进北翼城。 帝国士兵趁势攻入,配合在北城墙上面英勇苦战的石原部,一举拿下北翼城。 那么,剩下两城的清军一定胆寒的丧失斗志,进而被帝国军队逐一攻占。 然而,山县有朋和山坡上的日军将军,大员,参谋们,还没笑多久,就陡然变色的再也笑不出来了。 “八嘎!这是什么防线?” 在一边观战的山口素臣,满脸震惊的放下望远镜:“居然如此的坚硬!” 大山岩在南关岭,就吃过这种拒马桩的一次大亏。 不过这种防线,当时并没有引起日军的重视,并没有特意的呈报给广岛大本营。 所以对山县有朋的第一军来说,依然是首次见到这种怪异的防线,山坡的日军将佐们,人人都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 “这种设计十分的巧妙,不过有很多的缺陷;用工兵的钳子绞断拒马桩之间的铁丝,或者用工兵盾掩护靠近,用炸药包爆破,要不然就是进攻时抬着木板,架在拒马桩上,士兵就能快速轻松的逾越过去。” 第一军工兵部长矢吹秀一大佐,放下望远镜,一脸羞愧的对山县有朋说道:“司令,是我们工兵的错误,事前没有分析出这些拒马桩的犀利之处。” 山县有朋阴郁着老脸,高举着望远镜,久久不放下来。 当看到三城城墙上的帝国士兵,虽然勇猛的战斗,却始终无法扩大战果,山县有朋的脸上黑的能滴下来墨水。 ------------ 第五百七十六章 犯我强汉者 “命令各部,立即有序撤出战斗,退到防线阵地;” 山县有朋的声音,冷的如同这个冬日从北部西伯利亚刮来的刺骨寒风:“停止一切攻击!” 说完,山县有朋不再看山坡上的任何将佐一眼,径直跳上战马,双腿猛夹马腹,控着战马驶下山坡。 留下一群神色各异,然而都是一脸阴云的将领参谋们,扬长而去。 “聿——” 第一军警卫连的警卫骑兵,连忙驱马追逐。 在这一刻,日军第三旅团长山口素臣少将,羞愧得满脸血红,欲仙又死! “日军逃了,日军逃了!” “不要让他们跑了!捉猪咯。杀倭猪过大年啰!” 随着城墙上不再有日军登城,城墙上的日军反而开始朝下撤离,所有打的万分辛苦的清军各部,均是纷纷大喜大叫。 身上顿时勇气澎湃,蜂拥的朝着城墙上面剩余满脸惊惶的日军扑去。 “终于退了!” 何长缨满头热汗,累的四肢瘫软的靠在北城墙的南墙垛口,大口喘气。 他举着望远镜望向东西罗城,只见到城墙上的日军盘踞城段都在快速的减少,到最后来不及慢慢上墙垛口爬梯子的日军,甚至直接从六米多高的城墙上跳下去。 在东罗城东北城角跳墙的一个日军,被城墙上的清军七手八脚的抓住了右脚后跟,一脸绝望的凄厉惨叫着被拉回了城墙。 “哈哈——,痛快!” 何长缨放下望远镜,顺着垛口墙壁慢慢的滑坐在地上,去掏兜里的烟盒,才发现大半盒的卷烟被自己之前那华丽的拍摔,给压得成一块平板。 大手颤抖的掏出一根,重新捏圆,点上,长长的吸一口,——爽! “总指挥,给我搞一根。” 柳杠子一屁股坐在何长缨的身边,从何长缨微微发抖的手里夺过烟和火柴。 “爽!” 柳杠子大吼一声。 “总指挥还有我;我的大刀连牛比不?简直神挡杀神,势不可挡!” 鲁招妹懒得点火,直接把柳杠子嘴巴上叼着的卷烟顺了过去,叼在嘴里。 柳杠子翻了鲁招妹一眼,重新点燃一根。 “总指挥,倭夷兵都退了;你没见我的格林炮,一梭子金光过去,倭夷兵顿时是尸山血海!来一根烟。” 罗华飞一脸喜庆的大部跑了过来,顺手把柳杠子嘴巴里刚刚叼着的卷烟夺下来,大大地抽了一口:“真他娘,地,带劲!” “你妹儿的比!” 柳杠子终于怒了。 “我没亲妹子,就一个表妹罗颦儿;有种你继续骂。” 罗华飞一脸笑嘻嘻的无所谓。 “麻痹,算你狠!” 柳杠子骂骂咧咧的反手扇了自己一嘴巴。 更多的抗倭军军官,从各处一脸兴奋的涌了过来。 望着城墙上到处躺着的抗倭军和日军的尸体,那触目惊心的染满城墙青砖地的猩红血迹,还有受伤士兵克制不住的痛苦嘶嚎。 何长缨的脸色,渐渐的黑了下去。 今天是1894年的最后一天,大年三十,本是中华民族普天同庆的大好节日。 却因为这些该死的日军和他们的政府,天皇的无耻野心,还有英国的挑唆,今日命陨于此。 何不让人伤心,愤怒! 感觉到何长缨脸色的变化,围上来的抗倭军军官们也都渐渐收起了笑容,脸色阴沉的带着愤恨,望向北方。 “还是那一句话——” 何长缨沙哑着嗓子,低沉的说道:“英雄们的血,绝不会白流;道理,始终要和东洋,还有那些居心叵测的的列强,好好的摆一摆,朝廷不摆,我摆,咱们抗倭军摆!” “我们不主动欺负人,然而打过来的拳头,我们总要十倍百倍的还给他,打回去;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这句话,你们现在要想起来,这是祖宗留给我们的宝贵财富和骄傲,要拾起来,站直,站稳,有底气,有能力,对着整个世界喊出这一句话!” “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来自南洋的陆文杰,被这一句话激动的满脸血红,浑身颤抖的扯着嗓子大吼起来。 “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北翼城墙上面,越来越多的士兵,军官,咆哮着加入了呐喊,如痴如狂。 甚至那些重伤待死的士兵,也忍着剧烈的疼痛,满嘴血沫子的跟着小声的呐喊。 “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北翼城的大吼,随即传播到后面的内城,随着内城士兵的齐声大吼,电光火石般的传播到东西罗城的城墙之上。 是时, 呐喊盈城,天地色变。 “打死他!” “揍死这些倭猪!” “啊——” 在北翼城北城墙上面,柳刚志营三连一排,在和日军的刺刀对杀中损失惨重,排长,副排长都在战斗中阵亡。 愤怒的士兵逮着一个日军俘虏,拳打脚踢的往死里打,打得那个日军抱头蜷缩在砖地上惨叫不止。 何长缨冷然的看了一眼,没有做声阻止。 也许这个日军在不久之前,还是一个老实巴交的穷苦仙台农民,家里也上有老下有小,苦苦巴望着屋子里的顶梁柱当兵无恙,带回银子挣钱养家。 可是谁在乎这些呢? 不管是怎么样的原因,只要蛮横的,不经而入的擅闯我中华国门,烧杀抢掠,作恶多端。 仰或还没有机会作恶。 都恕无可恕,罪该万死! 在顺风战时,抗倭军为了将来更长远的谋划,不介意俘获一些日军俘虏。 然而现在三城处于险恶死地,都自顾不暇,杀一些倭狗,激发士兵们的血性和凶性,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旁边的抗倭军军官们,都看懂了何长缨的眼神,移开视线,不再去看那个凄惨的日军。 “打死他们!” 在北翼城上的士兵,随即明白了上官们的意思,心里早已压制不住的怒火顿时汹涌的喷了出来,蜂拥的扑向那些战战兢兢,一脸绝望的日军俘虏。 欢喜岭,威远城。 除了几个游击参将,被郁闷的赶下欢喜岭去主城救火。 其余的提督,总兵,副将们,都呆在威远城的北城楼,遥望三城战事。 在老将们的理由里,明着是关注战情,随时进行战争指导,并且及时提供兵力增援。 不过这些大义凛然的鬼话,说得连他们自己都不相信。 现在关城两边的军队,都被炮火惊散的如同惊弓之鸟,远远的跑到了南翼城一带避炮;山海关里的士兵,被大火烧的正拼命往城外和两边的长城逃窜。 别说没有兵员,就算是有,这大火封城,谁能进城出关? 在看放日军町田经宇部,冲到东胸墙缺口,包括刘坤一这些老将都是脸色大变。 ------------ 第五百七十七章 报大捷,过大年 “祸事!祸事!” 广东水师提督唐仁廉,急声大吼:“一旦破城,这近万关外大军被大火堵在山海城外,岂不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可恨大火封城,不然老夫领着上万湘江儿郎出城增援,定如反掌般诛灭这些跳梁小丑!” 吴大澄满脸激然,说得牛气冲天:“还有这个抗倭军的炮营,居然率先逃窜,使得其余诸军军心涣散;一定要斩了这个营官治罪,以儆效尤!” 听得一边的将领们,都强忍着满脸的鄙夷,默不作声。 TM的什么玩意儿! 也不看看你手下刘树元和吴元恺的那10营步炮士兵,都是些什么垃圾货色? 倭夷才放了几轮大炮,三千来人,不但早已吓得兔子般溜得无影无踪,满军营丢得都是抬枪,大炮,步枪,还有重伤垂死的士兵和炸死的尸体。 尤其是吴元恺那4营炮队,炮兵除了重伤,炸死的,都跑得干干净净,把拉小炮的骡马都骑得一头不留。 可是连一门小火炮都没有拉走! 人家抗倭军的炮营是拉走火炮避炮,人家的80mm口径的管退炮,重量可是你这些小炮的三四倍都能拉走,你丫的还有脸说人家抗倭军的炮营。 真要是砍了那个营官肖立刚,等于是同时得罪死了何长缨跟徐邦道,而且砍了他,你手下的那10营营头们,岂不是也应该陪着一起被砍绝? “好,打得漂亮!” 吴大澄这时候看到冲到缺口的日军,被抗倭军死死压住,格林炮一发,简直就是天地失色,忍不住大声的叫好。 “格林快炮果然犀利,听说毅军还有两挺赛电枪,更加的鬼神难挡;” 湘军前敌营务处户部主事晏安澜,看得眉飞色舞:“督宪应该给皇上请旨,从西洋买几百门赛电枪,要是都架在阵地,就是十万倭夷也打不进山海关!” 听到晏安澜的外行话,包括一群湘军将领都直咧嘴。 这种新式的赛电枪不但价格昂贵的令人结舌,听说一分钟能打出600发子弹,光是这一溜儿的功夫,四五两银子就打没了。 据说10年前,正值中法战争时,李鸿章去英帝国参加赛电枪的发布会,听了价格以后连叹两声‘太贵了’,最终也只是买了三门打算拉回来仿造。 只可惜历来不懂什么叫做专利费的朝廷,始终也没能仿造出来,就是仿造的格林快炮,也垃圾的不能再垃圾,一放就卡弹。 连李鸿章都嫌贵舍不得买,哪个大人还能有这么多的闲钱,让大兵头子这么白白糟践。 反正在大清,贱命当兵挣口活饭吃,到处都是兵源。 有这银子,还不随随便便的拉起几万兵蛋子? “抗倭军的炮营这是在避炮,不算是逃窜;当然刘参将,吴参将,还有吴提督的营头,也是在避其锋芒。” 刘坤一铁青着的脸色,在看到日军被格林快炮压制着狼狈逃跑,才重新好看一些。 山海关烧成这副模样,假如再失了关外三城,这个山海关防线十九都是崩陷。 他是守关主帅,失了山海关,铁定会被皇上降罪,能像李鸿章那样全身而退都是奢望。 虽然他极其厌恶何长缨,然而关内关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是根本无法改变的事实。 所以看到关外打退了日军的攻击,刘坤一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胡话。 然而,还没等众将说话,就失色的看到倭夷士兵架着长梯子,登上了东罗城。 完了! 欢喜岭上,所有的清军将领们的心脏,都是猛地一抖。 看着东西罗城,北翼城上,抗倭军,拱卫军,盛军,芦榆防军,仁字军和倭夷兵打成一团。 看着清军士兵们,前赴后继的拼死格杀倭夷兵,最终把倭夷兵死死的压制在一段段的城墙上面。 看着鲁招妹那一连士兵,两百多把明晃晃的大刀片子,冲进战团。 欢喜岭上的清军将领们,都心颤的屏住了呼吸。 直到最后日军无奈仓惶逃下城墙,有的甚至直接从六七米的城墙垛口上,跳下去逃命。 这些老将们,才心惊肉跳的擦着满脸的冷汗。 “北洋精锐,果然名不虚传!” 晏安澜满脸惊叹的说道:“有此雄军,山海关固若金汤矣!” “白将军,电报局应该无恙?” 刘坤一兴奋的问着身边同样高兴的直咧嘴的白济。 “禀督宪,电报局就靠在南城边沿,电线直接埋了出去,和其余建筑隔着老大的空地;屋子是青砖墙壁,石梁顶子,铁定没事儿。” 山海关守城尉白济‘梆梆’的拍着胸脯打包票。 “现在南门那边火势已经小了;走,众将军们,下山给皇上报大捷,过大年!” 刘坤一‘哈哈’大笑的想着,既然倭夷炸了山海关,就说明关城也参加了战斗,而且打得十分的英勇。 不然皇上你看,整个城池都快被炸光,烧光了,倭夷兵也一兵一卒的没有‘打’进来。 “哈哈,报大捷,过大年啰!” 城楼的老将们,虽然打仗不好说,可是走了几十年的大清‘江湖’,现在既然能有官帽子,说明都不傻。 哪里还能听不出刘督宪的意思,均是大喜,顿时浑身都是下山的劲儿。 东罗城。 何长缨从北翼城,内城,西罗城,最后到北翼城,一路查看,脸色阴郁如墨。 满城的废墟,被倒塌的屋宇活活埋住的士兵,被高爆弹突击进掩体,炸得血肉骨骼混合着泥土的大堆尸骸,还有暴露出来的被榴散弹射杀的士兵。 被炸的坑坑洼洼的城墙,还有上面横七竖八的士兵尸体。 在这场战斗之中,具体的伤亡数字虽然还没有拿出来,但是不用怀疑,绝对会极其惊人。 徐邦道回津门之后,拉来的老部下副将蒋顺发,梁永义,躲在一个掩体内,被一枚高爆弹波及,蒋顺发当场阵亡,梁永福被炸断右大腿,生命垂危。 贾起胜的副将范文礼,在城头拿着大刀和日军拼刺刀时,小腹中了一刀,生死未卜。 抗倭军李风瑞营三连副连长胡魁芳,在安东县攻击战中负伤回津门疗养,这次伤势还没好透就强行要求归队参战,被日军子弹击中阵亡。 —— 何长缨站在东罗城上。 鲁招妹不知怎么回事,把营队的事情交给副营长叶传松,紧紧跟在何长缨后面,一路高举着一面迎风猎猎飞扬的红旗。 望着黑烟依然的山海主城,欢喜岭上一群正在下岭子的清军老将,还有从欢喜岭一直延伸到角山的逶迤群山中的各色彩旗。 然后北望日军阵地。 何长缨突然笑着说道:“读一首诗吧。” ------------ 第五百七十八章 祥和喜庆 紫禁城,养心殿。 因为山海战事,本来大新年早已归家的文武大臣们,都跪在朝堂,静听将将抵达的山海电报。 “——其战,将士上下用心,无不奋勇,参将陶伟泉在炮火临城时,依然昂然大笑,慷慨而死;虽城池被倭夷的利炮大火焚为废墟,然诸部将士寸步不退,死守山海防线安然如山。” “——,此战,阵亡士兵四百六十一人,哨长五人,参将一人,士兵多为死守城池,丧生大炮烈火,重伤三十七人,轻伤无数;粮秣,枪弹,损失尤为严重,粮秣,子弹还能从永平府粮库调拨,枪支却无从着落。——” 一个老太监读完了刘坤一的战报,开始读李经方的战报。 “——日军首先发动三个炮兵联队,近百门大炮齐轰高爆弹,榴散弹,如雨点落下,满城炮鸣;之后发动近万步兵攻击三城,战事险要时,一度登上三城城墙;幸将士齐心,拼死搏斗,日军见无法扩大战果,无奈主动退兵。” “——,三城阵亡一千一百零三人,重伤九十八人,副将蒋顺发,游击李大山,守备刘勇标,孙向道战死,副将梁永义被炸断右腿,范文礼和日军拼刺刀,腹部中了一刀,重伤!——” “——大量防御工事被炮火炸毁,三城内一片废墟,城墙数十处被重炮击中,损坏剧烈;” “日军退却之后,缴获步枪九百三十一支,俘虏十六人,城墙上格杀日军尸体清点四百三十具,东胸墙缺口附近清点日军尸体两百一十一具,此战估测击毙日军不下千人;勉强打成平手。然而,三城军队减员,尤其严重,——” 老太监读完之后,殿内一片寂静。 这事儿,只要是明白人,结合两封电奏,都听出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倭夷兵大年三十的还不老实,先用大炮,然后出动上万步兵攻击关外三城,虽然最终没能得手,可是关外三城打得也极为惨烈。 倭夷兵都登上了三座城池的城墙,在上面战死了四百多人,可想当时三城的凶险。 至于刘坤一和山海关主城,不过是被倭夷兵‘年三十打草搂兔子’,被炮弹炸燃了城池,这四百清兵,估计不是被炮弹炸死,就是被大火烧死。 这个事儿根本都不用正眼去瞧,倭夷兵明显在打关外三城,除非疯了心,在这个时候去分兵打山海主城。 再瞅一瞅关外三城的损失和缴获,看一看关上主城连一个俘虏,一支步枪都没有缴获。 事情的真相,就已经不言而喻了。 众大臣都是长缓一口气,心里石头落地。 却因为搞不懂现在皇上的心思,是大喜,还是大怒,都不敢说‘恭贺皇上’。 按着刘坤一的说法是‘死战不退’。 李经方说得是‘勉强打平手’。 不过,山海关好歹总算是守住了。 不然大伙儿也别想着过年了,赶紧回家收拾东西,准备逃跑吧。 “何长缨,徐邦道,果然不负朕,还有战死的蒋顺发,李大山,刘勇标,孙向道,重伤的梁永义,范文礼!洋人领兵,果然也有着独特的犀利之处!” 光绪皇帝沉重的脸色,终于露出了笑容:“水师之前一败涂地,丁汝昌畏敌,吓得连港口都不敢出来,换了洋人马格禄统领,立即敢扬波四海,而且打沉了倭夷的一艘大军舰,报了大东沟的血仇;这次山海防线虽然打得惨烈,然而终是守住了城池,寸地未失,就是大胜!” 倭夷一战下汉城。 一战下牙山。 一战下平壤。 一战下辽阳。 一战下奉天。 这些天,光绪皇帝焦虑的寝食难安。 尤其是昨日得到倭夷数万主力到达山海关,光绪整夜都在龙床上辗转无眠。 假如再一战下山海! 那么? 就在天近亮时,光绪才筋疲力尽,浑浑噩噩的睡着,结果还没睡一炷香,就被一个噩梦吓得大汗淋漓的醒来。 今日山海一战,倭夷动用了百门大炮,上万兵力,甚至登上了城墙都被重新打了下去,在光绪看来,让他看到了阻敌于关外的希望。 至少在今晚这个大年夜,他多少算是能勉强入睡了。 “恭贺皇上,贺喜皇上!” 群臣听明白了光绪的意思,连声恭贺,指着皇上早点结束朝议,大家各回各家,欢欢喜喜,热热闹闹,富富贵贵的过大年。 只听着从紫禁城外传来的漫天鞭炮声,还有那一支支冲上高空爆炸的花炮爆响,满殿的大清重臣们,都一个个心急火燎的如同猫抓挠心。 “洋人总统安格斯,副总统布鲁斯,还有分统伯特,卡尔,均与大清有大功;关外守将何长缨,徐邦道,夏青云等,都有大功,需议功重赏,战死的将领更要厚赏;关上刘坤一,白济,吴大澄,连顺,择情嘉奖勉励;由军机处暂拟。” 光绪皇帝看着殿外渐斜的夕阳,觉得有此大胜,也该放臣子们回家过大年了,就开始下达圣意: “对于关上枪支粮秣的补充,军机处发文给王文韶,酌情补充;关外三城乃山海关防御重中之重,近日抵达驻扎在廊坊的李占椿15营皖南兵,丁槐5营苗兵,还有两江的两营清淮马队——” 说到这里,光绪皇帝有些迟疑的思考。 “启禀皇上,臣有奏。” 翁同龢一听就急了。 现在关外三城由李经方主持,里面又都是北洋皖省将领,而且太后又有了启用李鸿章的迹象;虽然李占椿和手下的两个分统都不是淮系,然而手里的大兵可都是清一色的淮人。 这情形看着可是很不妙! “准奏。” 光绪一看老师有话要说,顿时高兴的准许。 “廊坊为京津中途重镇,和通州张家湾的程文炳,蓟州的董福祥,这三部兵马的三万大军,正好在京师东面扎了一个大口袋;事关大清万世基业,请皇上三思啊!” 翁同龢越说越激动,老泪横流的磕头不止。 “请皇上三思。” 一群大臣一听老翁这么说,也都觉得边上的大兵自然是越多越安稳,都磕头齐呼。 这些不讨喜的话,要是换一个人说,光绪一定勃然大怒的下旨把这个满嘴昏话的老家伙拖出去,也不管过年不过年,一顿棍棒锤个半死。 然而现在这话出自满脸泪水的老师嘴里,光绪就只会感动的认为老师这是真的一心为他着想。 “那就把两营清淮马队,调拨给何长缨指挥;再从汉纳根小站‘定武军’里抽出一千士兵,分给关外三城。” “皇上圣明!” 翁同龢连忙磕头马屁。 “皇上圣明!” 满殿齐呼,一个个心里舒口气的想着,折腾了一天,终于能够回家过大年了。 “啪,啪,啪——” 在渐斜的夕阳里,满京城都是‘噼噼啪啪’的鞭炮声。 整个京城都笼罩在淡淡的青烟里。 一片祥和喜庆。 似乎今年风调雨顺,四海清平,又是一个吉祥如意的欢喜年。 ------------ 第五百七十九章 对擂 津门,紫竹林英国领事馆。 大清的农历新年,对一个英国人来说,根本没有任何的特殊意义。 甚至在英国那些野心勃勃的世界主义者们看来,逐渐改变东亚的这个节日陋习,直到最后东亚的土著们只知圣诞节。 完全忘记了什么农历的除夕,元宵,中秋,端午,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才是文明的大英帝国,致力要完成的使命。 英国公使欧格衲,津门总领事宝士德,英国远东舰队司令斐利曼特中将,海军红雀舰舰长米勒·拉格瑞斯上校,津门领事馆上尉武官戴德生,英国炮兵司主事蒲雷中校,英国《伦敦新闻画报》记者霍恩比。 几人坐在几张沙发上面,围成了一个小小的沙龙,吃着干果,糕点,抽着雪茄,喝着白兰地。 外面满世界都是鞭炮的哗响,更衬托出屋内的安静。 “这群东洋小丑真是大胆,高升号是这样,现在山海关又是这样!” 英国远东舰队司令斐利曼特中将,把手里的雪茄放在水晶烟灰缸的缺口上面,凝眉沉声说道: “对于这样一个充满了野心和投机,手段残忍,有着近五千万人口的国家;难道先生们不觉得一旦让它们从容的成长起来,将会是何等的可怕?” “可怕,也是对沙俄和大清来说的可怕。” 英国公使欧格衲,淡淡的看了斐利曼特一眼:“东北和朝鲜,是清日俄三国永远都摆脱不了的宿命,除非一方被彻底的打趴下,丧失对擂的资格;大清既然不行了,那么就换东洋上擂台,这两大块近在咫尺的肥肉,东洋不争也得去争,除非愿意永远的当弱国小民!” “公使阁下,据我所知东洋是一个岛国,位置至于东亚就如帝国至于欧洲大陆。” 英帝国远东海军,红雀舰舰长米勒·拉格瑞斯上校,很隐晦的点了一句。 “西太平洋距离大西洋很遥远,况且美国这些年一直雄心勃勃的谋求独霸美洲和太平洋;前年美国还联合东洋废除了夏威夷的国王,在去年9月东洋八重山号带了一批东洋农民去夏威夷,所以没能赶上大东沟海战,就是为了和美国抢夺夏威夷。” 津门总领事宝士德微笑着说道:“往东大陆是沙俄,往西大海是美国,在未来的时间和空间里,帝国和东洋根本就没有冲突的可能。” 英国《伦敦新闻画报》记者霍恩比,尖锐的说道:“所以对于东洋一再如此蔑视帝国的警告,帝国就得屈辱的容忍?这种情况假如任其发展下去,日不落帝国就会连锁的受到世界各地卑微小势力的无礼挑衅!” 这个帽子可真够大的,听得欧格衲,宝士德都有些变色。 假如这个令人讨厌的家伙真的这么写,国内会如何的评价自己在东亚的成绩? “霍恩比先生,想来您误解了我的意思,对于东洋的这种冲动不礼貌的行为,帝国当然会做出应有的反应。” “‘不礼貌’么?呵呵,那就是继续警告?” 霍恩比微笑着,然而话语锋利的望着欧格衲:“我会在报纸上,把这句话加上去。” “清日军队在旅顺的对持,还有北洋舰队刚刚击沉一艘东洋的舰艇,包括这次还有上两次的山海关战役,都说明了大清依然拥有不俗的武力;这个时候和谈,东洋很可能拿不到足够多的东西。” 宝士德耐心的给霍恩比解释:“公使之所以下令和谈,让日军止步山海,就是先让清日谈判,确定大清现在的底线,并不是就真的打算立即完全的结束这场战争。” 听到宝士德的话,霍恩比才算明白过来,然而他立即发现话题被这帮狡猾的大使给带偏了。 霍恩比立即把话题带了回来:“然而东洋依然是罔顾帝国命令,进攻山海关?” 欧格衲笑着说道:“不是进攻山海关,是关外,日军在打擦边球而已;不过我已经发电给金伯利外长,他会做出最准确的决断。” “从平壤见到大清的那支新军开始,我就一直在思考,帝国的这种做法对不对?这个四亿人口,幅员万里的国度,一旦真正觉醒,是何等的恐怖?将会完全的改写世界格局!更重要的是,假如崛起无可阻挡,就绝对不能先主动的结下仇敌。” 英国炮兵司主事蒲雷中校,一脸凝重的说道:“先生们不要忘了‘黄祸论’!” “所以帝国才绝不容忍沙俄吞并大清,也不会容许东洋打垮大清朝廷;只有让大清继续内耗下去,清廷继续实施愚民政策统治大清,才是符合帝国的利益。” 欧格衲很认真的说道:“这场清日战争,帝国有一个目的和一个底线:目的就是用朝鲜,大清东北的领土,大清的战争赔款,来扶持东洋对抗沙俄,底线就是一定要保证大清朝廷统治的完整性;至于其中的各种细节,方式,手段,都不成任何的问题。” “我认为中校您过虑了;” 看到众人都望了过来,津门领事馆上尉武官戴德生说道:“一个四亿人的国度,有一些不凡的人物也是很正常的,然而毕竟是罕见的少数,根本不可能有能力真正的振兴一个如此大的民族。” 戴德生的话说得很有道理,听得众人都点头赞同。 “先生们!” 欧格衲长吐一口气,端着酒杯站起来说道:“中国有句老话,叫做‘入乡随俗’;今天在这个大清土著的节日里,为帝国美好的明天干杯!” “干杯!” 所有的英国上等人都站了起来,高高的,满带骄傲的举起了手里的酒杯。 东洋,广岛大本营。 英国驻日公使楚恩迟,送来的英帝国外长金伯利措词严厉的电报,已经传了一遍。 现在大佬们正在看大本营电询之后,征清第一军的电报。 战死一千两百余人,重伤近百人,炸燃焚毁了山海关主城,帝国军队曾经一度登上过关外三城的城墙,后来不得不撤兵。 看得众大佬们,满脸铁青。 “山县打了一个擦边球,然而在英国的强权面前,没人会跟帝国讲道理。” 伊藤博文头疼得直揉太阳穴,即为变化无常出尔反尔的英国头疼,也为桀骜不驯不听指令的山县有朋头疼。 这场豪赌,帝国赌上了一切走钢丝,下面就是万丈深渊,一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 自从战争打起,有多少个夜晚,伊藤博文是满头大汗,满脸惊惧的惊醒。 可恨山县这些武夫,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根本都不明白现在帝国形势的险恶艰难。 ------------ 第五百八十章 虎伥(求订阅) 在陆路。 帝国陆军5个精锐野战师团,加上近卫师团,还有由大阪商贩组成的垃圾第4师团,总共只有14个步兵旅团。 清日战争打到现在,帝国陆军已经出动了8个步兵旅团,即将出动第9个混成步兵旅团。 然而大山岩的第二军,依然被清军死死的堵在大连湾,进退两难。 山县有朋的第一军,一路打下来虽然攻势顺利,进度快速,但是部队因为战斗和连续数月的长途跋涉,减员十分严重。 而且第一军在今日不遵天皇圣谕,独断一战,又受挫于山海关。 不说这次英国的阻挠,就是山县有朋能顺利的拿下山海关,大本营也会强令第一军暂停步伐,等待大寺安纯的第11旅团登陆山海关增援。 大本营参谋部估测,此时在津京山海一带的清军,绝对不会低于八万军力。 一旦第一军因为军力不足而陷入险境,对帝国的征清大业,就是一场无可挽回的灾难。 在水路。 北洋水师虽遭重创,然而主力犹存。 尤其是定远,镇远,在大东沟海战之中,那强悍到逆天的抗弹能力,还有绝大多数大清海军英勇无畏赴死而战的昂然血性,在战后都让帝国海军和大本营震惊。 忠心于帝国的王牌间谍沈传,前些日送来的珍贵情报,因为大本营没能坚持,调回了联合舰队。 结果北洋水师居然真的出港,还打沉了一艘帝国的舰艇。 西洋大使们传来的情报是说击沉了一艘主力巡洋舰,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谎言。 因为据仁川港鲛岛员规的电报,只留了八重山,盘城,天城,大和,高雄,五艘弱舰。 而且里面唯一值钱一点的八重山,那恐怖的20节以上的航速,指着大清那些老旧满舰想追上,打沉,无异于痴人说梦。 然而被击沉一艘军舰,则是不争的事实,无论对帝国士气和国际影响,都是非常坏的事情。 现在旅顺陆军僵持,海军无功而返,唯一破局希望的第一军,又被英帝国强硬的命令止步山海。 虽然从战争爆发以来,看着帝国一路凯歌,在主战场把大清打得丢盔弃甲,无力还手。 然而能有几个智者,真正看出帝国烈火烹油,鲜花着锦背后的滔天危机。 大清有四亿人口,经济强悍而雄厚,地域广博万里无边,只要坚持着打下去不投降,就是帝国再怎么一路胜仗,早晚也会被活活拖死。 伊藤博文如何不夜夜惊醒,全身湿透,心焦如焚? 现在东洋就是要利用大清皇室的微妙心理,进行最大利益的战争讹诈。 既要让光绪和慈禧心疼的肉疼,以后再也不敢对东洋有一丝的不敬和异心;却又不能真正打翻了大清的盘子,让他们没有战斗到底,背水一战的勇气。 这里面就要求军事大本营,放出去的海军,陆军,相互间严格的配合,不能为了自己的愚蠢想法,无聊的荣誉,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毁了帝国的算计。 所以山县有朋必须得想法子,把他给弄回来! 伊藤博文把目光望向陆奥宗光,然后又望向海军大臣西乡从道。 “更加令人难堪的是,山县有朋抗令去打,居然还打输了!这会让英帝国如何估测帝国的战力?” 西乡从道怒声说道:“平壤,大东沟,还有鸭绿江战役之后,英国的态度是何等的和气;然而从第二军受阻于旅顺起,英国的态度就已经开始有了微妙的改变,这次山海关的战斗,更是措词严厉。” 西乡从道环视了一群陆军省的将领们,沉声说道:“假如陆军省有对抗英国的能力,你们可以无顾一切阻挠和威胁,一直随意的往南,往西打下去;假如没有,就请听指令,不要把事情搞得一团糟!” 西乡从道的这一番话,可把在座的陆军省的将领们打得不轻,一个个都是满脸羞怒的做不得声。 “值此帝国千秋兴盛之际,众将应携手共进,同创万世不朽之伟业;陆军的功绩有目共睹,现在只是遇上一些小小的挫折,山县将军今日战斗虽然不妥,然而并不算违背军令;对于帝国征清大业,无足大碍。” 对于陆军大山岩第二军的颓废,山县有朋第一军的桀骜,明治天皇在心里也很不满。 然而,他却不能说出来。 帝王金口玉言,要慎言慎行。 中国周成王桐叶封弟这个典故,明治还是看过的。 一些不当的意思一旦表达出来,然后再被臣子们层层曲解,很可能甚至会逼得这几个帝国陆军的头几号大臣切腹自尽。 尤其是那个莽夫山县有朋。 那对帝国来说,才真是一场大灾难! 听到明治天皇的安慰,一群陆军将领更是一脸的羞色,恨不能现在就去辽南,一举拿下旅顺要塞。 大本营陆军参谋部次长兼兵站总监,川上操六中将脸色凝重的说道:“这路清军的战力确实不俗,在帝国士兵已经登上了城墙下,居然能血战着打下去,逼得山县大将撤军。” 东洋外相陆奥宗光,满脸怒色的说道:“援朝军,何长缨;在平壤,鸭绿江,金州,包括现在山海关和旅顺对持,都是他的军队;八嘎,真是可恶!” 何长缨这个名字,在座的大本营东洋大佬们都很熟悉。 于是包括明治天皇,伊藤博文在内,大臣们的脸色,都变得很不好看。 在四个月以前,这个何长缨在大佬们的眼里,还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货色,简直就是一根手指都能轻易碾死的小爬虫。 只是因为一本《呐喊》,然后引出了他和山县有朋的漂亮闺女山县小曼,还有沙俄外高加索集团军司令和中亚地区总督库罗帕特金的侄子列夫男爵。 三人之间的男女情事纠纷。 当时众人包括天皇陛下,都是一脸看好戏的神情,当做一件能够奚落‘勇武’好斗的山县有朋的趣事来谈。 仁慈的天皇陛下,甚至还打算在第一军俘虏何长缨之后,看看能不能劝降,给山县大将找一个中国女婿。 将来作为帝国走狗,为帝国逐步吞并大清做虎伥。 然而接下来那眼花缭乱的变化,则是彻底的改变了众人对这个‘山县家的中国准女婿’的肤浅认知。 ------------ 第五百八十一章 风往西吹 在洞仙岭,这个混蛋率领的援朝军,全歼帝国一个步兵大队,加上半个骑兵中队。 在顺安驿,又是这个混蛋的偷袭,硬生生的吃下了帝国一个骑兵中队。 在大同江边,还是这个混蛋领着他的队伍,当着西洋军事观摩团的面,伏击了帝国一个炮兵大队,阴死了帝国一个步兵中队。 接着在鸭绿江虎山,安东县,在辽南普兰店,金州,大连,在现在的安州,平壤一线,在长山寺湾,在山海关。 处处都和帝国对战。 至今丧生在他和他友军手里的帝国士兵,已经不下万人!——在这里面,还没有算上在朝鲜被他们的游击队,击毙的上千浪人。 要知道帝国的这场对清战争,不算还没有出发的第11旅团,到现在总计不过出动了近六万五千的陆军。 除了病死的士兵。 战死的帝国勇士,至少有八成以上,都是这些该死的援朝军造成的。 而何长缨和他的部队,则是越打越强,现在已经成为帝国征清的头号大敌! 据参谋部第二局中国课从各方综合的情报,估计现在在旅顺,山海关,直属何长缨的精锐部队,应该已经不下一万五千人。 “以朕的名义,给第一军山县将军去一封电文,告诉他——” 明治天皇有些犹豫,对待山县有朋这样的家伙,话说轻了他不听,说重了又怕他受不了,要寻死腻活。 “启禀陛下,第一军现在两万大军距大清京师近在咫尺,旦夕可达;然而西洋各国各怀鬼胎,如入狼群夺猪,需步步权衡谨慎,一步之错,可能就会给帝国带来难以估量的损失。” 天皇的新任顾问枢密官大鸟圭介,看明白了老大陆奥宗光的意思,开口给山县有朋下绊子。 “山县将军也是明白大局的帝国重臣,不会莽然行事;给山县将军再去一封电报,要求第一军暂停一切军事行为。” 明治天皇懂得大鸟圭介的潜意词。 在鸭绿江时,山县有朋不顾大本营的指令,强行派兵北上攻击岫岩,海城,大本营的文臣们,包括伊藤博文,就有诸多怨言,强烈暗示要求替换掉他第一军司令的位子。 这次,也不过是旧事重提而已。 不过现在看来,第一军进攻海城是极为正确的选择。 不然现在几万大军还在鸭绿江待命,而第二军又被死死堵在旅顺,哪有攻陷营口,辽阳,奉天,兵临山海关的荣光? 所以在这个时候,明治天皇已经在不知不觉的改变了他的态度,开始倾向于支持山县有朋。 伊藤博文,陆奥宗光,大鸟圭介几人不动声色的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失望。 有这个碍眼的家伙,估计以后还少不了诸多的麻烦。 东洋主岛南海岸,伊豆半岛最南端海面。 一支庞大的东洋海军,正在碧绿的海面上航行,朝着东北方向,驶向百里处的东京湾。 按照行程,在夜色降临之前,舰队将会驶进东京港。 联合舰队司令伊东亨佑中将,站在桥立号的船舷上,迎着猎猎的海风,望着逶迤的海岸线,还有那冰封的近岸。 此时伊东亨佑还不知道,在舰队离开渤海湾之后,发生的各种事情。 包括盘城号的沉没,联合舰队分舰队,在鲛岛员规的统领下,封锁了大清的威海卫军港。 桥立号舰长日高壮之丞大佐,走到伊东亨佑的身边,恭敬的说道:“司令,对于大清来说,他们的陆军只要朝廷愿意,随时都可以组建几十,甚至上百个野战师团;而海军真正有战力的只有北洋水师。” 伊东亨佑知道,这是海军将领们,在旁敲侧击的表达对于当陆军运输大队的不满。 而且在他的内心深处,其实也是一样的相当不满。 “这次回东京,我会和西乡大臣提议,请令天皇;既然大清的北洋水师不出来,那么帝国海军就去打他的军港!” 伊东亨佑沉声说道:“帝国的经济已经开始崩溃,不彻底的打垮大清的海军,他们永远会对战争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不会真正的屈服绝望!” “呜呜——” 往来东京湾的商船,在看到联合舰队以后,都顺服的拉响了汽笛,表示对这样一支大败清军北洋水师的舰队,无上的尊敬。 而这个时候,日军陆军步兵第11混成旅团的近万步兵,在第6师团长黑木为桢中将的率领下,正在东京湾整装等候护航舰队的到来。 至此,东洋的7个常备陆军师团,除了近卫师团的近卫第1旅团,近卫第2旅团,第2师团的第4旅团,第4师团的第7,第8旅团。 其余所有陆军旅团,全部进入大清作战。 因为征清第一军的大炮充裕,而且海湾冰封极其不便重炮运送,所以这次只是运送步兵,工兵和辎重兵。 同时船队还将携带大量的精米,炮弹,棉袄,棉靴。 登陆地点大本营已经敲定,就在山海关北十里,九江河入海处的东盐锅。 在广岛大本营看来,这次渤海送兵登陆,想来一定会震惊世界,成为压垮大清抵抗意志的最后一根稻草。 山海关,关外三城。 士兵们打退日军的喜悦,很快就被满地战死战友尸体的悲怆所代替。 触目惊心的血肉残肢,四处倒塌的城池废墟,重伤嘶嚎的战友,这一切给这个大年除夕,镀上了浓墨般的惨烈色彩。 这天中午,大年三十,三城的午饭是白馒头配酸浆菜,一人一碗紫菜葱花鸡蛋汤。 不见一点荤腥。 就这,大半的士兵在这个大年三十的中午,都是一口饭都吃不下去。 因为满城战友的残骸,已经让太多的士兵把苦胆水都吐出来了。 太多的士兵,在血战以后,开始露出恐惧的神情。 何长缨,李经方,唐绍仪,徐邦道,夏青云,几人在巡视完东罗城以后,再也没有一丝的力气下城楼了,都心情沉重的席地坐在城墙上,默然吸烟。 “呼——” 突然风往西吹,把从山海关飘过来的黑烟吹散,把那面猩红的红旗吹得‘哗哗’的飘扬。 “过了今儿,都该开春了。” 夏青云幽幽的说道:“从去朝鲜仁川,这一眨眼都七个半月了;从牙山到平壤,到虎山,摩天岭,奉天,在一路千里回山海关。” 夏青云把手里的烟头狠狠的踩在城砖上面:“当初的正定练军4营,武毅军2营,古北口练军右营,这3000兄弟,到今天已经不足700人了。” 满脸热泪,‘哗哗’而淌。 ------------ 第五百八十二章 城头 夏青云的话,让众人沉默,无不露出愤慨悲色。 这些倭夷豺狼成性,从秦始皇时代的徐福东渡开始,中国对待东洋一直都是恩遇有加,然而得到的这头白眼狼的‘回报’,却是连绵数百年的倭患。 这些野兽,在大海上和海盗勾结,袭击中国商船,杀人夺货放火烧船,毁尸灭迹。 在中国东海岸一线,劫掠村镇,烧杀淫抢,无恶不作。 现在自己羽翼稍丰,看到大清积弱,就狼子野心的意图染指华夏。 徐邦道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眼睛也是又红又肿,既是日军的炮弹炸裂的烟火熏得,也是心痛老部下的阵亡: “蒋顺发和梁永义跟了我二三十年,当年朝廷裁军时,回去当了两个含饴弄孙的富家翁,这次是我把他们硬拉了出来,临行前还喝了蒋顺发三姑娘的回门酒;唉,这该死的日军!” “我们盛军,在辽东幸亏有何将军收拢,脱胎换骨成了今天的新盛军;然而这些年的老伙计们,达三,道生,汝成,显寅,——纷纷罢官,下狱,问斩,他们有的是活该,可有的是真冤啊!” 贾起胜说着说着,眼睛里面也开始泛出老泪:“文礼和我搭档近三十年,这次也是凶多吉少;这七零八落的盛军,当年打太平的老人,现在只剩下我一个老头子在军中苟延了。” 何长缨把烟头顺手丢到城墙外面,拿起一个白馒头,对贾起胜说道:“我之前还以为,贾军门怪我整编了那十三营盛军。” “一开始心里确实有些咯噔;先不说那8营步兵,就那5营骑兵,兵强马壮,清一水的连发毛瑟快枪,蒙古河套战马,咱大清独一份儿;就是倭夷一个师团也不过五六百匹战马而已。” 贾起胜微微不爽的说道:“而且你吃了盛军13营不说,却专门把里面的将军,营官,几乎全都刹了下来;这道理我也明白,可是这些将军,营官回了津门,都被锁拿进了京师刑部大牢,追究扰民,平壤逃跑,安东烧城的罪责,没有一个逃脱治罪。” 何长缨摸摸鼻子,没有说话,心里想着‘活该!’ 六千大军在安东混吃等死的花着百姓的血汗银子,被几百日军吓得放火烧城逃跑,按着何长缨的心意,这些将军营官都砍了才对。 “当然,不论什么原因,他们都是自作孽不可活!上回你们来救援东罗城,我这些天也是慢慢的想明白了——” 贾起胜苦笑了一下,说道:“面对气焰嚣张的倭夷兵,不能再分什么盛军,铭军,毅军,也不能再说什么北洋,南洋,朝廷;大家都是大清朝的人,劲儿应该朝着一处使!” 贾起胜掏出一个脏兮兮的破手绢,擦了擦眼睛:“这个时候再继续内斗,不拧成一股绳,那才真是全完了;能让那些倭狗,洋人活活笑死咱们大清爷们儿,简直就是羞先人啊!” 何长缨把馒头又放下来,发了一圈卷烟,望着贾起胜说道:“盛军年轻一代有很多不错的将领,曲德胜是抗倭军骑兵统领,吴瑞生是李搏虎手下的一个副团长,还有不少的好苗子,都在培养,准备以后重用。” “老贾,你能这么想才是真明理儿;看到那一个个老将,把营头当做自己生财的聚宝盆,宝贝得不得了,谁都不许染指的蠢货,我就气的不得了。” 徐邦道接话说道:“盘子都快要掀翻了,还争,还窝里斗?首先得合力打赢仗,至于以后肉烂在锅里,总能慢慢的计量;再说败了一切休提,胜了,你以为哪个将军将来还能保住自己的营头?” “盛军在打太平军的时候,有40营军马两万精兵,调入津门驻小站二十三年,一再裁撤,战时至少还有17营;中堂六弟的30营武毅军,在战前就只剩下了区区9营,徐军门的拱卫军2营步兵,2营马队,2营炮营,在战前只剩下2营马队,2哨炮队。” 唐绍仪靠在城墙垛口,‘呼噜噜’的大口喝热菜汤,用袖子胡乱的擦了一把嘴巴说道: “此前是大伙儿背靠着中堂这棵大树,所以还能支撑各军的架子不散;这回北洋从汉城一路连败,北洋已经被拆的分崩离析。朝廷的清流,各地的督抚都在倡议编练新军,汉纳根占着小站数万亩良田的‘定武军’,就是一种尝试。” 唐绍仪话里有话的说道:“等到战后那个时候,朝廷一道圣旨裁撤北洋各军,没有能站出来和朝廷对话的主心骨,怎么办?” 一听到唐绍仪说得小站那十余万亩良田,贾起胜和跟在他身边侄子,新任命的亲兵队长贾荣春的眼睛,立刻都红了。 那些良田是盛军的开创者,周盛传,周盛波军门,指挥着上万盛军儿郎,用了五年的时间,开运河,沟通河渠。 把滨河6 万余亩斥卤之地,一步步改造为可开垦的上等良田,作为盛军屯田的安身立命之本。 之后14年时间里,盛军上下一直继续朝着滨河两岸开垦,总共得到了十万余亩良田。 上万军队的吃喝,还有很多年节的补贴,都来自于此。 津京地贵,这一亩良田少说也值得十几两银子,十万亩就是上百万两白花花的雪花银! 结果皇上一道圣旨,就落进了‘定武军’的口袋,拿走了他们盛军的家底。 安能不怒? “辽东盛军,还有这关城4营,得幸遇见将军;生,有饭吃有银子养家,残了只要将军能不忘自己的承诺,也残有所养,要是一闭眼死了,家里也是衣食无忧。” 贾起胜红着眼睛说道:“只是可怜那朝鲜战死的兄弟们,朝廷说他们是逃兵,不但没有一分钱的银子,家里人也抬不起头来。” 对于朝鲜盛军这件事,何长缨也是无能为力。 抗倭军虽然有着南洋华裔的大量捐献,然而数万大军处处都要花钱,而且真正花大钱的时候还在后面。 更重要的是,朝廷既然对在平壤战死的清军定下了这么个调子,他何长缨假如出手送银子,岂不是明着和朝廷对着干? ‘收买人心,意图不轨’,这个大帽子算是铁定会被戴上来。 然后就是朝廷的的各种手段,举国上下的口诛笔伐。 这个问题何长缨只能避而不谈,然而对于贾起胜的疑虑,何长缨觉得自己可以跟他清楚的讲明白。 ------------ 第五百八十三章 想要战,那就战 “抗倭军做出的所有承诺,我们——,不是我何长缨,而是我们所有的军官,士兵,都会坚决的去完成;这点贾军门不需有任何一点的疑虑。” 何长缨慢慢的咀嚼着嘴里的细面馒头,喝了一小口紫菜葱花汤,斟酌着说道:“没有银子,我们就去抢,世界这么大,总能抢得到;没有土地,我们就去要,这么辽阔的世界,到处都是荒地,盛军既然能把河岸卤地改造成良田;那么——” 下面的话太敏感,何长缨没有再说下去,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东方。 在那八百里处,就是冰封了的鸭绿江。 众人似有所悟,都远远的望了一眼东方,脸上均是露出吃惊的颜色。 “古往今来,英勇无畏的战士,睿智果决的将军,正直勇敢的骑士,一直都是世界各国的精英和骄傲;在西洋诸国中,只有成为骑士以后,才能有资格成为真正的贵族!” 何长缨看到李经方他们露出深思之色,就不想再深入,而是换了一个话题:“文人和吟游诗人,也始终孜孜不倦的歌颂,传扬,这些伟大的人物和他们光辉的战绩。” “雪白无尘的手套,雪亮锋利的军刀,笔挺帅气英姿飒爽的军装,方显一个军人,真正男子汉的阳刚血气,举国上下为之尊敬爱戴,是所有未婚少女的梦中情郎;因为他们是为这个国家的安稳和富裕而战斗,流血,牺牲,是国民的标杆和楷模;而不是——” 何长缨冷声说道:“什么好男不当兵这种诛心无耻之言!没有这些英勇的士兵,指着那些风花雪月自认为高人一等的文人,饿狼们的铁蹄早就踏烂了华夏大地,鱼肉奴役我中华儿女!” “我说——,为我华夏崛起而战斗,而卫戍疆域,而流血牺牲的士兵,是我中华民族最伟大,最可爱,最值得尊敬的人!” 一言既出,满城墙俱静。 李经方,唐绍仪,一脸的不可思议。 贾起胜,徐邦道,夏青云这些老将,则是在惊诧中带着一丝困惑的激动。 鲁招妹,柳平云,齐家才,还有一群抗倭军的警卫士兵,都是一脸热血的骄傲,昂首挺胸。 周中盛,贾荣春,还有一大群清兵亲兵们,则是满脸血红的震惊,整个身体都在风中微微的颤抖。 如此声音,振耳发聩! “朝廷总要士兵为着区区几两银子去卖命,可是又看不起这些士兵,认为只有轻贱的人,才会当兵;——这是不对的!” 何长缨大声的说道:“用这种轻慢态度对待伟大的士兵们,还想让士兵们为他们去流血,却牺牲;要不要脸?可不可能!” “我何长缨今天站在这里,我发誓:我要让每一个为国战斗的英雄们,得到他们应该得到的尊敬,荣誉,奖励和骄傲;如背誓言,当如此发!” 何长缨示意鲁招妹。 “好咧!总指挥!” 鲁招妹把手里的红旗交给一脸激动的柳平云的手里,抽出背后明晃晃的大刀片子,走到何长缨的背后抓住辫子,齐着后脑勺,麻溜的一刀割了下去。 “嘶——” 四周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总指挥,给!” 鲁招妹大咧咧的,把辫子递到何长缨的脸前。 “你——” 何长缨心里面一万头神兽奔过,幽怨的望了一眼鲁招妹。 我只是让你割一小段好不好,谁让你这么割的? 看到李经方,唐绍仪猛然变白的脸色,何长缨就知道这两个文人想多了,哥现在还没打算反咧! “你割得有点多了。” 何长缨郁闷的把军帽拿下来,连着辫子一起交给闻言一脸委屈的鲁招妹:“你负责把辫子给我缝好。” “啊?总指挥,我可不是个娘们,可不会针线活儿;要是徐如在这儿,就好办了。” 鲁招妹大惊的不想去接。 “就你话多!” 何长缨的心被重重的撞了一下,狠狠的瞪了鲁招妹一眼。 原来是鲁营长意会错了。 李经方和唐绍仪对视一眼,又立即把目光错开,不过脸色已经好了很多。 曹操割发代首! 两个文人突然又都想起了这个典故,脸色由开始变白了。 “现在咱们在关外三城,都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蚱蜢,三城军队联合指挥的好处,大家今儿也都看见了。” 徐邦道感觉现在火候差不多了,就开口说道:“我提议大家各军的联系,应该更紧密一些。” “我没意见,还是少川说得对,咱北洋现在需要一个主心骨,能够有底气和朝廷说话;反正无论胜败,这盛军都要被朝廷裁撤。” 贾起胜几乎没有思考,就一口答应下来。 现在,贾起胜终于算是想明白了。 中堂已经倒了,也老了,为自己为手下的儿郎,为自己的后人儿孙着想,就得学会放权,让新一代的北洋势力赶紧成长起来。 何长缨,林云瑜,吴威扬,毛超,李搏虎,曲德胜,吴瑞生,伊得胜,刘明阳,唐绍仪,李经方,包括水师的刘步蟾,杨用霖,—— 这些出自北洋系统的年轻一代,不都在战争中飞快的成长,‘桐花万里丹山路,雏凤清于老凤声’么? 他看到侄子望向何长缨那火热的眼神,笑着说道:“我这4营,就像老徐的那样做,你们的军法长,文书进入营哨;军功由文书合计,呵呵,反正我也没银子,都是抗倭军的钱,军纪也由军法长管,我不再过问。” 军功就是记录士兵,军官的战绩,关系着升迁和军饷。 军法就是对军队里面的士兵,军官,拥有生杀予夺的权利。 贾起胜把这两样交出去,等于他的4营2000士兵,正式隐晦的加入了抗倭军的军事体系之中。 徐邦道,唐绍仪几人都是大喜,望向夏青云。 因为武毅军4营独立的地位,贾起胜,徐邦道一直都没有给他们过多的补充兵力。 这场大战下来,夏青云部还有大约700余老兵战力,聂鹏程,沈增甲两营,大约也有700不到的老兵。 这一千四百士兵,都是大清朝剩余不多的真正老兵精锐。 “我没什么意见,不过这事儿得通过聂军门。” 夏青云一脸为难的说道:“不然我给军门去一封快马。” “不用;小弟知道夏将军的难处,这事儿就到此为止,只要双方无间配合,狠狠的打日军。” 何长缨拿起馒头,微笑着说道:“我们不想要战争,然而面对侵略,华夏儿女也不是懦夫;想要战,那就战!” “好一个想要战,那就战!” 这时候,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传了过来,众人诧异的望去,原来是吴大澄,唐仁廉,连顺,陈凤楼,几个老将登上了城楼。 “大人。” 何长缨等人连忙站起来要行礼。 “不用,不用,你们赶紧吃饭;我们是坐着吊篮下来的,就是过来想说一声佩服!” 吴大澄满脸笑容的朝着三关将军们拱手说道:“这仗打得漂亮,打得血性!” ------------ 第五百八十四章 改词 山海关主城的熊熊大火,一直持续烧到下午近黑,才开始渐渐停息下来。 然而城内那袭人的浓烟热浪,东一簇西一簇的依然未尽的火苗,还有那一幢幢被炸弹烈火来回蹂躏,不时‘轰隆’一声,猛然倒塌的残房。 都让原先的城内诸军望而却步,跑到永平府的山海关营务处的总库房,拉来行军帐篷,锅碗瓢盆,大米蔬菜,在城外过年。 而刘坤一,唐仁廉,吴大澄,白济,刘树元,吴元凯,这群将领们,则是住进了谭表忠驻守的南翼城。 大火焚城,不仅仅只是烧毁了朝廷大量的军资粮草。 就连一些将军们暗自放在宅子里的,那些供货商人年节特意过来孝敬折合的银票,珠石金银宝玉,奇珍异玩,都没来得及送回关内家里,被葬送进这场大火里。 为自己身外‘阿堵物’伤了神的将军们,都是味同爵蜡般,草草的结束了刘坤一勉强提着精神宴请的年夜饭,各自回屋里睡觉哀怨。 咒骂着那些丧天良的倭夷大兵,炸关外三城就炸关外三城,没事儿炸主城干什么。 炸弹多得骚的慌? 刘坤一睡不安稳,和幕僚易顺鼎,登上了南翼城的城楼。 星垂平野,天地一片寂静,除了偶尔不远处军营里传来的马鸣,还有三里外的北方,山海关主城里升腾的黑烟和微微的红光。 “天高云淡,望断南回雁,不到长城非好汉,屈指行程一万; 关外三城高峰,红旗漫卷东风,今日长缨在手,看我手缚倭龙。” 刘坤一对着夜色和寒风,缓缓吟出这首词。 “这首《清平乐》,就像他那首不伦不类的‘老爷吩咐开窗买水果’一样粗劣不堪;” 易顺鼎的文人气发作了,满嘴不屑的说道:“只‘关外三城高峰这一句,就把这首词的意境糟蹋的面目全非,沦为一首打油诗。” “呵呵,实甫,你只看其一不知其二,他今天就是为了这首词,而当众诵了这首词;以前真是走眼了,厉害,厉害!” 刘坤一叹着气,连说了两声‘厉害’,以着一种少有的佩服语气说道:“真是一条滑不留手的小泥鳅,不愿露着一点的破绽!” “为了这首词,而当众诵了这首词?” 易顺鼎有些听不明白,加上晚上喝了几蛊解忧酒,大脑就感觉被刘坤一绕得直发晕,而且还很不服气。 “要是说他的词粗鄙不堪,那么那首《沁园春》,还有那首《忆秦娥》呢?才气直逼边塞大家辛弃疾,这样的传扬千古的大文豪。” 刘坤一这一句话,就把易顺鼎打得面红耳赤,嘴硬着说道:“既然才华孤绝,那怎么还写这些没水准的词?” “所以我才说这小子滑不留手,他在释疑,在未雨绸缪的自保。” “自保?” 易顺鼎感觉自己今晚喝高了,越来越不能理解,脸色一片红血,还好是夜晚,不容易能看得出来。 作为一个筹谋献策的幕僚,居然让东家反过来解惑,显然是一件很羞耻的事情。 “他的这首词,有两句来自于他那本《呐喊》封面上的一句残句,借着今天的机会,算是把这首词放出来了;不过妙就妙在,他改了三个字。” 刘坤一看着黑暗里的易顺鼎一脸的茫然,显然是不屑去看那本‘白书’,心里微叹的把原来那句词读了出来: “今日长缨在手,何时手缚苍龙。” “嘶——” 易顺鼎倒吸一口凉气,惊讶的失声说道:“这小子真大胆,国朝开国两百五十年,文字狱还没有——” 易顺鼎脑袋猛然一震,立即牢牢的闭了嘴巴,满脑子的后悔。 “实甫,你我名为主从,我实视你为子侄,在我面前不需过于谨慎;不过慎言的道理,君子还是要时时三省。” ‘督宪,实甫受教了。’ 易顺鼎一脸感动的行礼。 “这小子当时要拼命朝上爬,所以不免‘故为大言’,不过他狡猾的在封面上有加了一段话,来表忠心,除去了这句残词的歧义;你猜猜看?” 刘坤一望着易顺鼎,考究他。 “杨慎的话就一句有名,国家养士一百五十年,仗节死义,正在今日;——这话虽然好听,可还是犯忌讳啊?” 易顺鼎还是不明白。 “把一百五换成两百五读一遍。” “国家养士两百五十年,仗节死义,正在今日——,好小子,真是奸猾,这马屁拍的!” 易顺鼎一脸怒色。 “然而这始终是一个窟窿,在何长缨出名之后,人们往往会谈论这首残词,却不会次次都把改良了的杨慎的那句话也念出来;久而久之,众口铄金,就会一桩天大的忌讳!” 刘坤一摇头晒笑:“之前虽然这小子能文能武,我依然轻看了他,就是因为这句残诗是逆鳞,是死穴;无论他怎么狡辩,都会给紫禁城里面留下阴影和怀疑,所以我断定他在官途这条山上,永远也爬的不会太高。” “结果这小子来了一个釜底抽薪,直接把词给改了,‘今日长缨在手,看我手缚倭龙。’词改糙了,可是胜在意思明显,没有歧义;这个窟窿,算是被这小子一下子给漂亮的填平了。” “只要守住了关外三城,这小子文武双全,又精明懂事儿识进退,朝廷为了给天下人表率,就不可能不给他一副好前程,也不敢说未来不又是一个‘李中堂’。” “督宪,您的意思是?” 易顺鼎虽然极为不爽,可是不得不服气刘坤一的推断。 “算了!” 刘坤一喟然说道,心里面也是极为不爽:“你和他不过相错数岁,以后少不了同朝为官,这小子胆大心细,心黑手狠,翻脸如翻书,又狡诈的能反手云雨;算了!” 刘坤一一连说了两声算了,易顺鼎才明白督宪叫自己上城楼的意思。 他自从上次被何长缨在总督府衙羞辱。殴打了一次以后,一直在积蓄志同道合的清流力量,寻机给这个混蛋致命一击。 现在易顺鼎见到连督宪这样的人物,都认栽退缩了,心里面也不禁迟疑摇摆起来。 关外三城。 重伤的士兵,将在明日山海关主城火熄之后,用马车转回津门治疗。 阵亡的战友,也将会葬在角山南坡,那处坐北朝南,上有长龙逶迤,下有碧水流过的风水宝地。 几位清军将军的尸体,将会被送回关内。 李经方,唐绍仪,和一群团部文职军人,正在忙碌的核算,要尽快的把抚恤金数额算出来,然后将由兵站后勤部门逐一送到。 今夜三城没有用煤火取暖,而是拿出了油实实的松脂木头,点起一堆堆篝火,迎接新年的到来。 ------------ 第五百八十五章 扑朔迷离的电报线事件一 所有的士兵,抗倭军山海关团,拱卫军,盛军,仁字军,武毅军,近七千五百余名士兵们,坐在熊熊燃烧的篝火边,唱军歌,迎接1895年的到来。 “——越过高山,越过平原,跨过奔腾的黄河长江; 宽广美丽的土地,是我们亲爱的家乡。 英雄人们站起来了,我们团结友爱坚强如钢!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 中午何长缨的那番话,到了晚上已经传遍了三城大营,那些原本满脸惊惧的士兵们的神情,立即就好了很多颜色,腰杆也在不觉中稍稍挺直了一些。 ‘傻大兵’‘兵痞子’‘兵匪’,‘臭当兵的’——,这是大清百姓,财主,文人,官员,对他们的一贯灭蔑称。 走在街上,面对着百姓,看到的眼睛里面,都是惧怕中带着鄙夷和瞧不起。 更别提什么尊敬,那是连做梦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不过很好,至少何军门给他们画了一幅美丽的希望。 虽然觉得何军门说得那个‘士兵是国家的骄傲,是少女的梦中情人,只有当了骑士才能当贵族。’ 这些美好而让人向往的东西,似乎在大清很难实现。 然而,就冲着何军门的这番话,就值得大伙儿去和倭夷兵拼命。 而且现在军队里面,尤其是抗倭军,有很多的秀才童生当兵,大伙儿都搅在一个勺子里吃饭,谁也不说比谁高一等。 面对着那些以前高高在上,让自己这个泥腿子束手束脚的秀才,文化人,无拘无束的嬉笑怒骂。 真的很自在。 “向前!向前!向前! 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脚踏着祖国大地, 背负着崛起的希望, 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 这个时候,换了一首《抗倭军军歌》,关外三营的士兵们,一个个都扯着嗓子,满脸激昂的齐声大吼。 声音满三城。 关内长城边,石河畔。 抗倭军炮营营地。 “预备,唱!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在肖立刚的带领下,炮营三百余士兵,齐声高唱:“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九江河南岸,炮咀子山。 同样是篝火通明。 “我们都是神枪手!预备——,唱!” 随着独立营营长罗明磊的大吼,齐聚的七百余名抗倭军士兵,同时大吼:“我们都是神枪手,每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我们都是飞行军,哪怕那山高水又深。——” 在同一时间,在中朝广阔的东北亚星空之下。 在大沽兵站,旅顺,土城子前线,安东,义州,大孤山,九连城,水丰,朔州,安州见龙水库游击大队基地。 在这个1894年的最后一天,抗倭军各部,加上山海关三城,总计近40000的抗倭军联军,都是用高唱抗倭军军歌的方式,来渡过这个新年。 有的地方的士兵们兴奋高歌,对未来充满美好的期望; 有的地方的士兵们,则是在‘一条大河’中,幽幽的怀念故乡的河水和稻香。 有的地方的士兵们,是满怀仇恨和悲伤。 —— 然而,有一点都是没有区别的。 那就是对抗倭军这个团体,越来越凝聚的归属感,还有誓死打败日军的决心和勇气。 山海关外,日军阵地,马店军部。 在下午的时候,山县有朋还没有完全统计出精确的伤亡数字,还没想好怎么和大本营糊弄这这次失败的战役。 广岛大本营的询问电报就过来了。 在那一刻,山县有朋气的脸颊突突抽搐。 不用说就知道,一定是大败的清军无耻的给西洋人吹嘘,然后传到国内去了。 山县有朋忍着怒火,带着羞辱和委屈,回了一封电报,略微抗诉辩解了一下自己打得是关外的清军。 结果还没到夜黑,一封署着天皇名义的电报,发了过来。 电文内容很简单,就是说联合舰队的护航舰队今夜将抵达东京湾,第一军暂停一切军事行为,等待第11旅团的到来。 桂太郎,小川又次,矢吹秀一,坐在静悄悄的军长办公室内,等待着山县有朋说话,或者下达命令。 “电报你们都看了,陛下被伊藤这个小人蒙蔽了眼睛。” 山县有朋一开口,就是腾腾杀气,让三个心腹都是心儿一抖,不敢吭声。 “你写的《清国征讨方略》,攻占燕京,擒获清国皇帝,在西方未结成统一阵营之前,快速挥师南进,使得中国中部的重要地区要成为帝国版图;然后把中国其余地区分解成数个小国,将来逐一吞并;这是极高明的方略。” 山县有朋盯着小川又次低吼道:“现在这眼看就要实现的千秋伟业,却因为伊藤这些政客小人,要付之一炬!” 小川又次无奈而又遗憾的说道:“司令,我始终认为咱们是正确的,可是一旦攻打山海关,接着进入直隶决战,天皇的停军圣旨下来,怎么办?将会进退两难。” “都是这个该死的电报!如果没有电报线,一个命令就是发到辽阳,传到这里至少也得十几天的时间,那时候,第一军就已经攻占了燕京城,活捉了慈禧和光绪。” 山县有朋说这些话的时候,目光死死的盯着工兵部长矢吹秀一大佐,盯的他脸色卡白,满头大汗。 “司令!” 桂太郎和小川又次,一脸震惊的望着山县有朋。 西洋历1月28好,华夏农历大年初一。 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九江河畔。 二十余名日军工兵,正在百米阔的河两岸燃起两大堆大火,旁边放着两根细长的松树杆。 “队长,为什么要把电线从伪装的冰冻河面上拿出来,架在空中?” 工兵第一大队一中队一小队小队长山村治义少尉,一脸不解的询问前来监工的中队长岩本高次大尉。 “八嘎!不懂就闭嘴,只管执行命令;这就是你是小队长,我是中队长的原因!” 岩本高次斥责着,把大队长加藤素一少佐斥责他的话,稍微改动了一下军衔,吼了出来。 “嗨!” 山村治义一脸的服气。 “加大火量,烧软冻土立即架设电线,埋电线杆;这个地方设置一个警哨,留五名士兵,给他们帐篷,粮食,让他们驻扎在这里。” 望着四周寂静的原野和西面连绵的群山,想着听说到的关外附近还游离着一支抗倭军,岩本高次心里就直发毛,一分钟都不想多呆在这里。 不久,日军工兵熄灭大火,开始挖坑,然后把两个树梢绑着电报线的松木杆子竖进土坑。 填土踩实,又订了几根木棒子三角支撑固定,留下五个一脸恐惧的倒霉鬼,扬长而去。 炮咀子山,独立营潜伏营地。 听了侦查兵的报告,独立营的一群军官们,都陷入了苦苦的思索之中。 ------------ 第五百八十六章 扑朔迷离的电报线事件二 “日军这是在大黑夜里点火把,生怕咱们看不见这个电报线还是怎么地!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发神经了?” 独立营营长罗明磊,听到了侦查兵的报告,露出一脸的惊诧。 “把隐藏在河面冰层冻雪上的电线拉出来,架在九江河的上空;——这么愚蠢的行为,然而日军显然不蠢,可是为什么却要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情?” 南洋一年四季气候温暖,让钻进关外深山老林子的南洋籍抗倭军军人们,十分的幸苦。 虽然军袄军靴棉手套的全副武装,可是一个个的手脚脸庞耳轮子上面,还是布满了冻疮,目不忍睹。 副营长黄博杰,脱了脏兮兮的破手套,把满是冻疮流着黄水的手,对着篝火烤,麻麻痒痒的十分过瘾: “难道他们认为,在这远离着日军阵地近五里的距离,指着这五个日军,就能阻止咱们破坏他们的电报线?要知道他们明明知道,咱们抗倭军有一个营游离在关外。” “那就绞断它们;围点打援,来一波灭一波,那才真是过瘾!” 一连连长李远洋,满满的战意。 “就怕你去绞断了电报线,他反而不接了;这事儿说白了就是小葱把豆腐一清二白,——就是送给咱们绞的。” 一连副连长,老秀才出身的施威成,正脱了鞋子,在烤他的大脚片子上面的几个还没发作的冻疮,又疼又过瘾的直吸气。 “山县有朋这个老混蛋,是想掐断电报线!” 联想到之前独立营看到日军铺设电报线,总指挥过来命令不得破坏,罗明磊立刻就猜出来了日军的企图。 他骂骂咧咧的吼道:“这帮孙子,想拿咱独立营当枪使是不?” “总指挥不让咱们破坏日军的电报线,就是为了让山县有朋能够收到东洋那边的指令,现在山县有朋这个做法,就是想通过咱们的手,掐断他们和东洋那边的联系。” 黄博杰沉声说道:“然后他就可以装作不知道,完全按照他的心意,不受干涉的来进行这场战争。” “我槽,这里面的道道,跟盘山十八曲还要绕头!” 三连连长,武备学堂炮科出身的康正麟,大声的说道:“要不去把这几个日军灭了,就不绞断他们的电话线?气死山县这条老狗。” “哈哈,你丫的真坏!” 一群独立营的军官们,都纷纷笑骂康正麟这货蔫坏。 “吴俊马——”” 罗明磊对侦查排排长吴骏马命令道:“你们侦查排去几个侦察兵,从九门口进关,把消息送给总指挥;河上的电报线,也给我继续盯着。” 山海关,大年初一。 等到清晨时分,山海关主城的大火终于完全停歇,刘坤一命令各部立即进入主城,清理城池。 关外三城的重伤士兵,由医护兵陪护着,用马车载着进入关内,送往津门兵站。 对于阵亡的士兵,按着之前每个人留下的遗嘱档案。 近处要求回乡的,将差人护送回乡安葬。 其余牺牲的士兵,都被送进关内,暂时安放在石河水库边,一处远离炮火的幽静山谷。 将统一安葬在角山南坡。 现在战事吃紧,抗倭军只得从永平府招募大量农民,制作简易棺木,上山挖墓穴。 好在永平府的百姓们,听说是为战死的军爷做棺木,挖墓穴,都不讲究正月这事儿忌讳不忌讳,纷纷抢着做活出力。 大年初二。 山县有朋实在忍耐不住,尝试着向奉天,辽阳,安东,义州分别发电,询问是否发现旅顺突围骑兵的踪迹。 各城很快回电,均是言说一切如常,没有任何清军的踪迹。 山县有朋阴沉着脸色,和一群参谋们盯着地图看了很久,也没得出一个能令人信服的这群骑兵究竟跑哪里去了的推论。 而且,更让山县有朋不爽的是,电报线居然依然保持着通顺。 躲进山里当山老鼠的那营抗倭军,都眼瞎了么? 还是被帝国的勇武吓破了鼠胆,连五个士兵把守的河段,都不敢攻击! 而这天上午,得到独立营汇报的何长缨,就心惊的知道,山县有朋这匹疯马正在设法摆脱日军大本营的缰绳遥控,想要孤注一掷的破关南侵。 何长缨立即给独立营下令,要求在北翼城截断线路的烟火编序发射之前,毋需保证日军电报线的通畅。 大年初三。 朝廷的封赏电文,终于姗姗到达。 何长缨,李经方,徐邦道,贾起胜,夏青云等众将,皆有厚赏。 无翎戴蓝翎,蓝翎换花翎,大赏果勇巴图鲁封号。 而战死的蒋顺发,陶伟泉,李大山,刘勇标,孙向道,重伤的梁永义,范文礼等将领,都有重赏恩赐,回乡厚葬。 其余关内刘坤一,吴大澄,唐仁廉,吴凤柱,连顺,白济等关上众将,均是一番勉励。 大年初四。 当天上午,集中了近两千永平府百姓的日夜赶制,一千零六十三具粗糙棺木,还有一千零六十三座墓穴,仓促完成。 此时,角山陵园这一带南坡的低小灌木,用来烧化冻土挖墓穴,已经被砍伐一空。 山上留下的都是一些百年的苍天老松。 亭亭如盖。 在何长缨准备去角山陵墓的时候,铭军将领陈凤楼,率领的两营500骑清淮马队,正好一路风尘的匆忙赶到。 于是两营马队骑兵,和近两千悄悄进关的三城士兵,军官,来到了石河边的那座幽静山谷。 士兵,军官们,小心翼翼的把阵亡将士放进棺木,然后弹墨上钉。 扛着棺木,上两边的山坡墓穴,然后填土埋葬。 一直忙到下午,所有的士兵,军官,包括额头浮肿依然没有消下去的何长缨,都累的虚脱。 很多的士兵在艰难登山中扭伤,摔伤。 可是都没有一个人,有一句的怨言。 每个人都是满眼的血红,咬牙切齿的饱含愤怒! “——我们为你们而骄傲,我们生死一体,永不忘记!——我们将继续沿着你们未走完的脚步,未完成的事业,继续前进,无人能够阻挡我们的步伐,我们将势不可当!——驱逐倭夷,建立理想清明桃园世界!” “驱逐倭夷,建立理想清明桃园世界!” “驱逐倭夷,建立理想清明桃园世界!” 满山谷的大吼。 “砰!” “砰!” “砰!” 然后,连续九道步枪的齐射,在山谷,水库,满山上空回响。 ------------ 第五百八十七章 东洋的停战条件 就在这同一天,东洋外相陆奥宗光和英国驻东洋大使楚恩迟,在英国大使馆,进行了第一次关于清日停战的初步商谈。 在会谈中,陆奥宗光表示东洋历来是一个爱好和平的国家,完全同意英国关于立即停战,进行和谈的提议。 并且传达了明治天皇关于停战的条件。 第一条,大清放弃对朝鲜宗主国的权利,承诺永不干涉半岛事物,给予百姓和朝鲜皇室真正想要的自主体制。 第一条,大清向东洋赔偿军费,库平银三亿两,以弥补东洋为纠正大清错误,维护朝鲜百姓权利,而花费的巨量战争经费。 第三条,大清割让台湾岛及其附属岛屿,澎湖列岛,辽东半岛给东洋。 第四条,大清向东洋开放燕京、沙市、重清、苏州、杭州、湘潭和梧州七处通商口岸。 第五条,东洋舰船在长江,珠江,吴淞江及运河等内河,拥有自由航行的权利。 第六天,东洋拥有和西洋各国同等的通商权利,取得治外法权和租界权。 等到陆奥宗光把明治的停战条件逐一说完,对面坐着的楚恩迟早已经傻了眼,愣愣的望着一脸微笑的陆奥宗光,半天没有说话。 “陆奥阁下,恕我直言,我个人认为您提出的这些条件,大清不可能接受;在旅顺,贵国的第二军依然在和清军僵持,山海关贵国似乎刚刚打了一个大败仗,而且贵国海军的一艘舰艇,也刚刚被大清海军击沉。” 楚恩迟毫不客气的说道:“假如大清不同意,贵国一直攻不下山海关,旅顺,长久以往对贵国来说,可能就是一个无法挽回的灾难!” “谢谢公使您的关心;不过现在大清的精锐,都被大山岩将军的第二军,死死的压制在旅顺这个弹丸之地,缺少粮食的清军很快就会全军覆没;而堵在山海关的清军,都是一群乌合之众,第一军只是因为尊重贵国的意志,进行一次炮击,打击清军的士气而已,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损失,反而炸毁了他们的山海关主城。” 陆奥宗光始终面带微笑的说道:“关于这一点,西洋各国的观摩团只要回到关外,自然就会证实;还有那艘舰艇,只是一艘小小的微不足道的木壳炮艇而已。假如贵国愿意看到——” 陆奥宗光向着楚恩迟举起了手里的清酒:“帝国山县大将的第一军,三天之内就可以轻易突破山海关,一周之内围困住大清的京城;然后攻破它,俘虏大清的皇帝,太后和大臣。” 大年初五。 看到电报沉寂两天,心怀喜色的山县有朋实在是忍不住了,刚要再试一试电路线,和大连湾的大山岩唠唠嗑。 广岛大本营的电报就发了过来。 言说帝国在英国的斡旋下,正在尝试和谈,在这个时刻,第一军一定要立场明确,谨等大本营新的指令。 接着,在电报里提到,第11旅团一万一千三百余军队已经登船,并且携带有大量的军资,中途将在大同江口逗留一天,卸载2000东洋武士。 船队预计在2月10号左右,将会抵达山海关。 然后,在电报的后面,似乎很轻描淡写的加了一句‘另,黑木为桢中将,奥保巩少将,小松宫彰仁亲王,将一同赴山海关,组建征清大总督府。’ 看到这一句,山县有朋就大怒的知道,伊藤博文这些家伙打得什么鬼主意。 当‘征清大总督府’在山海关组建以后,第一军的一切行为,都会在小松宫彰仁的严密监视之中。 要么他山县有朋老老实实的当一个提线木偶,要么就要接受被夺去兵权,在这个波澜壮阔的征清大战中,当一个被边缘化的,可有可无的看客。 而这两种结果,都是骄傲暴躁的山县有朋,所绝对不能忍受的屈辱。 当天下午,山县有朋把矢量吹秀一叫到他的办公室,骂了个狗血喷头,然后怒声赶出矢吹秀一。 第一军工兵部长矢吹秀一大佐,一脸郁闷和惊惧的回到工兵营地。 他呆呆的坐着癔症很久,又连喝了两大碗冰冷的凉水,才一咬牙,扭曲着大脸,挑选了五个平日就非常激进的士兵进来。 “天皇身边出了奸臣!” 矢吹秀一命令他的副官出去,紧紧的关上们,张嘴低声愤怒的大吼: “现在咱们第一军在司令的率领下眼看就要打到燕京,活捉大清的皇帝,吞并满清;可是满清皇帝让李鸿章拿银子收买国内的汉奸,伊藤博文得了十万两银子,陆奥宗光得了三万两,所以他们蒙蔽天皇陛下下旨,不允许咱们第一军攻打山海关,进攻直隶!” “八嘎!” “混蛋!” “我要跟他同归于尽!” “这条老王八!” “杀了他!” 就像在未来那个时空,在马关刺杀李鸿章的浪人小山丰太郎,这些一根筋的蠢货,总能轻易的被一句挑拨的语言,弄得热血沸腾。 “现在司令阁下为了帝国的千秋大业,决定不计自身荣辱强行攻打燕京,活捉大清的皇帝!等大清的皇帝投降,割让大清领土给帝国,天皇陛下自然就知道了谁是忠臣,谁是奸臣!” “天皇万岁!活捉大清的皇帝!” 五个日军都是一脸的兴奋,激昂。 “不过这之前,需要几名帝国真正的勇士,为帝国的万世基业去做一件事儿,你们愿不愿意?” 矢吹秀一狠狠的盯着这五个士兵。 “愿意!” 五个日军满脸鸡血,红着眼睛齐声大吼。 “好!你们都是这个!” 矢吹秀一很严肃的对着这五个日军,高高的竖起了大拇指。 五个日军激动得浑身颤抖。 “你们都是帝国的英雄!” 矢吹秀一把五粒黄豆大小的黑色药丸,放在桌子上面。 “这是五粒药丸,做完之后你们找一个风光秀丽的地方服下,事后帝国会万世记载你们的名字和功勋,你们的牌位会享用万年香火;为了帝国,为了天皇,你们怕不怕,敢不敢?” “不怕,我们敢!” 想到自己一个小人物,居然能为天皇陛下和司令赴死,五个日军都是一脸的狂热。 近黑,日军九江河警戒哨。 工兵军曹原田太郎和四个手下,无精打采的躺在河边的简易松针棚子里,裹着军大衣睡觉。 都到了天黑,也没有一个士兵起来升火做饭。 当然,也更没有一个士兵在这大冷天里,在外面放哨。 原田太郎已经绝望的认为,只要那群抗倭军过来破坏电线,自己五人是注定阵亡。 所以干脆就破罐子破摔,干脆混睡等死了。 “八嘎!人呢?为什么没有警戒哨?混蛋!” 突然外面传来一片脚步声,棚子里的五名日军正一脸惊惧的坐起来,紧捏着手里的步枪。 突然,就听到一道日语的怒骂声。 ------------ 第五百八十八章 背黑锅 “是自己人!” “援兵!” “呦西,呦西,咱们有救啦!” 原田太郎和四个手下的士兵,都是一脸狂喜的抛下手里的步枪,七手八脚的搬开堵着简陋门框的松树枝,就看到外面站着三个尉官和两个士官。 原田太郎看着这五人都很眼熟,均是工兵三大队的军官。 在原田太郎的心里不禁微微一愣,想着怎么只来了这么五人,他们手下的士兵呢? “混蛋,居然把自己死死的堵进屋子里睡觉?就是清猪过来包围了你们这群白痴,你们都不会知道!” 这五个尉官大吼着掂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冲过来一脚一个,把原田太郎五人狠狠的踹倒在地,然后继续大骂着踢打。 原田太郎五人不敢有丝毫的反抗,一声不吭的蜷缩在地上,任凭长官发泄怒火。 “八嘎!你们这些废物,该统统死啦死啦地!” 这五人里面,军衔最高工兵中尉辻政川,突然举起了手里的步枪,把刺刀狠狠的捅进了原田太郎的心脏。 “啊——” 原田太郎疼得一声凄厉的惨叫,满眼震惊的奋力朝上勾头,望向自己的胸膛。 只见雪亮的军刺,深深的扎进了他的胸膛,大股的鲜血正汹涌的顺着军刺的血槽,往外飚射。 “我罪不致死啊,中尉为什么要杀我?——” 原田太郎带着深深的迷惑,软倒死去。 “啊——” 几乎在同一个时间,其余四个日军军官纷纷出刀,把脚下蜷缩着的士兵扎了个透心凉。 “呼哧,呼哧——” 包括辻政川在内的五人,都是大口喘气,心脏狂跳,满脸满手心的热汗。 “立即绞断电线。” 随着辻政川带着颤音的低吼。 “嗨!” 军曹伊达只吉低吼一声,双膝跪在九江河南岸的电线杆边,把埋在土里伸出来,牵上木杆梢头的电报线,用手里的钳子狠狠的绞断。 “走!粮食,步枪全部带走,找一处好的地方;——这无边无际的土地,从今以后就是帝国的领土,咱们死在哪里,都是死在自己的国土!” 辻政川满脸扭曲着的狂热:“天皇万岁!” “天皇万岁!” 其余四个日军,都是浑身颤抖着低吼。 九江河上游一里,一处灌木深深的河岸小山坡。 独立营营长吴俊马,领着两个侦察兵,被日军的表演震惊得目瞪口呆。 看到那五个日军扛着大包小包,顺着河面,往这里走过来,吴俊马三人赶紧把身体压在荒草林子里,屏声静气。 那五个日军,走到河湾一簇茂密的灌木林子,把肩扛手提的粮食,步枪,全部丢在地上,嘴里叽里呱啦的唱着听不懂的日语歌,空手朝着北面的山林走去。 “这些倭狗发什么神经?杀了自己人,然后枪和粮食扛这么远,却都不要了,难道打算饿着肚皮往锦州走?那也该上驿道啊!” 吴骏马瞅着一脸的困惑,下令道: “刘召伟,跟着去看看他们去跳什么大神;樊添丁,你跑步回去报告营长,说来了五个日军杀了这五个日军,然后把枪支粮食扛老远,又丢了不要了;朝北进山了。” 在这五个日军消失不久,吴骏马手里掂着韦伯利左轮手枪,猫着腰,一路慢跑的溜了过去。 他先来到那簇河边的灌木林子,看到里面散乱的堆积着步枪,米袋子,咸菜罐子。 “这几个家伙不会是爱好和平的厌战分子,相约去自杀吧;那还多此一举的跑这里,杀了人再去死?” 吴骏马越看越不明白,决定先到日军警戒哨去瞅瞅,回头再让士兵来搬这些东西。 不久,他就来到了这个日军警戒哨。 风声呜咽,吹着简易棚子上面的松枝‘刷刷’作响,五个日军一个个都死不瞑目的大睁着眼睛,静静的躺在棚子门口。 身上淌满了凝固了的血液,在身下的冻土上面,也凝聚成一大片。 已经死得不能再死。 吴骏马瞅了好一会,望着那一个个大大睁着的眼睛,感觉瘆得慌,就没蹲下来搜查他们的身子,就移开脚步去看那个电线杆。 然后,吴骏马一眼就看到电线杆子底端的电报线,被一绞两断。 “这群狡猾的倭狗,对自己人居然如此的狠毒,而且还想栽赃嫁祸;” 吴骏马怒声骂道:“真TM的死不要脸!” 得到消息的罗明磊和黄博杰,赶到这里的时候,天已经黑透。 怕火把引起南边日军哨兵的注意,他们只是摸黑跑到这里,用松枝挡着南面,点起了一支小小的小火把。 刘召伟也带回了情报,那五个日军在一处山谷服毒自杀,听到这个消息,实情的真相就已经豁然开朗。 “这些日军可真够——” 罗明磊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果断的下令道:“咱不能替山县有朋背这个黑锅,立即把他们的电报线接好!” 这天夜晚,听不到北方的枪声,也不见那五个日军露面,更没有收到任何电报的消息,矢吹秀一辗转反侧了一夜,都没有睡好。 同样,东洋帝国伯爵,第一军司令,山县有朋大将,也是在激昂,怒火,悲愤中,彻夜无眠。 这事儿,到了现在,就是一个死胡同。 不能主动发电报,探测线路是否通顺。 因为假如有回音,那就是一件无法想象的事情,说明了那五个军官当了胆小鬼叛逃。 假如没有回音,发现线路断了,于情于理就得派出工兵去修复。 同理,也不能派兵去九江河警戒哨查看。 “如果明日一日没有电报动静,后天开始布置攻击,大年初八,总攻山海关!” 在强迫自己入睡之前,山县有朋恶狠狠的对着自己下定了最后的决心。 天既白,1895年的大年初六,西洋历的2月2号,终于到来。 马店第一军军部。 虽然昨夜失眠,山县有朋作为一个标准的军人,在起床号嘹亮的同时,睁开了眼睛。 跑步,洗漱,吃早饭。 然后到作战室和一群参谋们交代了一些事情,就开始到个部巡视。 山县有朋先去了前沿山口素臣的阵地,连续两次大战,第三旅团减员严重,原本七千五百余步兵,到现在只剩下将将五千士兵。 接着,他又巡视了三个炮兵联队,军部军资粮食库,第三,第五师团师部,到了野战医院看望了伤员。 这么转了一大圈,山县有朋才来到军部工兵营地,得知第一军工兵部长矢吹秀一,大清早就跑到军部电报局去了。 ------------ 第五百八十九章 九门口一 “真是一个沉不住气的家伙!” 山县有朋不满的嘟囔一声。 不过电报局和电线维修队,也是工兵管理,所以矢吹秀一大清早的跑到电报局的行为,虽然很愚蠢,不过也不算越矩。 在上午九点时分,山县有朋完成了巡视,回到了马店军部。 他在村子里的岔路口想了想,就走进了电报局的院子。 “司令。” 看到山县有朋雄赳赳的走进院子,里面的士兵,军官们都立正敬礼。 山县有朋不带搭理的,大步径直走进电报房。 “司令。” 包括趴在桌子上打瞌睡的矢吹秀一,都连忙跳起来敬礼。 “混蛋!” 看着矢吹秀一双眼血红,满脸疲惫,山县有朋就一脸的怒气。 “嗨!” 矢吹秀一不敢还嘴。 山县有朋不动声色的望了一眼那台静默着的电报机,脸色就好了一些,大吼着说道:“用冰水洗脸,立即振作起来!” “嗨!” 矢吹秀一扯着脖子大吼。 山县有朋转身大步朝外走去,此时他已经改变了主意,决定立即召开作战会议,明天初七清晨,发动全线攻击! 不算今天,他还有七天的时间。 他要和时间赛跑。 第一军在这七天的珍贵时间里,至少要攻破山海关,包围燕京。 这样,就算一时攻不下燕京城,或者小松宫彰仁亲王强令第一军停止进攻,也可以逼迫大清的皇帝签订城下之盟! 至于以后自己的前途命运,违背天皇的命令会遭到国内政敌怎样的指责,甚至治罪,山县有朋一点都不做考虑。 他义无反顾, 他九死无悔, 他如站在易水河畔,将要渡江行刺秦王政的荆轲,‘风萧萧去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在这一刻山县有朋的心里,风云鼓荡,充满了悲壮和激昂。 他,大步的走到了门口。 门外,天地无限宽! “铃,铃,铃——” 山县有朋的身体陡然一震,身子一闪,重重的撞在了门框上面。 “来电报啦!” “司令!” 电报房里,一片惊呼。 矢吹秀一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几乎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广岛大本营,天皇谕:山县将军,英国驻帝国大使楚恩迟,以将帝国停战条件明码发送至大清东交民巷。如大清认同,帝国将取得天量财富和广阔海陆领土;为帝国千秋计,毋需严格管束军队,不得给大清以口实。万记!” “哐当!” 山县有朋愤怒的把桌子上的茶壶,狠狠的惯摔在地上,大吼道:“不打得大清山穷水尽,狡诈无耻的大清岂能如帝国心意?伊藤博文这条老狗,愚蠢,混蛋,白痴!” 山县有朋扭头,恶狠狠的盯着傻了眼的,浑身哆嗦的矢吹秀一吼道:“八嘎!还在这里干什么!不知道现在应该去干什么?” “嗨!” 矢吹秀一红着眼睛大吼一声,拼命一般的冲了出去。 没过多久,矢吹秀一就一脸惊恐的带回来了消息,九江河电报线警戒哨遇袭击,五名士兵全部阵亡。 在山县有朋把矢吹秀一单独叫进他的办公室以后,矢吹秀一哆嗦着嘴唇,说出了一个让山县有朋震惊的消息。 电报线在电线杆下端的一处地方,被人为绞断以后,又被人为的接了上去。 “八嘎!难道是鬼接的?” 山县有朋又惊又怒的大发雷霆:“或者是那部援朝军发疯,接了——,对,我明白了!这些狡猾的清猪!八嘎!混蛋!” 在这一刻,山县有朋别羞辱得满脸血红,浑身直打摆子:“我一定要灭了这群混蛋!” 当天中午,暴怒中的山县有朋,召开紧急作战会议。 命令第三师团出动两个步兵大队,第五师团出动一个步兵大队,第五骑兵大队,共计三千三百余兵力。 以军部步兵参谋,福岛安正中佐为支队司令,对关外附近山脉,河流,进行逐步分割搜寻,找到抗倭军的那个独立营,进行歼灭。 “司令,根据地图,九江河上游的九门口长城,是附近数百里内唯一的一个入关口。” 从第九旅团调任的晋升中佐长冈外史,鼓足勇气说道:“现在山海关已经被帝国军队完全封锁,泼水不过,角山,福寿山,都是山势陡峭积雪漫山;这路清军唯一和关内的沟通处,就只有九门口长城。” 屋内众将的眼睛都是一亮,尤其是心理忐忑的福岛安正望着长冈外史问道:“长冈君的意思是,这路清军,就躲藏在九江河的两岸?” 有了这推断,那么在下面的搜寻之中,排查区域将会减少很多。 “不止这样——” 长冈外史迟疑了一下,咬牙说道:“现在大本营要求暂停进攻山海关,然而帝国和大清的局势,就在这里明显的放着;帝国的条件大清不可能同意,下一步帝国注定还是要进行入关作战;——除非旅顺失陷,威海卫失陷,大清的北洋水师全军覆没,第一军才会没有机会进行下一步的直隶决战。” “说得好!” 山县有朋率先鼓掌。 顿时作战室内掌声一片。 长冈外史被这掌声激动得满脸通红,呼吸急促;等到掌声停歇,他压制着自己内心的颤抖,大步走到挂在墙壁的山海关地形图前。 手里拿着树枝,指向山海关正北四十余里,掩藏在山岭之中的九门口长城说道:“关外这营援朝军虽然令人厌烦,然而丝毫影响不了大局;我认为,帝国现在所要做的事情就是拿下九门口长城,为将来的山海关战役,做好充足的准备。” 作战室内猛然一静。 这个提议,可是和大本营的暂时停战相悖论。 不过山县大将刚才发布的,打击关外这营清军的命令,似乎也是和大本营的命令相背。 ——然而却十分能够理解。 因为这是打击关外清军,而且属于被清军袭击警戒哨以后的正当反击! “既然司令决定用兵歼灭关外的清军,那么打这营清军和打属于关外,远离着山海关的九门口,也应该是同样的问题;而且,两件事其实可是算成一件事情。” 长冈外史说完了他的提议,就闭上了嘴巴,站在一边,等待山县有朋的最终决定。 “可以打!这是自卫。” 看到山县有朋望过来,小川又次毫不犹豫的点头发表意见。 “可以攻占,九门口不属于山海关,而且是关外。” 田村怡与造也是很少见的不反对,而且肯定的支持。 “打吧司令!” 野津道贯,桂太郎,山口素臣,大迫尚敏,大岛久直,黑田久孝,兵站监少将塩谷方圀,—— 包括和山县有朋很不对付的立见尚文。 皇族的载仁亲王。 战地行政官小村寿太郎,监督部长吉沢直行,二等监督吉田丈治。 都满脸战意的望着山县有朋。 “哈哈——” 山县有朋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 第五百九十章 看人 燕京,大清总理各国通商事务衙门。 大年初六的京城,依然洋溢在锣鼓喧天,鞭炮爆鸣,舞龙斗狮的欢乐气氛之中。 街上熙熙攘攘,都是掂着礼物,走亲访友的人群。 即使总理衙门阔大幽深,却仍然能够听到外面街市上的各种欢响。 衙门里面一片秩静,大部分的章京,额外章京,还有各股房厅处库的文书仆役,都回家过大年,只留下几个当班的熬时间。 听着外面的喧闹,这几个当班的章京一个个都急的如同猫爪挠心,只想赶紧混完今天,明儿也走亲访友,美酒佳肴,听着亲友的奉承吹捧,好不逍遥自在。 “咳咳咳——” 总理正堂内传来几声剧烈的咳嗽,边厢房里面这几个章京,额外章京们,立刻都正了脸色,做出一副忙碌的模样,低头装模作样的看着文书。 今儿英国公使欧格衲来访,恭亲王奕訢特地赶来接待,已经谈了好一会儿功夫了。 听着里面越来越急促的咳嗽声,估计也是话无好话。 这些洋人也忒不是个东西,从来都不识规矩眼色,有话不能过了十五以后再说,大新年就过来报什么丧? 真是让人不甚厌烦! 总理大堂。 窗外阳光正好,透过昂贵的玻璃窗户,照在屋内的熊熊炭火上面,充满了融融的暖意。 狠狠的咳嗽了一阵子,奕訢掏出手绢擦了擦眼泪和鼻涕,苦着脸无奈的说道: “东洋的口子也张得太大了;朝鲜这事儿好说,开放口岸,治外法权和租界权,也可以好商量;内河自由航行,割让辽东,台湾,这是根本都没商量的事儿。还有赔款,——可以改成帝国仁道的援助东洋一些银子,然而三亿两?” 奕訢咧着嘴巴,带着怒色说道:“一艘定远大舰,也就是两百八十万两的银子,相当于一百多艘定远,镇远舰;简直就是狮子大张口!” 欧格衲也觉得东洋的停战条件开得太不可思议了,然而英帝国在远东的利益和立场,让这个外交官失去了最基本的做人的良心和良知。 “贵国有近四亿百姓,合着一人还不到一两的银子;辽东本是一块小小的无人山野,台湾,澎湖列岛更是荒蛮海外,东洋的船只在大清江上航行,对大清似乎并没有任何的损失。” 欧格衲忍着能让自己脸红的无耻,微笑说道:“王爷您也说了,这是狮子大张口;你们大清不是有句谚语,‘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么?” 看到奕訢猛然一亮的眼神,欧格衲的语言一转,接着说道:“不过,贵国也应该有着心里准备,这让步毕竟是有限的事情;要知道盘踞在山海关的数万东洋日军,不是我们英帝国的强令,此时十九已经破关而入,正在赶赴燕京的路上。” 听了欧格衲的警告,奕訢的身体就重重的打了一个寒颤,觉得这热浪袭人的屋内,似乎也是如此的寒冷。 当天上午,奕訢送走了欧格衲,顾不得吃一口热饭,就匆忙赶到了颐和园。 这事儿,按着道理,他应该先去禀告光绪皇帝。 不过东洋提出的这些条件,在奕訢看来,简直就是丧心病狂,他实在是没有勇气,去面对将会处于狂暴中的光绪皇帝。 同时更害怕失去理智的热血皇帝,一旦下达不当的圣旨,很可能就会把这场战争拖入更深的险地。 在园子里恩养的慈禧,听了奕訢气喘吁吁的禀奏,笑着说道:“老六呀,你还是一个沉不住气的毛躁性子,都六十出头的人了;老祖宗有言‘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顺’,这天还塌不了,你急什么急?” 不久得到慈禧传唤的光绪皇帝,匆匆的赶到了德和园。 光绪的屁股还没坐稳当,听了奕訢转达的东洋的停战条件,顿时就从椅子上面跳了起来,一张小白脸瞬间变得血红。 “跳起来干什么?你是大清的皇帝,不是一个毛猴子!” 慈禧抬起布满皱纹的老脸,不客气的训斥着光绪:“作为一个皇帝,天下亿万臣子百姓的表率,要懂得不动如山!” “亲爸爸,这小倭夷确实是欺人太甚!朕也是实在气不过,心里恨得慌。” 光绪皇帝强忍着心里‘呼啦啦’磅礴燃烧的火苗,坐下来怒声说道: “小小的东洋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咱大清数万大军在旅顺,山海关还和他们对持,年三十,还狠狠的教训了一顿这些不识天高地厚的倭夷兵,水师又打沉了他们的一艘大军舰,居然还如此的猖狂!” 听到光绪竟然敢还嘴,慈禧心里面就很不喜,自从她进园子里以来,皇上是越来越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而且耳朵里听着光绪一句句的‘大话’,居然让慈禧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反驳,心里不由的憋满了火气。 “你能保证,刘坤一他就能守住山海关?要是守不住,让倭夷大兵打进来,皇上——,你准备带着老婆子我往哪里跑?” 光绪被慈禧这一句话,堵的面红耳赤的,半天说不出来话。 “你还没有看出来,这仗打到现在,打垮了老李的北洋是不错,可东三省的旗兵精锐,也已经被打得几乎一干二净;而且现在又冒出来一个更厉害的,能文能武的少年将军!” “旅顺两三万北洋精锐,现在掰着指头来算;除了姜桂题,陈允和的四千人马,连顺留下的还有几百旗兵,徐邦道,江自康,都和抗倭军穿一条裤子,你自己算算他有多少人?” “现在关外三城,八九千人,通过洋人这个障眼法,又被他何长缨握在手里;” 慈禧嗅了一鼻子鼻烟,打了一个喷嚏,揉了揉鼻孔,寒声说道: “曾国藩,老李,当年得势的时候,已经是有儿有女的人过中年,行事自然小心谨慎,不敢轻易愈矩;他何长缨手里有兵有将,有大连湾的天量子弹炮弹,有南洋的巨额捐献,又年轻冲动,你能拿什么来制住他的手脚?” “如果他真的打退了倭夷兵,手握数万精兵,天下还有谁能匹敌?你睡觉不惊醒,流冷汗么!东洋要得不过是土地,银子,可国内真要是乱了,那可是在要咱大清万年的根基!” 慈禧的这一席话,听得一边的恭亲王奕訢闭着老眼,‘呼呼’的似乎已经睡着。 而光绪则是满头大汗,嘴巴糯糯的说道:“亲爸爸,何爱卿不是那样的人,朕看他为人真诚坦荡,不失赤子之心。而且大清立国三百年,已为天下正统,现在四海升平,百姓只求安居乐业;这天下,也不是几个人随便就能挑起来的。” “你会看人?” 慈禧望着眼前这个装着一脸乖顺的‘亲儿子’,恨不得把手里的鼻烟壶,狠狠的砸在他的脸上去。 不是你‘看的’那一群人,整天挑唆着借东洋打北洋,要削弱李鸿章,哪能惹上了今天的大祸事? ------------ 第五百九十一章 九门口长城二 慈禧突然失去了和这个‘亲儿子’继续交流的兴趣,甚至看着就觉得厌烦,碍眼! “让老李先和东洋那边先谈着吧——,前提就是东洋不得再兴兵,只要愿意谈,就总能谈出个一二三四,大家都能接受的东西;再给旅顺,山海关,还有水师去电,让他们都安分守己,不得轻易浪战,挑起事端。” 慈禧冷声说道:“本宫乏了,皇上你回安吧。” 光绪的眼睛里面,写满了不甘的情绪,然而面对慈禧的多年积威,终是什么都不敢再说,怅然离去。 “行了,你也别装睡了;老李和洋鬼子谈,你也跟着,——皇上这回可把老李整得够呛,难保没有怨心。” “唉——” 奕訢满脸无奈的苦笑着,睁开了眼睛。 “本宫知道你和李鸿章关系好;你也别替他叹气,都七十多岁的人了,还不交权退下来,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鬼主意;不过皇上呀——,他还是不明白啊!” 慈禧也忍不住叹气,怒声说道:“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这句话他怎么就听不明白呢?帝王家总得养一群听话的恶犬,来看门护院镇压天下贱民,他现在把这条老狗和他下面的小狗,都给统统打死了,还不是得费力再找一群狗?像老李这么懂事精明,知分寸的家狗,又是那么容易找的?要是万一走眼,找了一群喂不饱的饿狼——” 慈禧没有再说下去,在老眼闭上的那一瞬间,奕訢心惊的看到,那里面如同利剑一般的寒芒。 正月初六下午,经过近六天的行军,汉纳根训练的一千名小站新军,终于姗姗抵达山海关。 来到关外三城,带队的一哨‘定武军’跟李经方完成交接之后,就匆匆离开。 对于这个‘死地’,没有一个清军愿意在这里多逗留哪怕一炷香的时间。 万一倭夷兵发疯,又打了起来,岂不是要倒霉的被拖进这个‘死地’! 闻讯赶来的何长缨,徐邦道,贾起胜,聂青云,四个总兵大人,看着一千个手无寸铁,个个都是一脸惊惶的新兵。 都纷纷破口大骂,数落汉纳根和胡燏棻,太小气不仗义。 而这个时候,在北方的日军第一军,正在悄悄的抽调五个步兵大队,一个骑兵大队,一个小口径火炮中队,一个工兵小队,近6000兵力,转战九门口长城。 长冈外史的提议,让山县有朋完全推翻了他之前下达的作战命令,进行了重新的调配。 组建九门口长城攻击支队。 支队长为第10旅团长立见尚文少将,副支队长为第19联队长粟饭原常世大佐,参谋为福岛安正中佐。 其中,步兵第12联队,炮兵第5联队2大队1中队,工兵3大队2中队1小队,总计3200余军力。 将顺着九江河冰封的河面,奔袭七十里蜿蜒河道,攻击九门口长城,叩击关内。 步兵第19联队,第5骑兵大队,总计2300余军力,则是对九江河两岸山岭进行逐一搜索,寻找罗明磊部的抗倭军独立营,进行歼灭。 在日军后方阵地扰动的同时,独立营的侦查兵,就发现了这些异常,飞快的顺着河道,跑到九江河南岸的炮咀子山独立营营地汇报。 “日军突然分兵北进,不会是昨夜咱们好心帮他们接好了电报线,山县有朋要来感激咱们吧?要不然,怎么会这么的巧。” 罗明磊的嘴角带着谑笑,怡然不惧的说道:“那咱们就好好的陪他们,玩玩捉迷藏。” “真要是捉迷藏,这无尽大山咱倒不怕,就怕日军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一连副连长施威成,低头皱眉沉思着,突然幽幽的说道:“比如,攻击九门口长城,从侧翼击破山海关防线。” 施威成的话,让山坡上的独立营军官们都是一愣,随即都耸然而惊的纷纷变了脸色。 就怕这! 然而抗倭军却没有任何的办法。 “很有可能,而且这两件事情,其实可以作为一个战略目标,统一完成;看他们动用的兵力,假如超过三千,就八九不离十了。” 副营长黄博杰站起来,望着东方的碧蓝天空:“这地方不能停留了,需要立即转移到北方。” “可不打一仗,我心里真不甘心;” 罗明磊一脸的郁闷:“北翼城那边,里里外外都打了一个月了,咱们躲在这山窝子里,只杀了五个日军,而且还是山县有朋特意送给咱们杀的!” “我也想打——;” 黄博杰说道:“爆破小组,可以进入潜伏了;九连城那边——,虽然是无用的,还是提醒一下吧,就是逃跑,也好提前收拾收拾,别让日军俘获的太多。” “这就对了,咱们这刀刃的用处还在后头,现在莽拼就是因小失大。” 施威成站起来,轻轻的踢了李远洋的屁股一脚:“连长,干活跑路了。” “靠!” 二十出头的李远洋,拿着手下这个三十八九的老秀才是毫无脾气。 “老施,我给总指挥报告一声,咱们独立营现在正少一个参谋,我看你合适。” 罗明磊望着施威远提议。 “免了,太文气,不爽利!况且等日军占了九门口以后,就完全掐断了进关之路,除了被动的接受烟花指令,你怎么沟通?不过说到底,我还是不愿意!” 施威远笑笑的说道:“少时富贵地主家庭,婚前轻狂惹下大祸一贫如洗负债累累,不得不给地主当佃户还债;妻子不嫌弃誓死入嫁,结果当晚地主要强行使头夜权,哈哈——” 施威远踉踉的走下山坡:“我不是秀才,假的;就是为了当兵杀人!呵呵,男儿当杀人,杀人不留情。千秋不朽业,尽在杀人中。好诗,好诗,当一大浮白!” 施威远口诵着《呐喊》里面的一段诗句,走下山坡,踉踉的脚步越来越稳,走下山坡的时候,已经变得身体笔直,脚步刚硬。 “报告,日军先头部队已经进入九江河,携带有五门37mm口径的火炮;目测总动用兵力不下3000人。” 吴骏马和三个侦查兵,大口喘气的跑上山坡:“侦察连的士兵,已经全部撤回。” 日军既然动用了炮兵,这事儿就已经明显得一清二楚。 “你安排两人去九门口报警,之后士兵不用回来,去北翼城向总指挥汇报;爆破小组,宁福善,去实施爆破;” 罗明磊大吼着下令道:“立即紧急行动,去北面秋皮水库的苇子丛!” 下午,五点,夕阳渐斜。 立见尚文率领着一群军官,参谋,登上了九江河边的炮咀子。 “报告司令,根据未燃尽的篝火估算,这部清军大约离开有一个半小时;在对面山岭未化的积雪上,发现有大量朝着西北方向运动的足迹,不过足迹压冻雪不深,所以应该都是轻装行军;” 一个日军参谋部的中尉技术参谋,向着立见尚文报告这处抗倭军营地的情况:“根据附近的四个粪坑里面的粪便量,还有新旧程度估测,这部清军大约在600到800人之间。” ------------ 第五百九十二章 九门口三 立见尚文听完技术参谋安藤忠治中尉的分析报告,略微沉思,就下令道: “部队今夜就此扎营,警戒哨严防清军突袭;将情报报告给后路的粟饭原常世,要求后路支队毋需找到这路清军的潜藏地点,歼灭他们!” “既然是轻装行军,那么就说明这个炮咀子营地,只是他们的临时潜藏点,至少还有一个地方库存着军资粮食,而且相距这里应该不会太遥远;西北方向——” 福岛安正拿出地图,展开放在一簇小叶灌木的枝叶上面,仔细寻找。 “真搞不懂这群山老鼠在想什么?这六七百清军,冰天雪地的躲在山里面一个多月了,就突袭了帝国一个警戒哨,打死了五名帝国士兵。” 第12联队1大队长富田春壁少佐,满脸的不可思议。 “你看不明白,是因为你的脑子过于简单的构造,注定了你看不懂这些复杂的东西。” 立见尚文从来都不放弃在语言上打击蠢货的机会,然后脸色肃然的说道:“假如我猜的不错,这路清军存在的意义,就在于帝国军队攻占九门口以后。” 看这些蠢货还不明白,立见尚文说了一句:“腊月三十的那次攻击,帝国动用了一万军力,阵亡一千余人,却依然没能攻克关外三城;——你想说什么?” “司令,关外三城虽然牢固,然而却阻挡不住帝国的铁蹄,假如不是大本营的命令,现在就早已被帝国攻占!” 立见尚文的副官参谋林太郎少佐,显然认为司令过分夸大了清军城池的牢固,小觑了帝国士兵的勇猛。 “这就是你和山县一般愚蠢的想法,攻打清军的关外三城,是最愚蠢,最弱智的行为!” 立见尚文毫不客气的说道: “这关外三城,就是大清刻意伸出关外的一柄刀尖;后面背靠着山海关,凭借着整个大清军火和兵源的持续供应,试图诱惑帝国军队与之硬抗,尽可能的耗尽帝国第一军的所有血液。” 立见尚文望着落日夕阳,渐渐沉入大山:“不是帝国攻不下三城;而是费尽所有军力,拿下这片废墟,疲惫力竭的帝国陆军,还怎么去打山海关,永平府,唐山,津门,蓟州,通州,直到最后攻陷燕京?” 看到身边的一群参谋,将领露出沉思之色,立见尚文自我感觉良好的接着发挥道: “所以帝国最正确的抉择就是,出一部兵力牵制关外三城,不要让他们趁机逃了;其余军队全线攻击老龙头,欢喜岭,山海关主城长城,角山,同时帝国这支队伍从后夹击,一举击破清军的山海关防线!” 福岛安正惊讶的抬起头,望着立见尚文,失色的说道:“司令您的意思不会是说,之前援朝军就算到帝国的进攻方式,所以把这部军队游离出山海关,为将来牵制帝国围困关外三城,提前做出的落子?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而且,既然清军能看出来,为何不做出对应的策略,就这么被动的防御?” 第12联队长友安治延中佐,也是一脸的不理解。 “大清历来喜欢内斗,不然这泱泱四亿人口,千万里辽阔山川大地,雄厚的经济实力,帝国怎敢轻易的以卵击石,发动战争?这其中的事儿,想来也是一样,里面一定有着帝国所不知道的龌龊事情。” 立见尚文自信的笑道:“现在清军的北洋精锐,被死死压制在旅顺,关外三城应该是整个直隶北洋最后的一部精兵;况且,就算清军主将猜的出来,这百里长城,他们又能如何防守?” “怎么样,”立见尚文望着福岛安正,问道,“猜测出这部清军的可能潜藏点没有?” “需要有足够的水源,要有山岭谷地适合藏兵,离山海关又不能太远,而且还要有足够平整的路径,便于快速运兵。” 福岛安正又把视线投注到地图上面:“最有可能的就是——,九江河北部那条分支河流的两岸!” “把推论告诉粟饭原常世,——” 立见尚文笔直站立,遥望向正北,隔着十余道起伏的山梁,那里就是九江河的北支流。 “在深山老林潜伏这么久,这部清军的意志力十分惊人,还有在安州和大岛义昌的第九旅团,头山满的黑龙会浪人,对持的清军游击队,包括水丰清军的余孽;一旦任其发展壮大——,告诉粟饭,千万不要轻视他的对手,对方会比他想象中还要强大!” 弦月弯弯,朝着下面无尽的群山丛林,洒下漫漫清辉。 经过了近六个小时的艰难急行军,独立营终于来到了距离炮咀子正北十七里,秋皮水库边的苇子丛河滩。 这个地方,是独立营的一处军资储存点,有一个排的士兵把守。 本来这段路程,只需要三个小时就能走到,不过独立营特地绕了一个圈子,用来迷惑日军的侦察兵。 部队到达湖边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点,累得精疲力尽的士兵们顾不得喘一口气歇息,就分工警戒,搭帐篷,砸冰取水,升火做饭。 罗明磊一群独立营的军官们,则是开会紧急讨论,来自侦察排的最新报告。 “这次日军大约出动了6000兵力,分成前后两队;前队宿营在炮咀子,携带着五门小口径缴获火炮,后队大约2000余人,其中有一部三四百骑兵,宿营在两河口。” 在熊熊的火把下面,一群军官围着地图观看。 黄博杰盯着地图说道:“日军驻扎在两河口,就彻底掐断了独立营从九江河谷出山,进入山海关防区的途径;除非咱们击溃他们,不然就只能绕路进入,这样就会面临日军前后夹击的困境!” “老施,怎么看?” 罗明磊给施威成丢了一根‘品海’:“拿个好主意,这烟我一天只抽五支,舍不得抽,都快‘断粮’了!” 施威成懒洋洋的点上,抽了一口,惬意的说道:“这部日军在时间允许的情况下,不继续进军到炮咀子,而是选择驻扎在两河口,就证明了他们这部的作战目的不是九门口;” 施威成的脸上带着一丝不屑说道:“指着九门口那群缺枪少弹的废物新兵,也不值日军动用这么多的军队;而是咱们的独立营!而且假如我的判断不错,日军很可能已经猜测到,咱们就在九江河北支流的两岸潜藏。” 听了施威成的话,围在地图前,蹲成一圈的独立营军官们,都开始变了脸色。 ------------ 第五百九十三章 九门口长城四 “这个地方不能久留;槽,这群孙子还真不傻!” 罗明磊气呼呼的站了起来:“这么多的粮食,还有子弹,得立即运走。” “正所谓将在外,——我提议打一仗。” 施威成望着罗明磊说道:“把这部日军慢慢的往北引,一点一点的吃掉他们!” “哈哈——,老施你胃口不小么?干了!” 罗明磊和黄博杰对视一眼,均看出了对方眼内的战意,大声的说道:“说说你的方案。” 九门口长城。 月浅星稀。 侦察排二班副班长任卫源,领着两个侦察兵跑到九门口水城的时候,天色早已黑透,远远就开到城楼上面挂着一溜儿大红灯笼。 “什么人!” 九门口经过前些天的‘莱因哈德事件’以后,城楼上的警卫,猛然严厉起来。 任卫源三人离着城墙还有一两百米远,听到声音的城楼清军,就纷纷警惕的拉开了枪栓,朝着城下大吼。 “我是抗倭军独立营的人,有紧急军情向梅军门禀告;日军大部队就在九江河上,要进攻九门口。” 随着任卫源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吼,九门口长城上面,一片哗然。 当天夜晚,得到这个惊人消息的梅东益,当时脸色就骇的惨白,指着他这两千拿着鸟统,抬枪的新兵,如何能抵挡得住日军的大军? 梅东益哆嗦着身体,一口气喝了半壶烫酒,心儿才算是勉强镇定下来。 一边大吼着急整部队,命令各部进入阵地严防死守,一边派快马南下石门寨,绕路去山海关告急求兵。 九江河南岸,碧云山山腰。 碧云寺临河而建,几乎呈九十度的六十余米的山坡下面,就是半环绕过的九江河。 本来寺庙香火还算鼎盛,不过数年前闹了金丹兵乱,被一把火烧了大半寺庙,此时已经成为野狐蛇兔出没的废墟。 “咻——,咻——” 风过山林,如夜枭鬼嚎,闻之让人心颤。 独立营爆破小组组长江易桐,和他的两个手下贾洪平,彭春田,躺在峭立山腰间一处天然的浅土坑里。 土坑下面填满了枯叶,三人身上也盖着厚厚的一层,新棉花做得军袄,可是这过林的山风,还是把三人冻得瑟瑟发抖。 “组长,你选的地方真邪性!” 挤在江易桐左边的战士贾洪平,哆嗦着嘴唇埋怨道:“这处崖壁,简直就是一个风口子,都躲在坑里,盖着树叶子,这风还给小刀子刮肉一样疼!” “就这一处地方陡峭险峻,难以攀爬;别的地方避风倒是避风,可日军来了搜查,别说炸他们,尽等着挨枪子吧!” 江易桐也冻得浑身发抖:“再挤挤,嘶——,就,就暖和了。” “九江河冬天水本来就浅,就是九门口水城,冰下水深也不过一米二三,淹不死他们,顶多冻个半死;这一处山湾河束水急,冰下水深基本都超过两米,就是太短了,不到两百米长而已!” 本地山民出身的彭春田,砸吧着嘴巴晒笑道:“睡着土坑,盖着厚叶子,穿着新棉袄,这也叫冷?我们这儿经常有被冻僵了的,用雪擦身子,才能救活,那才叫个冷!不是要炸日军,我现在就给你表演啄冰冬泳捉河鱼。” “睡吧,再挤挤——” 江易桐打着哆嗦说道:“希望明儿能多炸一点倭狗!” 西洋历2月3号,农历正月初七。 清晨四点,炮咀子日军部队开始集合,然后向着九门口长城挺进。 清晨五点,任卫源带着两个部下,和几个芦勇送信兵,抵达南翼城。 任卫源继续北行出关,而几个芦勇则是冲忙进入南翼城,向刘坤一报急求兵。 几乎在同一时间,栗饭原常世的第19联队和第五骑兵大队。 除了留下三个步兵中队,一个骑兵小队,由3大队长林太一郎少佐统领,封锁九江河两河口。 其余部队都顺着九江河北支流北上,同时放出大量的骑兵,侦察兵,去搜寻抗倭军独立营的踪迹。 清晨五点三十,被幕僚易顺鼎惊惶的叫醒的刘坤一,还没来得及发怒,就被日军大军进攻九门口的消息,震惊得瞌睡全无。 之前众将在商议山海关防线布阵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将领提到过九门口这个短板。 只是想着日军的山口素臣部一直没有在那里出现,就估摸日军并不知道这条冬季进关的侧门。 哪里想到昨儿通州才来电报,一再叮嘱不得轻易‘挑衅,浪战’,影响和谈大局,倭夷这边就开始了侧翼的攻击。 刘坤一连忙下令,召集山海关众将议事,同时传令驻守角山的王连三,立即派出驻守在长寿山,万寿山的两营鲁军,顺着长城,北上增援。 清晨五点四十分,九江河碧云寺段。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的白亮起来,近三千日军排成双队,大步走在冰封的河面上。 而近四百日军,则是作为警戒哨,分布于河道两岸的山地,一边搜寻一边前进。 “呦西,以后帝国战事平息,一定要把这个碧云寺重新修建起来,供奉帝国的日照大神!” 步兵第12联队3大队12中队,负责九江河南岸的警戒,中队长浅野毅大尉和十几名日军登上陡峭的碧云山。 望着山下前进中的帝国军队,还有东方刚刚升起的朝阳,浅野毅不禁意气风发,满脸的得意。 “这些清猪不知道躲在那里?八嘎!捉住了这群清猪,我非一个一个的砍下他们的头颅,祭奠我十一中队的勇士们!” 被划进日军第12中队序列的波田重一中尉,咬牙切齿的大吼着:“尤其是他们的长官何长缨,还有那个该死的格林炮手!” 在平壤头脑岛战斗中,日军第十一中队,先是被刘明阳的格林炮杀杀得死伤惨重,连中队长平田健吉大尉,也中弹身亡。 紧接着又被柴田正孝中佐的炮兵误炸船桥,整个中队几乎死亡殆尽,只有波田重一少尉和四十余名士兵,从大江里逃回岸边。 “上面的倭狗,叽里呱啦的在叫什么,这么来劲?” 躲在碧云山崖壁二十米下方的江易桐三人,都悄悄的互相交流了一下眼色,都看出了彼此眼内的失望。 日军居然是双队行军,这么就是炸得再好,对他们的杀伤也是极为有限。 真是太可惜了! 亏得之前费这么打的心思,从河两岸啄冰,牵电线,放炸药。 “鼓隆隆——” 这时候,日军的炮兵,用骡马拉着五辆炮车,出现在下面的河道。 江易桐微微犹豫了一下,一咬牙,猛地合上了手里电箱的闸刀。 “轰!” 顿时,在碧云山下面的河湾上,发出一道道巨大的爆响。 把整条河面的冰层,炸得高高飞起,无数纷飞的冰沫子,把下面近两百米长,四十余米宽的河道,完全笼罩起来。 ------------ 第五百九十四章 九门口长城五 在一刹那。 爆响,嘶喊,马鸣,冰层的断裂声,——充盈余天地之间。 整个山川,都为之剧烈动荡。 大炮,骡马,车辆,无数日军的身体,都被这遂不及防的猛烈爆炸,狠狠的掀上天空。 而那亿万被炸裂的参差冰层断片,夹杂着炸药包里面携带的大量铁片,在空中相互弹射撞击,肆虐切割生命。 近四百日军和几十匹骡马的身体,在半空之中,纷纷解体撕裂,抛洒出大量的浓腥血液。 “啊——” “聿——” 在这条长达两百米,宽四十余米的河道上空,被炸药打出的雪白冰屑带里面,一簇簇妖艳的血花,如红梅在风雪中之中,层层叠叠的累累绽放。 “轰隆隆——” 随即,半空中这近四千吨的冰块,河水,夹杂着大炮,骡马和日军士兵的碎裂肢体,被重力反向牵引,狠狠的惯进九江河之中。 “哗——” 在巨大的重锤之下,这两百米河道的河水,被砸的狠狠拍向四周两岸,在岸左碧云山脚的崖壁上,打出五六米高的雪白浪花。 “啊——” 飚射的水浪,把断河两头断口处震傻了的日军,冲击得在冰面上倒飞而去。 “哗——,” “咔嚓,咔嚓——” 大量的河水随即重新涌入河道,冰块,碎肉,脑浆,破布,在血红的河道里翻涌撞击,如同一大锅滚开的沸汤。 “哗啦啦——” 天空中的细小冰屑开始层层下落,如雨点敲击河道,在两百米长的血红河道上面,飘满了密密麻麻一层密集的断体残肢。 那巨大的爆鸣,在瞬间就震晕了炸药上面的日军士兵,接着不是被冰刃和铁片分割碎裂,就是被随后重重惯下来的冰层,活活砸死。 近四百日军,此时已经没有一个能站立,或者在水中挣扎的活人。 在断河两头,在河道两岸,在碧云山上,在碧云山腰。 所有的日军和三个抗倭军士兵,都被震惊的一时失语,张嘴结舌傻了似的,望着河汤里面的烈鬼炼狱。 “乖乖,咱们只顾算水深,想着能不能淹死日军;这都还要个几把的水深啊!” 贾洪平吃惊的盯着下面河道的惨烈,抽着凉气说道:“这炸药要是能埋个两三里,这路日军今儿岂不全部要归西?” “你哪儿偷这么多的炸药,两三里那得多大的功夫?就这两百米,咱独立营都折腾了半个月!再说,不是聂军门把山海关所有的炸药,几乎都批给咱们抗倭军,能炸出这么个惊天动地的音儿?” 江易桐也看得头皮发麻直咧嘴,兴奋的低声警告道:“都别动,千万别吭声;被逮住了,这群孙子非活剥了咱仨。” 听了江易桐的警告,贾洪平和彭春田都给惊得身体一哆嗦,连忙把脑袋死死的缩进树叶丛里,再也不敢吱一声儿,动一下。 “八嘎!混蛋!” 站在碧云山上面的浅野毅,好一会儿才从震惊里面惊醒过来。 他气急败坏满脸羞辱的,大跳大吼着下达命令:“该死的清猪爆破手,一定就藏在附近,找到他!我要活活的吊死他!” “找到这些清猪,吊死他们!” 随即,在九江河两岸负责警戒的日军士兵们,纷纷惊骇羞怒的大吼起来。 而在断河两头的日军们,则是一脸惊恐的逃离了河道,站在河岸边,看着血红的河流,一个个都忍不住的浑身颤抖。 假如再早一点(晚一点)? ——自己等于是从鬼门关边走一遭啊! “哒哒哒——” 闻讯从后面纵马过来的立见尚文,跳下战马,站在冰层断裂边缘,望着这两百米长的死亡带,脸色黑的都能滴下墨汁。 “留下一小队,搜寻幸存的士兵;” 立见尚文望着河段里面浮满的日军尸骸,冷声下令道:“部队双队改单行军队,彼此拉开距离,继续大步前进!” “司令,这附近应该隐藏有清猪的爆破兵,我率领一个中队找到他们!” 站在立见尚文身边,早已气的浑身发抖的友安冶延中佐,听着旅团长的意思,居然是要放弃复仇,不禁急着请缨。 “八嘎!知道我们现在最缺的是什么?是时间,蠢货!时间!” 立见尚文恶狠狠的望着友安冶延低吼道:“要在清军反应过来,大队援兵到达之前,攻占九门口!而不是去漫山遍野,捉几只令人厌恶的小爬虫!别说被炸死了四百帝国士兵,就是炸死了一半,都不能丝毫阻挡帝国士兵快速前进的步伐!” “嗨!” 友安冶延然后大吼着下令:“部队立即变单行军队伍,彼此之间拉开距离,大步前进!去九门口杀猪复仇!” “杀猪,复仇!” “杀猪,复仇!” 河道岸上的日军士兵,纷纷一脸激昂的大吼大叫着,排成单列队,大步朝着九门口行军。 九门口水城。 昨夜一夜,整个九门口长城的清兵将士,无论是城楼上的士兵,还是城内的士兵,都是彻夜未眠。 一直等到天麻亮,也不见有任何的动静,九门口的士兵们,都瞌睡的要死的满怀希望的国骂起来。 “吗壁,倭狗呢?那三个小子不会是骗人的吧!” “就是,估摸是怕咱们不拉他们上来,故意谎报军情!” “这仨孙子,看爷爷以后瞅见他们,不好好的给他们松松皮,害的老子一宿没合眼;哈欠——” 守在城楼里的梅东益,也是一夜未眠。 此时,他红肿着眼睛,听着城墙上士兵的喧哗,虽然在理智上认为那三个抗倭军士兵不可能说谎,然而心里面还是忐忑的渴望着奇迹出现。 时间一点点的走过去,天色越来越亮堂。 太阳,从东面的河道群山中渐渐升起,虽然群山阻挡住了视线,东方天际的红云还是昭示着新的一天的来到。 梅东益从椅子上面站起来,走到城墙边望着延伸向东方,蜿蜒进山岭的河道,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扭头吩咐手下的亲兵开火做饭。 “今儿早上吃——” “轰——” 陡然之间,天地一片轰鸣回荡,巨大的炸响震得城下的冰层都‘砰砰’抖动,‘啪啪’炸响着龟裂出无数道细密的蛛网裂纹。 满城肃然,失色。 虽然包括梅东益在内的所有芦勇,都搞不懂为什么东面会传来如许滔天的爆炸声,然而有一点却已经是可以确信无疑: 倭夷兵真的来了,而且距离九门口甚至已经是咫尺! “炊事兵加紧做饭,其余士兵全部上长城!炮兵填装好火药包,铅弹! 梅东益一边大吼着下令各部士兵立即战前就位,一边心焦的望着逶迤进南方崇山峻岭的长城。 心里面怒骂着,为什么王三连的援军,到现在还没有到来? ------------ 第五百九十五章 九门口长城六 得到梅东益的命令,2000芦勇全部登上了九门口城楼,和两边的侧翼山岭长城。 把抬枪,鸟统,步枪,统统架在城墙垛口上面,对准墙外冰封了的湖荡子,和两边的山坡。 而那四尊500斤的康熙年青铜红衣小炮,也填装了弹丸,并且在一边堆积了大量的火药包和铅弹。 然后,所有人都屏声静气,惊惧等待着倭夷兵的到来。 上午六点十五分,站在九门口长城左山高处的清军,首先发现了在远处山岭间,断续在河道上行军的日军队伍踪迹。 “报——,前方发现倭夷兵!” 随着左山清军营官左明超的大吼,九门口的战前气氛,猛然浓烈起来。 南翼城。 而在这个时候,在距离九门口正南直线五十余里的南翼城,刘坤一才召集齐诸军将领,商议救援事宜。 众将军听了易顺鼎的陈述军情,皆是惨然变色。 “督宪,这九门口不可失;即使真的守不住,后面的石门寨则是万万不可失守!不然咱这山海关三四万大军,就会腹背受敌,有着全军覆没之险!” 吴凤柱猛地站了起来:“督宪,军情紧急,不可耽搁啊!” 在众将到来之前,刘坤一就和易顺鼎想好了策略,直接开口令道:“吴总兵,陈总兵,你们率部即刻去九门口增援,六营骑兵先行,吴总兵的三营步兵其后跟随;我已令王连三再派出两营步兵,从长城直奔九门口。两位将军历来勇猛,这次定能阻倭夷于城外。” “谨遵督宪令!” 吴凤柱,陈凤楼,两位老将昂然站起,抱拳接令以后,一脸英武的大步走出大堂。 “两位将军,果然是咱大清的国柱老将!” 刘坤一大声称赞着目送二将走出大堂,然后望着堂内脸色惶然的诸将,沉声说道: “倭夷背信弃义,一边打着和谈的障眼法,一边却加紧穷兵黩武,人所不齿!老夫已把这事儿电报给了通州军务处,想来今儿洋人就会知道,倭夷把洋人这脸打得啪啪的,洋人这回总该不会坐视不理。” 听到刘坤一这么一说,大堂里面的气氛猛然一松,似乎都有了主心骨。 接着,刘坤一的声音猛然一冷,阴恻恻的说道“不过,这仗现在——,该打还得打,该防还得防;失了山海关,你我都等着把脑袋喂铡刀!止敬,这永平府(秦皇岛)是山海关诸军的后背,就有劳你们湘军了。” “哈哈,督宪您只管放心;有我们湘军在,就算倭夷真的突破了石门寨,胆敢来永平寻衅,也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杀他个干干净净!” 吴大澄雄赳赳的站起来,一脸的自信。 “好!” 刘坤一高兴的大手拍着桌子:“老夫定把止敬的原话电奏给皇上,让皇上知道湘军的忠耿!” 九门口水城。 上午七点三十分,近2800余日军,出现在九门口长城外的河道上面。 “兄弟们,端好手里的枪,杀倭夷咯,战后人人有重赏,——朝廷没有银子,我梅东益就是砸锅卖铁也给兄弟们凑;倭夷没有大炮,他们攻不进来!” 站在城楼的梅东益,看到来的只是日军步兵,顿时心思的安定很多。 元月6号,日军第一重炮联队炮击关外三城,事后他也进入山海关城和三城里面,仔细查看过一番。 无论是能炸裂铜炮炮管的高爆弹,还是听说能在头顶爆炸的榴散弹,都让梅东益暗暗心惊。 这回要是倭夷兵拉来了大炮,指着九门口像关外三城那么轰,在他看来,这城根本就没法来守。 幸好—— “开炮!” “轰——” 随着炮队营官周祖有的大吼,城楼两边的四门火炮轰然爆响,吐出长长的火焰,将四枚弹丸凶猛的射了出去。 “轰,轰——” 四枚铅弹在空中划过长长的弧线,砸落到湖面冰层猛然炸裂,把厚厚的冰层砸的一片龟裂。 而反弹的铅弹碎片则是呼啸四射,其中几片弹片弹射进六七百米开外的日军队伍之中,两个中弹日军凄厉惨叫着在河面上翻到。 “好!” “干得漂亮!” “炮兵兄弟们继续轰死他们啊!” “炸死这帮孙子!” 顿时,九门口长城上面一片欢呼,连梅东益都面带微笑,连连点头。 这个开门红,硬是要得! 军心大振,军心可期啊! “爷们儿,干呀!” 大喜过望的周祖有,大吼大叫着催促手下炮兵继续炮击。 “好咧!” “大人您瞧好,保准又快又稳!” 四门火炮上的炮兵们,纷纷大吼着应答,一边麻溜的用湿拖把清理炮膛内未尽的焰火,然后填装火药包,填铅弹。 “开炮!” 炮队营官周祖有大吼着,把高高举起的右手狠狠挥下去。 “轰——” 九门口长城一阵轻晃,四枚炙热的铅弹,带着长长的火焰,从炮口喷薄而出。 “咻,咻——” 弹丸带着巨大的动能,再次砸向日军行进部队。 “躲避,卧倒,卧倒!” 看到九门口城墙上面喷出的四道火舌,听着越来越近的尖利啸声,一个日军小队长抵不住内心的恐惧,大叫着朝着冰层上趴去。 听到小队长的命令,那一队日军纷纷迟疑着,想要趴在河面上卧倒避弹。 “八嘎!懦夫,统统该死啦死啦地!” 作为先头部队的12联队3大队,大队长冈见正美少佐,一看后面属下的丑态,顿时气得火冒三丈,纵马奔跑过去,跳下战马,抽出腰间的战刀,砍向那个日军少尉。 “轰!” 巨大的爆响在左翼炸起,冈见正美也正好把那个趴在地上的少尉,一刀砍掉头颅。 “保持队形,继续前进!” 冈见正美挥舞着战刀,大吼着命令。 “轰——” 在清军的炮击中,日军部队行军到九门口城东四百米处,随即停止进军,士兵朝着湖荡两边的山岭扩展,建立前沿警戒线。 湖荡边的日军,开始有条不逊的砸冰取水,烧火做饭。 两边山岭的日军,则是砍伐条木,制造登城梯。 “好胆!” 看到这一幕的梅东益,气得胡子直翘,大吼着下令道:“开枪射击,打死他们!” “打!” “砰,砰,砰——” 听到命令的长城芦勇们,纷纷开枪猛射,两里城墙顿时腾起股股硝烟。 “打死这群畜生!” 随着九门口水城和两边山岭长城上面,清军指挥官们的一次次大吼,架着抬枪,步枪的清军士兵,纷纷开枪,朝着三四百米处的日军射去。 抬枪巨大的弹丸,大清仿制毛瑟步枪的子弹,其有效射程都在五百米以上,在近千支枪的鸣响和大炮的轰击下,不时有倒霉的日军惨嚎着中枪倒下。 “好!” “干得漂亮!” 每当看到四百米外有日军中弹倒下,长城上面的清军,都是一阵欢呼雀跃。 ------------ 第五百九十六章 九门口长城七 立见尚文站在四百米湖荡边缘,举着望远镜观察着对面九门口水城,以及南北两道山脉长城的情况。 这个水城建造的极为巧妙,用城楼和两翼四五百米的升脊城墙,牢牢护住了这道关口,再往南北两面看去,就是陡不可攀的壁立悬崖。 在南部的一处崖顶长城上面,站着十几个清军,在一排排彩旗之中,其中有一面上书‘鲁’字的锦绸明色彩边军旗,尤为显眼。 在这彩旗的后面,正在升起一道浓烟滚滚的狼烟。 立见尚文又把望远镜看向九门口水城城楼,看着水城上面的‘砰砰’炸响的抬枪,鸟统,还有那四门不时吐出长长火舌的百年青铜古董老炮,嘴角不禁露出一丝轻蔑的微笑。 “司令,部队已经制作了大量的木梯,可以立即攻城。” 半田隆时少佐的第12联队2大队,负责九门口北翼山岭长城的攻击任务,在催促士兵做了二十几具木梯之后,就急冲冲的过来请令。 站在立见尚文身边的军部参谋福岛安正,旅团副官参谋林太郎少佐,第12联队长友安冶延中佐,望着立见尚文,等着他下达总攻命令。 立见尚文毫不迟疑的否决掉半田隆时的请战,坚决的说道:“继续大量制作,其余士兵原地休息,等待吃饭;有畏弹躲避卧倒后退逃跑者,一律就地枪决!” 看着身边的一群军官都是一脸的迷惑,立见尚文微笑而自负的说道:“你们一定再想,既然清军的援军一定在大队赶来,帝国军队为何不一鼓作气占领九门口?” “嗨!请司令解惑。” 林太郎跟了立见尚文一年多,自然知道自己这个旅团长的‘痒’点,况且他也确实是真的想不明白,想知道。 “打开地图。” 立见尚文拿着随手捡起一根树枝,点向九门口水城:“这是九门口,这是山海关,这是永平府,这是石门寨;攻破九门口,只是侧翼进关的第一道关卡,后面三十里处的要隘石门寨,才是破关的最后壁垒!” 立见尚文沉声说道:“假如帝国军队占领了九门口时疲惫不堪,只能暂停攻击,那么退逃的九门口清军就会和山海关的援军,重军接阵于石门寨;这场侧翼破关战的突袭,很可能就会变成一场漫长的拉锯。” “司令,您的意思是在攻破九门口之后,继续挥师前进,直接攻陷石门寨?” 友安冶延一脸的激动。 “咻——” 一道尖利的炮弹尖啸,在众将的耳膜边响起,尽管人人眼角直跳,却都是强硬的站在湖荡边,丝毫不动弹。 “轰!” 这枚炮弹越过众将的头顶,在后方六十余米处的近岸湖面砸落,砸得弹片和冰屑漫天飞舞。 “盲人骑瞎马!——吃饱了饭,才会有力气追逐敌人;” 立见尚文显示冷冷的鄙夷了一声清军的炮火,然后掏出怀表看了一眼,下令道:“现在七点零十六分,通知各部,八时整,发动总攻。” “嗨!” 明白了旅团长的作战计划,一群日军军佐都是精神大振,大吼应令。 “砰,砰,砰——” 在长城上面,清军的射击依然在猛烈的继续,时不时的任然有倒霉篝的日军中弹倒地,不过清军的欢呼声,已经在渐渐消停。 日军那种无视一顾,有条不逊的做饭,伐木,造梯的蔑视态度,深深的挫败了长城清军的喜悦。 而且他们知道,日军不可能一直墨迹下去,饭后,造好木梯,就是他们发动总攻的时候。 “姚小七,你去鲁军那边山头瞅瞅,怎么援军还没来?其余的兄弟们,轮换吃饭,继续打死这些倭夷畜生!” 梅东益望着南边一处壁立悬崖上面的长城烽火楼,上面正燃着腾腾的示警狼烟,直冲天际。 而在更远的南部山头,也是数道报警狼烟,正在冲天而起。 七点五十五分,梅东益的乡党后辈姚小七,累的气喘如牛的爬上锥山岭,一屁股坐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的吼着:“军门,军门问,你们,的,兵呢?” “你是说你们芦勇派出的那一仕士兵?” 驻守锥山岭的哨长黄孟山,指着东南万寿山的一个山头说道: “喏,从昨天半夜开始断断续续的爬,要是顺利,估计三天以后兴许能够爬到角山长城主峰大营;不过估计那时这几个兄弟,没累死,也得活活的脱一层皮。” 姚小七顿时就听傻了眼,跳了起来大口喘气,顺着黄孟山指着的方向,仔细瞅去。 半天才吃惊的看到,几个小小的红点,正在爬一座陡峭的长城。 “望山跑死马,就是这个道理;梅将军的命令,我们地位卑微不敢多嘴,不过援军还得指望石门寨那边,虽然山路崎岖,不过都是平整的驿道。” 黄孟山无语的说道:“估摸现在山海关那边都应该发兵了,就算我们军门得信儿,想要增援,也得下山走石门寨;不然爬长城过来了,别说打仗,自个都快累死了。” 无论是梅东益和刘坤一,此时都犯了主观主义的片面错误,只看到角山到九门口的长城类似直线路程,而忽视的它的海拔起伏。 要知道之前爬一个小小的欢喜岭,就把清军众将累的半死,参将陶伟泉更是因为拒绝爬山,而被日军一枚高爆弹送佛归西,‘英勇就义’。 只有鲁东军实践的爬了长城,才懂得里面的辛苦。 “苦也,苦也!” 看到这一幕的姚小七急的连连跺脚,简直是哭笑不得。 “滴滴答——” 突然,嘹亮的军号声在峰下响起,惊得峰上众人闭嘴齐齐望向峰下。 “倭夷进攻了!” 随着烽火台上面鲁东清军的惊呼,在九门口长城外,近三千日军在湖荡冰面,在两旁的山坡上面,扛着木梯,端着步枪,狂喊着发足狂奔向西面四百米处的长城而去。 “打,儿郎们给我狠狠的打!” 站在城楼上面的梅东益看着从四百米外冲过来的日军,感觉头皮直发麻,心脏‘砰砰’猛跳,血红着老脸大吼着:“打死这群畜生!” “打死这群畜生!” 长城上面一片大吼,不过看着这勇猛的日军兵流,呐喊的声音明显弱了很多。 “一中队掩护射击,二三中队上城墙!” “工兵立即爆破水城城门,炸掉它!” “十六,十七中队攻击掩护,十八中队架梯上城墙!” 攻击日军很快就冲到长城外一百五十米射击线处,一部分日军继续扛着梯子发足狂奔,一部分日军单膝跪地,端枪朝着城墙瞄准射击。 ------------ 第五百九十七章 二十六分钟的破城战 “砰,砰,砰——” “啊——” “我中弹了,救我!” “啊——” 日军士兵的精准射击,很快就打得城墙上面的芦勇死伤惨重。 这些新兵,哪里又经历过一次真正的搏杀? 一看身边战友鲜血淋漓,脑浆破碎的倒在城墙上面死的不能再死,心颤的腿儿手儿顿时都吓软了,更加不敢露头射击。 此消彼长之下,城下的日军很快就把城上的芦勇压制得抬不起头。 “八嘎!” “死啦,死啦地!” 随着一个个日军顺着梯子登上城墙,两人一组和用刺刀格杀城墙上的芦勇,很快就把满脸惊恐溃不成军的芦勇压制,分割,在一段段的城墙上面。 “射击,射击!打死这些倭夷!” 看到这一幕的梅东益,气得牙龇目裂,带领着几个亲兵就要冲出城楼去增援,脚下城墙猛然传来一道宏大的抖动。 上面的清军纷纷倒地。 “轰!” 日军工兵放置的炸药包,把九门口水城的城门炸的四分五裂,下面的冰层也被炸成无数的冰屑,露出大片的湖水。 “城破了!” “逃喽!” 也不知道是哪处先喊的,听到城门处的爆破声以后,九门口长城上的芦勇顿时斗志全无,纷纷丢下沉重的抬枪,拿着手里的步枪,鸟统,朝着城下逃去。 而那些在城墙上,两头被日军用凶狠的刺刀堵住退路的芦勇,则是以着一副赴死的豪迈,‘呼啦啦’的直接跳下六七米的城墙。 大半不是被活活摔死,就是被摔得头破血流,断手断脚。 而那些运气好的,无损跳下去,一路小跑远逃的芦勇,则成为了城上满脸绝望的芦勇的榜样,纷纷下饺子一般的继续跳墙逃命。 城墙上的枪声很快就停歇下来,不敢跳墙的清军,就只得老老实实的跪着投降求饶。 而侥幸逃掉的清军,则是在日军紧追不舍的追击下,一窝蜂似的逃离九门口城池,朝着城西石门寨的驿道跑去。 “全军继续追击,放弃所有战马,收走所有精良的毛瑟步枪,杂物一律丢弃;目标直奔石门寨!” 立见尚文看了一下怀表,从八点攻击到现在城破,分针不过才走了二十六分钟,如同辽东之前的战斗一般,这些清军简直就是不堪一击。 不过愚蠢的工兵,居然把水城的冰层也炸碎了,使得帝国的战马无法通过九门口,只得忍痛放弃。 “司令,两边山岭的清军怎么办,还有这么多的俘虏?” 福岛安正望着正在逃向两边长城山岭高峰处的清军,估计不下三四百人。 “我们的目标不是占领九门口,更不是占领石门寨;而是通过它们,绕过山海关侧翼进行攻击。” 立见尚文大步的朝着长城走去:“所有俘虏全部枪毙!山峰的那些残军,等到栗饭的第19联队剿灭了山里的流匪,自然会进行第二次的清理!” “统统枪毙!” “射击!” “砰,砰,砰——” “我曹尼玛壁狗倭夷!” “老子跟他们拼了!” “砰,砰,砰,——” 近六百投降芦勇,在十分钟之内,被日军枪杀得干干净净,血水流满城墙和城池内的街巷。 看得逃到了两遍山峰的清军,人人胆寒,咒骂不止。 而跑到北峰的梅东益,更是气得老泪众横,大吼着要扑下山峰跟倭夷拼命,被身边将领们死死抱住。 “懦夫!” 立见尚文站在九门口城墙上面,望着南北两面山峰上面的清军,大声的下令道:“全军出发!” “全军出发!” “立即前进!” 随着一道道命令下达,不久,近三千日军通过木梯翻过长城,然后消失在西面的驿道之中。 “呼呼——” 不知何时,起了山风,吹得锥山岭上面的狼烟柱子,远远飘荡向西方。 春风料峭,分外寒冷。 在九门口的外面湖荡子里,孤零零的躺着二三十具日军的尸体,还有十几匹战马。 两边的山林子里面,也东一个,西一个的躺着日军的尸体。 此外,一片寂静。 “倭夷居然都走了,他们不要九门口么?” 站在山峰上面的清军看得发愣,搞不懂为什么日军费这么大的劲儿攻占的城池,居然到手就丢。 “他们是要去打山海关!老夫是罪人,百死莫赎矣!” 梅东益说着说着,就要往山峰下面的悬崖跳去。 “军门不可!” “军门!” 一群将领手忙脚乱的把梅东益抱住,大声的安慰道:“军门三思啊——;山海关有三四万精兵,指着这千余倭夷兵,真是敢过去,也是羊入虎穴,送死无疑!” 九江河北支流,边门坡两河岔口。 日军北翼支队近1700名步骑,经过了四十分钟的急行军,在到达了北支流上游边门坡的两河岔口。 “大佐,继续朝西北行军十五里,就是秋皮湖,朝东北五里是青松湖;侦察兵昨夜已经对青松湖水岸一带完成侦查,没有发现清军的踪迹,秋皮湖方向的侦察兵还没有回来。” “继续派出侦察兵,对四周一带仔细侦查;秋皮湖方向,出动一个中队的骑兵,去湖面周边搜寻,一旦发现清军,拖住他们!” 第19联队长粟饭原常世大佐,沉声说道:“既然没有回来,被伏击的可能性就非常大;假如真是这样,咱们知道了他们,他们也应该知道咱们能通过侦察兵的失踪,推断出他们的存在;全军立即加速,目标秋皮湖!” “轰——” 这时候,一道磅礴的雷霆,从西南方向滚滚而来,在河谷山岭间激荡。 “这是什么声音?帝国缴获的清军小炮,怎可能打出如此的轰响!” 粟饭原常世猛然扭头南望,目光里面全是惊骇之色。 “而且这个方向,还不是九门口;” 作为一名优秀的骑兵将领,第5骑兵大队队长木村重少佐,对于声音来源,有着更加敏锐的方向感。 他骑在战马上面,连忙打开行军地图,对比着地形,震惊的说道:“这个方向似乎在碧云寺一带,距离九门口还有一定的距离;难道是清军在设伏阻击?然而清军在那里,怎么可能布置着如此庞大的炮群?” “不是炮群,是炸药!炮群没有这么齐的轰鸣,而且就这一道;可能是清军在河道附近埋藏着大量的炸药包,八嘎,这群狡猾的清狗!” 听到没有紧随的轰鸣响起,步兵一大队长藤本太少佐,红着眼睛大骂:“这群山老鼠始终都是诡计多端,从来没有胆量真正的对决一场。” 听到藤本太的分析,粟饭原常世和木村重两人的眼睛,也开始泛红。 “八嘎!” 木村重更是气得破口大骂起来:“这群无耻的清狗,简直就是军人的悲哀!懦夫,懦夫!” ------------ 第五百九十八章 战鸡冠一 木村重手下的第五骑兵大队一中队,先是在洞仙岭被抗倭军伏击,吃掉了近半个中队的兵力。 接着在鸭绿江的虎山上游对岸,又被抗倭军打掉了一个骑兵小队。 第一中队两百骑兵的队伍,被打得只剩下六十余骑,可以说已经完全打残。 实乃血仇! 事后在岫岩歼灭战中,日军缴获了大量的旗人良马,又把第一中队重新满编起来。 第五骑兵大队重新拥有了三个满编中队,近六百骑兵。 然后从岫岩到辽阳,奉天,再到山海关,这一路既是顺风顺水的战斗,木村重手里的三个骑兵中队,也一再减员到了现在的近四百骑。 而粟饭原常世2大队的小原芳次郎部,在鸭绿江战役中,夜渡虎山中江的时候,被抗倭军大雾突袭,而且炸了渡桥,封堵在北岸。 不但整个渡江计划全盘失败,而且被吃掉了500兵力。 事后,联队的2大队,和大岛义昌的第九旅团一样,可耻的沦为二线守城兵。 包括这次山海关攻击,各联队不是在山海关前等待总攻,就是立见将军的第12联队,担任更加紧要,更加艰巨的绕路侧翼攻击。 而粟饭原常世的第19联队,则和同样被抗倭军打击过的骑兵第5大队,被发配到山里面‘剿匪’。 这种被边缘化的羞辱,怎能不让两人对抗倭军充满了愤恨! “不要管左路,立见将军自会对应;全军加速前进,捉到那群山老鼠,剿灭他们!” 随着粟饭原常世的大吼,部队的前进步伐猛然加快,而骑兵一中队的近百骑日军,则是一夹马腹,率先驱马放足奔去。 “轰,轰,轰——” 一百三十余匹战马,踏着九江河的河面,如一头逆流而上的河海凶兽,扑向秋皮湖。 秋皮湖,南河口。 在出湖河口的东面,近六十米高的鸡冠山,如同一个圆润的大馒头,坐落河边。 独立营二连,加上三连的一个排,半个警卫排,共三百三十余名士兵,正在鸡冠山上拼命的构建防御工地,阻止日军进入秋皮湖。 山上丛林密布,大树参天,极为适合藏兵。 只是冻土如铁,无法挖掘壕沟,只得砍伐树木,锯断堆叠,搭建城简易的避弹掩体。 独立营其余各部,依然在紧急的把储存的粮食,枪弹,旱雷,还有备用的棉袄,药材各种物资,朝着东面的松岭一带运送。 “副营长,要是日军不管咱们,或者只出一部兵力围困,其余继续冲进秋皮湖怎么办?” 奥匈军官教导队在回山海关的时候,带走了所有的参谋,只把毫无参谋细胞的游大江留了下来,成为步兵二连的代理副连长。 此时这个人高马大的南洋汉子,拿着钢锯,干得满头大汗,一边发扬他未及格的参谋本能,猜测日军的行动 黄博杰微微迟疑了一下,大声的下令道:“把那五个日军侦察兵的尸体挂在树上,我就不信,这样他们还来不打!” “轰,轰,轰——” 五个日军侦察兵的尸体,才吊在几棵临河的山坡大树上不久,在南面就传来了一片马蹄叩击河面的轰响声。 “来了!” 顿时,负责阻击任务的三百余名抗倭军的心里,都是猛地一跳。 “各部就位!” “各部就位!” 随着部队连排班长的大喊,抗倭军士兵们纷纷进入阵地,端枪屏气的望着下面的河道。 步兵二连251名士兵,三连四排53人,黄博杰带的半个警卫排的23人,以鸡冠山临河西坡为主要阻击点,其余三坡为侧翼,匆匆构建了一道简单的阻敌线。 本来罗明磊还指望着施威远这个‘智多星’,能提供一个吊炸天的以少胜多的歼敌方案。 在罗明磊和一群独立营军官的想法里,不外是借着山岭丛林,和日军打游击战,一直打打停停的牵着日军兜圈子,一点一点的拖垮,蚕食掉这近两千日军。 然而他们显然忘记了,施威远这个假秀才,是一个不愿意当‘不爽利’的参谋,而愿意当一个铁血沙场,死战一线的军人。 在他文绉绉的酸气下面,怀着一颗狂野不羁,枪尖对刀芒的铁血之心。 施威远提出的方案很简单,直接而且粗暴。 就是凭着鸡冠山茂密的丛林,死守阻击,而其余部队则是在外围游走牵制,就在秋皮河口,跟日军栗饭原部决战。 本来罗明磊跟黄博杰还有些犹豫,怕日军增援,或者直接拉来要命的大炮,轰击鸡冠山。 被施威成几句话,就轻易打消:“日军攻占九门口,石门寨,下一步就是总攻山海关,然后直接奔袭燕京,哪会还有什么大炮和援军来这里白白的耗费?现在咱们独立营是在和时间赛跑,尽早打垮这群尾巴,才能协助北翼城主力;转山沟子,那要转到那年月去了?” 年轻人的血性和锋利,让独立营众将,最终选择了施威成这个匪夷所思的,看似针尖对麦芒,硬碰硬的作战方案。 “轰,轰,轰——” 连成一片的马蹄声,轰鸣着渐渐的由远及近,不久,在前方一里左右的河道拐弯处,一群日军骑兵驱马而来。 “聿——” “清军!是清军的旗帜!” “八嘎,终于逮住他们了!这次看他们还想往哪里逃?” 远远就看到在前方河口处的临河小山之上,一面醒目的红旗被高高的绑在山顶大树上面,迎风招展。 日军骑兵们纷纷拉停战马,嘴里面全是兴奋的大叫。 这大冷天的被赶到深山老林里面风餐露宿,哪个不是一肚子的怨气,现在看到了抗倭军这面猩红的旗帜,顿时都有着一种看到脱离苦海的希望。 “看——,那是什么?八嘎!” 突然,一个日军骑兵指着临河西面的山腰惊怒的大吼道:“这群混蛋!” 河面上的日军骑兵,顺着那个大骂的骑兵的手指方向看去,才看到五具帝国士兵的尸体,被梆在临河山腰大树的枝杈上面。 “八嘎,是帝国的士兵!这群清狗,统统该死啦死啦地!” “八嘎,一定要将他们统统开肠破肚,丢在山上喂野狼!” “雪耻!” 所有的日军骑兵,都纷纷变色,嘴里面叽里呱啦的破口大骂。 “这些清狗,一定要把他们碎尸万段!” 骑兵一中队中队长小林辰之助大尉,拉停战马,新仇旧恨加上眼前的羞辱一齐涌上心头,两眼血红的如同一头疯了似的野狗。 “队长,去消灭这群清狗;请下令吧!” 骑兵三小队的小队长南合源一郎少尉,抽出腰间家传的东洋刀,暴怒的骑在战马上面,挥舞着战刀大吼。 “队长,请下令!” 日军骑兵第一中队的一百三十余名士兵,纷纷血红着眼睛,高举着手里的步枪。 ------------ 第五百九十九章 战鸡冠二 小林辰之助血红着眼睛,瞪着前方三百米处的鸡冠山,还有西面树上那五具侦察兵的尸体,大口的喘着粗气,以发泄心里面的愤怒。 这鸡冠山看似圆润不险,然而山上树木茂密,山上未化及膝深度的积雪,经过白天太阳和夜晚寒风的来回交替作用,更是在山体表面形成了厚厚一层坚硬的雪粒硬壳。 假如强行驱使战马冲锋,不但坡滑战马容易失蹄摔伤,而且更可怖的是一旦马蹄深陷雪窝,快速的冲刺甚至能轻易的折断战马的马蹄。 “第一,第二,第三小队,上河岸,在山其余三面设防警戒,第四小队在河面扼控,远距离对峙;不要冒然攻击,记住洞仙岭和虎山血的教训和耻辱! “砰!” 小林辰之助朝着天空放了一枪示警,枪声轰鸣着,在辽阔的空中远远传去。 经过了洞仙岭和虎山右岸两场全灭,小林辰之助就是一头猪,也不敢再小瞧这部清军,看着眼前这个明显像是陷阱的存在,怎敢轻易的犯险。 “砰,砰,砰——” 顿时,一中队的骑兵纷纷举枪,对天射击示警。 九江河北支流,秋皮湖下游六里河面。 听到北面隐隐传来的枪响,行进中的日军队伍都是一惊,举目遥望北方。 只是曲折的河道和两岸的山林,阻挡住了北望的视线。 “全军加速,骑兵立即增援!” 粟饭原常世的脸上露出一丝欣喜,只要今天能解决掉这部清军,联队就可以立即去九门口作战,重新打出第19联队的威名。 “铛!” 随着一道金属磨砺的清鸣,木村重抽出腰间的东洋刀,在阳光下闪烁着灼灼的光泽:“全军全速前进,目标秋皮湖!” “嗨!” 随着二三两中队骑兵的大吼,两百六十余骑日军同时加紧马腹,驱马加速狂奔。 秋皮湖,西岸抗倭军独立营营地。 听到河口的枪响,包括罗明磊在内的独立营士兵的身体都是一震,没料到日军居然这么快就找了过来。 “真是比狗鼻子还灵啊!” 罗明磊看了一眼湖岸露天堆积着的粮食,大声的吼道:“粮食不用运往松岭,就近分批隐藏!” “日军的头一波攻击要么是试探攻击,要么就是雷霆一击;得去一连协助。” 施威远的心里面此时也是‘咚咚’猛跳,当时凭着血勇提出了这个作战方案,现在冷静下来,却是一阵阵的的各种担心。 罗明磊看着湖边此时有三个排的兵力,在准备运粮,其余的队伍还在往返松岭的途中。 就大声的命令道:“所有士兵立即集合,跟我去河口;老施,你在这里等待其余部队回来,先运送粮食,这才是咱们的命根子!” “营长,我去!” 施威成坚决的望着罗明磊说道:“计划是我提出来的,这第一场应该由我来打!” 鸡冠山上。 “曹,这些日军真能忍!各部做好隐蔽,日军大部队很快就会到来,要么试探攻击,要么全力总攻;必须一步不退!记住,我们没有退路,退到山顶只有死路一条,强硬的反击才是唯一的获胜机会!” 黄博杰望着围困在鸡冠山四周的日军骑兵,仿佛回到了金州城外,南关岭那一系列的大战之中,浑身热血沸腾的吼道:“抗倭军无敌!抗倭军万岁!” “抗倭军无敌!抗倭军万岁!” “抗倭军无敌!抗倭军万岁!” 顿时,山上的独立营士兵们齐吼起来,在这个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没有一个人在有心思顾忌‘万岁’这个词忌讳不忌讳。 这个鸡冠山从昨夜开始,独立营二连就开始了一系列的布置。 山脚很多地方遮挡视野的低矮灌木,已经被提前砍断,枝枝丫丫的灌木树枝似乎很随意的到处丢弃。 下面其实不是隐藏着拍实了硬雪,四壁加了硬树棍的陷马坑,就是埋藏着旱雷。 何长缨从聂士成手里弄来的炸药和旱雷,几乎全部拨给了独立营,炸药在碧云山下已经消耗殆尽,而一百六十具旱雷,有八成都埋在这个鸡冠山的山坡上面。 鸡冠山下,九江河。 听着山上的大吼,小林辰之助的脸色数变,虽然他听不懂话里的意思,不过只听着里面的激昂,就知道山上的这股清军兵不好对付。 而且,人数似乎还不少! 幸亏没有冒然的直接冲锋上去。 小林辰之助正心惊的暗道侥幸,耳朵边就听到南面远远传来一片马蹄的轰鸣,震得马下的冰层都在微微的抖动。 “主力来了!” 小林辰之助顿时精神一振,望着被绑在树上的五具帝国士兵的尸体,心里面充满了仇恨。 “呆会儿杀死了这些清狗,要把他们统统挂在树上吊死!” 小林辰之助大吼着:“为帝国的勇士报仇雪恨!” “雪恨!” “雪恨!” 围在鸡冠山四周的日军骑兵,均是满脸仇恨的大吼着。 “轰,轰,轰——” 马蹄踏击河面冰层,铁掌溅碎无数冰屑,还没跑到鸡冠山前,木村重就看到了山顶飘扬的那面刺眼的红旗。 然后他就牙呲目裂的看到,在临河大树上面绑着的五具帝国士兵的尸体。 “八嘎!” 木村重气得两眼喷火,再一次抽出腰间的东洋刀,在马背上面大吼着下达攻击命令:“所有骑兵,从南坡上山,进行攻击,一举击溃他们!所有的清军,不要俘虏,全部斩杀!” “嗨!” 放马冲锋的日军骑兵,均是大吼着领命,司号兵在马背上拿起军号,吹响了冲锋的号声。 “?” 小林辰之助听着南方一里处的冲锋号声,就有些心跳加快。 他很想纵马跑过去,拦住大队长,劝谏说道‘这部清军历来狡诈多端,不应该冒然发动总攻,而是等到栗饭大佐的步兵到达,再发动雷霆一击。’ 然而,第一中队的连次惨败,已经让小林辰之助在木村重面前,没有了任何说话的底气。 更何况看着少佐这一往无前的气势,指不定就真的能一举荡平山上的清军。 小林辰之助只是略微思索之间,南方骑兵大队的冲击集群,就已经上了河道,冲击到距离鸡冠山南坡不到两百米的距离。 “拼了!” 在小林辰之助自己咬牙切齿的喊出这句话的时候,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抗倭军在他的潜意识里面已经留下了十分凶猛恶劣的烙印。 以至于他不自觉的把这场木村重认为猛虎扑兔般的战斗,看作是‘拼了’。 “全中队加速,全力攻击!” 随着小林辰之助的大吼,在他身边的第四小队的三十余骑日军,开始加紧马腹,纵马冲向鸡冠山。 “队伍集合,呈锥形骑队冲锋!” 而在鸡冠山南坡,东坡,负责设防的骑兵第二,第三小队,听到南边的冲锋号声,根本就不等待小林辰之助可能传过来的命令,就下令队伍集合,发动进攻。 近四百骑日军,顿时全军突击,踏得秋皮湖口一片雷鸣,在山岭间激荡。 ------------ 第六百章 鸡冠山步骑战一 “三连四排,警卫排到南翼阵地布防,沉住气,都不要乱开枪;就这点兵力,而且还是骑兵,居然想硬撼鸡冠山,他们以为这是一望无际的平坦大草原么?哈哈——,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黄博杰看到日军骑兵主力来了,居然连歇都不带一歇的就直接发动冲锋,心里喜欢的直咧嘴。 之前他最怕的就是这部骑兵来了,就像头一批骑兵的那种做派。 ——选择围而不攻。 然后等到日军第19联队到达,动用步兵发动攻击,骑兵则是在外围,负责布阵警戒。 这样一来,日军部队就会分成两个相对独立,可以互不干扰的作战单元。 一千三百余步兵攻击鸡冠山,而四百骑兵则凭借着机动优势,在外围阻击独立营各部的突袭佯攻。 那么施威远的谋划,就会大大的打了一个折扣,二连也将会被动的陷入凶险的死战之中。 而且假如之后日军觉得战事不顺,想要退兵逃跑,这部骑兵的重要作用,就会更加的凸显出来。 虽然在这片林木茂密,山岭陡峭起伏的关外老林子里面,日军骑兵部队等于是被捆住了手脚,无法有效的展开骑兵的攻击优势。 然而依托着九江河河道,还有两岸百米宽的平坦草坡,日骑则是可以集中兵力,进行快速突破打击。 独立营的步兵,根本就很难阻挡得住日军的逃窜。 “冲锋,冲锋!” 随着日军骑兵军官们的大吼,四百骑兵双腿驱使战马,手里端着步枪,冲上鸡冠山的山脚,绕过山体上的大树阻挡,踏着积雪冲向山顶。 “聿——” 一匹战马的右前蹄,深深的踏进了一个雪窝陷阱之中,马蹄还没来得及拔出来,战马巨大的前冲惯性就带着马腿前移,把右蹄狠狠的卡断。 “啊——” 战马嘶鸣着倒在雪坡,然后翻滚着滚下山坡,重重的砸在一棵大树上面,把马上的日军砸得凄厉惨呼,眨眼就没有了活气儿。 “八嘎!这群狡猾无耻的清狗!” “轰!” 纵马在旁边的日军第九骑兵小队小队长村井俊雄少尉,正气得‘哇哇’大叫,只觉得耳边猛然就听到一声巨大的爆鸣,眼里面一片火焰闪烁,身体就横飞起来。 重重的撞击到一棵大树上面。 “痛啊!” 陷入滔天巨痛里面的村井俊雄,在从树干上无力下滑的同时。 就惊恐的看到,他的战马在原地被炸的马腹全无,下面是一个巨大的弹坑,四周雪白的雪坡上面,抛洒的全是触目惊心的鲜血和内脏碎肉。 而且,更让村井俊雄震惊的是,在已毙即将倒下的战马的马镫上面,居然还挂着一条鲜血淋漓的断腿! “啊——,不!” 意识到这条断腿是谁的以后,村井俊雄凄声惨叫,滑下大树,在雪坡上面扑腾翻滚。等待死亡。 “有旱雷!有旱雷!” 看到这一幕的日军骑兵,纷纷惊恐的大吼着,驱马远离这个血肉淋漓的炸窝,似乎这样就能离死亡远一些似的。 “轰!” 又一道巨大的轰鸣,在北面山坡爆响。 爆炸点周边的三骑日军,被密集四射的铁钉打成筛子,满身飙血。 一个日军军曹,被铁定打爆了脑壳,一声不吭的就地死去,另外两个则是在雪地上面嘶嚎翻滚,把凌乱的雪地染成红白相间的斑驳颜色。 “冲锋,冲锋!” 木村重纵马在山脚大吼着下令:“消灭他们!” “轰——” “轰——” 又是接连两声爆炸声音传来,震惊得山坡冲击的日军骑兵们胆寒,因为每一声爆鸣,就意味着最少有一匹战马和一个帝国士兵,魂归西天。 这一道道催命的爆鸣,让整个日军骑兵大队的士兵,还有胯下的战马都骚动起来。 因为在前面茫茫的雪地里,他们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就轮到了自己。 从牙山战役开始,第一军的骑兵除了被洞仙岭,顺安驿,虎山对岸江左,被抗倭军利落的完成了三个全歼外,基本都没有参加过任何一场真正的战场硬战。 此时,这此起彼伏巨大而狂暴的爆炸,还有那被抛洒在白雪山坡,红白分外分明的血肉,刺激着士兵和战马的视野和耳膜。 日军骑兵的冲势猛然减弱,在鸡冠山的下山坡开始走小角度倾斜的冲锋路线。 而不像刚才那般,几乎是呈现一条升脊直线。 “八嘎,不要绕山乱转,直线攻击!你们这些懦夫!冲上去,统统死啦死啦地!” 看到手下的骑兵开始怯战,木村重羞怒得破口大骂:“畏战者一律枪毙!” “直线爬坡,直线爬坡!你们这群混蛋,畜生,猪猡,白痴!” “砰!” 骑兵二中队长小野忠信中尉,暴怒着举枪射向前面一个故意磨蹭殆战的军曹,虽然没打中,不过吓得那个军曹满脸大汗,带着恐惧大吼着拉正马缰,冲向山峰。 “你们还是帝国骄傲的骑兵么?” 木村重骑马在山腰下平行着山腰兜圈子,鞭策上面坡上的日军士兵。 “天皇万岁,冲锋!” “天佑我皇,攻击!” “帝国万岁!” 山坡上的日军军官们,纷纷大吼着各种口号,激励已经开始出现怯战的士兵。 “冲呀!” “天皇万岁!” 感觉自己的胆怯被上官看了出来,羞愧的日军骑纷纷拉正马头,一脸悲壮的大吼着朝着山顶冲锋。 “打!” 随着黄博杰的一声令下,山顶四周的独立营士兵们,三百三十余条连发毛瑟快枪同时发射,打得天地间一片爆响。 日军战马硬上雪地滑坡,本来马速就比较缓慢,再加上现在不走斜线,而是走直线爬坡。 骑在战马上面,高高在上日军骑兵,对于山上两百米高处的抗倭军来说,简直就是一群可遇而不可求的活靶子。 除了大半因为树木的遮挡,那些进入射击死角的日军,其余暴露出来的七八十名日军骑兵,几乎都是同时被两三支连发快枪指着猛射。 “啊!” “聿——” 大量的日军士兵和战马,纷纷中弹倒地,摔下山坡,然后狠狠的撞击在下面的大树根部。 而且更加糟糕的是,等到这一批日军骑兵不是中弹倒下,或者命大的纵马进入了树木遮挡的射击死角的时候,下一批的日军又从树木中跑出来挨枪。 不过因为直线冲锋,刚才此起彼伏的旱雷爆炸声,倒是猛然稀落下来。 “不要走直线,斜线,斜线!八嘎,举枪还击!” 在鸡冠山阵地,直到被独立营三百来条步枪,打死了三四十个日军骑兵,一群日军军官们才反应过来刚才指令的错误。 连忙大吼着纠正,让日军士兵重新纵马走斜线。 ------------ 第六百零一章 鸡冠山步骑战二 “斜线,斜线!射击,射击!” 随着日军军官们的新命令,日军骑兵纷纷纵马围着鸡冠山走盘旋而奔,一边举枪上射。 这么一来,山上的独立营的命中率顿时呈直线下降,然而旱雷的爆鸣声,同时密集了起来。 “轰!” “轰!” “八嘎!” 纵马在下山坡的木村重少佐,这时候终于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联,气得‘哇哇’大骂。 “冲上去——,我要把他们的脑袋,一个个的全部砍光!” 骑兵三小队的小队长南合源一郎少尉,抽出腰间家传的东洋刀,暴怒的挥刀大吼,岂不知道在他这一线高度,就他一个挥着战刀的傻笔,居然是那么的显眼。 “砰,砰,砰——” 顿时,只要是他这匹战马冲过的路线,都响着‘啪啪’的树木中弹的爆裂声。 南合源一郎无知无畏的挥刀从鸡冠山北坡,奔到西坡,正巧来到那三株绑着日军尸体的大树跟前,不由的拉慢了马缰,举头望着树顶,一脸悲愤的大吼着:“你们这些清狗——” “砰!” “打中了,打中了!” “爆头!哈哈——” 显然南合源一郎这副牛比哄哄的做派,非常的拉仇恨;看到他被步枪打爆了脑袋,山顶二连三排的阵地上面,一片欢呼。 “射击!射击!” 听到命令的日军,纷纷一边驱使战马盘旋前进,一边骑在战马上面,举枪对着山顶的独立营士兵还击。 骑兵大队手里的步枪,都是缴获清军的毛瑟快枪,此时和独立营举枪对射,虽然占着地势的劣势,然而凭着密集的射击,很快就有独立营的士兵中弹阵亡。 “打!狠狠的打!” 黄博杰趴在三根并立固定起来,一米余高的松木后面,一边举枪逮着一个日军骑兵和他对射,一边大吼不止。 “轰!” 又一匹倒霉的战马踩上了埋在雪地里的旱雷,连着马上的骑兵一起,被炸得四分五裂。 “射击,立即凶狠的射击!” 随着日军骑兵部队的军官们气急败坏的大吼,鸡冠山上的枪声更加的猛烈起来,日军的骑兵也在一层层的损失中,逐渐靠上山顶。 而战斗到此时,日军的阵亡,重伤人数已经不下一百一十人,而抗倭军只有二十人不到的伤亡率。 纵马跑到山腰督战的木村重,虽然没有准确的伤亡数据,然而只是凭着目测,他就知道此战帝国骑兵损失惨重,一对眼珠子早已变得血红。 假如此战不能拿下这个小小的山岭,他简直就无颜苟活! “帝国万岁,天皇万岁!” 木村重大吼着喊道:“今日不能攻下清军阵地,全体士兵自杀谢罪,家人将遭受世代羞辱!” 木村重的这一手确实够狠毒,听到命令的日军士兵,纷纷血红了眼睛,也不再兜圈子了,都是拉正马头,再次直进。 一边大吼,一边举枪朝着山顶射击。 “射击,射击!” 独立营副营长兼营军法长黄博杰,二连连长花瑞阳,副连长游大江,连军法长范文斌,都在各自的防区大吼着下令。 山顶上的枪声越发激烈起来,日军骑兵五大队,在付出近一百三十人的阵亡之后。 余下的两百六十余骑骑兵,终于接近了山顶的独立营阵地,双方隔着大约五十米不到的距离,猛烈的射击。 而此时,独立营在鸡冠山还有三百士兵,依然占着地形的优势,狠狠的阻击着日军骑兵的攻势。 “冲锋,冲锋!” 随着木村重的大吼,所有的日军都纵马猛冲,同时放下步枪,抽出背后的大刀片子,准备去收获最后血战的胜利。 这个时候,木村重简直就是悲喜交集。 高兴的是,这个异常难啃的硬骨头,终于被自己不惜代价的啃下来了。 只要帝国骑兵冲上山顶,骑兵凭着战马,大刀的突进冲刺,联合绞杀,很容易就能把这些该死的清军杀个干干净净。 然而,这一战的损失,绝对是极其惨烈! “聿——” “八嘎!混蛋!混蛋!” 这个时候,突然从接近山顶的骑兵冲击群里面,传来战马的嘶鸣,还有一片愤怒的咒骂声,战马和上面的士兵纷纷人仰马翻。 木村重的心儿猛然重重一跳,不解的朝着山顶望去。 “八嘎!混蛋!猪!禽兽,畜生,猪狗——” 木村重顿时就气的几乎要吐血,嘴里面全是各种肮脏的怒骂。 之前一直在冲锋山顶,就没有注意到山顶清军阵地上面的防御设置。 木村重这时才失色的看到,狡猾的清军居然在阵地外围,用融化的雪水和木棍做了一条宽度超过两米的大滑坡。 然后在滑坡上面铺了一层浅浅的积雪,不知道情况的帝国士兵和胯下的战马纷纷中招,不是滑了下去,就是直接狠狠惯倒。 “打!” 山顶的独立营的士兵们,都纷纷站了起来,面对面的朝着下面十米不到的日军马群射击。 “啊——” “聿——” “八嘎!” 顿时,那带长长的坡带,似乎成了一个不可逾越的死亡带,大量陷入困境的日军骑兵,成片中枪栽下战马。 “撤退,撤退!” 木村重这个时候,死了的心都有了,大吼着命令骑兵退出战线。 两行热泪,顺着木村重的双眼哗哗流淌,再也止不住了。 “撤退!” 听到命令的日军军官们,都是拼命的扯着嗓子大吼着,命令骑兵立即退出战斗。 “撤退!撤退!” 随着日军骑兵纷纷扭头逃下山坡,留下一地尸体的山顶战场,很快就平息下来。 然后,巨大的呐喊在山顶滚滚回荡。 “胜利咯!胜利咯!” “我们胜利咯!” 所有的抗倭军士兵们,都癫狂的舞动着手里的步枪,大吼大叫,以发泄心中的兴奋和喜悦。 “报告,部队士兵阵亡36人,重伤11人;不过假如不立即救治的话——” 范文斌的声音不禁低了下来。 “尽量救治!” 一缕悲色在黄博杰的脸上浮现,现在独立营孤悬在关外,重伤的结局十有八九都是阵亡。 “这些该死的倭狗!” “砰!” 花瑞阳看到滑坡下面,一个未死的日军躺在死透了的战马下面低声的嘶嚎,举枪一枪把那个日军击毙。 “不说这些了,今天中午咱们熬马肉汤喝;让受伤的兄弟们也喝一碗热汤,这里面有他们的大功劳!” 说着说着,游大江的眼泪,就开始止不住的往外冒。 “这汤——” 二连连长花瑞阳望着南方,满嘴苦涩的说道:“估计得等到下一场战斗以后,再熬了。” 在山顶众人的视线里,吃惊的看到,在南边的河道里,一股长长的日军步兵队伍,扛着数面日军军旗,朝着鸡冠山冲来。 (感谢兄弟们的订阅,打赏,月票,推荐,正是你们的慷慨,才是这本书继续写下去的动力;真的很感激。) ------------ 第六百零二章 河谷伏击一 “各部立即就位;清理出滑坡,收集枪支弹药,战马拉上来,尸体往下坡丢远一点。” 随着黄博杰的命令,各班排的抗倭军士兵,强忍着心中的惊慌和身体的疲惫,打起精神快速的行动起来。 “副营长,要是能过了这一关,咱们应该在滑坡上头建一圈拒马桩,这样日军步兵就算是通过滑坡,强行冲上来,也会被拒马桩阻挡住。” 二连副连长游大江,说话的时候,血红着眼睛,声音止不住的微微颤抖。 部队在昨天下午开始,从炮咀子一路辛苦转移到秋皮湖,在湖边还没来得及搭建好营地,就被命令进驻鸡冠山。 队伍就连夜扛着粮食,弹药,帐篷,爬上鸡冠山。 来来回回的搬了三四趟,个个累的脱了力,手脚的冻疮更是开裂得直流血水。 然后,只是人人喝了一碗热姜汤,就燃着篝火,在山上埋旱雷,做陷马坑,锯大树,修建掩体和山顶滑坡,修葺山顶宿营营地。 一直忙到下半夜快五点,才开始睡觉。 结果不过睡了不到两个小时,就被强行唤醒,瞌睡兮兮的开始烧雪水做饭,继续布置山顶阵地。 然后就是血战,三百三十余名战士,在自身伤亡近五十人的情况下,终于勇猛的打退了日军骑兵的攻击。 然而还没等歇一口气,南边居然又来了上千的日军步兵。 这简直就是不让人活了,不是战死,也得活活熬死,累死的节奏啊! “日军骑兵的失误就在于,他们不明白在这种雪地丛林山岭战中,骑兵的突击作用,反而远远不如步兵。” 连军法长范文斌,一脸的决然:“就是拼了部队打光,也要给日军一刀狠的!” “不是他们不明白,而是对抗倭军的轻视,让狂妄自大的日军骑兵指挥官,选择了这种作战方案;不过有了刚才血的教训,他们指挥官们想来不会再这么愚蠢了吧?下面的战斗——,将是一场真正的血战!” 黄博杰望着距离鸡冠山大约还有一里的日军队伍,沉声说道:“不要想着援军,营里其余的部队都在往回转移军资的路上;各位,为了你我的誓言,为了抗倭军的荣耀,死守不退吧!” “死守不退!” 站在一起的几个抗倭军的军官们,都是一脸的坚毅低吼。 “砰,砰,砰——” 这个时候,南面突然传来了一片猛烈的枪声。 黄博杰,花瑞阳,游大江,一群独立营的军官,均是震惊的踮起脚尖,伸长脖子,朝着南边的九江河道望去。 只见行军在南方一里处河道的日军先头部队,纷纷快速的散开,朝着河道西岸冲去。 然后趴在岸边,举枪对着西面的一道山岭开枪射击。 “是咱们的队伍!打死这些倭狗!” 在这一刻,鸡冠山顶阵地的独立营士兵们,均是兴奋的齐声大吼起来。 “兄弟们,炊事兵立即炖马肉,其余的打扫完战场,补觉休息!” 黄博杰发布完命令,就大步走到了鸡冠山的南山顶,满脸担心的遥望着南河道处的战斗。 “不知道是那一队的士兵,那处地形一旦被日军包围,后果就是不堪设想。” 看到花瑞阳几人也走了过来观望,黄博杰凝重的说道:“要边打边撤的打游击,千万不要硬抗啊!” 鸡冠山下。 木村重两眼血红,平坐在河岸边的一处树林子里,那把东洋战刀连鞘平方在他的双腿上面,等待着统计的战报。 “报告大队长,阵亡士兵181人,重伤3人,战马损失189匹。” 小林辰之助走到木村重的面前,低声报告。 听了战报的木村重,紧紧的闭上了眼睛,眼泪又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因为自己的自大和愚蠢,使得这场极其失败的战斗,丧失了帝国第五骑兵大队一半的军马。 真是百身莫赎! 巨大的羞愧,让木村重无法睁眼面对他的部下,更无颜去面对野津道贯和山县有朋。 “所有队伍在河岸建立防御线,不得妄动,等待栗饭大佐的队伍到来。” 木村重的声音里面,如同含满了满嘴的沙子,嘶哑粗粝。 “嗨!” 小林辰之助还没走出两步,耳朵里就听到一声让他心颤的的声音。 他脸色卡白的猛然转身望去,只见在林间的阳光下,少佐抽出了他手里的战刀,那雪亮的刀身在阳光下闪烁出团团光华,刺得他的眼睛直疼。 “队长!” 小林辰之助满脸惊骇的大叫起来。 “铛!” 林间河岸这道清冽的刀鸣,顿时引起了所有日军骑兵的注意。 “队长!” 他们扭头看到这惊人的一幕,均是大骇的惊呼起来。 木村重脸色阴暗的掏出白手绢,缓缓的擦拭着东洋刀锋利的刀刃。 “洞仙岭,虎山江左,乃至今日一战,五大队皆是一败涂地;今日因为我的愚蠢,使得近两百名英勇的帝国勇士白白身亡,总得有罪人为之谢罪!” “队长,我们现在就去把这个阵地拿下来!” 骑兵二中队长小野忠信中尉,大吼着跳上战马:“杀光上面的清狗!” “杀光上面的清狗!” 第五骑兵大队剩余的近两百名骑兵,纷纷大吼着跳上战马。 “八嘎!混蛋!难道你们想让五大队在帝国序列里面除名!” 木村重两眼冒火,凶狠的抬头盯着小野忠信:“你还想用骑兵冲锋?你是不是一头蠢猪!” “诸君,努力!要用清军的血,来洗刷今日的耻辱!” 说话间,木村重解开了军服,露出了肚皮,“啊——”,凄厉的惨叫着,狠狠的把东洋刀横切了进去。 大量的鲜血,从切口涌了出来。 “队长!” 日军骑兵们都是血红着眼睛,满脸绝望的大吼。 “诸君,努——” 木村重的话还没说完,就软身倒地死去。 九江河北支流,鸡冠山南河道。 在听到北面传来一声声的爆炸声时,栗饭原常世大佐一脸幸喜的命令部队继续加速前进。 日军第19联队的一千三百余名士兵,一路快进,很快就接近了秋皮河口,河口左边的那个鸡冠山已经历历在目。 然而在这个时候,北面的枪炮声,突然就完全的停歇下来。 “呦西,一定是木村的骑兵击溃了清军,正在追击逃兵,缴获俘虏!” 栗饭原常世骑在战马上面,一脸高兴,赞许的点头说道:“不愧为帝国的勇士,大大地好!” ------------ 第六百零三章 河谷伏击二 “大佐,是援朝军的旗帜!你看,就在秋皮河口的鸡冠山的山顶!” 第三大队长林太一郎,指着远处山顶的一点猩红,震惊的喊道:“这部山老鼠真猖狂,是在向帝国挑衅么?” 栗饭原常世脸上的笑容陡然凝结,瞩目望去,顿时勃然大怒的大骂起来: “木村这个胆小鬼,懦夫!为什么不一举攻下这座山头?打一下感觉清军埋得旱雷多了,就胆怯了!这些骑兵从牙山开始,就一路没有打过仗,反而被吃了两个中队,猪猡!” “联队长,这一带山岭丛林密布,而且积雪很深,确实不适合骑兵登山攻击;木村君的这种做法虽然太谨慎了,然而也不是全无道理。” 日军第一军步兵参谋蛎崎富三郎大尉,对栗饭原常世解释道:“这种地形,步兵登山攻击,才是最佳的选择。” “这就更加证明了骑兵是一群胆小鬼,窝囊废,被一系列战败彻底的吓破了胆子!最佳的选择,并不是唯一的选择!全军准备,到达山脚,立即发动总攻,让这些无胆的骑兵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帝国军人!” 栗饭原常世骑在战马上面,大声的骂道:“骑兵部队简直就是帝国陆军的耻辱,该全部撵回国内种地,重新选择真正的勇士!” “砰,砰,砰——” “杀倭狗!” 这个时候,在九江河西面,距离河岸大约一百一二十米远的山岭子上面,突然枪声大作。 日军先头队伍里面,七八个士兵顿时中弹,惨叫着倒在河面上翻腾。 “敌袭!敌袭!” 队伍里面一片惊惶的大喊,士兵们纷纷端枪上膛,指向河西的那道山岭。 “八嘎,好胆!” 栗饭原常世不怒反喜,大吼着下令道:“攻击,攻击,歼灭他们!” 听到命令的日军士兵,大步奔跑着冲到河岸。 趴在河岸斜坡上面,架着步枪,朝着雪地和稀疏山林子上面,那隐隐绰绰的抗倭军士兵射击。 “砰,砰,砰——” 在山岭和河道,日军的先头部队和山岭上面的抗倭军之间,展开了猛烈的对射,只半只烟的功夫,又有十六七名日军中弹。 “清军这部的兵力有限;藤本太,你们一大队立即发动总攻,毋求全歼掉这群山老鼠!” 虽然清军的枪声密集,然而猜到这部抗倭军用的都是毛瑟连发快枪的栗饭原常世,很快就估测到山上的清军不到三百人,立即下令第一大队进行冲锋。 “八嘎!不要趴在河岸;立即冲锋攻击!” 第一大队长藤本太大吼着命令道:“第一,二,三中队从正面进攻,第四中队左翼进攻,第五,六中队上上游右翼阻截!” “攻击!” 随着各中队长的命令,千余名日军步兵大吼着站起来,一边朝着山岭奔跑,一边开枪射击。 “三大队集合,在河道两岸建立警戒线;蛎崎富三郎,派出通信兵命令木村重,围困住那座小山,不要让清军借机逃窜!” 随着栗饭原常世命令下达,两骑通信兵快马顺着河道冲向鸡冠山,而林太一郎的第十六,十七,十八中队的士兵,很快的在河道集结设防。 九江河西岸山岭。 在日军骑兵大队攻击鸡冠山的时候,施威远就率领三个步兵排的一百五十余名抗倭军到了秋皮湖口。 施威远强硬的否决了士兵排长们要求立即参与进攻的请求,而是命令队伍悄悄的沿着九江河西面的山脊线,快速南进。 最后埋伏到了这处距离河岸最近的山岭。 队伍刚刚到达,就看到大股的日军从南面的河湾处涌了出来,顺着河道大步行军。 “阻止住他们,不然二连现在根本挡不住;这一战极为凶险,一旦落进日军的包围就是有死无生,一定要严格的遵守命令!” 施威远低声的对身边的三个排长说道:“咱们跟二连的区别就是,他们是扎在鸡冠山上面的一根定海神针,咱们则是负责在外围牵制,骚扰,打游击;一层层的把这部日军,剥落吞掉!” “是!” 看到在南面河道里面,源源不断出现的日军步兵,独立营的三个排长也是暗暗心惊,然后都是一脸的坚毅,大声应令。 “告诉每一个士兵,如果部队打散了,就以最快的速度去老虎圈子沟的西沟集合,在哪里部队不会进行长时间的停留;还告诉他们,假如被包围,把最后一颗子弹——” 施威远认真的看了一圈面前的三个排长,沉重而坚决的说道:“为了抗倭军,为了我们自己的家人,——留给自己!” “是!” 朱彦玉,凤宝华,齐大禹,三个排长都是满脸决然的齐声大吼。 “砰!” “打!” 看到日军的先头部队到达下面的河道,施威远一声大吼,手里的毛瑟步枪一发击中一个日军的身体,那个日军惨叫着倒在河面上的冰层。 “杀倭夷!” “砰,砰,砰——” 顿时山岭上枪声大起,抗倭军士兵们齐声大吼着,一百五十余条连发快枪,凶猛的朝着下面百米外的日军射去。 “还击!还击!” 河道的日军也立即反应过来,冲到河岸,大吼着举枪还击。 激烈的战斗,随即开始。 枪声,叫喊,顿时充满了山岭和河道,在硝烟弥漫中,子弹‘咻咻’的射击到河面冰层上面,炸起朵朵晶莹四射的冰屑,而打在山岭大树上面的子弹,也把大树打的‘咚咚’乱响。 “啊!” 清日双方,很快就有士兵中弹阵亡受伤。 “日军在分兵,想围困咱们;朱彦玉排负责掩护后路,凤宝华排抬走所有阵亡,受伤的战友,齐大禹排在前面开路;朝西面老虎圈子沟,大步奔跑撤退!” 施威远一看河道的日军纷纷站起来,兵分三路的冲锋,脑袋就‘嗡’的一响,知道日军看出这面的虚实,知道兵力有限,所以选择了直接粗暴,不计伤亡的冲锋攻击。 施威远连忙大吼着命令部队朝西撤退。 “清军要逃;加快速度,追上他们!” 从正面冲锋的一大队长藤本太,听着山上的枪响顿时稀疏很多,同时看到前面西部山岭子上面的清军在起身逃窜,就大吼着命令日兵追击。 “冲呀!” “捉住这些清狗!” “打死他们!” 随着日军士兵们的大吼,数百日军加快速度,纷纷冲进山岭,扑上山岭。 ------------ 第六百零四章 石门寨 独立营西岭的队伍,很快就撤退出了日军部队的三面口袋,朝着西面的山岭边打边退。 “砰,砰,砰——” “八嘎!追击!” “不要让清军逃了!” 西岭上的雪地山林里,到处都是枪声和大喊,朝着独立营后退的方向涌去。 “边撤边打,互相掩护;加快速度!” “砰,砰——” 施威远和朱彦玉领着四十余名独立营的战士,边打边退,一边大喊着让队伍尽快后退,脱离战斗。 然而面对紧追不舍的日军,带着伤员和阵亡战友的凤宝华排,在雪地山林间的行军速度,根本就快不起来。 只得一边后退,一边在山林间和两边冲过来的日军,展开着激烈的丛林战。 “凤宝华,你们排继续西撤,朱彦玉,齐大禹掩护,把日军往南引;” 施威成红着眼睛大吼:“兄弟们,人活着早晚都是一个死,区别就在是躺在床上等死,还是当一个人人都竖大拇指的英雄,为国为家而死!是好汉还是孬种,就看今日!” “施副营长,您尽管瞧好吧!” “大不了爷十八年后照样是条好汉!” “屋里老娘弟妹有何总指挥养,我怕他个鸟!” “杀倭夷啊!” 随着施威远的大吼,丛林里面的抗倭军汉子们,也都是扯着嗓子纷纷大吼,把手里的毛瑟快枪打得‘啪啪’炸响。 这场血腥的丛林追逐战,打得更加的激烈起来。 九门口长城南三十里。 石门寨。 立见尚文率领着第12联队经过两个小时的急行军,在十点三十分抵达石门寨驿道的南出山口。 从九门口到石门寨这三十里路途,在前面四五里的时候,追击的日军还不断的捉到大量的清军俘虏。 ——结局都是当场击毙。 到了后面这二十五里的山路驿道,已经没有了一个清军的踪迹。 此时,石门寨北门大大的敞开,里面响着断断续续的放炮声,还有隐隐约约的儿童的欢叫。 “清军居然不再这里设上防御,真是活该亡国!” 立见尚文站在河边,抬头望着山口左右两边的壁立悬崖。 这近两百米长,百米高的悬崖顶上,还建有两个废弃的石垒堡子,只是没有一个清军的踪影。 而在山口前面百米处,就是已经冰封了的石河。 河上以山石为墩,滚木为板,架了一座小木桥,通往对面的石门寨北门。 石门寨三百米长度的北城墙,就依着四五十余米宽的石河南岸修筑,正好死死的封堵住了这条驿道的出山之路。 “司令,这冰封了的石河,一直通往山海关,清军的援军一定不会想到帝国军队从河面进军;正好可以一举击破角山长城南面的守军,炸毁长城。” 福岛安正一脸的兴奋,这万里雄关,破关居然是如此的轻而易举。 “击破山海关长城,始终都是一件轻易的事情,关键的是要留住他们,加以全歼;我们的目标不是山海关,而是后面的永平府!” 立见尚文骄傲的说道:“现在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在这里设伏,歼灭清军的援军!” “哒,哒,哒——” 湖北提督吴凤柱,徐州镇总兵陈凤楼,率领着六营1400骑骑兵,在山海关集合之后,一路风尘,终于在中午十一点到达石门寨。 而吴凤柱的三营1000鄂勇步兵,则是负责运送这两千余人的军资帐篷口粮,还在永平府周馥的营务处,搬运物资,装载车辆。 “啪,啪——” 听着南门大大敞开的石门寨里面断续的鞭炮声,吴凤柱和陈凤楼相视一笑,看来倭夷开在九门口跟那里的两千芦勇对持。 “即使真的失了九门口,凭着石门寨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地形,也能轻易的把倭夷兵封堵在石门寨里面的山岭驿道,活活的困死他们!” 陈凤楼骑在战马上面,指着北面的驿道山口说道:“在两面各放两百士兵,手拿连发毛瑟快枪,就是千军万马都冲不出来;更何况还有迎头这个石门寨!” “那我就留下两营步兵,扼住这道山口,这样就万无一失了;哈哈——” 吴凤柱扬起马鞭,指向前面的石门寨南门口,大声的命令道:“队伍进寨不做片刻停留,径直出北门,进驿道去九门口!” “哒,哒,哒——” 马蹄敲击着石门寨的青石街道,由南门到北门是一条宽四米,长近两百米的直道,行进在空无一人的街巷,可以直接看到敞开的北门外面冰封的石河和木桥。 “哒,哒,哒——” 骑兵们排成双骑纵列,驱马走在街道上面。 沿街的家家户户都是房门紧闭,不过门前的门画,地上鞭炮的碎屑,街巷后面偶尔的一两声鞭炮的响声,烟囱里面淡淡的飘出来的青烟,空气里面火药的硝烟味儿。 都说明了这个寨子并不是一座空城,只是百姓历来惧怕大兵,都紧闭门窗躲在屋里而已。 “真香啊!” 骑营哨长杨中唐,尖着鼻子闻着空气了的肉香,馋的直流口水。 “这个寨子真邪性,我感觉背上寒毛都炸起来了!” 骑营营官杨中宋仰头望了一眼头顶上空高悬的太阳,感觉不到一丝的热气,浑身重重的打了一个哆嗦。 “只是不敢出来而已,不信你用马蹄随便踹开一家的屋门,保准一屋子的人;麻痹,都等着咱们走了,他们就要吃肉喝酒开宴席。” 杨中唐咽了一口口水,不是碍于严格的军令,他真想喝一顿饱的再走。 “啪!” 这个时候,街道左面的房子后面传来一声清脆的炮响。 “呵呵,这小子真胆大,还敢放炮?屋里的大人也不管管,既然怕咱们兵大爷,还敢放炮招惹?麻痹!” 杨中唐不爽的来了一句国骂。 杨中宋听了他这个表弟的埋怨,心里面无故猛地一‘咯噔’,总觉得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 他就想起了之前看到的,街巷青石板上面的一滩凝固的血迹残痕。 当时他也没有多想,只是想着过年杀猪,杀鸡,—— “聿——” 杨中宋的脸上微微变色,右手一拉马缰,双腿一夹马腹,操纵着这匹跟了他四年的战马奔出纵列,扬蹄踹开街边的一家屋门。 “哐当!” 随着屋门被战马一蹄踹开,门外杨中宋的瞳孔猛然一缩。 在他的眼睛里,屋子里横七竖八的躺着五六个男女百姓,均是一脸惊恐的死不瞑目,地上全是猩红的鲜血。 “有埋伏,有埋伏!” 杨中宋惊惧的大吼起来。 “攻击,攻击!” “砰,砰,砰——” 顿时,从街巷四周的岔路里,蜂拥的冲出来无数的日军,大吼着举枪射击。 ------------ 第六百零五章 东风拂面如刀 山海关外,北翼城,清晨。 早晨五点四十分,从西北方向传来的那道轰鸣,隐隐的传到了关外三城。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冬天响旱雷,只有抗倭军的一些高层明白,这声爆炸的含义。 这道轰鸣,让何长缨确定了两件事情。 其一是在碧云山河道下埋藏的炸药,顺利的引爆了,估计会给日军带来很深刻的记忆。 其二就是日军的西进支队已经接近了九门口,指着刘坤一到现在还没开始发兵,想来九门口是凶多吉少。 现在唯一的悬念就是,刘坤一什么时候能够出兵,能不能在日军西进支队抵达石门寨之前,建立防御。 天气依然寒冷,嘴巴里面吐出一口热气就会立即变成一团白雾,转瞬就被渤海上刮过来的东风吹散。 何长缨站在北翼城被城楼的废墟上面,遥望北面的日军战线。 在他的身边,李经方,唐绍仪,刘明阳,陆文杰,柳刚志,鲁招妹,李风瑞,曹义涛,刘余福,杨光,—— 还有大沽炮台的哨长罗华飞,聂士成炮营的宋占标。 除了关内石河边炮营的肖立刚,项少龙,所有的抗倭军营团级将领们,都集中在这里。 人人都是一脸的肃然。 在他们的视线里面,从西部角山下的吕家沟,到北翼城正前方的东大营,后面的南水井,东边的南营子村,以至于欢喜岭北面的东洼营子,更朝东靠海处的王家岭。 到处都飘扬着日军的战旗。 “日军,这次是要总攻啊!” 刘明阳看得满嘴苦涩:“腊月三十那场战斗,日军大约只投入了一个旅团的兵力,就打得这么惨烈!” “总攻?总攻好呀!” 鲁招妹哈哈大笑:“咱们这儿是铜墙铁壁,打不尿这些傻笔!” “倭夷小儿就是仗着大炮,咱们要是把肖立刚那13门管退炮拉进来,加上罗华飞那6门老旧架退炮,换上搞来的西洋进口高爆弹——,呃——,嘴巴贱了,算我没说行不?” 柳杠子说着说着,看着鲁招妹朝他翻眼睛,就知道自己嘴巴说快了。 “你们哪来的进口开花弹?” 李经方一脸诧异的望着柳刚志:“所有拉进三城的物资都经过了我的手——,是不是和你们一起过来的那一批炮弹?” “我胡乱吹的,你就当个大蒜屁,闻闻臭就行了。” 柳刚志耍无赖,死不承认。 “呃——” 李经方被柳刚志一句话恶心的不行,顿时就问不下去了。 “那批炮弹就是;80口径的高爆弹很难搞,就弄了三百零六枚,这事儿心里有数就行,不要对外人说了。” 何长缨跟李经方解释了一句,望着一脸跃跃欲试的罗华飞说道:“你那6门78口径的架退炮,还是用实心弹,你也填不进去;——要不你再捡捡?北洋局的开花弹也有个别能放的。” “算了,我还是用实心弹好了;我怕炸炮。” 罗华飞一脸的失望。 “日军的炮兵阵地在前移,”刘明阳举着望远镜,沉声说道,“看来,他们是不打算等到明天了!” 何长缨举起望远镜,在他的视线里,除了花子坡的日军重炮联队没有移动,日军第三联队姚山坡炮兵阵地,第五联队沙河子炮兵阵地,上面的火炮都在转移。 何长缨偏头看了一眼东面的太阳,掏出怀表,现在是早晨七点五十分。 “山县有朋看来是不打算等他的西进支队在后面协攻了,不过就刘坤一的那点底子,日军也不傻,像腊月三十那种力度的攻击,爆破掉长城,就破关了!” 何长缨脸色沉重的说道:“山县有朋是要把西进支队当做绳子,去扎紧永平府这个袋口,想全歼啊!” 此言一出,四周森然。 “总指挥,日军不是要和咱们打么;怎么扯到了刘坤一,永平府,扎什么口袋?” 柳刚志一脸的纳闷。 “不是关外三城,山县没有这么愚蠢;试图截断电线,派兵侧击九门口,落子都是为了山海关,这么明显的布局,你看不出来?” 何长缨对身边的齐家才下令道:“告诉肖立刚,所有的火炮全部架上马车,那些垃圾实心弹就不要管了;一旦角山,欢喜岭,或者老龙头城墙,任何一处被日军爆破,立即强行冲关,进入关外三城。” “是!” 齐家才大声应令,大步走开。 旁边的李经方,唐绍仪的脸色开始发白,——一旦日军真的破关,被数万大军,利炮围困的关外三城,岂不是成了一座死城? “日军要破关!” 李经方的声音微微发颤:“是不是提醒一下刘坤一?” “他不傻;猛然间他可能发迷糊想不明白,抽了烟泡子提神,估计就明白了。” 何长缨冷声说道:“假如咱们提醒,他就正好名正言顺的调咱们三城的部队,进关防守长城;这个几百年前用来阻挡冷兵器的长城,怎么阻挡日军炸药和重炮的突***处都是破绽,去了就是死路一条!” 何长缨回望一眼,东西罗城的北城墙上,站满了人,显然北面日军的异动也惊动了两城。 倒是山海关城墙上面一片空寂,只有寥寥的警戒清军,还有无数迎风招展的彩旗。 “狼烟!” 西城墙上面,几个抗倭军士兵突然大喊了起来。 众将惊声而望,只见在角山的一座烽火台上面,狼烟滚滚,被山风吹着朝西而去。 “九门口应该已经打起来了!” 何长缨凝重的说道:“各部准备战斗吧;我去联合指挥部。” “总指挥,不是说日军要打山海关么?” 鲁招妹感觉自己快被饶晕了。 “主攻山海关,会对关外三城进行牵制攻击;而且一旦破关,清理完主城,南翼城,永平府的清军以后,下面很可能就会轮到咱们了!” 何长缨环视了一圈的军官们,低吼着说道:“诸位,死战吧!” “杀敌!” 城墙上面,所有的抗倭军军人们,都是一脸激昂的大吼起来。 “杀敌!” 顿时,在城墙上城池内,大吼声此起彼伏连成一片。 “杀敌!” 整个关外三城,全是如山如海一般的咆哮呐喊。 山海关主城,城楼。 “杀敌!” 刘坤一冷声重复了一遍,眼睛里面全是火山迸发前的焦躁。 “督宪,九门口水城险要无比;而且就算倭夷真的侥幸占了城池,后面的石门寨也是一道天堑。” 易顺鼎看到刘坤一一脸的焦躁,连忙好严安慰。 “哪有这么简单啊!” 刘坤一长叹一口气:“这里无外人,话我就可以不用藏着掖着的直接说出来;倭夷既然兵发九门口,就可能改变了作战方式,不再以关外三城为攻占目标,而是绕开三城这个刀尖,直接攻击长城。” “呼呼——” 城楼上面,东风拂面,居然依然如同刀割一般的寒冷。 ------------ 第六百零六章 破关战一 “在皇上,众大臣和天下亿万百姓的眼里,始终认为山海关乃天下第一雄关,可年代不同了,倭夷的手里——,也早已不是拿着大刀长矛。” 刘坤一幽声叹息,怒声说道:“这数十里绵长,高不过六七米的砖墙,哪里能够阻挡倭夷的开花大炮和炸药包?” “督宪,要立即让所有的士兵都上城墙,架上枪防倭夷兵突袭啊!——从老龙头到角山东坡这二十里城墙,欢喜岭高险难攻,主城北面有关外三城挡着,这五里料来定然安全;其余城墙倭夷皆可破墙而入,尤其是欢喜岭东面,那老龙头一带靠海城墙。” 文人易顺鼎,听了刘坤一的肺腑之言,双腿发颤,就有些站不稳。 他望着空旷旷的,没有几个清军警戒的长城,脸色发白:“咱们关口还有一万六七千的兵马,这十五里城墙,一米也能平均下来也有两个士兵,万枪齐发也不是守不住!” “现在还不是上城时机!” 刘坤一望着角山的连天烽火,还有北面日军的异动,强忍着心里的惊慌,铁青着脸色说道: “看到没有,何长缨的炮营在架马拉炮;这小子能混出头,至少在眼光上面,要比咱们这里面的那些老将,要强得多。” “何长缨想跑!他哪来这么大的胆子,他不要命了么?” 易顺鼎听得怒发冲冠,又恨又慕。 “他不敢跑,朝廷才杀了这么多的逃将,他不是疯子也不是傻子!” 刘坤一冷声说道:“不出意料,他很快就会派人来提醒老夫这个‘昏庸’,倭夷要避开关外三城,主攻山海关,劝说老夫下令退兵,主动背下这个黑锅!” 易顺鼎一听退兵,心里就不禁为之一壮,压制着声音里的异样问道:“督宪,那咱们该怎么办?” “他何长缨倒想的美!老夫一旦下令退兵,明儿就得下大狱,抄家问斩遗臭万年,步叶志超的后尘;反倒便宜了这些小人!” 刘坤一脸色扭曲的说道:“他要敢提议撤军,说倭夷要打山海关,不攻击关外三城,老夫就乘势调动关外三城的军队,防守山海关!” 还有些话,刘坤一没有跟易顺鼎说清楚,说透。 只要何长缨上钩,那么他就必须回关守城。 而且一旦破关,刘坤一就能把何长缨战前偷撤炮营,以及劝他退兵的事儿,捅到皇上哪里。 说何长缨‘未打先虑逃’,把丢失山海关的责任,全部推到他‘殆战’的头上去。 而早晨军务帮办吴大澄的那句‘有我们湘军在,就算倭夷真的突破了石门寨,胆敢来永平寻衅,也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杀他个干干净净!’ 刘坤一也原封未动,只字未改的发电报电奏给通州电报局,就是在提前给吴大澄下套子,一旦丢了永平府,就是他吴大澄的责任。 “督宪——” 易顺鼎突然想起了什么,焦急的说道:“要是何长缨不来通报怎么办?” 刘坤一顿时就愣在那里,好一会儿才恶狠狠的说道:“那他们就给老夫老老实实的呆在关外,别想撤进关内一兵一卒!等着倭夷破关,他关外三城成为一座孤城,死城!” 西洋历1月3号,农历正月初七。 正午12点整。 南水井,日军阵地。 “报告,第22联队已经进入姜庄村待命。” “报告,第18联队已经进入王家岭待命。” “报告,第6联队在北营子,孟庄一线集结待命。” “报告,第7联队在西关门口村集结完毕。” “报告,第16联队,第4联队,在东大营集结完毕。” “报告,第二,第三骑兵大队,在孟庄集结待命。” “报告,第一重炮联队,第三,第五炮兵联队,进入指定阵地待命。” “报告,工兵各中队已经到达各自预定点,等待突击爆破命令。” 山县有朋站在坡顶,望着南方长城一线:“突破之后,除第三旅团继续围困关外三城,其余部队直奔永平府,消灭沿途一切溃军!” 然后,他皱眉看着如同乌龟壳一般的关外三城下令:“其后,第三旅团,第19联队,进入防御状态,——快马通知栗饭原,不要再和那群山老鼠纠缠,在两河口驻营设防,封堵死北路;第三旅团负责封锁山海关,及关外三城,等待第12旅团到达后,彻底予以歼灭!” 山县有朋刚刚得到了第12,第19联队的战报,第19联队正在攻击秋皮湖口的一座山头,虽然战果显著,然而伤亡也极为惊人。 在这个时候,山县有朋才抽空想明白,昨天他在暴怒之下犯了一个错误。 一群在冰天雪地里藏了几个月的山老鼠,自己却派军队进山去和他们纠缠,简直就是给山老鼠送肉吃。 所以他立即更改了自己的错误。 “嗨!” 山坡上面一片日军将佐的大吼。 “辎重兵,军夫,野战医院,军团各部,立即做好军资南移准备;下午两点,开始炮击!” 臭诗篓子山县有朋,大声的吼道:“三万大军向永平,正是东风桃李辰。星使乞和吾不许,燕京将属手中春!” 鸡冠山。 上午九点,里栗饭原部经过了一番丛林追击,在折损了近百名士兵以后,无功而返的悻悻回到九龙河。 此时,栗饭原已经得知骑兵在鸡冠山战斗中的巨大损失,气得‘哇哇’大叫,挥师包围鸡冠山。 上午十点,栗饭原以第五骑兵大队余部,外加三个步兵中队,为外围警戒,出动其余五个步兵中队,近八百步兵进攻鸡冠山。 一时间,鸡冠山上枪声四起,日军攻山部队随即遭到山顶抗倭军黄博杰部的猛烈阻击。 十点三十分许,在日军攻击部队付出大量伤亡,已经快要打到鸡冠山顶的时候。 罗明磊率领着独立营的四排步兵和营部人员,近三百兵力,突然在鸡冠山东边发动突袭,当即就把日军一个缺编的步兵中队打成残废。 二十分钟以后,罗明磊部撤出战斗。 而在九江河口西面,施威成又率领三个步兵排,一百二十余名士兵,出现在河西岸林带,对鸡冠山西河道的骑兵残部,进行猛烈的袭击。 等到栗饭原气得吐血的集中山下军队,西进攻击,施威成部仗着熟识的丛林战,边打边撤。 而东面的罗明磊部,突然又嗷嗷叫的杀了一个回马枪,一度打到鸡冠山的半山腰,和山顶的黄博杰部联合夹击东山山顶一带的日军。 栗饭原当时就吐了一口血,‘哇哇’大叫的命令已经冲到河西的部队,立即回援鸡冠山。 ------------ 第六百零七章 破关战二 等到日军的过河部队慌乱的回缩过来,罗明磊却又恰到好处的率领突袭部队,扬长而去。 留下满东坡的日军尸体。 “八嘎!八嘎!混蛋!” 栗饭原常世站在鸡冠山东山脚,气得破口大骂,耳朵里就听到西面又响起了密集的枪声。 原来在河西岸林带,施威成的队伍又阴魂不散的扑了回来。 “部队立即脱离战斗,有序沿河南撤!” 被折磨半死的栗饭原常世,只得无奈命令所有部队停止攻击,南退一里,在河道建立警戒阵地,进行修整。 至此,经过数战,日军第5骑兵大队的兵力,已经锐减到150余骑。 而栗饭原的第19联队北上的1300军力,已经急剧的缩减到900人。 日军北上支队,阵亡重伤人数,总计已经接近650人! 得到战报气得半死的栗饭原常世,在这个时候,突然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的颤栗。 ——这种情况假如继续恶劣下去,甚至有可能他的第19联队都会栽在这里,成为帝国陆军的巨大耻辱。 那个时候,他栗饭原常世唯一能做的事情,恐怕就是步木村重的后尘,切腹自尽,才是唯一的选择! 这部清军,怎么如此的奸诈难缠? 栗饭原常世浑身颤抖着刚要下令,准备调集南部两河口驻扎的600军队前来增援,打算在下午死战鸡冠山,以血来洗刷耻辱和恐惧。 来自军部的撤退命令就已经达到。 “八嘎!英勇的帝国军队,眼看就要绞碎这些狂妄无知的山老鼠!全军立即启程,骑兵断后掩护。” 栗饭原常世一脸的‘震惊’‘不甘心’,立即率领残军落荒而逃。 “日军逃啰!” 鸡冠山上一片欢呼声大喊。 在九江河的东,西河岸,施威成,罗明磊率领部队站在河岸,都一脸失望的遥望日军远去。 此次战斗,独立营近八百将士,在一比二的军力下,用一百三十余战士的牺牲,吃掉了日军大量的军力。 可以说是一场大胜。 然而终究是没能达到之前的作战目的,不得不说是一种美中不足的遗憾。 当天下午一点,日军的全线进逼,已经惊动了山海关防线的各部。 在角山东坡,王连三把三营1500鲁东军布置在东坡长城上,亲自坐镇指挥。 而白济,唐仁廉则是在禀告刘坤一以后,把两部的近3000士兵,都放到了主城两边的长城。 刘坤一看到何长缨始终装聋作哑,愤懑的下令士兵扛沙袋封堵山海关的三扇城门,只在中门留一条两米宽的狭道。 然后下令2000江南兵,登上长城主城布防,刘树元的6营近3000湘军,和白济,唐仁廉共同协防主城两翼。 在欢喜岭,连顺的1000捷胜营和李光久的5营2000老湘军,则是负责整道欢喜岭长城的防御。 魏光焘的3营1300武威军登上老龙头近海长城防御,其余3营3哨1600军力驻扎欢喜岭南面,作为诸军增援。 谭表忠护军1营400兵力,移防老龙头南侧海面冰带,联合吴元恺的2营楚军炮队,封锁海面冰带。 2营炮队同时负责对欢喜岭东翼,老龙头一带,提供炮火支援。 而另外2营楚军炮队,则是奉令到达主城西面的揣家沟,对西线提供炮火支援。 刘坤一在下令封堵山海关城门之后,心里依然怒火难平,给肖立刚的炮营下令,命令炮营阵地继续北移过河,把13门管退炮架到长城南边两百米处。 至此,清军山海关防线对应布阵完成,加上关外三城的近9000军力。 山海关长城防线总共集中了近25000兵力,一个80mm管退速射炮营,四个装备37mm,47mm,57mm的线膛后装架退钢炮营。 和日军第一军的6个步兵联队,三个炮兵联队,两个骑兵大队,近20000军队,展开山海关的生死角逐。 清日双方都互相虎视,厉兵秣马间,战斗一触而发。 而这个时候,吴凤柱,陈凤楼的6营残兵,则是一路东逃,在午时一点时分回到永平府。 此时,清晨出发的1400余骑,只剩下了近600骑顺利回来,其余八百骑兵,不是被日军击毙,就是择路逃窜。 惊魂未定的永平众军,以陈湜的10营3000福寿军,吴凤柱的3营1000铭军,加上退回来的600骑兵,慌忙的组建永平府城池防御,准备抵挡即将到来的日军。 下午二时,消息被快马传到山海关,刘坤一当时就变了脸色,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面,许久无话。 “轰——” 这个时候,一道剧烈的轰鸣,从北面轰然响起。 “倭夷进攻了!” 在这一刻,整个山海关防线的所有清军将领士兵,都是心脏一紧。 “避炮,避炮!” 顿时,惊惶大喊声,在整条长城上面回荡,所有的清军,纷纷钻进搭在城墙垛口上面的防炮板躲避。 “轰!” 一枚大口径高爆弹砸在了关外三城中间的内城地面,把一段拒马桩撕成碎末,混合着冻土弹片,飞溅扬起。 “轰——” “轰——” 这道声音尚未落下,从日军的姚山坡,沙河子阵地,几乎同时又发出两道巨大的炮鸣,把两枚榴散弹砸向各自的目标长城。 花子坡,日军第一重炮联队阵地。 炮兵部长黑田久孝拿着怀表,看到秒针走到下午两点整,望着关外三城,断然下达炮轰命令。 “填装高爆弹,目标北翼城。” “放!” “轰——” 一枚矫正弹从重炮的炮口喷出,尖啸着砸向北翼城。 “轰——” “轰——” 这个时候,沙河子,姚山坡的第二,第五炮兵联队,也填装了榴散弹,开始炮击整条山海关长城防线。 九江河北一里,近海岸山林带。 “呦西,帝国炮兵开始发动总攻了!” 日军第一军工兵部长矢吹秀一,满脸兴奋的对身边的一队工兵说道:“线路检查完毕,队伍立即回程;你们先走,我方便方便。” 看到手下的队伍大笑喧哗着消失在前面,矢吹秀一的脸上涌出来一片汗珠。 他马上蹲在林子里,把埋在雪地里的一段电缆刨出来,大手哆嗦着把钳子打开,压在电缆线上面。 “帝国万岁!天皇万岁!” 矢吹秀一满脸狰狞,扭曲着低吼着,双手猛然使劲。 “咔嚓!” 食指粗细的电缆线,被矢吹秀一狠狠的绞断。 矢吹秀一脸色卡白,颤抖着大手把电缆线放进雪窝,然后用雪盖好。 “呼哧,呼哧——” 他四肢酸软的站了起来,才发现身上已经汗湿透。 就此,日军广岛大本营通往山海关的电报线,被彻底的截断。 在1月10号小松宫彰仁亲王抵达山海关之前,山县有朋则成为一头脱缰的疯狗,可以为所欲为的对大清发动任何他想要的攻击。 而山县有朋所要做的就是,需要保证在这珍贵的七天时间里,兵临燕京城下,迫使大清皇帝投降。 或者,直接攻陷燕京! ------------ 第六百零八章 破关战三 “轰——” 日军的炮火在关外三城,以及整条山海关长城防线恣意肆虐,炸的烟尘蔽日,地动山摇,如临末日。 “填装高爆弹!” 王家岭,孟庄的日军第三,第五炮兵联队的指挥官们,在望远镜里面看到长城清军,纷纷躲进搭在城墙垛口的防炮板下面避炮,立即下令换装高爆弹轰击。 “轰——” “啊!” 换装的高爆弹,立即显示出它强悍的突破力,不时有炸弹轰击上长城的城墙,把大段的长城炸的砖石飞扬,里面全是撕裂的血肉和碎骨。 大地一片动荡,炮火中的长城如同一条匍匐在海浪中的土龙,抖动中不断被巨浪扒下大片的肌体。 轰然塌向‘海面’。 炮鸣,轰响,弥漫的尘土和硝烟,将长城上面的清军炸的人人胆裂心寒,都死死的趴在松木挡板下面,祈求佛祖保佑。 没有一个脑袋敢伸在垛口,观察外面的敌情。 而在山海关后面的炮营炮兵们,也都纷纷躲在一些临时搭建的简易掩体下面,等待着这猛烈的炮击结束。 “实施爆破!” 随着工兵各部小队长的大吼,日军工兵们纷纷扛着炸药包,冒着炮火,朝着老龙头,欢喜岭,长城主城两翼,角山东坡,北翼城北门,八个爆破点扑去。 “日军要爆破;射击,射击!” 负责北翼城北城墙防御的柳刚志,看到一队二三十个日军工兵扛着炸药包,冒着连天炮火,从北面东大营方向冲来,也不管什么炮火不炮火,立即从垛口防炮板下钻了出来。 在北城墙上来回奔跑,大吼着下令步兵从垛口处进行射击。 “日军要炸长城,日军要炸长城!” 北翼城东西两边城墙上的士兵,从垛口处看到在南北两翼有两股日军扛着炸药包,冲向长城,也都顾不得头顶四周不时落下的炮弹,站在城墙上面,手舞足蹈的朝着山海光长城方向,大吼提醒。 然而长城上面一片空荡,除了炮弹轰击扬起的惨烈景象,没有一个清军朝着关外看上一眼。 在关上清军对日军数次进攻关外三城的记忆里,都是先炮火轰击,等到炮火停息以后,才轮到日军步兵进攻。 哪里想到在今日之战,日军居然如此的凶狠。 “轰!” 一枚高爆弹在北翼城西边两里处爆炸,四射的弹片把五六个日军爆破手打翻在地。 然而,后面跟随的日军立即捡起带血的炸药包,毫不犹豫的继续朝着长城猛冲。 而在欢喜岭北坡,日军工兵兵分两路,一路冲向欢喜岭东坡山腰长城,一路冲向山顶的威远城。 在冲向山顶的工兵后面,王家岭佐藤正第18联队的一个步兵大队,正紧紧的尾随其后,攀爬北坡。 在稀疏的北坡矮树间,在皑皑白雪上面,穿着黑色军服的日军如蚁群,朝着山顶涌去。 虽然不时有高爆弹误射,炸起大片血泥,然而这部日军却是一点一点的不断朝着山顶处靠近。 “命令,停止对北翼城的轰击,集中攻击欢喜岭,山海关主城,角山东坡长城;破墙之后,炮火立即朝后进行五分钟的延伸覆盖射击,撕裂清军关内的二道防御!” 在望远镜里面,山县有朋看到在欢喜岭北坡,工兵已经抵达城墙下面,正在堆积炸药包,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 “打!” 在北翼城北城墙,柳刚志营的抗倭军,看到日军工兵冒着炮火靠近,城墙上面顿时群枪齐鸣,射向那一队冲锋而来的日军工兵。 “啊——” “八嘎!” 在近五百条步枪的猛烈打击下,那队毫无掩护的日军工兵纷纷中枪倒地,最后一个工兵在冲到北城门六十米处,被几十支步枪指着同时射击,瞬间被打成蜂窝。 “找死,猪!” 柳刚志得意的望着城外一路躺来的日军尸体,心里面充满了得意和鄙夷。 “攻击!” 在关外三城的内城,看到日军的工兵扛着炸药包冲向长城,在联合参谋部的强令下,两哨清淮马队从东西胸墙预留的两道小缺口处,驱马冒着炮火冲向日军工兵。 打算阻止日军工兵,对山海关城墙爆破的企图。 “来不及了;速度太慢,还是胆怯啊!” 何长缨脸色铁青的站在北翼城南城墙上,无奈的看着日军的工兵到达山海关主城,而两哨清淮马队离着至少还有一里的路程。 “日军的炮火在南移!” 徐邦道回望着山海光长城说道:“即使阻止住这两处爆破,角山山脚还有欢喜岭,估计老龙头哪里也会有日军的爆破工兵。” “日军步兵出动了!” 贾起胜惊呼道:“这是打算一战而下啊!” 在何长缨,徐邦道,贾起胜三个‘闲人’的眼中,从角山到关外三城,再到欢喜岭,无数的日军起立奔跑。 “轰!” 欢喜岭西山坡猛然爆发一阵地动山摇的爆炸,在无数双眼睛里,一团巨大的蘑菇云高高升起。 “轰隆隆——” 在未尽的烟尘之中,可以隐约的看到,欢喜岭西坡山腰的一段长城被拦腰炸断。 陡峭的山势让大量的城砖墙石顺山滚下,飞沙走石间,凶狠的打断沿途的树木,发出一串隆隆的巨响。 “破关了!” 贾起胜脸色扭曲的说道:“这些防军都该死!” “轰!” 在角山东坡方向,又是一道轰响,陡峭的下山腰同样被日军工兵轻易爆破,一片飞沙走石。 “轰——” 这个时候,日军所有的炮火,已经全部越过了长城,砸向后方。 “轰!”“轰!”两朵巨大的蘑菇云升起。 山海关主城两翼的长城,也在巨大的轰鸣中成段塌陷。 “破墙咯,破墙咯!” 在山海关北线,所有的日军都是一边拼命奔跑,一边死命大吼。 而这个时候,见势不妙的两哨清淮马队,连忙下令全哨调转马头,朝着三关内城拼命狂奔,要赶在日军冲锋部队截断回路之前,逃回三城。 “轰!” 在欢喜岭山顶传来一道巨响,伴着一朵巨大的蘑菇云。 威远城临北坡城墙轰然塌陷,超过五千吨城墙砖石,滔滔滚下北坡,把坡下三十几个距离爆破点太近的日军砸成肉泥。 “攻击!” 第18联队2大队长门司和太郎少佐,看着烟尘消散处,长城那道高三四米,长近二十米的砖石土废墟,满脸的狂喜,大吼着命令部队发动总攻。 “冲啊!” “砰,砰,砰——” 随即,大量的山顶日军步兵,蜂拥而入威远城,对着城内被震傻了的捷胜营,老湘军展开了疯狂的射击。 “倭夷杀进来了,逃啊!” 顿时,威远城内的清军,一片惊骇大吼,哭爹喊娘的放足奔逃。10 ------------ 第六百零九章 破关战四 “轰!” 在视线看不到的东方老龙头一带,又是一道巨响,远远的就能看到一股蘑菇云,在半空中冉冉上升。 “砰!” 门司和太郎一枪打倒一个逃跑的清军,狞笑着下令道:“司令有令,此战不要俘虏,一律全部击毙!” “嗨!” 冲进威远城里的日军齐声大吼,兵分三路,一路攀爬断裂的西长城,一路攀爬断裂的东长城,一路径直杀进威远城。 对被困死在断裂长城上面的清军,和威远城里面的清军,展开了血腥的屠杀。 至此,在短短不到四十分钟的时间里,山海关长城防线,已经是千疮百孔的四处漏风。 “攻击!” 大量的日军蜂拥从破口冲入,而城墙上的清军们除了少数悍勇举枪射击,然后被日军密集的枪弹打倒,其余的清军都是满脸惊骇的丢下步枪,抬枪,鸟统,奋力爬墙而下,想赶紧逃出这片战场险地。 “射击!” 从破口涌进的日军,一部分继续朝着关内开枪猛冲,一部分则是举枪对着攀在城墙上想跳下去的清军凶猛射击。 “啊——” 到处都是清军凄厉绝望的惨呼。 “完了,完了!” 徐邦道连连跺脚大吼:“这长城被截成数段,上面的上万士兵如何下城墙?硬挤着跳下去岂不活活摔死!就是摔不死,摔个头破血流,还打个屁” “老哥,别操心他们了;日军就要攻击了——” 贾起胜脸色灰败,声音里面全是颤音:“先死守住咱们三城吧!” “各部立即就位,准备射击!” 在关外三城的各个防区,军官们都心颤的大吼着集合部队,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日军攻击。 “停止前进,停止前进!” “匍匐卧倒!” 然而大股的日军冲到北翼城,东西罗城,内城东西胸墙前方三百米处的距离,在日军军官们的大吼下,均是停止冲锋。 纷纷卧倒,架枪对着关外三城。 同时大约两个中队的日军步兵,绕到东西罗城的南城,想在山海关门外设防,阻击关外三城的南撤之路。 “日军这是找死!兄弟们,给我打!” 在东西罗城南城墙守卫的拱卫军,胜字营,各看到只有区区两百不到的日军,居然想去溜到山海关门堵截,都大吼着趴在城垛上面举枪射击。 “砰,砰,砰——” “八嘎!” “啊——” “不要还击,大步奔跑!” 随着城墙上密集的射击,日军队伍很快就开始出现伤亡。 “朝南后退,远离清军的射击区!” 突进的两个日军中队,一看关外三城南城的清军枪火凶猛,纷纷大吼着命令部队远离关外三城,朝着山海关主城墙的方向躲去。 东西罗城的南城墙,到山海关主城城墙,之间大约有四百米远的距离,随着日军步兵的南移,东西罗城墙上的射击精度,顿时急剧的降低。 “麻痹,打呀!” 夏青云从东罗城的东城墙跑到南城墙,望着山海关主城上面站满了清军,却都跟木桩子一般傻愣着,忍不住跳起来破口大骂起来:“一群废物米虫!” 山海关主城,北城墙。 随着日军工兵爆破长城,大量的日军疯狂涌进关内,北面的炮火终于完全的停止下来。 关外三城和山海关主城早已烧无可烧,所以这次炮击,除了引燃十几间屋子,其余皆无火起。 天地之间,已无巨大的轰鸣,只有密集如暴雨的枪响,凄厉绝望的嘶嚎。 随着山海关东西两翼城墙被日军炸断,5500余旗兵,霆军,刘树元的湘军。 除了被炮弹和破城炸药炸死的400余清军,被幸运隔断在山海关主城的近千士兵,大约还有4000清军,连同白济,刘树元,唐仁廉,被困死在六七米高的长城上面。 被日军重兵团团包围,正在举枪射杀。 而刘坤一的2000江南兵和近千旗兵,霆军,湘军,则是人人胆寒的猬集在北关城墙,望着瘫坐在城墙上,脸色惨白的刘坤一,等着他的主意。 “督宪,再不撤走就来不及了!” 易顺鼎嘴唇发抖,勉强搀扶起刘坤一催促着:“咱们三千人马此时应该立即撤出主城,带着各部到永平府和吴军门,陈军门的六千大军汇合;永平府东临大海,西靠山川,一定能够挡住倭夷!” “是呀督宪,还有关外三城的近万大军;咱们两万精兵聚永平,一定能挡住倭夷兵!” 旁边的一个副将,说着连自己都不信的鬼话,只希望刘坤一立即下令弃城南逃。 “对,对!联合着北洋军,靠着永平府天险,咱们未尝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围在刘坤一身边的一群文臣武将,纷纷一脸‘忠义’,苦口婆心的劝说刘坤一。 只想刘坤一赶紧下令逃跑,趁着东西两面破关处的日军还没冲过来,大伙儿赶紧撒丫子跑路逃命要紧。 “砰,砰,砰——” 突然,从传来一片激烈的枪声,众将破胆下望,原来是两股倭夷兵,从东西两侧插进了关外三城和山海关长城间的空地。 而东西罗城上,两城内城南胸墙的关外军队,都在拼命的举枪射击。 “督宪!” 一群文武个个急的直跺脚。 不是怕就这么南逃没有刘坤一这个大黑锅顶着,估计回去也是掉脑袋的话,这时候城墙上的将领们,早就一哄而散。 “聿——” 城内突然传来一片马鸣,一个站在南边的霆军营官失色的惊喊道:“抗倭军的炮营!他们既然架着马车,怎么还不南逃,反而炮关城里面来了?” “什么?” “他们是疯了,还是傻了么?” 城墙上面一片哗然。 “他们这是要出关!” 刘坤一猛然推开搀扶着他的易顺鼎,站在城墙上目光如老隼一般,盯着正拉着13门管退炮,急行向关城北城门的肖立刚炮营。 “好一个何安之!了不起,了不起,我不如你!” 在这一刻,刘坤一想明白了很多的东西,目光精芒闪烁的望着关外三城,大声吼道:“为国为朝廷敢自陷于死地,当一顶擎天国柱,真英雄也!” 他趴到南墙,朝着下面惊慌失措的守门清军大吼道:“打开城门,放他们出关!” “督宪不可!” 山海关北长城上一片哗然,纷纷死命劝谏:“这一开城门万一倭夷顺势冲进来,那可就是滔天祸事!” 刘坤一如若无闻,虎着老脸对着城下大吼:“山海关已经千疮百孔,早已是滔天祸事!立即打开城门!” “开城门,开城门!” 下面的守门营官,一见刘坤一发怒,立即慌张的大吼着:“赶快打开城门!” “哐当——” 随即,厚重的中门铜门被缓缓推开。 “督宪,咱们快逃——,撤退吧!” 易顺鼎急的直跳脚。 “逃?” 刘坤一冷笑一声:“你想往哪里逃?后面九门口的日军,指不定已经困死了永平府,等着瓮中捉鳖!” “八嘎!好多的清狗,统统死啦死啦地!” 这时候,一群日军从东面的断裂长城爬了上来,大吼着朝着山海关主城扑来。8910 ------------ 第六百一十章 出关一 “何鸣高,截住这股倭夷,不然今儿大家全得殉国!” 刘坤一恶狠狠的对太原镇总兵何鸣高下令道:“三千大军占着城头,要是打不下去这一点倭夷,咱们也没脸子活,可以全去死了!” “喳!” 何鸣高对着刘坤一行了一个半膝跪,站起来朝着东长城跑去,一边大吼道:“东面的霆军兄弟们,把抬枪都给老子立起来,打不死倭夷,死了也没脸见祖宗!” “砰,砰——” 在东面的霆军余部,听到了命令,都两人一组的架着抬枪,强忍着心里的惊惧,朝着东面的日军猛烈开火。 “啊——” 那核桃大小的巨大弹丸,在这么狭窄的城墙上集中轰击,威力甚是惊人,射进密集的日军冲击群里面,不是一枪双穿,就是一枪三穿。 从东面断墙处爬上来,勇猛冲在最前面的一群日军,瞬间被打得翻倒一片。 “八嘎!卧倒,还击!” 在日军军官的大吼下,冲在最前面的日军纷纷或趴或蹲,举枪射击。 “抬枪的兄弟们给我死立着,拿步枪的兄弟们蹲着从腰缝里打!” “砰,砰,砰——” 东城墙处顿时硝烟弥漫,不断有士兵中枪倒地。 “启禀督宪,电报已经发往津门,通州。” 山海关电报局委员胡嘉阳,气喘吁吁的跑上城墙报告。 刘坤一闭目颔首,挤出两地老泪。 不用去想,他就能知道这封电报会引起津京何等的滔天大波,想他刘坤一一世风光,到最后却落得如此的惨然下场。 “南逃回去,铁定下狱抄家,甚至要步叶志超,卫汝贵的后尘,也是一个死!而且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今日只有战死在这山海关,才能保全自己的名声和家族的富贵!” 刘坤一内心一片苦楚,现在山海关的败局已定,势无挽回,只能以死殉节了。 于是,他满脸激昂的开口吼道:“兄弟们——” “砰,砰——” “建立防御,阻击,阻击!” 刘坤一刚准备开口激励将士死守主城,战死疆场,北城墙下就突然一片枪响。 原来刚拉炮出关的肖立刚营,就和从东西两边冲过来的日军两个中队,交上了火。 “炮营和下面的倭夷干起来了;啊——” 一个哨官刚把脑袋伸出城墙观望,就被一枚子弹打爆了脑袋。 “枪法居然如此的犀利!” 日军这一枪,打得城墙上面一片骇然,纷纷不知觉的偷偷移动身体,要离城墙边缘远一点。 “督宪,快下令撤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易顺鼎听着到处都是漫天的枪声,大喊,急的直跳。 “是呀督宪!” 旁边的将领们也都急的扭曲着脸孔,焦急的劝说。 “酿希匹!老子今儿就是战死在山海关,也别想老子替你们背黑锅!” 刘坤一望着易顺鼎,一脸的冷笑想。 作为一个久历沙场的大清老将,在初始面对破关后的震骇惊颤之后,刘坤一很快就镇定下来,同时也飞快的理清了现在的局势。 幕僚易顺鼎嘴里的‘永平府东临大海,西靠山川,’副将陈仁贵嘴里的‘两万精兵聚永平,一定能挡住倭夷兵!’ 都是忽悠鬼都不信的屁话,岂能偏过他? 要知道山海关从角山到欢喜岭,再到老龙头海岸,其间不过二十里,还集合着数万大军,凭借长城都守不住。 而永平府在群山和大海之间,有着三十余里的广阔平野,如何守得? 这些心腹,将领,不过是在为逃跑找借口而已! 等到逃回津门,黑锅自然是他刘坤一背着扛着,抄家问斩下大狱。 而朝廷还得继续对倭夷用兵,这些将领们也自然是戴罪立功,安全逃脱! “冲呀!” “杀倭夷!” 这时候,从关外三城南胸墙的缺口处,猛然冲出来一营清军,扑向山海关城门救援。 刘坤一心里正发恨的想着,要死大伙儿今儿一起玩完,谁也别想舒服! 耳朵里就听到北面一片大喊,惊讶的看到从关外三城南胸墙缺口,冲出来的一部清军,扑向山海关。 何长缨? 关外山城? 炮营出关? 刘坤一的心里,猛然重重一跳。 如同一道闪电,在脑海霹雳内炸起,照亮满脑海里面的黑暗。 ——在战前抗倭军的炮营上马拉炮,不是为了好及时逃跑,而是为了及时撤进关外三城! 之前何长缨大闹自己的府邸,是不是故意为之,好让关外山城摆脱自己的控制,就是为了今日之战自己无法调兵进关防御? 现在诸军败落,就他关外三城毫发无伤!要是真能死守住三城,以后将会是大清当之无愧的一等大将,和刘福通,冯子材这些家伙并列在帝心! 而且这小子何曾吃过亏?今儿这一切说不定这个小王八蛋,早就洞若观火的算计到了。 这个小兔寨子历来不吃亏,既然算计到了,那么一定有自保之法! 在这一刻,刘坤一浑身发冷,又惊又颤。 妖孽啊! ——出关才是今儿唯一翻盘活命的机会! 况且逃回津门就是泼天大罪,死守主城也是百死无一生,出关搏一把,反而说不定会逢凶化吉,柳暗花明! 在这一瞬间,刘坤一想明白了这一切前因后果。 “兄弟们,现在主城外面全是倭夷兵,后路永平府也是凶多吉少,后路已经被堵死,南撤就只有死路一条!” 刘坤一咬牙大吼道:“只有进入关外三城,才是唯一死中求活的机会!” “出关?” “进关外三城?” 听到刘坤一的话,主城墙上的清军都是一片哗然。 接着却都是精神一振,面露喜色。 ——进了关外三城,至少暂时是能保着安全了,总比逃向全是倭夷兵的南边要强百倍。 况且三城北洋军犀利,又有上万大军,倭夷也不是那么容易能破城的,要知道之前倭夷兵攻了三四次,不都是无功而返? “出关!” 而易顺鼎和那些将领文官们,听了则是齐齐失色,个个暗暗叫苦不迭。 他们作为身份尊贵之人,要是南逃,人人都会有着一匹快马。 不走驿道,脱下官袍,尽情朝着乡间小路逃窜,很容易就能逃出生天。 然而现在刘坤一精明的死活不退,不愿意‘高风亮节’的为大伙儿背黑锅,主帅不退,还真没人敢擅自南逃。 “督宪,这关外三城可是死地啊!” 易顺鼎听了刘坤一的话,吓得卡白着脸色,连忙苦谏。 “此事已定,无需多说,再论按阵前怯敌,妖言蛊惑军心论处;斩立决!” 刘坤一凶狠的环视了一圈身边的文武,众人皆心颤的避开视线。 “所有将士听令,立即举枪打败城下的倭夷兵,出关去关外三城;这是唯一的活路!”4622 ------------ 第六百一十一章 出关二 “杀倭夷咯!” 听了刘坤一的命令,山海关主城三千清军,皆是扑到北城墙边沿,人挤人的端起步枪,抬枪,鸟统,朝着城下射去。 在山海关城下,日军第4联队3大队第17,18两个中队,在付出近三十余名士兵代价的情况下,终于接近了山海关城门外。 “呦西,冲到城门口,建立防线,阻止清军南逃!” 第17中队长武藤信义大尉,看到就要冲到山海关城门外,欣喜的大吼大叫。 这时候,武藤信义看到上面城墙,居然有一个清军脑袋敢露出来,嘴里面还叫喊着什么,‘砰’的一枪打过去,就把那个不知死活的清军脑袋打爆。 “队长犀利!” 看到武藤信义的这一枪居然如此凶狠,第17中队的日军纷纷大叫着助威,同时举枪‘砰,砰’的对着城门口的抗倭军射去。 “建立防御,阻击,阻击!” 就在这个时候,肖立刚率领着炮营的335名炮兵,正巧从狭窄的两米宽的山海关中门冲了出来。 看到左右两边都有大股日军扑来,肖立刚大吼着命令部队立即在城门外建立防御阵线。 “攻击!” 日军第17中队长武藤信义大尉,第18中队长松浦美武大尉,都是同时大吼着命令部队攻击。 “砰,砰,砰——” 在三百余名日军的火力压制下,肖立刚营的炮兵们被堵在山海关城门口,大股的部队和炮车,出不了城门。 “他麻壁,这么宽的城门堵得这么狭,关外有老子们的抗倭军,他想堵谁个?” 被堵在城门里出不去的炮兵士兵们,纷纷破口大骂。 “冲咯!” 这时候,从400米北方的胸墙预留缺口,大量的穿着旧式军服的清兵,端着步枪冲了出来。 “八嘎!贴着长城,建立防御;援军很快就会到来!” 武藤信义一看大队的清军冲了出来,连忙命令部队紧贴长城,建立半环的防御圈。 “撤退,撤退!不要贴着城墙,朝西北方向撤退!” 第18中队长松浦美武大尉,要远比武藤信义聪明的多,一看假如继续纠缠,很可能就会陷入三面夹击的死地,连忙命令手下的士兵逃窜。 “八嘎!松浦这只猪狗不足的胆小鬼!” 武藤信义看到城门西面攻击的第18中队落荒而逃,气得大吼着骂道:“战后我一定要杀了你!” “兄弟们,日军怕了,打呀!” 看到这一幕,无论是城门口的肖立刚,还是率兵救援的拱卫军周中盛营,都是胆气大涨,勇猛射击。 “防御,防御!” 武藤信义正在拼命大吼,突然听到头顶一片大喊。 “砰砰砰——”伴随着无数的枪响。 他骇然仰头上望,只见头顶上面刚才还胆怯如鼠的清军,挤满了这两里长的城墙,纷纷举枪射来。 “完了——” 武藤信义失色大叫,这个未来的东洋元帅,头顶盖就被一支步枪,报应不爽的一枪打爆。 “还击!” 看到中队长被爆头,第17中队的日军们均是一脸的绝望,朝着肖立刚营,周中盛营,还有头顶的江南兵,进行最后的垂死对射。 “联队长,我率领3大队过去杀光这些清狗!” 正从城东缺口冲关的第6联队3大队长小野实少佐,看到被困死在西面两里处城墙下的日军,大吼着朝着冢本胜嘉中佐请令。 “八嘎,关外三城加上山海关主城两道城墙战线的合击,你有多少帝国勇士的命去填?你部进关不要沿途恋战,直接攻进山海关主城,歼灭他们!” “嗨!” 小野实大吼道:“3大队跟我去攻击主城,所有清军全部击毙!” “八嘎!攻击,攻击!八嘎——,撤退,撤退,从下面围住他们,我要统统的吊死——” 率领两个小队,爬上断墙攻击的第三师团参谋稻川三郎大尉,在六米宽的狭窄城墙上面,被霆军密集的抬枪打得一片惨嚎,悲愤的下令队伍退下长城,话还没说完,就被一粒核桃大的弹丸活活打死。 “逃啰!” 城墙上面剩余的三十几个日军,纷纷胆裂的站起来,扭身拔腿就逃,被密集的抬枪从容的全部击毙。 这个时候,躲在城墙下防御的日军第17中队的159人,被数千条步枪指着猛射,在四分钟不到的时间里,利索全歼。 “出关!” 刘坤一寒冰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大吼着命令部队下城墙出关。 “下城墙,出关咯!” 顿时,山海关主城北城墙上面一片大喊。 “奔跑进城!奔跑!” 而这个时候,小野实已经率领着3大队的近千日军,冲到了山海关主城的南门,朝着北门扑去。 “倭夷兵攻过来了!倭夷兵攻过来了!” 等到小野实率兵扑到山海关北门时,三千清军才出关一半,而且更要命的是所有的将领们都是早先一步出城而去。 堆积在城门口的清军一片骇然,一边惊呼着,一边死命的朝着堵的只有两米宽的狭窄关门涌去,居然没有一个清军想到组建防线拿枪射击。 “哼!猪猡!” 小野实的嘴里发出一声冷笑,大吼着命令道:“射击!” “倭夷开枪了,倭夷开枪了!” 顿时,城门口的清军挤得更狠了,不要命的死死冲击。 “砰,砰,砰——” “啊——” 已经冲过来的日军纷纷举枪猛射,外围的清军惨叫着一层层的中弹死去。 当日,清军尸骸堆积满山海关北城门,血流成河。 事后,日军在这片狭小的地带里,总共清理出来681具清军的尸体。 除了中枪被打死的,至少还有一百以上的清军,是被自己的战友活活的挤死,踩死! 角山东坡上城。 鲁东军统领王连三,站在山腰断口处,望着东面的连天战火,心有余而力不足的骇然变色。 在他的视线里,东部的长城被日军断为数截,上面困死了无数的清军,被日军围着射击。 城墙上面大量的清军,都是绝望的直接跳下六七米高的城墙,不是摔死就是摔得半死,被日军从容击毙,只有少数的幸运士兵能够无恙的跳下城墙,一瘸一拐的朝南逃跑。 而在欢喜岭上,威远城已经是大火连天,连顺,李光久的三千士兵,正被日军满山追逃射杀。 在长城南面,魏光焘,谭表忠,吴元恺的城下部队,则是在拼命的朝着永平府方向逃去。 然而从老龙头方向扑过来的上千日军骑兵,一队举着明晃晃的大刀朝南追杀,一部径直西来然后绕着角山下的石河水库边沿南下。 “完了!” 王连三一脸的绝望:“这两队日军骑兵,一队朝南追杀,一队在西面控制,不让士兵西逃进山,南面又是大海;全歼!”10 ------------ 第六百一十二章 出关三 “父亲,你看主城那边,刘坤一他们在出城!” 王连三的义子,守备营官陈伟烈,率领着一哨士兵扼控山腰断墙,防止日军攻击或者从山腰断口处冲关。 在他的眼睛里面,就看到山海关城门突然大开,从里面涌出来一群士兵,然后就跟两边逼上去的倭夷兵们猛烈交火。 “不是刘坤一,刘坤一和他的江南兵,都还在城墙上面傻杵着;他现在应该是进退两难,——” 王连三举着单筒望远镜,所以看的比较清楚:“——不走今儿就得战死,不过勉强能全了名声,保着子孙继续富贵;南逃回去不死也得被扒一层皮,而且搞不好就天下扬名臭不可闻!唉,这场大战,把咱大清多少的大将重臣都拉下了马!” “那这是哪部的士兵,这时候不往南逃,居然还往北跑?哎呦——,关外三城出兵救援了,难不成是要进关外三城!” 陈伟烈看得振奋的大叫:“哈哈,西边的这队倭狗害怕逃跑了;好,交上火了,哈哈,打不死这些倭夷杂碎!” “穿着西式军装,是抗倭军的炮营;何长缨这小子够种,他手下的炮营也个个是条汉子!嘶——” 王连三倒吸一口凉气说道:“刘坤一居然下令协助攻击,难道这家伙真的打算死守主城殉节?” 接下来,王连三看着抗倭军,拱卫军,江南兵,联合歼灭东城墙下的那股倭夷兵,然后开始蜂涌出城,朝着关外三城奔去。 “好一个刘坤一,眼光果然锐利,居然看出了关外三城才是死中求活的唯一机会,而且敢当机立断的豪赌一把;真是了不起。” 王连三拍着身边的城墙,连声称赞不已。 “父亲,你不也是看出来了么,论智谋你也不必他刘坤一差上一点,只是没有他的运势而已。” 陈伟烈开始大拍马屁。 “怎么可能一样?咱们只不过是旁观者清而已,要是为父现在在山下陷入重围绝境,一点都不会比那些将军们好上一点;唉——” 王连三扭曲着脸色,痛苦的说道:“从山海关到九门口,三四万大军一日崩陷,京师危噫!” “父亲,那咱们鲁东军现在该怎么办?” 陈伟烈举目眺望东面长城一线,各处断裂长城上面的清军已经所剩不多,不是跳墙,就是被下面的日军举枪打死。 而且日军已经开始从断墙处攀爬上长城,开始进行最后的歼灭。 在广阔的南面荒芜的田野上,日军骑兵一路砍杀追逃清军,也接近了尾声。 在日军骑兵冲击集群的前方,此时已经没有了一个清军逃兵的踪影,而在后面的田野大地上,躺满了被砍死,射杀的清军。 然而日军的骑兵部队却毫不减速,继续冲向南方十余里外,永平府的那座低矮城池。 “永平府完了!” 王连三扭头望着耸立连绵的角山长城说道:“倭夷之所以特意炸断角山半坡长城,不是怕咱们这三营区区1500名士兵,而是要堵死东面诸军顺着长城的北逃之路。抬着炸伤的兄弟们,咱们去九门口,从那里绕石门寨回关内。” “九门口?军门,九门口水城不是被倭夷军占领了么!” 王连三的副将周伯方,刚才一直脸色卡白的软在城墙边,沉默无语,这时候闻言不禁惊叫了起来。 “倭夷只是要通过九门口,实现从后路封堵永平府的目的;现在从山海关到葫芦岛,锦州,辽阳,奉天,都是倭夷兵占着,他把军队白白放在九门口防守什么?走吧,再不走,指不定倭夷的大炮就要来轰走咱们了。” 北翼城,南城墙。 “刘坤一居然要过来——” 看到在歼灭掉东长城下的日军以后,肖立刚的炮营前脚出关,后面刘坤一,易顺鼎,何高铭,一大群文武,还有刘坤一府的亲兵,厨子,马夫,佣人,丫鬟—— 黑压压的一大群,冲出了山海关城门,朝着三城南胸墙跑来。 徐邦道就不禁高声叫了起来:“这家伙真不傻啊!” “来了我欢迎——,只要别到处指手划脚,想着一些不该去想的东西!” 何长缨看着大股的江南兵从山海关城门冲出,心里面还是很高兴。 每出来一个士兵,就有一个中国男儿暂时得救,关外三城也多了一分力量。 “哪个混蛋,居然堵了东西两道小门?昨天我进关,三个城门都还是好好的——,马的,我明白了!一定是怕咱们往关内撤军,这个老贼,真是居心险恶,歹毒之极!” 贾起胜历经官场江湖三十余年,什么样的‘妖魔鬼怪’没有见过,顿时就想明白里面的关窍,不禁气得直跳。 一边站着的何长缨,徐邦道,还有刚上来不久的李经方,唐绍仪的脸色,都变得十分的难看。 虽然关外三城的军队,根本都没打算进关,然而刘坤一的这种做派,岂不是包藏着陷众人于死地的险恶心思? 此时,刘坤一率领着文武亲兵杂役,已经从胸墙缺口进入内城,而冲到山海关北城的小野实部的日军,也在北城开始实施血腥的屠杀。 只是天地间依然是一片枪鸣,完全掩饰了北城内的惨象。 “日军开始屠杀了!——气煞老夫了!” 这时候,贾起胜看到,大量的日军涌上了山海关主城两侧的断带长城,开枪射杀城墙上面的清军士兵,不免恨的‘哇哇’大叫。 何长缨强忍着心中的怒火,不忍再看这一幕幕人间惨剧,声音冰冷的说道:“走吧,咱们去迎接刘督宪!” 说句公道话,要是把山海关防线的失败完全算到刘坤一的头上,确实有失公允,然而作为山海主帅,这道防线奔溃得如此的轻易,他刘坤一也不是没有责任。 “走吧!” 李经方痛苦的闭上眼睛,嗓音沙哑,流出几滴眼泪。 关外三城内城,三城联合作战指挥部。 刘坤一,何鸣高,陈仁贵,易顺鼎,——一群主城的文武将领们,如仓惶的丧家犬,挤在联合作战部的屋子里。 而刘坤一则是大马金刀的坐在何长缨那个虎皮铺的凳子上面,双手摸着椅衬子上面光滑如缎子般的虎皮,脸色寒霜如铁的看着何长缨,李经方几人联袂进屋。 “刘督宪——” “砰!” 刘坤一根本就不容何长缨把话说出来,大手猛然狠狠的拍着右手边的小方桌,厉声吼道:“何长缨,你好大胆子!见倭夷攻城,居然袖手旁观长城失陷,真当某不敢请皇令斩你不成?”19610 ------------ 第六百一十三章 战永平一 三城联合作战指挥部内倏然一静,人人色变,一群三城的参谋们军官传令兵们,都下意识的去摸腰间武装带上面的手枪。 又特么的来这一套! 前些日在山海关总督府,被哥的卫兵胖揍一顿,才几天又不记性了。 上来就是一个下马威,乱扣帽子,真以为这样就能把丢失山海关推得干干净净,逃了你的罪责? 说不定这老家伙,还想趁机染指三城的兵权! 一丝怒色,涌上了何长缨的脸庞。 此时在联合指挥部,除了布鲁斯这四个奥匈帝国的参谋官,还有十余名参谋,十几名文职军官,五六个传令兵。 这四十余人,都在沿着北翼城南城墙搭建的指挥部内,各自紧张的忙碌着,没有一人坐在凳子上面。 倒是从山海关主城逃进来的这十几人,一个个都是人五人六的坐在椅子,咋咋唬唬的要茶水解渴。 这些官大爷们除了在望向四个洋鬼子的时候,脸色露出一丝惬意,而看到屋子里面一群毫无官衔的参谋军官,则是纷纷露出坦然不屑的神色。 何长缨冷冷的环视一周,大步走到一张椅子前面,单手抄起那张椅子,然后在众人不解的目光里,“咚”一声的放在刘坤一的面前。 然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面,淡淡的望着怒视着他的刘坤一,用手指掏着耳朵说道:“您继续喷。” 您继续——喷? ——喷? “竖子!你——” 刘坤一两眼冒火,指着何长缨,一时间给气的说不出来话。 “你什么你?——三万大军,居然被日军就这么轻易破关打成死狗,要是我是您老,简直都没脸见人,哪有您老这么牛气,自己打得烂仗,居然还想往别人身上栽赃?” 何长缨冷声说道:“进了三城,我可以保你们吃饱喝饱,不过没事儿请闭嘴,要不然就请出去——;当然,这些士兵你们就别想了,他们是国家的兵,不是你们的私兵,是用来保家卫国的!” “气煞老夫也!” 刘坤一气得把桌子拍的‘咚,咚’乱响:“何长缨,等战后老夫跟你没完,就是官司打到皇上那里,也要争个分明!” “那也得等你我有命活下去。” 何长缨这一句话,让屋内猛然一静,易顺鼎等人的脸色又变得卡白。 “别装了,不就是想把水搅浑么?让皇上没法子下板子,我懂;” 何长缨收起了笑容,望着刘坤一说道:“刘督宪,您老这几十年来打太平,打捻子,为政一方时也多有竖建,于国确实有大功;我何长缨敬你!” “日军为什么敢打咱们大中国?就是因为咱们好狗咬狗的内斗,不然就是借他们一百个胆儿,也不敢有半只脚底板探踏进咱们中国的土地!” “山海关之败,平心而论,是大趋势,——全是新兵,枪械火炮装备太烂,而且山头林立各自为战,——不能完全怨督宪。” 听到何长缨的这段话,刘坤一的脸色顿时好了很多,也收起了之前的讹诈做派,开始用对等的正色看着和他面对面对坐的何长缨,听他继续侃侃而谈。 “不过督宪敢说里面就没有一点要担待的责任?现在三城各部兄弟们齐心,难道督宪还想三城再重复山海关战线的悲剧?” 何长缨抽出一支烟朝刘坤一示意,见他不搭理,就自己点上:“我不是要争你们几千士兵的兵权,我是在为你,我,咱们所有人在争活命的机会!一旦破城,现在的山海关就是活生生的血的例子,——” 何长缨站起来,伸手指着一圈那些坐着的大爷们,恶狠狠的说道:“咱们都得死!” 满屋关城文武,都骇然失色。 山海关南三十五里,永平府。 吴大澄,吴凤柱,陈凤楼,陈湜,周馥,一群文武将领站在四米高的南城墙,望着城南一里处冰封了的汤河上面,长长排列的日军步骑。 在北面,滔天的炮鸣正在爆响,如同无数隐雷震于天际。 “他们不只是要攻打永平府,而是要彻底断掉山海关诸军的南撤之路,全歼这近三万大军!” 吴凤柱在回奔的时候,从战马上面摔了下去,断了左臂,此时他根本来不及包扎接骨,忍着疼满头大汗的说道:“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主动冲破这条防线。” 听了吴凤柱的话,周馥,陈湜,等人都是齐齐变色;——吴凤柱话里的意思就是山海关守不住,怎能不让众人心惊。 “所有的战马都已经跑脱了力,至少今天不能再骑了。” 此时,陈凤楼的心里在滴血,他的三营骑兵,只有三百骑不到逃回了永平府。 “骑兵不行,就用老夫的福寿军,来灭掉这群倭夷小儿的煞气;吴军门,你也不用如此的悲观,现在北面还在炮战,山海关乃天下第一雄关,也不是这么跳梁小丑所能攻占的!” 吴大澄一副诸葛模样,傲然说道:“只看那关外三城,不过区区八九千兵力,倭夷小儿数次围攻,无不丢盔弃甲的狼狈逃窜;这角山到老龙头,就算不算三城军力,也有一万七八千精兵,又有高墙阻碍;倭夷今儿捋虎须,定让他们碰的头破血流!” “好!” “中丞说的亮堂!” 南城墙上的众将听了纷纷喝彩,就连一直胆战心惊的周馥也不禁露出了笑容。 同时,都不免鄙夷吴凤柱的怯敌。 想来不过是吴凤柱,陈凤楼在石门寨吃了大败仗,所以就拼命吹嘘倭夷的战力,好为自己遮羞而已。 “陈湜,你立即率领咱们10营精兵,打垮汤河上面的倭夷小儿,记住,要活捉敌酋!” “喳!” 一米八九两百多斤,长得盖世威猛的陈湜,昂然领命道:“中丞您请瞧好,定将这群不长眼的倭夷杀得屁滚尿流!” “中丞威武!陈将军威武!” 顿时,城墙上一片如潮赞扬。 “中丞,让我那三营部卒也参战。” 吴凤柱算是切身体会到了日军的奸诈和犀利,连忙开口说道:“这样咱四千大军,在人数上总占着优。” “依你,依你;今儿的大捷,咱永平府的文武皆有大功,等到活捉了敌酋,一起捷电报给皇上知晓;哈哈——” 吴大澄认为吴凤柱这是想蹭自己的战功,不过作为一方大员,他自然深谙自己吃肉也得叫旁人喝汤的道理,不禁欣然准许,哈哈大笑起来。 在吴大澄理所当然的认为里,只要自己3000精兵一出,就会打得南边汤河上的倭夷兵狼奔豕突,溃不成军。 不久—— “杀倭夷咯!杀倭夷咯!” 永平府的南门,西门,东门,三门几乎同时大开。 四千清军从三门齐出,扛着抬枪,拿着鸟统,步枪,弓箭,大吼着朝着南面一里处的汤河日军扑去。10 ------------ 第六百一十四章 溃乱 立见尚文坐在一张黄花梨太师椅上,等着亲兵煮水喝茶。 水是啄冰取得汤河的清冽泉水,茶是附近庄子里一户地主老财家,压箱底的陈年普洱老砖茶。 这张黄花梨木太师椅,黄花梨桌子,景德镇青花茶具,包括煮茶的红泥小炉,都是亲兵从这家‘慷慨’的地主老财家‘借’来的。 北面山海炮战正酣,在北一里的永平小城上面,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不堪一击的清军。 等待喝茶的立见尚文,感到十分的满意。 一路风尘,匆忙行军,终于还是赶上了。 这个时候,石门寨战斗中的大致战报数据,才被旅团参谋副官林太郎少佐统计上来。 “——此战灭敌大约400余人,缴获毛瑟连发步枪61支,单发步枪11支,大清仿制连发快利枪187支,单发步枪118支,完好战马356匹;我部士兵阵亡19人,重伤1人,追击过程中小泉明野中尉摔断小腿。” “嗯,骑马的士兵以10人为一小队,配备一个步兵小队,由冈见正美指挥,在汤河上游列阵,务求不放走一个清军逃走;——大清真是富有啊!” 立见尚文闻着渐开的茶水里面的茶香,由衷的说道:“一个不知名小小村落里面的地主,吃的喝的住的穿的,居然能比帝国的大臣将军们还要好!” “司令,以后这里的一切都是帝国的,这些愚蠢的猪猡不配享用这些好东西,都该统统地献给帝国!” 第12联队长友安延冶中佐,站在立见尚文的身边,一脸的骄傲。 “帝国万岁!” 听友安延冶这么一说,旁边站着的一群日军将领们,纷纷都跟打鸡血一般,扯着嗓子大叫起来。 “清军出城了?” 第一军参谋福岛安正中佐,吃惊的望着突然大开的南门,从里面源源不断的涌出一大群乱糟糟的清军。 接着又看到从东门,西门,涌出大量的清军,咋咋呼呼的朝着汤河跑来。 “爷们儿,架好抬枪,扛稳了杀倭夷啊!” “杀倭夷过大年啦!” “杀倭夷,过大年!” 三股清军如三条红色长龙,大踏步的走在布满积雪的田野里,望着前方五六百米远的日军单薄防线,人人都火热的全是劲儿。 “一群乌合之众,不知死活!” 立见尚文嘴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端起滚烫的热茶,轻轻嗅了嗅砖茶的茶香,被冻得冰凉的手脚脸孔,顿时充满了暖意。 “此战,你们1大队负责;调2大队来7,8,9个中队,归你指挥。” 得到立见尚文颔首示意的友安延冶,大声的命令富田春壁少佐。 “嗨!” 富田春壁一脸的兴奋,大吼着下令:“第1中队迎头攻击中路清军,第2,第3中队攻击其左右两翼;第4中队迎头攻击左路清军,第5,第6中队攻击其两翼翼;第7中队迎头攻击右路清军,第8,第9中队攻击其两翼。立即实施攻击!” 随着富田春壁的大吼,传令兵快马的飞速传令,在汤河下游一带的日军纷纷扰动起来,很快就形成了九支利箭,直奔北面的清军。 “爷们儿,杀倭夷咯!” 看到日军从来,清军长龙里面一阵齐呼。 “攻击,八嘎,不要慢下来,奔跑攻击!” 与之同时,日军军官们也是纷纷大吼。 “砰,砰,砰——” 顿时,在汤河以北永平府之南这片空阔的雪野上,三条红色长龙和九支黑色长箭,开始了猛烈的对射。 硝烟大作间,清日双方随即有着大量的士兵中弹倒地。 子弹的尖啸,鲜艳的鲜血,乳白的脑浆,凄厉的翻滚嘶喊,在洁白的雪地上上演。 “射击,射击!不要停!继续奔跑射击!” “天皇万岁!” “冲破他们!” 日军军官们扯着嗓子大声命令,被严酷训练的日军士兵都忍着心里的恐惧,死命的奔跑射击,冲向清军长龙。 “砰,砰,砰——” “啊——” 一粒粒炙热的弹丸不断的打进清军的长龙之中,大量的清军中弹倒地。 东路的福寿军很快就顶不住了,先是畏缩着不敢继续南进,龙头部位很快的就堆积了大量的惊骇清军,然后开始崩溃。 “逃啊!” 顿时,这条红色长龙变得离析四散,上千清军纷纷扭头朝着永平府逃去。 “左路溃了,左路溃了!” “吗壁,这群孙子!逃呀——” 随即,中路,西路两部清军的阵型,也开始迸散。 “永平府完了!北面山海关也在打仗,进山,进山才是咱爷们儿的活路!” 西路的吴凤柱三营清军,都是吴凤柱两三个月前在锦州剿匪时收编的山民,山匪,猎户。 这三营新军一看形势不对,纷纷大吼着,成群结队的朝着西北方向十几里的群山逃去。 “想跑?做梦!追上去!” 看到清军拔腿逃窜,友安延冶冷哼一声下令道:“全体追击!” “骑兵呈半弧攻击阵型在前,步队在后,拦截攻击逃窜清军!” 在汤河上游列阵待命的12联队3大队,冈见正美少佐看到吴凤柱的三营步兵在雪野之中,朝着西北方向逃离,嘴角露出一丝狞笑,下令道:“一律击毙!” “攻击!” 随着日军军官们的命令,这些几乎都没骑过战马的日军步兵,一片混乱的驱着战马,朝着东南方向拦截而去。 永平府,南城墙。 “气煞老夫也,气煞老夫也!倭贼,吾与汝势不两立!” 看到雄赳赳气昂昂威武出城的三路大军,只不到一会儿功夫的时间,和倭夷一个照面,就丢盔弃甲的分崩逃窜,城墙上面的众将都无不失了颜色。 吴大澄更是气得直跳。 “快挤呀,倭夷兵就来了!” “别挤啦,马——比,挤死,——我了!” 两三千溃军,很快就拥堵在城南门,拼命的往狭窄的城门里面挤去。 “射击,射击!” 从后面跟过来的日军,纷纷举枪站立着,对着拥堵在南门口的清军开枪攻击。 “砰,砰,砰——” “啊——” 顿时,南城门外血流成河。 “关城门,关城门!从东西北三门进城,进城的士兵都立即上南城墙,阻击日军!” 陈凤楼趴在城墙上面连声大吼着,然而枪声,哭喊声震天,又有哪一个士兵搭理他的叫唤? “中丞,赶紧从北门后撤到山海关,再不走就迟了!” 在刚刚的枪战中,一看事情不对,就率先骑马逃离的福寿军参将蒋永藤,一脸惊惶的跑上城墙。 “鼠辈,你们这些胆小的鼠辈!” 吴大澄气得老脸血红,指着蒋永藤愤怒的大骂道:“你们三路大军四千余人,居然被两千不到的小小倭夷一个照面就溃了兵?不当人子,不当人子!” “中丞,撤吧!再不走,咱们都要当倭狗枪下的冤鬼,咱到山海关领着精兵回来复仇!” 在南城墙上,众将齐劝。 “唉!” 吴大澄一声长叹,朝着西南紫禁城的方向,满脸长泪的大吼道:“皇上,可不是为臣不尽力,而是这些新军都是一群烂泥扶不上墙的刁民啊!” 叹完以后,吴大澄大吼道:“兄弟们,去山海关领精兵回来报仇!” “对,对,去山海关,领精兵回来报仇咯!” 南城墙上面,一片大喊。 ------------ 第六百一十五章 落日,残阳如血 “好茶!” 立见尚喝完一盏普洱,感觉丝丝热量在体内流走,不禁大声赞叹。 只是这一盏热茶的功夫,对面的三股清军就已经溃退,在田野间被日军各部追逐。 “你也喝一杯,——还有你,你,你。” 立见尚历来骄傲,就算是对第一军司令山县有朋也敢直呼其名,此时心中对战局满意,就难得的指着林太郎,福岛安正,几个参谋一起喝茶。 不久,一面日军军旗在永平府城墙竖起,而在野外的追击也进入了尾声。 随着这里枪声的停歇,立见尚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北面山海关方向的炮鸣也完全停歇了下来。 “难道山县已经破关了?” 立见尚微微一迟疑,然后自傲的说道:“他们当然理应破关!要知道只是咱们第旅团的一个联队,就帮主力吸引了七八千的兵力,他们剩下两万军力假如不能这样迅速破关,简直都可以去跳江自尽了!” “报告司令,捉到了几个清军的大官,大队长向司令您征求指示。” 一个日军的大尉军官骑着快马,跑到立见尚的面前汇报。 “讨厌,杀掉!” 立见尚皱眉吼道:“八嘎,这事还需要再重复一遍?对于所有的清军全部击毙!这是震慑,只有杀得让大清的皇帝官员都胆寒,他们才会老老实实的匍匐在帝国的面前,投降认输!” “嗨!” 那个大尉大声的应令,随即跳上战马,朝着永平府城池奔去。 冬末春初,夕阳下依然寒风凛冽,满天残阳如血。 从九门口到石门寨,从山海关到永平府,这场厮杀四起的战斗,已经渐渐停歇。 此时,在这片广阔的华夏山山岭田野大地上,躺满了华夏男儿冰冷的尸骸,和凝固的血液。 “呼,呼——” 东风掠野,吹动山林枯草,如泣如诉。 余名湘楚练军,近凤字军,霆军,捷胜营,山海关八旗守军,营近千铭军马队,芦勇。 近清军,在这短短一日之间,化为云烟血泥。 而永平府的山海关军资库,则给日军第一军提供了大量的军粮和御寒衣物。 至此,津京的北大门,已经完全为日军第一军所敞开。 关外,北翼城。 在夕阳之下,何长缨和一群军官,将领,站在北翼城的东城墙,看着北方的日军,正源源不断的通过东面两里外的一处长城缺口,运送火炮和各种军资入关。 而山口素臣的第三旅团,五千余千兵力正在依托着山海关主城,开始修建包围关外三城的防御工事,用来阻止三城军队的攻击。 “他们居然也有模有样的学咱们,开始建造大量的拒马桩。” 李经方看得很无语。 “倭夷兵居然打算围城,而不是集中数万大军攻城;”总兵何鸣高看得稀奇,“他们难道想就一直困死咱们么?何副都统,咱们的粮食够不够?” “吃两个月总不是问题;山县有朋不是没有把握拿下三城,也不是他不想消灭咱们,而是他根本没有时间,而且他也担不起万一在三城损失惨重的严重后果;所以他先用重兵先堵死咱们,等到以后腾出手,再来解决。” 通过日军偷偷的绞断自己电报线的事儿,再加上燕京传来的英国公使主动提出,愿意调停清日战争。 何长缨就猜到因为英国的‘调停’,山县有朋和广岛大本营在对清作战方案上面,可能起了争执。 所以山县有朋这次孤注一掷的冒险,就必须赶在日军大本营新的命令传达进第一军之前,至少要包围燕京,造成既成事实。 从山海关到燕京城下,直线距离就超过八百里,日军步兵带着军资火炮,只是赶路就得耗费十几天的行程。 更别提蓟州的董福祥部,通州的程炳部,廊坊的李占椿,丁槐部,这三万大军的阻击。 在何长缨的那个时空里,因为旅顺大屠杀震惊了西方各国,广岛大本营更为稳妥战争的考虑,命令山县有朋的第一军集结在鸭绿江沿线,等到来年春季再北上攻击。 结果山县有朋一意孤行的强行下令部队北上,进攻大孤山,岫岩,海城;明治天皇不得不以养病为由,把山县有朋弄回了东洋,而令野津道贯接任第一军司令。 此次山海关的情形,包括由小松宫彰仁亲王前来组建‘征清大总督府’,不过是原有事件的翻版而已。 只是地点由九连城变成了山海关,时间朝后推了一个半月,召回‘养病’变成了被变相的夺去兵权。 “他们赶时间,赶什么时间?哈欠—— 一边的刘坤一表示听不明白,又长长的打了一个焊哈欠,不死心的问何长缨:“你们这里就没有一点烟泡子?” 在之前的交锋之后,何长缨和刘坤一终于勉强达成了协议。 刘坤一名义上是整个三城的总统领,而何长缨,徐邦道,贾起胜和洋人参谋,则是负责具体的守城作战。 “督宪,真的是一点都没有;您老就趁这个机会把烟戒了,万一咱们能活下去,就是一个新生。” 何长缨笑的似乎很‘开心’。 “这要是万一城破死了,老夫岂不是要在死之前,还要生受一番大折磨!” 烟瘾来了的刘坤一,一肚子的火气,就把刚才的问事儿也全都忘了。 “看,倭夷在城楼挂什么?” 一边的易顺鼎的眼睛一直都在紧张的东张西望,这时候望着南边的山海关城楼,猛然睁圆了瞳孔,失声惊叫起来。 众人闻言扭头望去,只见一溜儿尸体被日军挂上了城墙。 刘坤一举起何长缨递过去的望远镜,身体很快就在发颤,恨声吼道:“这些畜生,居然如此的狠毒!” “呼——” 东风掠过众人,如同寒刀割面,让人心冷如冰。 “诸位,死守吧!一旦城破,上面就该吊着你我的尸骸了!” 何长缨的话,让城墙上的众将都忍不住重重的打了一个寒颤,一个个的脸色变得分外卡白。 “鲁东军在爬上城,他们想去哪里?” 夏青云看得一脸的震惊。 “去九门口;从角山到长寿山,万寿山,还有三营鲁东军守军分段守卫,去九门口才能一路把兵力重新收拢起来;不过没有四五天他们走不过去,燕京那边算是赶不上了;——三千大军未放一枪!又白白废了这三千兵力!” 何长缨看了一眼行军在夕阳中的高山长城鲁东军,不再去看他们。 无论对于燕京的防御,还是这里的三城攻防,应该都没有这三千鲁东军什么事儿了。 角山长城。 “兄弟们,赶紧啊!上了山顶下了连道湾,到了左军营地,咱大伙儿就可以歇息,吃饭喝热汤了!” 落日余晖中,三营鲁东军正在攀爬铺满积雪的长城,三步一滑,不时有士兵摔倒,砸的牙齿断裂,鼻血长流。 王连三,周伯方,陈伟烈,一群鲁东军的将领都在大声的喊着鼓劲儿。 从角山到九门口不过二十几里的直线距离,然而蜿蜒盘绕的长城,硬是把曲线路程延展到六七十里。 而且一路不是高耸的险峰,就是幽深的深谷,加上硬雪铺满陡峭城道,简直就是步步难行。 ------------ 第六百一十六章 山县扩军 山海关。 山县有朋,小川又次,和一群将要留守山海关的日军将领,山口素臣,大久保利贞,福岛庸智,仲木之植,栗饭原常世,蛎崎富三郎,小林辰之助,站在还海关的城楼上面。 望着北面的关外三城,还有正在攀山朝西逃窜的鲁东军,南部平野躺满的清军尸体,众将都处于极大的兴奋之中。 “我部准备以山海关主城为核心,然后从两翼的长城爆破口开始,沿着关外三城东,西,北三面,相隔三百米的距离,建立一条完整的封闭阵线,彻底堵死这三城清军的突围途经。” 日军第三旅团长山口素臣,恭敬的站在山县有朋的身边,给他讲述防御计划:“同时,栗饭大佐的19联队,驻扎在北十五里的两河口,扼控九江河的东出路线;假如山里的那部清军从它处山岭翻绕南进,则可与我部进行南北夹击,予以歼灭。” “距离太远了;” 第一军参谋长小川又次否决道:“一旦那群山老鼠溜进来,对薄弱的北线发动突然袭击,联合三城的清军进行里外夹击,三里外的主城都反应不过来,更别说十五里的两河口。” “第19联队立即撤出两河口,在东大营驻防,和北防线连接在一起。” 山县有朋说道:“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中,要根据战情变化时刻对应落子,一成不变墨守成规,是最愚蠢的行为!对于山里的那支军队,先不用管他们,帝国没有时间和他们捉迷藏。” “嗨!” 一群将佐们大声应令。 对此次山海关战役的战果,山县有朋还是非常的满意。 不过还是有很多的瑕疵。 比如让刘坤一带着两千多清军,逃进了关外三城。 还有东城墙下第17中队的灭亡,第12联队在碧云山下河道,被炸药阴死了近400士兵,木村重的战败切腹,北支队进山部队损失了650余名步骑士兵。 总计损失了接近1200兵力。 而破关战其余各部,损失的士兵才不过400余人。 这一切,都让山县有朋对何长缨和他手里的抗倭军,变得更加的不敢掉以轻心,极其重视起来。 “你们19联队和骑兵五大队,这1700余残军,划归第三旅团指挥;要记住这次血的教训,不要再轻易的出击纠缠,敌人比你想象中还要狡猾,而是稳固住北线,注意清军的里外夹击。” “嗨!” 栗饭原常世,蛎崎富三郎,小林辰之助三人,都是一脸羞愧的大声翻应令。 “现在清军三城兵力已经超过万人,这应该是大清国除了旅顺口外,最后一支能战的军队;要学会正视对手,承认对手的强大,这样才有灭敌的可能!” 山县有朋交代完栗饭原常世,蛎崎富三郎,小林辰之助,然后对山口素臣说道:“你们部5000军力,加上19联队和骑兵五大队,我再给你配备一个中队的炮兵,不要想着破城,要防御,防御!” “嗨!” 山口素臣,大久保利贞两人,也是一脸的羞愧。 这仗打到现在,也就他们的第三旅团,栗饭的第19联队,连连败仗,都快沦落成为大岛义昌的第九旅团那种,当二流守城兵的地步了。 “等到10号第11旅团登岸,彻底歼灭掉他们!” 在这里,山县有朋又给即将到来的小松宫彰仁亲王下了一个套子,逼迫他不得不拔除关外三城这个钉子,希望能给第一军的燕京攻战,再赢得几天珍贵的时间。 一溜儿大清文武的尸体被抬上城楼,开始悬挂,山县有朋冷笑着说道:“对于大清这个贱骨头,只有杀得让他们胆裂,才会服帖的给帝国当狗!” 然后,山县有朋对小川又次说道:“进关以后都是一路坦途,用不了这么多的军夫,只是那些大清,朝鲜的军夫就已足够;从仁川一路艰难走来的这剩余近万帝国军夫,虽然算不得士兵,不过打那些不堪一击的清军应该绰绰有余,现在帝国缴获数万大清的枪械,正好可以武装他们。” 田村怡与造皱起了眉毛,这也是他和山县有朋的分歧所在。 攻占九门口,攻陷山海关,田村怡与造都是非常赞同的。 因为这样一来,帝国陆军就取得了绝对的战略主动,下面就是进行利益最大化的战争讹诈,逼迫大清赔款割地。 在田村怡与造看来,现在既然攻陷了山海关,永平府,那么就应该集中兵力彻底解决掉关外三城这个后患。 即使关外三城再难打,帝国陆军的损失再大,然而有之后抵达的第11旅团一万余军力的补充,都能恢复对直隶津京绝对碾压的威压。 在刚才,田村怡与造就委婉的对山县有朋提出来,帝国第一军现在这有24000人的作战兵力,再在山海关留下大量军队围困这部清军。、 假如冒然挥师南进,薄弱的军力对上津京的大量清军,很可能就会成为一场无法弥补的灾难。 结果谁料到,山县有朋居然想出这个主意。 这样一来,他就把第一军在山海关的士兵人数,一下子扩充到近35000人,即使留下7000兵力,南进直隶的军力也达到了28000人。 “司令,这样一来虽然明着增长了兵力,然而军队的综合实力却在下降。” 田村怡与造还是想劝阻山县有朋。 “很好办,这一万新军单独成军,按十比一的比例抽调一千老兵填充,组建十个大队,第12,22,6,18,7联队,各配2个新兵大队当炮灰;这样就不会影响军队的战力了。” 山县有朋望着田村怡与造,继续说道:“既然缴获了近400匹战马,那就抽调会骑马的老兵,把第2,3骑兵大队重新整编,成满编的骑兵大队。” 一边的新任骑兵五大队长小林辰之助,一脸血红的羞愧。 他们的骑兵大队在鸡冠山战斗中折损过半,加上原先在两河口驻守的骑兵小队,现在只有170余骑,近200匹战马。 田村怡与造被山县有朋驳斥的无话可说,只好沉默。 “这件事情,你们参谋部明日必须完成队伍的整编,后天4号进发大清皇帝的老巢燕京城!” “嗨!” 历来紧密团结在山县有朋周围的小川又次少将,大吼着应令。 “砰,砰,砰——” 随着城墙上一溜尸骸被挂起来,关外三城开始出现了骚动,很多愤怒的士兵纷纷举枪射击过来。 “啪,啪——” 顿时无数的流弹击打在城墙上面,打得城砖砖石四射飞溅。 “司令危险,请您立即下城楼。” 山口素臣作为新任命的山海关防区司令,连忙劝说山县有朋下城避弹。.. ------------ 第六百一十七章 破阵子 “那些清军的小炮都留给你们了,山海关,永平府储存了五六万发铁疙瘩垃圾炮弹,把小炮摆上长城;他们不是喜欢放枪么?只管轰击他们,对着放,看是清军北洋局的小炮犀利,还是步枪犀利,哈哈——” 山县有朋仰天长笑,声音激昂豪壮的吟诗道:“燕京城下日章红,奏得征清第一功。半夜眠醒蹴衾坐,枕头惟有剑光雄。” “好诗,好诗!” “燕京城下日章红,奏得征清第一功。司令,此乃注定能流传千古的绝句啊” 在山海关北城楼上面,顿时一片马屁声。 “来人,用大白布把司令的好诗写下,挂在城墙上,让这些清狗开开眼!” 为了使得自己的第三旅团,不沦为第九旅团那样的可悲下场,山口素臣也不打算要脸了。 不久,一面大白布挂在山海关的北城墙上面。上面书写着山县有朋的新诗。 此时何长缨和一群将领,已经上了东罗城,看了这首诗,还有下面署名的‘征清第一军司令,山县大将’,众将无不愤然怒骂日军的狂妄。 “何副都统,你也回一首,不要让倭夷小瞧了咱大清无人。” 刘坤一端着李经方泡的浓茶,勉强提着精神建议。 “好,那就写一首;不讲押韵对仗,只抒心中块垒。” 何长缨想着太祖的诗词似乎没有能和此时应景儿的,就打算抄一首别的。 “将军铿镪亮剑,壮士刀枪铮鸣,大江南北竖义旗,长城内外尽举兵。 一鞭指东瀛!铁骑纵横驰骋,战鹰呼啸轰鸣。 富士山上扬汉旗,策马挥刀入东京。精忠报国情!” “好!” 众将读完,齐声叫好,虽然很多将领不知道‘富士山’是什么,在哪里,可‘东京’却都听得明白。 “好是好,就是‘战鹰呼啸轰鸣’这句,何谓‘战鹰’?” 易顺鼎其实也想赋诗一首,留得大名传世,不过都没人鸟他,所以实在忍不住嫉妒的小小挑了一下‘骨头’。 何长缨神秘一笑说道:“只要你我这次不死,大败日军,几年以后你就会明白了。” 不久,何长缨的这首《破阵子》,也挂在东罗城的南城墙,和山县有朋的妄言对持。 当山海关城楼懂汉字的几个日军军官,念到‘一鞭指东瀛’的时候,已经纷纷怒骂起来,等看到下一句‘富士山上扬汉旗,策马挥刀入东京。’更是无不暴怒。 “——,辽南抗倭办总指挥,旅顺副都统,何长缨。” 山县有朋铁青着脸色念完,对于‘何长缨’这个名字,他简直是太熟悉了。 无论是历来对东日军陆军造成的巨大损失和失败,还是和他闺女山县小曼的纠葛,都让山县有朋恨不得对这个‘何长缨’挫骨扬灰。 山县有朋左右看了一圈,没有找到他的外甥井上喜郎,只好忍着脚痒和心理的怒火,大声说道:“再吊十个清将的尸体!我倒要他们怎么‘策马挥刀入东京’!” 夜幕津门,直隶总督府。 被几根儿臂粗的蜡烛,照的雪亮的偌大总督府一进大堂里面,坐满了直隶和北洋的文武。 在下午两三点之间,总督府连续收到北面的两封告急电报,山海关的电报是‘倭夷炸弹爆破长城数十处,已经破关。’永平府的是‘倭夷攻陷九门口,石门寨,在汤河上布阵。’ 之后一直到现在深夜近九点,都没有再传来一丝的信息。 发电过去,也是石沉大海。 不用猜,众人都已经知道山海关和永平府,都陷入敌手了。 这边等得电报不来,倒是通州那边的电报,一封接一封的电传过来。 “圣谕,定武军,津胜营,立即拔营,去唐山驻防。” “圣谕,着文华殿大学士李鸿章,即刻会晤津门英国领事宝室德,抗议东洋背信弃义,以和谈为幌子麻痹,穷兵黩武之事;要求英国敦促东洋,军队立即退出关外。” “圣谕,津门城防营严加盘查进城人员,防止倭夷奸细溜进。” “圣谕,抽调罗荣光大沽炮兵赴唐山驻军,罗荣光为唐山诸军总统领,大沽炮台防卫暂交津门道两营水勇驻守。” —— “这山海关和永平府,恐怕是凶多吉少;不过唐山乃津门北门户,守住唐山,倭夷就能被堵在东北,不得寸进!” 王文韶虽然不识兵,可他也不是傻子,刘坤一领着近四万大军,还有何长缨,徐邦道这样的猛将,守着天险山海关都挡不住倭夷的进攻。 指着曹克忠,胡燏棻那一万三四千枪都没配齐的新兵,加上罗荣光那两三千炮兵,去了基本都是送死。 可是这么丧气的大实话,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任谁都不敢说出来,只得装糊涂。 满堂气氛凝滞,个个卡白着脸色,没有一个人愿意说废话。 在座的文武大臣都是精明人,没有一个傻子,此时都在想着自己的后路,是先把家人送到乡下或者外省,还是躲进洋人的租界? 送到外省扎眼,乡下土匪多,一旦起兵衅,更是乱匪如麻。 送进租界倒是一个不错的法子,就是怕万一倭夷打津门,大炮无眼,伤了家人。 “唉——” 看众臣沉默,王文韶一声长叹,别说手下人没话说,就是他一个北洋帮办大臣,不也是无可奈何的无话可说。 大沽炮台总兵府。 “老爷,你这一去,战场上面炮弹无眼,——” 说话间,柳夫人的声音就哽咽了起来,眼睛全红了泛着泪水:“——老爷你,可要爱惜身体,都六十二了不比当年,不要总想着往前冲。” “住口!难道你想我也变成卫达三那样,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罗荣光一身戎装,圆睁着牛眼大怒:“老夫深受圣恩几十年,享尽了富贵,今天死则死尔,留得万世清名!” “爹爹,娘亲也是为你好。” 说话间,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罗颦儿白皙的俏脸流了下来。 “唉——,可惜了何长缨这条汉子!” 罗荣光望了一眼哭成泪人的女儿,叹息道:“老何家听说是三代单传,如此少年英杰白白断根,可惜了,可惜了!” 刘坤一简短的电报只是说日军破关,却并没有说清楚日军是特意绕开了关外三城,从东西两翼破关而入。 所以在津京众人看来,既然破关,一定是先灭了关外三城,然后才乘势南进,攻陷山海关。 而且在永平府南边的汤河上,又堵截了日军军队,关上三四万大军定然是凶多吉少,九死一生。 抗倭军大沽新兵营。 “这山海关——,”熊凯玉苦涩着脸说道,“还是破了!” “就是不知道总指挥那里情况如何,现在只知道日军破了山海关,又封堵了后路汤河。” 和陈世杰喝过鸡血酒的情报一处机要秘书刘士浩,望着北方,虽然之前对这种局面,之前都有着推测,然而一旦来临,刘士浩还是满心担忧。 “为了国家,敢把自己陷入危地,——总指挥是一个了不起的伟人!”熊凯玉望着斜阳,一声叹息,“希望这个国,不要负了咱们这些人。”.. ------------ 第六百一十八章 夜津门 津门,海光寺大道。 马蹄‘哒哒’,车轮‘轱辘’,在夜色之中,一辆并不算起眼的马车行走在幽暗的街道上。 车夫粗壮魁梧,腰里衣襟下面鼓囊囊的别着撸子。 在马车后面紧跟着四匹骏马,马上的大汉穿着利落的普通灰布短装,然而后面都背着毛瑟快枪,显示出马车里面人物身份的不凡。 李鸿章和女婿张佩纶坐在马车上面,无声沉默。 虽然马车里面升着炭火,然而却感觉依然是十分的寒冷。 心冷! 虽然已经夜黑,然而街上的店家酒肆都在门外高高的挑着大红灯笼,到处都是一片哗然喧沸,说着今儿山海关的事儿。 大清历来无秘密,今日圣上接连电令,调小站的定武军,马厂的津胜营,大沽炮台的守军,去唐山驻守抗倭兵。 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正逢喜庆春节,只要日子还算过得去的人家,不是走亲访友,就是在家盛宴招待亲朋,所以人人都在酒桌上面,变色的谈论山海关的破陷。 尤其在喝酒之后,更是拍桌子撒酒疯,无不大骂关上诸军窝囊无能,失了咱煌煌大清上国的体面。 老人们都不由的联想起三十年前英法大兵进津京,杀人放火,最后撵走了咸丰帝,一把火烧了圆明园这祸事儿,更是吓得心惊。 谈来说去,大伙儿都是越谈越迷惑。 ——咱泱泱大清朝,幅员万里,百万大军,怎么就输给了弹丸之地的小倭夷了呢? “中堂,伯行一定会安然无事逢凶化吉,您尽管宽心。” 看到岳父坐在车厢里,一脸苍老的默默无语,张佩纶忍着心里的惊惶,连忙劝说。 “老夫不是担心他,各人有个人的造化,既然他选了去山海关,生死也都是他的命!” 李鸿章带着疲惫的怒气,沉声说道:“这场仗本来就不应该打起来,也完全可以避免!——自己本事不如人,还不自知自明,居然玩火弄什么借刀杀人;结果把老夫的北洋给屠了,却失火烧了自己手,刀子反手割了自己的肉!现在慌了,知道疼了?” 张佩纶听出来了,因为李经方失陷在山海关生死未卜这事儿,算是真正的激怒了岳父,说出了他从未说过的‘大逆不道’的抱怨。 “这事儿英国人不会坐视不理,中堂您没见到,刚儿宝士德虽然没有说什么许诺,可是脸色已经羞怒的变的血红。” “幼樵,你不明白呐——;指着现在的情形,倭夷兵十几天的功夫就能打到京师,等占了燕京,就像三十年前那次,就算英法烧了圆明园,要圆要扁,朝廷不也都捏着鼻子服服帖帖的认了?” 李鸿章长叹说道:“在这种巨大的诱惑下,除非现在英国领着大军过来堵路,不然谁也挡不住倭夷的野心!” “那次烧园子,是因为僧格林沁扣押了英法的39名谈判代表,关进了圆明园的大牢,生蛆死了20人,所以激怒了英法联军,才烧了园子;” 张佩纶失色说道:“老佛爷这刚建好的园子,这次总不会被——” 张佩纶突然闭嘴,他发现自己刚才的话,就等于默认倭夷会像三十年前的英法联军那样,能攻陷燕京。 “洋人制定了一个无耻之极的什么《万国公法》,说是‘凡使臣被杀,他日破城,鸡犬不留。’这公法,我是在英法烧了园子以后才知道的;这事儿不好在朝堂上明议,你不妨给你京师的清流朋友写信,絮叨一二。” 李鸿章对张佩纶交代道:“这《万国公法》简直无耻之极,可是谁让咱大清打不赢人家呢?万一再出现义愤难平,诛杀谈判使节的事儿,这近在咫尺的东洋,可比英法联军要狠毒的多,而且他们的胃口更是洋人的千百倍大;破坏了和谈,才是真正的灭国祸事!” “中堂,你说还能谈?” 张佩纶一听和谈,顿时来了精神。 “就算把大清里里外外都打烂,到最后总是要谈的啊!不过日军不围了京师,恐怕是不会停军,愿意坐下来和谈的。” “中堂的意思是,倭夷不会进津门?” 张佩纶自从听了山海破关,脑子里一团浆糊,恨不得马上坐上马车和娇妻一起,远离这个兵祸是非地。 李鸿章疲惫的摇头闭眼说道:“东洋之前的行为,还能以常理勉强度之;可这次世界第一强国英国,已经明确强令倭夷不得进关,却都敢熟视无睹,——对于疯子的行为,不好猜测啊!” 津门紫竹林,英帝国大使馆。 英国驻津门大使宝士德,正在看一封刚刚到手的,来自万里之外的伦敦的电报。 在他的身边,英国远东舰队司令斐利曼特中将,海军红雀舰舰长米勒·拉格瑞斯上校,也都是一脸被羞辱后的怒容。 “帝国外交大臣金伯利勋爵,已经震怒的发电责问东洋明治天皇,为何不顾帝国警告,出尔反尔攻击山海关。” 宝士德把电报交给满脸阴云的斐利曼特,微笑着说道:“将军您不用如此的恼怒,任何对帝国的挑衅行为,都会付出它相应的代价;下面就看将军您,和您的舰队了,不过面对疯子,需要将军您和您的舰队,有着非凡的勇气。” “丧生大海,是我们海军最高的荣誉!” 斐利曼特脸上的怒火快速的平息下来,方硬的脸孔线条,如同刀削一般的冷酷。 他笔直的站起来,眼睛里面闪烁着锋利的寒芒说道:“任何挑衅帝国权威的行为,都要付出血的代价,来赎回他们的罪孽!” 津门抗倭军招兵处,后堂。 今天晚上,戚有伟家的婆姨特意做了几个下饭的硬菜,炖了一大钵子冰糖红枣莲子糯米酒。 薛迎春,小莲,奥黛丽,戚有伟的婆姨,四人围坐一起。 屋里面的气氛,死一般的凝滞。 “吃菜,吃菜呀,——” 戚有伟家的婆姨说着说着,也说不下话了,心里面也是山一般的沉重。 虽然自己的男人这次不在山海关,可是还被数万倭夷兵堵在旅顺那个死地,总指挥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可指着谁去救自己家的男人。 小莲和奥黛丽也都是一脸的沉痛,沉默无语。 虽然这两人对何长缨没有太多的印象,或者没有太好的印象,然而这个男人的生死,可是跟远在旅顺的自家准男人和哥哥,有着深深的关联。 “我好后悔,为什么不把身子给他;他家三代单传,——” 说话间,薛迎春脸上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宁伯父,伯母都是极好的人,我——,呜呜——,我对不起他们!呜呜——,何长缨——” 梨花带雨,杜鹃声啼,让人不忍耳闻。 ------------ 第六百一十九章 再离奇的理由也是好理由 东洋,广岛大本营。 夜已深,然而满堂的东洋军国重臣们,乱糟糟的吵闹到现在,也没有人能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章程。 明治天皇,伊藤博文,西乡从道,黑田清隆,大隈重信,陆奥宗光,松方正义,高島鞆之助,西园寺公望,井上馨,儿玉源太郎,山本权兵卫,大鸟圭介,野村靖,—— 这些军国的精英们,一个个都是阴沉着脸色,在心里面把山县有朋这个混蛋,咒骂了一百遍都不止。 在今天近黑,外务省次官林董,受到了英国大使楚恩迟怒气冲冲的质问,说为什么已经得到帝国的明示不得进关,却擅自进攻山海关和关内的永平府? 听了楚恩迟的质问,林董的脸色当时就发了白。 这事儿假如换了一个将军率军,林董敢立即保证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然而对上有名的‘暴夫’山县大将,他还真拿不准。 接着,楚恩迟怒着告示林董,英帝国会对东洋这种不遵守诚信的恶劣行为,进行一些小小的惩罚。 假如日军不立即退兵关外,那么之后的惩罚,可能就不会再是这么‘温和’了。 听到这些话,林董的脸色就有些阴晴不定,不过心里面反而安定了下来,长长的松了一口冷气。 英日两国相隔万里,既然是‘小小的惩罚’,而且还很‘温和’,想来不会对帝国造成太离谱的损失。 只要赶紧报告给大本营,强令第一军退军,这个事端就会消于无形。 最后,楚恩迟甚至连一杯热茶都不愿意喝,屁股还没坐热就起身说道:“帝国外交大臣金伯利勋爵,对东洋这种出尔反尔,表示极为失望;这件事情,将会严重的影响英国甚至整个西方,对东洋文明程度的评判等级。” 说完话,楚恩迟不看林董卡白的脸色,就大步扬长而去。 而听了这话林董,就远远不止是脸色发白了,而且身体和灵魂,都在微微的颤栗。 这段话假如换了一个不懂洋务的人听了,很可能就会觉得这简直就是一个没有任何威慑力的威胁。 很可能还会被楚恩迟说这些话时一本正经的模样,弄得暗自捧腹大笑。 然而,作为在英国伦敦大学留学过,从1871年就调入外务省,现任外务省次官,兼任总务局长的林董,当然听懂了这段云淡风轻的话后面的严重含义。 这数十年来,东洋一直在孜孜不倦的谋求西洋列国的认可,废除不平等条约,取得平等的对话和军事,商业交流的权利。 而这一切的前提条件,就是要改变西洋对东洋固有的‘土蛮’认知,承认东洋是一个新兴的,文明的,遵守国际公约的进步国家。 去年七月的《日英通商航海条约》,正是帝国在取得西方认可的努力上,一次伟大胜利。 也正是基于这个条约的签订,东洋才敢发动对大清的这场豪赌。 一句话,是当猎人参与西洋列强瓜分世界的盛宴,还是当列强手里随时都可以被牺牲掉的走狗,或者更悲惨的成为猎人的枪下,猎狗嘴里的猎物。 在云端,还是被践踏进泥地。 这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东洋文明程度的评判等级’,就显得尤为重要。 消息传进广岛大本营,东洋君臣先是震骇,然后是哗然,接着就是争吵,到了现在都变成了沉默无声。 从得到林董传过来的消息开始,明治天皇亲自去了广岛大本营电报局,一封封的电报发过去,都是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回信。 后来,在运输通信部长官陆军步兵大佐寺内正毅的建议下,电报局尝试着向平壤,义州,大连湾,辽阳,营口发报。 均是很快就收到回电。 于是所有人都黑着脸,心慌气短的明白了。 假如不是电报线断了,就是一直和大本营的作战计划起争执的山县有朋,选择了拒不回电,一意孤行的南下直隶,发动征清决战。 此时,大本营作战大堂里面乌云压顶,一片压抑。 包括明治天皇,首相伊藤博文,都是一脸的失措。 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来应对来自英国的怒火,还有怎么去收拾直隶将来各种可能意想不到的残局。 “真要是打跑了大清的皇帝,清国宣布和帝国死磕到底,诸位——” 伊藤博文环视一圈东洋的文武大臣:“钢铁,火药,白煤,——,帝国的战争资源即将告罄;没有煤,军舰就是一堆废铁,没有钢铁,枪炮也是一堆废铁!而且更要命的是!” 伊藤博文苦苦的压制不住心里的怒火,大吼道:“帝国在伦敦发行了天量的战争债卷,这些贪婪无耻的洋人,当债卷暴涨,你能给他们带来巨额利益的时候,他们就是你的天使;但是!一旦帝国陷入战争的沼泽,他们就会露出狰狞的面目,变成向帝国索命的厉鬼!” “没有银子抵债怎么办?” 伊藤博文咬牙切齿的吼道:“卖粮食,卖棉花,卖儿卖女,砸锅卖铁来抵债;没有粮食,士兵们,都等着活活的饿死!帝国从此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作战室大堂里面,滚滚回荡着伊藤博文的咆哮,如寒刃刺骨,让人不寒而栗。 许久,明治天皇才缓缓说道:“这事儿,只能落在正在去山海关登陆的舰队身上,电询一下仁川,联合舰队到达没有?到了给小松宫彰仁亲王和伊东亨佑去令,舰队以最快的速度去山海关登陆,阻止山县有朋的军事冒险。” “嗨!” 伊藤博文,西乡从道,站起应令。 “好了,这事儿诸君急也没用,事后总能找到妥善的解决法子;现在当务之急,是怎么回复英国的质问?” 听了明治天皇的问话,作战室内又陷入了寂静。 “这事儿,一定是无耻的清军偷偷的破坏了帝国的电线,而山县司令愤怒清军的挑衅,所以遣使质问清军将军为何背信弃义,结果清军开枪射杀帝国使节,挑衅国际公法。” 明治天皇的枢密顾问官大鸟圭介,谎话一旦起了头,就越说越溜洒:“山县司令为了维护万国公法,因而举兵要求清军交出凶手——” 作战室内的东洋君臣们,个个听得精神大振,这个时候儿玉源太郎突然来了一句:“既然电报线都断了,咱们又怎么知晓的呢?” “——” 半响,大鸟圭介才红着脸有些结巴的说道:“咱们第一军的电线兵,又重新接好了。” “那好,现在英国要求帝国给第一军发报,军队立即退出山海关,怎么办?” 儿玉源太郎又穷追不舍的追问了一句,就让大鸟圭介彻底的卡了壳。 “这是一个思路,可以说成第一军接好了电报线之后,大本营才得到这条消息,结果电报线又被无耻的清军偷偷的绞断了。” 得到启发的伊藤博文忍着怒火说道:“只要是能符合逻辑的理由,就是再离奇的理由,都是可以拿来用的好理由。” ------------ 第六百二十章 求订阅 燕京,紫禁城养心殿。 此时早已是深夜亥时,大殿内依然是灯火通明,殿下跪满了大清朝的文武重臣。 光绪从下午开始咆哮,发脾气,摔东西,到了这个时间,望着下面跪着一大片的臣子,已经发得快没有了脾气了,心里忧伤愤郁,惶惑而无依。 此时,直隶提督聂士成刚刚风尘仆仆的从通州赶来,向光绪陈述京师防御的设想。 “——然倭夷势大,定武军,津胜营皆是新军,装备缺乏不堪,只有大沽炮兵装备精良,士兵为敢战老卒;三军放在唐山阻敌,兵力过于薄弱,易为倭夷各个击破,臣以为唐山,蓟州,廊坊诸军皆可退至燕京门户通州,以五万大军与敌决战于通州。” 聂士成的话,让殿内一片哗然,就连光绪也都变了脸色。 通州和燕京近在咫尺,唇齿相依。 从通州,骑兵快马不过半个小时,就能冲到燕京东门广渠门下。 一旦通州战败,燕京几乎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很可能就会被倭夷的骑兵突击困城。 “启禀陛下,臣反对!” 帝师,军机大臣翁同龢,第一个跳了出来奏道:“通州在京师咫尺,一旦兵败,敌军转瞬即到燕京城下;臣以为还是先阻敌于唐山,方为上策。” “爱卿说得有理。” 光绪听了微微点头,聂士成阻敌于通州的建议,确实是太惊人了。 在三十年前,英法联军攻打到通州的时候,先帝咸丰帝就令僧格林沁在通州拒敌,然后慌乱离京,移驾承德。 而现在聂士成的意思,居然是要在通州和倭夷决战。 他这话是要陷自己于何地? 自己这个皇帝,是呆在紫禁城里,巴望着等他聂士成战胜战败的消息,还是现在就移驾京师? 如果不动如山的在紫禁城里面死等着,万一通州再败,倭夷大军围城。 ——只是想一想,光绪就忍不住浑身起冷汗。 那么搞不好自己可真成为大清国,乃至整个华夏国,第一个被外邦蛮夷俘虏的皇帝! “启奏陛下,臣以为唐山为津京门户,况唐山之后还有蓟州,蓟州之后还有通州在前,廊坊在南侧翼五十里呼应;数万大军,有条不许的层层阻敌,这样才是为国制敌之道。” 一边的军机大臣,兵部尚书孙毓汶也急了,连忙开口反对。 “启奏陛下,为臣赞同两位军机的老成谋国之说;正所谓大国如瓷器,需步步谨慎,小心翼翼,不可冒然加以金釜试音,——” 军机大臣李鸿藻,也立即跳了出来。 “启奏陛下,为臣赞同李军机之言。” 顿时大殿里面各种声音起伏,居然没有一个人赞同聂士成提出的‘集中近五万军力,阻敌于通州’的构想。 开玩笑? 这殿内大臣们的妻儿小妾高堂亲戚,现在都在这燕京城里呆着,一旦大兵一举败了通州,倭夷发兵困了燕京,那才真是想跑都来不及! 在这个事儿上,即使有个别一心为朝廷,觉得聂士成的提议有道理的大臣,也不敢开口表示赞同。 因为只要一提出来,就等于把燕京城的王公大臣,所有的权贵们,全都得罪了个遍。 那是要被人人指着脊梁骨骂‘邀名’,甚至会连累着屋的儿女辈受气,被人当面讥笑嘲讽。 听着殿内朝廷重臣们的话,聂士成的心里一片冰冷。 两军对垒打仗,最忌讳的就是这种一点一点的添油打法,方便敌人集中兵力,一部一部的各个击破蚕食。 这道理可能年轻的皇帝不懂,然而聂士成不相信,这满殿的文武重臣们,一个个真的都不懂。 只不过所有人都只顾算计着自个的利益得失,没有一个把国家的危难放在自家福祸的前头。 这种分段阻敌的方略,虽然对于整个清日战争来说,就是一手极烂的臭棋,然而却方便了燕京城里的王公大臣们,见势不对就能从容的离京逃跑。 “此事就此定论,唐山三军由罗荣光总统,聂爱卿负责蓟州,通州,廊坊诸军的防守事宜,——” 光绪皇帝微微迟疑了一下,为了安抚聂士成,下谕道:“假若万一唐山守不住,倭夷如若不南进津门,而是西犯京师,可调集廊坊军队和蓟州合兵阻敌,务求阻敌于蓟州以东!” 虽然这个方案和聂士成的提议相差太远,不过假如在蓟州能集中两万大军,倒也勉强能和日军打几场。 “臣领旨。” 聂士成无奈,只好磕头领命,心里烦闷的想着,大不了这条老命就还给朝廷,战死在蓟州城头了事。 一会儿朝议完毕,出了紫禁城,他就得立即风尘仆仆的连夜去通州,安排好事宜之后,还得去廊坊找李占椿和丁槐商议。 廊坊到蓟州的距离,和唐山到蓟州的距离几乎接近,皇上现在又不愿轻易调动廊坊军队。 所以聂士成就得想法子说服李占椿和丁槐,提前做好动军准备,等到唐山失陷,李占椿和丁槐就得火速启程,来蓟州增援。 “志锐——” 光绪皇帝对他的大舅哥说道:“燕京城的防御,就由你总统领。” “臣万死莫辞!” 礼部右侍郎,新任京师练兵大臣志锐,一脸的昂然。 “恭亲王,倭夷背信弃义这事儿,你明天还得去英国领事馆和欧格衲问个分明;——什么事?” 光绪皇帝正忍着心里的惊慌和怒气,勉强安排抗倭事宜,眼睛里的余光就看聂十八捏头缩脑的躲在门外,火气顿时就爆了上来。 “启禀皇上,通州送来津门总督府的急电。” “什么?你个混蛋,赶紧呈上来!” 光绪皇帝的心里‘咚咚’狂跳,声音都颤抖的变了调。 “臣王文韶谨奏,虽英国大使宝士德无甚声明表示,然戌时津门大沽港驻泊的英国军舰,红雀号,射手号,冒险号,驶离津门;闻听和英国海军交好的水师军官探听得知,三艘英国军舰将赴渤海口,寻找东洋舰队进行驱逐打击!臣闻之,不胜雀跃——” “嗡——” 这封加长的电奏还没有读完,养心殿里面已经是一片哗响,群臣顾不得殿前失了皇家的威严礼仪,纷纷一脸兴奋的交头接耳。 “好!” 光绪忍不住振奋的大叫一声,然后立即醒悟到自己太得意忘形了,作为一个皇帝要藏喜怒于心,泰山压顶而面不现色。 ------------ 第六百二十一章 浮云 “恭喜皇上,这下英国终于对倭夷的出尔反尔背信弃义,而动了真怒;尽看着吧,要不了几天,倭夷兵就会惶然的夹着尾巴逃窜,滚出咱大清的地面儿!” 孙毓汶露出一脸的喜庆。 “恭喜皇上!” 虽然这种恭喜说白了也不太好听,可是满殿的文武还是忍不住内心的兴奋,齐声恭贺。 似乎在这一刻,什么倭夷大兵,都已经成了不知一晒的浮云。 朝鲜仁川港,丑时。 “呜呜——” 在深沉的夜幕之中,联合舰队护送着大量的运兵船,货船,缓缓的驶进仁川港。 此时,除了轮机人员和警戒士兵,舰群上面所有的人都进入了梦香之中。 军舰,运兵船,货船,陆续开始在近岸处抛锚停泊,等待黎明。 按照原计划,明天船队将在仁川港暂停一天,装运一大批从朝鲜王室讹诈到的粮食,运往山海关第一军。 而在6号,六艘满载三千东洋浪人的商船,将在金刚号,葛城号巡洋舰的护送下,到大同江边登陆。 联合舰队则是护送陆军第11旅团,去山海关。 这时候,仁川港码头本来几点微弱的火把,开始传递着引燃大量的松脂火把,不久就把整个仁川港码头都被无数的火把照的雪亮。 大寺安纯,三蒲梧楼,站在码头上面,在他们的身后,是连夜在整个仁川征集的朝鲜军夫,都推着装满粮食的独轮车,准备连夜上船。 不久,桥立号上闻讯起床的小松宫彰仁亲王和伊东亨佑,看了传上军舰的天皇亲电,顿时都变了脸色。 小松宫彰仁亲王大声下令道:“粮食连夜上船,无论装载多少,明日清晨6时整起锚,全速奔向山海关。” 山海关。 在黑夜之中,整个山海关内外点燃了无数的火把,倒映着天上的繁星。 在繁星之下,日军第三旅团,第19联队,第五骑兵大队残部,近7000日军,正在彻夜修筑围困三城的防御工事。 第二炮兵联队二大队三中队,则是顺着山海关上城墙台阶的炮轮滑道,驱赶骡马把一尊尊的小口径火炮拉上城墙,一字排开。 而在日军第2,3,5辎重兵大队的监督下,近万大清,朝鲜的虏夫,推着装满军资的马车,在刺刀和皮鞭的殴打逼迫下,艰难的走在冰冻坑洼的田野上,从山海关主城东翼的破口处进关。 与之同时,第一军军部,野战医院,各个师团旅团的驻留人员,都在夜色之中连夜进关。 而关外三城则是一片黑暗,除了警戒的队伍,所有的军人都早已躺下。 然而,绝大多数的将领,士兵,还有跟随刘坤一出关的文官,几乎依然都是辗转反侧,难以安眠。 夜晚渐渐的流逝,第二天的黎明终于还是渐渐的到来。 东面海边的晨曦,露出浅浅的鱼肚白的时候,山海关长城内外,四下里一片寂静。 经过连夜运送,日军军师旅团各部,和大量的军资,已经全部转移到了关内暂停,按照计划,今日将逐步运送到永平府,然后进一步剑指唐山。 这一夜的连续修筑,日军留守部队的环关外三城的防御工事,也初步完成。 一道简单搭建的,拒马桩加破砖石门板的简陋防线,从山海关南翼破口处,一直绕到北翼城墙破口,长度整整接近十里。 此时,累的半死的日军第三旅团的士兵,除了警戒的,其余都躺在松枝铺的冻土上面,裹着军大衣,疲惫的呼呼大睡。 “哒哒嘀哒嘀哒哒哒——” 随着嘹亮的起床号响起,整个关外三城都沸腾了起来。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打倒倭寇,光复辽东,拯救朝鲜,踏平富士山!” 顿时,各种军歌,口号声在三城此起彼伏。 “八嘎,这些清狗!” “讨厌,都该统统死啦死啦地!” 被吵闹惊醒了的日军,纷纷咒骂不已,然后把大衣盖住脑袋,继续睡觉。 “兄弟们,启程了,一气到了山顶再做饭吃。” 看到远处东方的微白,王连三大声的催促各营哨的士兵们起来,趁着歇了一宿的气力,赶紧爬上一座高山。 关外三城东北七里,近海费家沟。 这里原本是日军最北驻营的第10旅团的防区,在第10旅团的12联队进军九门口长城,第22联队进攻山海关之后。 第10旅团驻留的两个中队,也在昨夜用车辆拉着物资,连夜南撤,留下一片荒芜。 “日军的主力和大炮,军资都进了山海关,留下一部日军围着三城修筑防线,看来是准备围困咱们了。” 在费家沟的一处山顶,罗明磊,黄博杰几人站在木林子里,远望南面的情形。 黄博杰接过望远镜,看了一会儿:“日军的包围圈以南北两个重心,南为山海关,北在东大营,而且这北部的军力看来不下2000人;这日军真是越打越精明小心了!” “海面冰带的潜藏哨,可以撤回来了。” 罗明磊交代了一声侦查排长吴骏马,然后带着询问的口气对施威成说道:“咱们独立营下一步,该怎么搞才好?” “山县有朋了不起!” 施威远一脸兴奋的说道:“留下数千大军,困死咱们这支直隶唯一能战的重兵集团,然后其余军队全力兵指燕京,逼迫光绪这家——,皇帝——,签下城下之盟;够胆!” “那岂不是很糟糕,你这么兴奋干什么?” 罗明磊很不高兴的说道:“脑子缺根弦,还是坏掉了!” “不是,好得很,没坏掉。” 施威远阴恻恻的说道:“山县有朋现在的这两个打算,都有着很难的前提限制;其一,逼迫皇帝签订城下之盟的先提条件就是,不能提前惊走了皇帝,不然就很可能会竹篮打水一场空;而用大军围困三城,山县此举,极有可能反而会给这支军队带来灭顶之灾,成就咱抗倭军的不世威名!” “怎么说?” 罗明磊,黄博杰,还有边上站着的一群独立营的军官们,都纷纷惊喜的望着施威远发问。 “现观日军的防线,山海关主城为南重头,东大营为北重心,东西兵力极其薄弱,尤其是东西面对内城胸墙预留缺口的阵线,离着两重心都超过一点五里的距离,这就是机会!” “什么机会?说来听听。” 一群独立营的军官们,更加的兴奋了。 “我不知道,那是总指挥和三城参谋们的事情。” 施威成一脸的无赖。 ------------ 第六百二十二章 借来一用 “你个家伙!” 罗明磊也拿痞殆的施威成没办法,不过听了他的分析,还是感到十分的高兴。 在罗明磊的心里面,一直都藏着掖着提吊着的,没敢显露出来的大石头,顿时就放下去了很多。 “那是什么?这是哪部清军,脑子坏掉了,特么的这个时候去爬万里长城!” 独立营一连连长李远洋,手里拿着黄博杰的望远镜,正东瞅西望,突然感觉右眼角有一道红线掠过,他就拿着望远镜好奇的使劲儿的寻找。 然后好一会,他才找到了那线红色,等看清楚了那是什么,李远洋不禁吃惊的怒叫起来:“这里打生打死,特么的还有闲情去爬长城?” 黄博杰接过望远镜,按着李远洋指的方向,很快就在西南长城的一座高峰山腰,看到了王连三的那股鲁东军。 在镜头里,这条细长的红线,正在缓慢的朝着峰顶的烽火台推进。 这条细长的红线,从不同的位置,不时的倏然断开,又慢慢聚合。 每一次断开,都代表着有一群清军,在陡滑的长城雪地山坡失足滑倒,少不得又有几个倒霉鬼,被摔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 “看着角山东坡长城那道巨大的爆炸口,应该是鲁东军被日军掐断了和东面长城的联系,所以就顺着长城,朝九门口逃窜。” 施威成拿了罗明磊的望远镜,盯着角山长城看了很长的时间,咧着嘴巴说道:“队伍都是轻装,除了步枪和腰里装米盐的褡裢,其余空无一物;这角山,长寿山两边都是陡峭壁立的悬崖,而且冰雪封山,只能走长城去九门口才是逃脱的途径。” “猪!” 范文斌怒声说道:“去爬什么长城?等到日军主力南进,只要和咱们合兵,再和总指挥主持的三城里应外合,打不死这些日军杂种!” “问题是王连三他们并不知道,山县有朋会对关外三城,采取这种围而不攻的打法;在正常的认识里,明显都应该是先行解决掉关外三城这个钉子,再徐徐图谋直隶。再说王连三不走长城西进,他怎么来收拢沿线的三营鲁东军?” 施威成摇头晃脑的笑着说道:“山县有朋敢这么豪赌,有胆识,了不起!不过苦了皇上,却给咱们抗倭军和独立营,带来了更大的契机!” 说道这里,施威成远望着那高耸的角山长城,笑着说道:“这六七十里的长城,一路走来的艰险程度,要远大于普通的千里坦途驿道;经过这道冰雪的淬炼淘汰,这支军队咱们就可以借来用一用了。” 西洋历2月5号,大清农历正月初九,上午11点45分。 日军缴获吴元恺楚军炮队的二十九门小口径火炮,被连夜拉上山海关主城长城,一字摆在城墙上面,直指着关外三城。 “混蛋,立即起来!填装炮弹,立即!” 炮兵三中队的八十余名日军,躺在城墙上熟睡醒了之后,就开始操纵小炮,大吼着命令还在睡觉的步兵起来干活。 “预备——,放!” “轰,轰,轰——” 二十九门小炮,随即喷吐出道道火舌,把弹丸砸向三城。 “哟西,狠狠的炸,用不断的炮火打垮他们的神经!” 山口素臣站在城墙上,看着一枚枚的炙热弹丸,不断的砸进关外三城和清军胸墙围起来的内城,不禁露出满意的笑容。 “炮击,炮击,躲避!” “马壁,这些王八蛋,连口热饭都不让老子好好的吃一顿!” 正准备开饭的关外三城的士兵们,无不破口大骂,只得随手抓起两个窝头,往防炮夹墙冲去躲避炮火。 “让炮兵暂停攻击!” 山口素臣在望远镜里面看到清军纷纷躲进防炮墙,就对站在一旁待命的炮兵中队长田上八郎大尉下令道: “你部分成三班轮换休息,等到清军露头走出防炮墙,就发炮轰击,在整个白昼要进行持续不断的攻击!” “嗨!” 田上八郎一脸的兴奋,虽然炮兵用得都是小炮,炸弹也都是帝国早已淘汰的实心弹,然而山口将军如此的信任重用炮兵,怎么能不让他感到自豪。 北翼城北城墙。 何长缨,徐邦道,贾起胜,夏青云,李经方,唐绍仪,六人站在城墙上,望着北面三百米外东大营那里的日军营地。 刘坤一在关外三城断了‘烟粮’,此时正在北翼城的一栋屋子里,鼻子眼泪横流的悲惨戒烟,估计没有个把月的时间,算是活不过来。 不过这也正好给何长缨解决了一个难题,省的这个老头整天在他面前晃悠着碍眼。 一千六百余江南兵和三百旗兵,则由何鸣高和陈贵仁分统,驻守南胸墙,而近四百霆军残军,何长缨则是直接把他们分散编入三城各军。 此时,除了这近两千士兵,只有聂士成的四营步兵和一营炮兵,没有完成抗倭军军制军纪的整编。 不过在昨天,夏青云看到了山海关诸军,被血腥屠杀的惨状,紧接着日军又大军围困三城,磨刀霍霍。 胆颤心惊的他,总算是想明白了。 自己假如不想像山海关城墙上面的那些大清的将军,文臣那样,被当做风干的鸡鸭挂在那里,死了尸骨都不得安息。 此时就不能依然不顾大局,总自私的盘算着自己的小帐本。 现在争别的都是虚的,保住命才是第一位的事情,命都没了,还争个屁的争? 所以今早夏青云就特地来找何长缨,提出抗倭军的军法长和文书进入武毅军,进行统一的军法军纪,和一致的军功核算。 “这些畜生,还轰上瘾了!” 昨天的屠杀,对整个关外三城的触动非常的大,李经方今天眼睛红肿的跟个桃子一样,声音里全是愤怒:“我在东洋当了几年的使臣,一直都被蒙蔽了眼睛,没料到这个民族居然是如此的禽兽!” “让他们轰,正好可以训练军队;” 何长缨环视着身边几个将领说道:“现在摆在咱们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么被困死在这里,活一天算一天,等着最后日军腾出手来歼灭咱们;要么就主动攻击,彻底的消灭这股日军,夺回整个山海关!” “打!” “弄死他们,为兄弟们报仇!” “打他个龟儿子养的!” 徐邦道几人,都是毫不犹豫的大声表态。 “主动攻击,就要完全的整合军队,拧成一个铁拳;野战不同于守城战,指挥混乱,士兵无胆,咱们根本就没有任何胜算。” 何长缨说了这句话,就不再吭声,望着日军新一轮的炮击,给身边的几个将军以消化的时间。 ------------ 第六百二十三章 三城整编 “我没意见。” 徐邦道首先表态。 “我也没意见。” 贾起胜这时也‘光G’了,二话不说就点头同意。 夏青云稍微一迟疑,咬牙说道:“要是老子战死这里,都是人死鸟朝天,还讲究特么的什么鬼捞子?这五营武毅军你们拿去只管整,只要能灭了倭夷,值了!” “预备——,放!” “轰——” 从山海关长城上面,日军的小炮依然不停的把实心小弹丸砸进三城,虽然几乎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不过却尤为烦人。 山海关主城墙上面,日军炮兵的这种无赖的打法,在关外三城的士兵,里里外外的跑了三四次防炮夹墙以后,把所有的士兵们都是彻底的激怒了。 胆大点的都一个个站在城头,或者内城的空阔处,指着长城上面的日军炮兵,怒气冲天的破口大骂。 “孙子养的狗恁的杂碎,还能不能让你爷爷好好喝碗热汤?” “这群龌蹉的孙子!以前要是知道东洋窑子里的哪个便宜姐儿,是你老母,老子一定多光顾几回!” “马壁,老子今儿还真不动了,就这破炮弹,爱炸只管炸!爷就等着你们这些孙子来伺候!” 而那些胆小的士兵,则是一边又忙着往防炮墙里跑,一边劝告那些暴怒着不肯进防炮墙的士兵。 “兄弟跑两步也累不死人,要知道炮弹可不长眼睛。” “炮来我躲,炮停我现,看特么的是倭夷的炮子多,还是老子的腿儿麻溜!” 听到徐邦道几人的表态,何长缨的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容,对身边的齐家才,陆文杰两人说道:“这事儿由你们参谋部和军法处办理。” “是!” 齐家才和陆文杰都敬礼应令。 “拱卫军,盛军,武毅军,仁字军,援朝军,再加上陆续补充的数千新兵;只要日军主力南进,在这山海关,兵力咱们不弱于日军,枪械还算稍胜一筹,火炮完全碾压这些小炮。我对此战——” 何长缨回望山海关主城,还有在城墙上挂着的一溜儿尸体,大声的说道:“充满了信心!” 永平府。 山县有朋,桂太郎,野津道贯,小川又次,田村怡与造,—— 一群第一军的将佐们站在南城墙上,望着刚刚整编完毕的骑兵第2,3大队,总计一千两百余骑骑兵,作为先头部队跨过汤河,朝唐山南进。 “由一万军夫编制的十个步兵大队,必须在日天完成组建,明天清晨全军拔营,目标唐山。” 山县有朋对身边的参谋们命令道: “新军在去唐山,去燕京的途中,负责对沿途一切可疑村落,城镇进行彻底的搜查,如有清军,地方民团,以及有对帝国的伟大行为表示不满者,就地予以消灭;边行军,边练兵!” “嗨!” 城墙上面的小川又次大声应令。 西洋历2月6号清晨,日军第一军在完成了整编之后。 近27000名第一军主力,还有大量的火炮,军资,开始离开山海关和永平府,朝着西南400里处的大清新兴煤炭重镇唐山进军。 2月7号,大清关外三城完成了初步的整合。 除了刘坤一手里的近两千士兵,罗华飞手里的一哨大沽炮兵。 关外三城其余的近九千士兵,编制成为四个步兵团,两个炮营,一个骑兵营,一个警卫连,一个侦查连,一个工兵连。 最高权力,包括军官的任免,军功抚恤军饷,以及对军法军纪的最终解释权,归三城联合指挥部掌控。 指挥长何长缨,副指挥长徐邦道,贾起胜,夏青云,李经方。 具体实施的作战计划,由三城联合指挥参谋部负责,安格斯中校任参谋长,布鲁斯中校任副参谋长。 士兵,军官的军功,及其军饷补助抚恤,由指挥部直属的档案文书局负责记录,文书局局长为唐绍仪。 军纪,以及对士兵军官的处罚,由军法处按军法条例执行,军法长由何长缨兼任,陆文杰任副军法长。 后勤由副指挥长李经方负责,从旅顺调过来的原档案局的上尉文书李响,作为李经方的副手协助。 同时组建野战医院,以及直属总部的各种文职和技术岗位。 步兵第一团团长刘明阳,副团长李风瑞,下设四个步兵营,全团共2200余兵力。 第二团团长柳刚志,副团长曹义涛,下设三个步兵营,兼管一个格林炮哨,全团共1900余兵力。 第三团团长聂鹏程,副团长魏家训,下设三个步兵营,全团共1700余兵力。 第四团团长贾荣春,副团长昌禹奇,下设三个步兵营,全团共1700余兵力。 这次整军,除了聂士成的本家晚辈聂鹏程,刚刚五十出头,其余在四个步兵团里面,几乎没有几个四十岁以上的军官。 何长缨在三城联合指挥部下面,设立了一个军议院。 他和其余四个副指挥长任军议院常委,把所有的年纪大的,思想僵化的副将,参将,游击,守备,全部放在军议院,按着起薪每月五十光洋,再按照资历官衔层层加码的养着。 何长缨,徐邦道五人不拿薪水,这些变相退休的将领里面,腹部受伤死活不回津门的范文礼的等级最高,每月可以领到231块光洋,一年下来就是近三千块光洋。 “我知道将军们有很多的疑问,不过今儿我何长缨的话就放在这里,只要抗倭军这面旗帜不倒,只要我何长缨还坐在这个位子上,诸位从今儿到百年,薪水月月不少,而且随着时间还会不断的调高。” 何长缨和徐邦道五人,坐在北翼城的一间大屋子的上头,下面坐了近二十个军议员,就连范文礼也让亲兵把他抬过来听。 屋里的将领们都互相交换着眼神,大伙儿都不傻,听出了何长缨这些话,这些动作后面更深的东西。 他是要承接在湘军,淮军之后,重新树立起大清国的第三个,能于紫禁城对持的新势力。 “现在摆在咱们面前最大的,也可以说应该是唯一的事情,就是怎么来击败围困三城的日军,所有的力量要拧成一股绳;活不下来,万事休提!” ‘活不下来,万事休提!’ ——何长缨的这一句话,打掉了在场的所有将领们的各种心思和疑问,命都没了,还争什么? 首先是要打败外围那些狠毒的日军,活下去,才能再算计别的事情。 “轰——” 随着一声声的炮响,日军那Y魂不断的炮击,只是消停了一会儿,又开始了。 “这倭夷的炮火,对咱们新军的成长反而很有帮助;野战对军队的要求,要远比守城战要高得多。” 何长缨笑着说道:“虽然难免有牺牲,不过也是值得的!不经过这最起码的炮火洗礼,真的在后面的城外野战,一见到日军凶猛的冲击过来,很容易就会腿软溃散。” “走,出去看看吧。” 李经方笑着提议:“咱们也在倭夷兵的炮火里面,练练铁胆儿。” ------------ 第六百二十四章 砣矶水道一 “立正!” “稍息!” “向左转——,向后转,向右转!” “齐步走,一二一,一二一,——” “一二三四!” “立定!” 在隆隆炮火之中,从门外传来一声声的口号声。 从西罗城新调防过来,沈增甲营的士兵们,在从刘明阳团抽调出来的教导队员们的训练下,不太整齐的大喊着,训练军姿队形。 “哈哈——” 听了李经方的幽默话儿,一屋子的将军们都笑了起来,纷纷大声的说道:“咱们大伙儿都出去走走,练胆儿去!” 军议院屋子的外面,原本是几栋被日军高爆弹轰平了的房屋废墟,后来被抗倭军整理了一遍,成了一个小操场。 步兵三团一营三连的原古北口练兵,正在进行队列训练,那齐刷刷的崭新西式军装,高腰军靴,小牛皮武装带,简直亮瞎了众将的眼睛。 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集体大换装,又经过半个上午的基础训练。 这支老式的军队,就已经开始焕发出一种让众将感到陌生而又心惊的活力,初露出丝丝萧杀肃冷的峥嵘。 “轰——” 一枚枚的炮弹,不断的砸进三城,打击在地面,墙壁,城砖上面。 轰然震响间,砸的砖石龟裂,碎石飞溅。 然而这铁质的实心弹丸,基本产生不了开花弹那种恐怖的二次打击。 除非偶尔砸到,或者弹射到运气衰到家的倒霉鬼身上,对三城的清军和修筑的防御工事,几乎没有产生什么实质的伤害。 “啪!” 一个出自定武军的士兵,畏惧在头顶尖利呼啸的炮弹,脚下的动作就不免有些慌乱,顿时把身边的队形搅得乱成一团。 负责训练的抗倭军老兵肖三宝,怒气冲冲的跑过去,一马鞭就抽了上去,打在那个士兵的身上。 “你还是吃乃的娃子,脚上没长骨头?不要躲,越躲炸弹就专炸你这样的没卵鬼!” 肖三宝大吼着骂道:“老子大字不识一个,也不太会说人话,不过老子什么理儿都明白;当了抗倭军,就是一辈子的光荣事儿,自个光荣家里也光荣!怕死孬种趁早麻溜滚蛋,咱抗倭军只要好汉,不收留软骨头的软蛋!” “一二一,一二一,给我走起来!” “一二一,一二一,——”方队里的士兵,都是扯着嗓子大吼起来。 “不要躲!” “站稳,走正!” 在日军视线死角的关外三城,所有的军队都在连天的炮火下轮番训练。 而分布于三城各处,以连为单位的炊事兵们,正在蒸米饭窝头红薯,大锅熬羊肉鲜汤,拍大蒜大葱姜末调制泡菜,香膻酸辣的气味儿,馋的训练中的士兵们直咽口水。 “这军队——,乖乖,这才半天功夫,精神气儿,全不一样了!” 夏青云眼睛有点发直的看着这些北谷口练兵,嘴巴里不禁‘啧啧’称奇。 “严格的训练,优厚的待遇和抚恤,丰盛的伙食;英气昂贵的军服让士兵自信,唱军歌增强凝聚力,讲军纪让士兵心中有准绳,读《呐喊》讲道理让士兵明理,敢于赴死;高,确实是高!” 江南兵左军分统何鸣高,不禁连声称赞。 莱州知府何鸣高文武双全,这次被刘坤一硬从鲁东巡抚李秉衡手里要来率军,结果却被困死在关外三城,心里面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对陷他于困途的刘坤一极为不满。 而且到了现在,刘坤一被戒烟弄得要死,直接当了撒手掌柜,对这两千江南兵,和跟他一起进入关外三城的文武官吏,完全是不管不顾,任其死活。 被抗倭军边缘化的江南兵,一天只有半斤白米加上一些萝卜白菜,对比着抗倭军的伙食,早已经是人人怨声载道。 这些士兵们,本来就是江南鱼米之乡出来的细皮嫩肉的娇贵兵,那堪这关口的风雪? 之前,兵将们都躲在山海关主城的屋子里面,屋子里烧着旺火的热炕,大伙儿吃肉喝汤睡觉赌钱吹大牛,除了上茅坑,根本都不出屋门。 所以还算能够忍受。 这被狼狈的赶出山海关主城,被划分在简陋的内城南胸墙驻防,睡着垫着松枝的行军帐篷,盖着薄不耐寒的被子,这些江南兵个个消极怠工。 别说训练,就是平日例行的站岗放哨,都是拖拖延延。 心情不好的何鸣高,昨夜捉到几个擅自脱岗,跑回去睡觉的江南兵,大怒着要重罚警示其余士兵。 结果下面的士兵,哨官就闹将起来,几个左军的营官也是在一旁站着,看何鸣高这个外人的笑话,到最后何鸣高只得在易顺鼎的劝说下,屈辱的不了了之。 心情郁闷的何鸣高,今儿去找同样被剥了兵权的老相识,盛军参将姚良才,准备难兄难弟一番。 来了看了姚良才的喜气脸色,才知道根本都不识自己所想的那么一回事儿。 然后,何鸣高就被一群军议院的将领们拉到军议院旁听,听完之后心生感叹,望着这些面貌倏然一新的士兵,不免浮想联翩。 “看来,两千江南兵已经沦为了弃子!” 何鸣高想着南胸墙的位置,浑身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感觉自己得好好的跟何长缨的心腹,李中堂的儿子,二品衔江苏存记道李经方,好好的亲近亲近了。 “呼——” 突然,一阵凛冽的北风‘呼呼’刮过,吹得城墙上面的旗帜‘哗哗’作响。 “变风向了?” 何长缨抬头仰面,感觉着这道突如其来的寒风,刮在脸上,似乎如同一排细细的小刀子割面似的疼痛。 “似乎要下雪了?好啊,冻死这群呆在野地里的孙子!” 徐邦道看着被寒风刮着,从西北远方缓缓移来无边无际的漠漠阴云,高兴的说道:“真是春初好大雪啊!” “好一个春初好大雪啊!” 众将纷纷恭喜大笑起来。 2月8号,渤海口,砣矶岛北,大钦岛南,渤海海峡北砣矶水道。 清晨。 大英帝国远东舰队的射手舰,红雀舰,冒险舰,以及从烟台港奉令赶来的吉斯瑞尔舰,都静静的分列排在渤海口主航线海域,耐心的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因为在前一段时间,日军海军蛮横的封锁渤海口,缴获击沉了大量的清朝海船,此时这条原本喧哗的东北亚主航道,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 第六百二十五章 砣矶水道二 “呼——” 从昨夜下半夜开始,海面上这几天涓涓吹拂的东风,就开始变成了微寒的西北风,而且有着越来越烈的趋势。 直到现在,大风奔涌,搅起西北天空墨云翻涌。 英国远东舰队司令斐利曼特中将,参谋长维克多少将,海军红雀舰舰长米勒·拉格瑞斯上校,三人站在旗舰红雀号的舰桥上,远望着正东海域。 在那里近十五海里处的海面上,一支庞大的舰群编队,正在快速驶来。 金色的太阳刚刚从东面的大海露出来,黑色的无边阴云就从渤海口的上空铺过,掠向东南。 “要下雪了。” 望着头顶厚重的阴云,维克多感觉这突变的天气,冷的让他浑身发颤。 这四艘战舰,除了旗舰红雀号稍微像些模样外,其余三艘都是有着十年船龄,老旧不堪的破船。 就是红雀号,凭着它舰上的14门老式架退炮,对上吉野,松岛,严岛,桥立这样的猛舰,也基本是被完全轻松碾压,没有任何翻盘的能力。 “命令四舰升足马力,全体军士进入临战状态;在日军舰群接近十海里处,舰首发炮轰击主航道海域,封锁海口航道,粉碎日军舰群西入渤海的企图。” 斐利曼特中将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傲然微笑:“假如这些无知的小丑,敢像对待清国那样,漠视帝国的警告,那么——,就意味着对帝国挑起了战争;毫不留情的击沉他们!” “将军,咱们只有四艘军舰,而且都是从大西洋舰队,地中海舰队,北美舰队,甚至从印度舰队,非洲舰队和太平洋舰队淘汰下来的老舰;根本不是这些日军新式军舰,还有舰上配备的新式速射炮的对手!” 维克多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参谋长,应该有义务也很有必要提醒一下斐利曼特,让他能清醒的认识到这种绝对实力的差异。 “作为世界第一强国大英帝国的海军军人,作为全球四大洋海上霸主的日不落帝国的大英海军——” 斐利曼特大声而骄傲的说道:“别说有四艘军舰,就是只是一艘木板船挡在这里,这些东亚蛮夷就是举倾国之力前来,也必然给我老老实实的停在海口,然后灰溜溜的滚蛋!” “报告,日军舰群已经驶到预定海区。” 红雀号炮术长凯古敦大尉,大步小跑过来汇报。 “立即实弹发射警告!” 在斐利曼特看来,堂堂大英帝国出动四艘军舰,假如连这群东亚蛮夷的军队都驱逐不走,那才真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轰!” 红雀号舰首那尊260mm主炮一声爆响,炮口喷出长长的火舌,把巨大的弹丸射向日军舰群前方大约六海里处的海面。 “轰!” “轰!” “轰!” 随即,射手舰,冒险舰,吉斯瑞尔舰,都纷纷发炮,射击日军舰群的前方航道。 “咻——” 炙热的弹丸,在空中划过长长的弧线,重重的砸进碧色的海水之中,溅起四道巨大的雪白水柱。 自1860年第二次鸦片战争结束后,经过了34年的光阴,这是大英帝国海军在东亚海面上,第一次对另外一个国家发出严肃的战争警告。 砣矶岛,吕山口村。 英国驻烟台领事阿林格。 意大利,荷兰,瑞典,挪威驻烟台代领事雷福士。 美国驻烟台代理副领事达纳履。 法国驻烟台领事业国麟。 俄国,丹麦驻烟领事敖康夫。 德国驻烟台领事连梓。 这些西洋的商人领事们,此时都坐在吕山口村的一处背风的面海山坳。 喝着热茶,吃着干果糕点,抽着香烟,一边聊天,一边望着北面海面严阵以待的英国战舰,还有从东方急速驶来的东洋舰群。 这些来自‘文明国度’的领事们,正在饶有兴趣的看着一场好戏。 看英国远东舰队的四艘战舰,将要如何羞辱那支从东京四千里奔袭过来,想要运兵登陆环渤海岸的东洋海军。 此时,已经初显凛冽的西北风,驱赶走了众人头顶的蓝天,连天的阴云飞速的朝着西南扑去。 而日军的舰队,也终于姗姗而来。 鲁东巡抚李秉衡,登莱青道刘含芳,登州镇总兵夏辛酉,烟台守将汉中镇总兵孙金彪,—— 一群鲁东的文臣武将,在李秉衡的带领下,个个面带喜色的伺候着这一溜儿洋大爷。 在4号下午,驻扎在烟台港的吉斯瑞尔号巡洋舰,得到了来自津门的远东舰队参谋长维克多少将的电令,要求吉斯瑞尔号立即到渤海口主航道待命。 吉斯瑞尔号的海军士兵,很快就把消息散播了出去,弄得烟台人竟皆知。 大清的百姓官吏们都是大喜的谈论,英帝国这是要给大清国主持正义,教训教训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倭夷了。 鲁东巡抚李秉衡听闻这个消息,也是一脸喜色的电奏给光绪帝,果然光绪是龙颜大悦,立即回电表彰李秉衡机警敏锐,叮嘱他要和洋人搞好关系,有求必应。 在烟台的各国领事商人们,都在大清的这个节日闲的发疯。 于是在6号,由英国驻烟台领事阿林格出面组织,李秉衡提供一切便利,各国领事们就乘船上了砣矶岛,喝酒,赌钱。 顺便等着瞅一出日不落海军,不战而退东洋蛮夷小丑海军的好戏。 “诸位领事们,今儿辛苦大伙儿了,等今晚儿回了烟台,某请众位去狮子楼喝花酒。” 这些天一直压在李秉衡心里的大石头,顿时都轻了一大半。 自从在前几天他得了翁同龢的电信,得知老佛爷重启李鸿章那个老杀才去和洋人谈议和,李秉衡心里愁的头上的白发就多了几十根。 他倒不是操心辽东战局,更不关心旅顺,威海卫北洋海军势力的死活。 他只关心他和李鸿章的恩怨! 李秉衡原是安徽巡抚,就是光绪皇帝为了对付淮系,专门挑出来的李鸿章的死对头。 自从他和原李鸿章的铁杆福润,在九月进行安徽,鲁东巡抚的对调,这几个月来一直都在不遗余力的扫荡淮系在鲁东的势力。 登州的候补道李正荣,撒去统领,饬令回省供差,以策后效。 胶州协副将冯义德,先行革职,如查有侵蚀虚冒情弊,即当按律惩办,以儆贪黩而肃戎行。 候补道黄玑,揽权纳贿; 候补知府严福保,得势妄为; 直隶州知州范一双,借势通贿; 淄川县知县刘平远,诬良为盗; 栖霞县知县陈洵,苛敛团费;—— 均革职的革职,查办的查办。 现在好不容易眼看着就要完全扫平,鲁东除了威海卫的淮系势力,再让李鸿章东山再起,岂不是一切都功亏一篑! 怎能不愁? ------------ 第六百二十六章 炮击 登莱青道刘含芳和南洋富豪张弼士两人,站在临海的小山顶上,背着呼啸的寒风,远望着东面海上那一大串黑色小点。 去年九月,在盛怀宣的牵线协助下,张弼士筹办的烟台张裕酿酒公司,获得了大清政府的批准,并且得到了直隶,奉天,东三省的15年专利和免税3年的政策优待。 这一段时间,张弼士从法国定购了大量的机器设备,以及大批林茂山上的橡木制作的橡木桶。 又从南洋召集了大量的张氏子弟和亲戚,过来帮手。 在烟台临海一带,张弼士购买了两座荒山,雇佣当地两千余百姓修整葡萄园,建造大酒窖;还在烟台城内购买了六十余亩土地,建造厂房。 虽然之前张弼士是通过盛怀宣,走了李鸿章这个路子,不过对于这个要陆续添加投资近三百万两银子的大金主,无论李秉衡还是翁同龢都是十分的欢迎,丝毫不刁难。 尤其是去年十月老佛爷大寿,张弼士得到慈禧的召见,一下子报效了三十万两银子,此事在朝野上下引起了不小震动。 年前张弼士到京师请帝师翁同龢题字,翁同龢欣然提笔写下‘裕酿酒公司’五字,每字不过仅收五十两,总计二百五十两银子的润格。 所以这次李秉衡特意把张弼士也请了过来,这次双方搭上了线儿,以后就是看张弼士如何的知情识趣,会做人了。 刘含芳作为李鸿章的铁杆心腹,虽然李秉衡的棒子还没有打过来,这几个月的日子却也并不好过。 也亏得他监督的东海关,现在直属北洋帮办大臣王文韶管辖,而有着‘油浸枇杷核子’称号的政坛不倒翁王文韶,自从上任以来,也从来没有找过刘含芳的麻烦。 所以李秉衡暂时还没有对刘含芳动手,不过是个明镜的人都知道,那是早晚都逃不掉的事情。 “这下可好了,洋人舰队这一出手,咱大清就算是能安稳下来了!” 张弼士这些天一直阴郁的脸色,终于露出了一丝欣喜。 他的侄子陈世杰还被困在旅顺港,本来还指望砸了重金的何长缨能顶事儿,结果陷了山海关生死未卜。 而且他已经在烟台砸了三四十万两银子,从西洋定购了三十余万两的机器设备橡木桶,为了大清的批文,里里外外还花了四十余万两的各种报效和重礼。 要是再加上被何长缨这个混蛋,先后忽悠走得那一百七八十万两的银子。 至今,他张弼士在大清已经砸了近三百万两的银子,假如真叫倭夷攻进京城乱了国家,他张弼士这次真是能活活的赔死! 最重要的是,他还有一个关于葡萄酒的梦想。 在23年前的一个夏天,张弼士在雅加达参加法国领事举办的酒会,当法国领事端着葡萄酒走近张弼士时,那位法国人讲述了自己的中国故事。 第二次鸦片战争期间他曾随英法联军来到烟台,发现那里漫山遍野长满了野葡萄,宿营时士兵们采摘后私自酿成酒,口味竟然不错。苦于征战的法国兵甚至有过梦想,战后留在这里开办公司,专做葡萄酒生意。 这件事情,从此以后就成了张弼士的一个心病,整整惦记了21年。 母国积弱,除了价格低廉的农副产品和手工艺品,居然没有一个能让世界所知,人人惊叹的产品。 他这个关于葡萄酒的梦想,就是要做出世界一流的葡萄酒,要让中国的葡萄酒享誉世界,名扬四方。 而这一切的基本前提,就是得有一个稳定的政权。 国家一乱,兵祸连绵,那时候就是乱世人不如太平狗,哪还能实现什么一丁点的梦想? “倭夷陆军已经破了山海关,舰队这时全师而来,显然势在必得,恐怕不会轻易退兵;” 刘含芳明显不太看好这事儿,忧心仲仲的说道:“况且这渤海口辽阔,英军只有四艘军舰能堵多远?此地不通,倭夷舰队完全可以另辟蹊径。” “山海关——” 张弼士现在听不得这个名字,一听他就忍不住肉疼的在心里暗骂自己的愚蠢。 精明了大半辈子,居然让何长缨这个短命鬼忽悠走了这么多的银子。 然后他不由的想到了黄家的二少爷黄博杰,李家的小儿子李远洋,叶家三房的叶传松,越南游家的嫡子游大江,——。 这些南洋富豪的子弟,满怀激情理想而来,这回得有多少要命丧山海关? 何长缨这个千刀杀得,真是造孽啊! “轰——” 这时候,英国远东舰队旗舰红雀号,猛然发出一声爆响,舰首的巨炮喷出一道长长的火舌,大半个舰体顿时被白色的硝烟所覆盖。 “发炮了!” 顿时,砣矶岛上所有人都停止了说笑,纷纷站立起来,掂着脚尖望向大英舰队。 “轰!” “轰!” “轰!” 随后,其余三艘英舰也一一开炮,响彻天宇。 “放炮了,放炮了!” 一群清国文武均是面露狂喜,纷纷手舞足蹈的大叫起来。 鲁东巡抚李秉衡老脸笑得跟老树开花一样,恨不得能插上翅膀立即飞回烟台,马上把这个天大的喜庆消息报捷给皇上。 渤海口东十海里,主航道。 桥立号一马当先,后面紧跟着严岛,松岛,之后就是庞大的混编舰队。 小松宫彰仁亲王,陆军中将黑木为桢,陆军少将奥保巩,联合舰队司令伊东佑亨中将,参谋长出羽重远大佐,桥立号舰长日高壮之丞大佐。 几人站在桥立号的舰桥上面,纷纷举着望远镜,看着西面海域渤海口的英国舰队。 “这些英国人非常令人讨厌!” 日高壮之丞满脸怒火的说道:“黄海海战一直都阴魂不散的跟着帝国舰队,帝国舰队的任何行踪,都要偷偷的告诉清国知晓!” “现在需要确定的是,他们停在这里想干什么?” 小松宫彰仁亲王的脸色尤为沉重,此次清日征战,关乎帝国百年兴衰,现在眼看就要美梦成真,英国却又蛮横的插进来干涉,如何不让人心颤。 “英军在发射炮弹!” 伊东佑亨举着望远镜,突然震惊的说道:“四艘战舰都在发射!” 在舰上众将阴沉骇然的脸色里,四枚炮弹在桥立号的前方三海里海面上,炸出四道巨大的雪白水柱。 双方舰队隔着近八海里的距离,伊东佑亨并不会傻得认为英军这是在发炮攻击联合舰队。 然而在海上准则中,堵在对方舰群的航道前面进行炮击,这已经是非常严重的事件,等终于发出战争警告。 “轰——” 这个时候,那隐隐的炮声才远远传来,‘嗡嗡’的在军舰上响荡。 “——” 这时候,在众将的望远镜视野里,渤海口的英国舰队随即又发出第二轮齐射,白烟弥漫整个战舰。 ------------ 第六百二十七章 炮击二 “命令其余舰船立即停止前进,桥立号继续朝西,保持匀速行驶!” 小松宫彰仁亲王脸色铁青,忍着剧烈的羞辱,大声说道:“所有的士兵全部远离炮位,手里一律不得携带任何枪支,不要给英军找到任何借口的机会!” “呜呜——” 随着旗舰军令的传出,所有的日军舰群都开始减速,最终在距离砣矶岛大约六海里的海面处,停泊下来。 而只有桥立号,继续西进。 “倭夷军舰停了,倭夷军舰停了!” 在砣矶岛上面看热闹的清国文武大臣们,顿时都是一片齐吼。 而那些洋人领事们,则都是一副鄙夷的神情。 这些愚昧的大清土蛮们,难道不知道自从英国的舰队停在这里,就早已注定了这件事情的结果? 在这些‘文明国度’的西洋领事们眼里,大清也好,东洋也好,都应该是匍匐在西方文明列国下面的小爬虫。 无论他们之间争斗的如何激烈血腥,只要洋大爷一抬手,都得跟我老老实实的停下来,听洋大人的吩咐。 红雀号。 看到日军舰群停止了西进,只有旗舰桥立号继续前行,斐利曼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冷笑,不容置疑的下令道:“继续炮击警告!” “嘶——” 维克多倒吸一口冷气,急忙提醒道:“将军,日军的旗舰已经进入五海里内的有效射程,继续炮击很可能会误伤日舰;而且会产生不必要的误判。” “他们假如敢开炮,那么这就是一场战争!帝国之所以强大,之所以号称日不落帝国,就在于帝国勇于战争,在于帝国对任何势力的挑衅行为,都会毫不留情的给予重击。这也是我们帝国军人应担的责任和荣誉!” 因为高升号的事情,斐利曼特的心里一直都憋着火气,这次山海关事件再次证明了东洋这个国家的桀骜难驯。 所以这个教训日军,好好的给他们上一课的机会,斐利曼特当然不想放弃。 “轰!” 随着命令发出,四枚260mm口径的弹丸,从喷出的炮口呼啸而出,砸向桥立号海域。 “轰——” 巨大的水柱在桥立号四周爆起,最近的一道水柱,相距桥立号不足五百米的距离。 在这一刻,整个砣矶岛上面,包括所有的洋人领事们,都是一片哗然。 因为英国舰队的这种行为,已经几乎等同于战争! 李秉衡,刘含芳,夏辛酉,孙金彪,李楹,张弼士—— 这些清国的官吏们,更是个个兴奋的身体发颤,洋大爷您老终于发威了,揍不死这些倭夷兔崽子兵。 而在砣矶岛东面海上停泊的日军船只上面,都是人人色变。 那些中低级的军官和普通士兵,纷纷暴怒的冲向炮位,要狠狠的打击这四艘不知死活的洋人军舰。 而舰船上的将佐们却是脸色铁青,眼露惊骇的把那些冲向炮位的炮兵,还有大吼大叫的尉官们,狠狠的踹翻在甲板上面,往死里殴打。 以发泄心中的惊惧! 桥立号。 此时,在舰上也是一片群殴。 除了自持身份的小松宫彰仁亲王,和联合舰队司令伊东佑亨。 黑木为桢,奥保巩,出羽重远,日高壮之丞,都在往死里狂揍那些冲向炮位的炮兵。 “命令军舰立即停止前进!” 小松宫彰仁亲王气的脸色黑里透红,嘴唇直哆嗦,心里面把跋扈的英国军舰和混蛋山县有朋,骂了一遍又一遍。 “放下一只舢板,我去拜访英舰!” 小松宫彰仁亲王对日高壮之丞下令道:“之后桥立号立即后退出射程,换一艘无武装货船在砣矶岛东一海里停泊等待;记住——” 小松宫彰仁亲王死死的盯着伊东佑亨吼道:“任何时候,不得朝英舰方向开炮,除非你们想帝国从此陆沉!诸军就是全体切腹,也赎不尽你们的深重罪孽!” “嗨!” 伊东佑亨已经咬烂了嘴唇,下巴上都流着几道明晰的血痕,大吼应令。 “呜呜——” 桥立号在放下三艘小舢板之后,开始缓缓掉头。 这时候,从西北而来,沿东南而下的连天阴云,此时已经完全盖住渤海口头顶的天空,然后西北风缓缓的停歇下来。 天海之间,一片阴暗。 大朵的雪花,开始从高天悠扬的飘洒下来。 “下雪了!” 桥立号,严岛,松岛,所有日军舰群上面的士兵,军官,都抬头望天。 看着飘飘盈盈的雪花。 “下雪了!” 小松宫彰仁亲王站在晃晃悠悠的小舢板上面,八个日军士兵正在死命的划船。 “下雪了!” 斐利曼特望着渐渐消隐在雪花里面的三艘小舢板船,对身边的副官吩咐道:“给我弄一杯葡萄酒,我要赏雪。” 旅顺,大连,山海关,津门,唐山,燕京,渤海口,乃至整个鲁东半岛,都开始纷纷扬扬的飘洒起大朵的雪花。 真是好大一场春雪! 一个半小时以后,累的几乎虚脱的日军士兵,终于把舢板船划到红雀舰,小松宫彰仁亲王坐着吊篮上了军舰。 没有隆重的欢迎仪式,只有傲慢的斐利曼特坐在椅子上面,微醺的喝着红茶。 “司令阁下,对于帝国舰队的行为,我们东洋会对贵国外交部提出严重的抗议,您这种行为针对历来和贵国保持友好关系的东洋海军,真是太令人遗憾。” 斐利曼特好歹还算保持着一个英国贵族的礼貌,给小松宫彰仁亲王加了一张椅子,倒了一杯红茶。 “假如说遗憾,那么高升号和贵国军队不听警告悍然进关,才是真正的遗憾!” 斐利曼特冷淡的说道:“任何挑衅帝国的行为,都应该付出应有的代价;既然贵国执意进军燕京,那么很好——” 斐利曼特站起来,以着最后通牒的强硬语气说道:“从今天起,任何日军舰艇不得进入渤海湾,一旦发现,就视为对帝国的战争挑衅,将予以坚决击沉!” “咳咳咳——” 小松宫彰仁亲王差点被气得活活憋死过去。 “司令阁下,您这种行为是一种极为不慎的行为,咳咳——,英国政府是绝对不会同意您的这种命令!” “那好,你只管率舰队回去投诉;或者,你们打进来!” 斐利曼特铁血的说道:“只要你们敢发炮攻击,我敬佩像这样的对手。” 说完,斐利曼特不再搭理彰仁亲王,直接转身离去。 “司令,我再说一句话。” 小松宫彰仁亲王急着强忍着心里的怒火,站起来说道:“就一句话。” “你说。” 斐利曼特很好奇这个小矮子还能说出什么废话,想来打动自己,并且打算无论他怎么哀求游说,自己的回答都是让他绝望的‘not’。 ------------ 第六百二十八章 大雪,唐山,九门口 “司令阁下,您说的是‘东洋帝国的任何舰艇不得进入渤海湾’?” 小松宫彰仁亲王望着斐利曼特中将,等待着他的回答。 “那是当然,大英帝国历来遵守自己的承诺,这也是文明和蛮夷之间的本质差异。” 斐利曼特微笑着说道:“旅顺港,你们随时可以去攻打;当然假如东洋舰队南下袭击大清东南沿海,事后别怨我没有提醒,找你们麻烦的可能就不止是大英舰队了。” “我们东洋在天皇的英明领导下,一直致力于西化,要做一个先进的爱好和平的文明国家;帮助朝鲜脱离野蛮大清的统治,攻击大清要求他平等对待他的子民,都是我们对西方文明所做的诚意。” 小松宫彰仁亲王忍着心里的怒火,艰难的说道:“我们不会去东南沿海,冒犯西方各国的利益,包括烟台。” “很好,那我就拭目以待。” 斐利曼特带着傲慢的微笑,拂去了肩上的雪花说道:“爱好和平的文明国家,——亲王阁下,您可真幽默。” 一个小时以后,小松宫彰仁亲王登上江户丸号运输船,运输船随即掉头东去。 不久,在漫天的风雪之中,江户丸号驶到日军静泊舰群,打出旗语,立即东行赴威海卫海域。 同时,小松宫彰仁亲王手写一封电奏,命令小鹰号鱼雷艇送到大连湾,电传给广岛大本营。 电报上面寥寥数行,写着:“英舰封锁渤海口,第一军深陷直隶,拟海军改赴威海卫,第11旅团登陆鲁东,从南部协同夹击。” “呜呜——” 在一声声的汽笛声里,日军舰群开始全体折向东去。 “倭夷逃了,倭夷逃了!” 顿时,在砣矶岛临时搭建的档雪敞篷里面,所有的清军文武官员,都是一副喜不自胜的狂叫。 “痛快,痛快!拿笔来!” 虽然在李秉衡的心里,也一直很厌恶这些西洋黄毛大马猴,不过看到日军舰群一炮未放的灰溜溜的逃走,还是感到特别的振奋。 于是他大声下令身边的随从拿纸笔,要给皇上些电捷。 唐山。 漫天风雪。 “隆,隆,隆——” 在风雪之中,日军先头部队第2,3骑兵大队,近1200余骑兵纵马来到唐河东岸,望着河对岸三里处,已经完全隐没在风雪中的唐山(乔头镇)小城。 而往北七里,就是大清的滦州开平煤矿,是迄今为止整个东亚最大的煤矿,年产五十万吨优质原煤。 “啪,啪——” 闭塞的坏境和日军第一军在永平府严密的屠杀封锁,使得这片地域周边乡下的大清百姓们,几乎都不知晓祸事的来临。 家家户户都在热热闹闹的过春节,吃硬菜喝酒放鞭炮。 “那里就是开平煤矿,司令有令不得进入,防止清军破坏煤矿;这座煤矿以后都是帝国宝贵的财产,有了这座煤矿,帝国就不用再高价买西洋的白煤了!” 第2骑兵大队长福原久敬少佐,望着北面的茫茫大雪,一脸的贪婪。 “排出侦察兵,化装对周边地域进行隐蔽搜索,其余部队退到西马村庄和东马村庄,锁住村落,不得走漏丝毫信息。” 第3骑兵大队长松石安治少佐,对身边的副官下令道:“对于不服命令的村民,一律击毙!注意,绝对不能焚烧草屋,引起清军的警觉。” “哒,哒,哒——” 在悄悄的马蹄声里,日军骑兵很快完成了对西马村庄和东马村庄的包围封锁,然后收缩包围,进入村落。 “砰,砰——” 不久,在暴风雪中传来处处的哭嚎,日军骑兵肆意的大笑,还有不时的零星的枪声。 等到枪声渐息,日军在屠杀了将近二十余平民百姓以后,已经完全的控制住这两个几乎连在一起的庄子。 一千余日军开始鸠占鹊巢的坐在一户户的屋子里,要吃要喝。 虽然日军在军例上禁止奸辱,然而大雪呼啸漫天飘洒,有多少吃饱喝足了以后的日军,开始拿着刺刀把一个个无辜的女子逼进内房。 当天下午到近夜,又有十几余名贞烈女子自尽,六十余名百姓被血腥屠杀。 西洋历2月8号夜晚,西马村庄和东马村庄有数百百姓悲愤反抗,诛杀日军,可惜百姓不会用枪,随即被蜂拥的日军一一射杀。 在9号凌晨,松石安治看到一具具被锄头,菜刀,斧头,铁锹,砍得面目全非的三十余具日军的尸体,立即大怒着下达屠村令。 当夜,两个村庄的近两千百姓,从平民到财主,从妇孺到老人,全被日军凶残的用刺刀活活捅死,无一存活! 漫天的大雪,很快就盖住了这一层层的尸体,把整个村庄妆点得银装素裹,犹如冰雪般的童话世界。 九江河。 “兄弟们,快走咯,杀倭夷报大仇啰!” 在长长的河道上面,2600名鲁东军,500余名芦勇,在王连三,梅东益的率领下,正在黎明之前的的夜色里,风雪兼程的朝着山海关进军。 3000鲁东军,经过4天的艰难攀爬跋涉,沿途损失了300余名士兵,才在8号上午抵达九门口,和梅东益的500残军合兵。 迎接他们的还有独立营的黄博杰和施威成。 施威成把忽悠梅东益的话,又重新叙述了一遍。 大体的意思就是山海关虽然破了,可是钦差大臣刘坤一还在关外三城坐镇,现在倭夷主力早已进入直隶,三城外围只有四五千倭夷兵。 三城内现在集中了一万五六千的精兵,随时都会反攻灭敌,立下奇功。 这漫天大雪,九门口众将现在就是想追也追不上,不如趁着刘坤一反攻驻留的日军,一起出兵,立下战功。 王连三听了施威成的话,和之前的梅东益一样,几乎都没怎么考虑,就断然答应。 无论被击破九门口的芦勇,还是被断了城墙堵在角山的鲁东军,等到以后秋后算账,按着罪名都是能革职下大狱的大罪。 现在挥师进关追击,已经晚了五六天时间,按着行程估计日军已经到了开平,下一步或进津门,或攻击京师,这漫天大雪根本没法千里追击。 而且九门口的军粮已经即将告罄,这三千大军不到三天就能吃完所有的粮食,队伍还没走到开平都断了粮,一旦士兵乱扰民,卫汝贵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下场。 所以到山海关,击败日军或者突进关外三城,才是九门口这三千士兵唯一的活路。 况且到了三海关,万一击败了日军,重新夺回山海关,大伙儿也算是将功折罪,以后朝廷雷霆下来,还有刘坤一在前面顶着。 三方一说即合,在9号的凌晨3点,三千大军紧急集合队伍,在吃了一顿饱饭以后,随即顺着九江河,朝着下游行进。 “兄弟们,咱们关外三城里有两万精兵,由刘督宪亲自坐镇,再加上咱们这三千兄弟,还有独立营的一千猛士,轻松松杀光倭夷留下的三千弱兵!到时候皇上高兴,人人有赏,吃肉喝酒还能进窑子去耍弄耍弄!” 鲁东军的营官范天贵大嚷着鼓劲儿,个个都听得内心火热,感觉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力气。 “去山海关杀倭夷,吃肉喝酒耍窑姐儿喽!” 队伍里顿时一片大吼。 ------------ 第六百二十九章 饵和陷阱 山海关。 西洋历2月9号,清晨六点。 在皑皑的白雪之中,随着嘹亮的冲锋号响起,关外三城的进攻,就这么突如其来的猛然爆发。 封堵的北翼城北门,已经在夜间被重新打开,大批的抗倭军士兵们通过城门,奋勇的冲向日军在东大营的阵地防线。 “冲呀!” 与之同时,从东西胸墙的预留的缺口处,大批的抗倭军士兵也冲了出去,大吼着朝着前方三百米处的日军防线扑去。 “八嘎!起床,起床!拿起步枪,迅速去阵地阻击!” “全部进入阵地,全部进入阵地!” “砰,砰,砰——” 看到三城的清军突然发动攻击,驻守在东西罗城,东大营外围防线上面的日军军官们,纷纷大吼着命令士兵进入阵地阻击,一边连连开枪示警。 “卧倒射击,匍匐卧倒射击!” “砰,砰,砰——” 攻击的抗倭军先头部队,很快就冲到距离日军阵地不到一百五十米的距离,纷纷沿着一条弧线朝着两边延伸,卧倒射击对面阵地上的日军。 “攻击,攻击!” “八嘎,打死这些清狗!” 在日军的防御阵地上面,到处都是一片‘哇哇’大叫,显然抗倭军的主动进攻,深深的羞辱了这些日军,纷纷大骂着趴在简易掩体后面,死命的开枪还击。 “杀倭狗啦!” “砰,砰,砰——” “打死这些清狗!” “砰,砰,砰——” 一时间,在暴风雪里面,枪声,喊声,连成一片,响彻天地。 “命令,步兵第3大队林太一郎部朝着东西两个方向,各派出2个步兵中队沿线增援;骑兵部队集结待令。” 日军第19联队长板栗饭原世常大佐,听着四处的枪响,稍微思索一会儿,就大声的下令道:“绝对不能让这些清军突围逃脱!” “嗨!” 林太一郎和小林辰之助大喝着应令。 “第17,18中队,在东大营待命;” 林太一郎举着手枪,大吼着命令:“第13,14中队由北川大尉率领,朝着西面西罗城方向运动增援,第15,16中队随我东进!” “所有骑兵集合!” 小林辰之助抽出手里的骑兵战刀,在马上大吼着:“今日就用清军的血,来洗刷5大队的耻辱!” “洗刷耻辱!洗刷耻辱!” 骑兵5大队剩余的170余骑骑兵,一个个血红着眼珠子跳上战马,疯狂大吼。 “杀呀!” “射击!” 随着源源不断的抗倭军从北翼城的北城门,东西罗城间的胸墙缺口冲出来,沿着距离日军阵地150米处的战线铺开,战斗越发的猛烈起来。 山口素臣,仲木之植,大久保利贞和一群第3旅团的参谋们,站在山海关的城楼上面,望着北方。 漫天的大雪依然在不断的飘落,视野到了三四百米处就变得模糊不堪,只听到在‘沙沙’的落雪中,四处响彻的枪声和怒喊声。 “东大营的19联队,加上第5骑兵大队残部,大约有1700兵力防守北线,应该无恙。” “在东胸墙的对口处,福岛大佐放了3个中队的兵力,并且亲自驻防,整个东线放了1200名帝国士兵。” “西线放了1400名士兵,在西胸墙的对口处,由冈田少佐率领4个中队驻防。” 大久保利贞站在城墙上,给山口素臣分析他的推断:“虽然清军现在三面开火,不能确定他们的突围方向,然而东临大海,北面有19联队的重兵把守,估计从西面突围的可能性最大。” “而且从北突围,可以沿着角山一路北逃,到达九江河;这漫天风雪清军即使能成功突围,之后他们唯一的生路就是九门口长城,在那里和原先角山那一部清军汇合,然后回关。” 第3旅团参谋林芳太郎少佐,肯定的说道:“唯有此途,才是这三城清军唯一的求活机会!” “司令,这正是一个极好的机会,能够一举歼灭这支清军!” 大久保利贞一脸激动的说道:“第4联队的兵力不去援助外线防御,就让清军攻击冲锋,不然一旦加强防御,清军看到突围无望反而缩回三城这个乌龟壳,倒是一个大麻烦!” “你的意思是什么?” 山口素臣的脸上却不见一丝的兴奋,反而布满了阴云和怀疑。 “我建议第4联队的2600余军队,全部从山海关主城北城门出关攻击,全力进攻清军的南胸墙,破墙以后顺势攻进内城,把所有的清军全部逼出三城这个乌龟壳;同时炮兵进行盲射,增加紧张气氛,迫使清军弃城逃跑。” 大久保利贞一脸傲然的兴奋说道:“这样就算这上万清军能突围出去,大雪弥漫中,他们根本没法集合军队,一定是溃乱的朝着九门口逃跑;就像之前立见将军所做的那样,帝国军队一路追杀,估计还没到九门口,这上万清军就已经被帝国军队屠杀一尽!” 城墙上的日军军佐们,都是热血沸腾的望着山口素臣,等待着他的攻击命令。 然而山口素臣却是久久的不下达攻击命令,脸上的颜色数变,时而扭曲,时而决然,时而狰狞。 到最后变成一声释然的长叹。 “命令!” “嗨!” 所有的日军将领都笔直站立,等待着山口素臣的攻击命令。 “第19联队,第5骑兵大队,主力收缩在东大营严加防御,一旦清军在东西两面突破,负责接应两侧阻击队伍进入东大营。” “司令?” 仲木之植,大久保利贞,林芳太郎——,一群日军军官都是一脸讶然的望着山口素臣。 然而,山口素臣丝毫不搭理他们,继续冷着脸发布命令。 “福岛庸智,冈田昭义,守护长城断口处的石原,江田,也需死死守住各自营地,两侧的阵地一旦被突破,立即接应士兵进入营地。同时,第4联队拨出4个中队去两侧长城断口,协助石原,江田防御。” 山口素臣冷着脸沉声下令道:“对于清军的突**,不用搭理,假如清军远走,绝对不可追击;如果清军继续进攻扩大缺口,攻击以射杀清军为主要目的!” 口诉完毕,山口素臣冷冷的环视了一圈的手下,怒声大骂道:“你们都是猪脑子么?这些多天清军不突围,专门捡今天这种暴雪天突围,他们在寻死?” “连你们这些白痴都看的出来,此时突围即使成功,也是死路一条,打败了帝国军队多次的抗倭军,还有城内他们的指挥官何长缨会不明白!他会比你们更加的愚蠢?认为他愚蠢的一户兵卫,秋山好谷,永田龟,斋藤德明,不是当了可耻的俘虏,就早已变成了一堆白骨!” 山口素臣气得大脸血红,感到自己今天又被让他无可奈何的抗倭军给狠狠的羞辱了一次,大吼着骂道:“这明显是一个饵,一个陷阱!不管你们相信不相信!” ------------ 第六百三十章 鏖战 “山县司令给我的命令是围困住这股清军,即使真要动用主城兵力,也只能加强东西北三面的防御,而不是攻城!” 山口素臣铁青着脸色说道:“等到明日第11混成旅团的上万军力到达,这三城清军就是死路一条,为什么还要激进冒险?” 风雪依然,不久就把长城上的这群日军将佐染成雪人,而关外三城的枪声,始终猛烈的爆响在众人的耳畔。 “半个时辰过去了,清军却只是匍匐对射,而不发动冲击突围;诸军,这还不明白么?” 得到快马从东大营,以及东西防线上带回来的最新信息,山口素臣掏出怀表瞅了一眼时间,对身边的军佐们说道:“记住!当你把别人想象成一只蠢猪的时候,其实你自己才是那头待宰的蠢猪!” “嗨!” “这些清狗,真是大大地奸猾狡诈!” “司令,您真是目光如炬!” 长城上的日军军佐们,纷纷赞颂山口素臣的英明,痛骂抗倭军的无耻卑鄙。 山口素臣看着漫天的大雪,下达了新的命令:“士兵趴在雪地里面这么久的时间,命令各部士兵开始陆续轮换歇息吃饭,不得冒然进击;以杀伤清军为作战目的!” “嗨!” 长城上面一片大吼。 北翼城,南城墙。 何长缨,徐邦道,贾起胜,夏青云,李经方,唐绍仪,一群三城文武站在城墙,望着陷入风雪遮蔽中的山海关。 战斗自清晨六点开始,已经整整的打了一个多小时,在漫天的枪声和嘶喊声里,山海关上却依然一片宁静。 而关外三城围起的内城,也是一片寂静。 两千江南兵,全部被撵到600余米长的南胸墙上面,警戒着三海关城门。 何鸣高,陈贵仁得到的命令就是,看到日军出山海关城门,就开枪射击,等到日军冲到南胸墙,就立即撤向北翼城。 发自参谋部的这个命令,让两千江南兵们心里都镇定了很多,对很可能会被抗倭军当成弃子的担忧也减轻了很多。 此时都老老实实的趴在南胸墙上,望着紧闭的山海关城门。 而近4000抗倭军步兵,一营骑兵,4挺格林炮,在内城的东西北三面围城三个方阵,也在静静的等待。 暴雪遮蔽了视野,所以何长缨就借着这个机会,放出一些饵料,设了一个陷阱,就看山口素臣上不上钩。 不过战斗都进行了这么长的时间,山口素臣的主城军队却依然按兵不动。 而且在东大营,东西胸墙预留缺口外的对应日军营地,也都有着大量的日军驻留,却不投入到阻击战中。 显然是日军觉察到其中有诈,选择了以不变应万变,死活都不咬饵上钩。 此战抗倭军在东西北三个方向,投入了近4000兵力,参与对日作战。 而日军第19联队,第16联队,骑兵第5大队,第4联队4个中队,近5000余兵力,只是在防御线上投入了近3000军队,进行阻击。 在近十里的战线上面,双方7000余士兵,隔着大约150米左右的距离,死命的对射,却都不向对方战线,发动勇敢的冲击。 “这帮孙子,还挺精明!” 贾起胜一脸的失望。 “这天下的事儿,哪能事事如意?不过是该谋划的还是要谋划,上不上钩就不是咱们所能决定的了。” 何长缨毫不为意的笑着说道:“即使不上钩,咱们就全当练兵,而且还能消耗日军的兵力,何乐而不为之?” “对,咱们就这么一点一点的磨光日军的兵力,到时候就是咱们大军反攻之时!” 李经方听得眼睛一亮。 “哈哈——,说得好!” 夏青云也是‘哈哈’大笑起来。 关外三城的将领们,包括何长缨都不知道的是,假如不是日军联合舰队被英国远东舰队阻挡在渤海口外。 今天下午,将会有一万余日军陆军抵达山海关,登陆参与三城攻占。 而且假如有必要,已经占领了欢喜岭高峰的日军陆军,完全可以在那里设置一个海军炮击观测点,然后几艘大舰炸破海冰,直接把军舰驶近老龙头海岸。 用舰上的主炮,填装暴烈的下濑火药高爆弹,把关外三城轰成一片废墟。 冥冥之中,何长缨和他的山海关军团,逃过了一场大劫。 这也是在等到很久以后的时间里,清日英,以及世界各国,才反应过来斐利曼特这个渤海口堵截的伟大意义。 很多的历史学家,带着各种的情绪感叹道:四艘被淘汰的垃圾军舰,改变了东亚,甚至整个世界的势力格局。 而一些东洋激进的历史学家们,则是只有躲在小黑屋子里,才敢怒声痛骂:“伊东亨佑,你这头蠢猪,帝国千秋百世的罪人!” “给参谋部说一声,士兵可以轮换歇息,各部今天搞好伙食,熬姜汤驱寒;内城待命的部队除了格林炮哨,其余士兵分三班倒休息。” 何长缨掏出怀表看了一眼,开口对身边的副官下令道:“在今天一天之内,东西北三线的攻击保持力度,不要减弱。” 关外三城北五里,马店村。 漫天的大雪遮蔽了所有的视野,只能听到远处南部三城激烈的枪声。 近3700名鲁东军,芦勇,独立营的士兵,全部挤进马店这个长宽不过三百米的村落里面。 在日军抵达山海关之前,马店的所有百姓都逃进了关内避兵祸,在日军第一军军部进关之后,这个村落早已是空无一人。 虽然日军带走了一切粮食,然而房屋都还保存完好,日军砍伐储备了大量的劈柴,堆积的到处都是,正好便宜了这些一路奔波而来的清军联军。 此时已经近黑,疲惫的士兵们纷纷取雪煮水,下米粒做饭。 围着熊熊的篝火,烘烤湿透的鞋子。 不久,在暗夜即将来临之前,南部的枪声渐渐停息,天地间只有细密的风雪声。 施威成,吴骏马在门前抖落身上帽子上的积雪,走进柴火熊熊的议事屋子里,一屋子将领的都望了过去。 “这场雪真不小,指着这架势,估计明晚也停不了!” 施威成笑着说道:“不过也好,不然一路坦途,指不定日军主力都过唐山,直奔京师去了。” 听了这句话,屋子里的将领们都是心里一沉,面露惶惶之色。 一旦让日军破京,那才真是一场天大的祸事! “关内的事情,咱们现在是鞭长莫及;说说三城那边怎么样?这么大的风雪,里面的命令根本都没法传递。” 罗明磊心想着,总指挥的这个烟花传信倒是够高明,只是点子似乎太背了,在虎山的时候遇到大雾,今儿在这里又碰到了连天的暴雪。 ------------ 第六百三十一章 唐山炮火一 “东西北三面都在打,双方投入的军力估摸不下五六千人;咱们的军队看着似乎是在练兵,不过日军倒也奇怪,也不像以前那样,上来就攻击冲城。” 施威成喝了一口热茶,开始讲述他看到的情形。 “咱们带来的粮食,最多还能维持三天,不击垮倭夷或者冲进三城,在这冰天雪地的关外,只能活活饿死;” 王连三沉声说道:“一旦雪停,这里的炊烟就能轻易的暴露咱们的存在,假如只是冲进三城,这大雪天是最好的机会。” “冲进去不是最好的选择,按着施副连长说的倭夷布阵,要是明早城内的军队继续攻击,咱们一举打溃东大营的倭夷兵,才是上策。” 梅东益身为一员打过太平军,又剿匪数年的淮军老将,虽然已经有多年没有带兵,然而军事上的素养还是依然具备。 “对,一旦歼灭了东大营的日军,日军对关外三城的围困自然奔溃。” “依我说打溃了东大营之后,咱们四千大军也不进城,而是乘势端掉他们东西两边的据点,估计那时日军就会全军退缩死守山海关;下面就是养足了力气,一两万大军一举而下山海关!” “是极,是极!” 梅东益的话,让屋子里面顿时热闹起来,一群大清的将领们,都开始了兴奋的热热闹闹的纸上谈兵。 “罗营长,怎么样?” 王连三听了也是非常的心动,望着罗明磊问道。 “干了!” 罗明磊也被屋子里的热闹激得热血澎湃,大吼着点头。 夜晚,悄悄的来临。 而漫天的大雪,却依然在下个不停。 三城联合指挥部。 “此战,士兵战死176人,重伤31人,有6个畏敌的士兵被督察队发现捉拿。” “按军令论处。” 何长缨听了齐家才的汇报,扭头对安格斯说道:“参谋部今夜制定一个类似方案,明日继续练兵;同时注意日军从南胸墙突袭,格林炮哨,骑兵营,依然在内城待命,两营炮营继续进行基础集训!” 山海关城楼内,炭火熊熊,一群日军将领正在军议。 “今日战斗,帝国士兵阵亡119人,重伤26人,目测清军的损失会大于帝国军队;不过即使是轮换,长时间的雪地战,回到营地没有大量的木柴取暖,帝国士兵冻伤大量增加。” 会议室里面一片小声的嘀咕。 和清军撤回城内烤火取暖歇息相比,尤其是轮换撤退到东西防线临时据点的日军士兵,要艰苦的多。 山口素臣听了林芳太郎的报告,沉思了好一会儿,才下令道:“今夜从主城运送粮食,木材到关外三处营地;明日关外部队全线收缩,形成三个重兵据点,放开所有防线。” “嗡——” 屋子里顿时热闹起来,这等于是帝国军队,主动的停止了对关外三城的严密围困。 “山县司令的命令,针对的是没有暴雪的关外;假如没有这场大雪,帝国的这种布阵,三城的清军极有可能会趁机逃跑。然而现在这场大雪,让他们在关外插翅难飞!” 山口素臣不容置疑的说道:“今天的战斗就很清楚的证明了,在这种大雪地里,清军绝对不会离开三城;那么帝国关外军队所要做的就是固守营地,不要让清军找到击破的机会,等待帝国舰队的到达!” 唐河东,西马村。 经过四天的急行军,日军第一军主力终于夜黑之前,抵达唐山城东的东,西马村。 而到达这里的代价就是,在刺刀和皮鞭的驱使之下,近两百大清,朝鲜的奴夫,累死或者被残杀在这条风雪道路上。 在东马村的一个财主的家里,山县有朋正在看一封被外围巡查兵截获的,大清津门海关道送抵开平煤矿,转呈给唐山守军的一封电报。 “电传,昨日倭夷运兵舰队试图进入渤海,被英军舰队阻止,现停泊在威海卫外海;英国插手战事,加上连天大雪,倭夷已是强弩之末;众将需一心奋勇阻敌,立下大功。” 电报被转了一圈,一屋子将领都阴沉着脸色,沉重异常。 “派传令兵去山海关告诉山口素臣,山海关已无援军,对关外三城采取据点阵地防御,如果清军攻击就死守,假如清军弃城——” 山县有朋迟疑了一下,自语的说道:“这种天他们出城是找死,援朝军总不会如此的愚蠢?——记住!只要死守住山海关和东大营,这股清军就只有被困死在三城,等到冰雪融化。那个时候——” 山县有朋望向西方说道:“大清的皇帝就已经投降!” “这场大雪对帝国来说,虽然路难行走,然而也把大清的皇帝,老太后困死在京师,不敢轻易出京;这么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 第一军参谋长小川又次对山县有朋说道:“只要围住了燕京,困死了他们的皇帝,这一切难题自然迎刃而解!” 看到已经没有了退路,第一军副参谋长田村怡与造,也开始积极的出谋划策:“而且大雪难行,对各处的清军来说,他们远远没有帝国军队的铁血意志,行动将会大大延缓,对第一军来说又是一利!” “呦西,帝国万岁!” “天皇万岁!” 顿时,屋里的日军将佐们似乎又看到了光明的路途,一个个高兴起来。 “参谋部立即制定作战计划,我要今夜踏平唐山城,此战可以俘虏清军当军夫;”山县有朋低吼着说道,“明天清晨,启程西进!” 唐山城(桥头镇)。 罗荣光的2500余大沽炮兵,曹克忠的近万津胜营,驻守在唐山城;而胡燏棻,汉纳根的4000定武军,则是驻扎在开平煤矿。 大雪封城,罗荣光和曹克忠坐在屋子里一边喝一杯小酒儿取暖,一遍商议着军情。 “这大雪一下,反而没有了年味了;昨天外面村子里下半夜还有零星炮响,到了今天都安静了。” 曹克忠说着话,夹了一筷子肥溜溜的红烧肉,吃得嘴角流油。 “没年味也比倭夷一路快进要好上百倍,最好这大雪天,活活冻死这群孙子!” “砰,砰——” 罗荣光正说着话,突然耳朵里就听到一片爆响声,笑着说道:“这不是炮——” 下面的话,罗荣光就说不出来了,脸上的神情先是迟疑,接着就是疑惑,然后转为骇然之色。 “是敌袭!” 罗荣光猛然站了起来,胡须伸张的大吼道:“好胆!待老夫去杀你们个干干净净!” “攻击!攻击!” “倭夷来啰,倭夷来啰!” “射击,射击!” 顿时,在小小的唐山城的四面八方,大吼声一片,枪声如暴风骤雨般响起。 日军利用大雪天清军守军的麻痹,在夜色风雪里,重重包围唐山城,随即发动全线攻击。 ------------ 第六百三十二章 唐山炮火二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风雪之中,小城的枪声依然激烈,不过主要都集中在城东南角的一小片区域。 “堆上木材,把几条巷子的街口点燃,朝着火堆外面打,阻止倭夷!” “兄弟们,开平的援军很快就要来了!趴在院墙上打倭夷!” “给我打城墙上的倭兵,狠狠的打!” 随着罗荣光,副将韩照琦,守备李忠成,一群大沽炮兵将领的大吼。 “砰,砰,砰——” 集聚在城东南角一带的近两千大沽炮兵,和四千惊惶失措的津胜营新兵,纷纷抱着柴火点燃各个路口,蹲在街道两边的房屋边举枪射击。 或者站在椅子,梯子,桌子上面,趴在院墙上,对着屋宅外面的日军射击。 而靠着城墙一带的士兵,都举枪朝着东西两边六米来高的城墙上面射击,和城墙上面的日军对射。 在城内的其余地带,日军开始押送大量的清军俘虏出城,同时蛮横的闯入一户户惊骇失色的老百姓家,搜查清兵,抢夺粮食金银布匹。 只要发现哪家有清军躲藏,屋子里的百姓,不论男女老幼一律屠杀。 在抢夺粮食,布匹,金银钱财时,有胆敢反抗不从者,也被野蛮枪毙。 随即,在搜查掠夺中,日军士兵开始暴露出他们的兽性,这些几天前还是普通军夫的日军新兵,开始对家家户户的年轻女人,实施毫无人性的侵犯。 一时间,男人怒声咆哮,女人的绝望嘶喊,老人的愤怒咒骂,小儿的尖利啼哭,伴着枪声,弥漫在整个城池。 “砰,砰——” “八嘎,烧死他们,这些猪猡!” “呼呼——” 一栋栋的屋子,燃起了熊熊火焰,是清理屋子中发现清军,攻击不进去的日军,开始放火烧屋。 “散开,散开!” 在一段东城墙上面的日军士兵,突然一片‘哇哇’大吼,朝着两边散开。 “倭夷要炸墙!罗华雨,你们营过来堵住打!” 在雪夜火光的映射下,罗荣光看到东城墙一段的日军突然大叫着朝两边躲闪,立即就猜到了日军想要爆破城墙,打算从后路冲击,连忙大吼着命令本家侄子罗华雨带兵阻挡。 “轰!” 随着一阵地动山摇般的巨响,一段十五六米长的城墙被日军的工兵从城外爆破,随着砖石泥土的轰然塌陷,露出来一个阔大的缺口。 “攻击!” “冲呀!” 在外面等待的日军第7联队新编4大队的3个步兵中队,在指挥官的驱使下,开始朝着硝烟未尽的爆破口冲去。 “兄弟们给我打!” “砰,砰,砰——” 在罗华雨的大吼下,近四百支连发毛瑟快枪同时怒吼,打得断口地带火星四射,大片冲上断口乱砖堆的日军士兵,惨叫着被枪击射死。 “清狗火力凶猛!” “卧倒还击,还击!” “八嘎!射击!” 冲击的日军士兵,顿时被猛烈的射击堵在断口的乱砖堆外面,打得抬不起头来,只得趴在乱砖堆和日军士兵尸体上面,惊惶的举枪还击。 “把柴火丢过去,烧死他们!” 一个机灵的哨长,大嚷着把一根带着火焰的劈柴,远远丢到城墙断口。 “对!烧死他们!” 得到启发的大沽炮兵,纷纷拿着燃烧的木柴丢向城墙缺口,很快断口处一片浓烟烈火,烧的日军‘哇哇’大叫着,慌忙逃出断墙。 “儿郎们,拿枪杀倭夷咯!” 老将罗荣光冒着大雪和呼啸的子弹,不断的在城角的各个地段大吼着指挥激励。 而两千余大沽炮兵在经过最初的惊慌之后,也渐渐的镇定下来,凭着地势和手里的快枪,跟日军对射。 “兄弟们,和炮台的爷们儿一起杀倭夷啦!不然大伙儿今天都是一个死!” “杀倭夷咯!” 撤到这里的四千津胜军新军们,看到大沽炮兵顽强的抵住了日军的攻势,一个个胆子也大了起来,拿着步枪跑到防线上,举枪和日军对射。 “兄弟们,等到开平的四千增援到了,就这倭夷的末日!” 副将韩照琦扯着嗓门大吼,听得所有的清军士兵都是内心火热,纷纷举枪奋勇射杀对面的日军。 六千余清军,集中在南城这片不足二十万平米的狭小地带,依托着房屋,院墙,熊熊燃烧的柴火,一时间和日军打得寸步不让。 山县有朋站在唐山城东门半里处,望着城内的火光熊熊,还有被压制出爆破口的日军,微微皱眉说道: “这些新军还需要更铁血的训练,沿途剿灭清匪要加大强度,要让每一个新军手里都沾上血!” 小川又次提议道:“司令,是不是换老兵上去,击溃这些清军?” “现在这部清军经过最初的惊惶,已经稳住了战脚,而且从他们手里的连发步枪和斗志来看,一定是大清已经为数不多的精兵;这片弹丸之地,即使动用帝国陆军主力精锐攻击,没有千余伤亡,也是拿不下来的!” 山县有朋对炮兵部长黑田久孝少将下令道:“动用炮兵炸平他们!” “倭夷退啦,倭夷退啦!” “哈哈,倭狗逃啰,倭狗逃啰!” 在东南城角死命攻击的日军士兵,在听到各部指挥官叽里呱啦的大吼之后,都是停止了射击,随即纷纷脱离战线,猫着腰朝后撤去。 然后躲在远处,架上步枪警戒着清军的阵地。 “算他们识相,不然——” “轰!” 李忠成的话才说道一半,就被东面一道轰然爆响打断了话头,失色的猛然扭头,望向东面的茫茫大雪。 “咻——,轰!” 一道巨大的爆响在北城炸起,整个城内的积雪都是穆然一震,所有人的脚心,都传来一阵麻麻的抖动。 “南へ,200ここメートル!”(南向200米) “南へ,200ここメートル!” 随着日军士兵的接力大吼,射击数据很快的朝着城外,唐河边的日军炮兵阵地传去。 “炮袭,炮袭!” “握草他马壁!” “这帮无耻的畜生!” 顿时,城南的六千清军一片哗然,人人都是一脸的惊骇悲愤。 “轰!” 从东面又是一道惊天的爆响,震得空中的雪花都纷纷撕裂。 “咻——” 在一道让人心悸的鸣啸声里,一枚75mm口径的榴散弹在城南一处上空爆响。 “啊——” 大量的弹片,把下面的清军打得鲜血淋漓成片翻倒。 “轰!” 在东面,又是一道更加巨大的爆响鸣起。 随即,一枚大口径的重炮高爆弹砸进东南城角,三四栋房屋在火光里瞬间化为废墟,大量密集堆在一起的清军甚至来不及惨叫,就被炸成一堆血泥。 六千清军一脸的绝望,有些胆小的新兵,已经在偷偷的哭啼。 “我们是炮兵啊,我们是炮兵啊!” 罗荣光气得满眼热泪,朝天大吼:“皇上,我们败得冤屈啊!” “轰——” 是夜,日军榴散弹,开花弹,轮番轰击唐山东南城角的弹丸清军阵地,最终把里面的屋宇,院落,全部夷为平地。 六千大清士兵,幸存者不足三百余人。 ------------ 第六百三十三章 大清精髓的难得糊涂 滦州开平煤矿。 胡燏棻,汉纳根,张翼,范贤培,站在连天的暴风雪里面,踩着淹没膝盖深的积雪,登上了耿家营子的一个小山顶,远望着西南十里的方向的唐山城。 大雪纷飞,遮蔽了一切的视野,只有漆黑的夜色。 然而黑夜的天空里那微微的浅红,似乎说明了很多的问题,不是剧烈成片的大火,这种风雪不可能把那边的火光传递过来。 “轰——” 西南方向炮声如同道道雷霆,敲击在众人的耳膜之中,也狠狠的砸进众人的心里。 一开始,第一声炮鸣,煤矿里面的军将们还以为是谁家在附近放炮仗,当连片的炮起,众将才失色的知道,居然是倭夷大军来了,而且正在攻打唐山。 江苏候补道,工部侍郎,直隶热河矿务督办,开平煤矿总办张翼,吓得心颤的一边给津门发报,一边和津胜营胡燏棻,汉纳根,还有矿山守军游击营官范贤培,一起登山远眺。 “我提议,立即发兵增援乔山镇;凭着咱们这里的四千五百精兵,加上乔山镇的一万三千大军,一定能击溃日军!” 汉纳根在乘坐高升号的时候,被日军击沉商船,被迫抱着一块木板差点淹死才游到牙山海岸,对日军的仇恨,简直是不可竭制。 “万万不可!” 此时还不知道电报线早已被日军工兵绞断的张翼,一听就急的跳了起来,大声的阻止道: “这开平煤矿可是咱北洋的下蛋金鸡,四周又无城墙守护,一旦大军南进被倭夷兵趁机溜进来破坏,就是天大的祸事!我已电报给津海关道,总督衙门,诸位将军请耐心等待。” “况且现在外面一片漆黑,大雪深厚,谁知道藏着多少倭夷兵,万一进入包围,落进陷阱,才是悔之不及!” 负责守护开平煤矿的范贤培,在这些年的安逸里,早已变得肥头大耳,刚刚爬这一座小山都累的半死,哪里还有胆量和体力去找日军战斗,也是连忙开口劝阻。 胡燏棻看着漫天的大雪,听着西南方向的暴烈炮火,心里同样是惊颤不已,折中说道:“那就等到天亮,派出哨子侦查,再做从长计议。” 商议完毕,众将心颤的回到矿区营地,不久西南方向的炮击也完全的停止下来。 开平煤矿的众人一夜未眠,心忧的想着是倭夷暂停攻击,还是已经拿下了唐山城? 要是暂停攻击,明天就得去增援,只是想一想,这暖和和的厚被窝,顿时就变得跟卧在雪地里面一样的冰寒,让人发出从骨髓里面泛出来的哆嗦。 可要是倭夷拿下了唐山城,想来下一步就是开平煤矿,那才更是天大的灾祸! 是夜,开平诸将文武转辗反侧,夜不能寐。 等到天色微白,漫天的大雪终于开始缓缓停歇,得到探马的报告日军已经全部渡过汤河,正在拔营西进。 众将齐齐长吐一口攒了一夜的浊气,心里顿时轻松下来。 然而心里面,却是均有一个声音在咆哮,在滚滚激荡,‘倭夷西进是要去打京师!’ 只是没有一个人敢说出,甚至暗含的表露出来。 不知道,众将还可以用‘煤矿重地,需要守护’为借口,按兵不动。 可是假如一旦有人说出真相,这开平四千余军队就只有去追击死战这条路,不然等秋后算账,大家都是死路一条。 关键的时候,大伙儿为了明哲保身,就要学会‘难得糊涂’! 唐山城,西三里。 山县有朋骑在战马上面,和一群军部的参谋官们,慢慢前行。 “昨夜的战斗,不过三百余士兵阵亡重伤,而击毙了不下六千的清军,俘获当苦力的俘虏超过了六千,更是得到了大量的连发快枪;躲在开平的四五千洋人训练的清军,则是连头都不敢露出来。” 山县有朋自信的说道:“诸君,前面已经是一片坦途,咱们唯一所要做得就是,在清国的皇帝逃跑之前,困住燕京城!” “聿——” 一匹拉着军粮的战马,在雪地上因为过于使力,踩滑了马蹄,嘶鸣着倒下,被巨大的身体折断了右蹄,在雪地上蹦弹着站不起来。 “八嘎!你们这群懒鬼,混蛋!” 一个辎重兵伍长怒气冲冲的跑了过来,手里的皮鞭没头没脑的朝着负责推车的七个津胜营的士兵身上抽去。 “啊——” “不要打了,求饶,啊——” 打得几个清军俘虏,在雪地上翻滚嘶嚎求饶。 “八嘎!竟敢损坏帝国宝贵的军马?良心大大地坏!” 辎重兵五大队大队长大庭二郎少佐,大声的下令道:“统统枪毙,作为偷懒的警告!” “砰,砰,砰——” 十余声枪响之后,这六个清军俘虏被日军击毙,随意地丢弃在雪地里,作为对其余清军俘虏的警示。 看到这一幕的山县有朋,微微一笑,不但丝毫不以为意,反而露出一丝赞许。 他抬头望了一眼天空,云层已经薄了许多,可以透出天外的明色,天上的雪花也稀疏很多,估计今天就能雪停。 山县有朋大声对身边的参谋命令道:“今天大雪就能停止,命令各部加快行程,4天之内,部队必须抵达蓟州南边的翠屏山镇!” 鲁东,威海卫军港外海。 桥立,严岛,松岛,千代田,吉野,浪速,高千穗,秋津洲,八重山,扶桑,比睿,金刚,高雄,大和,武藏,天龙,海门,葛城,筑紫,爱宕,摩耶,大岛,鸟海,总计23艘各式军舰。 小鹰号,第一至第九号,第十五,十六,十七,二十二,二十三号鱼雷艇。 相模丸,西京丸,江户丸,伊势丸,共代田丸,万国丸,远江丸,摄阳丸,鹿儿岛丸,山口丸,金州丸,三池丸,丰桥丸,新发田丸,有明丸,宗谷丸,兵库丸,小仓丸,立山丸,总计十九艘运输舰。 密密麻麻的堵在威海卫军港的外海域,虎视眈眈的盯着着银装素裹,炮口林立的威海卫军港。 小松宫彰仁亲王,黑木为桢,奥保巩,大寺安纯,伊东亨佑,鲛岛员规,出羽重远,日高壮之丞,东乡平八郎—— 此时,一群日军的陆海将佐,正在桥立号的指挥室里,争吵着商议下一步的鲁东战役。 今天凌晨三点,小鹰号从大连湾带回来了广岛大本营的天皇亲谕,同意发动鲁东战役。 现在诸将的分歧就在于,是直接全力攻击威海卫,同时陆军在附近就近强行登陆作战。 还是海军移师附近海岸,避开威海卫清军炮群的锋芒,先掩护陆军登陆,然后陆军从威海卫背后攻击,海军从海港正面连同攻击。 这两种方案,在昨天已经吵了半天加半夜,海陆将领们互相众说纷纭,谁也说服不了谁。 “我们没有这么多的时间,在这里进行无用的争论;第一军现在境况未知,现在所要做的就是用最快的速度,攻陷威海卫!” 小松宫彰仁亲王环视一圈海陆将领们,沉声说道:“海陆参谋组成临时参谋部,做好攻击登陆方案;各舰,各军立即准备,明日清晨,攻击威海卫!此战,必须一战而下!” “嗨!” 作战室内,所有的将领们都是齐声大吼。 而在这个时候,山海关的战斗,也刚刚再次开打起来。 ------------ 第六百三十四章 乱战一 山海关,关外三城。 西洋历2月10号,中华农历正月十四的清晨,在距离山海关西南四百里的唐山风雪渐停的时候,山海关一带却依然是暴雪肆虐。 从清晨6点起,抗倭军士兵在晨操和早饭之后,照例先是一阵嘹亮的冲锋号声响起,接着从北翼城北城门,东西胸墙预留缺口处,涌出大股的抗倭军。 踏着及膝深的积雪,扑向日军阵地。 “冲啊!” “杀倭狗啰!” “砰,砰,砰——” 整整六个步兵营,近三千新近整编完成的抗倭军士兵,大吼着扑向日军防线,在距离日军战线150米处匍匐卧倒,开始射击。 而在三城城墙上,东西胸墙内,抗倭军警卫连,侦察连,工兵连,正在唱着一首何长缨才‘写’的《抗倭军山海关军团军歌》,激励城外的战友。 “光荣战倭东北大地,血染着我们的姓名。 孤军奋斗在山海关上,继承了烈士的殊勋。 千百次抗争,风雪饥寒。 千万里转战,穷山野营。 获得丰富的斗争经验,锻炼艰苦的牺牲精神。 为了祖国幸福, 为了民族生存。 一贯坚持我们的斗争! 八方健儿汇成一道抗日的铁流, 八方健儿汇成一道抗日的铁流, 东进,东进!我们是铁的抗倭军! 东进,东进!我们是铁的抗倭军! 东进,东进!我们是铁的抗倭军! —— 歌声激昂,在风雪,高吼,和枪声里回荡。 “八嘎,统统上阵地!” “射击,射击!” “砰,砰——” 之前就多少有些心理准备的日军军官们,一听三城抗倭军的大嚷,也纷纷跳了起来,大吼着命令士兵去战地阻敌。 顿时,在关外三城外的东,西,北三个方向,爆发了激烈的对抗战。 日军近3000军力,以东大营,以及三城东西胸墙缺口三百米外的两个土丘高地为据点,收缩兵力进行防御。 和冲出城的抗倭军,凶猛对射。 何长缨和一群将领站在北翼城城墙的东北角,望着东大营和东面据点的日军战线。 只是雪花飘洒遮蔽视野,只能听到枪声,吼声,不能看到具体的情形。 刘坤一这些天一直憋在屋子里,一连戒了6天大烟。 到今天早上才算稍微缓过劲儿来,趁着今天的烟瘾暂时还没上来,刘坤一嘴里叼着从夏青云手里盘剥的‘品海’卷烟,也跑到北翼城的城墙上观战。 结果一看刘坤一那形销骨立的憔悴模样,倒把众人给吓了一大跳。 “督宪,您这是?” 今天何鸣高和陈贵仁听到刘坤一出来,也从南胸墙特意赶来,猛然一看刘坤一的模样,也是被惊吓住了。 “督宪,天寒地冻,您还是早点下去歇息。” 刘坤一虽然跟李鸿章不太对付,不过毕竟是一个层面的大清巨头,和李家多有往来,看到刘坤一想现在这副衰样,真把李经方给惊得直咧嘴,连忙开口劝说。 “唉!不提,不提;无妨,无妨。” 刘坤一肿着眼泡子朝李经方摆摆手,望向城外的枪声处。 “今儿这枪声奇怪,不再是连片的响,力道倒是没什么减弱,只是更加集中?” 徐邦道一边纳闷的说,一边举着望远镜仔细的瞅,突然就吃惊的嚷道:“日军居然收缩了阵地,不包围咱们啦?” 三百米外的日军阵地,虽然在大雪里面模糊不清,不过还是能够隐约看出日军的布置,还有抗倭军和日军激烈的对抗线。 “他们别说不包围了,就现在这个阵势——,只要山海关,东大营这么一南一北的盯着,倭夷就是再把东西两个据点撤了,部队现在突围也是死路一条!” 刘坤一晦败着脸色,闷闷的说道:“也不知道关内现在是个什么情景儿?希望这场大雪能把倭夷的步子挡下来。” “督宪,咱们大清直隶的津胜营,定武军,甘军,鄂军,皖南军,苗兵,大沽炮兵,锐武军,再加上十万禁军,总计十五六万的军力,能打不赢这只有区区一两万,一路风雪跋涉的倭夷疲兵?” 易顺鼎文人气又犯了,开始大言不惭的指点河山:“某观这山海倭夷,只不过区区数千,咱们关外三城现有上万精兵,完全可以出兵如风卷残云,一举荡平倭兵!” 何长缨听了,笑而不语。 ——你特么的说的这么有理,你行你上呀,你去荡呀! 看到何长缨的这副欠揍的表情,刘坤一在心里不禁有些失望。 虽然他也知道让何长缨发动反攻,是有些强人所难,可是心里面却多少还有一些奢望。 希望这个能写出《呐喊》的何长缨,和自己,李鸿章,翁同龢,这些整天只知道争权夺利党同伐异的老家伙们,有些不一样。 然而就现在看来,不过也是一个狼顾鸱跱般的大枭! 对这样的何长缨来说,就现在这么个形势,只有老老实实的躲在三城里面,才是安身立命,然后伺机而动的上策。 等到以后战局明朗,假如南下直隶的倭夷兵败,何长缨则正好可以在养精蓄锐之后发动反攻, 打垮面前这支倭夷队伍。 到时候,少不得要被朝廷当做坚勇绝伦,威武不屈的猛将楷模,大肆宣扬奖赏。 如果倭夷真的打下了京师。——刘坤一的身体重重的抖了一下子,不敢再深想下去。 到那时候,何长缨这小子再率全军突围不迟。 而且以后天是一天暖和一天,越往后推,对突围后的回关就越有利。 “难怪这个小王八蛋之前一直处心积虑的和自己闹腾,原来就是为了阻止自己对关外三城的指挥权;这真是步步算计!” 刘坤一带着厚羊毛手套,双手撑在城墙垛口上面,眼睛斜瞟着在不远站立的何长缨,心里面是又佩服,又鄙夷。 “这个日军的指挥官,是一位优秀的将领!” 今天的战斗不出意外的话,也就是一个波澜不惊的练兵流程,所以安格斯中校趁机离开作战室,也上了城墙来观战。 “看到陷阱,能理智的克制冲动钩,根据地势变化,能审时度势的主动收缩兵力;这家伙不好缠!” 何长缨看着下面日军的阵地布置,也是很头疼。 对三城军队来说,现在当务之急的就是完全的打溃这支日军。 然后整合军队,火速进关作战,别让山县有朋的第一军,轻易的就把燕京城给端了,活捉了热血中二小皇帝和那个老妖婆。 真的到了那个地步,别说辽东半岛,台湾和澎湖列岛,三亿两白银;就是要整个东北,银子再翻一番,估计都不成什么问题。 不是这场大雪,炮兵无法精确定位轰击,何长缨在初步整合完毕三城军队以后,昨天的战斗就已经不是什么简单的练兵了。 而是一场真正的决战! ------------ 第六百三十五章 乱战二 现在日军的这种收缩防御阵型,指着用步兵去硬拼,估计三城的兵力打完一半,都不一定能拿得下来。 “算了,看来那306枚高爆弹真是留不住了!等雪停就联系独立营,先拔掉东大营日军这颗钉子,然后再朝东西清理,最后围歼山海关主城;来而不往非礼也,看我来把山海关主城炸他个尸山血海!” 想着那些偷罗荣光的珍贵高爆弹,何长缨就不禁直肉疼。 同时心里暗暗发誓,等到战事停歇,自己一定要想法子大力发展军工,制造出合格的中国的高爆弹,榴散弹。 使得以后在面对各国间的制霸征战中,不再像现在这般,打得畏首畏尾的放不开手脚,一脸的憋屈。 “滴滴答滴答——” 这时候,突然从北大营方向传来一道嘹亮的冲锋号声,震得城墙上的众将都是头皮直发麻。 ——这么什么情况? 远远站在北翼城东北城角的众将,都是一脸的迷糊。 “冲呀!” “杀倭狗啰!” “杀倭夷!” “砰,砰,砰——” 紧接着,伴着陡然密集的枪声,各种大吼在北面的风雪中响起。 “是独立营!” 安格斯首先反应过来,大声的说道:“他们在发动进攻!” 一丝怒火从何长缨的心里面翻涌起来,他正在心里恼怒的想着罗明磊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命令就突然发动攻击? 然后何长缨看着这漫天的大雪,突然就觉得自己想明白了事儿的原委:一定是独立营实在扛不住这关外的风雪,进行的无奈之举。 想想也可以理解,虽然在独立营出关时,何长缨给他们配备了大量的粮食蔬菜,抵御严寒的军大衣棉被行军帐篷。 可是这场雪实在太大了,而且他们已经在关外呆了这么久,里面有两三百热带南洋华裔军士。 何长缨的脸色顿时就缓和了下来,对身边望着他等待指令的安格斯说道:“在内城待命的步兵,派出去两个营过去接应,不要和日军纠缠。” “这枪声——” 听着东大营方向的嘶吼和枪声,贾起胜瞠目的说道:“独立营在关外有多少人,怎么能打出这种千军万马的阵势?” “可能,是连发快枪比较多吧?对了还有那一两千日军,咱们城里出击的三个营,近四千兵力也差不多吧?” 何长缨听着那风雪中的枪鸣,嘶吼,也暗暗结舌,心想着独立营这个把月在深山老林子里憋疯了么,打得这么泼辣奔放? “敌袭,敌袭!” “收缩,收缩成环形防线!” 在东大营的日军阵地上面,顿时传来各种叽里呱啦隐约不清的惊惶大叫。 “咻咻——” 大量的流弹,极速的穿过布满雪花的空间,打得雪花纷纷碎溅,勾勒出一条条的短暂空中甬道,射向北翼城中城墙一带。 “啪,啪!” “咻咻——” 不是打在城墙上面砖石飞溅,就是从北翼城墙的上空尖啸掠过,远远飞走。 这种流弹的密集程度,已经远远超过昨天日军朝南打飞的流弹。 “冲击!冲击!——卧槽呀,全是流弹!弯腰,弯腰前进!” 这时候,北翼城北城门处传来一片大吼。 原来得到指令的两营步兵,冲出城门去接应北面的独立营,结果出门就看到无数的清日双方的流弹尖啸而来,吓得纷纷猫腰避弹。 “槽呀,都特么的打疯了么?” “迅速,迅速!一米五以下的小个子,现在不用猫腰,暂时还打不到你!” 负责带队的柳刚志的一句话,把队伍里面的紧张气氛猛然冲散,士兵们都一个个嗷嗷大叫着‘团长,就你不用低头!’纷纷使命的弯腰朝前冲去。 “杀呀!” “兄弟们,我们回来啦!” “杀倭夷啰!” 这个时候,在北面发动攻击的那支军队,已经从北,西,东三面合围东大营的日军第19联队,而且向南的突击部,已经和抗倭军的射击阵地连接在一起。 在隐隐绰绰之中,那一片红色的影子,在雪花之中尤为显眼。 “嘶——,这是?” 站在北翼城东北城墙角上的文武们,看得又是一脸的呆滞。 不说是抗倭军的独立营么,而且军号声也是抗倭军的号声,怎么露出来的却是大清军队旧式的赤练红? “好,好,好!哈哈——” 刘坤一激动得浑身颤抖,连喊了三声‘好’,哈哈大笑着喊道:“一定是王连三的鲁东军,可能还有梅东益的芦勇,他们三军在联合攻击!” 这场窝囊之极的山海关防御战,再加上戒烟带来的煎熬,这几天折磨的刘坤一整整瘦了六七斤,简直是生不如死。 现在手里有了这至少三千士兵,加上城里的两千精兵,自己不但在三城话语权大增,而且可以主动对倭夷关外的某一个据点发动打击。 逼迫倭夷主力搭救,然后把何长缨的军队也拖进来,参与决战! 等打垮了这支倭兵,重新夺回山海关,就立即连上电报线,请圣令拿回所有的兵权。 然后率领着这一万五六千真正的百战之师,挥军直隶勤王,联合直隶各路军马,一起灭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倭夷小儿。 还我大清于朗朗乾坤! 刘坤一越想越兴奋,越想越美好,然后猛然感觉一阵心慌气短,双腿发软,身子直发飘。 烟瘾又犯了。 “督宪!” 城墙上一片惊呼,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王连三他们是想拿下东大营啊!之前不做好充分准备,哪有这么容易,光是那些简易拒马桩就够王连三他们喝一壶;真以为日军也是山海关的清军,一惊就逃么?罗明磊这个混球,居然也跟着瞎起哄!” 这时,易顺鼎,何鸣高那一群刘坤一的手下,都掺扶着刘坤一回去歇息了,所以何长缨讲话就不需要太顾虑。 “那现在该怎么办?” 徐邦道跟日军打过多次,自然知道日军士兵的韧性,皱眉问何长缨。 “打不下来,假如用重兵围困他们,士兵晚上能在外面被活活冻死!命令,在内城待命的步兵,各自回到原有防区,加强东西罗城的防御,防止主城日军攻击;骑兵,格林炮哨继续在内城设防,东西方向对日军据点的攻势继续保持,等待后续命令。” 事情紧急,何长缨直接越过参谋部,开始发布命令:“警卫连立即去东大营和柳刚志的两个营汇合,不要进入对抗线参与攻击,一旦清军溃退负责阻击收拢接应。” “在东大营南线对战的两个营,继续稳固战线射击,告诉聂鹏程,没有命令,一步都不能后退;违令者——” 何长缨恶狠狠的说道:“一律枪毙!” ------------ 第六百三十六章 乱战三 东大营。 日军第19联队联队长栗饭原常世大佐,正在东大营日军驻防营地,观看前方250米处的清日对抗线。 在那条朝北内弧形的300米战线上面,19联队投入了4个步兵中队近700士兵,和抗倭军的两营近千士兵对射。 而后方的第19联队东大营驻地,则是建立在一个半径大约有七八十米,高约二十米的小土丘上面。 被积雪厚厚的盖着,远远望去,就像一个大白面馒头。 在山半腰,日军学着抗倭军的样子,建了一道环形的拒马桩,上面也砸进去了锋利的弹片和参差不齐的尖锐铁丝。 日军的三个关外据点,都是建在起伏的山坡上面,环山坡也都放置了拒马桩阻碍,上面镶嵌着锋利的弹片。 只不过东据点现在只驻守了800日军,西据点驻守了1000日军,第16联队的其余800步兵,都龟缩在山海关主城两边的长城缺口驻防。 所以兵力单薄的日军东西据点,就没有像东大营那样,在前面设立一道阻击线。 而是直接在据点里面,和攻击的抗倭军对射。 无论是山海关主城的山口素臣,还是在关外据点坚守的日军军佐们,都自信的认为这三个据点对孱弱的清军来讲,就是三个不可克服的铜墙铁壁。 “想和帝国拼消耗?” 栗饭原常世冷声说道:“等到帝国陆军第11旅团今日抵达,就是你们这些清狗的末日!” 想着在鸡冠山受到的羞辱,还有惨重的伤亡。 栗饭原常世的眼珠子就开始发红,恶狠狠的低吼道:“我要把你们的尸体吊满城墙,这就敢和帝国作对的悲惨下场!” “滴滴答滴答——” “冲呀!” “杀倭夷啰!” 这个时候,从东大营的北面风雪中,突然传来一道嘹亮的军号声,震得东大营的日军人人失色。 “八嘎,好胆!” 栗饭原常世立即就知道这股清军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原本就发红的眼珠子,此时都红的能滴出血水。 他大吼的命令道:“第14中队立即出据点,向南进军130米建立中段阻击阵地,掩护南线攻击部队后路;命令藤本太,前方阵地一步不得后退!骑兵立即进入避弹马廊,准备随时追击,其余部队在据点四向迎敌!” “八嘎,上阵地,上阵地!” “等待瞄准射击,打死这些不知死活的清狗!” “杀光他们!” 顿时,在东大营的19联队山丘据点上面,到处都是一片大吼,近千日军步骑都奔跑行动起来。 “砰,砰,砰——” “射击,杀倭夷啰!” 在纷飞雪花之中,大批的独立营士兵,鲁东军,芦勇,端着步枪一边大吼着南冲,一边‘砰,砰’的举枪猛射。 “射击!” “砰,砰,砰——” 随着日军指挥官们的大声命令,日军也居高临下的群枪齐射。 “朝左朝右延伸,和南边的兄弟们一起包围他们!” 在这一刻,梅东益兴奋的声音都在颤抖,——这次围了这群孙子,终于得报九门口的奇耻大辱! 在东大营阵地上面,近4000清军联兵,很快就和聂鹏程的两营接壤在一起,团团围住东大营山丘,中段日军第14中队,还有南线700日军内弧形阵线。 “砰,砰,砰——” 近5000联军和日军的1300余名步兵,展开了激烈的对射。 “兄弟们,城内的援军来了,杀倭夷啊!” 这时候,和抗倭军南线阵地接壤的清军,看到北翼城北门黑压压的冲出来大股的抗倭军,激动得纷纷大吼的鼓劲。 “周向阳你带一个营,去端了他们的中间的那群倭夷兵,把他们掐成两段!” 率领两营鲁东军,在西面攻击的王连三,立刻就看出了日军的这处‘弱点’,命令手下的营官去攻击日军的第14中队。 “兄弟们跟我来,杀倭夷啰!” 随着周向阳的大喊,鲁东军后营四百余名清军,大吼着朝着那一百五六十名日军防守的一处小土坡攻去。 “找死!” 日军第14中队长竹内十次郎大尉,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先不要射击,放他们进入100米内,集中火力予以歼灭!” “士兵分二一阵形排列,攻击四侧清军!” 看到周向阳营的企图,随着藤本太少佐的大吼,弧形防线上的日军纷纷变换队形,近500士兵举枪外射,而大约200士兵则是朝着后背的北部防御。 “打!” “射击!” 在东大营日军据点,南部弧形阵线上的日军步兵,在距离不到百米的位置,纷纷从南北两侧开枪夹击周向阳营的鲁东军。 “啊——” 顿时,周向阳营的冲击线一片混乱,大量的士兵在奔跑冲击里,中枪倒进雪地。 “射击!” 看到即使自己中队不开枪攻击,这部清军也不可能突击过来,而且眼看着就要溃退,竹内十次郎连忙命令部队发起攻击。 “砰,砰,砰——” 一时间,从三个方向,近四百五十余支步枪,指着周向阳营的鲁东军猛烈射击。 “啊!” 一枚子弹重重的打击进了周向阳的身体,惨叫着栽进雪窝,当即阵亡。 “逃啰,倭夷火力太猛!” 也不知道是哪个哨官还是哨长大嚷一句,所有的清军都立即转头,惨白着脸色就朝着西面溃逃而去。 雪地上留下了大量清军的尸体,还有重伤清军的嘶嚎。 “真是气死老夫!” 在西面战线上的王连三,看到自己的后营只是这么一冲一逃,不过七八分钟的功夫,就有一百多名士兵栽在里面。 不禁气得大叫。 “那些抗倭军想干什么,为什么不来攻击?” 王连三看到在后边西边150米处,大约五六百名从北翼城冲出来的抗倭军,不过来参与战斗,反而在清理积雪堆雪墙,立即气得直蹦。 “军门,他们让咱们立即撤进北翼城;要不咱们赶紧进城,以后再从长计议?” 这场攻击战已经激烈的打了二十来分钟,不但日军所有阵地纹丝不动,而且自己这面光是西攻击线就损失了快200士兵。 副将周伯方看得是心惊肉跳,不免心生怯意。 “胡言,我从长你个妹子!咱们五六千人能打不下这个小小的山头,歼灭不了这点倭夷兵?他们抗倭军什么时候能代替刘督宪,给咱们鲁东军下命令了!” 王连三气得大嚷道:“今儿灭不了这群倭夷,我就不进城,死在关外!” “报——,军门,独立营突然撤离了战斗,在朝北翼城逃回;陈守备决定全力攻击倭夷的东大营窝点!” 一个传令兵飞一般的冲来,大口喘气带着愤怒的语气汇报。 “不管他们,没了张屠夫,老子不信今儿就得吃带毛猪!烈儿有胆,好,好!” 王连三暴怒看了一眼正从北面逃回,经过西边抗倭军雪堆线的独立营一眼,大吼道:“儿郎们,给我杀倭夷!” “杀倭夷!” 顿时,在西线上的鲁东军,均是愤声高吼。 “冲呀!” 此时,在东大营北面,陈伟烈正在率领4营1700余名鲁东军,朝着日军第19联队的山丘阵地,发动总攻。 ------------ 第六百三十七章 乱战四 “停止射击,全体卧倒隐蔽;让清军冲击山腰拒马桩,命令骑兵准备从南口绕行突击!” 亲自跑到北阵地督战的栗饭原常世,亲眼观战过在三城东胸墙,这道不起眼的拒马桩,对第4联队町田经宇大队造成的巨大伤亡,此时也有样学样的在给鲁东军下饵料。 “倭夷怕了,倭夷怕了,兄弟们给我冲呀!没有抗倭军,咱爷们照样牛壁!” 一马当先正在坡脚冲锋的陈伟烈,一看刚才还在坡顶或站或蹲的举枪射击的倭夷兵,全都不见了踪影,顿时欢喜得热血涨红了大脸。 “冲呀,杀倭夷!” “让抗倭军这些胆小鬼,看看咱爷们儿的光彩!” “别让倭夷逃了!” 在朝着日军北阵地冲锋的这4营鲁东军,此时个个心中都是充满了狂喜,理所当然的以为日军看到清军势大,选择了溃乱逃散。 鲁东军之前远在角山,根本没有见到过在十四天前腊月三十号的那场大战中,抗倭军凭借东胸墙破口处的那道二十米拒马桩,对日军町田经宇大队的血腥屠杀。 在他们的眼里,和曾今的日军一样,认为这道木桩子阻碍线简直就是不值一提。 很快,4营鲁东军就冲上了山丘的半山腰,从正北,西北,东北三面,来到了那道拒马桩障碍的面前。 此时,这道拒马桩阻碍线,距离坡顶不到45米,只要越过拒马桩,山顶则是转瞬即到。 胜利,似乎已经唾手可得! “搬开它,冲上去!” 陈伟烈一边大吼,一边避开木桩子上面的锋利弹片和尖锐铁丝,去拉这深陷在积雪里面的拒马桩。 只是这拒马桩被铁丝牢固的连接在一起,怎么可能拉得开? “使劲拉!” 鲁东军齐声大吼。 依然纹丝不动! “翻上去,翻上去!” “啊——,不能翻!我被弹片挂住啦!拉我下——,卧槽你码壁,不能这么直拉——,啊——” “啊!扎到老子了——;特么的,后面的别挤!” 顿时,在这道拒马桩阻碍线前面,密密麻麻堆满了清军,而且后面的还在使劲的朝上涌来。 “射击!” “砰,砰,砰——” 随着山顶上山口素臣的一声大吼,近四百条缴获清军的连发毛瑟快枪,同时爆响起来,几乎每一发子弹都是弹无虚发。 “噗,噗,噗——” 在清军的堆涌线上,溅起团团的血花。 “啊——” “倭夷兵!中计了!” “啊——,救命!” 打得在这道长近150米的拒马桩前面挤着的清军,成片中枪,惨叫着倒地。 “八嘎,射击!” “砰,砰,砰——” 随着一片片的枪声爆响,一片片的鲁东军中枪而亡。 在这一刻,所有北线的还活着的鲁东军,都骇白了脸色,胆子已经碎成无数的细末,两腿发软,如同进入梦魇一般的傻傻的站着。 陈伟烈此时又惊又怒又悔恨,不禁想起了通知自己撤退时罗明磊的一句话,‘没有提前好好准备,今天你们鲁东军就是全部打完,都难破日军的阵地!’ “撤退,撤——” 陈伟烈双目圆睁龟裂,眼角流着血丝大吼着命令部队撤退,顿时吸引了日军八九支步枪的注意,随即中枪而亡。 “逃啰,逃啰——” 被陈伟烈的大吼惊醒的鲁东军士兵们,纷纷惊呼着扭头就朝着山下逃去,被日军的子弹追击着一个连一个的中枪倒地,深深趴进雪窝。 只是在这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在这道150米长的拒马桩前,已经堆满了不下700具的鲁东军尸体! “命令骑兵立即出击,剿灭所有的清军!步兵架着木板,翻过拒马桩追击!” “聿——” “出击,出击!” 在栗饭原常世的命令下,四百日军步兵抱着长木板搭在拒马桩上面,从北发起追击。 而近两百日军骑兵,则是从南坡拒马桩缺口处,驭马凶猛奔出,然后兵分两路,一东一西的进行堵截。 “砰,砰,砰——” “追击!” 很快北面4营鲁东军的残军,就冲击到西边的王连三2营,东面的梅东益的芦勇,搞不清形势的这1300余清军,随即全线溃散,纷纷没命的朝着北翼城逃去。 “攻击,攻击!” 看到这一幕的竹内十次郎,大喜过望的命令第14中队奔跑追击。 兵败如山倒! “开火!” 这个时候,在西边的柳刚志,在东面的杨光,都在大吼着命令早已待命多时的两营一连的抗倭军士兵们,攻击堵截日军继续南追。 “有埋伏,卧倒射击!” “聿——” “骑兵后撤,后撤!” 顿时,两面追击的日军纷纷停止了南进追击,匍匐在雪地里面和柳刚志的2营抗倭军进行对射。 “给我瞄准了打,不要总缩着脑袋,你是老母鸡抱窝呀!” “啊——” 在中路阻击日军的聂鹏程,正弯腰来回巡视战线,就看到一个士兵趴在雪地里面缩着脑袋避弹,气得轮起步枪枪托砸在那个胆小鬼的屁股上,打得那个士兵一声惊叫。 “文书记录下来,回城军法长按军律处理!” 那个士兵听了聂鹏程的话,顿时吓得脸色发白,一个是银子待遇,一个是军棍禁闭甚至‘咔嘣’,哪一个都是要命的玩意儿。 “杀倭狗!” 这个士兵再也不敢‘装熊’了,红着眼睛,颤抖着大喊着上弹,抬头瞄准射击。 “砰,砰,砰——” 在激烈的枪声里,北战线终于秩序下来,近两千抗倭军和一千四百余名日军步兵,枪来枪往的又开始了单调的狙击对射。 “惊心动魄,叹为观止!” 不知何时,纷扬的大雪已经变成稀疏的雪粉,北面的战情几乎已经可以历历在目,城墙上的众将看得屏声静气,心魄神摇。 这个时候,在北翼城的北城门外一片大喊,两千多名鲁东军,芦勇士兵们,正死死的堵在城门前,死命的朝着城里面挤。 “不是这两营一连,还有聂鹏程那两营阻击着;今天这三千鲁东军,芦勇,又是一个山海关北门屠杀的翻版!” 夏青云看得额头直冒冷汗,刚在众人的眼睛,都看到了被堵在东大营东南坡拒马桩一角的惨状,然后他怒声骂道:“这些倭狗学得可真快!” “假如之前知道独立营和鲁东军,芦勇,要发动攻击,而且居然有近4000兵力,这场仗就不会这么打了;东大营在付出一定代价以后,不是拿不下来;可惜,可惜!” 何长缨刚才看到在东大营东南角成片倒下的鲁东军,也是直咧嘴,不过他同样也是无可奈何。 然后何长缨望了一眼开始显白的天色,还有已经可以大致清晰看到的日军东大营和东面据点,咬牙说道: “齐家才,你去通知参谋部,午前做出一份作战计划,今天下午我要拿下东大营!” 何长缨的话让城墙上的众人均是一惊又一振,贾起胜皱眉说道:“是不是提前做一些长木板,攻击东大营的时候好翻越拒马桩?” “不用——,也该让日军也尝尝咱们的高爆弹了;” 何长缨的笑容里带着一丝狠厉:“我要用炮火,把东大营夷为平地!” ------------ 第六百三十八章 激战内城 “何长缨,你个王八蛋!” 这时候,突然从城墙的台阶处传来一声大吼:“你赔我烈儿的命来,你赔我上千鲁东儿郎!” 众人都惊声望去,只见老将王连三毛发须张,圆睁着铜铃大眼,带着几个鲁东军的将领,朝着何长缨怒吼着扑了过来。 十余名在周围警戒的警卫们,都悄悄的把右手按在腰上早已打开枪套的枪柄上面,精神高度集中的盯着王连三,梅东益那一群清将。 “轰——” 就在这个时候,山海关城墙上面阵列着的日军小炮炮群,在大雪天里面寂静了两天以后,再次轰然爆响。 对三城发动猛烈的轰击。 紧接着,南部山海关的城门猛然大开,大股的日军蜂涌着冲了出来,跑向南胸墙以及东西罗城的南门。 而在山海关主城东西两边的长城爆破口处,也同时蜂拥出大量的日军,扑向东西胸墙外的清日交战阵地。 突兀之间,似乎盘踞在主城里面的日军,终于开始发动起对关外三城的总攻! 北翼城北城墙上面,包括满脸恨怒的王连三,都立即噤声沉默,望向何长缨。 “命令北,东,西,三条战线一定死守阵地,不得退缩;命令北翼城除炮营外的所有兵力,包括独立营,立即进入内城阻敌。” 何长缨面不改色的望着南部三里处的山海关城门,那些日军扛着的一个个的长梯子,在心里暗自庆幸。 幸亏之前把东西罗城的三千步兵撤了回去,不然搞不好两城就要被日军打成一团糟。 “轰——” 一道巨大的爆响在东罗城方向响起,肉眼可见南城楼处腾起一道蘑菇云。 “南城门破了!” 王连三忍不住变色失声。 “轰——” 仅仅相隔不到二十秒的时间,在西罗城方向也传来一道惊天的爆响,早已被轰塌了的西罗城南城楼那里,也腾起一道巨大的黑云。 “糟糕!西罗城也要陷了!” 站在王连三身边的梅东益,急的直跳脚。 而在东西罗城的南城墙上面,此时站满了密密麻麻的抗倭军,正举枪和城下的日军对射。 “轰!” 这个时候,堵在南胸墙缺口处的拒马桩,被日军丢过去的一个炸药包直接炸成无数的木屑,随即大批日军从缺口冲了进来。 “砰,砰,砰——” 几乎与之同时,在雪地里大步奔跑的东西线日军,也和围攻日军东西据点的抗倭军4营胶着在一起。 在短短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里,整个关外防线,同时交火,到处都是抗倭军和日军的激烈角逐。 炮响,枪鸣,嘶吼,充盈于整个天地。 “是不是让咱们的炮兵轰击山海关,解除各部的压力?” 徐邦道看得脸色发青,连忙对何长缨提议。 “不是时候,一旦暴露咱们的火炮,现在军队对东大营没有包围,日军极有可能全线退缩回山海关,然后弃关南逃永平。” 何长缨咬牙说道:“除了攻击东西据点的那4营抗倭军,还有内城两千江南兵,有些拿不准;此战日军拿不下任何一座城池!” 在何长缨说话的时间里,南胸墙处的两千江南兵开始大规模的溃散,纷纷没命的朝着四处奔逃,后面的日军则是紧追不舍。 清军的队尾和日军的队头,紧紧的咬合在一起,然后搅成一团。 而早已该猛烈射击的格林炮,却是迟迟没有动静。 这个时候,何长缨终于变了颜色。 “何鸣高,陈贵仁,这两个王八蛋!” 贾起胜气得直跳。 按着原先的安排,假如日军攻击南胸墙,两千江南兵则是立即有秩序的,统一朝着北翼城撤退。 这样,东,西,北,三个方向的三挺格林炮,就能交叉射击,构筑成一道死亡带,把日军压制在内城中南部,集中打击。 最后用骑兵突击,予以歼灭。 结果这些没有指挥的江南兵,跟没头的苍蝇一样,四处乱逃串。 有的逃向东西胸墙的工兵连,侦察连的歌咏方阵,有的跑向北翼城,有的堆挤在东西罗城的上城梯子边,想要爬上东西罗城墙。 有得甚至迎着三挺格林炮的方向直直跑去,气得罗华飞哨的炮兵们跳着直骂娘,只是此时内城偌大的雪地场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清军日军,绞缠在一起,怎么还能开枪射击? “糟糕啊!” 站在何长缨身边的刘明阳,眼睛里全是震骇的颜色。 一旦让日军冲到北翼城南门,论单兵作战,抗倭军根本就不是日军的对手,哪里能挡得住日军的攻击? 首先遭殃的就是待命的骑兵营,还有联合指挥部里面的参谋文职。 等到日军冲进北翼城,此时城内只有独立营和乱七八糟的鲁东军,芦勇,还有两营炮兵。 万一让日军烧了军粮,甚至破坏掉大炮,别说山海关主城,就是想打下东大营,不填进去两三千抗倭军,估计都没有可能。 “杀呀!” 这时候,在东西胸墙拉歌的工兵营,侦察营的抗倭军们,纷纷举枪瞄准,不过前面跑来的不是清军就是日军,根本放不起枪。 “不要纠缠,先打掉他们的格林炮,然后歼灭他们的骑兵,冲进北翼城打垮他们!” 日军第4联队长仲木之植,在这一刻激动得心脏几乎都要跳了出来。 “所有人,全部跟我去内城,阻止日军!” “格林炮,格林炮!” 何长缨刚大吼了一句,就准备去内城拼命,耳朵里就听到夏青云惊骇的大吼起来:“格林炮!” 他惊讶的停步抬头望去—— 只见在内城的中部,南部冲击的日军,清军,成片的翻倒,在视线里面可以看到的东西格林炮的炮口,扫射出两条灿烂的光链,犁割向那些奔跑的清日士兵。 “打!” 看到这一幕,工兵连,侦察连,骑兵营,还有联合指挥部里面跑出来的军士,近800条步枪同时估摸着瞄准开火,打得内城中央一片血雨纷飞。 “八嘎!卧倒射击,卧倒射击!” “王八蛋!啊——” “尼玛比,有种你就打死老子!啊——” “猪狗!逃啰!” 内城的日军首先反应过来,纷纷卧倒射击,而那些晕了头的江南兵不是掉头朝南跑去,冲到东西罗城的梯子边等上城楼,就是反身逃向南胸墙缺*******击,射击!” 这个时候,刚歇一口气的独立营的士兵们,在罗明磊,黄博杰的率领下,冲出北翼城南门,举枪就打。 “砰,砰,砰——” 内城的战斗随即稳固僵持下来,偌大的场子上,除了上千匍匐射击的日军,就是满地的清军日军的尸体。 染得内城雪场子上面,到处都斑驳的血红。 白得刺眼,红得惊心! ------------ 第六百三十九章 由我们抗倭军担待 “投降,投降!” “特么的,老子不干了,这群黑心的混蛋!” “投降,我们投降缴枪!” 而一脸绝望的逃出南胸墙的清军们,纷纷举手投降,嘴里面全是愤怒的咒骂。 这一连串眼花缭乱的变故,看得城墙上的众将个个摇摇欲坠,张嘴结舌。“告诉参谋部,下午的作战计划取消。” 何长缨满嘴的苦涩,不用想他就知道,要不了半个小时,找他麻烦的除了边上的这个王连三,还得再加上一个刘坤一。 里面都乱成一团糟,还对外打个**的打? 这特么的都是什么狗屁倒灶的事儿,和猪一样的队友在一起,别说助力,看来别帮倒忙都是阿弥陀佛了! 山海关主城。 山口素臣站在长城上面,望着四起的战火。 虽然帝国工兵成功的爆破掉了东西罗城的南城门,不过看着那里的士兵却不顺势而入,而是举枪和城墙上的清军对射,山口素臣就知道是狡猾的清军提前堵死了城门。 在内城发生的这一幕,先是让山口素臣狂喜,然后就是震惊,看到仲木之植明智的命令部队停止冲锋,选择匍匐射击,他猛然提吊着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而在东西方向,第16联队的4个中队也和那里的清军交上了火,虽然都是压制着清军打击,不过看战情也就是半斤八两,应该没有什么特别的惊喜。 而在更远的东大营,帝国第19联队和清军的战斗依然激烈,不过战线都在东大营据点的南部,东大营安然无恙。 山口素臣之所以命令第4联队出城发动攻击,目的就是为了吸引三城清军的兵力,不要让他们集中火力围击东大营。 现在目的既然已经达到,而且似乎帝国军队还占了不小的便宜,看在城下至少六七百正在进城的清军俘虏,他就已经很满意了。 “援朝军就这已波不分敌我的射击,估计不下一两百名帝国士兵阵亡,不过清军冲在最前头,死的更多!” 大久保利贞佩服的望着内城,咬牙说道:“下令的指挥官够狠,是一个铁腕人物!” “不过我倒觉得,这更像是清军在窝里斗;援朝军想借此机会剪除刘坤一的兵力,尤其是北面又来了这么多的旧式军装的清军,他是怕刘坤一和他争夺三城的指挥权。” 林芳太郎望着北面三城,满眼的鄙夷:“真是一群待宰而又愚蠢的清猪!” “可以了——;第4联队,以及守护长城口的16联队4个中队,立即撤出战斗。”山口素臣下令以后,殷切的望向东边的大海,“按着日程,联合舰队今天就应该到来了。” 北翼城,东南角城墙。 “命令聂鹏程部,柳刚志部,刘明阳部,贾荣春部,警卫连,全部撤回各自驻地;骑兵连,格林炮哨,也撤回北翼城驻地。” 何长缨忍着心里的疲惫,胶着,迟疑,忐忑,强笑着说道:“到内城去看看。” “何长缨,咱们的事儿还没完,你想去哪里?” 看到战事即将停歇下来,王连三又开始找何长缨的麻烦了,带着六七个鲁东军的将领堵着城墙道,怒视着何长缨。 “什么没完?什么没完?让你们撤退你不撤退,你自己去送死,难道让我们抗倭军跟你们一起去死不成?今儿不是我们两个营在左右阻敌,你们这6个营今天全都得死在北翼城北门外!” 何长缨已经忍耐了很久的怒火终于爆发了起来,怒声朝王连三大吼道:“你也是一个老将,怎么就这么不明事理?自己不对,反而理直气壮的找我论理,我们抗倭军欠你的?你还要不要脸!” “好你个王八蛋,老夫跟你拼了!” 王连三被何长缨说的面红耳赤的哑口无言,心里一恼,老将的‘混’脾气顿时就上来了,捋起袖子就要和何长缨单挑。 “军门不可!” “王将军息怒,息怒!” 周伯方,梅东益,夏青云,——一大群文武连忙抱住暴怒中的王连三,不让他发飙。 “总指挥,刘督宪带领一群人冲到了格林炮的营地,把罗华飞和几个炮长都绑起来了,说要枪毙他们!” 这时候,格林炮哨驻地旁边的78mm口径架退炮炮营营官宋占标,一脸惊慌的跑了上来,一句话就浇熄了所有的纷争。 夏青云狠狠的偷瞪了宋占标一眼,却看到宋占标这小子精明的死活不望他。 刚才何长缨提议去内城,包括这阵儿王连三嗷嗷叫的找事儿,抗倭军的这几个高层都没有一人开口提醒何长缨,撤回北翼城的罗华飞,绝对会立即要面临刘坤一的雷霆怒火。 因为他们不想让何长缨为了罗华飞,而陷入两难境地,不得不却面对刘坤一,和他较劲扳腕子。 包括进入抗倭军序列没几天的夏青云,都是真正的喜欢上了抗倭军里面的这种氛围。 积极,阳光,透明,福利待遇超好,奖罚公正分明。 所有的士兵穿上这身威武英气的军装,坐立行走之间,都透出一丝丝微微的骄傲和正气。 既没有原来老式军队里,兵痞子的那种痞散无赖劲儿,也没有那种不可言说的麻木胆怯自卑情绪。 在夏青云可以目见的变化里,自己手下的士兵们都在飞速的脱胎换骨,浴火重生,成了一个个顶天立地,一个个大写的‘人’字! 坚强,果决,眉目间带着年轻人该有的锋锐和朝气。 所以夏青云他们都有意无意的避开这个事情,等到刘坤一办了罗华飞这个‘外人’,消了滔天火气,事情就能和光同尘的消停下来。 至于以后罗荣光会不会和刘坤一怒对,罗华飞哨是大沽炮台的士兵,他本人更是罗荣光的侄子,他们既然不属于抗倭军序列,在场的抗倭军高层们,还真没人真正的关心。 “刘坤一绑了罗华飞,”何长缨吃惊的问道,“他不是应该先来找我这个三城总指挥算账么?” “罗华飞属于大沽炮兵,格林炮射击是他自己下达的命令,咱们抗倭军虽然之后也打了枪,不过总不会像格林炮那样不分敌我,逮谁杀谁。” 旁边的李经方看到何长缨的吃惊不似作为,就开口解释,同时心里面暗暗叫苦不迭,这个宋占标一说,算是又把何安之推到刘坤一的对面打擂了。 “是呀何军门,这个罗华飞就是胆小,怕倭夷兵打到跟前丢了小命,所以无令胡乱开枪射杀自己人,没必要趟这个浑水;——不就是一个小小的哨长而已。” 看到何长缨怒视着自己,周伯方的声音就越来越低。 “今儿换了是我,为了大局,这枪我也是会毫不犹豫的打出去!既然罗华飞哨现在归我指挥,他就是我何长缨的兵,他的一切行为后果,都由我们抗倭军担待!” 何长缨冷冷的说完,就朝着城墙台阶小跑而去。 ------------ 第六百四十章 人心 “跟着总指挥!” 柳平云的声音里,含着微微激动的颤抖。 跟着这样有担当的总指挥,真是浑身都是热血劲儿,今后遇到什么天大的事儿都不会怕,因为自己的后背靠着一座巍峨大山。 “唉!” 唐绍仪,李经方几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是满脸的苦笑。 贾起胜怒着说道:“跟上去吧,可别又闹腾起来了,不要忘了这外面现在可是强敌环视!翻了盘子,就看看山海关吊着的那些‘熟人’,下一个指不定就是你我在上面挂着!” 王连三,梅东益,周伯方这些将领自上城墙,都没有留意看南三里处山海关主城上的一些细节。 这个时候,听了贾起胜的话,这些将领才搭眼南望,不过依然模糊,就借着望远镜瞅去。 “畜生,畜生!” 随即,鲁东军和芦勇众将齐齐变色,惨然怒骂。 在下台阶的时候,夏青云看着前面躲着他走的宋占标,忍不住加快步子追上去,对着宋占标的屁股就来了一脚。 “你个混蛋!你跟罗华飞很熟?” 夏青云低声骂着:“肖立刚,项少龙他们都明理儿不吱声儿,就你显能耐?” 宋占标不敢去躲,腆着脸说道:“军门,罗华飞说他表妹是咱总指挥未过门的媳妇,他可是咱总指挥的未来大舅子。” 正抬脚走下城墙李经方,脚步就微微一乱,差点晃悠下台阶。 白白的脸上,就露出了一丝红色。 “你再说?你的嘴巴长在屁股上了!” 夏青云脸色一含,动怒的抬腿,要去真踹宋占标这个混蛋。 罗荣光闺女这码子事儿,经过柳杠子这个大嘴巴的传扬,三城早已是人人知晓。 然而关于李鸿章二女儿李经溥和何长缨间的一些传言,在北洋系的高层文武里面,也多少知道一些风闻。 只不过这一切事情都是放在私下暗处,现在被宋占标这个家伙直接抖出来,叫夏青云如何不怒? “军门,是我犯浑——,这都是这张破嘴乱嚼舌根;其实是罗华飞说柳刚志的妹子长得水灵,说是以后介绍给我认识。” 一看夏青云真怒了,骇的宋占标立马老老实实的‘倒豆子’。 北翼城西,大沽炮兵罗华飞哨营地。 罗华飞回到营地以后,脸色木然的坐在屋子里。 三个炮长也都无声的跟了进来,个个卡白着脸色,眼露惊惶的坐在椅子上不吭声。 刚才在内城情况万分危急之下,罗华飞脑子一热,就咬牙下令射击,为了这事儿,还狠狠的踹了迟疑的炮长沈国青一脚。 打完一箱子格林炮弹以后,望着内城雪地上躺满的尸体,还有大批南逃投降的清军,被寒风一吹脑门子的罗华飞就知道,这次他死定了。 射杀友军,这可是绝不可赦的大罪,而且杀得还是刘坤一的兵! “兄弟们,今儿这事儿是我罗华飞连累大伙儿;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都是听令行事,刘坤一那里来算账,我把命赔给他们!” “大哥,咱们今儿开枪可不是为自个,是在替抗倭军打日军,他何总指挥总不能看着不管!咱们现在就去找总指挥,要是他不出头,看以后还有谁会跟——” “你在说什么浑话——,杀倭夷是替抗倭军打?合着你不是中国人,守卫领土卫戍百姓都跟你无关?你平时吃的喝的拿的,都是大清百姓欠你的不是?不开枪,倭夷冲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杀光咱们炮哨!” 罗华飞怒声打断陈自秀的话:“无需多说,人活着不外都是一死,在死之前能杀死这么多的倭夷,看《呐喊》听军法长的道理,明白一些事理,不再是浑浑噩噩的活浑浑噩噩的死,值了!” “大哥,咱们四个可是喝过鸡血酒的,要死今儿一起去死;哈哈——” 林大义哈哈一笑:“不求同生,但求同死,快哉!” “死就死!” 沈国青咬着牙狠狠的说道:“给刘坤一说,中午咱吃饱了去打倭夷,死也死在阵地上!” “你俩望着我干嘛,我是孬种?” 陈自秀怒着跳了起来,然后唉声叹气的说道:“可惜了我如花似玉还没过门的小媳妇,搞不好就要便宜别的王八蛋了!还有咱这么死了,算不算是抗倭军的待遇?要是不算,老子到下面去了也要骂娘的。” “老四,你那是娃娃亲,家里都是识字的学问人,咱兄弟是为杀倭夷而死的,她能不给你守着?总指挥早就说了,三城里面只要是为杀倭夷而阵亡,待遇完全等同抗倭军,你就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沈国青正强笑着说话,猛然听到外面营地里面一阵大吼,接着就是无数士兵的齐声大吼‘喳!’ 然后在营地里面一片哗然中,一群脚步声冲进了院子。 “来了!” 四兄弟都是心里一沉。 随即,七八个刘坤一的亲兵冲了进来,在院子里面也站了十来个亲兵布控。 而在外面的炮哨营地里,三四百幸存的清军,正在把一个个大沽炮兵放翻在地绑了起来,接着就是拳打脚踢,打得这些大沽炮兵连连惨叫。 刘坤一,易顺鼎,何鸣高,陈贵仁,还有幸存逃过一劫的游击严高勇,守备乔合明,都涌进屋子,恶狠狠的死盯着罗华飞。 “好,好,好!” 刘坤一气得浑身直颤:“今儿先宰了你仨,等回津门老夫再找罗荣光算账;绑起来!” “喳!” 屋子里早已双目喷火的戈什哈大吼一声,扑上去把面目惨然的四人狠狠踹倒在地上,用绳子死死的捆住双手,按跪在地上。 “督宪——,我们兄弟恳求死在战场上面,求督宪恩准!” 这个时候,陈自秀突然扯着嗓子大喊着恳求。 “掌嘴!” 随着刘坤一的命令,乔合明怒着跨步跑上去,后面站着的戈什哈立即死死的拉着陈自秀的辫子根,让他扬起大脸固定。 “啪,啪,啪——” 乔合明连续七八个大巴掌下去,打得陈自秀左右脸颊跟馒头一样高高肿起,鼻子,嘴巴全是血水。 “还想战死在沙场?你在做梦!” 刘坤一暴怒的吼道:“把他们四个拉出去,我今天要砍了他们的脑袋,祭我冤死的儿郎!” 何长缨下了城墙,就大步奔跑向罗华飞的炮哨驻地。 等到他跑的一头汗的来到炮哨营地前时,看到在外面黑压压的挤满了上千的抗倭军炮营,鲁东军,芦勇,都在伸长了脖子朝里面瞅,‘嗡嗡’响的议论纷纷。 完全挡住了他的视野和去路。 “让让——” “总指挥来了,总指挥来了!” “快让开路子,让总指挥进去,快让开路子! 何长缨刚喘着气说了一句让让,人群里面的抗倭军们都是一片兴奋的大喊,纷纷朝着两边挤去。 而那些看热闹的鲁东军,芦勇们,一听说是何长缨这个大官,也都连忙朝着左右两边退去。 一条宽两米,长三四十米的道路,瞬间被空了出来,露出炮哨的营门。 “这就是人心!” 何长缨在心里默念着,抬头朝着炮营里面看去。 ------------ 第六百四十一章 决战山海一 在大大敞开的营门口,站着十几个刘坤一的亲兵,透过营门口可以看到里面的炮哨士兵纷纷跪在地上,个个都被打得满脸血迹。 而且那些刘坤一手里的清兵,还在骂骂咧咧的时不时狠踹一脚。 专门往胸口,肚子,脑袋上面踢。 怒火,在何长缨的心里猛烈的燃烧起来! 他长吸一口冷冽的寒气,尽量让自己的心火降下来一些,大步朝着炮哨的营门口走去。 在他的身后,刘明阳和二十名警卫紧紧跟随。 那些警卫的右手,都齐齐的按在腰间的手枪枪托上面,眼睛里面全是果决坚毅,如同刀子一般的锐利,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跟在这些警卫后面的,就是徐邦道,李经方,王连三,这些神情各异的大清文武官员和他们的亲兵。 等这群人走过去,后面的空路,随即被寂静无声的士兵所覆盖,都是眼睛直勾勾,一眨也不眨的望着何长缨的背影。 “副队长怎么办?何长缨来了!” 一个戈什哈什长,看到何长缨阴沉着脸色大步走过来,急的说话声音都开始跑颤抖着跑调。 不论是之前在津门总督府痛殴易顺鼎,还是在山海关主城那个鸡飞狗跳,把刘督宪的远方侄子刘志权一枪爆头的夜晚,都让众人知道何长缨和他手下的跋扈凶狠。 “你先截住他,我去禀告督宪。” 刘坤一的亲兵队副毕建秋撂了一句话,扭头就朝着营里冲去、 “你麻” 这个戈什哈什长震惊的望着队副一骑绝尘而去,气得直想吐血,眼角的余光感觉到何长缨这头凶神已经走近,骇的浑身颤栗,脸上豆大的汗珠子直往下掉。 等他渐渐清醒过来,一大群大人们,早已走进了炮哨营地。 “这样也好!” 一阵寒风吹过,这个戈什哈什长冷的直打哆嗦,才发现就这么短短几个呼吸间,他已经是浑身汗湿透。 “啪” “啪” 何长缨走进营地,看到罗华飞四人被扒光了衣服,反绑在几根竖起的木柱子上面。 四个光着膀子,身上汗水流得热气腾腾的大汉,正在用鞭子死劲的抽打。 而罗华飞四人身上已经是鲜血淋漓,鞭痕累累,却都是闭目咬牙忍着撕心疼痛,硬气的一声不吭。 “住手!” 一股邪火冲上何长缨的脑门,他大步走过去,一把夺过一个军汉手里带着血迹和烂肉的鞭子,狠狠的摔到地上。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望了过来,几乎陷入昏迷的罗华飞,沈国青,林大义,都尽力的勉强睁开眼睛,而陈自秀早已被鞭子抽的昏死过去。 “总,指挥” 罗华飞吃力的开口说道:“这事儿,于,无关,好汉一人” “你别说了;是我对不起你们,” 何长缨望着跪在地上满脸鲜血的炮哨士兵们,大吼着说道:“是我何长缨对不起你们,我来晚了,你们是功臣!来人,先送罗哨长和三个兄弟去救治!” “咚!” 一道拍桌子的巨响。 “救治?” 在一边坐着监刑的刘坤一到了这个时候,才猛然大怒的拍着桌子吼道:“我看谁敢!” 然后刘坤一森然的望着何长缨说道:“我两千儿郎,到了现在只逃回来三百九十一人,其余的不是躺在内城无辜惨死,就是被逼着降了倭夷;大敌环视,我刘坤一今儿也不大动刀斧,我只要诛杀这四个魁首,这总不算过分吧?” “不算过分” 何长缨的话让炮营众人都是一愣,然后他沉声说道:“假如这些士兵真的是‘无辜惨死’!我不说他们无令擅自放弃阵地逃跑,这就够定他们的死罪!我只说他们就算逃跑,也四处冲击格林炮哨的阻击线,这就该死!不是罗华飞和他的炮哨这些英勇的士兵们当机立断,说不定你我,还有他” 何长缨狠狠的指着刘坤一,易顺鼎说道:“今天都得死!然后被日军趾高气昂的吊在城墙上面展览!” 易顺鼎被何长缨指得直缩脑袋,有点不敢去看何长缨这个‘混球’。 正所谓瓷器不和粗瓦较劲,和这个粗人一般见识,岂不是掉了自个的身价? 炮哨营地里面一片寂静,只有粗重的呼吸声。 而那些跪在地上的大沽炮兵们,都不由得悄悄挺起了脊梁,满是鲜血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丝莫名的光泽。 “要是论真,即使这些士兵们可以免去一死;何鸣高!陈贵仁!” 何长缨猛然望着何鸣高,陈贵仁,厉声斥责道:“大将临阵脱逃,真当我不敢按军律毙了你们!” 何鸣高,陈贵仁两人被惊得一颤,吓得两腿直发软,当时一群人都急着送刘坤一回去歇息,哪里料到南边说打就打起来了。 “你是在威胁我?” 刘坤一渐渐的平静下来,冷声望着何长缨。 “不敢,卑职是就事论事。” 何长缨面不改色的回答。 “卑职?你还知道自己是卑职!” “咚!” 刘坤一气得嘴唇直哆嗦,又狠狠的拍了一把桌子、 “这是事实,在名义上督宪是关内外诸军的总统领,这点卑职一刻都没有忘记。” 旁边的众将听得牙直疼。 因为‘卑职一刻都没有忘记’是‘名义上的’的总统领,所以你管不着我。 “好,好;那你是在跟我讲条件?” 刘坤一不怒反笑。 “在军律上一是一,二是二,只有铁律没有人情条件可讲。” 何长缨老老实实的回答,不给刘坤一抓一点尾巴,免得他在以后拿到紫禁城搅风搅雨。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后生可畏啊;今天,这四人我还真是要杀定了,看你何长缨敢动我手下一根毫毛!” 在这一刻,刘坤一是彻底的被激怒了,于是他要跟何长缨彻底的翻脸。 现在在他手里,有四百亲兵,五百芦勇,一千六七百鲁东军,他再不翻脸,恐怕用不了多久,他的这点兵力都会给吃完算尽! “督宪,您先莫动气,消消火;万事都好商议。” 李经方一看刘坤一这要翻盘子的模样,吓得连忙站出来劝阻。 “我商量个屁的商量!你看这小子是在要跟我好好商量么?” 此时的刘坤一,其实也是一肚子的憋屈。 在三城被何长缨往死里欺负不说,就算这次能得逃大难,活着回去,还不知道要面对皇帝的何等怒火,还有朝野的各种谩骂。 真不如就死在这关外三城,一了百了! “明天清晨三城发动总攻,先拿动大营,然后拔除日军的东西据点,最后重新夺回山海关。” 何长缨的目的也不是要跟刘坤一闹得不可收拾,这个时候,他说出了他的交换条件。 “什么?” 刘坤一震惊的有些不敢相信他的耳朵。 “大雪已停,炮兵可以炮击东大营了,打垮了东大营,假如这路日军不逃,就趁势包围山海关主城,予以全歼;之后,由督宪下令,全军挥师进关,赴京勤王!” “嗡” 炮哨营地里面,一片惊呼。 ------------ 第六百四十二章 决战山海二 当天中午,刘坤一和何长缨两人单独入室相谈良久,出来之后刘坤一的脸上则是更加的铁青,而何长缨的脸上也没有什么目的达到,如释重负的笑容。 当时众人都是心里一咯噔。 然而事情的结果却是好得出奇,刘坤一不禁不再提罗华飞这一码子事儿,而且下令何鸣高,陈贵仁,梅东益,王连三等众兵将,明日总攻暂由三城联合指挥部调遣。 到了晚上近黑,一套复杂的作战计划终于做了出来。 这次作战,抗倭军和刘坤一部诸军,总共动用了20个步兵营,1个骑兵营,2个炮营,1个格林炮哨,以及工兵连,侦察连,警卫连,总计近12000军力。 而所面对的日军第2旅团,第19联队,第5骑兵大队,一个小口径实心炮中队,总计近6700军力。 预定在明日清晨六点,首先继续动用6营1连(工兵连)的兵力,对日军的三个关外据点进行出击。 不过西线出击的2营1连,却不再是直接攻击日军的西小山丘据点,而是绕到日军据点的北部,快速建立阻击防线,防止这路军队对东大营的可能增援。 在东面,清军在完成对日军东据点的包围交火之后,再快速添加3个步兵营加上格林炮哨,布置在东山丘据点的南部,阻止可能来自长城东断口方向的援兵。 在歼灭掉东大营的日军之后,下一步将会集中兵力打击日军东据点,求得全歼。 在东罗城,西罗城,内城,总共放置了6营步兵守卫;刘坤一和梅东益2营把守西罗城,王连三2营把守东罗城。 为了取得对日军东大营据点的更佳轰击距离,肖立刚营的13门80mm新式速射管退炮,将会在下半夜悄悄运到内城东罗城的西北墙角。 在山海关主城的视野盲区,布置炮营阵地。 这个阵地将由警卫连,侦察连,和炮营官兵一起,共同卫戍。 而依然在北翼城的宋占标营,则是负责清理山海关主城的日军小口径炮群,防止日军轰击80炮的炮兵阵地。 在北面,当攻击东大营日军南线防线的2营抗倭军,和日军交火以后,其余5个步兵营,1个骑兵营,将会立即出动,完成对日军整个东大营据点的全面包围。 用8个营近3500兵力,铁桶一般的困住日军第19联队和第5大队的近1600名残军,加以重炮予以彻底的歼灭。 大清农历正月十四夜,突然改向的东风完全荡尽了头顶的云层,露出皎洁的满月,清幽的照耀着铺满积雪的山川城池大地。 山口素臣,仲木之植,大久保利贞一行踩着‘咯吱咯吱’的积雪,在夜色之中登上了欢喜岭威远城。 众将远望东南方向,在白色冰带的更远处,那波光粼粼的海面,却依然寻找不到任何一点灯火的光点。 “海军这是怎么了?可惜电报线被可恶的清军破坏了。” 大久保利贞举着望远镜使劲的瞅了半天,不得不放弃,怒声说道:“清军的战意越来越强烈,假如第11旅团迟迟不到,东西据点就是两个软肋,属下建议最好还是尽快撤除,把这些兵力统统集中在东大营。” “通过今天清军的攻势,就可以看出帝国兵力过于分散这个缺陷,很可能会被清军集中兵力强行突破一处。” 参谋林芳太郎建议道:“收缩据点,这样就可以把东大营的规模扩充到原来的两到三倍,一南一北长久夹持清军三城;而且东大营有了三千兵力,就可以应对清军的任何攻击,不会像今天这样不得不通过主城发动攻击牵制。” “东西据点从来都不是缺陷,它是针对帝国舰群到达时,阻止清军丧胆逃窜的保证。” 山口素臣的目光望向山下西北,那三座连成一体的黑暗城池,大声的激励道:“诸君只需耐心等待,明后两天,帝国的无敌舰队,必然会出现在海面,把清军三城碎为齑粉!” “嗨!” 一群日军军佐在山顶大吼,斗志昂扬。 关外三城。 正月十五凌晨两点,整个关外三城都悄悄的运转起来。 警卫连,侦察连,开始清理东罗城外城墙下西北角的积雪,布置炮兵阵地。 肖立刚的炮营士兵们,则是驱赶带着马笼头的骡马,拉着13辆笨重的炮车和160枚80口径的高爆弹,到达阵地。 宋占标营的7门78口径架退炮,也重新选址,新阵地紧贴着北翼城的北城墙,以求得对山海关主城的最佳轰击仰角。 士兵们升火做饭,整理好棉衣棉鞋棉帽,检查枪械,分发子弹。 军官们以连为单位,给每一个士兵明晰各连的作战任务。 凌晨5点,一切准备完毕,士兵们静默自由活动半个小时。 凌晨5点30分,天色露出微微的明亮,所有队伍开始集合。 而在这个时候,日军东大营,东西山丘据点,也扰动了起来,日军士兵在军官的大骂之下,饿着肚子,瞌睡兮兮的走向阵地。 5点45分,清军各部进入各自的预定位置,等待攻击命令。 这个时候,在山海关主城的日军哨兵,也看到了内城清军的集结,不过负责第二批次阻击东据点的3营1哨,都躲在80炮营的日军视线盲区。 所以当日军哨兵看到清军内城等待攻击队伍,似乎和昨日一样多少,就只是朝天开了一枪示警了事儿。 听到山海关主城那声示警枪响以后,三个日军阵地上的士兵纷纷破口咒骂,——冰天雪地的天天早上瞎折腾,真特么的不是个玩意儿! “八嘎!” 听到枪响,已经起床洗漱完毕的山口素臣,低声骂了一句,也大步朝着主城长城走去。 似乎一切都跟前两天一样,没有太大的稀奇。 清晨6点整。 “滴滴答滴答——” 嘹亮的冲锋号,在天地间响起。 “冲呀!” 6营1连的抗倭军,大吼着从北翼城北城门,东西罗城的预留缺口勇猛冲出,扑向日军据点。 “举枪瞄准自由射击!” 在日军军官的大吼下,趴在阵地雪堆上面的日军士兵,纷纷心里咒骂着端枪瞄准。 “杀倭狗啰!” “八嘎,射击,射击!” “砰,砰,砰——” 在东大营和东山丘据点,清日两军很快就猛烈的交上了火。 而在西山丘据点的日军,则是惊讶的看到冲来的清军突然转了方向,跑到据点北面三百米处的雪地上,开始呈线状散开。 然后就是用木片刨雪,清理出一道长长的无雪带的同时,面向着据点,建起一道矮矮的雪墙。 “八嘎!这些清狗又在玩什么花样?” 负责西据点的日军16联队2大队长冈田昭义少佐,一脸怒色的嚷道:“真是一群让人厌烦之极的雪耗子,早晚要把他们统统死啦死啦地!” ------------ 第六百四十三章 决战山海三 “大队长,清军是不是想截断咱们和东大营的路径?” 日军2大队7中队长松见友吉大尉,望着在北面雪地上忙碌着的上千清军,脸色震惊的猜测道:“难道——,他们今天想全力争夺东大营!” “只要他们有这种勇气,栗饭大佐一定会让他们碰的头破血流!” 听到松见友吉的猜测,冈田昭义反而是满脸的兴奋,大声的吼道:“仅仅凭着他们的这些垃圾步兵,就是投入三倍以上的兵力也攻不破帝国的东大营阵地!况且就凭着北面的这些清军雪堆防线,能抵挡得住咱们的攻击?” 日军东山丘据点。 “这些清军今天想干什么?” 福岛庸智看着清军的2个步营,在围困住自己这个山丘据点猛烈交火之后,居然又有大群的混杂着新旧军服的清军冲出内城。 然而这些清军却不来参与围困,而是跑到南方三百米处建立线性防线。 尤其是看到那三挺骡马拉着的格林炮,福岛庸智的眼睛不禁微微一缩,昨天就是这三挺格林炮,在内城射杀了大清的帝国勇士! “这些清军,似乎想——,似乎是要堵住长城缺口处的帝国士兵过来。” 福岛庸智身边的一个参谋,有些迟疑的猜测。 “什么意思,你是说清军居然想同时吞掉东大营和咱们的东营地?哈哈——” 福岛庸智自信而又自负的大笑道:“你可真能异想天开;真希望清军的指挥官们,能有你认为的这么愚蠢!” 而在东大营,当栗饭原常世看到清军出动三千余军力,远远的包围住东大营,开始修筑雪地防线的时候。 在他的嘴角炸出一丝轻蔑的笑容:“就这点兵力也想攻击东大营?看来昨天被染红一半的山坡,今天就要全部染红了;——用这些清军的鲜血!” “这些清军的思想,还是停留在原始的地步;枪多,人多,就能赢?同等条件下的对战,咱们帝国一个精锐的陆军中队,可以轻松的碾压他们上千的垃圾兵!” 19联队3大队长林太一郎,露出满脸的狂妄。 “这些清狗简直是不知死活,今日一定要再杀他们个血流成河,给予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 随行的第一军参谋,步兵大尉蛎崎富三郎,更是兴奋的‘哇哇’大叫。 昨天的大捷,让东大营的日军好了伤疤忘了疼,似乎完全不记得不久前在鸡冠山的狼狈,一个个牛气哄哄的大言不惭起来。 “轰——” 就在这个时候,从南方传来一片炮鸣,不用看就知道,一定又是帝国的炮兵在用缴获的清军小炮,炮击清军的城池。 只是想一想,就能让人分外的愉快! “轰!” 突然,一道剧烈的爆响,从南部响起,完全压制了周围的枪鸣。 “这是什么,炸药包?” 栗饭原常世,林太一郎,蛎崎富三郎,藤本太,小林辰之助—— 顿时,所有的东大营日军军士们,都惊讶南望,心里面盘旋着一个巨大的问号:难道主城又出兵爆破清军城池了? “咻——” 尖利的炮鸣击碎了众人的联想,一种冷到骨髓的感觉,让整个战场上的日军将佐们头皮发麻,脊梁发寒,浑身战栗。 “清军居然有火炮,清军居然有火炮?——他们居然这么能忍!” 站在山海关主城的山口素臣,最初当他看到清军不同往日的变阵时,心里面还是不以为然,只是让长城的炮兵中队,集中火力轰击北翼城。 在他看来,有自己在这里随时密切盯着关外清军的动向,假如清军真的全力攻击东大营,大不了他再命令主城部队,把昨天的战斗再重新走一遍而已。 现在他最关心的是,帝国的舰群今天能不能来! 只要来了,估计那时三城的清军哪里还会有一丝的斗志,指不定就是一哄而散的弃城逃窜。 山口素臣正想着事儿,北面那一道雷霆炮击,则是深深的震呆了他。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帝国陆军里里外外和关外三城打了一个多月,帝国士兵有两次都攻上了清军的城墙,他们居然还藏有大炮,而且一直死死的隐忍不发。 那么,今天他们突然决定不再隐藏,这意味着什么? 是选择在今天突围,或者决战么! “咻——,轰——” 这枚78口径的实心弹丸,高高的越过山海关长城,砸进后面的城池,在一道小小的震响之后,就湮无声息。 “呼——” 山口素臣,仲木之植,大久保利贞,都是长长的舒了一口冷气。 “是实心弹——,八嘎,这些清狗真是大大地奸诈!居然这么能忍;现在是要和帝国的垃圾小炮,进行炮战么?” 山口素臣实在忍不住擦了一把脸上的冷汗,冷笑着说道:“命令炮兵中队,找到清军的炮兵方位,和他们对轰,打哑他们!” 就算是这些小炮全部打废,山口素臣都一点不会心疼,至于能不能打溃清军的火炮,他也不是十分的关心。 这些实心弹之间的无聊对射,那微小的破坏力,对于整个山海大战简直就是不值一提。 “哈哈,难道这就是这路清军的底牌,他们还活在明末清初时红衣大炮的荣光中么?以为凭着这种小玩具,就能翻牌?” 大久保利贞刚才也被骇的脸色发白,这个时候开始了极尽嘲弄。 “轰——” 又一道炮鸣在北部响起,随着尖利啸声,一枚炮弹集中了主城的中部城墙,打得日军众将脚下微微抖动。 这枚巨大的铁质弹头,直接把那个城墙上面的墙砖砸的四处飞溅,砸出一个大窝,弹头深深的扎进了长城的墙体之中。 “既然现在清军连压箱底的底牌都打出来了,看来是打算和帝国军队决战了;” 山口素臣收拢的脸上的笑容,沉声开口下令道:“命令关内所有军队全部准备,随时待令出击!” “嗨!” 山海关上,一群日军军佐齐声大吼。 东罗城,东城墙。 罗华飞,林大义四兄弟,坐在垫着厚厚的棉被褥子的大躺椅上面,望着城东的炮哨阵地和那三挺在阳光下灼灼生辉的格林炮。 约翰正在架相机,说是要给包成四个大粽子的四兄弟照一张很有意义的照片,罗华飞四人抗议无效,也就随他去了。 这个时候,已经是上午8点50分,战斗已经展开了近3个小时,整个战场却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波澜不惊。 在东大营,抗倭军8营步骑团团围住日军阵地,却只有南线的2营和日军对射。 在西线据点,2营1连的抗倭军,在日军的北面,已经完整的构筑起一道弧线战线,远远括向日军山丘据点;清日双方隔空对视,寂静无声。 在东据点,虽然2营抗倭军围着日军打得‘噼噼啪啪’,然而南部三百米处的2营鲁东军,1营抗倭军,1哨格林炮兵,却是完全静默在一道战线上面,丝毫没有增援的意思。 而炮战,也渐渐的接近了尾声。 ------------ 第六百四十四章 决战山海四 在大约3个小时的漫长时间里,抗倭军7门78口径重炮实心弹,对上日军29门35,40,45口径小炮实心弹。 双方隔着大约三里的距离,逮着对方的阵地一通你来我往的狠砸。 轰的是炮兵阵地上面,尸骸,鲜血满地,不过宋占标营和田上八郎的炮兵中队,都是顶着炮火死命不退。 到了这个时候,完全暴露在抗倭军观测兵视野里的日军29门小炮,只有5门还能勉强发射。 而抗倭军炮营因为处于日军直接视线的盲区,所以还有一门火炮暂时侥幸躲过日军的炮火,在城墙上面指令兵的引导下,继续不依不饶的跟日军剩余的5门小炮死磕。 双方炮兵,均是伤亡惨重。 “呦西!” 山口素臣满意的大声称赞,在这场炮战中,无论是火炮口径,还是对敌方火炮位置的精确把握,还有对炮弹落点的修正,清军都占着巨大的优势。 能打到现在这种战况,已经算是非常不错。 “——” 突然之间,山口素臣感觉心脏猛然重重的一跳,扯得他的心儿撕心裂肺似的疼。 一种漠漠的威压,在天地之间酝荡。 “轰!” 直到这时,山口素臣才‘真正’的听清这道从北面滚滚而过,雷霆般的炸响。 如同一根粗壮的钢铁棒槌,重重的敲打在山口素臣的耳膜鼓面上一般,震得他浑身冰冷,牙齿发颤,摇摇欲坠。 “新式重炮!” 山口素臣吃力的说出这四个字来,脸色已经苍白如死人。 这种炮鸣的爆响,明显区别于刚才的清军78炮的霹雳脆响,而是带着一种厚重而沉闷的钝音,像极了第一重炮联队那种炮鸣。 这个时候,山口素臣才恍然明白,这才是抗倭军的真正底牌。 炮战, 这才是真正的开始! “咻——” 在整个寂静的清日战场,近两万人的目光齐齐遥望,这枚80口径的巨大弹丸带着让人心悸的尖啸,射向日军第19联队的东大营高地。 实心弹,实心弹,实心弹—— 这是此时六七千日军将佐军士,同时的祈求和心声。 “轰!” 高爆弹落在日军西坡高地的丘顶边缘,发出一道巨大的雷霆。 在这爆鸣的瞬间,似乎整个东大营的山丘都是猛然一颤,震得山坡上的积雪,冻尸,都是微微一弹。 “呼——” 刹那之间,热浪翻涌。 弹头轰击处,烈焰,浓烟,把四周近千平米的积雪瞬间消融成水汽。 而落弹点上面的三个满脸惊骇的日军士兵,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喊,就被暴肆的能量,撕裂,分割,炸成无数的碎块。 “咻咻——” 无数的金属弹丸,弹体裂片,带着尖利的呼啸,射向四方。 “啊——” 被骇傻了的日军,凄厉惨叫着,大片大片的身上炸起团团的血雾烂肉碎骨,有的直接被磅礴的弹片打得离地而起,在空中分裂肢解,抛洒出满天血雨。 在震天的惨叫声过处,以弹丸击打的巨大弹坑为圆心,超过两千平米的山丘地带,再也没有一个站立的日军。 四十余名日军不是再瞬间死亡,就是在泥泞的地上嘶嚎翻滚,身上抖落大片的烂肉,露出体内的内脏和骨骼,飚射出大量猩红的鲜血。 而在山腰的一段拒马桩,早已被急射的弹丸打得分崩解体离散,化为万千木屑。 高爆弹,这个现在战争中的王者杀器,终于在东大营这个光秃秃无阻碍的山丘高地上面,淋漓尽致的展现出它的狂暴和凶狠。 一朵巨大的黑色蘑菇云,冉冉的升上天空,数里可见。 “哇——” 一口鲜血,几乎不分先后顺序的隔着四里远的距离,从山口素臣,栗饭原常世的口中喷出。 绝望如死灰般的脸色,瞬间涌满他们的脸庞。 在这个时候,无论是在长城上观战的山口素臣,大久保利贞,仲木之植,林芳太郎,还是东西山丘据点,北面东大营高地上的日军军佐们。 都在瞬间明白,为什么清军今天的阵形如此的古怪。 “八嘎,八嘎!他们是想要吞下第19联队,还有东据点的福岛支队!” 山口素臣满嘴鲜血,大口喘着粗气,狂吼着上气不接下气的命令道:“西长城断口,主城军队,立即攻打东西罗城及南胸墙,全力主攻南胸墙,一定要摧毁他们的炮兵阵地!东断口的4个中队,全力打通和东据点福岛部的连接,然后继续出击东大营!命令西据点冈田部立即攻击救援!命令一旦目标达成,万万不可纠缠,全军立即全部回关防守!” 而在这个时候,东据点的第16联队长福岛庸智大佐,看着西面一里处内城里面,撤去松枝伪装的,一门门炮口直指朝天的克虏伯火炮,气得咬破了嘴唇。 “命令,全军出击!攻击清军东胸墙角的炮兵阵地!,捣毁他们的火炮” 福岛庸智大吼着下令,当机立断的做出了,一个完全出乎抗倭军参谋部预料的决定。 既不援助东大营,也不朝南突围逃跑。 而是命令5个步兵中队,近800士兵完全放弃阵地,直接去攻击这场战役成败的核心,——80克虏伯火炮阵地。 “全军朝西攻击,攻击!” 随着日军16联队军官们的大吼下,近800日军开始抱着长木板,朝着西坡山腰的拒马桩冲去。 “日军想要攻击炮营阵地!堵住他们!命令所有部队停止围困东山丘据点,全部撤过来阻击!” 负责东据点攻击的李风瑞,立刻就猜到了福岛庸智的企图,大吼着命令手里的2营步兵,收缩防御。 东大营。 “全体集合,全体集合,以中队为单位突围!骑兵大队朝南突击,突破清军的阻击线!” 在这一刻,日军第19联队长栗饭原常世大佐清楚的知道,再呆在东大营,就只有全军覆没这个悲惨下场。 他顾不得去擦嘴巴上面的鲜血,强忍着心里的滔天惊骇,大吼着下达突围命令。 “轰,轰,轰,轰,轰,轰——” 突然之间,从南部传来一道接一道的接连轰鸣,震得栗饭原常世胆寒欲裂! 抗倭军克虏伯速射炮营,哪里可能还给19联队这种逃脱的机会? 在观察兵把试射效果和修正数据,大声报出来以后。 肖立刚根本就不再进行第二次矫正试射,就断然下令炮营立即开炮,进行无间断的开火轰击,把所有的160枚高爆弹,全部砸过去。 “咻咻咻咻——” 尖利的鸣啸,滚荡在整个关外三城的上空。 “卧倒!卧倒!” “避弹!” 在东大营上面的日军军官们,纷纷变色大吼! “低头!低头!” 包括在四周围困日军的抗倭军士兵们,都纷纷把头压地上避弹;而骑兵营,早在第一道炮鸣的时候,就已经驱马再次西撤百米远。 ------------ 第六百四十五章 决战山海五 “轰——” 巨大的爆鸣连接成片,在天地间哗响,整个东大营日军阵地瞬间都被烈焰,浓烟,所完全覆盖。 “嗡嗡——” 关外的山川大地,冰冻的河流,似乎都在剧烈的摇动晃颤。 “轰——” 这个时候,在日军东大营高地的炮火硝烟才将将升起的时候,抗倭军炮营的第二轮炮击,又随之开始。 速射炮的恐怖打击能力,此时被淋漓尽致的展现出来。 “轰——” 炮鸣如接连的雷霆,在天地连线滚荡。 整个清日战线几乎都完全滞静,所有军士都惊骇的望着北面东大营方向的炮袭。 在这整整6分钟的时间里,肖立刚克虏伯管退炮营的13门80火炮,以着平均每分钟2发高爆弹的速率。 朝着两万余平米的日军东大营高地,打出了160枚进口高爆弹。 炸得是翻江倒海,鬼惊神骇! 其中有超过十分之七的炮弹,都准确的砸进这片目标区域,平均每200余平米的东大营高地,就有一个高爆弹的炸点。 “轰!” 随着最后一枚炸弹在东大营爆响,80炮营随即停止了炮击。 炮声突兀而来,又突兀而停,天地间一片清冽,只有爆炸滚滚回荡的余音和东大营高地漫天的狼烟。 “痛快,痛快!立即把炮车架上骡马,撤回北翼城!” 一气呵成的轰炸,打得炮营的士兵们人人满头大汗,个个酣畅淋漓,如饮美酒。 虽然无法直接目视轰击效果,不过远看着北面那片正在腾起直冲天际的黑烟,炮营的官兵上下都是喜悦的无与伦比。 而肖立刚看着正在东面强突李风瑞部的大股日军,连忙变色的大吼着命令炮营士兵把这13门宝贝疙瘩,赶紧拉回北翼城。 “攻击,攻击!” 而这个时候,东西罗城,南胸墙,西线冈田支队,东线福岛支队,以及从长城东断口出击的日军4个中队,和清军各部都开始了激烈的交火。 “哒哒哒——” 在天空温暖的金色阳光的照耀下,负责东线阻击的三挺格林炮几乎不分先后的同时爆响,三道金色的‘长鞭’,狠狠的抽向冲击中的日军。 “卧倒,卧倒!集中火力,打掉清军的格林炮!” 看到只是一个照面,自己的冲击队伍就有三四十人丧生在三挺格林炮的犁割之下,日军第16联队3大队长石原应恒气得大叫的命令士兵卧倒避弹,同时集中火力攻击格林炮哨。 “哒哒哒——” 三挺格林炮压低炮口,朝着南方的雪地扫射而去,打得地面一片烟雪纷腾,血水四溅。 “砰,砰,砰——” “换弹链!——!” 一挺打完一箱子弹链的炮手正在大吼士兵换弹夹,就被几颗子弹射中倒地。 而旁边一个匍匐在雪地上等待着的新炮手,毫不犹豫的从雪地上弹跳着爬起来,架着机枪大吼:“快换弹链!” “八嘎,八嘎!” 石原应恒趴在雪窝之里,一遍遍的无可奈何的咒骂着,心里面却全是深深的惊骇和震怒。 这铺天盖地的炮! 这勇猛无畏的兵! 假如第11旅团再不到来,帝国这一个旅团加上一个步兵联队六七千精锐,在这次山海关大战中,很可能真的会全军‘陆沉’! 而这个时候,在北线东大营,一片寂静。 包括正在南线对持的2营抗倭军和600余日军,都停止了射击,均是望向北方开始消散硝烟的东大营阵地。 东风往西吹,很快就露出了小半的东大营高地。 环山腰建立的拒马桩障碍,早已被炸得不见踪影,之前还白雪皑皑的山丘已经不见丝毫的白色,全是松软的淤黑泥土和满山的弹坑。 “这——,还能有活人么?” 站在北翼城北城墙上观战的众人,个个惊得合不上嘴巴,李经方说话的声音,都跑得不成调子。 “呼——” 风过山坡,那些之前搭建在山顶的营房,马廊,全部被炮击抹得干干净净,山丘上没有一匹站着的战马,一个站着的活人。 “多少应该还有一些吧,不过估计都剩半条命了!” 何长缨正说着话,就远远的看到,慢慢的有日军艰难的抖满身的泥土,摇摇摆摆的站了起来。 然而也有很多的日军站着没一会儿,又重新栽倒下去。 “滴滴答滴答——” “冲呀!” “杀倭夷!” 这个时候,随着一道嘹亮的冲锋号响起,在远处围困的三千余抗倭军士兵,纷纷从雪地上站了起来,举枪冲锋。 “射击,射击!” 负责南线阻击的第19联队3大队长林太郎少佐,一脸绝望的大吼着:“天皇万岁,战死以报天皇!” “天皇万岁!” 南线这600日军也都是一脸的绝望,红着眼睛大吼,手里死命的开枪射击。 “大佐,大佐!” 蛎崎富三郎踉踉跄跄的从土堆里面爬了起来,吐出满嘴的泥土,仓皇四顾的嘶声大喊着。 只是余音袅袅,只有远处的枪声和抗倭军的大吼声,哪里有栗饭原常世的回声? “藤本君,藤本君!” 蛎崎富三郎的声音里,已经带着哭腔。 这时候,一匹战马下面一阵鼓动,小林辰之助狼狈的从死透的战马下挣扎着爬了出来,摇晃着站起来,半响才望清了眼前的形式。 此时这原本有近千人的山丘上,布满了巨大的弹坑,到处都是翻飞的泥土和碎裂的尸骸。 犹如恶鬼场。 只有不过三百余日军士兵得逃大捷,不过均是被巨弹的爆鸣震得五官流血,人人胆寒。 “八嘎!拿起你们的枪,死也要拖几个清狗一起陪葬!天皇万岁!” 小林辰之助声嘶力竭的绝望大吼。 “天皇万岁!” 这些被炮弹震糊涂的日军军士,都是条件反射的嘶哑的喊着,寻找泥土里面四处丢弃的步枪,趴在山顶上面惊恐等待。 “冲呀!” “射击!” “砰,砰,砰——” 顿时,东大营全面开火,日军第19联队的残兵纷纷举枪射击,进行着最后的徒劳挣扎。 上午十点时分,日军对东西罗城,南胸墙的进攻已经完全停止,开始有序退回关内长城。 西边攻击的冈田支队,在折损了300余军力之后,得到山口素臣的强令,也无奈的退出战斗,龟缩进长城西断口防守。 而不按常理出击的福岛庸智部,在突破了李风瑞部的阻击线以后,看到抗倭军炮营已经停止炮击,而且在拉炮撤离。 在前面对警卫连,侦察连的严阵以待,后面跟着大股的追击抗倭军的时候,福岛庸智再次下令支队突然转向,朝北逃窜。 结果这剩余的500余日军残兵,硬是从鲁东军的阵线西边缘,贴着东罗城的东城墙,逃回了山海关。 经此一战,清军终于一战击碎了日军对关外三城的长久挟制,掌握了山海关战役的主动权。 ------------ 第六百四十六章 围歼第3旅团一 在辽阔干冷的山海关外,充盈余天地间的密集枪声已经渐渐的停歇,只有北面东大营方向依然传来零星的枪响。 “轰!” 时不时的,还有几道来回对击的清脆炮鸣。 这是宋占标营的那门硕果仅存的78火炮,依然在和长城上面的日军小炮死死对磕。 就像在满仓库的稻子里面,很难寻找到最后一粒稗子一样,日军的小炮轰击了半天,也没打掉这门开始四处移动的78口径火炮。 反而因为78火炮营观测兵直接的观测视线,总能让这门火炮在短时间里获得最准确的修整数据,轰击日军长城上的小炮。 到了现在,日军只剩下2门35口径,门45口径的小炮,在和抗倭军的那门78炮盲射,估计只要能坚持着耗下去,被完全打掉也是早晚的事情。 东大营。 此次清日关外大战,算是暂时平静下来,只剩下东大营高地上的日军残军,将要进行最后的歼灭。 之前在东大营南线的00余日军,加上山丘炮击幸存的300余日军,战斗到现在已经不到三百人。 这些日军此时被压缩在东大营的山顶,都四五人一组的蹲进深深的弹坑里面,举枪负隅顽抗。 近三千抗倭军步骑,团团铁桶围困,等待着最后的攻击命令。 “报告!” 负责这次东大营攻击的柳刚志,聂鹏程小跑着上了城墙,此时两人都是满脑子的疑问,不明白总指挥为什么突然下达了暂停命令。 “做的很不错!” 何长缨先是赞扬了一句,接着下令道:“留下两营在山下建立防御,阻止这路日军残军逃脱,其余各营回城修整。” 何长缨的命令,让众人都是一愣。 “总指挥,您就下命令吧;我们保证十分钟之内拿下这个东大营高地,歼灭所有的日军!” 柳刚志刚想说话,就被一旁的聂鹏程一脸激动的抢了先。 “服从命令!”.. 何长缨不想再跟柳刚志他们废话,而是把目光投注到山海关长城一线。——仗打到现在,估计山海关的日军兵力已经不多,那么他们将会怎么选择呢。 是继续死守山海关,还是退守永平府。 或者继续后撤逃窜? 每一种选择,抗倭军都得拿出对应的方案,因为即使日军此时损失惨重,他们却依然有着不俗的战力。 而且这连续三天的激战,抗倭军也受到了很大的损伤,尤其是在今天这场东大营围歼战中,只是东大营目测估计就不下于500人的伤亡。 这也是为什么何长缨强令暂停攻击东大营高地的根本原因,在他看来连饿带冻,再加上绝对会有很多的日军已经被炮火震得内出血,等到半晚再打,总能减少几十人的伤亡。 何长缨现在正在考虑着,是不是先暂停一切攻势,部队先休整两天再做计议? “报告!俘虏的几名日军军官的口供,已经整理出来。” 随军的情报一处上尉军官倪凌锋,神情有异的递过来一份口供,何长缨接过去看了两眼,脸上就开始变色,神经质的朝着东面的大海方向望去。 “安之,是什么?” 看到何长缨的脸色,李经方和一群将领,都是惊诧的望着何长缨手里的那张口供,好奇里面究竟写的是什么,居然能让在大捷的情况下的何长缨变色? “立即召开作战会议,今天必须拿下山海关!” 何长缨把口供递给李经方,一改刚才的犹豫迟疑,斩钉截铁的下达了继续攻击,扩大战果的命令。 “日军联合舰队要来山海关?还有一个万人以上的混编旅团!按着日期昨天就该抵达!” 李经方失口惊呼,一声高过一声,惊得城墙众将都是齐齐变色。 欢喜岭。 在金色的正午阳光下,山口素臣,大久保利贞,和几个日军参谋一起上了威远城的东南角长城,望着东南方向的大海,苦苦寻觅。 山下的战事已经渐渐停歇,山口素臣刚才特意看了一眼四里外的东大营高地。 只是一眼,那关外皑皑雪白之中的一处触目惊心的‘黑色疤痕’,就让山口素臣喉咙一甜,又差点喷出一口鲜血。 他赶紧挪开了镜头,不敢再朝北继续遥望。 今天的这场血战,算是让幸存的日军第3旅团的将领们,真正的领教了抗倭军这支声明远播的军队的隐忍和可怕。 现在山口素臣是真的胆寒了,他只祈求联合舰队赶快到来,用重炮把这群匍匐在三城里面的魔鬼轰击成灰烬。 或者驱赶出三城,在冰天雪地里面,活活的饿死,冻死他们! 此时,在西面的山海关主城,清日双方无聊而又惨烈的实心炮弹的对轰,终于也完全停息下来。 除了北面东大营方向的偶尔枪声,天地之间一片宁静。 阳光正好,晒在身上暖洋洋的舒服。 在关外三城和山海关主城,各长城断口的防守阵地,都升起了袅袅的炊烟。 不管仗打得是好是坏,总得填饱肚子。 仲木之植,福岛庸智,和林芳太郎匆忙跑上了欢喜岭,林芳太郎脸色沉重的向着山口素臣汇报战情。 “报告司令,此战第9联队,第5骑兵大队,无一人撤回关内;第联队损失759人,重伤5人,第4联队损失328人,重伤2人,炮兵中队损失53人,重伤人。原常世大佐,藤本太少佐——” 随着林芳太郎的口诉,山顶寂静无声。 9联队长栗饭原常世大佐,大队长藤本太少佐,3大队长林太一郎少佐,第一军参谋蛎崎富三郎,第5骑兵大队新任大队长小林辰之助,—— 眨眼人鬼殊途,烟消云散! “只此一战,第9联队,第5骑兵大队被团灭,加上各部损失,这三天激战以来,帝国超过三千勇士命陨!” 大久保利贞满脸晦暗,满眼怒火的望着东南空荡荡的碧色海面,大吼道:“可是说好0号就应该到达的舰队,为何迟迟不来?” “难道是清国北洋水师——,不可能!帝国的海军已经重创了北洋水师,他们没有阻止帝国舰群的能力。” 林芳太郎随即否定掉了自己这个‘不羁’的假设,现在无论是吨位,航速,火力,舰船性能,联合舰队都是完全碾压北洋水师,怎么可能出意外! “呦西,是不是帝国舰群遇到了北洋水师不知死活的挑衅,所以耽搁时间在歼灭他们?” 林芳太郎的话顿时给了山口素臣以启发,脸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光泽吼道: “一定就是这样的!诸军,说不定等到今晚夜黑,最迟明天这个时候,整个海岸都是如林的烟囱,林立的巨炮;把这些清军——” 山口素臣满眼愤恨,指着山下西面的关外三城:“统统炸成碎片!” ------------ 第六百四十七章 围歼第3旅团二 “司令,属下提议是否军队立即南撤到永平府?凭着三千余帝国勇士守城,在四向的开阔地带,清军假如动用重炮前来,就可以出击一部军队攻击他们的炮兵阵地,用炸药包毁掉他们的火炮。” 福岛庸智,仲木之植,特地放下对山海关主城的监督,急急忙忙的跑到欢喜岭,就是要说服山口素臣立即下令起运军粮军资,撤军到南边二十里的永平府。 现在一听山口素臣的这种带着鱼死网破的口气,福岛庸智脸色微变的连忙开口劝说。 “八嘎!为什么要撤退;” 山口素臣怒声斥责着福岛庸智:“你这就胆怯了,你的勇气呢?” “司令,我不害怕清军,更不惧怕战斗甚至死亡,为帝国战死,为天皇尽忠,这是一个军人最高的荣誉!” 福岛庸智笔直站立,神情坚毅的大声说道:“部队南撤永平府,除非清军舍得丢弃所有的新式火炮和大量军资,选择轻装快速突破逃跑,不然他们就只能把火炮拉进关内,攻击永平;而这正是旅团的机会!” 听到福岛庸智这么说,山口素臣脸上的颜色才算是缓和一些。 “司令,现在这道山海关防线有八处断口,除了主城两侧这两道断口有重兵把守,其余的不过各布置了一个小队驻守,极易被清军袭击突破。” 看到旅团长的脸色好看一些,一边站着的仲木之植才敢开口:“而且清军在夜晚甚至不用突袭断口,只要在一处城墙搭上长梯,就可以轻松逾越。” 仲木之植说道这里,就不在说话,静静的等着山口素臣的决定。 “我问你们——” 山口素臣望着身边的一群日军军官:“你们认为帝国舰队会不会来?” “一定会来!” 一群军佐中气十足的大吼。 “看到帝国的无敌舰群,你们认为这些清军会怎么做?” “骇破胆子,落荒而逃!” 日军将领们继续大吼, “那就对了——,帝国的舰群随时都会出现,轻松能把关外这些清军小丑碾为齑粉!看到帝国舰群的到来,立即逃窜才是这些清狗活命的唯一机会!” 山口素臣狠狠的盯着手下这群军官,沉声问道:“假如现在旅团退守永平府,你们告诉我,怎么才能阻止这些清军逃回关内?” 众将沉默。 “这场战斗,旅团打得是彻彻底底的失败,唯一翻盘的机会很快就要到来,你们却要劝我逃跑?不灭掉这支军队,你我第3旅团的所有人,都是永生都抬不起头的帝国陆军的耻辱!” 山口素臣高声的大吼道:“命令在山海关主城只留下五个中队的兵力防守,其余所有中队沿着长城,从角山到老龙头建立临时营地,一定要死死的挡住这路清军的南回之路!” “司令,九门口是清军除此之外的唯一回关路途,是不是也要派兵把守?” 林芳太郎听得热血沸腾,感觉脑子晕乎乎的,不免泛起了糊涂。 “你还是一个参谋?长着猪脑壳!” 山口素臣大骂道:“等打垮了三城清军,是他们能先到九门口,还是咱们能先进石门寨;哪近哪远,那条路宽阔好走,你不明白?” “嗨!” 林芳太郎这才想明白,一脸的羞红。 “此次大战,清军损失也在不在少数,你们看到了没有,东大营依然在顽强的第19联队的手里!这说明了什么?” 山口素臣虽然搞不明白为什么清军不一举荡平东大营高地,但是正好给了他一个给手下将领鼓劲的理由:“这说明清军其实很弱,只有靠着巨炮才能打仗,说明他们现在手里已经没有炮弹了,所以对东大营的帝国勇士们无可奈何!” 山口素臣的话,让身边的将领们都是精神一振,纷纷举着望远镜,朝着北方四里处的东大营高地望去。 只见山下远远的环围着清军士兵,正在三五成群的升火做饭,山顶密密麻麻的炮坑里,露着一个个帝国士兵的头颅,架着一支支的步枪。 “八嘎!这些无耻的清狗!” 看到山上帝国士兵在挨饿,而山下的清军都在做饭,气得一群日军将领都是破口大骂。 然而心里面却是稳心了很多。 一定是胆怯的清军攻击不了,手里又没有了炮弹,所以只好围着干耗着! 顿时,大久保利贞,福岛庸智,仲木之植,林芳太郎—— 这些日军第3旅团的将领们,都是一脸的兴奋,对能守住山海关防线,等待联合舰队的到来,充满了信心。 “fù chóu!” 大久保利贞举着拳头,大声的吼着。 “fù chóu!” 其余的日军将领,包括山口素臣,都是一脸狰狞的高声怒吼。 山口素臣所不知道的是,他们苦苦盼望的联合舰队和陆军混编第11旅团,正在威海卫港外,清军的岸防火炮大战。 永远也不会来到山海关。 而这个时候,受到山县有朋的指令,负责通知山海关守军的日军通信小分队一行十二人,虽然都是一骑双马的加速赶路。 然而冰天雪地,大雪封堵,预计最早也得等到明天夜晚,才能勉强抵达。 命运就是如此的充满了随机和偶然。 假如不是何长缨下令突击审问日军俘虏,想搞清楚看着不太傻的日军,为什么这次居然摆出三个据点如此愚蠢的阵形。 他就不会知道,原来‘日军的舰群和上万陆军,随时都会过来。’ 那么抗倭军就会至少在今天下午,明天一天,要修整一天半的时间,从而给山口素臣部南逃,或者至少南撤二十里,坚守永平府的机会。 因为山县有朋的命令,矢吹秀一亲手绞断了电报线,山县有朋在成为脱缰野马的同时,也把日军的第3旅团,第19联队,第5骑兵大队,送上了不归路。 关外三城,联合指挥部。 这场大捷,让整个三城,包括刘坤一都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然而一份口供,却让整个三城再次寂静下来。 “万幸啊,万幸!” 徐邦道心有余悸的说道:“要是不知道这事儿,等明儿甚至今晚,日军舰队到来,运兵船在关内海岸把大兵一放,大军舰轰破岸兵近着猛射,咱们就只能弃城走九门口了!” “那时候去九门口还不如往北走,蹲山林子当野人!” 梅东益冷声说道:“咱们就是飞,也没有倭夷封锁石门寨快,那里可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隘!” “别尽说这些没用的——” 刘坤一不耐烦的喝住两人,望着何长缨,神情凝重的说道:“现在是,必须在倭夷援军到来之前彻底打垮他们,打通回关之路;你说,怎么打?” “呵呵,督宪不要紧张,对于日军的联合舰队和第11旅团,现在我是毫无办法;不过——” 何长缨在经过初看口供的惊慌之后,到了现在已经想明白了其中的因果关系,微笑着说道:“至于山海关这三个联队,这次他们绝对逃脱不了被全歼的命运!”js3v3 ------------ 第六百四十八章 围歼第3旅团三 何长缨的话,让作战室里面的气氛陡然一热。 刚刚听闻‘日军舰群随时将会抵达山海关’这个惊人消息的刘坤一,何鸣高,陈贵仁等人,只想着怎么快速打通回关之路,好趁着日军舰群没有抵达之前,逃之夭夭。 可现在听何长缨的意思,居然还能在离开之前打掉山口素臣的第3旅团,如何不让刘坤一振奋? 只要有了这件大功,他刘坤一然后再挥师回京‘勤王’,丢失山海关这事儿,多少也算有了大弥补。 “说来听听?” 刘坤一提着精神,望着何长缨:“你要明白,倭夷舰群随时都有可能抵达山海关,一旦封住了永平府这条后路,咱们可是插翅难飞!” “是呀,是呀,这事儿可得谨慎行事,宁无大功,但求无过;” 看到刘坤一灼灼望过来的目光,易顺鼎强笑着低声解释:“督宪,——这场大战,咱们损失可也不小。” 听了易顺鼎的话,刘坤一,何鸣高,陈贵仁,王连三,梅东益,包括抗倭军众将,脸上都闪出一线痛色。 农历十三,抗倭军各部攻击日军关外三个据点,战死重伤近200人。 农历十四,抗倭军各部继续攻击日军三处关外据点,哪里料到独立营,鲁东军,芦勇,近4000军力突然参战,鲁东军强行攻击日军东大营高地。 然后引发总混战,接着就是刘坤一亲军的大奔溃。 鲁东军阵亡不下千人,王连三的义子陈伟烈也被击毙,尸体都没能抢救下来。 刘坤一的两千亲军,只剩下近400人,而抗倭军也有近200人的伤亡。 到了今天农历十五,这场大捷虽然重创了日军,一举拔出了山口素臣楔在关外三城外面的三颗钉子。 然而抗倭军阵亡重伤近800人。 仅仅是攻击东大营的士兵,就超过了400人的损失,宋占标的炮营士兵,也被打没了一小半。 而守护东罗城和负责东据点南线阻击的王连三4营,此战损失超过150人,守护西罗城的刘坤一那一营亲兵和梅东益的一营芦勇,也被日军在城墙下举枪狙击阵亡近百人。 在这两天半的时间里,虽然关外诸军绞杀了日军近3000军力,此时在东大营高地还围困着300余日军残军。 然而关外诸军的兵力总减员也超过了4000人,只看人数甚至还大于日军! 可以这么说,假如今天没有这13门80克虏伯管退速射炮,还有那恐怖的高爆弹,以及日军在东大营高地上面没有挖掘,修筑任何的避炮掩体。 那么东大营高地,远远不会被如此轻易而干脆利落的打废。 如果日军提前挖掘大量的避弹坑,想要达到现在这种效果,抗倭军就算有巨炮利弹,再填进一千条性命也基本是妥妥的。 要是再退一步,假如连利炮都没有,抗倭军就算是填进去3000条性命,因为有着南部日军第3旅团的牵制,何长缨都不敢说一定能够打下来东大营高地。 听了易顺鼎的话,何长缨沉默了一会儿,——这是为战死的英勇士兵而心痛。 然后他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点起一支烟长长的抽一口,静静的望着刘坤一。 “你们不要忘了,山海关的城墙上,还挂着老将们的尸体!就冲着这——” 刘坤一面目扭曲,一脸悲痛的说道:“但凡有一线可能,你我诸将就得杀光这些倭夷为他们报仇,尽早让他们入土为安!” 作战室内的气氛猛然一凝,人人露出一脸的悲愤。 刘坤一这个大旗一祭,顿时没人再敢提出异议,都望着何长缨,等着他的话儿。 “不管是什么原因,至少日军的舰群现在还没有到达,而且就算来了,登陆也需要时间;之前我最头疼的是日军退守永平府,逼迫咱们在旷野和他们打攻城战,最想的就是日军继续死守山海关一线,不过之前我并没有抱有太大的希望。” 何长缨坚决的说道:“可是现在山口素臣别无选择,只有死守山海关,因为他们要等待着日军的增援来歼灭咱们;那么,咱们就先彻底的打垮他们!” “你那炮弹还有没有?” 刘坤一聪明的没有点名‘高爆弹’这个敏感的词语。 不过他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罗华飞哨从大沽炮台借调的时候,罗荣光‘假公济私’偷偷的送给他这个‘准女婿’的礼物。 “只剩146枚了,打下山海关,还是绰绰有余。” 何长缨笑着回答了一句刘坤一,然后对安格斯说道:“作战计划不用太细致,要直接,简单,粗暴!让各部制作大量的长梯,除了进攻断口防御的日军,同时也可以翻墙过去跟他们打!” 东大营。 蛎崎富三郎和小林辰之助两人,冻得浑身发抖的趴在丘顶边缘的一处弹坑里面,看着下面250米左右处,那些清军正在热热闹闹的喧哗烤火吃饭喝汤。 “咕噜——” 虽然很丢脸,然而从昨夜晚饭以后到现在,一粒米饭都没吃的两人的肚子,怎么可能忍住肚子的抗议,此时都是此起彼伏的‘咕噜’响着。 而且他们干渴的嗓子,可是连想吃一口冰冷的积雪,都是不可求的奢望。 被炮击的高温烈焰融化了的积雪,除了被蒸发的小半,剩下的都化为雪水,融合在这满山松软的泥土之中,变成了稀泥样的泥泞。 除了那一百多名从南线撤上来的士兵,其余原本在丘顶的日军身上的衣服都已经被泥水浸透,现在如同穿着一件硬邦邦的冰甲壳,个个冻得是欲仙要死。 而且细嫩的肌肤有时已经和衣服被冰冻在一起,一动就扯下来一大片皮肤,鲜血淋漓间,那些士兵疼的惨叫的撕心裂肺。 更加要命的是,很多的士兵之前都被巨炮震出了内伤,在这个时候开始发作起来,在悄无声息的绝望中,一点一点的变成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而那些侥幸依然完好的士兵,一想着到了夜晚将要面对零下二十几度的寒夜,都是一脸恐怖的战栗。 “八嘎,这些清狗!” 小林辰之助又渴又饿,心腹里面火烧火燎的直泛酸水,脑子直发晕,望着山下的抗倭军,气得双眼喷火,身子直发抖。 “小林君,咱们不能再坐以待毙,立即突围才是活命的唯一机会;” 蛎崎富三郎颤声对小林辰之助说道:“再继续拖下去,就是不饿死渴死,也会被活活的冻死!” “现在突围,也是死路一条!” 小林辰之助望都不望身边的蛎崎富三郎,只是两眼冒火的仇恨的望着山下的抗倭军:“即使勉强突出,士兵们至少要有一半白白死去,而且在之后的追逐中,体力根本比不上这些清军,最后这两三百人能有二三十人逃回去都是奇迹!” 蛎崎富三郎和同一个坑里的一个步兵少尉对看一眼,彼此都看出了对方眼里浓浓的求生渴望。 ------------ 第六百四十九章 围歼第3旅团四 “小林君,即使只有二三十人能活,也总比全死在这里要好。” 蛎崎富三郎不想放弃,继续劝说。 “啪!” 小林辰之助反手一巴掌,狠狠的扇在蛎崎富三郎的脸上,死盯着他怒声吼道:“八嘎,你这个混蛋,猪猡,怕死鬼!现在你不应该去想着怎么活下去,而是要给钉子一样钉在东大营,在死之前杀死更多的清军来报销天皇,洗刷耻辱!” 然后小林辰之助嘶声大吼道:“天皇万岁!” “天皇万岁——” 丘顶上,响起一片稀稀落落有气无力的叫声。 然后,再次陷入到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的日军士兵,都寂静而绝望的等待着他们最终无法避免的死亡命运。 山海关寒冷的天气,此时早已把东大营高地上面混合着残肢碎骨血浆尸体雪水的淤黑泥土,重新冻结成坚硬的冻土。 一片片冰片的结晶,在灿烂的阳光下,闪烁着明黑的亮泽。 远远看去,东大营高地就像是一大块黑色的宝石山。 只有此时趴在丘顶,一个个冻得浑身发颤的这些日军士兵们,才更清晰的知道,此地已是恶鬼地域。 在冻结嶙峋的黑泥土之中,不是这里露出半条胳膊,就是那里冻结着一个残破的头颅,而这些人,在不久之前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是他们的战友。 “啊!” 一个心理脆弱的日军士兵,实在忍受不了这种让人奔溃的折磨,嘶喊着跳出弹坑,朝着山下手舞足蹈的冲去。 然后就被围着的抗倭军们轻松按到,绑了双腿丢在一个火堆边,给了一个窝头,一碗热汤。 那个本已绝望待死的日军士兵,被火堆的温暖唤醒了神志,脸上先是极度的惊讶,然后满脸狂喜的一把抓着蒸的甜软的窝头,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山顶那些又冷又饿又渴的早已陷入绝望的日军士兵,都开始骚动起来。 “よしよし,伏せて肉のスープ,死ぬ、悪魔の実を!”——(呦西,呦西,下来吃肉喝汤,就是死也能当个饱死鬼!) 那个日军士兵三下五除二的吃完一个窝头,然后仰着脖子‘咕噜咕噜’的把那碗鲜美的紫菜葱花蛋汤喝的干干净净,坐在地上想了想,就站起来欣喜若狂的朝着山上大喊大叫。 “混蛋,混蛋!” “砰,砰——” 小林辰之助气得身体直发颤,举枪就朝着那个大叫的俘虏连连开枪,只是本来就有着两三百米远的距离,而且小林辰之助冻得手指关节早已僵硬,哪里能瞄的准,打得住? “打死他!” 小林辰之助大吼着命令东面其余弹坑的士兵开枪,射杀这个可耻的逃兵;然而枪声只是稀疏的随意放了几声,就再次沉默。 “八嘎,混蛋,你们这些统统都该死啦死啦地杂种!” 小林辰之助气得两眼喷火,却是无可奈何。 蛎崎富三郎和在后面弹坑里面无力的仰躺着的少尉又对视了一眼,都是同时避开了视线。 不过两人都是不约而同的握紧了手里的步枪,然后又忍不住对看了一眼。 东大营,山下阻击圈。 柳刚志,施威远两人坐在火堆边,望着那个被绑着双腿在火堆边蹦着的日军士兵,然后都满怀希望的殷切望着东大营高地,可惜上面依然是一片寂静。 这时候,从北翼城北门涌出大量的炮营士兵,驱赶着骡马拉出来一尊尊乌黑发亮的巨炮,一车车的炮弹箱,一东一西的朝着两边的雪地旷野驶去。 而在东西胸墙的预留缺口,大量的抗倭军排成四纵队离开内城,扛着长梯,朝着东西方向挺进。 按照作战计划,在炮营炮击第3旅团驻守的主城,及其东西两个断口以后。 三城清军将利用军力优势,动用18个步兵营,1个骑兵营,总计8500余兵力,从欢喜岭西坡山脚长城,到角山东坡山脚长城,在这近十里的长城线上,全面出击。 “老施,你的法子行不行?真是急死个人了,再晚就赶不上了!” 看到这一幕的柳刚志,急的直跳脚的问着罗明磊推荐给他的‘军师’。 “行不行待会就知道了。” 施威成不疾不徐的说道:“成了估计下面的山海关战役也没你——,得!算我没说成不成?” 一看柳刚志瞪着大眼就要发炸,施威成连忙住口,不敢招惹这个据说是旅顺军团最难缠的‘杠子头’。 “白い旗をあげる!白い旗をあげる!”——(投降!投降!) 这时候,在南坡丘顶,一个弹坑里面的三个日军商量好了,纷纷丢弃手里的步枪,爬出弹坑就一路大叫着朝着山下跑去。 在东山顶趴着的日军士兵,居然没有一个人对这种懦夫的行为举枪射击,反而个个睁大着眼睛渴望的看着,想知道这三人即将面临的下场。 一一绑住了双腿,然后就是甜香软的窝头,鲜美的热汤,温暖的火堆。 整个山顶,真正的骚动起来。 先是那些军装湿透一个个几乎都已经被活活冻死的日军士兵,丢掉了手里的步枪,爬出弹坑,朝着下山呆呆的走去。 接着,那些北撤到丘顶的日军士兵也放下手里的步枪,爬出弹坑。 “八嘎,猪猡混蛋胆小鬼懦夫!” 小林辰之助气得眼睛都变成血红色,拿着步枪大吼着:“统统回到弹坑,拿起你们的枪!” “砰,砰!” 小林辰之助连续两枪,打倒两个傻傻站着的士兵,用枪比划着一个士兵威胁道:“立即回到弹坑!” 那个已经被冻糊涂的士兵,迟钝的望着小林辰之助跟个小丑一样拿着枪在他面前比划,半响才隐约明白小林辰之助的意思。 他朝着小林辰之助惨然一笑,迎着枪口朝着山丘边缘走去。 “好!” 小林辰之助露出满脸狞笑的凶狠。 “砰!” “砰!” 他刚要扣动扳机射杀这个懦夫,耳朵里突然就听到两声巨大的枪响,与之同时他的身体猛然一震,然后就是无尽的疼痛。 蛎崎富三郎和那个少尉同时开枪,枪口都是直指着小林辰之助后背的心脏位置。 “好,你们这些读几把书的秀才果然有一套,就是一肚子坏水儿!” 在山下的柳刚志,看着东大营山丘两百多残余日军纷纷放弃抵抗下山投降,高兴的大赞了施威成一句,然后大吼着下令道:“一营三连负责接收俘虏,其余部队立即集合,奔跑去内城找总指挥讨任务去!” ------------ 第六百五十章 克山海一 山海关,日军第3旅团防线。 此时由近3500名日军构筑的新山海关防御线,基本已经布置完毕。 在山海关主城到东西两里处的两道长城断口,山口素臣总共集中了12个步兵中队,1800余兵力防御。 在角山东山腰长城断口,欢喜岭东西两侧山腰,以及峰顶威远城长城断口,这四处位置陡峭,在大雪之中极难攀爬。 山口素臣只是象征性的各驻防了半个步兵小队,总计放置了近100人的防御力量。 在欢喜岭东面,靠海一带老龙头的城墙和两道长城断口,山口素臣布置了5个中队800余军力防守。 剩下的近千兵力,山口素臣全部放到角山东山脚到西断口,欢喜岭西山脚到东断口,这一线长城上防御,阻击清军用长梯攀登长城。 此时,在长城东西断口和主城这三处军力集中处,日军士兵一个个满脸屈辱中带着惶然,正在冰天雪地里用长满冻疮的烂手,扒拉炸毁的城砖和倒塌的房屋砖石。 他们将用这些砖石夹着木板,堆积着积雪固定,紧张的修筑防炮掩体。 山口素臣脸色铁青的站在长城东断口处,望着在北方四里处,抗倭军堂而皇之的布置炮兵阵地。 七门巨大的火炮在雪地里一字排开,炮口朝天,直指着南方。 嚣张跋扈的不可一世! 上午的这场大战,虽然日军陆军损失惨重,不过就山口素臣的目测,清军的损伤也绝对不轻。 尤其是清军对东大营高地残军的围而不攻,之前让山口素臣还抱着幻想,估计关外清军也是心疼伤亡,可能在今天不会发动新的攻势。 然而眼前的一切,彻底的击破了他的奢望。 山口素臣忍不住,又回头朝着后面东南方向的大海瞅了一眼,依然是一片空荡荡的令人绝望的碧波大海。 “伊东亨佑,我密西遍你屋里所有的女人!” 山口素臣深深的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气,尽量让自己燃烧着怒火的心脏平静一些。 “轰——” 这时候,在主城方向传来一道炮鸣,是田上八郎的炮兵中队在用最后3门小炮,进行着他们可能是最后的悲壮炮击。 “田上君,勇士也!” 山口素臣大声的赞扬起来。 “八嘎,动作要快,瞄准轰击!帝国万岁,天皇万岁!” 田上八郎大尉站在2门小炮的后面,血红着眼睛,满脸狰狞的大跳大吼。 “轰!” 三门小炮依次开火,把实心弹丸砸向北面的白雪大地。 抗倭军,80炮东阵地。 “马的,真是气死老子了;兄弟们把炮口调过去,继续给我狠狠的轰这些孙子,为战死的兄弟们报仇!” 宋占标的炮营只剩下一门78炮,此时也和80炮的东阵地排在一起,他一听到南边的小炮响起,就怒得火冒三丈的直蹦。 “好咧营长,大伙儿都麻溜起来,轰死他们这些狗畜生!”炮兵阵地上的78炮营的残兵,纷纷都是一脸怒火的大嚷。 “宋营长,用80炮和他们打。” 80炮营副营长项少龙,微微迟疑了一下,大声的下令道:“6号炮位炮组,和78炮交换炮位。” “兄弟仗义!” 宋占标听了大喜,重重的‘锤了’一拳头项少龙的肩膀,高兴的嚷道:“哥哥我早就馋的直流口水,只是不好意思说。” 对于这么牛的80炮,宋占标和他的手下士兵早就眼红不已。 虽然这13门80炮原来就属于宋占标他们炮营,可是之前没有这些叼炸天的高爆弹,只能朝着远处丢铁坨子,除了炸海,在实战中基本也等于是一个废物用处。 “兄弟们,给我轰起来,轰他娘个叼朝天!” 宋占标恶狠狠的看着南四里处,山海关长城上那不时腾起的一股白烟和炮击的轰鸣声,脸上露出一丝狰狞。 “预备——,放!” “轰!” 在这一瞬间,半个80炮营东阵地都被浓烟覆盖,6号炮位的80火炮的炮口喷出一道长长的火舌,发出震天的闷响。 在这一刹那,清日两军士兵们的心里都是重重的一抖。——这场山海关总决战,终于开始了! “开始了!” 山口素臣听到北面传来的雷霆爆响,满嘴的苦涩。 “命令,各部坚决死战到最后一兵一卒不可放弃,一定要死死的拖住这部清军,告诉士兵增援很快就会到来;一旦清军在某处局部破关,周边所有军力全力支援反扑,一定要将清军堵死在关外!” 山口素臣脸颊连连抽动着嘶哑着嗓子,冷冰冰的坚硬下达着可能是他最后的全军军令: “快马通知永平府松本中队,在海中冰带边缘设置醒目标识,一旦联合舰队抵达,要求所有步兵立即在永平府汤河口登陆,封锁清军南归之路,同时动用四个中队以上的兵力西进封锁石门寨;——” 然后,山口素臣眼睛里面带着决然赴死的悲壮大吼道:“一定要彻底的歼灭掉他们!” “轰!” 又一道雷霆,从北面抗倭军80炮营东响起。 “咻——,轰!” 在尖利的鸣啸声中,这枚高爆弹击中了长城的一道城墙顶部,暴起一大团熊熊的火焰球,五六个躲避不及的日军士兵瞬间化为齑粉。 “嗡——” 在巨大动能的夯击下,近两里长的长城墙体都在‘嗡嗡’轰鸣,上面脱接的砖石更是‘啪啪’乱响。 “轰!” 这个时候,80炮营的西阵地,也开始了校射轰击。 “八嘎,你们这群废物!让开——” 田上八郎看到并列排在一起的3门小炮,轰击了半天,连个抗倭军炮兵阵地的边儿都没击中,不禁气得大骂。 他一脚踹开那门45口径炮的炮长,跑过去开始亲自掌炮。 他要一弹命中,打得抗倭军炮兵那些井底之蛙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犀利精准的帝国炮兵! “咻——” 在空气中突然传来一道尖利的鸣啸声,而且越来越近,越来越刺耳。 “填装炮弹,快!轰击,轰击!” 田上八郎嘶声大吼:“我看哪个胆小鬼敢避弹卧倒!你们这些米虫,帝国的废——” “轰——” 如同一道闪电霹雳,伴着火光烈焰浓烟,一枚高爆弹击打在日军炮兵阵地左侧二十米处的长城之上。 长长喷涌的高温火舌,瞬间把这三十余名日军炮兵都‘舔了一口’,刹那变成一根根直立燃烧的火人。 “啊——” 在日军炮兵凄厉的死命嘶喊中,高速四射的弹片弹丸,打得三门小炮上面‘嗙,嗙,嗙’的火星迸溅。 三门火炮都被巨大的动能击打的离地而起,在空中翻腾。 而那些正在燃烧的火人,不是被弹片打成以蓬烂骨碎肉,就是被离地的小炮撞得倒飞在半空。 一弹之下,日军架退小炮营。 全军覆灭! ------------ 第六百五十一章 克山海二 “轰!” 这次炮击,抗倭军80克虏伯管退炮营,完全一改上午轰击日军第19联队东大营高地那种如同暴风骤雨似的打击。 而是始终不疾不徐,一发一发的精准轰击。 用了整整半个小时的时间,才把这110枚80口径高爆弹,砸进日军防线。 把山海关主城和东西两道长城断口处,轰的一片狼藉。 在这短短的30分钟的时间里,山海关主城及两侧断口一线的日军,如同漫长的走过了一个世纪。 期间不断的有倒霉的日军队伍,被暴肆的高爆弹砸进他们的简易放炮掩体,被一窝端的送进地狱。 “1号炮位火炮立即前移,携带10枚高爆弹,目标日军东长城断口正前方500米。” 炮击完毕,项少龙随即下达新的作战命令。 而这个时候,在西80炮阵地,炮营营长肖立刚也同时下达了类似的指令。 既然已经完全打垮了日军的炮兵,那么就算抗倭军的火炮抵着山海关山口素臣的脑门子打,他们都是无计可施的无可奈何! 西洋历2月11号,华夏历正月十五,下午13:15分。 山海关。 暴雪后的天空澄澈的一碧如洗,湛蓝的让人心悸,金色的阳光慷慨的照耀着这处关口的寒冬大地。 山口素臣冷着脸孔站在东断口的长城上面,望着北面那银白色的山川原野,还有那一列列穿着西式军装的抗倭军,大赤练红旧式军装的清军。 东风拂面,山口素臣的心里悲愤莫名。 他和他的第3旅团,就这样被山县司令抛弃在这里,该来的援军却迟迟不到,让他独自面对抗倭军这头奸诈狡猾之极的豺狼! 此时,来自北面抗倭军80炮营的炮击已经完全停止,只有那门78口径的实心炮每隔两三分钟,总要发出一道隆隆的炮鸣。 把一枚炙热的实心弹丸,砸向日军第3旅团的山海关防线。 这是抗倭军炮营的官兵们,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在轮流进行战斗中的实弹训练。 “八嘎,真是欺人太甚!” 站在山口素臣身边的第16联队长福岛庸智力大佐,被这时不时爆响的无用弹丸厌烦的破口大骂。 谁能想到,在七天之前,一直都是帝国陆军攻,山海关清军守,帝国炮兵肆意的轰击清军的城池,清军却无可奈何的毫无对计。 然后就是英勇的帝国士兵一战而下山海关,几乎全歼了山海关防线的清军。 今天却是羞耻的变成了清军攻,帝国陆军守,清军的炮群肆意的轰击帝国陆军的防线,帝国却无可奈何的毫无对计。 而且看着现在清军的意图,显然也是要在今天,一举拿下山海关! “这种大规模交换阵地的战斗,实属战争史上罕有的事情;今日一战——” 山口素臣低沉的对身边的福岛庸智,大久保利贞等将领说道:“诸君,准备血战而死吧,神社内自然有你我的香火和栖息之地!” 福岛庸智,大久保利贞,林芳太郎,江田国容——,一群日军军佐都是一脸的晦暗铁青。 就在今天之前,众将还沐浴在击破大清朝的山海关,帝国转瞬即将拿下燕京,俘虏大清的皇帝,要让大清对日称臣的无上荣光里。 只是半天过去,却都陷入了死亡的绝境之中! “司令,我率领三个中队阻击,其余部队带足十天内的口粮立即南撤,要不了两天帝国舰队一定会赶来,到那时再和清军决战!” 福岛庸智自己都没有感觉到,对于北面的抗倭军,他这次用了‘决战’两个字,而不像之前那种狂妄的用‘歼灭’‘碾压’‘齑粉’这些心带蔑视的字眼。 虽然福岛庸智绝对不会承认,然而事实是在他的心里面,他已经怕了! 此时,他已经丝毫不看好这场山海关战役,认为立即南逃,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山口素臣半响没有出声,然后突然望着东面的天空,长声叹息道:“好想看一看明年家乡笠山的山茶花啊!” 周围众将心里一‘咯噔’,知道山口少将有了死志,决定死战。 “援朝军的炮兵——,他们想干什么?” 这个时候,负责长城东断口及其周边防御的第4联队一大队长,江田国容死死的瞪大了眼睛,一副见鬼似的神情,望着北面的积雪大地。 山口素臣,福岛庸智,大久保利贞,林芳太郎,闻言都心颤的朝北望去,心悸的想着这些该死的炮兵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然后, 所有人都惊呆了! 只见在大雪地里,黑压压一大群抗倭军炮兵,驱使着骡马拉着两门重炮,一亮装弹车,摇摇晃晃的朝南行来。 “噗嗤——” 山口素臣朝着长城下喷了一口鲜血。 “田上八郎你这个混蛋,还我的小炮!还我的小炮!——这真是欺人太甚!” 山口素臣满脸扭曲的大吼大叫。 下午13:50分,东西2门80管退速射炮,各自抵达长城东西断口北一里的新位置,布置阵地调平火炮仰角。 “轰!” 项少龙阵地的第一枚高爆弹,砸中了东断口西三十米的长城,炸的是地动山摇。 在这一刻,所有的日军都是心如死灰! 下午14:00。 “滴滴答滴答——” 一道清冽嘹亮的军号声,从北翼城哪里传了过来,一展鲜艳的红旗在北翼城的南城墙上面高高的竖起,五名司号员同时使劲的吹响手里的军号。 “冲呀!” 随着军号声的响起,从角山东坡山脚到欢喜岭西坡山脚,以及欢喜岭以东的靠海老龙头一带,近9500名清军联军,扛着长梯,手里挥舞着长枪,朝着山海关一线长城扑去。 而在炮击中幸存剩余的3100余日军士兵,都屏声静气的趴在长城和断口的乱砖上面,举枪瞄准等待。 “八嘎,帝国的勇士们,射击,射击!” “天皇万岁!” “砰,砰,砰——” “一连蹲射长城日军,二连,三连架长梯!” “兄弟们,给我冲呀,上了城墙抽出大刀剁他娘倭夷兵!” “砰,砰,砰——” 顿时,在不到5分钟的时间之内,整个三海关长城一线,除了东西两道断口处,都‘噼噼啪啪’的打成一片。 而负责突破东西断口的罗明磊营,杨光营,刘余福营,周中盛营,都是匍匐在端口前方200米处,静静的等待着炮营的2门80炮狠狠的撕开这两道长城断口。 “大队长,是不是先撤下断口和两边长城的队伍,等待清军炮击之后再回阵地?” 在长城西断口,第5步兵中队中队长佐野雄治大尉趴在乱砖里面,看着前方一里处那尊乌黑油亮的大炮,感觉裤子都尿湿了,颤抖的劝说着身边的山田忠三郎少佐。 “八嘎,你的胆子呢,这些清军的炮兵都是一群废物,能打得中这道断口?再胡言我一枪毙了你!” 山田忠三郎的裤子里面其实也湿润了,然而他现在别无选择。 一旦士兵撤出阵地,甚至不用抗倭军炮击,在前面200米处的清军一个猛冲,要不了40秒时间,就能突破这个断口,彻底打烂这道山海防线。 “轰!” 就在这个时候,山田忠三郎突然觉得前方一里处的那尊火炮火光一闪,随即耳畔就是一道巨大的雷霆。 ------------ 第六百五十二章 克山海三 “啊——” 随着一片凄厉的嘶喊声响起,一团巨大的火球在断口长城左侧的墙顶边缘,轰然爆响。 烈焰,浓烟,分崩离散的城砖,漫天纷扬的尘土,被巨大的势能砸的倒飞而去又被急射的弹丸锐石追上,肆意的切割击碎的尸体。 “哗啦啦——” 断口左侧上面的大量砖石泥土,不禁这道凶戾的捶打,大片从六七米高的断口上面倾泻而下,把下面十几名日军士兵瞬间活埋。 整个断口全是硝烟和扬起的尘土,笼罩住一切视线。 “咳咳咳——” “啊——,八嘎!” 炮音袅袅,高温的呛人硝烟和细密的尘土,刺激得浓烟地带的日军士兵纷纷死命的咳嗽,而从天上‘哗哗’落下的砖石碎块,则把下面的日军砸的头破血流,‘哇哇’痛叫。 “八嘎,八嘎!” 山田忠三郎双手抱着脑袋,身体死死的趴在乱砖上面,从天空中掉落的砖石不断的砸在他的身上,手上,又疼又痛的让他出离了愤怒和恐惧。 “轰——” 然而还没有等他缓过劲来,耳朵里又听到了一道雷霆炮鸣。 然后——, 他就和断口处堆积的两三米高的乱砖岩石泥土,还有数十名满脸骇然的日军士兵,一起飞了起来! 如同一块飞石,砸爆了一个巨大的马蜂窝。 堆积在这道断口的砖石泥土,还有近百名密密麻麻分前后两道挤在一起的日军士兵们,在这枚几乎直射而来的高爆弹的打击下,同时离地而起,在烟火之中四散抛去。 “啊——” 无数濒死前的嘶嚎。 “好,打得漂亮!” 肖立刚高兴的赞扬了一句,大吼着下令道:“再喂他们两枚糖豆吃!” “轰!” “轰!” 两枚高爆弹随即被炮兵狠狠的砸了过去,打得断口一带烟尘笼罩,暗无天日。 “冲锋!” 在刘余福的大吼之下,趴在西断口前方200米处雪地上的2营抗倭军士兵们,都是飞快的爬了起来,奋力朝着依然烟尘遮天的长城断口冲去。 日军第3旅团的山海关防线,在开局不到十五分钟的时间里,就被抗倭军80炮营,刘余福营,周中盛营联手突破。 “兄弟们抽刀子上呀!” 鲁招妹手里舞着明晃晃的大刀片子跳下城墙垛口,嘴里面大嚷着,一刀子就劈翻一个举枪想要打他的日军。 “打死他!” 正在长城上顽抗的一个日军伍长,一看人高马大的鲁招妹舞着大刀片子,风骚无比的劈翻了一个日军士兵,就暴怒的大喊着命令身边的日军举枪射击。 “你麻痹——,玩真的?” 鲁招妹一看六七支步枪气势汹汹的指了过来,吓得大叫一声,一个少林铁板桥,双脚牢牢的扎在地面,上身从膝盖处朝后猛然倒下。 同时把手里的大刀片子‘嗖’的一声,掷向那个日军伍长。 “砰,砰,砰——” 在急射而来的弹丸之中,大刀片在在金色的阳光下拉出一道匹练般的白光,逆向飚射,深深的扎进了那个日军伍长的小腹之中。 巨大的力道,砸的刀尖直接刺穿了那个伍长的身体,从背后伸了出去。 “啊——,八嘎!” 那个日军伍长痛得惨叫一声,丢弃掉手里的步枪,双手死死的捂住连着大刀的肚子,眼睛里面全是对死亡的绝望恐惧和对鲁招妹深深的仇恨。 然后双膝一软,跪到在地上,接着顺势趴在地上。 ‘啊——’身体的下压,使得那柄大刀大半从这个日军伍长的后背刺了出来。 疼的那个伍长凄厉的嘶声惨叫着,在地上翻腾。 看到这惨烈一幕,周边的一群日军士兵个个胆寒的头皮发麻,双手发颤。 “啪,啪,啪——” 就在这个时候,鲁招妹左手一撑地面,身体倏然再次站立,右手已经麻溜的掏出了腰间的左轮手枪,‘啪啪啪’的一枪放倒一个的射向这些看傻了似的日军。 “营长牛笔!” “好一个铁板桥,营长功夫要得!” 大批的鲁招妹营的士兵们都顺着一架架长梯爬上长城,一边大吼着赞扬,一边跳下垛口抽出身后的大刀片子,如猛虎入羊群一般的扑进战团。 “冲呀!” 这个时候,项少龙这边的这尊80炮,也完全的撕破了日军在东断口处布置的防御阵地。 罗明磊独立营,三团杨光营,这2营士兵随即发动冲锋,扑进烟尘弥漫的断口,和日军举枪混战。 “好,好!” 站在西罗城东城墙观战的刘坤一,兴奋的连拍大腿。——这真是时来运转,柳暗花明啊! 既然现在已经顺利破关,下面想来就是风卷残云的荡平倭夷。 到了那时就算日军舰队前来,三城大军也可以从容离去。 然后集合军力,挥师进关勤王! “贺喜督宪!”.. 站在刘坤一身边的易顺鼎,何鸣高,陈贵仁也都是一脸的振奋,不管怎么说,至少大伙儿这条小命算是妥妥的保住了。 “初七那天恶战,我等皆是惶然无计,还是督宪火眼金睛,一看就看出了倭夷的软肋之处;挥师出关,乃有今日之大捷!” 易顺鼎满眼‘佩服’的望着刘坤一,似乎激动得小白脸都在发红。 “马屁精!” 何鸣高,陈贵仁两人悄悄的对视一眼,均是在心里唾骂。 “诸位皆有功劳;等通了电报,老夫一定给诸位的大功劳报给皇上听。” 刘坤一这么精明的一个官场老江湖,岂能不知道易顺鼎在满口胡言的拍马屁,不过花花轿子人人抬的道理他是明白的,而且也很享受被拍马屁的舒爽感觉。 “胡嘉阳呢?快快派人把他叫来,跟在老夫左右;等拿下主城,你们立即率兵先行占了电报局,我要给京师发电报捷,——同时请皇令,把诸军仔细的捋顺一遍,好赴京勤王。” 众人大喜,都听出了刘坤一话里暗示的含义。 而在这个时候,何长缨根本没有心思去猜测刘坤一这些狗屁倒灶的算计,他只是拿着望远镜紧张的观测着长城一线的战情。 在近十里长的长城上面,抗倭军,鲁东军,芦勇,江南兵,在宽阔的城墙上和日军残军打成一团。 从东西两道断口冲进关内的4营步兵,也在关内城墙下面和日军乱战。 骑兵营近两百骑战马,已经到了长城东断口处,骑兵们正在铺架一条穿过乱砖石堆的木板小路,好驱使战马通过长城。 在东面的老龙头方向,2营抗倭兵步兵,依然和那边的00日军在猛烈的对射。 没有重炮的突破和绝对优势的军力压制,4团副团长昌禹奇急的直跳脚,连接组织了两次突击,都被日军4联队3大队谷田文卫部狠狠的打了回去。 ------------ 第六百五十三章 克山海四 “命令刘明阳,在控制住角山西面一带战局以后,动用一个步兵营的军力,攻击老龙头日军后翼;分出一个连的兵力,带上望远镜,攻克欢喜岭,密切注意东南方向的海面。” “命令独立营,立即南进堵住南翼城,不得让日军溃兵躲进南翼城。” “命令骑兵营进关之后不得陷入战团,全营在南翼城南部以排为单位分散,阻杀追击日军溃兵。” “命令各部,尽可能把日军朝旷野驱赶,追逐射杀;对于进入山海关日军采取围势,暂不攻击。” 何长缨快速的口诉了几道命令,一直盘亘在心里多日的石头,终于在现在平安坠地。 自从一个半月之前,何长缨被唐仁廉拐弯抹角的激将。 当时在何长缨的心中,未尝没有抱着无奈的杀身成仁的死志,率领着两千余名新兵进驻北翼城。 到了今天此时,这个山海关大战终于算是进入了尾声,他何长缨和他的抗倭军不但活了下来,而且战胜了日军,壮大了自己。 何长缨下意识的摸了一把口袋,可惜最后几根‘品海’,也在上午给吸完了。 山海关,清日胶着战线。 此时,在这十几里的漫长战线上面,清日双方的士兵在各自指挥官的指挥下,依然在进行凶猛的对射。 日军士兵依托着各处的地形,借着几堆乱砖,几块木头,几十上百人的形成一个个的环形小阵地,苦苦的和四面的清军对持,进行着最后的挣扎。 整个山海防线,充盈余天地之间的全是咆哮,大吼,密密麻麻的枪口爆鸣。 到处都是硝烟和嘶嚎。 “帝国的勇士们,坚持住!海上的援兵随时都会到来,天皇万岁!——到了天黑,这些清狗就无法围困咱们!” 被围困的日军军官们,纷纷画饼充饥的给手下的士兵鼓劲儿。 “死战,死战!” 那些日军士兵此时都血红着眼珠子,趴在雪地里面用冻得僵硬的手指扣动着步枪扳机,进行着最后的殊死抵抗。 然而面对着数倍清军的围困绞杀,日军阵地不断成片的被清军攻陷,这些日军不得不节节溃退。 下午15点时分,刘明阳率领的两营抗倭军和鲁东军一营,在清除完欢喜岭西山角长城一线的日军以后,随即亲率一营绕过欢喜岭南坡,攻击老龙头谷田大队的后路。 下午16点左右,整个山海关日军防线全部沦陷,清日双方剩余的上万兵力在长城南面的积雪大地上大打出手,血战不止。 下午16点30左右,各处被包围的小股日军被清军联合逐一歼灭,六七百日军残兵开始南逃,其余兵力全部被压缩进山海关主城,被数千大军层层围困。 山口素臣,仲木之植,大久保利贞,石原应恒,四人站在山海关的南城,远望在南边南翼城方向,清军的骑兵正在追逐射杀朝南溃逃的士兵。 福岛庸智大佐,江田国容少佐,谷田文卫少佐,冈田昭义少佐,山田忠三郎少佐,林芳太郎少佐—— 加上在上午阵亡的栗饭原常世大佐,藤本太少佐,林太一郎少佐。 原本近七千军力,此时在山海关主城还剩下不到八百余人! 山口素臣感觉喉咙一甜,强压着吐血的冲动,不敢继续去想这些能让人疯狂的事情。 在欢喜岭的威远城上,一展红旗被竖了起来,在东风中猎猎飞扬,刺激得四人眼睛直疼的流泪。 又一面红旗在南翼城竖起,在里面把守的一个12人小分队的士兵,不战而降。 此时,在山海关主城北城墙东西两面的长城上,密密麻麻的架满了步枪。 山海关主城四面城墙,只有南城墙才是第3旅团最后一处所能登高远眺的地方。 然而,山口素臣已经不再遥望东南方向的大海。 因为在今日,第3旅团已经注定了全军覆灭的可悲下场! 西斜的太阳,渐渐的坠进连绵的群山之中,没有了阳光的直射,四周猛然变得更加的冰冷。 “诸君,夜色已将来临;只要能坚持到夜晚,这滴水成冰的天气,抗倭军只有退回关外三城,——而那个时候,正是我们得出生天,撤到永平府继续战斗的机会!” 山口素臣的话音刚刚落下,城墙众人就齐齐变色。 “轰——” 一道滚滚雷鸣从北而来,瞬间击碎了众人刚刚萌生的一点希望,陷入了彻底的绝望之中。 何长缨,刘坤一,李经方,众人攀登上了长城的东断口,又在长城上朝西走了一里远近,望着炮兵轰城。 在最后26枚高爆弹依次准而狠的砸进山海关主城以后,随着炮鸣声渐渐消散余天地间,四周又陷入了寂静之中。 只有山海关主城那里,不时的传出一声声绝望而凄厉的嚎叫。 “李帮办你会倭文,麻烦写一封劝降信给山口素臣,就说投降者免死,不然就用大炮轰平主城!” 假如能活捉一个倭夷将军,那他刘坤一的脸子铁定光彩海了?刘坤一特意叮嘱了李经方一声,又怕何长缨坏他的事儿,就耐着性子给何长缨说道: “现在里面还有千余倭夷兵,真要是誓死一战,咱们也得有不小的损失;而且夜长梦多,倭夷的军舰说来就来了。” “全凭督宪做主。” 何长缨虽然觉得最好还是全歼了这些日军,不然这冰天雪地里面就是累赘,不过刘坤一想博名,他也没必要阻止。 “哈哈——” 刘坤一满意的大笑起来,心想着一定是这个小兔崽子知道电报一旦连着京师,他的军队就要归老夫指挥,所以开始识相的服软了。 “看,倭夷兵在爬角山;哈哈——” 王连三痛快而解气的大嚷着:“看这天不活活的冻死这些畜生!” 何长缨等人闻言望去,只见在西方角山长城上,二十余名守护东山腰断口的日军,正在奋力的朝着白雪皑皑的山顶一步一滑的攀登而去。 “真是一群傻壁!” 何长缨对日军的一根筋简直都是无语,不过也好,让他们慢慢的冻死在角山好了。 山海关主城。 这一轮炮袭,至少将六七十名日军送进地狱,城池里面到处都是濒死日军的惨叫,听得山口素臣烦闷的直想一头撞死,一了百了。 然而他现在还不想死,他就想看一眼联合舰队的舰群,假如有可能,他毫不介意把伊东亨佑这个混蛋,活活的殴打致死! 现在山口素臣手里拿着的这封劝降书,就是他和这城内日军唯一活命的机会,不过前提是他们得屈辱而可耻的当清军的俘虏。 “司令,怎么办?” 大久保利贞问出这句话的同时,其实已经完全的表明了他的心意。 “八嘎,这些清猪,混蛋!” 日军16联队2大队长石原应恒,气得暴跳如雷:“身为帝国军人当以死为荣,血战到底!” ------------ 第六百五十四章 山海关夜空中的烟花 此时,夕阳坠山,西方一线的阳光,已经完全收缩进角山的皑皑群峰之后。 虽然天空依然固执的保持着湛青的颜色,不过却以着肉眼可辨的速度,被东面升起的黑色蚕食驱逐。 山口素臣站在南城墙上,迎着浩荡冷冽的晚风,脸上神情铁硬冰冷,久久无声。 四周众将都是忐忑的站在一边,来自长官的积威让他们不敢再言语,只是静等着旅团长的决定。 是惨烈的去死,仰或苟且的偷生? 众将心里时而火热澎湃激昂,时而又被心底最深处的可耻想法,羞愧得满脸血红。 长风拂面,冷冽如刀,夜空很快就略过山海关一带,朝西而去。 随即,天空之中闪烁出点点繁星。 一轮满月,从东边的碧波大海中跳出来。 洒出脉脉清辉。 “砰,咻——,啪!” 一支烟花在东罗城上被打进天空,然后炸出万千绚烂的花朵。 “砰,咻——,啪,啪!” 又一支。 “哦——” 围在山海关四面的清军,开始疯狂的大吼起来。 这个时候,日军众将才记得,今天是大清的元宵节。 “好美的烟花!” 仲木之植仰望天空,低声喃语。 “——” 一支火把在黑暗中,被点亮。 “——” 又一支。 一支接一支。 “砰,砰,咻,咻——” 更多的七彩烟花,被抗倭军的工兵射向高空。 而北翼城,东西罗城,长城一线,欢喜岭,南翼城,山海关主城四面,点燃了无数熊熊的火把,很快就出现了无数的火把长龙。 “蛎崎富三郎?居然还有这么多的帝国士兵!八嘎,他怎么没有去死,这个胆小鬼!” 石原应恒望着南城200米处的一片火把,突然怒声大骂起来。 山口素臣闻言望去,只见火光摇曳处,至少有两百名日军士兵集中在那里。 而且更让山口素臣羞耻的是,日军第19联队,第16联队那两面残破的联队队旗,也被当做战利品竖在雪地上面。 “命令所有士兵放弃抵抗,打开城门——” 山口素臣闭上眼睛,挤出几滴眼泪,艰难而苦涩的说出那两个,让他羞辱的要死的字: “投降!” “司令!” 石原应恒震怒的不敢相信他的耳朵,大吼着望着山口素臣。 ‘投降’这两个字想要说出来,是何等的艰难,然而一旦说出来,顺下的一切都再不是那么难办了。 “看不到联合舰队,不亲口质问伊东亨佑一次,我死不瞑目!”山口素臣冷声说道,“愿意殉节者,我——,不阻止!” “八嘎!胆小鬼,窝囊废!” 石原应恒不敢骂山口素臣,就拿眼睛去看大久保利贞和仲木之植,然而两人都避开了石原应恒的目光,气得他暴怒大骂不止。 不久,在夜色之中,山海关主城南门大开,山口素臣,仲木之植,率领着排成两列的日军士兵,垂头丧气的走出主城。 士兵们走出城门时,同时把手里的步枪丢弃在两边的雪地里,很快就堆了一大堆。 “砰!” “啊——” 山海关主城里面,不时的传来一道道沉闷的枪声,还有撕心裂肺的大吼。 那是二十几个不愿投降的日军士兵,军官们,在用步枪击穿头颅,用东洋刀切腹,自杀殉节。 “很好,对于死硬分子,死亡才是他们的最佳归宿;帝国——” 何长缨和一大群抗倭军的将领们,站在山海关长城,望着东罗城的元宵烟火,还有山海关主城南部刘坤一进行受降日军第3旅团残部。 在这里,何长缨第一次用帝国这个词语来形容泱泱华夏。 然后,他的语句稍微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一副轻松,傲然,气吞山河的语气大声的说道: “我泱泱中华帝国幅员万里,披波四海,民众亿万,不需要什么盟友同盟;在东亚的这片辽阔天空下,只能存在一个主宰,发出一个声音,其余的所有国度势力,所需要的就是听从,服命,毫无条件的跟随!” “我中华帝国,生当就是这个东亚大地当之无愧的王者,理当引领东亚各国求得共荣,共同进步发展!朝东,琉球,东洋,中途岛,夏威夷,乃至整个太平洋!朝南,南亚诸国,大洋洲,乃至印度洋,红海!朝西,中亚诸国,一直到遥远的里海,黑海!朝北,辽阔无际的西伯利亚,北冰洋,——” 何长缨倨傲而激昂的说道:“都应该出现我华夏军人的脚印,都应该发出我华夏帝国的声音!” “万岁!万岁!” 激动的难以抑制的抗倭军军官们,纷纷扯着嗓子朝天大吼。 “万岁!万岁!” 这道呐喊似乎充满了无形的魔力,长城上下的抗倭军士兵们,纷纷疯狂大吼起来。 “万岁,万岁!” 一声接一声,在这无穷的接力声中,山海关周边,关外三城的所有抗倭军士兵们,都是如疯如魔的嘶声大吼。 这喊声,让刚刚接受山口素臣投降的刘坤一的好心情,瞬间心颤的坠入冰谷。 易顺鼎和何鸣高,陈贵仁,王连三,这些大清老将们,都感觉头皮,后背,密密麻麻的炸满了细密的汗珠子。 双腿都惊悸的发软发颤。 一个很多人都心知肚明,却不敢表露丝毫的东西,在这一刻,被这近万士兵的狂呼,硬生生的扯出一道大裂口子,再也无法隐藏缝补! “这可真是末世之相啊——,是奸雄,枭雄,英雄,是走上峰顶,还是半路夭折,仰或像曾文正公那样?罢了罢了,老夫我就权当一回看客,好好的拭目以待吧!” 刘坤一不经想起了今天中午,和何长缨两人在密屋里面的谈话。 “我何长缨一不为自己,二不为大清,只为我中华亿万苦难百姓,为我泱泱华夏千万年祖宗血脉生生不息的延续!” “大清以前是大明,再之前是元宋,哪个朝代都说自己连绵万代,可哪一个不过是区区几十,上百,三两百年?可是我华夏民族却是始终万年长存于天地,我现在的一切所作所为,就是为了这个万年长存!” 此时,刘坤一心里一片心悸,同时也有一些疑惑。 在中午的时候,他何长缨敢关起门来对他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儿,自然有着他何长缨的底气,而且出门都是能死不认账的事情。 可是今儿这句‘万岁’被近万士兵广而皇之的大嚷出来,传到京师可是不小的罪名! 即使是作假,他怎么还不赶紧诚惶诚恐的下跪,面西告罪? “真是大胆,狂妄,狂妄!” 看着在山海关长城上面,在明亮的火把中,笔直冷峻站立着的何长缨,易顺鼎心里嫉妒的几乎要发狂,不禁低声怒斥。 在此时他已经打定好了主意,一等回到京师就立即联络他的清流朋友们,历数何长缨的各种大逆之罪,把他给活活的踩死,永世不得翻身! ------------ 第六百五十五章 谢幕山海 “万岁,万岁——” 站在长城上面,耳畔听着如潮的狂呼,眼里是遍野的火把,还有一支支炸进黑色天空之中的烟火。 何长缨笔直站立,心里澎湃万千。 “安之,是不是你喊两句皇上万岁什么的场面话儿?” 李经方脚软的有些站不稳,身体直晃颤,哆嗦着大手掏出手绢去擦额头的冷汗,一边苦口劝说何长缨。 “在这个时候,但凡是个真正的男人,都应该给我跟钢铁丛林一般的铁硬站着!” 何长缨沉声说道:“士兵们的这声‘万岁’,不是喊我何长缨——” 在这一刻,李经方已经不再是额头冒冷汗,而是汗流如浆了。 一边的徐邦道,贾起胜,夏青云,唐绍仪,还有主动蹭过来的北洋老将梅东益,也都是脸色发白。 “——,也不是在喊西边那位;” 得!李经方感觉脑子一片眩晕,一把抱着还算熟人的鲁招妹的粗胳膊,才算勉强没有坐倒在地上。 唐绍仪则是把头深深的低了下去,掩藏住自己的脸部神情。 徐邦道,贾起胜,夏青云,梅东益,几人都是脸色各异,不过身为武将心思历来粗放,此时虽然也都是眼露惊骇,满脸冷汗,不过个个站得倒是依然英武刚硬。 身边的其余年轻抗倭军军官们,则都是笔挺的站着,面无异色,或者说克制住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本色,满脸坚毅的静听何长缨说话。 在熊熊的火把之中,虽然何长缨目不斜视的望着东南方向波光粼粼的大海,却几乎把所有人的神情都扑捉了个大致。 “——而是为了他们自己的这伟大胜利而欢呼;为他们战胜了强大的敌人,卫戍了祖国家人而自豪,而骄傲!他们才是民族的脊梁,是我中华民族最伟大,最光荣,最了不起的英雄,他们当之无愧‘万岁’这个称号!” 刘明阳,李风瑞,柳刚志,曹义涛,鲁招妹,柳平云,齐家才,罗明磊,黄博杰,肖立刚,包括正式编入抗倭军不久的聂鹏程,贾荣春,—— 这一大群年轻的抗倭军军官们,都不觉的抬头挺胸,铁硬站立,呼吸急促间,眼睛里面全是燃烧着的团团火苗。 “万岁,抗倭军!” 何长缨的警卫队长柳平云实在控制不住内心的澎湃,高声的大吼起来。 “万岁,抗倭军!” “万岁,抗倭军!” 万千人同时大吼,此起彼伏,如痴如醉。 咆哮声如同这个寒冷冬末春初的春雷,在大清乙未年正月十五这个明月皎皎的夜晚的山海关滚滚激荡。 “砰,砰,砰,砰,砰——,咻咻咻——” 排列在东罗城墙上的铜管礼炮依次快速爆响,把绚烂的烟火打上天空,炸的满天璀璨,应合着天空中无数的繁星,美的不似在人间。 安格斯,布鲁斯,伯特,卡尔,几人站在北翼城的南城楼,望着大地上的火把长龙,天空的烟火和漫天繁星。 安格斯目光复杂的看着长城上那一片火光明亮处,何长缨和他的山海关军团的核心手下,此时都站在那里,听闻上万士兵的狂吼。 “现在这一幕,让我想起了九十年前的那场奠定欧洲霸主位置的奥斯特里茨战役。——在那个夜晚,法兰西的士兵们点燃火把彻夜挥舞,向他们的皇帝,那个欧洲魔鬼欢呼致敬!” 安格斯的脸上露出一丝莫名的神色,带着淡淡的涩意:“听说总指挥的旅顺军团更加的强大,以后有机会真要亲眼见一见。” “安格斯,你的这种比喻可真不恰当,一个是咱们奥匈帝国的仇敌,欧洲的原霸主,波拿巴王朝的首任皇帝,一个只不过是才用半年时间,在大清这个愚昧国度蹿起来的将星。——这里面根本没有任何的可比性。” 布鲁斯皱眉说道:“当然,在我的话里没有任何贬低何长缨的意思;不过就算是当今高高在上的大清皇帝,在欧洲各国的眼里,也不过是一个蛮夷头子而已。” “看看他们对拒马桩的改进,这种有些类似美国农场主隔离羊群的铁丝网,却被他们用在战场上面,取得了惊人的效果;——这个发明,我会尽快传递给帝国。还有他们的炮兵,除了由于训练生疏带来的射速缓慢和炮击失准,然而他们对于炮战的理解和设计,甚至已经超过了帝国的王牌炮兵。” 安格斯凝重的摇了摇头,开始大段的用奥文朗诵一段话:“轻视中国人是错误的,中国人是可怕的。他们有着四亿甚至六亿的人口,越来越多的人以不可阻挡之势大批向外移民——,中国人已开始熟悉掌握最新式的武器和欧洲人的纪律,把这种纪律和对新武器、新战术的熟悉掌握同中国人的原始的野蛮、没有人道观念、没有爱好自由的本能,奴隶般服从的习惯等特点结合起来,你就可以了解来自东方威胁着我们的危险是多么巨大!” “这是什么,你的话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的偏激和深奥了?”布鲁斯表示听不明白,“别忘了你现在挣得是谁的银子!” “巴古宁的黄祸论?” 一边的伯特给布鲁斯解释,然后反对的说道:“中校,我觉得您过于忧虑了;就我观察,这个国度的人民和朝廷,似乎都很讨厌战争,反而是东洋国,处处表现出咄咄逼人的侵略性。” 安格斯没有再出声说话,而是继续望着长城方向那片明亮的火光处。 假如那个神秘的莱因哈德没有被摔死,那么他现在估计就会联合俄德法三国,开始肢解抗倭军的势力发展吧? 至于安格斯,第一他远远没有神秘的莱因哈德的那种能量,居然敢说直接和德国公使绅坷爵士对话插手干涉清日战争,第二他还想再看一看,甚至能找机会和何长缨好好的聊一聊。 角山长城。 日军第4联队2大队11中队1小队小队长吉松棱威鹰少尉,此时累的浑身发颤气喘吁吁的再也爬不动了。 当他再次被狠狠的摔倒在雪地上的时候,这次没有再试图爬起来,而是翻过身体喘着粗气,望着头顶的天空。 群星璀璨。 “队长——” 他手下的军曹外波辰三郎,也一屁股坐在雪地里,喘气望着东面波光粼粼的大海,还有山下依次点起的火把长龙。 一朵烟花在山下直射天空,炸出美丽的花朵。 “好美!” 吉松棱威鹰勉强坐了起来,望着那些依次绽放的烟花。 此时一行上山的二十六人,只剩他们两人,其余的都在攀山途中掉队,不知生死。 “值得了,爬上这座山,我就是想在高处看一眼故乡的明月,现在居然还能有如此美丽的烟花看。” 吉松棱威鹰感觉身体在一点一点的冰冻,露出最后一丝的微笑说道:“波辰君,可惜回不去了,——为什么要有这场该死的战争?” 然后,两人相拥,渐渐死去。 永平府,海水冰带。 松本纯正大尉率领着全部的士兵,在接近海水的冰带上,隔着砖土燃烧起了六团大大的篝火。 他的步兵中队历经长山寺,关外三城的数次打击,近200人的中队,此时只剩下不到80人,负责盘守永平府。 此时已经是下半夜,天寒地冻,山海关一线一片黑夜,不见有任何消息传来。 这是一种让人绝望的寂静! 松本纯正企望着东南方向的大海,也是一种让人窒息的等待! 至此。 山海关大战,除了在永平府海岸留下了一条小小的尾巴,进入了谢幕。 ------------ 第六百五十六章 华夏之痛威海港一 威海卫。 西洋历2月9号凌晨三点,小鹰号鱼雷艇带来了天皇准允开辟鲁东战场的电谕。 同时在大连防线的日军第二军炮兵部长黒瀬义门少将,第6炮兵联队3大队,也乘坐鱼雷艇抵达威海卫战区。 2月9号清晨,联合舰队在威海卫外海的浮冰积雪之中,开始炮击威海港的两道临海门户刘公岛,日岛炮台群。 震天的巨响和舰群炮口团团吞吐的火焰,瞬间弥漫在刘公岛东北一线海面的大量浓烟,昭示着清日威海卫攻守战的正式开始。 而刘公岛,日岛守军也不甘示弱,随即发炮奋勇还击。 威海港大陆的北帮炮台群,南帮炮台群,也立即发炮轰击日军舰群,声援双岛。 在整整一天的时间里,日舰以桥立,松岛,严岛,吉野,浪速,高千穗,千代田,秋津洲,8艘主力舰为核心,呈一字游鱼阵,在海面不间断的进行长椭圆形游弋,炮击清军刘公岛,日岛炮台群。 而以扶桑,比睿,天城,赤城,西京丸,金刚,葛城,大和,高雄,9舰右4左5悬停在海面,作为固定炮台,轰击清军的北帮炮台群和南帮炮台群。 而清军各路炮台也均是狠狠回击。 在中午十一点三十五分,从北帮炮台群北山嘴炮台,一门80mm管退速射炮发射的高爆弹,击中了排水量只有622吨的赤诚号炮艇舱内,在里面瞬间引发了不可扑灭的熊熊大火。 这艘经历过大东沟海战,大连湾海防战,两次都被揍得半死却都侥幸逃脱的炮艇,这次终于没有再延续它的好运,在中弹后仅仅二十分钟不到,就轰然沉入大海。 全舰126人,只有43人获救,其余皆随炮艇葬入碧波。 顿时,整个威海卫军港,四千余清军一齐放声狂呼,更加卖劲儿的开炮轰击。 下午三点五十一分,日岛守卫康济舰管带萨镇冰,用一门120mm口径平射炮的穿甲弹击中西京丸舰桥,舰长鹿野勇之进少佐直接被砸成血泥,碎骨烂肉鲜血溅满舰桥。 随即,日军舰队开始集中火力轰击日岛。 日岛炮台有2门200mm口径地阱炮,2门120mm平射炮,4门65mm平射炮,然而守军却只有31人。 在日军猛烈的炮火下,日岛一门地阱炮北彻底炸毁,礁岛上面的住所被日军炮火完全夷平,而且更加要命的是守军伤亡惨重无力再战。 当天夜幕,清日双方炮火停歇,清军完全撤出日岛。 2月10号清晨5点,日军调离吉野,秋津洲,以6艘主力舰为核心轰击刘公岛。 扶桑,比睿,天城,西京丸,金刚,葛城,大和,8舰远离清军80克虏伯野战速射炮的射程,随意游弋,继续轰击清军南北帮炮台群。 而吉野,秋津洲,天龙,武藏,海门,八重山,爱宕,摩耶,筑紫,鸟海,10艘军舰,护送运载步兵11旅团,炮兵第6联队的运输舰群,在威海港东面十六里的龙庙山强行登陆。 “轰——” 在联合舰队舰群的齐射中,10艘军舰顿时把龙庙山炮台炸的满山烟尘,不见天日。 得到消息的威海卫陆路清军统领戴宗骞,连忙命令南帮炮台守将巩军分统总兵刘超佩,率兵奔赴龙庙山增援,同时派传令兵奔赴荣成湾调兵。 戴宗骞还电报北洋帮办大臣王文韶求援,要求调回旅顺军港的北洋舰队‘击其后背’,一边给鲁东巡抚李秉衡电报求援。 当天中午整整一个上午,日军舰群一边死击龙庙山,一边在运输舰上放出大量舢板船,运兵登陆。 看到这令人惊骇的一幕,龙庙山的巩军炮兵立即不再和海面的日舰对轰,转而调整炮口,轰击海面上那密密麻麻的舢板船。 虽然在不时之间,弹丸溅起的巨大浪头把周边的小舢板掀翻,引起一片片的惊嚎,甚至也有弹丸犀利而精准的把一些小舢板直接砸成碎片。 然而怎么能够挡得上百艘小舢板的前进? 看到这一幕的刘超佩,连忙派出一营步兵到海岸阻敌。 结果刚到海岸就受到吉野,秋津洲用下濑火药高爆弹的‘洗地’轰击,一营人马刹时折损过半。 这营清军残兵此时都被骇破了胆子,连龙庙山炮台都不敢回去,直接一哄而散的朝着威海卫逃离。 龙庙山炮台上面的刘超佩看的吓白了脸,再也不敢派兵下山阻止,只是大吼着命令炮兵猛轰海面上的小船。 上午十点,第一批日军步兵登陆成功,随即在滩头建立防御阵地。 这个时候,整个龙庙山的巩军都知道大势已去,不过都在尽力的发射炮弹,以图延缓日军的登陆。 上午十一点三十,大寺安纯登上龙庙山的海岸沙滩,下令已经登陆的四百日军,立即攻击龙庙山清军炮台阵地。 刘超佩率领巩军,不战而逃! 而且刘超佩基于逃命,居然没有遵守他对李鸿章的承诺,——命令炮兵拆除火炮底座的钢圈。 甚至连炮栓,巩军都没有拆卸下来带走。 使得日军不禁能够继续开动这些火炮,而且能够利用炮底座的钢圈,扭转炮口,直指西北十里处的皂埠嘴炮台,西面十二里的鹿角嘴炮台。 在丁汝昌率领北洋水师驻守威海卫军港的时候,丁妆昌发现威海南帮炮台群的布防,存在着严重问题。 在三座海岸炮台中,皂埠嘴、鹿角嘴炮台,都有长墙地沟保护,‘惟龙庙嘴炮台隔在墙外,上有高冈,敌若抄后,实难守住’。 于是丁汝昌偷偷挑选人手安插进龙庙山炮台,准备万一‘事急’,就炸毁火炮。 这事儿结果被戴宗骞无意知道,引起了他的极度不满,表示强烈反对,电报李鸿章‘威并未见敌,而怯若此!半年来,淮军所至披靡,亦何足怪!宪谕特言台炮能回打,龙庙嘴台亦能回打,因甚轻弃?——禹(廷)如此胆识,焉得不弹?’ 手心手背都是肉,在津门的李鸿章也是干气没办法。 先是大发闹骚‘吾令戴与丁面商妥办,乃来电负气争胜,毫无和衷筹商万全之意,殊失厚望!吾为汝等忧之,恐复蹈旅顺覆辙,只有与汝等拼老命而已!’ 然后李鸿章忍着怒火,‘和稀泥’电道‘陆路防务责成应在该道。然如丁言,若临警,龙庙嘴不守,则岛、舰受毁,亦不可不虑。望你二人精诚团结,致力克敌。’ ------------ 第六百五十七章 华夏之痛威海港二 戴因为这事儿,丁汝昌和戴宗骞一度闹得不可开交,甚至到了见面不说话的地步。 最后随着丁汝昌率领北洋水师巡弋,跑到了旅顺军港不回来了,才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结果现在事实证明丁汝昌是对的,不过北洋水师已经逃之夭夭,而坚持不拆卸钢圈和炸炮的戴宗骞,却不得不咽下他自己亲手种下的苦果。 下午2点,日军第6联队登上龙庙山,随行带着大量的120mm,150mm,240mm口径的火炮钢圈,炮栓,等各种易损配件。 丁汝昌和戴宗骞所不知道的是,他们这两员大清海防重臣喋喋不休争论着的东西,东洋军部早就有了准备的预案。 在日军第二军登陆花园口开辟辽南战场的时候,日军军部就有着在大连湾,旅顺要塞的争夺战中,利用已经攻陷的清军火炮,轰击其余炮台的设想。 所以第二军炮兵一直都携带着这些配件,这次黒瀬义门和炮兵第6联队参加威海卫攻击战,就随军搬上了小鹰号鱼雷艇,带了过来。 也就是说,除非按着丁汝昌‘炸炮’这个构想实施,不然怎么着龙庙山火炮都逃脱不掉‘资敌’的可悲命运。 日军炮兵登上龙庙山炮台以后,随即开始紧张的调整火,指向清军鹿角嘴炮台。 在5个南帮炮台37门火炮中,龙庙山炮台是唯一一个孤悬在威海卫防御圈外的炮台。 在威海卫军港东面,赵北嘴炮台,鹿角嘴炮台,皂埠嘴炮台,彼此相距不过四里,呈三足鼎立。 杨枫岭炮台接连南北炮台,居中接应。 海上的刘公岛炮群6个炮台,62门火炮,日岛炮台的8门火炮,在北面封住来自海面的袭击。 北面的北帮炮群也有5个炮台24门海防炮,10门新式的80克虏伯速射炮。 虽然因为戴宗骞的自负,没有炸毁龙庙山炮台,给了日军‘借炮’的便利,然而就算没有这一出,仅仅凭着这8营垃圾岸防兵,败溃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下午5点,日军炮兵开始炮击鹿角嘴炮台,在雷霆般的怒响之中,整个威海卫军港的清军无不失色。 戴宗骞气得想吐血,就下令亲兵去找刘超佩过来算账,不过一群亲兵找到天黑,找遍了整个南帮炮群,也没有见到刘超佩的踪迹。 原来刘超佩在溃退到赵北嘴炮台以后,看到近黑日军炮兵轰击鹿角嘴,就猜到戴宗骞要找他的麻烦,而且对能守住南帮炮群也充满了绝望。 刘超佩就在夜色之中,偷偷地和两个亲兵划小艇逃上了刘公岛,藏匿在乡林琅斋家里,想用岛上的几艘鱼雷艇伺机逃往烟台。 当天夜晚,鹿角嘴炮台,皂埠嘴炮台,赵北嘴炮台,相继失守。 戴宗骞下令3营绥军去南帮炮群增援,随即被日军步兵在夜色中轻易击散,逃得干干净净。 西洋历2月11日凌晨5点,日军炮兵进驻鹿角嘴炮台,皂埠嘴炮台,赵北嘴炮台,开始炮击杨枫岭炮台。 同时动用皂埠嘴炮台上面的5门240,280巨炮,放弹飞跃威海港,隔着日岛,刘公岛,轰击威海卫北帮炮台群。 杨枫岭炮台营官副将陈万清,率军奋勇发炮还击,然而弹药库突然中弹爆炸,而巩军已经伤亡过半,陈万清无奈率兵撤离炮台,朝烟台方向而去。 而此时北帮炮台剩余一营绥军,在夜间就早已逃之一尽,等到戴宗骞怒气冲冲的赶到的时候,只有19个清军,呆在这拥有5个炮台24门海防炮,10门新式的80克虏伯速射炮的炮群营房里面,刚刚听闻炮声而起来。 戴宗骞大悲,在给津门发了最后一封电报以后,在部下的反复‘涕血’’的劝说下,乘坐小船冲冲奔赴刘公岛死战。 至此,整个威海卫军港,除了孤悬的刘公岛,荒无一人的废礁日岛,其余阵地全部落入日军的手里。 不算那些花费大清千万两银子购买的各式海防重炮,只是那10门新式80克虏伯管退速射炮,和大量的何长缨需要挖地道才能偷了306枚的进口高爆弹,就能让人心疼不已。 随即,日军陆岸炮兵,联合舰队,开始合击刘公岛。 炮声再次大起! 西洋历2月11号,华夏历正月十五夜,威海卫。 明月皎皎,星河灿烂。 在整个威海卫军港,——海岸,岛屿,外海,炮声隆隆,炮火闪烁不已。 清日两军,借着皎洁的夜色,正在进行着激烈的炮战。 威海卫南帮炮台群。 “咯吱,咯吱——” 小松宫彰仁亲王,陆军中将黑木为桢,陆军少将奥保巩,陆军少将大寺安纯,第二军炮兵部长黒瀬义门少将,—— 一群东洋陆军将佐在夜色之中,踏着厚厚的积雪,登上了皂埠嘴炮台。 远望着北方四里外,隔着粼粼海波,炮火连天的清军刘公岛炮台群。 “预备——,放!” 随着第6炮兵联队炮兵在各炮位指挥官的连连大吼下,南帮炮台群的克虏伯海防巨炮,不断的发出道道雷霆,把巨大的西洋进口高爆弹丸射向双岛。 而在威海卫港的外海,联合舰队的主力舰群,也正在轰鸣着用填装下濑火药的高爆弹轰击刘公岛。 刘公岛,这个悬在碧波海水中的一座岛屿,已经是威海卫清军最后的据点。 其余海岸上所有的炮台,均以落进日军的手中。 此时,在刘公岛上面的大清炮兵,也在不断的奋勇开炮还击,在道道喷吐的火舌中,把进口高爆弹砸进南帮炮群和海面日军舰群之中。 “咻——” “轰!” 一枚巨大的炙热弹丸,在空天打出一道红色的流线,准确的砸中了鹿角嘴炮台上面的一门240mm口径的维瓦瑟尔架退炮。 一团巨大的火球,瞬间把火炮周围的十几名日军撕成粉碎。 而那门在威海卫炮群里面,罕有的带着先进的液压复位系统的火炮,也被打得彻底报废。 “八嘎!” 包括小松宫彰仁亲王在内的一群日军将领,都看的心疼的直跳。 清军这一弹下去,至少砸没了帝国缴获的五六万两银子! 南帮炮群的这个皂埠嘴炮台,总共有5门海防重炮,2门280mm口径,3门240mm口径海防炮。 是所有炮台中,火力最犀利的一个炮台。 其中这两门35倍280mm口径新式巨炮,大炮全炮重量为87吨,膛线84条,炮长13.9米,射程19760米,更是威海卫群炮之冠。 除此之外,大清只有被誉为‘八闽门户、天南锁钥’的厦门胡里山炮台,在甲午年3月花了10万两银子,购买了一门40倍280mm海防炮可以超越。 “继续猛烈轰击,一定要尽快攻陷刘公岛;” 小松宫彰仁亲王凶狠的下令道:“凌晨5点之前不能彻底拿下,就立即动用陆军抢滩登陆作战!” “嗨!” 日军步兵第11旅团长大寺安纯少将,第二军炮兵部长黒瀬义门少将,炮兵第6联队长河合征中佐,均是大声应令。 ------------ 第六百五十八章 华夏之痛威海港三 在刘公岛。 在大清乙未年的这个元宵灯节,炮火代替了往常的烟花,在岛上朵朵盛开,炸的地动天摇。 日军攻占的南帮炮群,北帮炮群,海面上的联合舰队,不断的把实心穿甲弹和舰带高爆弹,砸上这个面积大约只有3.15平方的小岛。 而第6炮兵联队缴获的10门80克虏伯管退速射炮,和近千枚80西洋高爆弹,黒瀬义门少将则是当个宝贝一样,命令全部封存。 在他看来,如果把这10门速射炮和威力巨大的高爆弹运送到旅顺战线,清日间的炮战攻防将会完全倾斜向帝国炮兵。 在小松宫彰仁亲王下达命令以后,步兵第11旅团,联合舰队海军陆战队,随即整体动员起来。 所有的日军将领们都清晰的认识到,在清军水雷封锁威海港,而刘公岛又装备着大量海防炮的情况下,陆军进行强行登岛作战,才是最佳的选择。 然而此时的刘公岛,已经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刘公岛护军统领张文宣,依然在指挥东泓、黄岛、旗顶山、迎门洞、南岛,麻井子六个炮台,和日军进行殊死的炮战。 不过日军猛烈的炮火,对仅有两营千余人的刘公岛炮台守军杀伤及其巨大,此时已经不下三百守岛清军中炮阵亡。 而且随着威海卫陆岸的失陷,士兵里面恐惧,厌战的情绪在急剧放大,避战,私自逃离炮台的情况,已经开始大量出现。 德国炮兵教习瑞乃尔,美国大骗子浩威,英国医生克尔克,水师洋员泰莱,勾结威海卫水陆营务处提调牛昶昞,北洋海军营务处道员马复恒,山东候补道严道洪,密商投降事宜。 而北洋水师留守,停泊在刘公岛港内码头的镇边号炮艇,康济,海镜,威远,湄云,镇海五艘训练舰,利运,海镜号运输船,还有4艘排水量只有16吨的定一,定二,镇一,镇二号鱼雷艇。 舰艇上的水师官兵,此时也吵成了一团,根本无心发炮助战。 到了这个时候,留守的所有水师官兵们都已经毫不怀疑的确认,他们就是丁汝昌故意丢弃的弃子。 而且更加要命的是,在前些日子日军鲛岛的第一游击队封锁威海卫的时候,戴宗骞下令布置大量的水雷,封锁死了威海东西两口。 西口从黄岛到北山嘴炮台,设置防材2层,水雷7层;东口从东泓炮台到日岛炮台设防材2层,水雷5层;日岛至鹿角嘴炮台,设防材1层,水雷5层。 防材用直径1.5尺,长约12尺的圆木相并横置,环以3条一寸三分粗的铁索牢牢捆箍,防材下端系上巨绳,用铁锚抛在海底固定。 只在东口防材的最南端,东泓炮台附近海面,留下一条狭窄通道,以供不时之需。 这条狭窄水道除了4艘鱼雷艇可以通过,其余舰船都不能通行。 也就是说,戴宗骞的命令虽然堵死了日军舰队进港之路,同时也把港内的北洋留守舰队全部的困死。 眼下刘公岛的陷落显然是迟早的事情,康济舰管带萨镇冰提出炸沉所有军舰,立即遭到害怕激怒日军的北洋众将一致反对。 众将吵嚷不已,到最后也没统一。 当夜凌晨,定一,定二,镇一,镇二号鱼雷艇和2艘汽艇,开始悄悄驶离码头,从东泓水道独自逃亡烟台方向。 日军第二游击队司令官海军少将相浦纪道,随即率舰追逐。 清军突围舰船,最终在海面被全部击沉,射杀。 水师鱼雷艇编队的逃亡,成为压倒刘公岛诸军心里的最后一根稻草。 大量的炮台士兵大吼着骂道‘为谁而守?’纷纷离开炮台,拒绝继续炮战。 刘公岛的异状,很快就被日军水路炮群发现,不久炮击也渐渐停止。 威海卫外海,英国远东舰群。 旗舰红雀号。 “刘公岛清军要降,这场清日战争算是真正的要落幕了,——以清国的彻底失败而惨淡落幕!” 英国远东舰队司令斐利曼特尔中将,遗憾的说道:“相比于日军,我更喜欢大清朝廷和他们的将军,虽然他们野蛮愚昧,粗鲁无知,奸诈狡猾,然而他们也服顺怯懦,懒惰大方而好客。至于这些日军,虽然他们在极力的学习模仿帝国,可是他们的坚毅,还有隐藏在眼睛里面的野心,让我很不舒服。” “将军,即使日军占领了威海卫军港,然而只要帝国海军不同意他们进入渤海湾,这场战胜对于日军似乎也没有什么决定性的意义?” 英国远东舰队少将参谋长维克多,显然并不十分认同斐利曼特尔的这种判断。 “你的眼睛只盯在这里,而我的目光却在看一千里外的直隶。” 斐利曼特尔说了一句很装壁的话,然后解释道:“帝国阻止日军舰队进入渤海湾,本质目的就是害怕日军增援陆军再次背信弃义,联合日军第一军借机扩大直隶战争规模,打烂大清朝廷。” “假如没有今日的威海卫之胜,清国也不可能会轻易的满足日军这些足够的条件,现在大清应该是彻底的害怕屈服了;所以,战争已经可以结束了!” 斐利曼特尔怅然的说道:“威海日军很快就会和外界进行电报联络,下面就是外交官们动嘴皮子的时间了;至于舰群进不进渤海湾,也是陆奥宗光和金伯利勋爵交涉的事情了。” “司令,那么舰群是去津门还是回香港?” 红雀舰舰长米勒·拉格瑞斯上校开口询问,他在这个东北亚的寒冷海面早就呆腻了,渴望回到温暖而纸醉金迷的香港。 “不,我们去旅顺;” 斐利曼特尔笑着说道:“去看望一下咱们的老朋友丁军门,同时听一听他有什么好的想法。” 随即,在‘呜呜’的汽笛声里,4艘英国军舰转向,驶向西北150海里处的旅顺军港。 “八嘎!这些金毛大马猴,终有一天会让你们知道得罪帝国海军的可悲下场!” 伊东亨佑很没有底气的大骂一句,然后望着炮声以停的刘公岛下令道:“命令士兵轮休睡觉,严密监视清军的动静;假如明日清晨不降,就把这座岛屿夷为废墟!” 当夜,戴宗骞听到屋外的炮击停止,吞金自杀。 张文宣看到士兵拒绝继续开炮,无奈只好下令炮兵炸毁刘公岛所有海防炮。 他的这个命令,直接被手下士兵无视掉,张文宣一怒之下扛着炸药包要亲自一门门的‘净炮’,被害怕激怒日军的士兵们纷纷阻拦。 张文宣满脸憔悴的回屋,自尽殉节。 ------------ 第六百五十九章 华夏之痛威海港四 不‘此次战事有守一月而不支者,有守数月而不支者,有守半年不支而至死不屈者。相座当付泰西各国观战武员评其得失勇怯,不能以成败论。’ 这是张文宣临死前遗书李鸿章,最后的遗言。 11号清晨,刘公岛上竖起大量白旗。 美籍骗子浩威,假借戴宗骞,张文宣的名义起草投降书,由在大东沟海战中腹部受伤一直在刘公岛养伤的广丙舰管带程璧光,乘坐‘镇边’号炮艇登陆威海卫陆岸,送交小松宫彰仁亲王。 当天下午5时牛昶昞在程壁光陪同下登上陆岸,和伊东亨佑,出羽重远,陆军第二军参谋副长伊地知幸介,大山岩的国际法顾问有贺长雄商谈投降事宜。 至此,大清威海卫军港完全陷落,而北洋水师的留守船只,除了出逃被击沉的4艘鱼雷艇,2艘汽艇,其余皆是完好落入日军的手中。 从此以后,日军联合舰队将可以以威海卫军港为海军驻地,扼控渤海口,遥遥监控西北600里的旅顺要塞。 而且更加严峻的是,威海卫军港距离津门,不过只有一千余里的水路距离。 只要愿意,日军主力舰群经过不到15个小时的高速续航,就能出现在大沽炮台,炮临津门。 西洋历2月11号上午,匆匆从荣成湾赶到龙苗山的鲁东河防营副将阎锡胜,巡检徐抚辰,都司叶云升,参将赵得发,副将戴守礼,看到日军余部正在海滩登陆。 这5营2000余兵马立即齐出,大吼着奔跑攻击日军滩涂阵地。 结果冲击部队还没跑到海岸,就被日军军舰上的火炮一顿狠揍,几炮下去就炸死了十几个清兵。 死亡清军那四分五裂的惨状,立即吓坏了这5营清军,随即纷纷掉头就逃,一哄而散。 当天下午,溃散的清军在逃亡烟台途中,遇到奉令增援威海卫的孙万龄部1300余援军,孙万龄说服阎锡胜,两军合军2800余军力,再次东进威海卫。 随即,联军在威海卫西二十里的羊亭集,遭遇日军步兵西进先遣部队第13联队第1大队部。 清日双方经过一次‘噼噼啪啪’极为短暂的接触战,阎锡胜认为日军步兵既然在此出现,就说明了威海卫已经陷落。 在日军指挥官渡边之少佐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间里,阎锡胜就连忙下令西撤,5营清军随即‘哇哇’大叫着全部脱离战斗,奔跑着朝西撤退。 逃跑的阎锡胜部,直接动摇了后路孙万龄部的军心。 隶属总兵李楹的福字军,由游击谭邻都率领的福字三队700人马,也跟随阎锡胜部朝西逃离。 气得孙万龄暴跳如雷,却无可奈何,只能下令撤退。 当日近夜,6营3队的清军翻过皂山,歇营羊亭集西40里的酒馆集,在隆福寺内孙万龄下令逮捕阎锡胜,就地正法以肃军令。 然后在12号清晨,全军继续西撤,朝着烟台方向退去。 至此,鲁东巡抚李秉衡在北洋威海势力被日军围困之时,总计调动的6营3队3300援兵,从烟台跑到荣成湾,又从荣成湾跑到威海卫西的羊亭集。 总共发动一次冲锋,一次遭遇战。 打死了2个日军,重伤1人,自身却是溃散无踪六七百人,被炸死16人,打死5人。 就此无疾而终! 11号中午,李秉衡得知威海卫陷落,连忙率领烟台周边近三十营鲁东军,仓惶撤向登州(蓬莱)。 消息传到津京,满城俱惊! 2月12号上午,威海日军取得了和东洋的电联,被告知东洋已经和英帝国取得初步共识,英国承诺远东舰队将放弃对渤海口的封堵。 广岛大本营电令联合舰队及陆军第11旅团,在威海卫停军修整,接收威海卫清军俘虏及其设施,不得擅自进军,等待下一步的指令。 同时电令,任命陆军中将黑木为桢为第一军军长,立即乘坐一艘无武装商船奔赴烟台港。 然后和英国驻烟台领事阿林格,大清烟台官员,一起换乘英国商船,到津门面见英国津门总领事司艮德。 由其带路,尽快去通州等待第一军到达,直接剥夺山县有朋的军权,然后第一军退到津东宁河镇,集结待令。 广岛大本营电告小松宫彰仁亲王,伊东亨佑,黑木为桢,大清的祈和使团已经组成,不日将赴广岛求和。 帝国通过山海关,威海卫,已经展现了可以灭亡大清的实力,下面就是通过和谈来撷取丰收果实的时候,万不可擅自动兵,尤其是打跑了大清的皇帝。 为了控制住山县有朋这头失控的野狗,东洋,英国,大清三方暂时媾和起来。 等到捋顺了第一军山县这个‘毛刺’,下面就是在英国的‘调和’下,清日两国间的‘和谈’。 至此,突然而起的鲁东战役,又突然寂静下来。 津门。 西洋历2月12号夜。 大沽船坞,水师营务处大堂。 李鸿章,王文韶,罗丰禄,严复,王文锦,海关道盛怀宣,津海关道黄建笎,—— 所有人都是黑着脸色。 自从过了这个新年,坏消息一个接一个的打来。 先是山海关防线全面崩陷,里面的数万人马到现在一点音儿都没有,怎么看都是全军覆没的征兆。 借着就是倭夷兵一路烧杀劫掠,一直杀到唐山。 虽然滦州煤矿和汉纳根的4000‘定武军’侥幸逃过一劫,然而两三千大沽炮兵,连同三十营的‘津胜营’,一夜之间灰飞烟灭。 现在这股西进日军,俘虏了大量的清军,当牛马一般的强行驱使,任意打杀;并且沿途抢掠烧杀,无恶不作。 直奔京师而去。 据闻倭夷兵已经到了玉田县城,要不了几天就要和聂士成,程文炳那一万鄂军相碰。 现在为了这事儿,整个直隶都在战栗。 皇上更是一天发布无数条严厉的圣谕,——要求各地火速抽兵勤王,斩杀大量文武逃将,并且对十恶不赦者进行抄家,追责家人族亲的连带责任。 然而直隶这事儿还没找到一丝的亮光,数万倭夷大军居然又在鲁东登陆,只用了两三天,‘抽袋烟的功夫’就拿下了威海卫军港。 那么,下面就是日军舰群以威海卫军港为基地,只要他们愿意,一天一夜的时间不到,如林的敌舰巨炮,数万的倭夷登陆大军,就会出现在大沽口海面。 而且更加要命的是,现在津门已经等于是一座空城。 就大沽口炮台还有两营连枪都没有放过的泥腿子新兵,别说放炮抵敌,就连大炮估计都开不响。 如何能抵御? ------------ 第六百六十章 津门商计(三更一) 水“中堂,能否给旅顺的水师下道电文,趁着英国舰队还在渤海口,兵舰装上旅顺港的精兵炮手全师过来;有了炮兵利舰,这津门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被倭夷兵舰染指!” 兵部左侍郎王文锦,这几天愁的茶饭不香。 他和曹克忠,张梦元费尽心思,倾力招募的30营‘津胜军’,一夜之间全军覆没,如何不心痛? 听到王文锦的话儿,王文韶,罗丰禄,盛怀宣,一群文武大臣都满怀希望的望着李鸿章,希望他能出一个章程。 然而李鸿章却是闭着眼睛,木然的坐在黄花梨太师椅上面,似乎已经睡着了。 对于这样一个七十来岁的大清第一重臣。 前段时间,被翁同龢和帝党死死逼迫,打废了他的北洋,打臭了他的名声,打掉了他的官位,甚至打的他的大儿子都生死不知,而且铁定凶多吉少。 无论此时李鸿章是真睡假睡,都没有一个人有胆子,有脸子,去强行换醒李鸿章睁眼说话。 “圣上旨意,这些年在家请归奉养老母亲的前澎湖镇总兵吴宏洛,才招募的6营1哨新兵,调归津门海防大沽炮台;杏荪,这军械的事儿,就有劳费心了。” 王文韶见李鸿章不吱声,就打定主意回了总督衙门就朝皇上请旨要求李鸿章发话,让旅顺水师装满精兵回防津门。 想来皇上也是会立即下旨的。 于是他就不在纠缠这事儿,和堂内众人继续议事。 盛怀宣露出满脸的无奈苦笑:“督宪,现在军械局的库房空的已经能够跑马了,总督衙门和兵部一天三催的严令,每日生产出来的步枪,子弹,火药,都不隔夜的送往京师;而且就算都截留下来,指着这每天十几条快枪,也无济于事啊!” 屋子里一片沉闷,指不成倭夷兵来了,吴宏洛和他的泥腿子新兵拿着柴刀和倭夷兵拼命? “关键还是在旅顺——,抗倭军,新盛军,拱卫军,仁字军,桂字军,和字军,捷胜营,还有被他们收编的8营亲庆军,5营成字军,6营怀字军,总共不下60营超过30000大军。” 王文锦死揪着这事儿继续不依不饶:“现在倭夷已经陷了威海卫,旅顺已经成为一处无足轻重的死地,可这三万大军和水师精锐只要回津,则直隶津京之困局立解!” 屋内众人都知道王文锦嘴里的‘60营超过30000大军’,还是有些水分的。 毕竟辽南那边经过了金州大战,大连湾大战,土城子大战,和大山岩的第二军打了三个来月,估计损失也不在少数。 然而旅顺诸军既然能把数万倭夷兵死死的挡在大连湾,而且还打了这么多的大捷,只要能撤回来,想来打第一军也是照样犀利。 一群文武又都忍不住的望着李鸿章,指望着‘老中堂’赶紧醒来发话。 现在整个大清朝,就只剩下这一支装备精良,历经久战,战力犀利,人数上万的野战重兵军团了。 其余诸军,要么数十年未动兵戈的老兵痞子,或者是枪械不齐,一打即溃的新兵。 “军舰带不了这么多的士兵,就算是满载,能带回来上万大军都算不错了。” 罗丰禄身为水师将领,说话自然靠谱多了。 “上万大军已经足够!只要守住了津门,日军第一军不过是一支强弩之末的孤军,有了军舰精兵,这津门自然无恙;” 王文锦昂然说道:“这样山县的第一军,早晚都逃脱不了被歼灭的下场!” 李鸿章闭着眼睛并不是睡了,他只是感觉心冷,心累。 自从得知山海关失陷,李鸿章就变得越来越沉默起来。 大儿子李经方陷落山海关,生死不知,而且——。 下面的各种猜测,李鸿章都心颤的不敢再想下去。 他虽然是大清第一号重臣,然而他更是一个溺爱子女的父亲。 自从去年年初,被皇上,老翁,帝党使套子,被那天下清流这群糊涂蛋拿着国家大义,逼着打这场该死的清日战争。 盛军,毅军,武毅军,铭军,仁字军,亲庆军,巩绥军,嵩武军,刘公岛护军,拱卫军,大沽炮兵,80余营精锐大军被拆散打得分崩离析。 他的水师伤亡惨重,花费千万两银子,历经十余年苦心经营的威海卫军港也落入敌手。 卫汝贵,叶志超,卫汝成,赵怀业,张文宣,戴宗骞,龚照玙,张光前,黄仕林,吕本元,孙显寅,刘盛休,袁世凯,周馥,何长缨,徐邦道,贾起胜,夏青云,李经方,唐绍仪,罗荣光,林泰曾,邓世昌,林永升,林履中,黄建勋,—— 致远舰沉没,邓世昌随船自尽大海。 经远舰沉没,林永升随船自尽大海。 扬威舰沉没,林履中随船自尽大海。 超勇舰沉没,黄建勋随船自尽大海。 威海卫,刘公岛陷落,张文宣,戴宗骞,自尽殉节。 这些跟随他李鸿章多年的老友,爱将,子侄晚辈,下狱的下狱,抄家的抄家,砍头的砍头,殉节的殉节,失踪的失踪。 他李鸿章安能不痛? 这一切就是为了对付他李鸿章,肢解他的北洋! 皇上,翁同龢,还有天下帝党,清流,不过是躲在后面使阴招,拿着道德大义耍嘴皮子。 可自己的北洋儿郎,那可是在真正的流血死亡! 威海卫在旦夕之时,李秉衡手握烟台,登州近四十营兵力,却只派出6营3队象征性的隔空救援。 他李鸿章安能不怒? 到了现在,这些混蛋捅炸了马蜂窝了,被叮了个满头包,居然又开始打他北洋最后一支水陆重兵的主意。 他们难道不明白,面对日军如山如林的舰群,此刻军舰进入渤海口简直就是等于送死? 只不过反正动得都是嘴皮子,又不是让他们冒死赴险! 他李鸿章安能不心寒如冰的想哈哈大笑。 “在烟台的李秉衡,把所有兵力都撤到登州,‘深恐贼乘锐西犯,因退扼莱境而东,以固省垣门户。’——这是李巡抚的漂亮话;‘此我死所,出一步非职也。’——这是坚守在烟台,已无一兵一卒的莱登青道刘含芳的话;” 李鸿章的终于睁开了眼睛,开始说话:“夫人郝氏亲送鸩毒一盂,拌于身侧以坚其志,夫妇随时待死!”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厉。 震得屋内嗡然,众人皆是变色。 ------------ 第六百六十一章 转机(三更二) 去“朝鲜乱了,让我北洋去防,平壤要我北洋去防,鸭绿江,辽阳,奉天,金州,大连,旅顺,山海关,威海卫都得我北洋去赴死!” 李鸿章怒声吼道:“现在直隶津京,也要我北洋最后的一点血脉九死一生的来赴死!朝廷里面这些夸夸其谈的清流们,骂我老李家卖国,通敌,恨不得食我之肉的清流们,这时候怎么还不站出来去死!” 李鸿章望着屋内众人,疲惫而悲愤的说道:“我老李今儿送诸位一句话,——求人不如求己,哪位想上,只管去上,别拿别人的命来往上填!” 满屋寂然,都知道这个老头儿这回是真的怒了。 同时却是一个个的暗自埋怨,老李你这家伙真不明理儿! 大伙儿这么说确实是为自个不遭兵祸不假,可是你不发话调兵,等到倭夷的兵舰打过来,你和你的一大家子儿女,不也是要遭殃么? 这时候,在外面传来一道急促的脚步声,众人皆抬眼望去,只见李鸿章的女婿,也是曾今的清流大员张佩纶,匆匆的走了进来。 “这又是什么事儿?” 屋里的人心里都是一咯噔。 大家都知道虽然李鸿章搬家住在一个小院子里,可是这几天听闻张佩纶私下里通过大沽总兵府的电报局,一直在和旅顺那边有着联系。 这其中的小心思,不用说大家都猜得到。 现在停在旅顺港的北洋水师,自然是李鸿章的心腹私兵,说句难听点的,没有他老李发话,皇上估计都调不出来。 至于那两三万陆军,江自康,姜桂题,程允和,都是出自北洋系的老将。 而那些新兴将领,新盛军统领林云瑜出身北洋武备学堂。 抗倭军统领吴威扬,是仁字军统领吴育仁的侄子。 手握重兵的毛超,是李鸿章曾经的亲卫队长,赵志宏是赵怀业的侄子。 那个什么警卫团团长李搏虎,也是原大沽炮台的哨长。 骑兵统领曲德成,是原盛军统领卫汝贵的亲兵队长。 这清一色的,都是北洋系培养的新生代精英。 这些人以前也许何长缨那小子能够指使制衡,然而现在何长缨陷在山海关九死一生,除了他李鸿章,还有谁敢说调得动? “中堂,津门总领事宝士德刚刚到别院求见,——” 看到一屋子人,包括王文韶都竖起了耳朵,张佩纶脸上闪出微微的激动和骄傲,得意的想着,看到没有,就算是老岳父没了顶子,在洋人的眼里依然是大清朝的头号国柱! 不过宝士德求见的原因和内容,张佩纶显然不想让这些‘外人’轻易的知晓。 “说吧,是什么?” 李鸿章岂能不明白自己这个女婿的心思,还是一个不甘于寂寞,愿意放逐山野‘悠然见南山’般的心性。 不过就现在这个场面,宝士德就算是说了‘惊天’的话,李鸿章都不能让他藏着掖着不当众说出来。 现在满大清都在诬陷自己,说外甥张士珩走私枪械,粮食,燃煤给倭夷资敌。 说生死不知的大儿子李经方和东洋勾结,在东阳有大量倭夷送的产业。 说津门间谍案有自己通倭的证据,被自己强行压下去了。 今儿假如不让张佩纶把话说出来,那还不坐实了自己通敌的‘罪证’? 估计不到晚上就天下皆知,自己那在夜晚被偷砸了无数次的院子,今晚铁定又要遭大殃了! “中堂,宝士德说英国舰队已经放开了对渤海口的封锁——” “啊?” 满堂骇然,王文韶,盛怀宣,王文锦,罗丰禄等人都是脸目惨白。 李鸿章的心里也是猛然一跳,然而看女婿那带着一丝蔫坏的神情,‘怒骂’着说道:“谁让你尽在这里‘抖包袱’,你以为自个在场子上唱大戏?” “呵呵——” 张佩纶瞬间把屋里众人的脸色一一瞧在心里,笑着说道:“不过东洋鲁东军队和舰队,暂时既不会去烟台,更不会来津门。” “此话当真?” 王文韶惊喜的站起来反问,随即就自己‘浪言’了,高兴的说道:“幼樵老弟的话自然是一口一个钉子;只是为何?” 只是为何? 王文韶,罗丰禄,严复,王文锦,盛怀宣,黄建笎,天津道李岷琛,天津知府汪守正,—— 包括李鸿章。 都惊喜不惑的望着张佩纶,等待解谜。 张佩纶的脸上慢慢的炸出一片微笑:“因为在英国的压力下,倭夷终于低头了!” “真的?” “好一场及时雨!” 顿时,堂内满屋哗然。 “宝士德领事告知中堂,倭夷同意咱大清派出使节到东洋和谈;作为诚意,倭夷将从威海派一大将黑木为桢,和烟台领事领事阿林格一起,由咱大清的烟台官员领着乘船来津门,然后和宝士德一起去通州等着倭夷的第一军,夺取山县有朋的军权后——” 张佩纶缓缓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来两个字:“退兵!” “退兵?” “退兵?” 在这一刻,屋内一众大清官员个个都是喜不自胜,全是一副大石头落地以后的轻松。 “幼樵,还得再辛苦你一趟,和云舫,杏荪一起在大沽候着;严令炮台,码头士兵,千万不可莽撞怠慢,坏了和谈大计。” 王文韶满面春风的说道:“我这就给京师报喜!” 一屋子的大清大臣们都只顾着兴奋,似乎都没有听出张佩纶话里,日英两国的含义,——黑木为桢和宝士德说的是在通州候着山县有朋的第一军,而不是说在蓟州。 此时,可能在这些大清重臣的内心深处,其实和日英两国一样,丝毫都不看好聂士成,董福祥的蓟州防线。 蓟州城。 蓟州古称无终、渔阳,东临唐山,北靠承德,西依燕京,南联津门,位于津门正北大约两百五十余里,距离燕京正东大约两百余里。 素有‘畿东锁钥’之称,战略地位十分重要,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白居易的《长恨歌》“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唐代诗人杜甫的“渔阳豪侠地,击鼓吹笙竽。”南宋诗人文天祥的“一朝渔阳动鼙鼓,大江以北无坚城。”都道出了这里战略地位的重要。 宋辽金时期,这里是三方争夺对峙的重要战场。明代,这里是北方的重要防线,戚继光任蓟镇总兵在此驻守16年。 而此时,这里也即将爆发一场惨烈的恶战,能不能阻挡住日军山县有朋的第一军的西进之路,就看直隶提督聂士成和新晋尚书衔的乌鲁木齐提督董福祥,怎么来应对这场战争。 ------------ 第六百六十二章 蓟州(三更三) 河翠屏山南十五里,蓟运河西,上仓村。 自从10号滦州煤矿的电报突然静默,聂士成,董福祥就知道日军部队已经到了唐山。 先不说在不在攻城,至少说明电报线已经被日军掐断了。 聂士成,董福祥,连忙联名电报上奏光绪皇帝,请求驻扎廊坊的李占椿,丁槐20营立即奔赴蓟州增援,集中两万大军和倭夷进行蓟州决战。 光绪帝一听顿时也急了,连忙召集他的军机大臣们问计。 结果翁同龢,刚毅,孙毓汶,李鸿藻,徐用仪几人又是吵吵闹闹,众说纷纭,搞得光绪真是越听越糊涂。 刚毅,徐用仪两人,开口主张赞成聂士成,董福祥的联名电奏。 刚毅更是旧事重提聂士成的计策,激进的提议,由程文炳,李占椿,丁槐,这近40营全部去蓟州,和董福祥的20营甘军联队,于日军决一死战。 孙毓汶则是提出唐山有两万大军,罗荣光更是军旅老将,不说克敌制胜,挡住倭夷兵根本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就是现在津门军力空虚,害怕日军绕路不攻唐山,直奔津门。 一旦让日军陷落津门,日军的舰队就可以直接运兵登陆,那才是天大的祸事。 受到孙毓汶启发的李鸿藻,连忙提出倭夷绕过唐山,也可以不走玉田,蓟州一线,而是走宝坻,善河一线。 那么廊坊兵力都跑到蓟州去了,倭夷就可以一路畅通的直达通州城下。 李鸿藻这话儿,当时就把光绪给吓了一大跳,顿时什么也不管了,立即下旨李占椿,丁槐,移师燕京城东南150处的善河县扎营。 这样,聂士成,董福祥苦盼的增援算是无疾而终,在西北打了几十年流匪的一万甘军,就不得不独自去迎战山县有朋的第一军。 阳光正好,在屋子里面正燃着熊熊的炭火,在厚重的方木桌子上面,正滚着一大锅热气腾腾的肥羊火锅。 “吃,兄弟们放开吃呀!” 董福祥用筷子夹起一大块肥溜溜的肥羊肉,大口吃得满嘴流油,一边招呼手下的几个兄弟吃喝,一边抬头满不在乎的对聂士成说道: “聂军门您别心忧,不就是李占椿,丁槐他们不来么?这样正好,省的分了咱兄弟们的功劳;不是我老董吹牛,这倭夷兵不来则罢,来了定把他们揍得屁滚尿流,让他们后悔捋我甘军虎须!” “董军门切不可轻敌;这数万日军装备精良,火炮众多犀利,而且士兵极为勇猛,不仅枪法精准,而且配合很有章程。” 聂士成现在简直都快愁白了头,他的武毅军从牙山一路打来,到了现在则是成了一个真正的光杆司令。 只是想想叶志超,夏青云,聂鹏程,宋占标,这一群相交多年的同仁后进,还有那数千苦力经营的精兵,聂士成就心疼的直滴血。 而且现在摆在他面前,更让他心碎的是,指着这一万人马去阻截山县有朋的第一军,明显是在送肉给饿狼吃。 用他的军事幕僚冯国璋的话来说,董福祥的一万甘军确实是好兵,每一个士兵都是身强体壮,枪法犀利的好汉子。 然而一万甘军分了20个营头,各个营头之间都是连横合纵的勾心斗角,没有一点现代战争中的军团合作观念。 这样的部队,打响马,山匪,绝对是毫无话下。 就是一个营头和日军一个中队之间,进行单独的对战,500对200,估计也能压制着打。 然而现在是一万对两三万,那么结局早已注定! 这道理聂士成也懂,然而身为臣子和一名军人,他却不得不硬着头皮,一路朝绝路上大走。 聂士成一开口,屋子里如烈火烹油的气氛就猛然一冷。 一群甘军将领都冷眼乜斜着聂士成,心想着朝廷让你来蹭我们甘军的功劳,你还真不识好歹的蛤蟆大喘气上了? 你自己带的兵窝囊,结果被小倭夷灭了,就吓破了胆子;以为咱甘军爷们儿,也是你带的那些孬种兵。 这些天你眼睛都瞎了么?没见练兵,打靶时,咱甘军的洗礼! “聂军门过虑了;咱甘军不是山海关那些垃圾兵,也不是唐山那些新兵蛋子,都是在塞外苦寒之地和那些绺子们血战过无数次的硬汉子,枪法个个百步穿杨!倭夷兵来了,我这一万儿郎一枪放下去,就没了一万倭夷狗崽子,两枪三枪放完,倭夷兵铁定都死绝!哈哈——” 董福祥说着说着,就豪爽的哈哈大笑起来,声音里全是‘天下英豪谁与争锋’的气慨。 “军门说得好,这次定要把倭夷杀得干干净净,掂着山县——,什么几把毛破名字?一听都知道是没开化的蛮夷!” 甘军副将马安良今年将将四十,正是青壮年纪,也大气的嚷道:“掂着他的脑壳当尿壶!” “说得好,到时我也定要尿一大泡!” 六十八岁的参将马海晏也老当益壮的大口吃肉,大声给自己当年东主马占鳌的儿子叫好助威。 “别,我还指望着提着山县老酋的脑袋进京,向太后老佛爷请赏了,你们脏了这个东西,我可怎么拿去换光彩?” 董福祥用袖子一抹油水直淌的大嘴巴,端起酒杯吼道:“哥几个走一个,祝大伙儿旗开得胜,屠净倭夷!” “屠净倭夷!” 一群甘军将领都大吼着站了起来,端着酒杯,目光灼灼的盯着坐在椅子上面沉默不语的聂士成。 “我在这里,根本就是一个摆设!皇上硬让我来这里,还真不如当初留在山海关,再不然让我回津门募兵练军也成啊!要是留在山海关和何长缨这个小家伙合作,说不定——” 聂士成没敢再继续深想下去,再想他都快神经了;他赶紧端起酒杯,强笑着说道:“祝董军门和各位将军,旗开得胜!” “哈哈,聂军门还是不太相信咱甘军的勇猛啊!不过不要紧,只要倭夷兵赶来,某就亲自率领‘董字三营’,一举荡平倭夷;干了!” 董福祥是一个直爽汉子,想什么就不藏着掖着的直说什么,然后举杯一口喝尽杯中辣酒。 “干了!” 甘军总兵王钺安,副将马安良,游击王华,参将张铭新,马海晏等人,都是大吼着满脸自信的一饮而尽。 “滋溜——” 聂士成也仰头干了这被辣酒,因为没有吃肉菜垫肚子,顿时被辣的鼻涕眼泪齐流。 顿时又招来满桌甘军的无数鄙夷。 ——就这还号称是北洋的什么‘淮军后起三总兵’?特么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 第六百六十三章 分歧 西洋历2月12号,下午15点。 东洋,广岛战时大本营。 明治天皇,伊藤博文,西乡从道,桦山资纪,川上操六,陆奥宗光,大本营留守参谋长儿玉源太郎,陆军步兵大佐寺内正毅,海军大佐山本权兵卫,侍从武官长军事内务局局长陆军少将冈泽精,枢密顾问官海军中将中牟田仓之助,大鸟圭介,—— 一群东洋广岛大本营战时本部核心成员齐聚,商议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从西洋各国使节反馈的情报,山县大将的第一军在破关以后,直奔大清矿产重镇唐山;在全歼罗荣光,曹克忠两部近两万清兵后,放过滦州煤矿径直西进,直扑燕京。” 参谋陆军步兵中佐高木作藏,拿着一支细长木棍,站在一副巨大的大清东北亚地图前。 仔细的讲解:“在蓟州,通州,廊坊,各自驻防有一万清军;这三万清兵都是大清的省军,一部来自大清的重镇武汉,另两部则是西北,西南的边军,估测应该有着不俗的战力。” “现在的关键,是不清楚在山海关战役里面,帝国第一军的损失究竟是多少;还有没有能力进行下一步可能的蓟州歼灭战,以及必要的通州战役,然后在大清皇帝逃亡之前封死燕京城,逼迫大清签订城下之盟?” 儿玉源太郎神色凝重的说道:“对于近在咫尺的4000津胜军放而不攻击,这就给了西洋诸国,大清,包括现在的大本营留守参谋部,有着很多种的解读和猜测;不过不论是哪一种,都不希望是山县司令因为兵力问题,而做出这种决策。” “根据各国对山海关方面依然一无所知,甚至没有一个清军能逃回来猜测,山海关战线的清军应该是全军灭亡;这就说明帝国是在用一种完全碾压的战力优势,完全掌控着打赢了这场战役,损失微小。” 伊藤博文一提到山县有朋,就忍不住出现一脸的脑色,然而这并不妨碍他作为东洋第一明治下第一人的敏锐判断。 他点起一支烟继续说道:“山县不打滦州煤矿,不外两个原因,其一害怕打残了煤矿设施,他一直的作战梦想就是吞并黄河以北,山海关以南,作为帝国领土;怎么舍得打坏帝国的产业?” “哈哈——” 包括明治天皇在内的满殿日军将佐大臣,都轻松的笑了起来。 “其二,就是他在和咱们抢时间!” 随着伊藤博文‘其二’说出,殿内猛然一静。 关于山县大将和大本营的分歧一直都存在着,这一次不过是第一军在通过军事行动,直白的表示出来而已。 “山县大将和他的陆军,一定会干脆利落的打垮燕京一带所有的清军,也会在大清皇帝逃跑之前,就截断他们的路途,把大清的皇上太后困死在燕京城,——这些我都十分的确信!况且今日英国将向大清传递的‘善意’,想来也会麻痹住他们的皇帝,不会轻易逃亡。” 伊藤博文沉声说道:“我只怕一件事,就是他会挥师直接攻陷燕京,从而把这场清日战争拖进深不见底的深渊!诸君别忘了,中国自古就有着皇帝被俘,下面大臣重新选皇帝的事情。” “对于山县伯爵,帝国从来没有怀疑他了不起的远见卓识,还有伟大的军事才能,然而关于此次赌上国运的清日战争,他却和帝国却有着完全不同的理解;而且这种分歧,现在已经到了必须要解决的地步,绝对不能再任其延续下去了!” 明治天皇一开口说话,殿内所有人都是抬头挺胸的笔挺坐立。 “山县将军的作战目的,是彻底的打垮然后肢解大清,把中国如同欧洲,东南亚一般,分成数个或者十几个小国;而这——,却是和帝国的最终长远目的,——完全吞并大清,是相背道而驰的。” “一旦中国分裂,各个小国很快就会沦为西洋各个列强们的保护国,从而会彻底的封堵死帝国对亚洲大陆的领土意图!” “况且,现在帝国当前最需要的是战争赔款,是用大量的银子来偿还外债,发展工业,扩建更多的陆军师团,购买建造更多的新式战舰,这更需要中国拥有一个完整安定的政府;对于现今阶段的领土问题,只是朝鲜的两千里江山,就已经足够帝国花费十几二十年的时间来慢慢消化。” 明治天皇一锤定音的说道:“现在第一军西进燕京榻侧,鲁东支队攻陷威海卫,第二军虽在旅顺压制大清北洋诸军,然而随时可以通过舰运直达津门;帝国已经向大清展示了可以覆灭他们的力量,大清也已经表示服软,愿意变相投降,这场战争在东亚大陆上可以暂停了!” “我建议把美国拉进来,” 陆奥宗光开口提议道:“上午和楚恩迟谈论第一军的问题,英国的要求是退到渤海湾非城市地带驻扎;然而黑木中将暂统第一军以后,不但不撤兵,反而进一步兵困燕京城;此时就非常需要一国,来对英国平衡。” 殿内顿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在英国已经蛮横的插手清日战争的情况下,引入第二国来打破英国可能对东洋帝国利益的伤害,也是很有必要的。 而这些年一直和东洋关系良好的美利坚,则是当仁不让的最佳选择。 可是必须反复权衡,这一举动会不会激怒英国? 在利弊之间,进行取舍。 “此事暂时放下,等待仔细详商;陆奥你亲自跑一趟去见楚恩迟,请他照会中国政府,如真诚希望和平,可任命具备正当资格之全权委员,东洋政府当于两国全权委员会商时,宣布东洋政府之停战条件。” 明治天皇说完了这段话,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身体开始放轻松,软绵绵的靠在椅子上面。 一种莫名的情绪,在他的心里涌荡。 汇成滚滚热流,沿着四肢五脏,澎湃的恣意流淌。 自从1853年美国‘黑船来航’,被强迫开国门起,帝国就开始走上了一路充满荆棘的逆境勇登之路。 1865年国人觉醒,武装倒幕。 1867年,自己登上皇位,在《天皇御笔信》中,就发誓要‘开拓万里波涛,宣布国威于四方’。 然后在1868年,帝国进行全面维新,脱亚入欧。 随后,帝国就开始一边谋求发展,一边悄悄侵吞大清领土。 帝国实在是太弱小了,底蕴单薄,资源贫乏。 不进行殖民扩张,不侵吞大清这头肥猪的血肉滋养,帝国永远都强壮不起来。 不能领导东亚各国,称霸世界! ------------ 第六百六十四章 训练不够杀戮塑造 1872年,东洋帝国开始侵略中国附属国琉球,在7年后完全吞并,改设为冲绳县。 1876年,以武力打开朝鲜国门,强迫朝鲜政府签订《江华条约》,取得了领事裁判权等一系列特权。 1877年,通过西南战争,实现了全岛的政令统一。 1885年,开始实施内阁制,确立了二元制君主立宪制,稳定了政体。 1887年,帝国羽翼稍丰之时,制定了‘清国征讨策略’,开始拼命强军,和清国的‘洋务运动’竞争赛跑。 这一战略方针的后果就是,帝国除了一天天正在飞速增长的军力,日渐雄厚的财阀工业。 而帝国的百姓,整整近两代人,却要被强迫着缴纳相当于大清四倍的赋税,忍受着巨大的工农业剪刀差,穷困的如同生活在地狱之中。 男人们个个饿的瘦骨嶙峋,营养不良的士兵站在高大的西洋教官面前,就像一群群瘦小的小猴子! 年轻的女子为了自己和家人的生存,纷纷远渡重洋,到大清,南洋去卖春。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购买的帝国军舰,有一半的银子,都是靠这些女人们的大腿和肚皮挣来的。 而本土的妇女,很多穷的连裤子都没有,天天裹着床单下地干活。 为了买回‘吉野’,自己曾经整天饿着肚子,有一段时间甚至看到肥猪,都馋的直淌口水! 现在, 除了最后的那纸条约,清日两国在军事层面上的较量,以帝国的大胜,基本上已经算是尘埃落定。 自己终于可以稍微喘一口,从丰岛海战起,就没有喘过的气了! 明治天皇又长长的喘了一口气,看到殿内的肱骨们,一个个都眼睛里面冒着各种万千纷杂的情绪望着他,就大笑着说道: “诸位帝国的功臣们——,今夜美酒,美食,女人,随大家尽情享用;一起来庆祝帝国伟大的胜利吧!” “万岁!” 满殿群呼。 东北亚大陆,阳光灿烂。 燕京,紫禁城养心殿。 光绪神情复杂的坐在龙椅上,望着满殿跪着的大清重臣们,阴郁着脸色,许久沉默不语。 三分痛恨,三分羞怒,四分极力隐藏着的,连光绪自己都不会承认的轻松。 知道皇上现在是处于一点就炸的爆发边缘,下面的大臣们也自然不愿意招惹触霉头,一个个都老老实实的跪得腰酸背痛的低着脑壳。 倭夷大兵陷山海,破唐山,攻占了威海卫,此前一群激昂的大嚷着要死战到底的清流文臣们,在听到了太监念得北洋帮办大臣王文韶的电奏,现在也都终于闭上了嘴巴。 在何长缨的原来时空,因为和谈之时,日军第一军还远在营口,第二军也远在威海卫,所以大臣们都可以‘很爱大清’的叫嚷几句‘死战到底’‘绝不和谈’,来刷刷逼格。 然而现在日军第一军已经近在咫尺,可不是唱高调的时候。 万一把皇上说的振奋,拒绝了倭夷和英国的和谈,倭夷数万大军说不定旦夕就至,兵祸燕京。 这可是关乎着自己全家小命的事儿,可再容不得满嘴跑马,瞎吹牛皮刷声誉。 “启奏皇上,自古以来两国交战,无论胜败,不外是连打带谈,此乃常情。现在倭夷来势汹汹,而咱大清各省援军都在途中,老臣愚以为先不妨答应下来,坐下来摆开谈一谈,——” 看所有的大小老狐狸们都低着脑袋不说话,翁同龢的嘴角微傲一笑,磕头说话:“真是谈不成再兵戎相见,到那时津门海防铜墙铁壁,各路大军把倭夷第一军团团围困,倭夷自然服软认输。” “老师说得好,两国交兵,历来都是打打谈谈!” 光绪听了翁同龢的启奏,顿时如同拨云见云,带着冷笑说道:“等到各路数十万大军齐聚燕京,西洋的快枪利炮运来,一定要把这些小小的倭夷杀得干干净净!” “陛下圣明!” 满殿阿谀,众人提吊着的心思顿时都放了下去,打算回去就跟家人亲朋说好,不要再急着偷偷收拾金银票子珠宝细软,准备随时逃离京师了。 一群清流互相偷偷的交换眼色,决定等到以后倭夷撤军到宁河以后,就立即写血书‘死战到底,泱泱华夏绝不降倭’,再痛骂李鸿章之流的卖国贼,刷刷声望。 “既然议和是倭夷首先提出来的,在朕看来,就应该是倭夷主动遣使来大清。” 光绪皇帝一振奋,脑子就有些发晕了,听得下面的大臣们面面相觑没人敢应话。 说反对话不但容易激怒皇上,传出去被天下百姓知道,少不得会被指着脊梁骨骂‘国贼’‘没骨头’之类的秽语。 搞不好就成了‘李鸿章第二’了。 ——自己又何必呢? 看到下面群臣沉默,一缕青气涌上光绪的脸蛋,他刚要借势大发一通忍了很久的帝王脾气,就看到聂十八畏畏缩缩的躲在门外。 “滚进来!什么事儿?” 光绪不用想就知道是老妖婆又要胡乱插手了,心里面的火苗就燃烧的更加的旺盛起来。 “启禀皇上,老佛爷有口谕。” 聂十八的脸上露出忍不住的愤色。 “说!” 光绪皇帝尽量耐着性子。 “老佛爷说既然倭夷愿意议和——” 听到‘议和’这两个刺耳的字,光绪就脸上顿然羞得血红。 “——,等在上海的议和使团,应该尽早去东洋谈和。” 满殿文武大臣心里面都是一松,心里庆幸的想着,还是老佛爷英明明理儿啊! 在这个时候,自从听到了能和的消息,所有的文武大臣们似乎都遗忘了还在蓟州的旷野雪地里,董福祥的一万大军正在苦候着山县有朋的第一军。 西洋历 直隶,玉田县城。 “砰,砰——” “八嘎,统统死啦死啦地!” 在近午时分日军第一军突然抵达玉田县城以后,祥和的县城立即变成了一个炼狱场。 城内处处火起,浓烟冲天。 枪声,怒号,女人的哭喊,在整个城内滚荡。 山县有朋和一群第一军的将领们,坐在城内最大的酒楼吃菜饮酒,似乎丝毫的听不到也看不到手下日军正在作恶。 “铁血的士兵,如果不能靠大量的严酷训练塑造,那么杀戮和侵犯,在短时间里面也能激起他们的血性和战意!” 山县有朋喝了一口辣酒,满意的看到阁楼不远的一条街口,一个日军新兵用刺刀捅死一个手无寸铁的大清百姓,笑了起来。 然后下令道:“今日各部尽情扫荡玉田周边村落;明日清晨全军拔营,14号上午必须抵达蓟州城,打垮这支甘军,帝国陆军到通州一路,再无阻挡!” ------------ 第六百六十五章 入关 一西洋历2月13号,晴,万里无云。 在永平府西南八十里处,碣石山南脚的昌黎县城,刚刚结束了一起短暂的袭杀。 2月12号凌晨5点,驻守永平府的日军第4联队1大队第5中队的76名士兵,苦等联合舰队不至,在中队长松本纯正大尉的率领下,仓惶南逃。 当天上午,松本纯正逃跑到永平府西南二十里处的龙河镇时,遇到了奉令给山口素臣传达军情的第一军情报兵步兵大尉落合兼知一行12人。 这个时候,日军第5中队的军士们才知道,为何联合舰队和步兵第11旅团迟迟不来。 ——它们不但是现在逾期没来,而且永远也都不会来山海关! 这些士兵无不大骂英国列强蛮横无理,只会欺辱弱小,为第3旅团六七千东洋儿郎死的冤屈而流泪哭嚎。 哭了以后,双方合兵连忙朝着西南方向撤退,在近夜十分到达了城门大开,已经被山县的第一军祸害的本应是空无一人的昌黎县城。 结果日军在城里遭遇了正在烧火做饭的9名清军骑兵,一番短暂的枪战,日军歼灭了这部受朝廷指派,来侦查山海关情形的‘定武军’哨兵,并且夺得了9匹蒙古战马。 当夜落合兼知和松本纯正商议,决定由落合兼知率领32名士兵骑马先行,以求尽快告知山县大将第3旅团和第19联队全军覆灭,这一惊人的消息。 13号上午,感觉马力差不多已经恢复的落合兼知,刚要下令骑兵先行,就得到在北城墙警戒士兵的急报,从北面三里来了一队二十余骑,穿着大赤练红军装的清军骑兵。 然后就是一场请君入瓮的伏击战,26名清军骑兵全部阵亡,无一逃脱。 “帝国万岁!” 这两次小规模的遭遇战下来,日军歼灭清军35人,夺得31匹蒙古战马,而自身却只有1人中弹阵亡,3人轻伤。 这些原本垂头丧气的日军士兵,不由得嗷嗷大叫的又重新‘活’了过来。 “落合君珍重,杀尽清狗!” “松本君珍重,杀尽清狗!” 落合兼知和松本纯正,互相之间均以杀敌为激励告别。 山海关永平府,东风徐来。 虽然吹得是早来的春风,然而却依然寒冷如冰刀割面。 皑皑的山川大地,凝固的河流,渤海湾的雪白冰封带,在东面的初阳的照耀下,闪烁着炫目的明色,让人无法长久直视。 何长缨,刘坤一,李经方,徐邦道,贾起胜,王连三,梅东益,夏青云,唐绍仪,易顺鼎,—— 一群大清文武迎着朔风,站在永平府的南城墙上,望着大队开拨南归。 抗倭军8500三城联军,刘坤一2000关上联军,总计一万余兵力,排着长长的行军线。 骑兵,步兵,炮兵,战马辎重车辆和炮口指天的火炮,从山海关方向逶迤而来,通过汤河,朝着关内进军。 而数百受伤不宜继续作战的伤员,三十余名大清高等文武的尸骸,也将跟在主力后面,一起进关。 在12号整整一天,清军诸军拆光了除了士兵以外,早已空无一人的永平府的门板,粗糙的赶做了近两千副棺材。 丧生在东大营高地的八九百鲁东军,尸体已经和满山淤黑的冻土,连着日军的尸骸,凝固成一体。 如同一座巨大的黑色墓冢,让人望之心寒。 还有从山海关长城一线,一直铺到永平府汤河上,这数万具被大雪厚厚覆盖的清军尸体,也被封冻着和大地硬雪接连在一起。 何长缨的三城联军,只是把可收集的关外阵亡士兵的尸体,还有在11号长城一线战斗牺牲的士兵尸体,一一仔细清理收拾好,放进薄棺。 统一运送到角山陵园的一处山脚暂放。 何长缨专门派了一个排的士兵看护,等待以后再妥善下葬。 至于东大营和山海一线其余诸军的清军尸体,指着刘坤一手里的这点人马,根本无法搜寻挪移。 而且刘坤一手下的两千清军,似乎既也没有时间和精力,也没有兴趣去清理。 刘坤一只是表示等到以后战事稍稳,就上报朝廷,派人来一一安排。 要知道在这被积雪掩盖的尸体里面,可是有着大清的提督,总兵,道台,副将,参将,至于游击,守备之流,更是多如牛毛。 想来朝廷总不会坐视不理。 在刘坤一看来,日军舰群随时都会出现,京师更是迫切需要发兵增援,此时完全没必要为已经死了的人耽搁勤王大事。 在刘坤一的再三催促之下,关上诸军只是在长城收拾了一天,就匆忙拔营,挥师入关。 “唉——,老夫失关百死莫赎,不是为了进关勤王,早就无颜苟活,一头撞死在这长城上面了!” 刘坤一长叹一口气,站在城墙上望着雄军逶迤南进,眼睛里面带着泪花子,心情是既激动,又惶恐忐忑不安: “不知这些天关内如何运兵抵抗倭夷,此时把倭夷兵堵在哪里?可惜没有电报机,无法得知详情。” 在12号清晨,刘坤一就派了一队骑兵奔赴唐山方向探路,报捷。 不过就是算着行程一路不耽搁,现在估计最多也只能到达昌黎县城西,离着唐山还得有两天的路程。 “滦州只有一营驻军;朝廷要是想保煤矿,在时间允许的范围里只能从蓟州,津门调兵。” 贾起胜吭哧的了半天,才苦着脸说道:“反正不好打,——够玄乎!” “嘘——” 众将心里面齐声‘嘘气’。 ——哪一个都知道不好打,还需要你特么的说废话? “抽兵防守唐山并不是什么好主意,新兵防守津门这样的大城还能凑合着用,放在低矮城墙的唐山就是日军炮兵嘴里的肥肉;” 梅东益摇头说道:“董福祥的甘军历年在西北剿匪,只懂在旷野追击土匪,进攻逼大一点小土堡子,哪里会什么防守?啧啧——,兵部拨给他们6门80炮,他们会打得响么?” “要是从津门抽兵,一旦溃败,津门岂不是就成了一座空城?倭夷只要乘胜南下占了津门,——” 王连三突然吃惊的嚷道:“不会是倭夷兵早已占了大沽,运兵船直接在津门靠岸,所以才迟迟不至山海关?” 王连三的这种很不讨喜的推测,弄得包括何长缨在内的众人,心里面都是重重一跳。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十分的难看。——假如真的如此,还回去打个屁?去了也是送死! “都别在这里闭门造车胡乱猜了,去了唐山自然明了!” 刘坤一阴沉着脸色,阻止住众人继续臆测。 再任其这么瞎猜下去,指不定好不容易竖起来的军心,就要散光了。 ------------ 第六百六十六章 战蓟州一 一“督宪,这山海关的上万倭夷兵,昨儿一天不也是被咱们的铁军给杀得干干净净?还活捉他们的将军;等大军进关对上倭夷,也一定是风卷残云,杀他们个人仰马翻,片甲不留!” 这么好的‘留圣人言’,刷逼格的时机,易顺鼎怎么可以让它从自己的手里白白流过? 只见他满脸坚毅,做出一副以天下为己任的叼壁模样,豪言说道:“咱大军乃虎狼之师,屠倭夷,如反掌尔!” “特么比!” 周围众将心里面无不暗骂易顺鼎这孙子不是个东西,前儿打日军的第3旅团,第19联队,都是老子们冒死冲锋陷阵,关你麻痹一点儿的事情? 听易顺鼎这满嘴能跑骏马的吹牛话,听得刘坤一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点头微笑着‘嗯’了两声,表示赞许。 然后,刘坤一对何长缨说道:“这洋人的快炮和炸弹果然犀利,等进关以后,老夫就请奏皇上,把大沽炮台的那批炸弹全部调给你们炮营。” 何长缨强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山海关的这场战役,是在诸多阴错阳差的条件下,里里外外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步步呕心沥血的谋划,才能成就其此奇迹。 在以后入关的战斗里面,假如抗倭军就想凭着这13门速射炮和1门架退炮,和日军三个炮兵联队硬着头皮对轰,根本就是自取灭亡。 借用贾起胜刚才的那句话来说,就是‘反正不好打,够玄乎!’ 这时候,在一面金黄色龙旗的指引下,一队长长的车队朝着永平府驶来,上面拉得是三十余具大清文武大臣的尸体。 众将皆沉寂,脸色阴沉如墨。 “走吧,去唐山!” 刘坤一喟然一叹,满眼老泪滚滚的流了下来。 山海,吴淞码头。 “呜呜——” 随着汽笛鸣起,英国商船‘王后号’开始缓缓的使出码头,朝着大海驶去。 尚书衔总理各国事务大臣户部左侍郎张荫桓,头品顶戴署湖南巡抚邵友濂,头等参赞官候选道伍廷芳、二等参赞官刑部郎中顾肇新、内阁侍读端良,三等参赞官候补道梁诚、候选道黄承乙,随员兵部候补郎中钱绍桢、分省补用知府沈铎、湖北候补同知张桐华、江西候补知县张佐兴、前山东昌邑县知县招汝济、山东候补盐大使赵世廉、候选训导沈功章,东文翻译补用直隶州知州罗庚龄、分省补用知县卢永铭,学生候选县丞易廷棋、汪豫源、监生张作藩,供事候选布政司理问徐超、分省补用县丞徐保铭,武弁五品军功外委李玉德、六品军功刘志麟、五品军功施鸿声、五品军功施祥芝,及跟役23名。 总计48人,在船舷上排成一排,望着逐渐远离的山海滩。 他们将代表大清,远渡东洋去卑躬屈膝的乞和。 预计在三天后,也就是2月15号夜到达长崎港,然后再转乘东洋的轮船去广岛。 此时,在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深深的羞辱。 不用想就知道,在华夏的史书上面,自己的名字将会和这次清日战争紧紧的连在一起,被记录成史册,成为后世咒骂唾弃的对象。 “呜呜——” 在声声汽笛声里,众人无不伤心落泪,更有甚者嚎啕大哭。 然而却都是无可奈何。 谁让那些该死的兵痞子太废物,个个不争气,害的自己这些有学问的文臣要到东洋遭罪! 烟台,芝罘港。 “呜呜——” 在汽笛声中,英籍客船‘烟台’号,缓缓出港,往渤海湾驶去。 原东洋第6师团长黑木为桢中将,大英帝国烟台领事阿林格,第2军情报主任参谋神尾光臣中佐,第2军参谋藤井茂太少佐,大清莱登青道左贊善袁肇辰,静静的站在舰桥上看着逐渐远离的芝罘港。 皆不语。 按照计划,他们一行明日清晨将抵达津门,然后和英国津门总领事宝士德,大清北洋帮办大臣王文韶,进行一次商谈,以确定对第一军后续的安排问题。 而此时,日军山县有朋的第一军已经从沦为一片废墟的玉田县城拔营,直奔蓟州而去。 作为先遣队的立见尚文的第10旅团第12联队新5大队,最西突进部的第7中队,已经到达了于桥水库南的大安村。 距离甘军董福祥部的洇淄镇,下仓村,下仓村防线,不过二十余里。 “咯吱,咯吱——” 第7中队的这近200名日军步兵,刻意的避开大路,吃力的走在盖着深深积雪的田野里。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东,南,西,是白茫茫的平原大地,北面是白茫茫的连绵群山。 虽然大雪已经停了,然而极低的气温还是把这深深的积雪留在大地上面,一踩一个及膝深的雪窝,走着极为费力。 从清晨5点行军到现在,这支小分队一连走了近4个小时,个个累的满身汗透。 望着南边一里远近,一处掩映在白雪里面的大村庄,这些日军士兵想着里面又热水,酒肉,还有暖乎乎的女人身子骨,一个个就眼冒红光,再也走不动了。 “八嘎,你们这群发了春的猪狗!加快速度,一定要在中午抵达别山村;大肉,好酒,花姑娘,尽情地享用!” 中队长外波辰三郎大尉,看到手下的一群士兵望着北面一里处的村子,一个个眼里冒着红光的放慢了脚步,岂能不知道他们心里想着什么。 虽然外波辰三郎的心里也是火热的蠢蠢欲动,然而想着身负的任务,他只好强压下心里面的欲望,大骂着手下的士兵,许下好处催促赶路。 “通通大步走,到了别山村吃喝找花姑娘!” 听到大尉的命令,几个小队长和军曹,都大吼着激励士兵。 “呦西,到了别山村,吃肉喝酒找花姑娘!” 这些累的半死的日军士兵,一听中队长这么说,顿时都来了精神,纷纷高兴的叫嚷着,脚下的步子猛然一快,恨不得能马上就到这个什么‘别山村’。 在这个时候,这队日军不觉得走进了两道圆润小山夹持的荒僻小路。 在这两边的雪坡上面,长着大量的低矮小灌木,不过都被厚厚的积雪盖住了叶冠,雪地上面除了留下着几串野兽的足印,就只有一些凌乱的鸟爪子的浅痕。 从鸭绿江到山海关,再从山海关一路到这里,这些日军早已懂得了先遣队其实就是一路游逛,抢掠,找花姑娘。 根本就不会有一丁点的危险。 更何况现在到处都覆盖着厚厚的大雪,怎么可能藏兵? 然而,这一次他们却错了。 错的很离谱,以至于会要了他们的命! ------------ 第六百六十七章 山谷大刀战一 一“嘟噜噜——” 踩着‘咯吱,咯吱’的深雪,一等军曹兼常猪三无意的左右观望着两边山坡上被积雪掩盖着的灌木丛,突然就似乎对上了在一簇灌木下面一双幽黑冰冷的目光。 吓得兼常猪三身体剧颤,嘴里面发出一串奇怪的失控声音,双腿一软,狠狠的趴在厚厚的雪地里面。 旁边的两个士兵连忙把脸色惨白,浑身颤抖的兼常猪三搀扶起来。 然而兼常猪三浑身发软的像一根泡软了湿面条一样,就是没有一点自己站起来的力气。 “啪,啪!” 小队长仁礼景一少尉大步走过来,一看兼常猪三这副衰样,就气的勃然大怒的给了他两计耳光骂道:“你这个白痴,看见鬼了么?” “鬼——,鬼?对,对——,队长,那里面有鬼!” 兼常猪三似乎受到了仁礼景一的启发,嘴唇哆嗦,右手颤抖着指着那簇盖着积雪的低矮灌木丛,惊惧的嘶吼道:“队长,那里有眼睛在看我,那里有——” 兼常猪三的身体又重重的哆嗦了一下,大吼着:“有鬼!” 这声大吼,让山谷里面的行军线都停了下来,日军士兵们一个个看傻子似的望着兼常猪三。 就连走在最前面的中队长外波辰三郎大尉,也都停下脚步,皱眉回望过来。 “混蛋,大白天你能见到鬼?” 仁礼景一看到因为兼常猪三这个白痴影响到了部队的行军,甚至连中队长都望了过来,顿时羞愧得满脸血红,上前一脚把眼睛看花了的胆小鬼踹翻在地上,大步朝着山坡那簇灌木丛走去。 他要走过去一脚把那簇灌木踏烂! 仁礼景一在心里大骂着兼常猪三这头猪猡,满山大雪连个足迹都没有,那簇灌木里面还能藏东西? “这个仁礼景一也是晕了头了,既然明知道灌木丛里没有东西,还去爬山坡?八嘎,都不累,全是体力是不是!” 外波辰三郎摇头骂了一句,扭身就准备继续赶路。 “鬼呀!啊——” 突然后面传来仁礼景一一道凄厉的嘶喊,震得外波辰三郎心神剧颤,后背炸出团团的冷汗。 仁礼景一怒气冲冲一步三滑的跑上山坡半腰的那簇灌木丛,刚要抬脚穿过厚厚的积雪踩进去,眼睛就对到了那处积雪空洞处本来是一团漆黑的地方,猛然睁开的两道冰冷雪冽的目光。 “鬼呀!” 仁礼景一在这一刻吓得是心破胆裂,然而他只来得及发出一道急促的惊喊。 “杀!” 那簇灌木丛上面的积雪就猛然纷飞,一道黑影手里擎着一柄黑色长刀,嘴里喊出一道雷霆霹雳,刀锋在空中急速掠过一道黑色的轨迹,狠狠的斜砍在仁礼景一的脖子上面。 “啊——” 陷入剧痛中的仁礼景一,只来的及喊出半道声音,锋利的刀口就割断了他的血管和气管,然后仅仅连着一缕皮肉的脑袋直接甩到背后肩上,下坠的连着颈部边缘。 “滋滋——” 大股的鲜血如同喷泉一般,从光秃秃的颈部喷涌。 这一刻,所有的日军都被吓傻了,——这是山精,还是鬼魅? “杀!” 突然之间,山谷两边的雪盖灌木丛里发出道道怒吼,如同滚滚雷霆炸响。 一个个身穿黑色皮袄皮裤,脸上大刀上面抹着厚厚的黑锅灰的高大汉子,从灌木丛子里站了出来。 手舞大刀,嘴里发出摄人心魄的怒吼,如同猛虎下山一般,扑向那些吓傻了似的,一个个跟木头桩子一样杵在山谷雪地上面的日军。 “敌袭,敌袭!” “射击,快射击!” “上刺刀!上刺刀!” “砰,砰,砰——” 顿时,这道山谷里面枪声,喊声连成一片,如同一大锅滚开的饺子一般混乱。 在日军第7中队的山谷行军线北方一里处,绵延着一列微微起伏的山坡线,山坡上面长满了高大的落叶松树。 积雪厚厚的覆盖着松林树冠,白昼阳光的直射和黑夜的极寒交替,使得松林的树枝上面挂满了晶莹剔透的冰挂。 冰雪丝丝融化,从高处滴滴落下,在金色阳光的照耀下,璀璨闪烁犹如一个冰雪般的童话世界。 此时,山林里面竟然藏着一营军马。 ——人戴斗笠,马衔橛披蓑衣,在‘啪啪’水点的打击下,冷冷的注视着日军的队伍走入山谷。 “全体上马!” “喏!” 随着一道滚荡在山林子里的大吼声,500西北汉子均是齐声应令,跨上高大的战马。 “驱马漫步出坡林,缓步前进!” 在大声的命令里,山林子里面响起了无数密密麻麻的‘咯吱’声,五百甘军开始驱马朝着山坡下的原野行军。 “砰,砰——” 在这个时候,南方一处的那个山谷,突然响起了一道道急促的枪声,伴着各种狂吼呐喊。 “铛!” 甘军参将张铭新一把抽出挂在马背上的镔铁斩马刀,高高的举过头顶,雪亮的刀身在阳光下炸出团团寒芒。 他那久历塞北风霜,坑坑洼洼的黑红色大脸上,露出狼一般的凶狠:“前哨,右哨从右翼,后哨,左哨从左翼,中哨正南,全速奔跑攻击;杀倭夷!” “铛——” 五百把战刀同时出鞘,高高举过头顶,如同一片刀剑长林。 “杀倭夷!” 五百个塞北大汉同时大吼,如雷霆滚荡。 “聿——” 在战马的声声嘶鸣里,五百条雪地蛟龙左手一抖缰绳,双腿夹紧马腹,控马分成三股红色的利箭,在雪白的大地上‘射向’南方。 “撤退,立即撤退!到南面的村子里面去抵抗! 此时发生在山谷里面的这场袭击战,高大勇猛以逸待劳的甘军汉子,用手里的斩马刀,把本来就已经累得快脱离的日军,压制着杀得是血流成河。 只是数个照面,在短短的三四分钟的时间里面,就有接近三分之一的六七十名日军成了甘军的刀下之鬼。 山谷雪地上面,横七竖八的躺遍了日军的残破尸体,雪白的积雪上面,盛开着大朵大朵的猩红血花。 让人望之心寒。 甘军的这个大刀营尤其擅长从敌人脆弱的脖子上下刀,往往一刀下去,地上就多了一具喷涌着血沫子的无头尸骸。 东洋日军最怕变成无头尸体,因为在他们的传说里面,一旦被砍去头颅,就永远不能托生转世,从而变成孤魂野鬼。 眼前这疯狂而血腥的大刀战,很快就击溃了日军的抵抗意志,在第7中队长外波辰三郎的大吼下,日军士兵纷纷扑上南坡,想逃到南面的那个村落抵抗。 “想跑?做梦!” 甘军大刀营营官董国柱露出满脸的凶笑,大吼道:“兄弟们,追上去干翻他们;军门都说了每对耳朵抵十两雪花银,领了银子还准许到蓟州城喝酒找姐儿乐呵乐呵!” “杀倭夷啰!” 一个个浑身漆黑的边塞刀客汉子们,听了董国柱的激励,浑身都是热气腾腾使不完的力气,大嚷着迈开大步子冲上山坡,把追上的倭夷兵一个个干脆利落的砍翻在地。 ------------ 第六百六十八章 山谷大刀战二 一“大刀营的兄弟们手下留情,给我们留点耳朵呀!” 张铭新骑营的骑兵们,一看传说中把北洋精锐打得屁滚尿流的倭夷大兵,居然是如此的不堪一击,纷纷在北面急着大喊:“都被你们杀光了,老子晚上就只能自摸了!” “哥儿们,蓟州城里面算满了黄脸婆老妈壳子也就是三五十个姐儿,好点的酒楼也就两三座,让骑兵兄弟们搞到了银子,咱们双脚可抢不赢他们骑马的!” 大刀营的前锋哨长赵大棒槌,一看大刀营的崽子们手脚都慢了下来,连忙扯着破锣嗓子大嚷着提醒:“到时候没酒喝没女人热乎,看着骑营的爷们儿搂着女人哼小曲儿,可别怨老子没提醒!” “杀倭夷,割耳朵啰!” 大刀营的刀客们一听,似乎也就是这么个理儿,——上仓村离着蓟州城还有十几里的路程,让骑兵得了银子,还真抢不赢他们。 于是纷纷再次大吼,奋勇的追着狼狈而逃的日军狠砍,同时麻溜的割下一对对耳朵塞进褡裢里面。 骑兵营的营官阴文新笑骂着大吼:“我呸,好你个赵大棒槌,心眼儿真是坏透了!兄弟们加把劲儿,杀够五十个倭狗就够咱们爽了;看领了银子谁先到蓟州城!” “哈哈,五十个都让你们凑不齐!” 赵大棒槌放声狂笑。 “八嘎,这群该死的狡诈清狗!” 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外波辰三郎,停止了徒劳的奔跑,他转身望着从北面三路扑来的红色箭头,还有大批全身漆黑的杀神,心里面充满了绝望。 在一刻钟前,他和他的士兵们还火热的想着等中午围了别山镇,杀人放火吃肉喝酒找女子。 哪能想到眨眼功夫就陷入了绝境! “停止撤退,集中建立环形防御圈,开枪阻击,阻击!帝国万岁,天皇万岁!” “砰!” “咔嚓。” “砰!” 外波辰三郎扭曲着大脸,站在雪地里面开始举枪射击,飞快的换弹,进行最后的挣扎。 “天皇万岁!” 剩下七八十个日军士兵,此时也都陷入了绝望之中,听到外波辰三郎的命令,大约有一半停止逃跑,转身集结在一起举枪射击。 而剩下的一半,则是跑的更加的快了起来。 “八嘎,这群混蛋,懦夫!” 外波辰三郎气得大声咒骂不止,不过此时他却也是没有办法去管这些逃兵了。 骑兵营的营官阴文新看到这一幕,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大声的下令道:“左翼骑营继续追击,中军,右翼,纵马踏破他们的防御圈!” “聿——” 听到命令的骑兵们纷纷调整战马,在一片马鸣声中,杀进敌群。 日军的环线防御圈随即被搅成一团,群马踏飞积雪四溅,绑着红绸带的大刀,稳准狠的劈向一个个惊慌失措的晕头转向的日军。 “八嘎!稳住,稳住,静心射击,静——” 外波辰三郎大吼着端着步枪,想打倒前面十米处纵马朝他扑来的一个骑兵,就突然觉得脖子上传来一道剧痛,然后脑袋离开颈部,翻转着坠向雪地。 “老六,你居然跟我抢——” 这是外波辰三郎在生命里听到的最后半句话。 上仓村,甘军蓟州防线中军大营。 聂士成,董福祥,王钺安,马安良—— 一群将领坐在炭火熊熊的屋子里,都黑着脸色,沉闷不语。 虽然在12号的朝议,心情激荡又屈辱的私下安心的光绪皇帝,完全忘了蓟州防线董福祥这码子事儿,不过好歹军机大臣和军部的大佬们还没有忘记。 当天下午,一群军机大臣商议妥当,就给光绪奏报,建议把蓟州这一万甘军,还有新调到善河县的皖南兵,苗兵,全部调回通州,和程文炳的一万鄂军合军。 用三万大军堵住日军西进之路,用奏折里翁同龢的原话来说,就是‘以煌煌百战之师,震慑东洋小丑乖乖东蹿宁河,不敢有稍微愈距,小窥我堂堂大清无兵也!’ 这个方案猛一看,有些类似于聂士成之前提出来的‘在蓟州决战’,这一军事设想。 其实却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聂士成的意图是总决战,在蓟州即使不能打败日军,也要尽可能的消耗日军的兵力,让其再没有足够的力量威胁京城。 而翁同龢这群军机大臣们的意思,则是遛出骡马撑面子,自以为是的吓唬人。 因为他们都相信,这场该死的战争终于算是结束了,下面就是看小东洋这个穷鬼敲竹杠,能敲出来大清朝的多少油水而已。 倭夷在威海卫集中了这么多的军队,都说不打了,他们的将军也来解除胡作非为的山县有朋的兵权了,还有世界第一号强国日不落帝国打包票,这场战争能不结束么? 大清朝幅员万里,人口亿万,尽着小倭夷可劲儿敲,又能敲出多少东西? 说句实在话,大清朝随便拔根汗毛,都比他们的大腿粗! 现在最要紧的是‘输人不输阵’,面子活儿一定要做的威武光鲜,可不能让小倭夷瞧轻了咱泱泱大清。 得让他们明白,咱大清不是不打,也不是打不赢,而是看着东洋‘可怜,淘气’,赏赐给他们一丁点大手缝里露出来的油水而已! 光绪皇帝一听,也觉得是这么个理儿,连忙下旨皖南兵,苗兵,甘军,全部退到通州,洗澡刮面清洗赤练军衣,把通州插满彩旗,在明显处竖起新式的克虏伯快炮,让倭夷小儿知道大清的威风。 电报发到蓟州城,快马送进了上仓村的甘军大营,顿时泼了这一万千里迢迢从乌鲁木齐赶过来的汉子们一身的冷水。 群情激奋之下,董福祥在13号上午给通州去电,豪言倭夷第一军不过‘泥捏尔’,定能‘一战荡平’。 然后众将苦候,电报刚刚传来,依然是催促立即拔营赴通州。 “董军门,去通州也不是个坏事儿,四军合力有三万大军,倭夷兵一路从朝鲜打来,估计兵力有限,正好一举围歼荡平。” 对于去通州,聂士成自然是千肯万肯,然而没有董福祥点头,他除了能指挥他从山海关带过来的一哨亲兵,这上万甘军他是一个人都指使不了。 满屋的甘军将军都是微微皱眉,包括董福祥都没有搭理聂士成。 “哦——” 这个时候,突然从屋子外面传来一片欢呼。 董福祥怒声对他的戈什哈头子刘进才说道:“什么事?你去看看吵什么吵,都什么时候了,尽瞎胡闹!” 一片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众将正在诧异,微闭的屋门就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 “报军门,我部先锋骑兵营,大刀营,在大安村斩杀倭夷一个中队两百零三人,无一漏网!” 冲进屋的参将张铭新,双手各掂着一个鼓囊囊血淋淋的布袋子,兴奋的高声嚷道:“咱们只挂了三十名好汉!” “嘭!” 董福祥的大手狠狠的拍在大方桌子上面,圆睁着双目大吼道:“好,好一个先锋骑兵营,好一个大刀营,果然是我甘陕豪杰!立即准备快马,老夫要亲自去蓟州城发电报捷!” ------------ 第六百六十九章 蓟州,津门,旅顺 “打得是突袭战吧,你们是怎么打得?” 聂士成看着张铭新打开那两个血淋淋的布口袋,倒了满满一桌子高高摞起的冻耳朵,吃惊的问道:“只损失了三十人!” “聂军门,”张铭新雄赳赳的傲然站立,气势如虹的说道,“倭夷——,在我甘军儿郎眼里,土狗尔!” “大刀营提前躲进山谷两边的灌木丛里,撒上雪粉掩盖足迹,骑兵在附近的山林子里隐藏,在大刀营发起袭击时,纵马追击溃军。” 骑兵营营官见聂士成还望着张铭新,等着他的回答,就开口解释。 “你们怎么能确定日军会走那条路?” 聂士成听着阴文新的话,不禁对那个大刀营高看一眼。 能在雪地里蹲着这么久不动弹,在他之前的芦榆防军里面,都挑不出来多少条这样的汉子。 然而他更加惊奇的是,哪个军师居然如此的神机妙算,提前就能断定出日军的行军路线,加以伏击。 如果是大队军马还好猜测,大量的辎重,火炮,必须走宽阔平整的大路,而对于这种小股兵力的渗透,行军路线可是有着极大的随意性和不确定性。 “是赵大棒槌说的;这货赌咒说倭夷兵一定会从那儿走,不然就剁了他的大鞭给兄弟们当骡鞭下酒。” “哈哈,赵大棒槌,就你那牙签肉,熬稀汤勉强还行。” 一屋子将领望着人高马大的赵大棒槌,大笑着奚落。 “老子就是瞅着那地儿特别扭,就觉得倭夷会从那儿走,真不走,——就全当练兵了;” 看到聂士成这个大官望着自己,有着正五品守备衔的赵大棒槌大咧咧的说道:“我看谁敢要老子的鞭子,非尿他一脸热水不可!” 聂士成深深的望了赵大棒槌和阴文新一眼,这两个低级武将他算是牢牢的记住了。 “董军门,今日旗开得胜,这场大捷真是可喜可贺。” 聂士成朝着董福祥拱手道贺。 “同喜,同喜,聂提督作为总统领,也是有功劳的。” 董福祥满面春风,心里傲然的想着,现在你算是知道我们西北汉子的犀利了吧。 “这场大捷报上去,想来会改变朝廷的主意,今儿这两营兄弟的打法给了我一个启示,咱们的甘军防线其实可以变动一下。” 说到这里,聂士成在心中不禁暗叹,甘军这仗打得确实是智勇双全,然而福祸相依,性子不稳皇帝估计看到董福祥的报捷,十之七八可能又要改变主意了。 作为朝廷军方重将,直隶提督,聂士成又不由得开始走李鸿章那可悲的‘糊裱匠’的路子。 听了聂士成的话,董福祥的心里就很不喜,语气硬邦邦的说道:“哦,怎么个变动?” 聂士成望着董福祥说道:“咱们甘军男儿坚韧苦砺,然日军炮火犀利,不宜分兵硬抗;某以为部队化整为零采取游击战,十七个步营,三个骑营从蓟州到通州,一路骚扰袭击,遇到小股落单的就集中——” “聂军门过虑了,某甘军不是你们北洋;我这道防线一扎,敢说鬼神莫进,还有三营骑营突击追逃,定是如同铜墙铁壁!” 一屋子的甘军将领们,一个个早就听得不耐烦之极,董福祥实在忍不住就开口粗鲁的打断聂士成的话: “聂军门总说倭夷大炮犀利,某手里的这6门快炮可是洋人的最新式样,像我在西北打得土堡子,两炮下去就能把土包子砸成废墟,还能怕倭夷的烂炮?” 聂士成心里哀叹,沉默不语。 当天下午,董福祥的报捷电文发到通州,督办军务处的翁同龢、李鸿藻、孙敏汶,徐用仪,刚毅,荣禄、长麟七人,顿时都惊呆了。 之前他们只知道脱胎北洋系的旅顺军厉害,凭借着旅顺要塞,能和日军大山岩的第二军一比一的打成平手,哪里料得这部来自西北的甘军更加的勇猛。 “三十比两百,这么算来上午董福祥那‘一枪杀一万,两三枪响后日军全部死绝’,似乎也不是什么大言?” 翁同龢兴奋的望着荣禄,在上午的反对中,就这个京师卫戍的头子,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统领荣禄,这个后党蹦的最欢。 在事实面前,荣禄默言不语。 “立即准备马车,我要去向皇上报大捷!” 见荣禄这只慈禧的忠犬被自己驳得哑口无言,翁同龢心里得意极了,连忙大嚷着让手下赶紧备车。 津门,大沽水师营务处。 大清北洋帮办大臣王文韶,英帝国总领事宝士德,东洋陆军中将黑木为桢,海关道盛怀宣,兵部左侍郎王文锦,水师营务处道员罗丰禄,进行了一场简短乏味白开水似的交谈。 对于旅顺的安排,威海卫的设施,舰船,清军官员的事宜,黑木为桢都是一问三不知,表示这一切事情属于大山岩伯爵,松宫彰仁亲王,还有广岛大本营决定。 黑木为桢只是反复强调一件事情,要求立即快马启程奔赴通州。 对于黑木为桢的这个要求,王文韶自然是非常乐意提供最大的便利。 随即,在海关道派出的二十余名骑兵的跟随下,由参将曾传知、查春华率队,黑木为桢一行离开大沽水师营务处,纵马西去。 而宝士德,阿林格,则是在兵部左侍郎王文锦,津门道李岷琛的陪同下,乘坐马车随后跟随。 所有的大清官吏们,不论是表面做的如何的愤怒,落泪,屈辱,不甘,赋诗言志,仰天长叹,然而在内心深处,那块巨大的大石头却都是平安落地。 这道和平的曙光,似乎已经升起,冉冉可望。 而在这个时候,在津门东八百里,跨过辽阔的碧绿渤海湾的海面,一群清英将领正在抗倭军旅顺军团的营城子防线上远望东方。 “上校阁下,您的这道防线在我的眼里,其坚固程度——” 英国远东舰队司令斐利曼特尔中将,望着面前被阳光照射得湿漉漉的直滴水的泥墙,抄着还算能听懂的华语说道:“远远比不上旅顺口的那些炮台;日军假如进攻旅顺,从陆地攻击将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不是来电报说要和谈,让咱们不要轻举妄动么,还打个什么鸟儿?” 赵志宏这几天看到了乡党父辈丁汝昌,就像是找到了组织,天天跟在丁汝昌的屁股后面晃悠,一听斐利曼特尔的话,身体就是一惊。 “我对你们的何司令并没有什么印象,然而通过这两天的观察,我感觉你们所有人都有着一种盲目的崇拜,认为山县有朋的第一军即使破关,然而你们的司令会依然安然无恙;而且手握重兵。” 斐利曼特尔露出一副匪夷所思的表情说道:“假如这是真的,那么这场战争应该还没有真正的结束;然而很遗憾,我认为即使奇迹出现,你们的司令也不肯能扭转清日战争的大趋势。” ------------ 第六百七十章 不再仁慈 一“将军,您太过于悲观了;现在日军第二军,被我们旅顺军团牢牢的拖死在这里,第一军只不过是一支陷入泥潭的孤军,等到我们抗倭军山海关军团歼灭了围困他们的日军,就是大举入关反攻的时机!——按时间上来算,关外三城的歼灭战应该已经打响,甚至已经消灭了那部日军。” 沈兆翱微笑着说道:“我们抗倭军得坦白承认,您和您的舰队封锁渤海口,避免了我们山海关军团的一次很大的危机,对此我们是由衷的感激。” “您确信?” 斐利曼特尔有些狐疑的望着面带笑容的沈兆翱。 沈兆翱眼睛里亮着莫名的光泽,对斐利曼特尔,还有在身边侧耳倾听的丁汝昌,刘步蟾,杨用霖这一群海军将领说道:“对此我完全确信!” “好吧,虽然我并不知道您的自信来自哪里。” 斐利曼特尔耸耸肩膀说道:“现在还来说你们的这道防线,我依然丝毫不看好;——你们的火炮没有高爆弹,对于步兵几乎没有任何实质的杀伤效果,日军假如把威海卫的步兵调过来,联合海上的舰群从后背渤海湾内发动攻击,最终即使不能占领旅顺要塞,也会一直困死你们的海军。——直到你们弹尽粮绝,投降为止!” 斐利曼特尔很认真的望着丁汝昌说道:“只要有一线可能,日军绝对不会轻易的让北洋水师存在下去,威胁他们对大清海上的绝对优势,假如你们覆灭,此消彼长,大清将永远失去和东洋争夺东北亚海洋霸权的机会!乘着日军舰群还在威海卫,南巡香港保存实力,等到条约签订以后再北回,才是最好的选择。” 所有的旅顺抗倭军兵团的将领们都默不作声,静待水师自己的抉择。 丁汝昌望了一圈身边的水师将领,都从他们的眼睛里读懂了他们的心意。 他带着欣慰而坚毅笑容,苦涩的说道:“不再跑了;北洋水师要么在旅顺浴火重生,要么我们就统统战死在这里!” “对,要么我们战死在这里!” 刘步蟾,杨用霖,叶祖珪,邱宝仁,林国祥——。 一群海军将领,都是满脸悲壮的大吼着。 然后相视一笑,想着沉入大东沟海底的同仁们,均是脸露哀色,多有凄凉。 昌黎县城,县衙大堂。 入关诸军行军到昌黎县城的时候,发现了城里到处都是未来得急逃走的大清百姓的尸体。 男人,女人,老人,孩子—— 这种惨烈的景象,惊呆了所有人,虽然众人早已知晓日军残忍,却没有想到他们居然禽兽不如到这种丧尽天良的地步! “曹尼玛倭狗!” “老子和你们势不两立,不杀绝你们这些畜生,老子誓不为人!” 城内一片咆哮着的怒骂。 热泪,从每一个有良知的中国人的眼内喷涌而出。 不久,搜寻的士兵们又发现了两路清军士兵的尸体,并且搜索到一封从津门发过来的电报,时间上注明是前天正月十六号。 “著胡燏棻立即派哨子去山海关探究实情,并速速回报;如遇山海各部,见此电报,也应速回滦州。——北洋帮办大臣王。” 此时众将心情悲痛的坐在冰冷的大堂里面,虽然一个个猜来猜去,对当前的战事都完全想不明白。 这封电报说明了不但津门无恙,而且唐山,滦州也均是无恙。 然而这些禽兽倭夷兵跑哪里去了? “一队是咱们派往唐山探哨的探子,一队衣服上绣着‘定武军’,电报更不会有假,说明定武军也从津门来了唐山驻防;既然唐山安在,那么——” 刘坤一捻断了几根胡须,怎么想不明白里面的道道,脸带愁容的说道:“倭夷兵究竟跑哪儿去了?” “不会是倭夷绕过唐山——” 王连三猜了半句也不说了,这么低级的错误,按理说倭夷也不傻。 “会不会是倭夷兵行军缓慢,还没有到唐山,要不然咱们的探子能在这里遇到倭夷?而定武军的这队哨子一定是绕过了倭夷的大军,结果在这里没提防被伏击了!” 何鸣高的话,让堂里众将都是一震,几个胆怯的甚至已经感觉四周鬼影森森,似乎整个昌黎县城都已经被倭夷大军悄悄的从远处围起来了。 “日军不会在这里,他们会全力奔赴燕京,虽然我也搞不清楚这队‘定武军’是摆了什么乌龙。” 何长缨站起来,红着微肿的眼睛,沙哑着嗓子说道:“午饭之后,关外诸军就会继续启程,到了唐山自然什么都明白了。” “那就去唐山!” 刘坤一一锤定音,然后望着何长缨说道:“你们的骑营还需扩大沿途搜索,不要给倭夷以可乘之机。” “可以,不过有个要求——” 何长缨笔直的站立着,盯着刘坤一。 “你说。” 对于这种年轻气盛的锐利眼神,刘坤一很不舒服,不过看了昌黎县城的惨象,大家有些坏脾气刘坤一也是能理解的,同时也好奇他的要求—— 刘坤一不再想了,看着何长缨那杀气腾腾的眼神,他就明白了。 “依你!” 刘坤一好一会儿才点头答应,心里暗道可惜,那可是七八百个活蹦乱跳的俘虏,里面更是有一个少将,两个大佐。 就不能忍一忍,等送到津门献俘以后再杀不行? 直隶,蓟州境内,大安镇。 下午16时许。 在雪地里的驿道上面,排满了日军第7中队士兵的尸体。 这两百零三具尸体,大半都是被砍掉了脑袋,而且全部被割掉了双耳。 现在这些被砍掉的脑袋,大部分都寻找了回来,然而麻烦的是根本分不清哪个脑袋是属于哪个尸体。 山县有朋阴沉着脸色站在这些尸体的前面,许久才血红着眼珠子怒声说道:“命令各部停止行军,今夜扎营余此,开始扫荡周围村落,鸡犬不留!对于清军俘虏,下面的路会越来越好走,——杀掉两千零三十个清军俘虏,祭奠帝国的勇士们;明日清晨进发蓟州,对甘军全部屠尽!” “嗨!” 一群眼里冒着狼一般红色凶芒的日军将佐们,均是齐声高吼。 不久以后,大安村,孤山村,赵村,太平台村,泊口村—— 处处烈火,黑烟冲天。 数十里可见! 而在伏击日军第7中队的那个山谷,两千零三十名清军俘虏被押解过去,被日军士兵用步枪,刺刀,一一打死,捅死。 尸骸,层层堆叠。 鲜血,染红了整个山谷! 夜幕,明月皎洁,明星闪烁。 朱各庄村。 依然是被蝗虫过境一般的日军祸害的没有一丝的人烟。 雪地里。 火把如林! 山口素臣,大久保利贞,仲木之植——,全部被塞住嘴巴死死跪捆在雪地上。 这些日军,个个露出满眼的祈求,绝望,很多都已经大小便失禁,有的早已吓得晕死过去。 “从现在开始,抗倭军不要任何一个俘虏!对于任何一个不经而入,闯入我华夏大地作恶的禽兽,我们都绝不再仁慈,要把他们杀得干干净净!” 何长缨满脸冷峻,血红着眼睛大声命令:“射击!” “砰,砰,砰——” 密集的枪声在旷野滚滚回荡。 八百三十六名日军,从山口素臣到最下等的伙头兵,全部被正义的审判,无一漏网。 ------------ 第六百七十一章 辞别 一何长缨抱着双膝坐在一块厚木板上面,背对着燃烧的篝火,仰面望着空中皎洁的月色。 “咯吱,咯吱——” 后面传过来一串踩着积雪的脚步声,然后停了下来,似乎在摆弄什么器件。 何长缨懒得去回头望谁在干什么,既然他的卫队都没有动静,就说明没有任何的问题。 “嘭!” 后面闪起一道亮光。 “约翰,你这是临别留念么,这能照到什么呢?连明天清早就等不及了。” 何长缨虽然是带着玩笑的语气说的话,然而里面的幽怨却不言而喻。 “我倒觉得很好,雪地,星空,明夜,篝火,还有一位手握数万精锐士兵,现今大清军方势力最大的,唯一能和远东新兴势力东洋较量的将军,同时也是一个了不起的诗人,作家,思想家,在这个下令大屠杀的夜晚,他在篝火边,那孤寂的身影,——他到底在想着什么?” 约翰走到何长缨的身边坐下,脸上带着歉意说道:“何长缨,抱歉。” 何长缨懊恼的摇摇头,习惯性的摸了一下口袋,瘪瘪的什么都没有,他已经被逼着戒烟好几天了,心里也能理解刘坤一天天乱发脾气的狂殴手下戈什哈的心情。 “这次随水师回津门来山海关,都一直没有去见奥黛丽,我有些想她了;而且现在大清起了兵祸,日军如此的兽性,我也不放心她。” “见了薛迎春,告诉她我很好;你们四人的薪酬,包括莱因哈德中校的抚恤,我会批条子你们到大沽招兵处去领。” 约翰点点头,这个大清他之前抱着无数的希望万里而来,穷困潦倒的时候幸亏遇见了这个将军,给了他工作,也让他见到了丛林世界里面的血性和狠辣。 一句话,他在想奥黛丽的时候,也开始也难寐的想念布达佩斯那条拉蓝色温柔的河流了。 “何,对于你的屠杀我能理解,然而作为一个基督教徒,我和安格斯他们一样,都不可能赞同;” 约翰脸色晦暗的说道:“我感觉在这场战争之中,无论是日军还是你们抗倭军,都已经打出了火气,开始出现残忍的失控局面;我们既然无法阻止,就只有逃避。” “残忍?呵呵——” 何长缨听了约翰的话,似乎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大笑话,就望见一群火把从远方的村子里出来。 “约翰,我可以把你的话理解成你们欧洲对这场清日战争的理解么?” 何长缨没有望身边的约翰是点头还是摇头,就继续自说下去:“听过鳄鱼的眼泪么?这场清日战争,明说是东洋想得到朝鲜这个跳板,继而获得在东北亚的争霸资格,而光绪正想借东洋搞李鸿章的北洋,其实——” 何长缨就看到柳刚志,鲁招妹,黄博杰,陆文杰,罗华飞,肖立刚,项少龙,刘余福,杨光,李响,许卫节,叶传松,游大江,李远洋,—— 一大群二十来个年轻军官,大步走了过来。 “总指挥,看我给你搞了什么好东西!” 鲁招妹一脸欣喜小心翼翼的打开一个全是补丁的布口袋,露出大把金黄的烟叶。 “你们这么多的人集中在一起,就是为了找烟叶?” 何长缨高兴之余,又感到匪夷所思。 “不是,我们开会正好瞅见——,” 鲁招妹看到柳刚志的眼色,立马住嘴,然后不服气的小声嘟囔着:“得,算我没说;——也不是见不得人?搞得神神秘秘偷偷摸摸。” 何长缨没有再追问下去,陈世杰在那个唐风的指点下,私下搞得这个东西他也知道,不过这玩意太敏感,远远还没到能拿得到台面上来的时候。 这次从旅顺过来的二十七人,除了王士珍押解了大量的粮食棉花药材布匹,上百万两的白银,又随水师返回旅顺。 这剩下的二十六人里面,就有十七人属于那个社团,现在那十七人显然都在里面,而且新增添了黄博杰,陆文杰,罗华飞,刘余福,游大江,李远洋这些军官。 “都坐下来吧。” 何长缨看到这些军官眼睛里全是热火,估计现在也都没有睡意,就让他们围着篝火烤火。 齐家才,柳平云抱了一大堆干木材,把篝火烧得旺盛起来。 一群年轻的军官们围在火堆边,柳刚志,鲁招妹,齐家才负责卷纸烟,先跟何长缨卷了一支,然后吸烟的你一支我一支的分发下去。 何长缨拿起一根木材吹灭火焰,点着了卷烟,美美的长吸一口。 然后他继续说了下去:“皇帝想让北洋东洋斗个两败俱伤,渔翁得利,结果本事不行,搬石头砸断了自个的大腿,点火烤别人结果烧着了自家的屋子,现在知道疼知道急了;——然而这只是表象!” “深层的原因就是英国为了抵御俄国的东侵,开始扶持东洋,而大清朝这头在英,俄,日,以及各国列强眼里的肥猪,就是大英送给东洋的崛起的口食和滋养。” 何长缨的这种老调,在各国上层甚至抗倭军的上层都已经不是什么秘密,然而这些中层军官们却很少听到过,他们的目光在之前只是局限在营团和倭夷联队大队的血战之中,根本都没有想过这些深层的东西。 一群抗倭军的军官们,都露出沉思之色。 “英国是想通过清俄日三国间的纠缠,互相之间耗死死磕;俄国想吞掉大清,等吃饱了再回头西顾欧洲争霸,德,法,美,意,则是想在大清占有更多的市场份额,乃至良港,领土,甚至分割殖民。” 何长缨望了一圈周围的抗倭军军官们,沉声说道:“然而,还有更深层的原因!” “什么原因?” 如果说之前何长缨说的约翰多少也算知道的话,这个‘还有更深层的原因’,就让他想不明白了,所以他也很好奇。 “是恐惧,是西方世界对我伟大的中华民族,与生俱来的巨大恐惧!” 何长缨斩钉截铁的说道:“因为恐惧,所以他们都在不遗余力的用各自的手段,依着他们各自愚蠢的理解,来打击中华的崛起!” 看到在火光倒映下约翰满脸的惊诧,何长缨有些发冷的笑着说道:“从马可波罗对中华富饶的描述,到东印度公司向中国大量走私输入鸦片,再到发动两次鸦片战争,——是西方诸国对我华夏是由仰慕向往,到鄙视不屑的蔑视,称为土蛮的过程。” 这个很好理解,约翰点了点头,可是还是没明白。 ------------ 第六百七十二章 大战前的小追逐 一“黄祸论!” 何长缨笑着说道:“昔日以海洋荒漠原始森林为篱墙,所以一个强大的中国不能给西方带来威胁,而现在世界一体,所以欧洲怕了,怕我中华再在亚洲崛起!从俄人巴古宁开始,到美国的排华法案,德国皇帝威廉二世甚至亲自构思了一幅《黄祸图》,送给俄国沙皇,怂恿沙俄侵略中国;而这些年,我中华何曾伤害过欧洲,只有欧洲对我们的算计侵略压榨,但是欧洲列国依然不依不饶的针对中国,就来源于他们的恐惧!” “我曾今有一个梦想,我曾今对一个东洋的女间谍说过,‘经过百年漫长的光阴之后,那时的人类就会发现,当年这种狭隘的厮杀,是多么的愚昧和无知。’然而现在我知道我错了,错得天真而离谱!” 何长缨把烟头丢进火堆站起来:“当被装上奴隶船的黑人和欧洲白人说人权道德法律的时候,当印第安人对欧美殖民者谈和平友爱共处的时候,当我们华夏民族勤劳善良与世无争的时候,迎接的却是什么?皮鞭,奴役,子弹和刺刀!” “我有一个梦想,公平,公正,没有杀戮侵略战争和奴役;不分亚洲人,欧洲人,非洲人,人人平等;每个人都少有所养,老有所依,吃饱穿暖,不饿肚子不受欺压,每个人都能有尊严的活在阳光下面。” 何长缨点起一支烟,许久无话,然后大声的说道:“而现在我才明白,这个世界依然是奉行丛林法则的血腥时代,没有实力你的富有就是野兽窥图的罪恶!对于‘恶’只能用金刚霹雳手段,以杀止杀,以恶除恶!” 是夜,何长缨的这些话在三个月后被约翰带到了欧洲,在英国的《泰晤士报》首发,之后法国《小日报》,美国《纽约太阳报》,德意志的《日报》,奥地利《新维也纳日报》,等先后转载。 当时已经是西洋历的5月底,那时的清日两国均是陷入了一种极为尴尬的境地。 而把清日两国置在火上烤的何长缨和他们军团,就是真正的第一次走进了整个西方世界普通民众的视线。 第二天凌晨4点,约翰,安格斯五人,在以排骑兵的护送下,骑快马离开清军驻营,率先朝西南而去。 凌晨5时,抗倭军起床号嘹亮,驻营扰动起来,士兵们开始起床整理,烧火做饭。 而在正西300里的大安村一带,狂欢了半夜的日军第一军,也开始准备拔营。 清晨7点,甘军的骑哨和日军的先头骑兵在别山村东遭遇,三十余名日军骑兵带着满眼的血红,首先发力‘嗷嗷’叫的驱马冲向近二十名甘军。 “砰,砰!” “八嘎,攻击;追上去一个不留,统统死啦死啦地!” 带队的第3骑兵大队3中队1小队长下条小二郎大尉,拿着手里的村田22式连发步枪,隔着两百来米的距离,连连开枪。 “兄弟们好运气啊;昨儿哥哥的大枪才擦出来一点的火性,今儿又来送耳朵让咱兄弟到蓟州城窑子爽了!” 带队的先锋骑兵营前哨哨长董严英兴奋的嚷道:“往南边退,一点点的玩死这群傻比,让他们知道咱们甘军爷们儿的犀利!” “干死他们!” 骑兵营的十七名甘军都是一脸狂喜,满是战意的‘哦,哦’大叫。 随即,甘军骑兵一边驱马朝着南部的雪原撤退,一边纷纷反身坐在马上,举枪射击在后面冲过来的日军骑兵。 “砰,砰,砰——” 顿时,在别山村南的旷野雪地里,枪声一片,伴着战马的嘶鸣,双方士兵的大吼,一追一‘逃’的激烈角逐着。 追逃之间,双方不断有战马士兵中弹,在西北马上汉子的高超射击下,日军的折损人数要远高于甘军。 只不过追了不到一里,三十二名日军骑兵,就被放倒了十五人。 而甘军骑兵只有三人中弹落马。 “八嘎,这些混蛋,猪猡!” 下条小二郎气得两眼血红,肺都快炸了,此时他真想勇猛的继续冲锋过去,把这些该死的清狗全部屠尽。 然而理智告诉他假如再这么追下去,要不了多少功夫,自己这半个小队的剩余十七人也会全部死在这里! 想着昨晚看到的拿些对不上身体的无头尸体,下条小二郎就重重的打了一个寒颤,急忙大吼着下达命令:“回马,撤退,立即全速撤退!” 早已打得胆寒的日军骑兵听了这道命令,顿时一个个如蒙大赦,纷纷偏转马头就朝着东面逃跑。 “想跑?” 董严英的嘴角露出一丝噬血的狞笑,右手单手持枪,左手一按马背,行云流水般的在高速奔跑的战马上调回了身体。 一边控马转向,一边大吼:“兄弟们,收割耳朵啰!” “收割耳朵啰!” 余下的十三条塞北汉子,都是高声大吼,左手单手撑住马背旋转身体,调偏马头放马追击。 高大耐久的蒙古马很快就追上了日军的矮脚马,在枪声和刀光里,剩余的十七名日军被甘军骑兵一一格毙,无一漏网。 上午9时许,日军的先遣第10旅团抵达早已空无一人的别山村,随即陆续发现了这些躺在四野里面的无耳尸体。 在这一刻,第10旅团的日军士兵一个个被羞辱的双目喷血,满脸血红,均是高呼‘血战’‘一个不留’,咒骂不止。 上午10时许,立见尚文的第10旅团到达礼明庄。 在前方四里的蓟运河畔,从南到北插满了各色的彩旗。 立见尚文举起望远镜望去,王字军旗,马字军旗,董字帅旗,张字军旗——,还有竖立在上仓村一处高地的6门立见尚文从来没有见过的80克虏伯速射炮,洇淄镇,上仓村,下仓村的三路骑兵,都历历在目。 “这清军——” 站在立见尚文身边的第1军参谋上原勇作中佐,吃惊的望着如女人不穿衣服一般坦坦荡荡的露着的清军防线,半天都找不出来合适的词语来形容。 “假如说北洋军已经够弱了,这些清军就是垃圾中的垃圾!” 立见尚文说了这句话以后,不由得想起了昨天被团灭的第7中队,还有刚才在别山村被全歼的骑兵,脸色就有些发红的补充道: “士兵是一流的好兵,然而清军将军们落后的原始作战思维,就算是把山县伯爵的‘菊一文字’交给他们,也只会拿着劈柴使用。” “团长,请下令我部现在立即出击,击溃前面的清军阵地!” 第22联队长富冈三造中佐,大声的请令。 “下达作战的命令,我没有这个权利。” 立见尚文微笑着说道:“面对着一盘好肉,还有肉后面燕京的那头肥猪,怎么下刀你我都无权决定,那是山县有朋的事情;虽然这场清日战争假如由我来指挥,一定会比山县这货打得好一万倍!” ------------ 第六百七十三章 董福祥的自信 蓟运河东坡,上窝头村。 聂士成,冯国璋,在他的一队亲卫骑兵的护卫下,站在河岸的一处雪坡高地,望着在正东方向四里处的雪原里,开始集结的日军旅团。 “日军只是这一路先遣部队,目测兵力已经不下9000人,后面的主力就是再少也有一万出头吧?” 聂士成失色的惊呼:“这么多的兵力,指着董福祥那1000条毛瑟快枪,还有6门火炮,其余士兵全是落伍的前膛枪,这仗可怎么打!” “军门,甘军撤到通州合军,才能给日军一定的压迫力,在和谈之中取得更多的筹码;现在你看董福祥摆的阵型,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破玩意儿,他以为自己还是在打流匪和手拿菜刀的乱民么?” 冯国璋看到日军在正东开始建立防御营地,急的直跺脚:“这路甘军如若大败,此消彼长间,一旦日军夹着胜势兵临通州,朝廷可就更被动了。” “我现在就是叶志超和宋庆的翻版,而且连他们都不如,至少他们手里还有亲兵可调!而咱们的武毅军从牙山到辽东,再到山海关,已经是全军覆没;咱们北洋除了旅顺,其余皆溃败,哪有资格对他们指手划脚?” 聂士成说得是满嘴的苦涩,长叹一口气:“我算是看出来了,除了逃到旅顺的江自康,姜桂题,允和,还有带病修养的吴育仁,咱北洋系的老将,包括他丁汝昌,都没个好下场;这场战后是砍头下狱蹲大牢,我算是没跑儿了!” 上窝头村南五里,上仓村甘军中军大营,炮兵阵地。 董福祥率领着一群幕僚师爷站在炮兵阵地,望向东北方向的日军阵地。 “我呸!这群眼瞎的东西,没见老子的帅气摆在这里,这些倭狗都不识字么?就算不识字,没见这么威武的大炮摆在这里,插满了彩旗?” 感觉被忽视的董福祥内心很受伤,对手下的炮营营官朱永辉下令道:“给老子,开炮轰他娘!给这群孙子的眼睛点点水儿。” “喳!” 甘军在乌鲁木齐也有几门35,40口径的小炮,这次得了这6门80炮,炮营的官兵们一个个宝贝得不得了。 听说一门大炮值好几万两银子,炮营的官兵平时都舍不得乱放,怕磨损炮膛线,准备留着当甘军的传家宝。 听到军门的吩咐,朱永辉满脸喜色的大吼着:“兄弟们上炮弹,轰他娘这群眼睛没水儿的倭狗!” “喳!” 炮营阵地上的甘军炮兵齐声大喊,声威煞是惊人。 在大清购买这65门新式80mm口径克虏伯速射炮的时候,德国克虏伯火炮场欺负大清官员不懂行情,直接就给了65门火炮。 至于应该基本配备的替换零件,还有少量赠送的高爆弹,一点都没有提供。 还是李鸿章在上奏北洋水师大东沟失利,就在于没有西洋进口的高爆弹,因此朝廷才在第二批军购中,除了采买大量水师军舰的替换部件,又咬牙狠心采购了一大批昂贵的120mm口径以上的大口径高爆弹。 朝廷在考虑到大沽口的防御,才在采购清单中,又添加了80mm口径炮弹这一条。 在1894年12月底到达青岛的军火,大口径炮弹全部运送到了威海卫,又被丁汝昌一枚不剩的全部装上了军舰,运到了旅顺要塞。——这也是威海留守海军断定自己是弃子的证据。 而80口径的高爆弹,除了一部分留在威海卫,剩下的刘坤一全部给运到了大沽炮台,一枚都没给鲁东军。 这也是后来北洋即使换了刘坤一,又换了王文韶,鲁东巡抚李秉衡和北洋依然龌蹉不断的诸多表现之一。 “轰!” 炮营的官兵们把炮口对向东北方向,6门火炮轰然爆响,吐出长长的火舌,整个山坡似乎都在猛烈的颤抖,巨音充盈余正片大地,浓烟热浪顿时弥漫住整个炮营阵地。 “咻——” “轰,轰——” 方向不错,然而正所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6枚炮弹全部落空,远远的可以看见东北方向的大地上,几簇被砸上空中的雪团。 “填弹,调整炮口,再轰!” 不能一弹中敌,朱永辉的脸上就有些发红,大吼着嚷着:“眼睛要有水儿,有水儿!” 大股的热浪之下,炮兵阵地的积雪层层融化,露出泥泞的土地。 “轰——” 三分钟以后,又是6门火炮陆续发射,有一枚炮弹准确的砸进日军的阵地,虽然看不出效果,不过想来杀伤一定是非常的惊人! “好!” 顿时整条蓟州运河防线上的甘军,都是纷纷大嚷着叫好,心里面想着中弹倭夷兵四分五裂鲜血淋漓的惨象,别提有多得意。 “继续轰,吓尿这些倭狗小儿!” 看到在自己大炮的虎威之下,打得倭夷阵地肃然无声,不敢反抗,董福祥不禁一脸的得意,心里想着晚上一定要把这一段炮事儿写进奏折,让皇上和老佛爷知道自己甘军的威风。 真是多亏了这场战争啊,试出了北洋这堆臭狗死! ——拿着如此犀利的大炮,洋枪,居然会被打得丢盔弃甲一路逃窜,真是丢死先人! 不是这场战争,咱甘军也得不到这6门巨炮,还有这么犀利的毛瑟快枪。——就是太少了一点,才1000支! “不过等灭着这些倭夷兵,咱甘军的枪就够使了,嘿嘿,还使不完!” 在这一刻,董福祥的心里充满了自信。 礼明庄,日军第10旅团驻地。 在经过了数轮轰击以后,清军的6门火炮渐渐的全部调整到了最佳的轰击仰角,开始刀刀咬肉的把巨大的弹丸砸进日军的防御阵地。 80铁质弹丸巨大的动能和良好的柔韧性,使得这些炮弹在落地之后均不分裂,把雪地砸出一个个深深的泥雪飞溅的土坑。 而且总是不时的砸到一些倒霉的日军,瞬间爆成四射的肉泥。 “命令所有士兵不得恐惧躲藏,各自继续自己的事情。” 在百姓早就跑空了的礼明庄的一家财主的青石大院子里,一张地图摆在大方桌子上面,立见尚文,友安延冶,富冈三造,上原勇作,林太郎,正在观看。 “击溃这支甘军并没有任何问题,包括通州,只是第10旅团就能完成,看看他们手里的前膛枪,都还愚蠢的活在几百年前么?——大清唯一的精锐北洋除了旅顺那一部,其余都丧送在帝国的铁拳下面,这些省军简直就不够帝国陆军一次正规的冲锋!” 立见尚文皱眉说道:“问题是假如蓟州防线破裂,大清的皇帝会怎么反应,会不会立即出京逃跑?这才是山县有朋所要面对的最根本的问题!” ------------ 第六百七十四章 回通州告急 “报告,军部山县司令的命令。” 一个传令骑兵大尉走了进来,递上一张信签。 “立见将军,第10旅团驻营牢固阵地,严禁对清军攻击,等待下一步的命令!——山县。” 立见尚文看了命令,很有气势的评判了一句:“看来在巨大的胜利之时,山县这家伙还没被冲昏头脑,不然我就得好好的点拨点拨他了。” 面对在‘戊辰战争’中打遍东洋萨摩、长洲二藩无敌手的‘老将’,院内众人皆沉默。 到了中午时分,日军第1军主力到达蓟州防线。 第1军军部,第3师团师团部,第6旅团团部,步兵第7联队,驻扎在第10旅团正南,甘军上仓村中军大营正东4里的小漫河村。 第5师团师团部,第2骑兵大队,第12步兵联队1大队,驻扎在洇淄镇东,翠屏山南的西定府村。 第5旅团团部,步兵第18联队,骑兵3大队,驻扎在下仓村东北,下窝头村东5里的年余谷村。 而日军的第1重炮联队,第3,5炮兵联队,则是隐藏在小漫河村后两里的几处坡林子后面,由步兵第6联队护卫。 清日两军的阵线大体算是固定下来。 近10000甘军,17营8500步兵,3营1100骑兵,6门80速射炮,对28000日军,5个步兵加强大队,2个骑兵大队近1300骑兵(唐山缴获了近300批优质战马),3个炮兵联队,83门架退式火炮。 甘军的炮弹,是几乎没有什么实质性杀伤的实心弹。 东洋炮兵使用的是榴散弹和高爆弹。 甘军只有先锋骑兵营,先锋大刀队,配备的是进口的毛瑟快枪,其余包括董福祥的亲军营,手里拿着的都是老古董前膛枪。 这次甘军先锋营在大安村袭击日军第7中队,董福祥的亲军营才小半换装了村田18式单发步枪。 而日军步兵手里,装备着大量的村田18式单发步枪和缴获的大清毛瑟步枪,快利枪,骑兵清一色的装备着村田22式连发快枪。 虽然战斗他没有打响,在聂士成这些明眼人的眼里,结局其实早已注定! 下午3点,第1军在小漫河村的一处水塘边开军部会议,而一百多名日军工兵正在水塘里面砸冰炸鱼。 第1军司令山县有朋大将,第3师团长桂太郎中将,第5师团长野津道贯中将,第10旅团长立见尚文少将,第5旅团长大迫尚敏少将,第6旅团长大岛久直少将,炮兵部长黑田久孝少将,工兵部长矢吹秀一工兵大佐,参谋长小川又次少将,副参谋长田村怡与造中佐,监督部长吉沢直行,兵站监塩谷方圀少将,战地行政官小村寿太郎,—— 此时,一群第1军的核心将领齐聚在岸边,晒着太阳,喝着茶水。 看到了甘军的炮弹威力,还有漫长阵线上面的前膛步枪,所有人对此战再也没有一点的压力了。 “部队今日修整,明日清晨5点开始炮击,5点30发动总攻,一举击溃清军!” 山县有朋喝了一杯烫热的老茶,开始下达命令:“炮兵注意炮火,不要去轰击他们的炮兵阵地,——就是帝国的重炮,为了节约银子购买的也是老式的架退炮,要保全。骑兵第2,3大队,组成一个临时骑兵联队,由冈外史中佐任联队长,不参与此次战斗;拿燕京地图。” 山县有朋示意他的副官福岛安中佐,然后指着地图说道:“工兵今夜渗透到蓟州城外,明日清晨5点前必须掐断电报线,在步兵突破清军阵线以后,骑兵径直穿过,走三河,顺义,以中队为单位,对昌平,房山,大兴,马驹桥镇一带游弋烧掠,制造可怖场景,吓阻大清皇室逃离离燕京城!” 说道这里,山县有朋又恶狠狠的盯着新任骑兵联队的联队长长冈外史,大声的说道:“可怖!你懂不懂?要吓得燕京的皇室大臣死死的在城里当乌龟,吓得大清再无人敢反抗帝国的皇军!” “嗨!” 随着长冈外史的大声应令,这个在东洋军事史上,本应该由在普兰店被抗倭军连长齐中承活捉,此时关在燕京刑部大牢的‘东洋骑兵之父’秋山好谷组建的日军第一支骑兵联队,提前了近十年的时间,在蓟州甘军防线前出现。 当天夜黑,日军黑木为桢一行在一路连换驿马,跑的清军骑兵个个要死的情况下,终于抵达通州。 而让黑木为桢所没有料到的是,迎接他的却是和津门的热情完全相反的闭门羹。 大清的官员和将领直接都不见黑木为桢的面,而是下令把这几个东洋人全部关在一个破落的茅草屋院子里面,四周布上清兵把守。 搞得黑木为桢三人都是面面相觑,心怀忧虑。 清军这么变脸,难道是打大胜仗了?——只是这怎么可能! 当夜,黑木为桢,神尾光臣,藤井茂太三人,一人啃了一个硬得跟石头一样的粗粮窝头,三人挤在一张冰冷的炕上,盖着一床脏兮兮的破烂薄被子。 冻得瑟瑟发抖的猜了一整夜,也没搞明白清军这又是在抽什么筋,山县大将的第1军那里究竟是出了什么变故。 在第二天公鸡齐鸣的时候,谈了一夜个个满眼血丝的三人,也猜不出来一丝的由头,而在通州正北160里处的蓟运河,清日间的大战已经爆发了。 凌晨4点,在茫茫夜色中,日军工兵爬上蓟州城外的电线杆,绞断了蓟州和通州之间的通讯线。 凌晨5点,日军炮兵开始炮击阴淄,上仓,下仓防线的甘军阵地。 暴肆的榴散弹首先攻击清军的三个骑兵营方位,仅仅靠着一层羊皮帐篷挡寒的清军骑兵和战马,在这突兀的轰击下成片死亡。 三个骑兵营随即溃散四逃。 凌晨5点10分,在微明的天色里,日军的炮兵在打垮了甘军的骑营以后,火炮随即转移轰击目标,开始清除各处甘军营地。 早已被这连天的炮火吓得胆寒的甘军士兵,都是在阵地上大嚷着四处奔跑,或者自认为正确的趴在地面避弹,均被四射的榴散弹打成满坡,片片血河。 在日军炮火的四下犁割之下,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大量的甘军就开始逃亡,一直密切关注战情的小川又次少将立即下令打出停止炮击的旗号,在军号声声中,日军全线攻击。 整个甘军防线,立即奔溃,兵败如山倒! “走吧,日军绝对已经绞断了电报线,得尽快通知皇上这里的事情,要让京师早做准备;——皇上立即出京西狩,才是唯一的办法!” 在炮击的时候,聂士成就率领着他的亲兵躲在一处提前就看好了的斜坡谷地,等到炮击结束还没重新回到上窝子村的阵地,就看到东面如同黑潮涌岸的日军,还有全线崩陷的甘军。 聂士成的脸上充满了痛苦的颜色,长吸一口冷冽的空气下令道:“全体上马,立即回通州告急!” ------------ 第六百七十五章 惊闻,变局一 唐山东北10里,开滦煤矿东3里。 洼里村东一里驿道上。 海风从东方送来温暖的气息,连日的好晴天在快速的消融着大地的积雪,这条通往关外的驿道到上午九点左右就开始变得泥泞起来,马队踏着混合着冰水的稀泥,‘哒哒’有声。 “看那山头的清军哨所和龙旗,前面就是开滦煤矿,滦州还在大清的手里。” 经过了昨天一天的奔波,约翰一行此时终于疲惫的赶到了唐山城东。 看到在远方山顶招摇的金黄色龙旗,众人的心情猛然一好,这说明唐山城和开滦煤矿幸运的避过了兵祸的血洗。 从昌黎一路行来,本来一路鸡犬相闻的村庄,硬是让山县有朋的第1军祸害得尸横遍野,满山新坟。 到处都是烈火焚烧以后的废墟,约翰是一边流泪,一边用光了所有的胶卷。 他要让整个西方世界都知道,东洋这个野兽国家对中国犯下的累累罪恶! “哈哈,到唐山我一定带满美酒立即上路,让我醉着回到津门,然后赶快离开这个国度;” 布鲁斯整张大脸,手脚上面,都被东北的严寒冻得长满了冻疮,然而这相较于他看到的日军的罪行所受到的煎熬相比,根本就不算是什么事情。 他沙哑着嗓子说道:“在战争中杀害百姓妇孺,淫侵女人,简直就是罪恶滔天!”” “布鲁斯上校,日军的暴行已经成功的激怒了了不起的何,这些白痴的日军都不知道他们惹了一个怎么样的军神!” 年轻的退役上尉伯特,眼睛里全是崇拜的表情:“山海关之战,是我在西方历史上都从来没有见过的顶尖战例,何对战争的理解运用和进程把握,简直就是让人感到极其的不可思议;他就是一个了不起的军事大师!” “假如何长缨一路走下去,四亿的人口,不逊于西方的武器,《呐喊》里面透露出来的‘华夏当为世界一等国民’的危险思想,那么整个东方,甚至世界——” 安格斯的眼内精芒闪烁,然而他随即止住了这个不合时宜的低声自语,虽然他用的是奥语,然而护送的骑兵都是独立营的士兵,很多的南洋籍已经能够进行简单的奥语沟通。 他可不想自己的话在没有离开中国之前,被人传扬出去。 安格斯随即脸带悲色的说道:“难道你们没有发现,这满路上的纸钱,还有南面山凹那些满山凹的新坟么?日军绝对已经来过这里,而且照样进行了血腥屠杀!” 边说边走,马队路过寂静的村庄,可以看到里面一些微微开着一丝缝隙的木窗,显然有人在望着这支路过的马队。 年前从这里去山海关的时候,众人还记得满村子的男女老幼站在村口看热闹,还有满庄子的狗吠羊咩鸡鸭鹅的鸣叫,还有老黄牛的‘哞哞’声。 现在全没了。 即使此时过得是他们见过的华夏的军队,被深深伤害的老百姓们也不再不敢相信,而是关门闭户躲在屋里偷偷的咒骂流泪。 众人心里沉重,都是沉默不语的绕村赶路,没一个军人有脸去讨要一碗热水喝。 路过村庄,马队继续前行,滦州煤矿上的一些设施,在稀疏林木之间已经依稀可见。 “砰,砰,砰——” 这时候,从滦州煤矿那个山顶警戒哨上,传来了数道枪声。 众人举头望去,只见山顶上站着十来个身穿赤练红的清军,个个举着长枪朝天开枪,然后又蹦又跳的双手狂舞。 “这枪口的烟气怎么这么大,跟个小炮一样?” 卡尔上尉看着山顶上的步枪口,喷出朵朵白色的烟团,满脸的疑惑不解。 “这是前膛枪,你们太年轻当然没有见过!” 布鲁斯眼睛里面露出怀旧之色:“我十六岁参军用的第一支步枪就是前膛枪,枪口粗大弹丸超过20mm威力巨大,轰下去跟个小炮一样,四五百斤的大野猪都能一枪放倒。” “就是枪管没有线膛,三四十米远都要靠运气,而且你放一枪的时间,就是单发后膛线枪都能打五六枪了!” 安格斯嘴角露出一丝匪夷所思的神情:“大清在山海关的抬枪就已经够让我吃惊了,居然还有这种古董枪,这个国家不是号称富饶么?” 听了安格斯的惊诧,随队的独立营军士都无语沉默。 而一直跟在安格斯四人身边,率队的施威成和李远洋两人对视一眼,施威成看出了李远洋眼睛深处掩藏着的一道锋利。 何长缨之所以在直隶大战将起的时候,把他们两个人抽出来自然也有着他的道理。 施威成阴狠果决,对大清王朝早已彻底死心,而抗倭军能给他想要的那种公正的审判,而不是有名不正言不顺的复仇杀戮。 李远洋热血忠诚,更重要的是他去过奥匈帝国,在独立营时恶补匈牙利语,而且耳朵极为灵敏。 所以他听到了安格斯低声自语的‘危险思想’,这些真的很危险的东西。 施威成很漠然的看了李远洋一眼,继续扭头南望。 滦州煤矿,总办办公室。 在9号的清日两军风雪夜之战中,滦州众人靠着他们的怯懦,逃过了一场大劫。 等到10号日军远走,滦州清军才敢走出煤矿区,续接起被日军砍断电线杆子绞断的电报线。 胡燏棻,汉纳根,张翼,三人商议颇久,终于拿出了一封勉强看着过得去的电文,发报给北洋帮办大臣王文韶。 “昨日倭夷大军兵分两路,一路攻唐,一路临迫滦;唐山沦陷,滦州倭夷看无迹可趁,只得恨然远循,朝西蓟州而去。——” 前几天通州督办军务处一再来电,要求‘定武军’立即西进追击倭军,同时排出一营兵力去永平府方向查看。 滦州清军早已被日军重炮炸成一片废墟的唐山城,还有里面上万惨烈阵亡的清军兵将的尸体,骇破了胆子,哪里还敢不知死活的尾随追击? 滦州清军一边派出大量的士兵清理唐山城的尸体,装车朝着津门分批运送,同时电告朝廷士兵都派出去参与此事,需后延数日才能起行。 至于数日之后,谁知道倭兵跑到了哪里? 就算那时发兵去‘追’,也是神仙不撒尿,各有各的道儿,磨磨蹭蹭的总能越‘追’越远。 不过在昨天,北洋帮办大臣王文韶却来电告知,朝廷的议和使团已经坐船去了东洋. 而倭夷的将军也从威海卫赶到津门,已经奔赴通州,要去解除那个杀神山县有朋的军权,然后倭军退到宁河。 王文韶在电报里仔细叮嘱,大军一定要看好煤矿这个下金蛋的金鸡,万万不可有任何闪失。 有了上头的指示,于是众人心皆定,也不再管唐山的尸体了。 ——这都是朝廷的事儿,凭什么要自己白干,没银子谁耐烦收拾这些尸体?正所谓皇帝还不差饿兵,走遍大清都是理儿! ------------ 第六百七十六章 惊闻,变局二 “发财。” “别急,杠了!” “砰,砰,砰——” 此时,闲来无事又心忧国事的胡燏棻,汉纳根,张翼,范贤培四人,正在炭火熊熊的屋子里‘垒长城’,突然就听到屋外山顶警戒哨里传来一片枪响。 顿时吓得四人压翻了麻将桌,满桌子的玉石麻将,白花花的光洋,‘噼噼啪啪’‘叮叮当当’的在地面上乱蹦。 “难道是倭夷杀了个回马枪!” 张翼失声惊呼,一张老脸已经变得卡白。 “大人,大人!” 在一声声的高呼里,一个哨长大口喘气的推门冲了进来。 “倭兵来了?” 张翼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剧烈的颤抖。 “不是,不是——,大人,是抗倭军,是抗倭军!” 那个哨长从山顶一路飞奔,中途狠狠的摔了两个跟头,此时是流着鼻血,上气不接下气的尖着嗓子嚷道:“是抗倭军回来了!” 叫声尖利,震得屋内众人头皮发麻。 “果真!” 胡燏棻惊喜之极的站了起来。 “大人,就是我的眼睛瞎了,其余八九个兄弟的眼睛可没都瞎!我——” 然而,屋里的四个大人哪个都没有心情听他啰嗦了,都纷纷一脸惊喜的蜂涌冲向屋外,只是四人居然也在门口挤出了千军万马气势。 “大人?” 那个鼻子依然在淌血的哨长看得发愣,不知所措的傻站在屋子里。 “还特么傻愣着干嘛?地上的银子赏你们了,记着收拾好老子的玉石麻将,少一个子儿,哼哼!” 院子里传来了张翼袅袅的叫声。 “好咧,谢大人!” 那个哨长高兴的大吼起来,这地上的光洋不下两三百块,大人们闲暇时的小钱,在自己来说就是一次难遇的发财机遇。 不然自己何必一路死命跑来,路上还被摔个半死,不就图个这么? 不久,山海诸军在钦差大臣刘坤一的指挥下,全歼日军第3旅团,第19联队,第5骑兵大队,活捉击毙师团长山口素臣少将及所有联队长,缴获各式步枪4673支,手枪21支,子弹150余万发,总计杀敌万余兵力的消息。 在滦州传响,震得众人失色,惊喜莫名! 胡燏棻,汉纳根,张翼三人立即联名向直隶总督衙门,通州督办军务处发电报捷。 发报之后,胡燏棻,汉纳根两人等不及回电,就匆忙点齐一营步兵,一哨骑兵,朝着昌黎县方向运动,迎接即将到达的山海返程大军。 当天十一点,胡燏棻一行和抗倭军的骑兵前哨遭遇,知道进关队伍就在前方。 定武军里面一片狂喊,如果说之前看到那一队护送洋人回津的抗倭军的话,让众人还有些怀疑的不敢相信,那么现在已经是确信无疑。 十一点三十,胡燏棻,汉纳根率军走到了任家套村的一处驿道山坡。 在他们的目光里面,在金色的阳光下,一队漫长的赤练红的行军队伍,在东北方向的驿道出现。 队伍里面枪如林,彩旗一路连绵招摇,当头一面刘字大旗,一面大清陆军龙旗,威风凛凛,让人视之心神摇曳,不能自抑。 热泪,开始从胡燏棻的眼里‘哗哗’流淌。 “皇上,咱大清,有救啦!有救啦!” 胡燏棻泪眼望天,扯着嗓子大喊。 不久,胡燏棻,汉纳根来到刘坤一的车座前,望着那雄赳赳的威武之师,胡燏棻内心洋溢如火,如此精兵哪能不胜? 易顺鼎首先下了马车,恭敬的打起布帘,露出刘坤一那副猛然削瘦的身形和如电般的眼睛。 “属下参见督宪!属下恭贺督宪大胜而还!” 胡燏棻,汉纳根两人不嫌驿道上的雪泥,半膝跪在刘坤一的车座之前,心里都在想着刘督宪为国事受累,身体瘦的真是惊人。 然而却露出了里面,如刀如戈般锋利的嶙峋铁骨,让人视之心生敬意。 果然不愧为湘军名将,大清朝数得着的砥柱重臣。 “两位快快请起,——” 刘坤一连忙下车,一一搀扶起两人,然后带着急切的心情问道:“战局如何,唐山安否?” 当天中午,第二封电报发向通州,津门,烟台,武汉,上海,旅顺。 这封很长的电报,及其简要的叙述了山海关电报线被掐断后的一系列军情: 山海破关,数万长城大清儿郎众将被倭兵屠杀一尽。 钦差大臣刘坤一临危不乱,在死棋中寻到活眼,挥军进入关外三城。 随即,关外三城面对倭兵数十次凶猛攻击,众将士在钦差大臣刘坤一的激励下均血战不退,一次次粉碎了倭军对关外三城的企图。 山县有朋无奈只好留下万余大军围困三城,其余部队进关作战。 刘钦差看到机会,一边整合城内诸军合编为一部,一边暗派哨子联络九门口的鲁东军,芦勇,诸军合力一举荡平山海倭夷。 现在山海上万精兵在刘钦差的率领下,进关勤王,发誓定要灭倭军余枪下,以报山海之恨! 消息传到津门,通州,先是震得众人失语,然后就是一片欢呼。 随即传遍大街小巷。 虽然在电报里,已经证明了一个大清朝野早已确认无疑的事情,——山海数万大军绝对九死而无一生。 然而现在上万大军反击,在一对一的情形下灭了倭军上万大军,这也是奇迹般不争的事实。 如何不让人欣喜若狂? 现在大军进关勤王,只要联合定武军,甘军,鄂军,皖南兵,苗兵,集中近五万大军,这倭夷残军还不是瞬间灰飞烟灭! 沉寂已久的鞭炮声,随即在津门,通州,燕京,满城各处炸响。 消息传进紫竹林,东交民巷,一群早已认为看定了清日之战的结局的西洋领事,大使们,都一时惊诧的失语。 第3旅团,第19联队,第5骑兵大队,山口素臣少将,大久保利贞大佐,福岛庸智大佐,仲木之植大佐,栗饭原常世大佐—— 这一大串名字看着就让人心惊肉跳,也绝对做不得假! 一时间,大清各地电报蜂涌向津门,通州。 各地总督大臣,纷纷表示绝对反对议和,要和倭夷死战到底,并且纷纷献策,同时派兵勤王。 而西洋的电报发回欧洲,美洲,东洋的战争债卷顿时如同断崖似的贬值,无数才得知大清派出使团求和而幸喜若狂的投机者们,顿时悲痛欲绝。 无数瞬间破产的‘原百万富翁’,纷纷咒骂着不得好死的刘坤一,跳楼的跳楼,跳河的跳河。 而得到电传的东洋大本营,一时也被吓的集体失色。 明治天皇赶紧召集众肱骨议军情,结果还没开始讨论,陆军副参谋长川上操六手里的杯子,就砸到了海军大臣西乡从道的脑壳子上,顿时鲜血直流。 看到这惊人一幕的海军将佐们哪忍甘休,桦山资纪,山本权兵卫,中牟田仓之助,三须宗太郎,丹羽教忠——,纷纷跳起来大叫着要去和川上操六单挑。 而向来人多势众,此时都憋着一肚子火气的陆军哪肯吃亏? 冈泽精,寺内正毅,福家安定,渡部当次——,也纷纷大叫着跳起来,表示单挑群殴陆军都奉陪到底,怕的是猪狗不如的孙子杂碎! 一时间,东洋广岛大本营各种类似汉语‘麻痹’‘曹尼麻痹’之类的脏言秽语,不绝于耳。 整个儿乱成了鸡鸭市场,搅成一锅粥。 ------------ 第六百七十七章 第11旅团 “啪!” 随着明治天皇把手里的杯子被狠狠摔在地上,在碎瓷茶水四溅中,满殿住口,都肃然无声。 这是东洋朝臣们在这数十年的时间里,第一次见到明治皇上克制不住心里的怒火,摔杯子发泄。 群臣心颤间,只敢偷偷的继续互相怒视以目。 而被砸的脑门子直淌血的海军大臣西乡从道,根本不管顺着脸颊缓缓淌下来的血滴,笔直的坐在位置上,只是拿眼睛清冷的望着川上操六。 堂堂帝国联合舰队的舰群,会害怕四艘英国的弱舰,这岂不是开玩笑么? 还不是为了帝国的百年大业,所以海军打碎牙齿和血吞! 陆军的这一茶杯,还有自己额头的血,以及现在自己临危不惧宠辱不惊的气势,一定会很快传遍国内各处,彰显海军的大度睿智,陆军的无礼粗俗。 在大和军史上面,也一定会墨彩浓重的记下这一笔! 明治天皇在摔了杯子以后,心里顿时猛然一爽。 他之前就听过小道传闻,说是大清的皇帝光绪最爱摔杯子,当时听了心里还非常鄙夷大清皇帝的幼稚不堪。 今儿他自己摔了一个‘啪’响以后,心里面顿时就感觉心旷神怡了很多,刚才被山海关战事吓得梗塞的思路,立刻又变得如同尿崩泉涌起来。 “这里还是帝国的最高战争机构么?你们的决议决定着四千万国民的生死存亡,你们还是帝国的重臣么?你们是一群无知愚蠢,只会打架骂街的愚夫么?” 明治天皇怒声骂道:“川上你真不明白么?此次假如不是海军的冷静和隐忍,那么现在帝国所面对的就不再是大清,而是世界一等强国英国!你认为凭着现在帝国弱小的实力,能有一丝打赢的可能?用你的猪脑子和茶杯去打!” 明治天皇越说越怒,又有了摔杯子的冲动。 “传御医给西乡大将清理伤口,至于你——” 明治天皇怒其不争的盯着川上操六叱喝道:“无论清军如何吹嘘,山县都不可能把大量的兵力放在山海关,用来围困清军最后的一点残军;因为渤海口变故,使得第11旅团不得不进攻威海,此有今日之祸,——然,战争哪有事事顺心,丧失一个旅团和攻陷威海卫,孰轻孰重你不明白?只要打胜了这场战争,有了资源和赔款,帝国随时可以重新组建起十个二十个新师团!” “嗨!” 川上操六老实的低头认错。 “罚你一年的俸禄作为西乡大将的补偿,今晚你请西乡大将喝酒赔礼,请不到或者西乡大将不接受你的赔礼,你的参谋次长就不要干了,到陆军大学当教官吧!” 明治天皇怒着训斥了一顿川上操六,然后对下陆奥宗光令道: “告知楚恩迟及各国使节,清军在我方已经同意停战议和的情况下,依然主动挑起战争,利用我军对约束的信任而麻痹,发动无耻的突袭,帝国深感遗憾和愤怒;为此,帝国为和平计,将兵进直隶。” “天皇万岁!” “复仇!剿灭清国!” 听到天皇的这个命令,大殿里面嗡然热闹起来,一群少壮的佐级军官,纷纷满脸兴奋的大嚷起来。 伊藤博文眼角直跳,现在这个突兀的变故,让他有着一种战争逐渐失控的感觉,把握起来越来越力不从心。 然而他此时只能选择沉默来面对,在清军歼灭了帝国一个完整旅团加上一个步兵联队以后,以着他对大清的了解,大清的朝野皇室一定会重新膨涨起来,变成铁硬的主战派。 那么,帝国只有用铁拳狠狠的把他们打疼打哭打残废,才能打醒打怕打恐惧他们,老老实实的躺在案板子上面,任帝国鱼肉宰割! “命令联合舰队,第11混成旅团,在威海卫留下足够的防御力量,其余立即启程进入渤海,进攻——,” 明治天皇稍微停顿了一下,依着正确的战争进程,当然应该是趁着大清津门空虚,直接攻击津门。 然而在威海卫留下足够的兵力以后,抽调进入渤海的陆军只有七八千人,进攻津门和之后西援第1军,兵力就显得极为薄弱。 而且炮击津门,万一伤了洋人或者损坏了洋人的产业,引起洋人的怒火和干涉,那才是个天大的麻烦! “吾皇,臣提议抽调旅顺港的第12旅团,这样第6师团全军进攻津门,军力勉强足够;而且一旦和第1军合军,3个师团联合作战,纵横于直隶将无人能挡,所向披靡!” 川上操六献计说道:“同时电令大山岩大将的第2军,进行全线收缩防御阵形,以待将来腾出兵力,再来歼灭旅顺这部清军。” “如此一来,第2军就只有14000余兵力,而且手里没有足够的火炮,更没有构建起坚固的防御体系,旅顺的清军又极为强悍,一旦——;八嘎,混蛋!” 看到下面的陆军又不服气瞪眼珠了,忍了很久火气的伊藤博文怒骂道: “这是国运之战,不是你们陆军为所欲为的事情,此次不是山县强行进关,哪里有现在这么多令人恐怖的变数?一旦,我说的是一旦,第9旅团在援朝军手里已经支离破碎,第19联队只剩一个残破大队在奉天,第3旅团全军覆没,我说一旦那支该死的援朝军又创造了不可能的奇迹,——” 伊藤博文越说越怒,咆哮着吼道:“一旦旅顺第2军因为兵力不足而垮掉,几万大清旅顺精兵从辽南到辽东,再到平壤,汉城,营口,山海关,一路席卷,已经枯竭的帝国,拿什么继续作战?用你们的屁股么!” 满殿无声,一个个的陆军将佐们,被羞辱的脸孔跟猴子屁股一样红。 这个该下地狱的援朝军和他们的司令何长缨,已经给予帝国陆军带来了太多难以洗刷的耻辱! 明治天皇想了好一会儿,等到脑袋被包扎好了的西乡从道重新的坐回大殿,他才开口继续说道:“清日战争非一日两日之事,不争朝夕;命令第11旅团避开津门大城,选择荒僻海岸登陆,登陆后军队火速西进,沿途收集第1军的情报,和第1军合兵。” 听到明治天皇的这个命令,满殿群臣都微微点头,吾皇这才是老成谋国之道。 “联合舰队和商船完成运兵后立即返程,命令第2师团直属部队及第4旅团,第4师团,尽快抵达东京;如有需要,全部投入大清战场!” 明治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的悲壮。 除了负责拱卫京师的近卫师团,这3个旅团是帝国在本土上最后一批野战陆军部队了。 这场大战从去年夏天打到现在,帝国投入了所有的海军,几乎所有的陆军,动用了帝国所有的经济资源,而且负债累累。 ------------ 第六百七十八章 重新加速 可以说帝国的经济现在已经破产,西洋诸国不是怀着对清日战争后,帝国将会获得大量的战争赔款这一逾期。 只是逼债,就能让帝国陷入无底的深渊! 战事进行到现在,帝国水陆两军虽然异常犀利,把大清的北洋军打得不轻,然而对泱泱大清来说,却只是攻下了二分之一的辽宁省,打下了直隶的唐山,鲁东的威海卫。 这些对于大清这个庞然大物,其实只是伤及了皮毛,远远还没有到达伤筋动骨的地步。 而且这个‘皮毛’,还是因为大清内部势力相互倾轧,光绪和他的帝党一路都在死死的拖着李鸿章北洋的后腿,帝国才侥幸的渔翁得利而已! 假如下一步大清内部停止倾轧,皇帝又逃到了西安,甚至成都,武汉,然后起举国之力和帝国死战? 那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只是想一想,明治天皇就吓得浑身冰冷,几乎窒息。 华夏! 这个屹立在东亚大陆上,君临数千年的巨无霸王者。 数千年来东亚各国都在它的阴影下匍匐存活。 吞并朝鲜,重回大陆; 帝国这个千年孜孜以求的梦想,在这次千年未尝有的大变革中,苦苦的抓住了机遇,奋起直追。 经过血腥的磨砺成长,饿死累死堆满国内的百姓尸骸,终于在1893年开始,军力渐渐跑到了大清的前面。 浪速号,1886年3月26号建成。 高千穗号,1886年3月26日建成。 千代田号,1891年1月1号建成。 严岛号,1891年9月3号建成。 松岛号,1892年4月5号建成。 吉野号,1893年9月30号建成。 秋津洲号,1894年3月31日建成。 桥立号,1894年6月26日建成。 现在的东洋帝国,就像是一个小个子在极度的透支生命,在和大清这个毫无所觉的缓慢的‘老大帝国’竞赛奔跑。 明治维新对洋务运动! 此时终于呕血的在局部暂时超过了大清,在回光返照的死亡之前,帝国必须利用大清的内部矛盾,打服大清的皇室。 让它就像在十一年前的中法战争中,不敢跟法国长期对耗壮大湘淮势力那样,这次依然不敢跟帝国死耗。 从而让帝国狠狠的打断华夏此次的现代化进程,靠着大清这头肥猪的血肉滋养,帝国不但满血重生,而且从此一举冲天,进入世界‘一等民族’之列。 然后再用数十年的时间慢慢杀猪放血,直到最后完全吞并华夏,主宰东亚! 明治天皇内心热血和寒流齐涌,在现在这个复杂的局面,一招不慎,不是一飞冲天,就是永坠地狱。 此时他心里后悔得直吐血,真该听伊藤的话,早点把山县有朋这个倔骡子召回国内,好让帝国得够了便宜,就能立即见好就收。 结果现在搞得一团乱麻,帝国的战车似乎在一点一点,不由自主,被逼无奈的,被拖入战争的深渊。 “电告彰仁,一定要掌握好战争的进程,万不可使得帝国滑进死战无休的泥潭!” 说完了这些,明治天皇忍着心里的疲惫站起来大声的吼道:“汉城,平壤,大东沟,大连,奉天,山海关,威海卫,帝国一路走来,已经完美的击溃了清国的要塞和军队,现在只剩下最后的一步:包围燕京,让大清的皇帝签下城下之盟!诸君努力,我帝国万岁无敌!” “帝国万岁!帝国无敌!” “天皇万岁!” 顿时,殿内一片火热的狂吼。 直隶,燕京近郊通州。 而在此时的大清燕京,也陷入了一种异常亢奋的混乱之中。 在15号一上午,通州电报局一直没有接到蓟州的最新电报,发电过去询问也杳无音信,通州方面就有了很不好的猜测。 即使大战未起,蓟州甘军安然无恙,至少也说明倭夷兵掐断了电报线,而甘军却无可奈何! 感觉形势很不妙的军机大佬们,连忙给程文炳下令,给日军的黑木为桢三人换一个好一点的大房子。 并且仔细叮嘱,屋子里要烧上热炕,点上熏香,准备上丰盛的饭菜给东洋太君充饥,总不能显得咱泱泱大清不识礼数不是? 饥肠辘辘的黑木为桢,神尾光臣,藤井茂太三人,被前倨后恭的清军请进了温暖的豪华大屋。 然后很快又被上了一大桌子热气腾腾的好菜,摆上一壶温着的好酒,每人还沏了一杯香茶。 一头雾水的三人面面相觑,搞不清这些清军究竟是在干什么? “这些清军的官员将领,历来都是对内恶如豺狼,对于愚蠢似猪,白痴加神经病!不管他们了,咱们吃饭。” 黑木为桢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清香扑鼻满口生津,果然是东洋都没有的好茶! “哦——” 这个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一片大吼,惊得三人都是一脸的讶然。 “砰,砰,砰——” 然后,外面就是成片的枪声庆贺,夹杂着大嚷大喊。 三人里面唯一懂得中文的大间谍神尾光臣,把耳朵贴在关着的木门上听了半天,也听不出个所以然。 然而黑木为桢三人都是一脸的黑色,现在整个直隶就山县大将的第1军,这时清军的狂呼的原因基本都不用去猜,就能知道是针对什么? 只是,怎么可能! “哐当!” 屋门被一群清军从外面重重的推开,看到满桌子的酒菜都没有动,这几个清军纷纷笑骂着大叫道:“这仨傻壁,活该饿死;走!” “几位大哥,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刚才外头这么热闹,可有什么喜庆?” 神尾光臣笑呵呵的说话间,很懂大清‘道理’的递过去一叠鹰洋。 这进来的六七个清军,一见白花花的墨西哥鹰洋,都是眼睛一亮,个个脸上笑得就更加的高兴了。 “上头还让你们回那个破茅棚去住;说了也不怕你们这仨瓮中之鳖知道,滦州刚来电报,山海关的刘督宪率领大军灭了你们倭军的第3旅团,第19联队,少将,大佐,中佐,少佐,全部杀光一个没跑儿,一万倭狗都被杀了个精光!——” 那个鄂军哨长的话还没有说完,神尾光臣的脸色就已经变得惨白。 紫禁城。 包括大清的皇帝在内,殿内都是一片振奋。 虽然山海诸军死伤数万,然而现在突然冒出来了一万多精兵生还,而且还灭了上万倭军,如何不让人喜出望外? 一番计量,光绪和大臣们很快就取得了一致。 于是数到旨意飞快的传檄各地。 “圣谕,通州电报局一旦接到长崎使团的电报,即刻回电令暂停行程待命,无旨不得去东京。” “圣谕,旅顺北洋水师即刻全员准备,等待随时作战指令。” “圣谕,钦差大臣刘坤一,回关诸军立即拨出两千精通火炮兵力,奔赴津门大沽炮台防守,归前澎湖镇总兵吴宏洛节制;其余军力和定武军合军,立即星夜启程蓟州,参与蓟州战事。” “圣谕,鲁东巡抚李秉衡,立即集结兵力赴烟台设防,等待随时作战指令。” “圣谕,津门北洋帮办大臣王文韶,即刻做好津门防御;津门道盛怀宣,做好诸军后勤。” “圣谕,各地进京练兵,均火速行军,但有迟疑耽搁者,事后定当严惩不贷!” “圣谕,两江总督张之洞,加紧督促江南军械局军资递京事宜,同时继续加大西洋军火采购。” —— 随着一道道谕旨的下达,刚刚出现缓速迹象的大清朝的战争机器,再次重新高速的运转起来。 ------------ 第六百七十九章 火光摇曳 开滦煤矿。 在入关诸军还没抵达滦州时,来自通州的电报就一封接封不停的都发往滦州,然后快马传递到刘坤一的手里。 当晚,开滦煤矿总办张翼在酒楼设宴,胡燏棻,汉纳根两人作陪,宴请进关凯旋诸军将领。 除了原三城将领齐齐缺席,刘坤一,易顺鼎,王连三,梅东益,何鸣高,陈贵仁,一群将领均是欣然赴约,酒肉佳肴,觥筹交错之间好不热闹。 此次朝廷要求抽调两千兵力,去津门防守。 从关上总共才撤回来两千人的刘坤一,当然不愿意出一兵一卒去替北洋守家门,直接把皮球踢给了何长缨。 津门是北洋的根基,无论是山海军团还是旅顺军团,很多士兵军官的家人都住在那里。 更何况抗倭军兵站就建在大沽炮台边,兵站里面不但住着大量的伤兵,训练队,和年前招募的两千新军。 而且很多连营级团的军官家人,在熊凯玉他们的鼓动下,都搬迁到了北乙炮台和北甲炮台之间,大片新起的砖瓦屋子里。 所以于公于私,何长缨都必须派兵去守,而且还是死守! 何长缨当时就毫不推辞的答应,下令抽调山海关军团第2,3团,肖立刚炮营,宋占标炮营,罗华飞哨,总计3500余兵力,组建津门旅。 由柳刚志中校任旅长,聂鹏程中校任副旅长,施威成任少校实习参谋,李远洋上尉任旅军法长,李经方任大沽兵站兼津门旅后勤主任。 部队将携带13门80炮,1门78炮,还有大量的伤员,以及军议院的那些没有被刘坤一召走的副将,参将,游击,守备们,南进津门大沽。 在大沽兵站,津门旅将接收里面的两千新军和伤好归队老兵,预计兵力将会接近6000人。 而其余的第1,4团,独立营,骑兵营,警卫连,侦察连,工兵连,以及军团直属人员,总计近5000军力,将在明日清晨启程蓟州。 对于何长缨抽调这么多的军力去津门,刘坤一当时就表示了反对,并且在至滦州途中快马发电给通州督办军务处。 力陈蓟州大战的紧要,而津门有大沽炮台这座‘天下第一炮台’,‘只需数百炮兵,则定如磐石无恙矣!’ 电报打到通州,被快马送到紫禁城,近夜时分就回电过来。 在电谕里面,光绪先热情讴歌了甘军歼敌200,损失30的大捷,告知刘坤一山海诸军犀利是不错,甘军也照样犀利异常! 其后光绪又下旨,抗倭军的津门团,以及大沽兵站的新兵,今后将全部划归大沽炮台群,由吴宏洛节制。 并且在电报中提拔把总柳刚志,守备聂鹏程,为正五品都司衔。 在电谕里,光绪鼓励新任都司柳刚志,一定要向他姨父罗总兵那样奋勇杀敌,忠心耿耿死而后已。 乔山镇。 在夜色之中,乔头镇(唐山)内一片火把通明,8500余抗倭军在匆匆吃了晚饭之后,就在被炮火肆虐的断壁残垣中高举着火把,清理搜寻清军尸体。 在前几天定武军清理乔山镇里面的清军尸骸,清理的都是西城,北城那些街巷上面,容易收拾,完整中枪毙命的尸体。 而对于集中了四千津胜军,两千大沽炮兵,被日军重炮夷为平地的东南城角一带,根本就是直接避开不理。 此时,在这一片二十万平方米的废墟里,埋藏了超过六千具清军的尸体,还有至少上千具平民百姓的尸骸。 平均三平方米不到,一张床大小的面积,就有一具尸体! 在碎乱的砖石里面,到处密密麻麻的都是破碎的肢体,鲜血把这片废墟染成了乌红的颜色,犹如修罗地狱。 朝廷的电报被快马从滦州送了过来,负责送信的戈什哈本来还笑嘻嘻的恭喜柳刚志,想讨赏钱。 不过看到坐在乱石堆里,身边摆满了残破的尸体,两眼血红的要噬血的柳刚志,吓得刘坤一的亲兵屁都不敢放一个,送了信就连忙上马跑路。 要知道连刘督宪的亲兵头子,侄子刘志权,都被何长缨手下的卫队一枪爆头,这个眼里喷火的新任都司就算一枪爆了自己,估计也是白死! “呸,他吗壁!” 柳刚志一直忍到那几个清兵远走,才恶狠狠的骂了一句‘他吗壁’,把电报揉成一团远远的丢开。 “酿滴壁,这群王八蛋,天天就会算计?大伯为朝廷守了一辈子的海门,结果硬被派来送死,这几千大沽兄弟,死了都没有一个人来收尸,张翼和四千定武军废物都是特么的猪么?还有朝廷,他吗壁!” 养了几天伤的罗华飞,身上还裹满了绷带,此时又疼又怒又伤心的坐在柳刚志的身边,沙哑着嗓子说着话儿。 看着在火把的照耀下,一具具残碎的尸体,罗华飞眼睛里面的泪水是再怎么也忍不住,开始‘哗哗’的流淌下来:“只是伯父的尸骸在哪里啊!” “哭个几把的哭!冤有头债有主,杀人的是谁,谁逼着过来白白送死,死了又不管的是谁,你不知道?” 柳刚志眼睛里如同喷火一般,他扭曲着脸色怒声说道:“有了正主儿,你还害怕不能报仇!” 一片砖石的声音传来,何长缨,徐邦道,贾起胜,夏青云,李经方,唐绍仪,举着火把走了过来。 士兵们清理出一块染着乌血的空地,何长缨从身边齐家才手里接过一叠黄纸,蹲在地上用火柴点燃。 很快,一大团明亮的火焰燃烧起来。 何长缨的眼睛直直的望着火苗,声音沉闷的说道:“每个人都来烧两张吧。” 徐邦道,贾起胜,夏青云,李经方,唐绍仪,刘明阳,聂鹏程—— 一群抗倭军的高级将领们,都默默的走过来,从齐家才的手里接过几张黄纸,放进火堆点燃。 只有柳刚志死死的血红着眼睛,坐着不动。w w w . txt 80. c o m 他自幼寄养在姨父家长大,一直视罗总兵为父,因为性格跳脱无法无天,也不知道挨了罗总兵多少的板子。 就在去年夏天,因为不愿意去朝鲜,还被姨父一顿板子打紫了屁股,为了这事儿,大姨还跟姨父红了脸。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暴跳如雷,咆哮着打他的屁股了。 一直强忍着的眼泪,此时终于从柳刚志的眼睛里面流了出来。 “呼——” 在这月色皎洁的静谧夜空里,突然刮起了风,未烧尽的黄纸带着火苗被风高高的扬上夜空,远远朝西飘走。 看着跳跃的火苗,何长缨不禁想起了他和这个性子豪迈直爽的总兵之间,短短的几次相交。 “好小子,不错,不错!你小子叫什么,哪个营头衙门的?老夫看你真是越看越顺眼,——” “什么场合不对,既然这是咱们大清的地儿,那么这规矩就是咱爷们儿说了算。” “就这你才送五十两的山参给我,我就吃不得五百两的,你还想不想当我——?” “这话大气,当一浮白!” —— 何长缨就这么蹲在火堆前,一时似乎想痴了。 ------------ 第六百八十章 国战无仁慈 夜。 开滦煤矿,开平镇。 金满楼。 “——关云长守夏口,岿然不动,还有那万人敌翼德子龙;子弟们保乡土投军奋勇,刘使君一登高,八方影从。——” 就楼内热气腾腾,如同烈火烹油。 刘坤一在众文武的恭维下,吸着大烟,喝着小酒儿,吃着美味佳肴,洋洋得意的快活无比。 “何长缨这个人,的确是一员不可多得的良将,然而太过于年轻气盛嘴上没毛;对于分兵守津门,依着老夫的意思,派一营士兵过去,连着他大沽兵站的两千新军,两三千兵马搁在那儿,任谁都说不出来个什么。” 刘坤一‘滋溜’一口辣酒进肚:“然而不听老夫的良言,硬出了8营大军,还有14门火炮,结果现在怎么样?皇上一道谕旨,白白给吴宏洛做了嫁衣,连着他花费几十万两银子建的兵站,都成了洛军的果子。” “这简直就是损己利人啊!” 易顺鼎笑着打趣,发自内心的‘赞叹’。 “督宪,这小子一下子调走了三四千大军,咱们可是兵力大减,尤其是那些速射炮;啧啧,真是太可惜了!” 何鸣高的脸上,则全是担心的颜色。 “无妨,无妨;蓟州那一万甘军,都是常年刀口舔血的西北汉子,枪法犀利的能百步穿杨,在蓟州两战,打得都是两场漂亮的全歼。” 抽了两袋久违的大烟以后,刘坤一的维变得空前的灵敏起来: “要是说第一次以一千对两百,杀了个干干净净,自身只是阵亡了三十人,是以多胜少;这第二场可是十七对三十二人,而且都是骑兵对骑兵,这十七条甘军汉子屠尽了倭兵,自身才死三人!” 包间里面都秩静下来,听着刘坤一说话:“这种大捷,就是抗倭军都没有打出来过,说不定咱们还没赶到蓟州,倭兵就被董军门给全剿了!” “督宪说得亮堂,甘军兄弟威武!” 酒楼里面顿时一阵叫嚷。 对于倭夷兵的犀利凶狠,动则杀人盈野的残暴,在座的文武打心眼里面都不愿意去面对那群畜生。 此时听刘坤一这么一说,醉乎乎的脑袋觉得说的简直太特么的有理了,纷纷大叫大嚷。 刘坤一的脸上淡然一笑,云淡风轻。 似乎灭倭不过在谈笑之间而已。 其实在刘坤一的心里,一开始对何长缨调走大军和炮兵,也非常有意见,不然他也不会电报到通州告状。 然而后来得到蓟州的战报,在他的心里就平静下来了。 现在抗倭军一下子走了8营,就只剩下5000兵力,自己这里加上4500定武军,军力就达到了6700人,已经完全超过了抗倭军。 那么,也能够稳稳的压制住这小子了! 刘坤一并没有忘记他和何长缨的一系列‘龌蹉’,只是他作为一个屹立数十年不倒的老将重臣,自然学会了隐忍。 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而已! 同时在刘坤一的心里,也暗暗称道皇上开始变得睿智老练起来。 皇族一直极为忌惮下面的文武大臣掌握重军,皇帝花费了这么大的代价搞垮了李鸿章,当然不愿意看到在北洋的废墟上又成长出一棵参天大树。 尤其‘这棵树’和李鸿章的关系,是如此的密切。 听说何长缨,李经方,张士珩三人是拜把子兄弟,而且私下风闻李鸿章有意把他的二女儿李经溥许配给何长缨。 这些假如是真的,那么简直就是在挑衅皇室的底线,早晚会连消带打的把这小子‘整’成‘张佩纶第二’。 这次何长缨调兵回津门,这小子原本打得如意算盘,第2团团长柳刚志出身大沽炮台,而且是已役罗总兵的外甥,容易‘吃掉’大沽炮台。 第3团聂鹏程部,近半军官和士兵都是聂士成的旧部,何长缨不让他们去蓟州,就是怕聂士成重新夺回兵权。 他却没有料到皇上用他渐渐成熟的帝王手段,乘势一举剥去了他的五六千军队,而且吃掉了他苦心经营的大沽兵站。 第2,3团都不是何长缨的嫡系,想来要不了几天,就跟何长缨这小子没有任何的关系了。 简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只是想想,就能让人高兴的想‘浮一大白’。 “滋溜——” 于是,心情畅美的刘坤一又举着酒杯,‘滋溜’了一杯小辣酒。 真是过瘾啊! 津门地界,汉丰镇东北五里,煤河东岸。 安格斯,布鲁斯,伯特,比尔,施威成,还有六名独立营的士兵,在一路行军,累的人仰马乏之后,终于在夜色中接近了汉丰镇。 马队慢行在河堤驿道上面,可以看见镇子里点点温暖的灯火,望着就让人心急,恨不得一步子就能跨到那里。 然后寻一个客栈,把战马交给伙计,大伙儿先热热闹闹的好好大吃大喝一顿,然后洗一个热水澡,再美美的睡一觉。 明天清晨早起,争取能一天快马到津门。 在今天上午到达唐山以后,李远洋和几个士兵就留了下来,为主力抵达乔山镇提前寻找合适的驻营地点,所以下面一段安全的路程,就由施威成来护送。 “啊哈——” 骑在马上的布鲁斯醉醺醺的身体直摇晃:“上帝保佑,终于到了没有血腥和战火的地方了,在沿途见过的尸体,将成为我一辈子都难以忘记的噩梦!” 这个时候,走在驿道的马队路过一块积雪已经化了大半的的麦地,在灯火下面不显颜色的麦苗长得极为喜人。 路边还用细木杆竖了一个扎得丑陋的稻草人。 “中校,你们奥匈帝国是一个怎么样的国家,大不大,漂不漂亮?” 这个时候,走在队伍前面,高举着火把照路的施威成,很随意的放慢了马步,回头笑着望着安格斯中校,似乎在等待着他的回答。 “这个阴阳怪气的家伙,怎么变得这么好奇起来?” 安格斯心里微微诧异,不过还是放慢了马步,准备回答施威成这个问题,告诉他自己的国家很富饶,很强大,很美丽。 —— “王一统,你准不准?别——” “砰!” —— “砰!” 一声枪响,安格斯的世界顿时就陷入了永久的黑暗之中。 至此至终,他都没有来得及说出一个字。 “有埋伏,有埋伏!” 队伍里面一片大喊。 “砰!” “聿——” 又一枪打了过来,一匹战马嘶鸣着中枪翻倒。 “灭掉火把,灭掉火把!” 随着施威成的大吼,士兵们纷纷把手里的火把奋力的远远丢开,火把随即在雪地里面熄灭。 四下一片黑暗。 冷枪也随即停止射击,以至于无法通过枪口的火焰,来确定敌人的位置。 西洋历1895年2月15日夜晚20时,万里迢迢来到大清充当抗倭军教官的奥匈帝国山地猎兵团中校安格斯,在回津途中被无名冷枪狙击。 身亡毙命! 消息传出,抗倭军山海军团上下,无不吁嘘。 国战,在一个大时代里,为了更大的目的,有时无关乎对错,无关乎小仁慈,小正义。 ------------ 第六百八十一章 通州 乔山镇。 8500名抗倭军搜寻了半夜,也没有清理出来多少具稍微完整一点的尸体。 在日军集中重炮火力的猛烈轰击下,把东南城角一带炸成了一片砖石血泥夹骨肉的地狱废墟,惨烈的景象密密麻麻层层堆叠,视之则目不忍睹。 亏得是冬季严寒,不然现在这里都不能站人。 也难怪定武军那些没见过血的新兵不敢过来清理,就是抗倭军这些经历过关外血战的老兵们,很多的都是胆战心惊的清理着清理着,就‘哇’一声趴在乱石堆里。 吐得是撕心裂肺,连胆汁都给呕了出来。 指着这个进度,远远不是一时一息,就能快速清理完成。 “罗华飞哨留下,给你批六千两银子雇工清理,不够就和大沽兵站联系;在山上建立一个烈士墓园,立一座大石碑。” 何长缨烧完了黄纸,慢慢的站了起来,蹲的时间久了,双腿都麻木得发有些抖。 他看着罗华飞急着要说话,断然的打断到:“不要讲价还价,想打日军以后有得是你打的,想打就尽快让这些士兵入土为安;别忘了,你的大伯也在里面等着你将他安葬,津门的孤女寡妻还在夜夜以泪洗面!” 听到何长缨的这句话,眼泪从罗华飞的眼中,再次喷涌而出。 西洋历2月16号清晨5点,在嘹亮的起床号中,乔山镇唐河边驻扎的抗倭军营地立即变得热闹起来。 升火做饭,烧开水,整理枪械器具,牵着骡马热身。 清晨6点,在东面的初阳里面,津门旅,负伤的六百余抗倭军,江南兵,鲁东军,芦勇,霆军,旗兵士兵,还有大量的各种辎重,14门火炮,两千条和刘坤一均分的步枪,近百万发子弹。 率先出发,朝着南方的津门方向行军。 因为携带者火炮,伤兵,辎重,预计将用四天的时间,在2月19号到达大沽兵站。 6点30分,在津门旅还没有完全启程的时候,5000抗倭军主力也开始拔营西进。 战士们每人身上只带着一支步枪,一百发子弹,十天的口粮,行军毯和被褥,每人再发五两的应急碎银,轻装行军。 而这个时候,驻扎在滦州煤矿的清军才刚刚起床。 按着计划,2000进关清军和10营定武军,今天还得一天的准备,明天上午张灯结彩放鞭炮的开过勤王誓师大会以后,才会拔营西进。 威海卫,细雨。 当天上午,威海卫军港日军在强令投降的大清文武官员立誓,不得再参与清日战争以后,开始全部驱逐军港里面的所有清军。 牛昶昞,马复恒,严道洪,威海卫巩绥,刘公岛护军,正营管带陆敦元、帮带田领庆、副营管带袁雨春、前营管带李春庭、后营管带余发恺等官弁40余人,及士兵2000余人;北洋海军威远管带林颖启、及水手218人。 将从陆路去烟台。 康济管带萨镇冰、广丙管带程璧光等官弁27人,海军学生30人,将乘坐被解除武装卸下大炮的康济号,载运着张文宣等人的灵柩,在潇潇细雨中凄然离港,驶向烟台。 汽笛哀鸣,威海卫战役至此结束。 假如不是丁汝昌在抗倭军旅顺军团的再三邀请下,冒险驶离威海卫,进入旅顺要塞,此次北洋水师将会全军覆没。 在不知不觉间,华夏的历史已经偏离了原有的悲伤轨道,驶上了一条全新的路途。 虽然这条轨道现在离着原有的路迹,似乎也并不是很遥远,两者之间依稀可见彼此的轮廓。 然而随着历史车轮的不断加速前行,方向不同的两者之间,终会越行越远。 直到天差地别! 威海卫日军在驱离大清军队以后,所有的日军都开始忙碌起来,朝着停泊在码头的商船装载粮食和各种军资。 按照计划,16,17号两天,将把包括那10门80mm口径速射炮在内的大量军资,还有8000余名第11混成旅团的陆军,送上运输船。 然后在18号凌晨启航西进,在19号上午,抵达津门北塘炮台以北60里处的唐河入渤口登陆。 而在威海卫只留下1个步兵大队,3个步兵中队,还有1个海军陆战大队,总计2600余士兵,负责防守威海卫军港。 通州。 斜阳西坠,天色近晚。 连续数日的艳阳天,使得津京一带的气温飞快的提升起来,大地积雪大片的融化,裸露出泥泞的地面。 马车行走在驿道上面又湿又滑,经过了接近四天的赶路,宝士德,阿林格,王文锦,李岷琛,一行车马才姗姗赶到通州清军大营。 当一番梳洗,神清气爽的宝士德,阿林格进了程文炳的军门府以后,看到在这两三天里,一人一天只吃一个窝头,饿的半死浑身脏臭的黑木为桢三人,都感到极度的震惊。 刚进屋的宝士德,几乎都不敢相信他的眼睛,顿时激愤的来对负责商谈此事的军机大臣兼兵部尚书孙毓汶嚷道: “大英帝国费尽心思帮助大清求得和平,你们的这种无礼的做法,简直就是一群野蛮的土著行径,让我在里面看不到一丝祈求和平的态度!” “这个——,两位使节一路辛苦,快快坐下喝杯香茶取暖。” 在刚儿孙毓汶命令程文炳把三个东洋将领请进屋的时候,也是被吓了一跳,不过外人在场,他只得狠狠的瞪了程文炳一眼。 现在感觉理亏的孙毓汶,只好‘打太极’的说道:“您看,三位东洋将军面前摆的全是香茶干果点心,可他们就是不吃。” 听到孙毓汶这么解释,看着黑木为桢面前一丝未动的糕点,宝士德的脸色才算好看一些。 他认真的望着笔挺坐立着的黑木为桢说道:“对于我的迟到,深感抱歉;将军您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出来,在我能力之内,我会尽量满足。” 听了神尾光臣把宝士德的中文翻译成日文,黑木为桢黑瘦的身体,坐的一丝不苟的方硬,望着孙毓汶开口说道:“我只想知道第1军现在在哪里?我要尽快和第1军联系,以完成我的使命。” 孙毓汶听了身边日文通译的翻译,笑呵呵的说道:“你们的第1军,现在被我们董军门的精锐大军堵在蓟州寸步难行,估计一时半会儿算是来不了通州了。” “那么请你们军部给蓟州下令放开道路,让第1军到达通州,我会接过山县司令的军权,然后率兵东退到渤海边等待回国的命令。” “哈哈——” 听了通译的翻译,一屋子的大清文武们都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这些东洋人,怎么一个个跟个傻壁似的? ------------ 第六百八十二章 一条线上 “别说现在电报线不通,就算通顺,我们也不会放开蓟州,放你们进来为非作歹!” 孙毓汶的眼睛里面藏着鄙夷,笑着说道:“不过将军假如愿意去蓟州接管军队,然后顺着原路退到海边,我倒可以提供便利。” 在来商谈之前,孙毓汶就接到了光绪的旨意。 按着皇上的计策,最好能骗得这些东洋将领去蓟州,主动率军退到大海边。 甘军,鄂军,皖南军,苗兵,定武军,还有刘坤一从山海关带回来的一万余精兵,整整近五万大军尾随其后,在海边把倭军团团围困,杀了个干干净净! 这样直隶之局顿清,然后这四五万大军挥师鲁东,联合李秉衡的两万大军,六七万大军从烟台一路东推过去,把威海卫的倭兵全部打进大海。 这样一来,整个大清地面儿上就剩大连那一路倭兵了,覆灭不过旦夕间。 到了那个时候,就该倭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乞和求饶了! 听到电报线不通,黑木为桢三人都互相默契的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出了对方的意思。 山县司令的第1军,开始发动攻击了! 在威海卫审问清军俘虏的时候,日军基本就搞清楚了现在大清在直隶,鲁东,东三省的兵力构成,还有大致的驻地防区。 仅仅凭着一万手拿古董前膛枪的甘军,就想阻止第1军的步伐,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现在估计第1军已经击溃了蓟州的清军,很可能就在奔赴通州的途中。 ——必须尽快和第1军联系,赶在通州得到消息,清国的皇帝逃跑前,堵死燕京城门! 黑木为桢在这一瞬间就想明白了这一切,满脸正色的开口说道:“为了东亚和平,为了清日两国世代睦邻友好,不再发生战争;我去蓟州,请给我们备上战马,立即出发!” “好,果然痛快!” 看到鱼儿咬饵上钩,孙毓汶不禁高兴的大笑起来。 清日两国,这两个东方国度,皇上大臣将军各有各的计谋算计,嘴里面却个个满嘴仁义道德,礼仪条约和平,其实都是喊着自个都不信的废话,鬼话。 到了最后,还是得刀子见高低! 要一直把对方打残打服干得半死,这场血腥的东亚王者争霸赛,才能算是暂停一个回合。 等待双方继续积蓄火力,将来再战! 暮色苍茫,头顶星汉灿烂。 “哒,哒,哒——” 在一队骑兵举着火把的护送照耀下,黑木为桢,神尾光臣,藤井茂太三人骑马跨过潮白河,走上一处驿道的山坡。 举目东望,一个小镇里面点点灯火,之外就是一片漆黑,天地星垂平野阔。 此时已经是夜晚九点,四周一片清冷透骨的寒霜寂静。 “哈哈——” 黑木为桢忍不住放声大笑,这些愚蠢似猪的清国官吏,还有这万里富饶的华夏大地,就生当为帝国奴役! “几位——,嗯,嗯,” 带队的哨长柏兴彦不愿意喊这三个倭夷为‘将军’‘大人’,就含糊着糊弄过去,苦着脸叫苦说道:“前儿三里就是燕郊镇了,这天寒地冻的,兄弟们实在跑不动了。” “军务紧急,为了清日两国伟大永久的和平,还得请几位兄弟再辛苦辛苦;” 神尾光臣一脸的笑呵呵,在柏兴彦变脸之前,又掏出一大把白花花‘叮叮当当’的银元:“今夜劳累兄弟们过了燕郊镇,到东十里的西小胡庄村歇息。” “好,大人果然一直就豪气!” 柏兴彦高兴的接过银元,大气的说道:“这时冲着大人你的面子,不然就是谁来说破嘴巴都不行,当兵就是图个吃饭有银子,不然我亲爹来了老子的金腿儿都不带动的;兄弟们,加把劲儿,赶紧到西小胡庄村。” “哈哈,哨长,到了你可得分银子,这天寒地冻的有了银子总得找一个小媳妇暖暖炕头。” 七八个兵痞子纷纷一脸的色笑。 “他们在说什么?” 藤井茂太忍着怒火,好奇的用日军问神尾光臣,然后神尾光臣笑着说了一遍。 “真是一群猪!” 藤井茂太的脸上洋溢着哈哈大笑的神情,笑着说道:“等和第1军汇合,我一定要把他的两条‘金腿’切下来,好好的欣赏欣赏。” “他在笑什么,这么高兴?” 柏兴彦一脸狐疑的望着神尾光臣。 “藤井少佐说你是好人,是帝国大大地好朋友,等找到第1军,一定要好好的拿出银子来感谢你。” 神尾光臣一脸的温和笑容。 “哈哈,老子就是为人热情,心软看不得别人着急。” 柏兴彦在心里骂着‘傻壁’,脸上带着笑容朝藤井茂太点点头。 而藤井茂太也一脸友好的朝着柏兴彦点头示意。 燕郊镇。 在这个时候,一路风尘仆仆的聂士成和他的亲兵,终于赶到了燕郊镇。 “兄弟们辛苦了,今晚就在这里歇息,明日清晨去通州。” 这里离着通州,大约还有四十里的路途,经过两天的高速急行军,包括聂士成都累的快虚脱过去,看到前面客栈的红灯笼,所有人都再也没有力气行进了。 况且现在已经是深夜,就算死命赶到通州,也已经是下半夜了。 依着聂士成对大清规矩的了解,除非大火已经烧到了屁股,不然就算是天大的事儿,也得等到明早再说。 一群武毅军下马,把战马交给两个晕头转向的伙计,蜂涌着冲进客栈酒肆大门。 “——” 聂士成似乎听到南边发出了一些声音,不过听不清楚是什么,他回头望了一眼,然而被街道的房屋堵住了视线。 于是,他大步走进了炭火熊熊的酒肆。 聂士成所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的南边,隔着一排街巷门面房,一群清军举着火把护送着黑木为桢,正在经过这里。 燕郊镇东15里,西柳河屯。 1300余日军骑兵经过连续两天的高强度行军,终于赶到了西柳河屯。 一片火把集中在一处山凹之中,如同一个大碗里面装满了火苗。 前方55余里处,就是通州城。 “今夜在此宿营,明日清晨5时,分兵前进!” 日军第1骑兵联队长长冈外史中佐下令道:“第2骑兵大队由吉桥德三郎少佐率领走北线,扰乱顺义,昌平,西三旗一带,记住——,不要和大股的清军拼消耗;我将率领第3骑兵大队走南线,扰乱房山,大兴,马驹桥镇一带。” “嗨!” 第2骑兵大队长吉桥德三郎少佐,第3骑兵大队长三浦一合少佐,联队参谋江口猪四郎大尉,都是高喝应令。 三河镇西10里,通州东100里,李旗庄。 在星空夜色之中,山县有朋的第1军已经经入了深深的睡眠之中,按照计划,在17,18号两天,他们将继续一路强行军。 部队在18号夜黑之前,抵达通州城。 从蓟州之后,第1军就下达了禁屠令。 下面第1军就要用骑兵的凶残来吓住大清的皇帝,然后用第1军的严明军纪来告诉大清的皇族,只要老实听话,帝国军队也会很‘温柔’的对待他们。 ------------ 第六百八十三章 鸦鸿村 玉田镇东南30里,鸦鸿桥村。 经过一天的急行军,在苍茫暮色之中,抗倭军进关主力抵达鸦鸿桥村。 部队将在这里宿营一夜,然后在17号清晨继续西进。 预计17号近夜能够抵达大安村附近,处于假如还没有奔溃的甘军蓟州防线南部,日军第1军的后翼。 鸦鸿桥村依然被日军第1军蝗虫过境一般,祸害的满村废墟,要么一家死绝冷冷清清,要么都是户户戴孝,恸哭动天。 抗倭军都没脸进村,只是在村外搭建驻地,高高竖立起在晚风中招展的红旗。 士兵们默默的取水劈柴,升火做饭。 而在抗倭军营地的外围,东一群西一堆的到处围拢着大约近两千名青壮汉子,都是一些带着血仇家恨来投军的百姓。 因为抗倭军拒绝接收,而这些汉子又不愿意离开,就在营地四周围着打柴烧火,烤着红薯玉米窝头土豆,什么乱七八糟的杂粮充饥。 “长缨,我看这些汉子真不错,个个带着血海深仇立誓要杀倭夷,给他们枪教他们怎么放,就绝对是一群打仗不怕死的好兵。” 徐邦道还想劝说何长缨。 “就是,没看刘坤一那里竖着大旗,打开一箱箱的雪花银招兵,都招不到人;人家就认准了咱们抗倭兵的牌子,可别寒了这些勇士的心。” 一边坐着的夏青云也苦口劝说。 “不是不要,咱们现在是轻装行军,多余的就带着两千来条步枪,三十万发子弹,等沿途把他们训练出来了,子弹也都打光了;而且服装,被褥,水壶,军粮,强行军所要的军靴,什么都没有,招收他们进来夹入军队中很容易出现问题,单独成军一时又根本没有什么战力,——” 坐在一大堆熊熊燃烧的篝火边,何长缨正说着话,就看到鲁招妹,罗明磊两人,大步走了过来。 “报告!” 鲁招妹,罗明磊两人立正敬礼。 何长缨站起来回了一个军礼,一看鲁招妹的眼神,就知道他为的是什么。 而且这家伙现在居然把罗明磊也拉了进来,让何长缨一看就有着狠踹鲁招妹屁股一脚的冲动。 “又什么事,不是已经说了,真想参加抗倭军就去大沽兵站?” 何长缨含着脸色说道:“你们有操这心的时间,不如好好的和队伍整合,考虑着就要来的大战!” 何长缨这一句话,就把鲁招妹,罗明磊两人给训得话都说不出来。 在山海关的连番大战中,抗倭军连缴获到旅顺海运过来的供给,在山海关总决战前,手里储备了大约2300余支步枪。 在决战后,又和争得要脸红脖子粗的刘坤一均分,得到了2500余条步枪。 这样一来,抗倭军山海关军团总共储存了4800余支步枪。 此次津门旅南下回津,带走了2000支。 这剩下的2800支步枪,除了一部分作为部队的日常战斗损耗更换外,其余的何长缨都准备装备给不久将要收编的甘军溃军。 何长缨通过从通州电报局转送到滦州,那些甘军将军们的牛皮大话,他就知道甘军随时都会被日军打得一败涂地的崩溃。 绝无任何侥幸的可能! 要知道在历史上的5年以后,董福祥率领着由数千甘军改组的‘纪律败坏,积极凶横,博弈好饮,横行都市’的武卫后军,装备了现代后膛线枪,又经过了西式的操练。 结果攻打使馆区东交民巷,断断续续打了五十多天都攻不下来。可见战力是何等的垃圾。 就现在甘军这个情况,前膛枪对后膛枪,再加日军三个火炮联队,两军之间还有接近3倍的兵力差距。 ——虽然山海关日军俘虏的口供说是一万军夫,然而日军这一万军夫本来都是预备役军人,而且从汉城,平壤走到山海关,这四五千里走下来,已经算得上是一个合格的士兵。 在这种绝对实力的巨大差距下,仅仅凭着一两场局部的小胜利,是根本无法改变力量失衡下的碾压大势。 就像去年在朝鲜战场,力量弱小的援朝军打出了‘舍人关大捷’,‘顺安驿大捷’,‘栽松院大捷’,可是上万清军照样是被日军轻易而举的赶出朝鲜。 何长缨始终都坚定不移的认为,大清的很多士兵都是好苗子,只是大清的将领们太废物,几乎个个都是‘吃喝贪赌淫怯’,‘混吃等死’拖后腿的造粪机器。 要不然在每一次的整军之中,他都会强硬的把所有的哨官以上的大清将领全部驱逐出军队,就是为了清除这些瘤毒,纯洁队伍。 而且在后来的战争中,也完全证明了他的正确。 所以按着何长缨的设想,抗倭军将在不久以后,将寻机吃下两千左右‘可用’的甘军。 再多了,抗倭军手里也没有武器提供给他们。 一头是经过多年西北军事生涯的甘军,另一头是一群没摸过枪的普通老百姓。 两者之间的选取,假如是对长远的战争考虑,甚至是守城战,何长缨都会选择后者。 然而他现在面对着是即将到来的野外大战,就算甘军再不堪,短时间内也要比这群百姓要强上很多。 “长缨,听听他们想说什么,哪有你这样人家还没说话,你就一棍子把人家打死的道理?” 看到鲁招妹,罗明磊红着脸不敢说话,贾起胜连忙笑着打圆场。 在不知不觉的时间里,何长缨的威势愈重。 现在除了徐邦道,李经方,这几个抗倭军里面地位超然的大佬,别说鲁招妹和罗明磊,就是刘明阳,李风瑞这些团级军官,都不敢在何长缨的面前随意说笑。 何长缨自认为他一直都没有什么改变,也没有刻意的展现自己的权威,或者高高在上的与众不同。 然而一种从普通士兵开始的,自下而上的爱戴感,信任感,崇敬感,已经开始潜移默化的渗透进抗倭军这个群体肌体之中,与之一起茁壮。 “说吧。” 何长缨站着望着手下这两个不敢吭声的爱将,让他们说话。 “嗯,嗯——” 主意是鲁招妹提的,罗明磊也是鲁招妹拉过来的,不过到了此时,鲁招妹却‘嗯’了半天,硬是‘嗯’不出来话来了。 何长缨懒得搭理这家伙,望着罗明磊。 “报告总指挥,属下猜测总指挥之所以不愿意接受这些青壮百姓,而是让他们自行去津门兵站投军,不外是一个原因;” 罗明磊笔直站立,望着何长缨大声回答道:“而这些百姓几乎都是生来从未出过三五十里远的门,很多人一辈子也没有进过玉田,乔山镇的城门,让他们独自去两百里外的津门投军,似乎很难实现。” 听了罗明磊的回答,何长缨的嘴角带着一丝微笑,望着他问道:“你是说,这两千青壮没有人能独自去津门投军?” ------------ 第六百八十四章 遭遇 “报告总指挥,不是没有,而是一定会有,而且这些人不出意外,将来很多可能都会成长为抗倭军的中级甚至高级将领;不过现在咱们抗倭军不仅需要优秀的军官,更需要大量普通坚定的士兵。” 罗明磊大声的说道:“在咱们抗倭军刚到山海关的时候,四处征兵都招收不到,属下认为这个机会失去了会很可惜,而且也会寒了这些一心向往咱们抗倭军,要立誓杀敌的百姓的人心。” 在空阔的原野营地里,罗明磊的声音引起了很多抗倭军官兵的注意,纷纷屏声静气的侧耳倾听。 “说得好!” 徐邦道历来性子直,听了罗明磊的话连连点头认可,老怀欣慰的对何长缨说道:“长缨,军心可期,民心可期啊!” “说说那个原因,你认为该怎么解决。” 对于属下勤于思考,而且思考出症结后,积极的寻找解决方法,何长缨显然很高兴。 在未来的天下征伐中,抗倭军的摊子将会越铺越大,仅仅凭着他何长缨一个人的精力是根本不行的。 这就需要大量像林云瑜,吴威扬,陈世杰,沈兆翱,熊凯玉,徐如那样,能独当一面的人。 在从永平府到唐山的路途中,何长缨就接收到了熊凯玉的连续几封报告,大体搞清楚了现在各处的情形。 离开了旅顺快两个月的时间了,结果旅顺在林云瑜他们的努力下,整合了各部势力,又招募了3000辽南当地的百姓,军力大增。 除了被曲德胜带走的骑兵团,不算宁珠那的一营捷胜营旗兵,旅顺军团的兵力已经达到了可怖的26000人。 在两个月的严酷训练和教导队不断讲解的‘道理’下,这支军队的凝聚力和战斗意志急速提升,此时甚至已经初步具备了和大山岩的第2军,进行野战单挑硬抗的能力。 而鸭绿江中朝友谊友好示范区,在徐如的苦心经营下,也是日新月异。 示范区布局鸭绿江沿线,南联安州方大海部,北联宋庆,章高元,并且宋飞的情报二处对凤凰,营口,辽阳,奉天,都进行了大量的渗透。 示范区的模范团,长白山抗倭团,抗倭军骑兵团,总军力已经扩张到近5000人。 可以说已经具备了独自解决安州以北,除了雄城奉天,金州,大连日军以外,所有沦陷区的能力。 在安州平壤一线,虽然因为物资紧缺,方大海部一直控制在一千人左右。 然而长期的游击战,使得这部中朝联军战力非凡,即使东洋又从国内运送过来3000凶残的浪人到平壤,现在也照样被安州游击大队压制着打。 而且每次浪人的集体出门作恶,都会让整个平安道的百姓们更加的拥护游击大队。 在不知不觉间,抗倭军这个集体,已经增长到四万余兵力,直追之前的北洋军。 况且何长缨对军队的绝对掌握,要远超任何时期的李鸿章。 这些隐藏在水面下的巨大冰山,虽然没有露出全部的峥嵘,然而已经引起了朝廷的警惕,就像朝廷这次撕破脸一般对津门旅和大沽兵站的抢夺,就是一个再也明确不过的信号。 而何长缨在对此事的处理上,似乎是无声的默许,才使得朝廷暂时不再对他下手布局。 “报告总指挥,属下认为原因就是军队此次携带的资源有限,而这些新兵短时间之内无法形成有效的战力;资源需要用在刀刃上面,极快的形成可观的战力,来对应即将到来的大战。” 一边的抗倭军高层都连连点头,不免对这个独立营的营长刮目相看。 看到何长缨鼓励他继续说下去的眼神,罗明磊的思路就变得越来越清晰起来: “属下认为对于这些常年生活在苦寒山区边缘的百姓,都是未来丛林战的好苗子,不妨先收编起来独立成营连,并不直接参与一线战斗,暂时也不分发服装武器,可以做一些辅助的事情,一边行军一边练兵。” “在行军中优势劣汰?” 何长缨听了有些心动,清日之战非一时之事,而且就算打完了这场战争,北面的沙俄可是一直都在虎视眈眈的等待时机扬鞭南下。 “长缨,我认为可行,大不了就是多费一些银子,这沿途到处都是村庄,就算朝廷的粮食一时接济不上,咱们每个士兵还带着五两的碎银,可以暂时的支撑下去。” 徐邦道连忙开口劝说。 所有人都望着何长缨,静静的等着他的决定。 “命令!” “啪!” 周围所有的士兵军官都笔直立正。 “啪!” 如同波纹扩散一般,整个营地的士兵,军官们,都开始成群的站起来,立正,面向何长缨的方向。 “军法处,文书局,后勤部,军医院,抽调人手组成招兵处,黄博杰兼任招兵处处长,招收的士兵以连为单位,划归独立营指挥训练。” 何长缨开始快速的下达命令:“侦察连抽出一排兵力,独立营抽出一连兵力,参谋部从各个团营抽出一定的连排级副职填充进去。” “是!” 听到了何长缨的命令,罗明磊不禁激动起来。 他的独立营从山海关大战将起之前,就是营级编制,看着周围的营级同仁都扩充成了团级,柳刚志甚至成了津门旅旅长。 他嘴上不说,心里面怎么可能不羡慕? 现在依着这个编制,等到这两千甚至将来更多的投军百姓,成为一个合格的抗倭军的时候,就是他的独立营建制成团的时候。 “哦——” “万岁!” 不久,消息传出,抗倭军的外围一片大喊欢呼。 玉田镇南15里,虹桥村。 而此时的骑兵营,在微微的夜色之中,刚刚抵达虹桥村村口外。 “砰!” 骑兵还没接近村子,从村口处就爆出一道枪响,然后是一片大叫大嚷。 “麻达了,麻达了,倭军骑兵来了!” “贼你妈,闷怂!急着弄松?就这点逼任,干死他么!” 接着,整个村庄的灯火都瞬间熄灭了下来。 因为这个村子没有被日军过来祸害,所以家家户户的土狗都还没有被日军宰杀吃狗肉,顿时村子里面一片犬吠。 居然还有大量马匹的嘶鸣。 在纷然喧闹之中,大批的清军从村子里面涌到村口各处,只是粗步目测,就不下三四百人。 “砰,砰!” 而在这个时候,虹桥村南边的南王庄村,仙鹤村,西边的围里村,东会村,南会村,北面的前独树村,后独树村,范庄村,都响起了密密麻麻的枪响示警。 枪口在夜色之中闪出团团的火舌,星星点点的此起彼伏,极为壮观。 西洋历2月16号夜,抗倭军骑兵营和甘军溃军东下队伍相遇,此时在虹桥村一带暂驻的甘军,不下五千余人。 ------------ 第六百八十五章 何必安刺 在14号清晨的蓟州甘日两军大战中,日军先用火炮打残了董福祥的三个骑兵营,使其失去快速突击的能力。 然后再用炮火犁割整条甘军防线,榴散弹重点‘照顾’了董福祥的甘军大帅营,以弥补了之前董福祥对立见尚文轻视他的遗憾。 炸在甘军阵地的高爆弹,还有在头顶上空引爆的榴散弹,别说甘军上下没有见过,从来是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他们只见过在大炮里填上炸药包,要是再填进去大量的炮子,一轰对面冲来的一群流匪就被轰成马蜂窝。 要是填上铁蛋,铅弹,一炮过去,对面的土匪土堡子就被砸出一个桌子大小的破洞。 而对于这种犀利到残暴的现代火炮虐杀,直接就吓破了所有甘军的胆子,等到日军步兵一个冲击,就瞬间啄破了甘军的阵地。 引发全线溃营。 而那些一群群集中逃窜,身上穿的花团锦簇的提督,总兵,副将,参将,游击们,顿时成为了日军追杀的重点对象。 除了在炮火中直接挂了的将军们,剩下的将领被一番追杀,只余几个聪明一点脱了将袍才侥幸逃脱一命。 日军第1军在击溃甘军以后,骑兵联队则是直接穿过甘军阵地,径直西去。、 而步兵追了一两里以后,也随即停止了追击,压着投降的俘虏,回到上仓村集结。 接着,日军开始大规模的屠杀甘军俘虏,近两千甘军俘虏,直接被屠戮一空,无一幸免。 做完了这一切,当天上午日军稍作修整,同时派出三个步兵中队,去烧了蓟州城,劫掠了几十辆马车的物资满载而归。 对于缴获的近六千支好坏不一的前膛枪,日军全部堆集在一起,堆上大量的劈柴,点燃焚毁。 在下午1点,只将缴获的6门80裸炮,几十匹战马,近两百支毛瑟快枪,还有大量的军粮随军携带,全军启程西进。 留下遍野的甘军尸骸。 此战,甘军被火炮击杀了七八百兵力,之后被日军追杀了近千兵力,又屠杀了近两千俘虏,一万甘军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就被杀戮了三千六七百人。 而日军第一军重伤,阵亡不到百人。 这些甘军都是徒步数千里远来蓟州,在这异乡客地,哪里有什么好去处? 到了下午时分,这剩余的六千多溃军,除了五六百多高人胆大的,或者是被彻底吓破了胆子的,其余的士兵居然又陆续的围了回来。 而所有的将军们,要么被炸死,打死,或者投降后集中杀死,要么就是看着架势不对,就直接带着几个乡党,子侄亲兵回甘陕老家去了。 反正当了这些年的官儿,该捞的也都捞够了,留在这里就算不说朝廷降罪,再被逼着打凶狠的倭夷,可不一定再有今儿这么好的逃命运气。 何必自寻死路,自找不痛快呢? 此时,重新集中起来的五千余甘军,官衔最高的就是从三品的游记王华,四品都司阴文新,赵大棒槌,李非凡,还有十几个守备,营千总。 众人围在一起,惊魂未定的商议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守备马玉树提议干脆回甘陕老家。 阴文新说这千里迢迢没钱没粮,路上士兵为匪抢掠,不等大家到家队伍就变成流匪了;士兵还好说,自己这些人少不得要连累家里被抄家下狱。 赵大棒槌大吼着整兵去找倭夷再战。 阴文新说这些营头你能拉得动,说得动谁?就算真去了,也是送肉给狼吃。 王华无奈提议,要么就在这里先等着。 阴文新又说粮食都缴光了,电台也被倭兵缴获走了,五六千人蹲在这里没有大将,饿着肚子,没有方向,说炸营就炸营。 于是一群人就恨得咬牙切齿的望着阴文新拿主意,威胁着没主意就直接殴打致死! 阴文新提议,留下一营伤兵在这里修养,收拢尸体,其余的五千大军东进唐山,找钦差大臣刘坤一。 这个提议立即赢得了众将的一致赞成,既不打仗,又有依靠,当然是何乐而不为? 就这样,五千六七百留下了三四百受伤不易远行的士兵,由逃跑中摔断了小腿装死蒙混过去的都司李非凡率领,暂驻上仓村。 其余的都是全体起营东进。 鸦鸿桥村。 “——在蓟州的甘军大约余下三百人,人人带伤,由摔断了小腿的都司营官李非凡暂领;在虹桥村一带大约有五千出头的甘军残部,最高武将是游击王华,不过属于他的嫡系大约还有五百来人,其余众将并不很听他的命令。” 抗倭军骑兵营在和甘军东进溃军相遇之后,骑兵营参谋游大江就趁黑连夜快马来到抗倭军主力营地,警卫唤醒了已经熟睡的何长缨,开始报告初步掌握的甘军情形。 “大约有七成的士兵手里有枪支,不过除了先锋步营阴文新营,先锋骑营赵大棒槌营,两营700余人使得都是清一色的毛瑟快枪,其余的都是后膛枪;三营战马先锋营500骑,其余两营各200骑,大约还有700骑剩下,在日军首轮轰炸以后,这些骑兵就撤离了阵地,损失有限。” 不久,徐邦道,贾起胜,夏青云,唐绍仪,刘明阳,陆文杰,李风瑞,贾荣春,昌禹奇,刘余福,黄博杰,钱玉刚,罗明磊,鲁招妹,—— 一群抗倭军的核心军官都赶了过来,坐在重新燃起的火堆边商议。 “安之,咱们抗倭军做的一切虽然都是为了朝廷,可是朝廷会不会这么认为?山海关合军,包括这次招兵扩营,都没有朝廷的旨意;合军刘坤一暂时给咱们做了圆场,招收这些无家可归的老百姓也能勉强解释得通,可是要是这次收编甘军,传出去可不是一件小事儿。” 唐绍仪脸色微白的说道:“就像津门旅,还有大沽兵站,安之费了如此大的心力,结果朝廷一道旨意,就给别人做了嫁衣。” 唐绍仪苦口婆心的劝说一出口,顿时就冷了场。 徐邦道倒是忍不住的开口说道:“朝廷,朝廷,日军三万大军估计就要到通州了,你以为指着那些兵能挡得住倭军?” “朝廷之所以反尔,就是因为咱们大军大捷入关,还有对甘军的大期望,现在甘军一溃,等到倭兵大军出现在通州,朝廷自然就不敢——,嗯,自然会倾向和谈;” 唐绍仪娓娓而谈:“现在日军黑木将军在通州等着夺取山县有朋的军权,英国的总领事宝士德也在通州监视,谅来日军不敢反悔,下面自然就是双方停兵,开始和谈。” 然后,唐绍仪语重心长的望着何长缨说道:“安之,不管咱们愿不愿意,其实这场清日战争只要等到倭兵一出现在通州,就基本已经结束,下面就是朝廷赔银子多少的事儿;等到战事结束,就是大举裁军的时候,既然这样,何必现在多此一举,还给自己在朝廷的眼睛里安了一根刺?” ------------ 第六百八十六章 这个国 一听到唐绍仪嘴里的‘倭兵一出现在通州,战争就已经结束’,‘下面就是朝廷赔银子的事儿’,坐在火堆边的抗倭军军官们的脸色,都变得非常的不好看。 就连徐邦道,贾起胜,夏青云三人,也是黑着大脸。 作为大清朝北洋系的一名老将军,尤其是在抗倭军一路大捷的情况下,现在居然是战败求和,他们的脸上当然是没有一丝的好脸色。 而且更让他们恼怒的是,唐绍仪这个家伙的话虽然说的难听,不过却真不知道该如何的反驳一句。 “要是按着你的意思,咱们现在还去个几把的京师勤王,直接解散了回家抱小妾逗孙子不就得了!” 徐邦道黑着脸,闷声说道:“合着打得这么苦,死了这么多的兄弟,原来都是白死的不成?” “也不能这么说,去还是要去;第一是咱们的态度问题,第二军队多了朝廷也就有了底气,日军也不敢胡乱狮子大开口。” 唐绍仪望着何长缨说道:“依我的推论,随着甘军的溃灭,大的战斗基本算是正式结束。” 何长缨脸色肃冷的坐在火堆边,眼睛望着跳跃的火苗不知想着什么。 众人都不再说话,等着他的决定。 “这个国,是朝廷的,然而——,也是天下百姓的国;” 随着何长缨这一句干冷的话说出来,众人似乎觉得火堆里面的火苗似乎都是猛然一滞。 一种玄之又玄,让人后背发凉,头皮发麻,心儿发颤的感觉,出现在这些将领的心中。 这似乎只是一句很平常,似乎也有一些道理的话儿。 但是从何长缨的嘴中,以着不可置辩的语气说出来,众人却都听出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意味。 一种狠厉的,撕裂的,决绝的,一往直前的! ——这个国家是朝廷的。 ——然而,这个国家,也是天下百姓的! 朝廷再具体一点就是皇室,要是再更加具体一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么这个国就是皇上,是光绪的。 然而。 也是—— 老 百 姓 的! 何长缨他是不是一个老百姓? 当然也是的! 众人在何长缨的这句话里,听出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彼可取而代之’,这种金戈铁石之音! 在这个时候,很多人不禁想起了关于那个三十年前的那个夏夜的传说。 “东南半壁无主,我公其有意乎?” “鼎之轻重,似可问焉!” 文正公以这句‘倚天照海花无数,流水高山心自知!’平息了当年那些夏夜的骚动。 今天,和当年似乎依稀相似,然而细细视之,却又大大不同。 当时是内患,整个东南半壁江山都打烂了,而江北的鲁东,河南,直隶,甘陕川诸省基本无恙。 曾文正公和湘淮势力手握重兵三十万,不过各部山头林立,在朝廷的刻意分化之下,内耗不止,曾公的控制能力极弱。 而现在是外辱,大清其余各地安稳,反而是八旗的老家辽东,现在的皇城直隶,却被打成一团狼藉。 抗倭军兵力只有当年湘淮的一个零头,然而却因为突然崛起,朝廷根本就没来得及下套子,部队的凝聚力极高。 假如——,那么翻天都有可能! 于是,很多人都不敢在细想下去了。 在静谧之中,何长缨看了一圈众将的神情,有激动,有迷惘,有振奋,有惊悸,—— 他微微一笑,继续用肃冷的声音,沉声说道:“所以这场战争,只要还有一个中国人说没有完,只要还有一个中国人在拿着枪战斗,那么——,它就没有结束!” “明日清晨5点全军拔营,目标虹桥村;” 何长缨站起来,声音平静的说道:“收编甘军。” 西洋历2月17号上午,抗倭军山海军团主力抵达虹桥村,强行收编3500名自身携带枪支的甘军。 2800余支后膛线枪随即下发下去,加上甘军先锋步营,先锋骑营自有的七百余支毛瑟快枪,3500甘军瞬间换装完毕。 而没收的2800支前膛步枪,全部交给了独立营兼管的新兵。 其余1800名在蓟州防线逃窜失枪的士兵,则由愤愤不平的甘军游击王华暂领,何长缨给他的方案是要么一起西进燕京,要么这些甘军在这里等待刘坤一的大军。 王华自然拒绝和抗倭军一起行军,于是当天中午,抗倭军就立即拔营西进。 鉴于蓟州防线已失,抗倭军随即改变了行军路线,将走下仓,牛道口,香河一线,直奔张家湾。 而在17号整整一天的时间里,日军骑兵第2,3大队,也急行近百里。 北路支队北绕燕郊镇,沿潮白河一路上行,当天下午抵达顺义,留下一个骑兵中队,其余两个骑兵中队折向西方,继续前进。 南路支队,南进过潮白河然后折向西进,快速绕过张家湾鄂军大营,当夜抵达凉水河边的前堰上村,距离第一个目标马驹镇已经不到十里路程。 第3大队在这里放下一个骑兵中队以后,其余部队稍作休息,就继续西进四十里外的大兴镇。 在此过程中,日军骑兵联队秋毫无犯,就是怕惊扰了清军。 按照第1军参谋部的作战计划,第1军主力将在今天近夜抵达通州城外。 而在明日上午8点之前,骑兵各部必须到达指定区域。 开始烧杀抢掠,把战火烧遍燕京周围,吓阻大清的皇帝逃离燕京。 山县有朋和日军第1军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因为聂士成的存在,使得燕京至少提前了十个小时知道了蓟州的详情。 这是极为珍贵的十个小时,只要大清皇室反应迅速,完全能够在17号下午完成逃命。 然而照样依着大清的传统,这些靠聂士成拼命争取的时间,也在王公大臣们的争吵中,被白白的浪费掉。 当天上午9点,聂士成风尘仆仆的赶到通州,顿时京师扰动,群臣失色。 连打了两场大捷的甘军,居然败了,而且是全线崩溃! 当时就气的光绪皇帝摔了一屋子的东西,然后赶紧召集群臣商议。 大殿里一片争吵,有说请皇上立即巡狩,然后这个说巡狩西安,那个说巡狩武汉,还有的说巡狩成都,更离谱的甚至说巡狩上海,广东。 尤其是听到工部左侍郎杨荣提议去广东,气得光绪脸都绿了。 这时候,又有一批‘邀名’的清流激昂的站出来,表示京师有十二万禁军,一万锐利武军,通州,张家湾还有两万省军。 就算不算远在滦州的刘坤一大军,只这十五万大军对上强撸之末的一两万倭夷兵,也是能放手一战。 其中一个激进的大臣,甚至大声的要求光绪和满朝王公大臣都留在燕京,‘誓于存亡!’ 此话一出,不但光绪的脸色都变得能滴下墨汁,就是满朝文武,都看傻壁似的望着那个小小的太常寺少卿。 刚才的争论,连‘邀名’的清流都是小心翼翼的避开‘巡狩’这事儿,只说可以放手一战,有这么脑子缺根弦的白痴么。 也不知道是怎么混到现在这个位置的? ------------ 第六百八十七章 通州城东 【旗 .】,热门免费阅读! 当养心殿里,皇帝大臣都是惶惶然,茫然无助的时候,京师的权利风向,却在毫无征兆之中陡变。 历经过第二次鸦片战争,太平军战争,剿捻,中法战争的皇太后慈禧,这头从甲午年清日战争开始就一直隐居幕后的大清巨枭。 在17号上午知道蓟州战情以后,终于强硬的拿过权柄,绕开光绪皇帝和一群军机大臣,直接插手清日战事。 慈禧太后懿旨恭亲王奕?,令其去东交民巷登门拜访英国公使欧格衲,要求英国履行他们之前的承诺,阻止日军攻击通州,并且退到宁河东南渤海边的杨家泊镇。 之后,慈禧指示步兵统领九门提督荣禄,封闭燕京九门,严禁闲杂出入。 同时电令在长崎等待的使节团,要求立即启程去广岛和谈。 得到懿旨的奕?,连忙备马车跑到东交民巷的淳亲王府,求见欧格衲。 欧格衲虽然在之前就得到了伦敦发来的密电,知道日军威海卫军队即将登陆直隶,而且之后的局势演变,复杂得很可能会失控。 然而他依然信誓旦旦的向奕?承诺,大英帝国一定会保证大清的燕京城不会受到日军的任何攻击,日军黑木将军在接受第1军军权以后,也一定会奉守承诺,率军东退宁河。 而在事实上,英国外交大臣金伯利给欧格衲的密电里说到,无论局势如何演变,都需尽量劝说哄骗,不要让大清的皇帝离开燕京南逃,以免清日战争滑入长久的深渊之中。 虽然东洋借着山海关第3旅团被歼灭为借口,动用威海卫军力进入渤海,意图增援第1军,这种行为很让英国恼火。 然而大清的使节团到了长崎却不再乘船去广岛,光绪反而强硬电令各地勤王。 这一切都让英国认识到,因为山海关的变故,又使得历来习惯反复,不守条约的大清,又有了继续打下去的打算。 那么,也许东洋这次是对的! 因此,金伯利在给欧格衲的密令里提出了英国政府的底线,日军可以击溃所有燕京城外的清军,但是绝对不容许踏入燕京城内一步。 否则,就意味着东洋是一个完全不值得信任的野蛮国度,英帝国将会断绝和东洋的一切外交和经济联系,同时不排除用武力帮助大清抵御外辱。 得到欧格衲郑重承诺的奕?,兴冲冲跑到颐和园呈见老嫂子慈禧,慈禧在初闻大喜之后,却依然有些游移不定的迟疑。 于是,慈禧又把是否离京巡狩的选择权,交给光绪。 用慈禧的原话来说,‘他是大清的皇帝,这硬要和东洋打是他下得旨意,现在人家打到家门口了,是逃跑还是死命的硬撑,也不是我一个在园子里养老的老太婆能拿得起主意。’ 因为‘欧格衲’这码子事儿,结果在朝堂里面几乎都快统一了观点,认定巡狩西安的主意,随即又被推翻。 尤其是光绪皇帝,作为一个二十出头一身热血,雄心勃勃的要再现祖宗‘万国来朝’的昔日荣光的年轻皇帝。 是更加难以忍受注定将被记录史书的‘倭兵犯,帝仓惶西狩’这句羞辱。 “即使是谈和,也要站着正气凛然的谈和,不得让倭夷岛蛮笑我大清无胆!” 在西洋历2月17号的夕阳西斜之中,光绪帝几乎是带着一种狂热,呐喊出这句‘铿锵誓言’,从而一锤定音。 既然皇上下了决心,下面的大臣就是再苦着脸,心里面再忐忑埋怨,也得把皇上的旨意贯彻下去。 第一是京城的城防,这可是头等的顶天大事儿,十三万大军,只是各自的城防划分,吵吵嚷嚷的就让兵部的一群大佬头炸。 其次是京师的粮秣燃煤储备,虽然已经有了世界头号帝国的许诺,然而朝中大臣哪一个不是老成之人,有备无患的基本道理还是拎得清。 然后就是京师的治安,别让那些流痞无赖趁乱生事,祸害了京城。 还有—— —— 就这样,乱糟糟的忙成一片,一直忙到了夜黑时分,也没忙出个头绪出来。 “哒,哒,哒——” “快让开,快让开!” 这时候,几匹快马从广渠门扬尘而入,大吼着冲向紫禁城。 不久,倭夷大军出现在通州城东,潮白河跨过的消息,在京师传遍。 京师,随即扰动起来。 “居然来得如此之快!” 虽然已有预料,然而这个消息还是震得光绪和文武大臣们,内心都是重重一‘咯噔’。——该来的,还是来了! 通州城。 夕阳西下,恭亲王奕?,直隶提督聂士成,湖北提督程文炳,安徽皖南镇总兵李占椿,滇军总兵丁槐,曹州镇总兵万本华,浙江提督张国林,兵部左侍郎王文锦,津门道李岷琛—— 一群清军大臣,站在通州城头,远望着东方潮白河一带。 在他们的视线里,英国公使欧格衲,津门总领事宝士德,烟台领事阿林格,美国公使田贝,法国公使施阿兰,俄国公使喀西尼,德国公使绅柯,意大利公使马蒂纳。 六国使节乘坐着六辆大马车,马车上面各自插着一面显眼的本国国旗,在两百名西洋骑兵的护送下,驶向东五里处的运潮减河日军营地。 “诸位将军,这仗打到现在,基本也算是停了;打得如何,这事儿理儿也都在这里现摆着,不用我多说,唉——” 恭亲王奕?想说些什么,只是现在这些将军,除了个光杆司令聂士成是和倭夷打过的,别的今儿才算是和倭兵见面,顿时也乏味的失去了说话的兴致。 看了一会儿,奕?就觉得精力疲惫,摆摆手示意众将都在这里等着洋人的回信儿,就自个径直下了城墙下去休息了。 城墙上面,众人脸色个个难看,沉默无语。 “倭兵怎么还有这么多,不是说何长缨,刘督宪他们,在山海关灭了3个步兵联队和1个骑兵大队么?” 聂士成之前在蓟州防线的时候,在平缓的平野里面,一直都没有取得今天这种居高临下的视角。 此时,当他站在城墙上面,又借着通州区域西高东低的地势,从单孔望远镜里面算是对日军的情形一览无余。 看到从苏坨村,耿庄村,一直到霍屯村,在这运潮减河的南北两岸,绵延数里的军营,聂士成不禁失色惊问。 “刘坤一在山海关俘虏了近千俘虏,包括倭夷第3旅团的旅团长山口素臣少将;根据倭兵的交代,在破关之后,倭军大约还有两万七八的兵力,留下一万在山海关,不过山县有朋又把一万倭夷军夫纳入了军队。” 一边的王文锦开口解释道:“这事儿传出去彰显倭兵的军力,所以就没有发电各地告知,我也是在昨儿才知道的。” ------------ 第六百八十八章 定论 “刘督宪活捉了倭夷的将军?” 旁边站着的万本华惊喜的问道:“这事儿怎么不见朝廷提,这在和谈中可是一个大筹码。” “筹什么码?早就被何长缨这小子给强屠了!近千倭夷兵将,一个将军,两个大佐,中佐少佐更是多如牛毛,都被何长缨在朱各庄村杀了个干干净净。” 王文锦望着众人各种惊诧的神情,干咽了一口吐沫说道:“倭夷沿途一路烧杀,激怒了何长缨,就开了杀戒;这事儿不要外传,虽然倭夷残暴,可咱们杀俘也不好听,所以就没提。” “杀得好!” 一群武将纷纷大嚷着叫好,听得王文锦直翻白眼,连忙严肃的叮嘱:“现在正值和谈的关键时候,万不可走了风声,给倭夷以口实!” 聂士成实在忍不住心里的气愤,压抑着悲愤和怒火说道:“倭夷兵在山海关杀俘无数,这一路上更是豺狼行径,祸害我大清黎民,他们可不怕给咱们大清以口实!” “谁让人家追着咱们打,假如大军打得赢,大家何必受这窝囊气?当年僧格林沁连英法的使节都敢整死,朝廷不也照旧死保他的平安!” 王文锦这几句话,就把城墙上的一群清将个个臊的半死,久久无声。 霍屯村,日军第1军司令部驻地。 山县有朋,黑木为桢,桂太郎,野津道贯,小川又次,—— 一群东洋将军忍着身体极度透支下的疲劳,兴奋的站在一处高坡上,远望在夕阳暮色中的通州城墙,还有那一队西洋骑兵护送着的六辆插着西洋国旗的马车,远远的驶来。 春风料峭,吹面不寒。 坡下冰封的河流,已经开始缓缓的溶解,显示着春天的气息。 终于兵临大清的帝京了! 眼前的一切,似乎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在今天中午,黑木为桢的出现和他带来的各种消息,以及天皇的电令,震惊了第1军。 山海关留守支队全军覆灭。 帝国海陆联军已经攻陷威海卫。 天皇正式同意开议和,大清的乞和使团已经在奔赴广岛的途中。 天皇密令毋需包围燕京城,不得放走光绪皇帝,同时不得擅自攻陷燕京城,保持大清对通州电报局的掌握,逼迫大清的皇帝签下城下之盟。 “——清军在城内大约有十二万禁军,然而均是不堪一击,新招募的锐武军,也是如此;唯一有战力的就是通州城的十五营皖南兵,五营苗兵,还有驻扎在通州东南三十里张家湾镇的一万鄂军。——” 第1军副参谋长田村怡与造,给各个将领讲述当前的敌情。 讲述完毕,所有的将领,包括黑木为桢都望着山县有朋,等待着他的决议。 “八嘎!都这么望着我干什么,谁是第1军的司令?” 被变相解除了兵权的山县有朋,此时的心情非常的不好,眼看着他的肢解大清的目的就要完成,结果到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黑木为桢望着山县有朋,诚恳而恭敬的说道:“将军,虽然您此时不是第1军的司令,然而您是陆军大臣,帝国陆军的灵魂;您的命令高于我的命令。” 听到黑木为桢这么说,山县有朋的脸色才算好看一些。 半响,山县有朋沉声说道:“在此时,我依然坚持着我的观点,攻陷燕京,俘虏甚至杀死大清的皇帝,让大清四分五裂,才更符合帝国的长久利益。” 山县有朋的话一出口,周围众将无不变色。 “但是,天皇陛下既然最终选择了伊藤的方案,那么作为一个臣子,我只有选择服从!” 山县有朋的声音里,透出了太多的无奈和不甘。 然而周围的日军将领们,却全都是偷偷的松了一口气。 “天皇的命令是不攻陷燕京城,也就是可以攻击,保持通州的电报通畅,并没有说不准打通州的清军;现在大清依然会有幻想,听过和谈拖延时间,等到更多的增援到来。” 山县有朋的声音里透着凶狠:“那么,明天帝国陆军就给大清的京城好好的上一课,让他们的皇帝,好好的清醒清醒!” “那么怎么回复这些西洋使节?” 黑木为桢听了也很心动,然而想着临行前彰仁亲王严厉的告诫,心里不禁有些举棋不定。 “实话告诉他们,不要隐瞒帝国对通州,张家湾的作战计划;利用各国间的矛盾,和他们反复的谈,以求赢得他们的理解甚至赞同。” 看到黑木为桢已经开始苦脸,山县有朋笑着说道:“这事你不行,那里是小村寿太郎的战场。” “假如西洋使节坚决不同意呢?” 田村怡与造很不合时宜的插了一句。 山县有朋的脸色就黑了,不说话。 “嗨!” 在一旁站着的小村寿太郎,远远的看着之前的‘老朋友们’的车队渐渐驶来,一张嘴巴早就痒的难以忍耐,此时一听到山县伯爵的召唤,立即大喜的蹿了出来。 “大人,凭着我对各国公使的了解,还有对于为了更好的实现清日来两国的和平,只有正义的击败大清的军队,让大清的皇帝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不再穷兵黩武,而是老实的接受帝国给予的和平,充满了信心!” 山县有朋朝着小村寿太郎赞许的点了点头,开口下令道:“士兵连日强行军,身体都已经处于奔溃的边缘,今夜好好休整;等明日骑兵开始封堵燕京四处的时候,就是帝国陆军摧毁通州,张家湾清军的时机!” 此时,山县有朋的心里充满了遗憾。 在他看来,明日一战,将会是此次清日战争帝国对大清发动的最后一战,之后了不起就是架起大炮轰击一下燕京城。 威慑恐吓大清的老女人和小皇帝,逼迫他们老老实实的答应帝国的任何要求而已。 “哒,哒,哒——” 不久,西方六国的使节马队进入日军大营,一个个人高马大的西洋骑兵站在日军的军营里,就像一群大人进入了小猴子的领地。 看到洋大爷来了,营地里的日军士兵无不屏气息声,生怕引得洋大爷发脾气不高兴。 山县有朋,黑木为桢,小村寿太郎,几人恭敬的站在车队旁边等待着各国公使们下车。 无论山县有朋有多么狂妄,黑木为桢有多么寡言,‘鼠公使’小村寿太郎有多么的狡诈,然而在绝对不对称的碾压实力面前,他们都只有屈服和低头。 当夜,小村寿太郎凭借着他的三寸不烂之鼠舌,舔服了说有的西洋公使,取得了他们对日军打击通州,张家湾部清军的理解。 而这一夜,站在通州城墙的将领们,在冷风里站了半夜。 光绪,慈禧,奕?,—— 所有人都在提心吊胆的等着使节的回返,期望得到日军退兵的消息。 然而,一整夜都没有等到西洋公使们的回转,更没有等到一个善意的回信。 对于大清这个弱国,哪个使节会真正的当回事呢,怎么可能派人来通气儿,告知明日即将到来的大战? 2月18号的黎明, 终于姗姗到来。 ------------ 第六百八十九章 接力赛,落幕和起始一 上午7时,马驹桥镇北3里,凉水河南岸。 日军第3骑兵大队长三浦一合少佐,骑马站在河堤上面,望着河堤南方半里处,一片枣树林子那里。 在黎明的初阳和淡淡的薄雾之中,一个小小的村落,就掩映在这晨曦和枣林之中。 道道炊烟袅袅,牛哞,犬吠,驴叫,还有隐隐的呼儿唤女声,依稀可闻。 “好一个世外桃源!” 熟读中华古文的三浦一合的脸上,露出狠厉的颜色:“杀光,烧光,银子金子统统抢光!” “嗨!” 骑马立在河堤上的两百日军骑兵,均是满脸的淫色和残暴的狰狞,齐声大吼。 “哐当!” 三浦一合抽出战刀,指向南方:“攻击!” “刺啦——” “刺啦——” 一柄柄的马刀被抽了出来,高高举过头顶,在清晨的阳光之中,闪烁着让人心悸的寒芒。 “踢踏,踢踏——” 随着骑兵马群的加速,整个大地都在微微的抖动。 “地龙翻身咯!” 南边的那个村落里面,传出一片惊惧的大嚷,百姓们纷纷满脸惊惶的冲出屋门,举目四望。 就惊骇的看到从北面冲击过来的马群,还有那如林的战刀。 “倭兵来啦!” “逃呀!” 虽然这些百姓都是第一次见到日军的模样,不过联想到近日纷扬的传说,一些机警的百姓随即就准确的猜出了这些恶兵的来头。 纷纷脸色惨变的大嚷着拉着家里的老人,小孩,女子,朝着村外逃走。 只是单纯的脚力,怎么可能比得过战马的短程突击,这些逃跑的百姓,很快就被日军的骑兵追上,挥刀斩杀。 “啊——” “救命呀!” “你们这些畜生,啊——” 随即,整个村子里一片烈焰狼烟,到处都是日军的虐杀,淫辱,抢掠。 撕心裂肺的绝望嘶喊,在整个村落滚荡。 燕京城郊的战火,首先在这个无名小村落,燃烧了起来! 不久,在短短的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马驹镇,大兴镇,房山镇,西三旗,永定镇,南亭镇—— 整个燕京城郊的北,西,南三面,处处烈焰熊熊,黑烟滚滚,直冲天际。 燕京城内,一百余万大清的百姓士兵,王公大臣,乃至光绪皇帝,都是一片惊惧哗然的望着四面的浓烟。 不是说好了和谈么? 不是说六国公使都在洋兵的护送下,进了倭兵大营,监督倭夷退兵么? 难不成是倭夷反悔了,这些狼子野心言而无信的畜生! 现在,这可如何是好? 光绪脸色卡白的慌着连忙召集众大臣议事,朝堂里面此时却是群臣肃声,一片反常的寂静。 在昨天,大伙儿还能吵吵皇上往哪里巡狩,今儿燕京被围,哪个还敢提议皇上的万金之躯犯险出京? 现在都火烧眉毛了,就是再怎么议,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既然这样,还能有什么议个屁的议? 看到下面跪着的一群死老头子们,一个个的装死狗模样,就让热血皇帝气不打一处来。 “啪!” 随着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光绪皇帝又开始摔东西了。 就在群臣无策,大殿寂寂的时候,通州之战却猛烈的爆发起来。 通州城。 黎明,清晨。 在通州城冻了半夜的大清将领们,昨夜都是冻得鼻子邋遢骂骂咧咧的下了城墙。 尤其是驻守张家湾的程文炳,按军律还得连夜悲催的赶回三十里外的张家湾大营,在深夜回程的路上,程文炳更是把倭夷和洋人的女性家人,轮番问候了个遍。 此时,初阳渐起,然而一群老将们却个个都躺在温暖的被窝里面,准备早上睡一个回笼觉,好好的养足精神。 天知道那些天杀的倭夷和令人厌烦的洋鬼子,今天会整什么幺蛾子,昨晚熬了大半夜现在不养足精神,到时候怎么来对付这些家伙? 反正瞅着情形,这仗也算是打停歇了,下面就是文官们的嘴皮子的事儿了。 上面的将军们这么想,下面的士兵自然也是人人懈怠,连在城墙警戒的士兵,都盖着被子靠着墙垛迷迷糊糊的混瞌睡。 而没有一个人费力的去望一眼,东方的日军营地。 和昨夜相比较,日军的营地早已有了很大的变化,最明显的就是两个75炮营,已经从最后面的日军霍屯村司令部大营,拉到了距离通州不到三里远的温榆河的东岸。 “轰!” 清晨7点30分,一道巨响猛然在天地之间霹雳,震醒了通州城所有的睡梦。 “轰——” 这枚榴散弹准确的在通州城上空爆炸,引得城内的清军纷纷大吼着扑出营房。 “轰,轰!” 日军大规模的炮击,随之开始。 “炮袭,炮袭!” “啊——” 通州城内一片惊呼,大片惊惶不定的清军,被榴散弹的弹子成堆射倒。 城内到处都是一片混乱。 因为明治天皇电令,毋需保持通州电台的通畅,使得大清皇帝拥有对清国的有效控制,同时便于远程逼迫大清投降。 所以日军在此次炮击之中,摒弃了破坏工事威力更大的高爆弹,而选择了侧重杀伤力的榴散弹。 这次日军第1军的通州战争,打得简单直接而粗暴。 先是炮击。 接着就是工兵引爆城门。 最后成千上万的日军,蜂涌的冲进通州城。 清晨8点整,日军的火炮停止轰击,整个通州城在这次突兀的袭击下,城墙,街巷,尸横满巷;到处都是倒塌的房屋和燃烧的火焰。 而剩下的士兵,几乎都战战兢兢的躲进了老百姓的屋子里避弹,整个通州城墙上面,也再无一个士兵把守。 “都出来,都出来!” 聂士成,万本华,丁槐,一群大清将领骑着战马,踩着血流成河的街巷里面无数士兵的尸体,在街巷里面来回奔跑着,血红着眼珠子大吼: “倭夷要攻城,倭夷要攻城!统统上城墙,上城墙!” “轰!” 随着一道剧烈的爆响,地动山摇之间,通州东城门被日军工兵利索的爆破。 “攻击!” 随即,在日军指挥官的大吼之下,大量的日军蜂拥而入。 “城破了,城破了!” 伴随着绝望的大喊声,数千刚跑出老百姓家屋子的清军,都是一脸惊骇的大叫。 “射击!” “砰,砰——” 大片堵在街巷上面的清军士兵,被日军齐射打倒。 “逃啰!” 在纷纷攘攘的惊呼之中,大量的清军扭身就朝着通州城的北门,西门逃去。 随即,通州城陷。 温榆河东岸,西洋公使观战山坡。 一群站在温榆河东岸观战的西洋公使,还有两百西洋士兵们,都是一脸震惊,目瞪口呆的望着通州破城。 然后就看到日军的军旗,升在通州城的城墙上面。 “这清军,——” 欧格衲看得直咧嘴,半响才说道:“还和三十年前一样,弱得不堪一击!他们手里的枪炮都是摆设么?真不知道十年前是怎么——” “咳咳——” 旁边的宝士德似乎不耐凉风,轻轻的咳嗽了几声。 虽然欧格衲从震惊里面及时的醒悟过来,并且立即闭上了嘴巴,然而一边站着的法国公使施阿兰的脸上,已经变得通红。 ------------ 第六百七十章 接力赛,落幕和起始 “偷袭,这是卑鄙无耻的偷袭!日军是在利用大清对各国使节的信任,用无耻的行径,所以赢得了这场战争的胜利!你我,所有的人,都应该对日军的行为保持愤怒,对大清的信任保持歉意,这是对整个西方公理的挑衅和羞辱!” 施阿兰大声的吼道:“假如不是因为清军对欧洲文明的信任,日军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夺得通州?即使在最后能拿下,日军也绝对是死伤无数!” 然而,战争只有事实,没有假设。 当天上午,聂士成,李占椿,丁槐,万本华,张国林,一群将领护着奕?,如丧家犬一般的西逃回燕京城内。 一万大军进城只有六千余人,其余不是战死和俘虏,就是像惊弓之鸟一样的逃散到各地。 而在这个时候,张家湾驻守的程文炳,从聂士成派出的军事幕僚冯国璋的口里,惊闻了通州城陷的消息。 程文炳立即下令全军弃城逃京,终于赶在日军的通州攻击部队扑过来之前,带着宝贵的6门80速射炮,撤回燕京。 得到通州失陷的光绪皇帝,气得直接喷了一口淤血,然后打破了几个上前搀扶他的太监的脑袋,在大殿里大发雷霆。 光绪皇帝红着眼睛,几乎是嘶竭底里的咆哮着,下旨摘下直隶提督聂士成的官帽,责刑部立即锁拿,追其‘昏聩’‘怯敌’‘败军’之罪。 同时厉声下旨斥责李占椿等通州众将,所有将领全部摘去顶戴,暂领本部军马,一旦再有畏敌之事,一律就地正法! 同时谕旨大舅子志锐和步兵统领荣禄,共管京城防御,一定要灭倭兵于城下。 在这一刻,满脸血红如同龙虾的光绪皇帝,在紫禁城的养心殿里面,不断神经质的大嚷大蹦。 此时,在他的心中充满了绝望,恐惧,羞辱,还有无边的后悔和愤怒。 诸军如此不堪,倭夷兵一旦打进京城,这可怎么办? 现在电报已断,和外部音信断绝,这可如何是好? 为什么昨天我就不下令出京远巡? 都怨那个死老太婆! 不是她横插一杠子,昨日朕就离开了京城! 对了,还有——,洋人? “这些该死的洋人,居然敢勾结倭夷欺骗朕,都该统统千刀万剐的凌迟!” 光绪皇帝大吼着叫到:“志锐,你率领锐武军去剿了了东交民巷,把所有的洋人统统抓进大牢,我倒要好好的审一审他们为什么勾结东洋人?真当朕是庙里的泥人,不敢杀他们不是!” 光绪如此奇崛的话一出口,顿时满殿俱惊,就连志锐都吓得两脚发软。 现在只是这个东洋,眼看就要破了京城,再要是招惹了洋人,而且还是所有泰西的洋人,大清朝还能有条活路么? “皇上三思啊!” “皇上,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呀!” “皇上——,臣等要死谏!” 包括翁同龢,李鸿藻,长麟,这些帝党核心,都是一脸惊惧的大声齐呼。 然而,这个时候,光绪却是张嘴结舌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而是震惊的,傻傻的望着殿门。 在那里,自从归政以后再也没有出现的皇太后慈禧,此时再次出现在殿门口,恨铁不成钢的怒望着自己。 感觉到光绪的异样,殿内猛然一静,肃然无声。 群臣虽然不能通过抬头,知道此时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但是都知道,现在一定正在发生着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甚至一些机警的八面灵通之辈,都已经隐隐约约的猜出来一些什么。 这天下,也只有这一尊大佛,能死死的压住处于暴走之中的热血皇帝! “亲爸爸,您怎么来了,不再园子里修养?” 光绪心灵发颤间,说话就有些直抒心意,口不择言。 “叩见皇太后!” 所有的大臣们无论怀着怎样的心思喊出这句话来,然而至少都是心里一松。 有老佛爷这个定海神针一到,皇上总不会再如此的坚持,这事情总不会再更加的恶劣下去了吧? “哀家再不来,这祖宗的江山,都要被你败光了!” 慈禧一开口,就震得群臣失色。 光绪皇帝更是被羞辱的面红耳赤,浑身颤抖的站着不敢言语。 “李莲英,把帘子再挂上去。” 慈禧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是如同巨鼓敲在光绪和群臣的耳膜上面。 众人皆是被震得发昏,久久醒不过来。 “在战事正式结束之前,这道帘子就挂在这里;” 慈禧坐进了珠帘之后,望着浑身打摆子的光绪,威严的叱喝道:“皇上,你还杵在哪儿干什么?不知道大清都到了这个时候,不再是你乱发小孩子脾气的时候!” “是,儿臣知道了。” 在这一刻,光绪脸色惨白,双目充血,声音嘶哑,一步一步的脚下如同有万钧之重,走向他的龙椅。 然后如同一具提线木偶一般的,静静的坐了下来。 “战事打到现在,诸位不争气,诸军不争气,到最后还得要我这个老婆子来受气;” 慈禧隔着珠帘轻声的说道:“奕?,你派出使节到倭兵大营,告诉他们,合了吧。” 满殿肃静。 ‘合了吧。’ 假如说派出使节到东洋求和,多少还算有一层遮羞布,现在派人到倭夷的军营求和,无异于等于去光腚的投降。 然而,没有一个人在这个时候,胆敢发出一句异样的声音。 西洋历2月18号,大清皇太后慈禧再次垂帘听政,架空光绪,主导清日战事。 当天下午,日军合围燕京城。 清军派出使节,举着龙旗和白旗,奔赴日军大营求和。 不久,西洋六国公使返回燕京,随行的还有‘鼠公使’小村寿太郎,带来了东洋陆军大臣山县有朋的‘关于暂停攻陷燕京的条件’。 第一,日军将交还通州城给大清,大清可以进驻一哨清军进行正常的电报联络,日军将保持大清的电报线路的通畅,并且不会阻止燕京和通州间的电报往来。 第二,大清皇帝需立即命令所有增援,各回其地,不得进入直隶;直隶各军也需立即返回各自驻地不得来京,否则将会被视为蓄意破坏和平,帝国将攻陷燕京,俘虏大清皇帝和所有皇族去广岛受审。 第三,大清旅顺,鲁东,辽东,奉北,朝鲜清军,不得再对帝国军队做出任何不友好的挑衅行为;任何军队不得攻击直隶的东洋军人。 第四,大清的乞和使团需尽早赶往广岛求和,以尽早结束这场战争。 第五,大清需提供城外日军的粮食,棉被,等一应各种开支。 条件送到慈禧那里,她直接都没带犹豫的就点头同意,只是看到‘辽东,朝鲜清军’的时候,眼睛里露出一丝迷惘的疑惑。 然后慈禧告诉奕?,奉北,辽东,朝鲜,已经失去电报联系,这三个地方大清暂时无能为力。 消息传回小村寿太郎那里,然后带出城外的日军大营,山县有朋也知道清朝说得是实话,随即同意暂时划去‘奉北,辽东,朝鲜’三地。 在西洋历2月18号的落日余晖之中,清朝和日军第1军达成了暂停火协议。 消息当夜通过通州的电台传到大清南北,乃至世界各地。 然后—— 整个大清哗然了。 南洋哗然了。 欧洲,北美哗然了。 整个东洋,金大,威海卫,所有的东洋人,则是举国陷入了一场彻夜的狂欢之中。 而在这个时候,一支庞大的舰队,刚刚进入渤海湾。 ------------ 第六百七十一章 北塘炮台 “呜呜——” 在声声汽笛声中,日军联合舰队旗舰松岛号舰桥上面的伊东亨佑,出羽重远,尾本知道—— 登陆运输船江户丸号上面的小松宫彰仁亲王,奥保巩,大寺安纯,伊地知幸介,黒瀬义门—— 一群日军的海陆将领,都站在璀璨夜空之下,内心澎湃的遥望着西方黑色无边的大陆轮廓。 哪里是,直隶,津门! 夜已深,万籁俱静。 在大清的直隶这片辽阔的大地上,清日双方各有异梦,都在暗夜里积蓄着明天的力量。 在西洋历2月18号的这一天,大清直隶省发生了很多的事情。 日军第1军如犁庭扫穴一般,轻松的击败了通州清军,吓跑了张家湾的程文炳部,兵困燕京城。 光绪皇帝下令锁拿替罪羊聂士成,并且一度异想天开的下昏令,命令大舅哥志锐去攻打东交民巷。 慈禧老佛爷强横出场,再次垂帘听政,下令朝廷‘光腚’乞和。 刘坤一在滦州热热闹闹的开了一整天的‘誓师勤王’仪式,幕僚易顺鼎写的誓师文花团锦簇气血轩昂的简直能感天动地。 誓师完毕,诸将准备在晚上痛饮一杯壮行酒,明日上午正式启程勤王,就收到通州来电。 ‘议和在即,滦州诸军在原地待命,不得擅动’。 刘坤一顿时‘怒发冲冠’的给通州去电,‘三军将士砺兵秣马,枕戈待旦,杀倭报效皇上之心拳拳,万不可轻启议和。’ 甘军游击王华,率领着1800名就要断粮,而且手无寸铁的溃兵,呆在虹桥村一带的八九个村落里面,翘首以待的等着刘坤一大军的到来。 王华为此还特意写了一封长长的奏折,准备到京师以后上奏皇上,奏折中涕诉状告旅顺副都统何长缨跋扈,强行侵吞甘军的罪行。 而何长缨率领着扩编的山海关军团,经过了两天的急行军,一路风尘的到达了牛道口镇,距离通州大约还有100余里的路程。 预计抗倭军将在20号下午,抵达通州城南的张家湾镇。 南下的津门旅带着大量的辎重,伤员,和14门火炮,刚刚抵达了宁河县城,就接到了津门北洋军务帮办大臣刘坤一的急令。 ‘朝廷旨意,议和在即,各部归营不得妄动,柳刚志部暂驻宁河武毅军大营,严束士兵在营地待令。’ 柳刚志想了想,觉得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机,就大骂了几句‘特么比’,下令部队进驻宁河大营。 而李经方则是率着伤兵,大清将军们的尸骸,带着大量缴获的日军铭牌,旗帜等各种战利品,继续南进。 李经方昨天在路途中,就收到了父亲李鸿章手写的家书,信中李鸿章对于知道他安然无恙极为高兴,并且询问何时回津。 这次回津门,既是李经方的任务,同时他也想回家看一看,再和父亲好好的进行一番详谈。 这一天,在这诸多的事情之中,有两个当时看着似乎不是很波澜的小细节,并不为很多人所留意。 然而应该记住的人,或者说真不该记住的人,却偏偏都牢牢的记住了这两个小细节。 从而产生了两个,深深影响了未来中国,甚至世界地缘格局的大变化。 其中一个就是欧格衲,还有黑木为桢,之前对大清誓旦旦做出的,‘东洋军队将立即东退到宁河’‘不会攻击燕京’的保证。 正式基于欧格衲的这个很正式的保证,大清皇室才没有在日军围困燕京之前迅速逃离,结果被日军堵在城内,陷入极端的被动之中,任其鱼肉。 这个保证,后来经过何长缨的大肆宣传下,在后世产生了两个很有名气的谚语‘欧格衲的承诺’‘黑木为桢的谎言’。 用来形容不守承诺出尔反尔,欺骗诡诈的人或国家组织。 也正是通过这件事,让华夏国从上到下的智识分子,开始对之前深以为信的西洋公理,条约产生怀疑。 进而真正的意识到,藏在西洋光辉外像下本质的血腥丛林法则。 由此,华夏和英国的蜜月期宣告结束,不再如同以前那般,相信英国的任何条约和保证。 并且开始改变了之前对‘西方文明’盲目的接收态度,批判多余接受。 另外一个,就是山县有朋在暂停火条件里面第3条的‘辽东,朝鲜清军’,引起了慈禧的警觉。 在大清皇室看来,任何一支并不知道,而且不受控制的军队,对这几十年来一直苦苦挣扎,风雨飘摇的大清八旗来说,都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征兆。 清日战事走到此时,不管大清是输的多么的不光彩,似乎也都走到了尾声。 而何长缨在安州,辽东的藏兵,还有在旅顺的军力,也已经将要渐渐的暴露出来。 而那个时候,他和他的抗倭军所要面对的,就绝对不单单只是凶残的东洋兵。 西洋历2月19号,清晨6点,渤海湾北塘炮台东北十五海里海面。 日军舰队混编舰群。 “呜呜,——” 在联合舰队旗舰松岛号信号兵石井力三郎的旗语下,混编舰队开始分航。 一队驶向北塘炮台,准备攻击清军蓟运河口的炮台阵地,一队驶向北面十五海里处唐河入海口,进行步兵登陆。 而这个时候,早已被惊动了的北塘炮台的守军们,都蜂拥的跑上了蓟运河河口两岸的北营炮台和南营炮台。 众人望着东方海面如林,直冲天际的烟柱子,无不是骇然变色。 这北塘原本是正定镇总兵吴育仁的防区。 朝鲜事起,李鸿章先后两次抽调仁字军去牙山增援,结果第二批在高升号上遇袭,死了八九百人。 第一批的三营仁字军,则是跟随江自康从牙山一路退到平壤,然后又逃到鸭绿江,最后和何长缨的抗倭军一起去了旅顺。 而在北塘大营驻守的最后两营仁字军,在何长缨奔赴山海关的时候,光绪就越过兵部插手,全部拨给了何长缨。 光杆司令吴育仁在心灰意冷之下,就回了津门的宅子里养病,空着的北塘营房和南北炮台,就成了津门道练水勇的练兵驻地。 而这些水勇自从来了北塘,朝廷又没有枪支弹药供应,就象征性的给了两百条前膛旧枪。 所有的士兵都是干拿着军饷,天天混吃等死的无所事事。 别说放炮海防,就连铅弹都没有打过几颗。 “这些倭狗究竟要干什么,朝廷昨儿不是刚给津门来电说是停战和谈,不得浪挑衅事,怎么又要打来了?” 负责守卫北营炮台的营官沐长材,急的直跳脚:“就算真的要打,特么的跑到北塘来打个瞎没见南边三十里的大沽炮台?摆摆舵轮就过去了,那里才是你们该去的地儿!” ------------ 第六百七十二章 大沽口一 “沐哥,一定是这些倭夷兵不知道大沽现在兵力空虚,都是一些才招募的新兵;他们这是想学着三十年前洋兵打津门那样,先占了北塘,再绕到大沽后背。” 沐长材的心腹哨官谢成,苦着脸说道:“可咱们这南北两营水勇,也都是才招没两月啊,别说放炮,没子弹没步枪,枪都没放过两声,这可如何是好?” 就这么说话的一会儿功夫,沐长材就觉得东南方向的日军舰群驶的似乎更近了,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发起炮击,把那要命的炮弹砸过来。 满头的大汗,从双腿发软的沐长材脸上,热气腾腾的滚落下来,在心里后悔死了为什么两月前道台练兵,自己一时鬼糊了心,不知死活的硬往上蹭! “他酿的孙子!刘伟业这货白旗都升起来了,他不要命了么?” 沐长材突然睁大了眼睛,震惊的望着对面蓟运河南岸的南营炮营,失声惊叫道: “这货是特么疯了心了,前阵儿杀得将军还算少么?更别说咱们这个芝麻大的营千总!就是逃跑——,呃,那更是绝对也不行的!” 这时候,一艘小船从河口对岸划了过来,沐长材眼尖的看到上面坐着的正是‘特么疯了心’的刘伟业。 “沐千总,万万不可放炮浪战坏了和谈大事,赶紧升起白旗,赶紧升起白旗!” 刘伟业从对岸一路急赶,下了小船就连跑带爬的往北营炮台高地上跑来,肥胖的身体累的脖子脸通红,满身大汗的喘着粗气,扯着嗓子大吼着: “万万不可激怒了倭夷兵!” 刘伟业和沐长才两人,原本同为津门城防营的两个哨官,因为是李岷琛的乡党,两月以前津门道练水勇,就把他们两人抬举了出来。 因为李岷琛也信奉大清官场的‘御下之道’,所以对刘伟业和沐长才的安排上,就没有明确规定两人的隶属关系,所以北塘南北‘炮营’之间一直小龌蹉不断。 这次要不是害怕沐长才‘发衅球’,开炮打倭夷的军舰,连累了自己的南炮营也跟着挨炮倒霉,刘伟业才不会搭理沐长才的死活,累的半死的跑过来受这个活罪。 “道台去了京师,临走时说有事儿就请示大沽炮台的吴宏洛——” 沐长才一听就急了,打断了刘伟业的话埋怨道:“刘老弟,这里离着大沽三十里远近,这一来一回,倭夷的军舰都早把咱们的炮台给炸平了!” “所以我才让手下儿郎先竖起白旗;” 刘伟业喘着气嚷道:“咱们可不是投降,是麻痹倭夷,拖延时间。况且朝廷都严令开枪挑衅,没有朝廷的命令,谁敢动枪动炮——” “轰!” 在这个时候,突然从东方传来一道让人胆裂的巨响,震得众人失色骇然。 “咻——” 一道绵延的尖啸声,在空中伴着滚滚未落的雷霆,传进众人的耳膜。 “轰!” 整个大地都在剧烈的摇晃起来,一朵巨大的蘑菇云在北营炮台的前山坡暴起,惊天动地。 “——” 在众人惊骇的眼里,一片弹飞的弹片,急速的掠上北营炮台高地,把一个站在边沿的倒霉鬼的大脑壳打成一团红红白白的血雾。 血雾之下,依然站着那个傻愣愣的无头尸体。 只是颈部的血液却如同喷泉一般,‘滋滋’的从断颈上飚射出来。 “啊——” 炮台的士兵个个平日里除了参加丧事,哪里又见过一次尸体,更何况还是如此的惨烈的死法? 一群士兵骇的纷纷大嚷大叫,脸色惨白的远远跑开。 “轰!” 又一枚矫正弹从日军舰群轰击过来。 “逃啰——” 因为刘伟业这个时候跑到了北营炮台,没有上官监督弹压的南营炮台随即溃营,在北营炮台军士的眼睛里,一哄而散的逃下炮台阵地,朝着蓟运河上游跑走。 “轰!” 日舰的这枚炮弹落进了蓟运河河口的水面,一炮打碎了蓟运河口的积年冰层,炸起了一道数十米高的巨大雪白冰屑水柱。 河面上已经开始微微解冻的冰层,纷纷‘咔咔啪啪’的炸裂起来。 在沐长才,刘伟业瞠目结舌的观望中,北营炮台的士兵已经纷纷趁机一脸惊惧的拔腿偷偷溜走。 随即,北营炮台也是一哄而散。 日舰联合舰队,松岛号旗舰。 在舰群驶到有效轰击距离以后,联合舰队就放慢了速度,准备进行轰击大清炮兵阵地。 在联合舰队的情报里,这个北塘炮台虽然远远没有大沽炮台那般炮多炮利,不过也是大清海防炮台中排名在大沽,虎门之后的第三炮台。 显然也不可轻视。 舰队攻击北塘炮台,并不是为了占领或者摧毁它,而是为了给清军以假象,掩护陆军第11旅团在唐河口登陆。 然而就在各舰的炮术长还在计算合适的火炮仰角设定的时候,伊东亨佑就惊奇的看到清军的南炮台竖起了十几面白旗。 因为之前就有了丰岛海战中,清舰‘济远’号这个活生生的教训,伊东亨佑就没有理会清军这些‘狡诈的诡计’,而是命令开炮校射。 然后,第一炮炸在蓟运河清军北营炮兵阵地的山坡,结果南营炮兵阵地的清军,就一哄而散的全跑完了。 就在所有军舰上的海军舰长们都看得一头雾水,搞不明白清军这是在演哪一出戏的时候,第二枚矫正弹又从松岛号舰尾的320mm加纳主炮的炮口轰出。 然后,炮弹打在蓟运河口的河面上,清军的北营炮台的士兵也一哄而散的逃完了。 所有的联合舰队的士兵,军官们都惊呆了! “司令——,这,还炸不炸?” 望着空无一人的两座河口炮台,还有那一尊尊炮口指天的巨炮,联合舰队参谋长出羽重远感觉岸上的清军实在太‘奇崛’,自己的脑子似乎根本都不够用了。 “会不会是清军的诡计?” 松岛号舰长尾本知道大佐,半天才吭吭唧唧的说道:“想等帝国派步兵上岸夺取炮台,就猛然杀回来?” 伊东亨佑,出羽重远一脸的失望,这简直就等于是屁话没说! “既然来了,多少也要留下一些痕迹;命令第二游击队对炮台轰击破坏,本队主力,第一游击队,——” 伊东亨佑远远的望向南三十余里处的大沽炮台,下令道:“去会一会大清的天下第一海防!” “轰,轰——” “呜呜——” 在炮声和汽笛的鸣响里,日军联合舰队的松岛号,桥立号,严岛号,千代田号,扶桑号,比睿号,吉野号,秋津洲号,高千穗号,浪速号,折向南行。 抗倭军大沽兵站,北山炮台。 “日军舰群南移了!” 熊凯玉脸色铁青的放下手里的望远镜,这个文气中带着阴柔的男人,很罕见的大吼着下达命令: “命令所有连队立即进入预定位置,兵站内所有家属,伤员等非战斗人员,全部朝西撤离!” ------------ 第六百七十三章 大沽口二 大沽口炮台始建于明代嘉靖年间,目的就是为了御防倭寇,保障海河津京流域的安全。 到了清仁宗嘉庆二十一年(1816年),清政府为加强津门海防,拱卫京城安全,在大沽口南北两岸各修建一座圆形炮台。 之后历经扩建,到了此时,大清政府在海河的南北两岸,修筑了‘威’‘镇’‘海’‘门’‘高’五座大炮台,又在海河北岸的石壁之上,建造了一个‘石头缝’大炮台。 这六座炮台,南北各三,每座炮台上面至少设置了3门以上的主炮,均是超过8000斤以上的重炮。 在这6座大炮台的四周,还修筑了25座小炮台,大沽炮群总计拥有260余门各式大小铁炮,铜炮。 然后又在海河上游60里,距离津门城三十里的双港,修筑了13座炮台,安放了81门大小火炮。 这些炮台高度大致在10米至17米,底座周长182米至224米,上砖下石,均用三合土、糯米汁浇灌夯筑而成。 就算炮台被敌舰炮弹击中,也只能形成一个弹坑,而不会产生大量的碎石溅射,造成二次杀伤。 经过了大清政府这几十年的历次修筑,在此时,大沽炮台群已经形成了一个完整的立体军事防御体系。 为大清海防三大炮台之首,被恭亲王奕?赞誉为‘天下第一海防’。 在2月4号,罗荣光奉令率领大沽炮兵驻防唐山之时,只留了两哨炮兵看守各处炮台和军资库等重地。 在罗荣光临行之前,大沽兵站的熊凯玉突然拜访,提议抗倭军的新兵可以暂驻炮台,拱卫海河口以防万一。 对于熊凯玉的提议,说实话罗荣光其实并不以为意。 大沽炮台的重要作用就是封锁海河口,阻止敌舰逆流而上,攻击西面内陆近百里的直隶重镇津门。 然后再逆流而去燕京。 此时海河冰封,日军舰群就算真的来了,在船上装满炮弹,给他们一个月的时间随意轰,只是炸冰,都能把他们活活的累死。 既然不能利用水道攻击津门,那么日军舰队也就完全失去了攻占大沽口炮台的意义。 而且假如日军要选择登陆作战,他们完全可以选择津门周边任何一处无炮台,无驻军的海岸,进行登陆。 完全没有必要死死的逮着大沽口这个硬骨头不放,自个给自个找不痛快。 然而,虽然道理罗荣光明白,不过熊凯玉既然主动请缨,再加上山海关的噩耗,罗荣光也不好回绝这些抗倭军士兵邀战的决心,就给王文韶发电征求准许。 王文韶看了电报,几乎都没有迟疑,就欣然点头同意。 在王文韶看来,这个抗倭军的大沽兵站,现在几乎已经和北乙‘高’字炮台连成了一体。 山海关诸军全军覆没以后,抗倭军的两千新兵和大沽兵站,划归大沽炮台,才是最合理的决定。 此时炮台兵力空虚,正好把他们先放进去,以后合并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得到准许之后,熊凯玉就把两千新军,全部填进了大沽口这6个大炮台,25个小炮台里面。 然后,大沽炮台附近的百姓们,就进入了无穷的冬日雷霆模式。 从每天清晨5点开始,先是起床号嘀嘀嗒嗒,然后就是百炮齐鸣,逮着昨夜放在海岸线南方冰层上面的炮击目标,可着劲儿的轰炸。 这一炸就是断断续续的一整天,一直炸到夜晚,还点着火把炸冰层上架空的火堆,不炸熄灭绝不收炮。 不但搞得附近的百姓们,无不暗自骂骂咧咧的苦不堪言,就连在新港一带冰面上卸货的西洋货船都是战战兢兢,生怕这些炮兵生瓜子砸飞了弹丸,打到北面来了。 就在2月8号,柳氏十七岁的娘家侄子,长得跟个小白脸一样的秀才公新年作客,来看他的罗表妹。 他来的时候,抗倭军各炮台正在总兵府边儿的军资库拉炮弹。 抗倭军是士兵们都看到了这个坐轿子的兔儿相公,并且从军资库的库头罗华云的大嘴巴里,知道了一些闺中幸秘。 于是等到柳氏邀请一桌子亲戚刚坐上桌子,还没动两筷子,罗颦儿和小表哥刚对视了一眼,还没来得及表露出一丝脉脉情谊。 “轰!” 旁边儿的北乙炮台,今儿却一改之前的单发慢射的老传统,变成了百炮齐鸣,漫天炸响。 当时就吓得柳氏家族未来的希望,才子兔儿公手里的筷子就掉到了桌子上面,小脸惨白,身子哆嗦,裤子更是‘滋滋’飚射的湿透。 熊凯玉之所以拼命的训练士兵放火炮,之前倒是真没有想到过日军舰队炮击大沽这一回事儿,他是在为将来的旅顺战役做提前的准备。 何长缨的很多的安排,让他这个抗倭军的情报头子都看得迷迷糊糊,云山雾罩的看不懂,不过这丝毫不影响他按着何长缨的指示,做着各种行动。 就比如大沽炮台这件事儿,何长缨在山海关陷落之前传送回来的一封密信,里面提到了这个事儿。 ‘如大沽炮兵远调,征求暂防炮台,至少将北炮群拿在手里,勤练炮兵。’ 前些天在得知唐山噩耗以后,朝廷果然调动大沽炮兵北进唐山,抗倭军趁机掌握了大沽炮台群。 然而在2月15号,刘坤一率领山海诸军大捷回关,进入唐山。 而且报出了军力和构成。 刘坤一部1156人(在进入滦州煤矿之前,768投降日军的原刘坤一部的俘虏,被刘坤一赦免,重新编入部队)。 鲁东军王连三部,1513人。 芦勇梅东益部,418人。 霆军96人。 山海关驻守旗兵31人。 何长缨的抗倭军,徐邦道的拱卫军,贾起胜的盛军仁字军,夏青云的芦榆防军,合编为抗倭军4团3营3连,总计8639人。 此电一出,京师一时失语。 盘亘在旅顺的几万北洋军还没有捋出头绪,现在倒好,加上大沽的新兵,北洋又多了一个人数过万的重兵集团! 而且通过兵力对比,明白人一眼就看出了这场大海关大捷是谁打的。 又是抗倭军,又是何长缨! 因此,在何长缨决定抽出2团兵力南下津门大沽,和大沽炮台驻守的新兵合军,组建津门旅的时候。 大清的‘有心人’们开始不淡定了。 假如一旦让何长缨的目的顺利实现,抗倭军的津门旅将手握近6000兵力,坐拥大沽炮台这个津京的门户,除了旅顺军港,威海卫军港之外,大清第三炮火集群。 而且还有北面三十里的北塘炮台,那里可是何长缨的‘老家营地’! 大清三大堡垒炮火群,除了被日军占领的一个,何长缨的抗倭军就会掌握其中两个,怎能不让人心生警惕? ------------ 第六百七十四章 大沽口三 于是,在刘坤一去电通州军务处,要求阻止何长缨分兵津门的时候,燕京的大佬们则是趁机顺水推舟,强硬的把柳刚志部和大沽兵站划归吴宏洛节制。 试图来剥离何长缨的掌控。 而且为了双保险,大清军部还下令原本驻扎在津门南30里,海河边双港炮台的吴宏洛六营新兵,立即全军南下,驻守大沽炮台。 抢先一步接管大沽炮台,2000抗倭军新兵,还有大沽兵站。 朝廷此举,几乎就等于快撕破了脸面,说自己不要脸。 然而假如此时何长缨使绊子闹情绪,少不得要被国人千夫所指,至少骂一个‘武夫,不识大体’。 如果何长缨再进一步,违令不从,那么就会瞬间名声扫地,成为举国喊打喊杀的‘国贼’! 朝廷这些大佬们算盘打得到时不错,然而他们小瞧了抗倭军在大沽兵站留守的,熊凯玉,刘士浩,刘广铭这些人。 也看错了吴宏洛。 在16号上午,熊凯玉一路驿马进入双港宏字军大营,在拜见正要启程的吴宏洛。 双方独处一室,相谈甚久。 吴宏洛本身就是淮军刘铭传的部下,跟随刘铭传在1884年到台湾基隆和法国的孤拔舰队作战,甚是勇敢。 后来在1890年,因为翁同龢想染指刘坤一的‘虢季子白盘’未能得手。 便记仇联合党羽以‘商口岸税务问题与外商交涉及基隆煤矿招商承办等事’,攻击刘铭传,逼迫他自动辞呈。 心灰意冷的吴宏洛,随即也以归家奉母为由,罢官会安徽潜居。 因此在熊凯玉面见吴宏洛之后,吴宏洛的六营宏军在17号抵达大沽,就驻扎在南部炮群,丝毫不染指抗倭军北炮群的一切资源和军力,让朝廷的这一算计暂时落空。 这也是为什么捏着鼻子暂时认了的,已经被日军第1军围了城燕京城,当了瓮中老鳖的军务处的大佬们,下令柳刚志暂驻宁河大营,不让其继续南下大沽炮台的根本原因。 在此时,这些大佬们已经是是而非隐隐约约的感觉到,倭夷兵不外乎要得就是银子和朝鲜,等到倭夷兵一退,就得面临国内的诸多问题。 他们倒真的没有想得太多太深,就是怕费了这么大的劲儿,好不容易打倒了北洋和老李,别到时候又窜出来了一个新北洋和小何。 得未雨绸缪啊! 海河口南岸,大沽南甲‘威’字炮台。 原澎湖镇总兵吴宏洛,举着单孔望远镜,遥望着那两纵一前一后,从远处海面拖着长长的烟柱,游蛇一般逶迤而来日军舰群。 在他的身边,站着一群南岸炮群各个炮台的营官,炮长,此时也都远望着日军舰群,人人肃声,脸露惊之色。 “慌什么慌,大沽口新港冰带码头现在停着这么多的洋人货船,老子就不信了他们也敢乱轰?真有这胆子,之前就不会被四艘英国的淘汰舰艇堵在渤海口进不来!” 吴宏洛看着一群手下,一个个发白的脸色,怒声说道: “况且大沽口有这么多的火炮,当年僧帅和英法联军打,击沉了他们4艘军舰,重伤6艘,杀敌上千,自身才死伤34人;十年前咱们在基隆凭着小炮,不照样打退了法国舰队?打仗,关键就是一个字,——看你有没有虎胆?只要你有胆死战,手下的士兵自然个个都是下山猛虎!” 听到吴宏洛这么一说,聚集在他身边的六个营千总和十几个炮长,顿时都是胆气一壮。 这些人都是吴宏洛此次募兵时,特意从台湾镇总兵刘永福手里讨要来的澎湖旧部,是人人经历过基隆炮战,在法军舰群炮火里面血战不退的一等好汉。 “军门,打倭夷咱没二话,只是朝廷的旨意可摆在那里,这事儿可得稳妥;不然指不定兄弟们血了性命,结果到最后朝廷哪里还没有好果子吃。” 宏字军亲兵营千总薛金锁低声劝道:“军门,咱还是得询问朝廷的旨意。” 这时候,一骑快马跨过冰封的海河,跑向南岸。 “报——” 随着骑兵一路的大喊,纵马上了南甲炮台:“启禀军门,北洋帮办大臣电。” “拿来!” 吴宏洛急切的接过电报,展开看去。 ‘军情已知,已呈禀通州军务处,静待回音,议和已始万不可冒然开浪炮挑衅,引起纠纷;切记,切记!——王’ 吴宏洛阴沉着脸色,强忍着心里的暴怒,把电报放进口袋,冷声发令:“各自回到炮台装弹待令,各炮台炮长做好监督,带上大刀队,但有怯战逃跑者,——杀!” “喳!” 群将齐吼,随即小跑着回到各自的炮弹,大吼着发布各种指令。 大沽口,北岸炮群。 在大沽兵站,所有的家属,抗倭军的雇工,都在快速的朝着后方撤离。 而大沽船坞的大批官员,文书,衙兵,水雷兵,水雷船和碰船的水手,也在罗丰禄的率领下,拼命的朝着后方跑去。 已经冰封了的冰面,早已冻结住了这些船只,使得他们完全失去了战力。 一旦真的发起炮战,这些丝毫没有一丝自告奋勇上炮台的船坞兵,留在船坞就等于是等挨炮。 他们当然没有这么傻。 在北乙‘高’字炮台上面,近两百抗倭军士兵都各自在自己的炮位,满脸坚毅的严阵以待。 而在后面的防炮营房里面,还有两百士兵等候陆续接替。 大沽炮台群,过半的重炮都是大清自制的老旧臼炮,发射石弹,铅弹,铁弹,蜂窝弹,链弹。 这些弹丸在三十五年前的第二次鸦片战争中,攻击英法联军的木壳船帆船还算可以,现在用来轰击日军的主力舰,就是炮口抵着舰艇甲板轰,顶多也就是砸掉一层漆。 而且炮群6000斤的重炮,射程才不过1000米左右,连渤海湾的冰带都飞不过去,更别提去攻击至少距离四五千米远的日军舰群。 至于那些6000斤以下的臼炮,子母小炮,抬枪,用在现在海防简直就是一个国际笑料。 只有吴淞局铸造的2门12000斤铜炮,9门10000斤铜炮,射程勉强能够达到5000米左右。 对着这些大清自制的火炮,抗倭军是一个士兵都没有投入,而是全部集中在这十几年来李鸿章陆续购买的克虏伯火炮那里。 北岸炮群总计有37门,南岸炮群26门。 今天,熊凯玉就要靠着北岸炮群这37门西洋火炮,和日军舰群对拼。 ------------ 第六百九十五章 大沽口四 在第一次鸦片战争后,一直到北洋水师没有成军之前,为了拱卫津京安全,大清政府始终致力于大沽炮台群的修筑,放置了大量重炮。 并且在北面三十里的北塘,海河上游六十里的双港,都建造了炮群,大量驻兵。 从1875年直隶总督、北洋大臣李鸿章创设北洋水师,大清的海防思想就从近岸的海防炮阻敌,变成了用‘坚船利炮’的军舰和敌军在海面进行对决。 这样,北洋陆基炮群的精力,就几乎都投注到了威海卫军港和旅顺军港的建设之中,根本无暇为大沽炮台进行换装。 至于北塘,双港,那更是没戏。 而这二十余年的时间里,正是由铁肋木壳包钢皮的木质舰船,过渡到通体钢体铁甲舰的关键时期。 大沽炮台的落伍火炮,除了在封锁海河口,或者轰击敌军的近处登陆部队,有点用处以外,对现代海战,基本都是一群摆设。 这也不能埋怨北塘守营溃逃,就算不逃,也只能当悲催的活靶子,连日军舰群的一根***,都摸不到。 不过这些年北洋水师号称亚洲第一,世界第六,整天风骚的巡游长崎,南洋,一时风头无两。 所以在大清朝上下都一致认为,在大沽口再花费数百万辆银子购买现代钢体火炮,根本就是白白的浪费。 最后还是在1891年,户部尚书翁同龢上奏停止购买海军军械三年。 李鸿章手里有银子没地儿使,再说大沽炮台也确实太不成样子,让洋人们看了不免丢了大清的脸面。 而且购买海防炮放在大沽炮台,也不算是‘购买海军军械’。、 李鸿章就打了一个擦边球,这几年陆续为大沽炮台购买了63门,大小口径的克虏伯火炮。 大沽南炮群‘威’字炮台,4门75mm口径克虏伯行营炮,有效射程达到5000米。 ‘震’字炮台,4门75mm口径克虏伯行营炮。 ‘海’字炮台,6门75mm口径克虏伯行营炮,1门120mm25倍口径克虏伯加农炮,有效射程5222米。 在其余的12座小炮台,放置了12门75mm口径克虏伯行营炮。 大沽北炮群‘门’字炮台,4门75mm口径克虏伯行营炮,5门克虏伯120mm25倍口径炮。 而在位于总督府和军资库前面的‘高’字炮台。 则是放置了2门75mm口径克虏伯行营炮,2门120mm35倍口径(1880型)克虏伯加农炮,有效射程达到8044米。 6门120mm35倍口径(1886型)克虏伯加农炮,有效射程达到10000米。 其余的13座小炮台,则是放置了17门75mm口径克虏伯行营炮。 在大沽北炮群里面,因为石头缝炮台建在海河河口内北岸石壁上面,炮火只是用来封锁海河口,不需要远射。 因此,用的都是大清自制的5000斤以下的铜炮,和几十斤的抬枪,近百斤的子母炮;只是象征性的放了一门75炮。 此时冰封海河,这座炮台暂时也就失去了实战的意义,抗倭军就只是在这里放了一班士兵把守,而把兵力主要搁在北甲‘门’字炮台。北乙‘高’字炮台。 “呜——” 在湛蓝的天空下,8艘日军军舰逶迤而至,然后悬停在距离大沽口炮台大约3海里的海面。 “对无人海冰带发射炮弹,驱逐所有的货船,客船。” 站在松岛号舰桥上的伊东亨佑,掏出怀表看了一看时间,下令道:“命令各舰准备战斗。” “轰!” 吉野号的舰体猛然一顿,舰船上面团起大片的浓烟,上面的一门150mm口径阿姆斯特朗速射炮喷吐出长长的火舌,如同雷霆一般在渤海上空炸响。 “咻——” 弹丸尖利的破空嘶鸣,刺激着整个塘沽海岸线上面的每一个人的耳膜,人人为之变色。 “轰!” 一道巨大的冰屑水柱,在海河口冲天而起,把厚厚的冰层炸出一个巨大的窟窿。 吉野号上面的150速射炮的射程是7000米,在仅仅3海里(5.55千米)的距离内,可以轻松的覆盖整个大沽炮台群,更别提只是炸炮台前方的海冰。 “打仗咯,逃啰!” 在这一炮之下,在冰码头卸货的五六百名,早就胆战心惊的大清码头苦力们,都是骇的脸色发白。 感觉到脚下冰层的震动,这些扛夫纷纷惊惧的大嚷着丢下肩上的货物,没命的朝着岸上逃去。 “回来,回来!” “混蛋,那里面可是海南西瓜,我的上帝!这些该死的东洋猪猡!” “马上回来,那么东洋矮子绝对不敢动我大德意志的货船!” “别跑了,工钱加一,哦,三倍,三倍,——你们这群脏鬼怎么还跑?” “我们可是世界头号的日不落——,混蛋,那里面装的可是景德镇的瓷器!你们这群胆小的猪狗王八蛋!” 然而任凭这七八艘西洋货船的船长,怎么殷切的安慰呼唤,这五六百码头的苦力还是一骑绝尘而去。 坚硬的冰层上面,留下了无数的麻包和木箱子。 尤其是那些装瓷器的,本来就不结实的木箱子,更是摔得四分五裂。 露出里面的稻草,还有大量滚出来摔得碎裂的瓷器,在阳光下闪烁着变幻的优美的光泽。 而那装着西瓜的麻包,更是摔得纷纷炸裂,红色的汁水从里面缓缓的滴出,在冰层上开出朵朵艳丽的花朵。 “轰!” 又是一道巨大的炮鸣,猛烈的波动震得沿岸的冰带纷纷龟裂,‘啪啪’炸响。 而那些被丢在冰面上的货物,都在微微的弹跳着,尤其是那些破裂的瓷片,竟是像是舞蹈一般的在冰上‘叮当’跳响。 这次日军封锁渤海口,让很多从西洋到广州,香港,上海,福州卸的商船主们敏锐的寻到了商机。 于是他们纷纷接收津京的高价订单,或者跑个高价客船票,想跑个短途大赚一笔外快。 结果这七八艘倒霉的货船,今儿遇到了日军要攻打大沽口。 不用想,剩下的货不但卸不下来了,等到炮火一起,丢在和堆积在这冰层上面的这两三千麻袋(箱)货物,也是要沉进大海。 “他酿的,老子找这群孙子算账去!” 红鼻子络腮胡的沙俄货船衲霍德卡号的船长诺马稀夫,暴怒的站在船舷上大吼:“把船开到东洋军舰那里去,老子要让他们赔偿损失!” “对,对,让他们赔偿,而且要成倍的赔偿,来弥补咱们所受的巨大惊吓!” 得到启发的法国,德国,英国,船长,纷纷红着眼睛大叫着,下令把船驶向日军的舰群。 ------------ 第六百九十六章 大沽口五 在北乙‘高’字炮台上面,熊凯玉和抗倭军的军士们站在边沿的档炮墙上,望着八艘西洋货船气势汹汹的冲向日军舰群。 “他们手无寸铁,却为什么敢这么做?就因为在他们的背后,站着一个强大的国家!” 熊凯玉激动的大声吼道:“想让别人看得起,首先自己就得有一身挺直的铁脊梁,所有的抗倭军士兵们,今天就是检验我们的时刻!” “杀敌!” 整个‘高’字炮台上面,一片大吼。 “杀敌!” 随即,这些大吼声就波及到了左右的兵站,小炮台,直到朝着两边更远的方向传去。 “报告!” 这时候,侦查排长翟耀东大步跑了过来:“刚才北塘那边来了一批水勇营的快马,说大量的日军舰队在那里集结,其中一路直扑北塘口,另外大量的运兵船在军舰的护卫下,朝着唐河口一带去了。” “日军是想登陆!糟糕,柳刚志他们的宁河大营!” 对环渤海地图早已铭记于心的熊凯玉,在瞬间就想明白了一切,失声说道:“日军舰群攻击北塘,大沽口,并不是要攻占,而是想牵制兵力!日军在唐河口登陆以后,无论是西进燕京还是南进津门,宁河都是他们的必经之地!” “翟耀东,你立即派人快马去宁河大营告诉柳旅长,告诉他现在整个津门都没有兵;除了唐山刘坤一那里还有一万人,其余的就是咱们总指挥那一路,还有的军队都被日军第1军围困在燕京城。” 熊凯玉认真的望着翟耀东说道:“告诉柳旅长,万万不要莽干要打什么硬仗死仗,这些抗倭军精锐,就是咱们未来星火燎原的种子!” “速射炮!” 熊凯玉也是心急了,这个平日几乎从来没有开过玩笑,不苟言笑的一处情报头子兼大沽兵站站长,嘴巴一快就喊了出来。 “速射炮?” 边上的抗倭军军官士兵们都在心里发癔症,心想着咱大沽炮台除了老旧的铜炮,就只有架退的刚体炮,哪有什么速射炮? 熊凯玉知道自己嘴快了,就望着站在那尊1886型120火炮边的韩三袋喊道:“韩三袋!” “哄——” 炮台上一片大笑。 “到!——笑你们妹子,不然咱们找你媳妇轮着试试,看谁个是速射炮?” 在体检中被西洋女护士折腾的缴枪的韩三袋,怒得脸红脖子粗的骂骂咧咧的跑到熊凯玉的面前,‘啪’的一声,立正站好。 “你立即率领你的连队,满装500枚80口径高爆弹,还有100枚75口径的普通炮弹,快速去宁河大营。” “站长——” 韩三袋一听就苦了个脸,可怜兮兮的望着熊凯玉哀求道:“我不想去,我想放炮揍倭夷的军舰过瘾。” 韩三袋在南关岭步战中中了五颗子弹,回来治疗伤好了以后就成了训练队的训练官,一到新兵报到,他就专抢那些长得五大三粗闷言笨语的汉子进他的队伍。 而他的训练方式简要来说,就是一个‘打’字,对着靶子打枪,互相之间练架打,一个个孔武强壮,在熊凯玉看来就是一群干力气活的好材料。 “这是命令,立即执行!” 熊凯玉哪里可能跟他讨价还价,板着脸说完以后,就对他的副官柳刚毅口诉道:“给北洋帮办大臣电:日军轰击塘沽炮台,意在掩护步兵在唐河登陆,其后不知是西进还是南下;既然清日议和,断无再用兵之理,建议立即去电通州军务处,让其敦促日军立即撤回威海卫。” 看到自己这个新副官,柳刚志的同辈远房兄弟一脸的惊奇,熊凯玉微微一笑,冷声说道:“他们当然不会退,不过万一今后被打疼了,现在就得提前封住他们的嘴!” “站长,能打赢?” 包括还没舍得走的韩三袋,都是有些不信的望着熊凯玉。 “我刚才是猛然一惊没想明白;——日军从威海卫过来的第11旅团,最多只能在这里投放八千左右的兵力;而且这些士兵只是在威海卫象征性的放过几枪,哪里比得上津门旅出自北洋主干,又在山海关血战不休的精锐强军?” 熊凯玉激昂的吹嘘道:“现在日军除了第一军5个步兵联队里面的15个老牌大队,是经过历次血战的强军,能勉强打平咱们的山海关军团;现在整个大清,东洋,再没有一支队伍是咱山海军团的敌手!” “站长,咱旅顺军团也照样犀利!” 出自旅顺军团的韩三袋听了就很不乐意了。 “旅顺军团是犀利,可是我倒觉得还是咱们山海关军团要更加的犀利一点,几乎是一比一的全歼了日军的一个步兵旅团加一个步兵联队。” 出自山海关军团的一个军官也忍不住开口说话。 “好了,都厉害,——各自回位;我去‘门’字炮台,刘士浩,这里由你暂时负责。” 随即,熊凯玉去了北甲‘门’字炮台,韩三袋率兵去了军资库,柳刚毅去总兵府的电报局,各自离开。 “要我说呀,还是老援朝军厉害,洞仙岭,顺安驿,栽松院,虎山,安东县城——” 这时候,又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金州之战才是真正的——” 顿时,炮台上就吵成了鸡鸭市场。 日军联合舰队旗舰,松岛号。 看到八艘西洋的货船气势汹汹的扑来,伊东亨佑不得不忍着气下令暂停炮击,害怕下面的炮兵一时热血,就把这些纸片船一炮给轰成了碎末。 伊东亨佑耐心的等了近四十分钟,心里郁闷得快要吐血的想着,——这简直就像是一场闹剧般的游戏!——这八艘西洋船长,终于乘着舢板船上了松岛号的甲板上。 “侵略,侵略,这是对我沙俄帝国最无礼的侵略!” 诺马稀夫一上夹板,就是先声夺人的大吼大叫:“我一定要找我的好朋友喀西尼公使,给我们的皇帝去电,详说今日他的臣民所受到的屈辱!” 英国船长史蒂文斯虽然心里鄙夷沙俄熊的粗鲁,不过为了自己的英镑,还是很委婉的向走过来的参谋长出羽重远说道: “对于今日的遗憾,回到英国以后,我会真实详尽的向报社的记者叙述今日的经历,想来对于悬而未决的高升号的判决,会有很多的帮助。” “我抗议,抗议,必须赔偿,呃——,双倍,不三倍的赔偿我们法兰西人民的一切损失!” 法国船长威廉姆斯倒是说的直白明白。 出羽重远忍着心里的怒火,强挤着微笑,开始了在他看来简直就是不可原谅的浪费时间的‘扯牛皮’。 而在这个时候,远在四百里外的燕京,通州。 大清,日军第1军,西洋公使们,也开始了一场‘扯牛皮’。 ------------ 第六百九十七章 大沽口海战一 在19号清晨5时,大沽船坞灯塔瞭望哨的士兵,晨起临空而尿的时候,惊讶发现在微微晨曦中的东方海面,出现了大量的笔直烟束。 直冲瓦蓝的天宇。 清晨5时30分,站在灯塔瞭望哨上,从单孔望远镜里已经可以看到一支庞大的舰群轮廓,目标偏向西北塘沽方向。 清晨6时,电报从北洋水师大沽口船坞电报局,传到直隶总督衙门电报局。 7时35分,北洋帮办大臣王文韶起床洗簌,吃过一碗滚烫的八宝粥,来到签押房就震惊的看到这封电报。 8时,满脸惊惧的王文韶,连忙去电大沽炮台总兵府,叮嘱各炮台,万不可发炮浪战。 同时赶紧电报电传到被日军控制,只余一隅属于大清掌握的通州电报局。 几个被发配到通州电报局的倒霉章京,一看之下,也是惊得失色,立即快马送抵京师。 而在此时,日军第1军电台也通过了通州电报网,取得了和威海卫,汉城各地的联络,得知联合舰队护送着第11混编旅团8000兵力,将在津门一带登陆,增援第1军。 9时30分,王文韶的电报,传进总理衙门和督办军务处联合办公处。 群佬齐齐骇然变色! 这里数万倭夷大军还在死死的围困燕京城,东面居然又来了大舰群,这些东洋罗圈腿究竟想干什么? 得赶紧奏给皇上——后边坐着的老佛爷,让老佛爷拿个主意出来。 就在燕京城后世赫赫有名的这个‘扯牛皮’‘踢足球’大赛将起的时候,大沽炮群和日军舰队8艘主力舰之间的角逐,也正式上演。 上午9时,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以后,几个西洋货船主带着还算满意的赔偿和小礼物,离开了松岛号。 赔偿就是八张白条。 在‘机智’的出羽重远的运筹下,伊东亨佑用在威海卫水师提督府收缴的八件金玉宝石翡翠小玩意,收买了八个西洋的船长,打了八张伊东亨佑签字了的白条。 ‘1895年2月19号,因清日交战,炮台炮火损毁英籍货船恒河号搁置冰带码头货物,折合大清雪花银一万八千五百三十三两,东洋联合舰队承诺将督促大清政府造价赔偿,并即日起合算二厘利息;如大清政府拒不赔偿,将由联合舰队支付。——伊东亨佑’ ‘1895年2月19号,因清日交战,炮台炮火损毁法籍货船马赛号搁置冰带码头货物,——’ —— 望着8艘西洋货船折向东南,朝着鲁东东营码头而去,伊东亨佑的脸上强忍着收起恼火的怒容,掏出怀表看了一眼,已经是上午9时26分。 这场闹剧,里里外外整整耽搁了舰队至少一个小时的攻击时间,给了清军炮台更多的准备。 不过,对于这些垃圾清军的战力,伊东亨佑此时早已鄙夷之极。 正是因为他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所以刚才才有持无恐的耐着性子,跟这几艘西洋货船长浪费时间,任由炮台的清军准备。 在舰群从北塘驶到大沽口这短短三十里的时间里,伊东亨佑,出羽重远,尾本知道三人略微讨论,就得出了一个正确的结论。 北塘炮台的清军之所以一触即溃,就是因为直隶已经无兵,找得都是一群没有经过系统的新兵充数。 这些士兵除了当摆设能有一丝的用处,在实战之中,不是一打就溃,就是毫无用处的炮灰。 既然北塘如此,这相隔不过三十里的大沽炮台,理所当然的也应如是。 “命令,舰群分成两个呈椭圆往复攻击战型;第一游击队负责清理南河炮台,本队打击北河炮台,——把他们的船坞也炸毁掉!” “呜呜——” 在旗舰信号兵的旗语下,日军舰队开始开始完成两条‘一’字编队,分别斜向驶向大沽口炮群。 一队斜向西南,驶近大沽炮台北炮群。 一队平行而进,只是稍微驶近一些大沽南炮群。 松岛号。 320mm加纳主炮1门,因为设计缺陷,射速平均一个小时只能打出一发,除了在首发中吓唬人,战力可以基本不计。 120mm22倍口径阿姆斯特朗速射炮11门,有效射程3000米,理论射速10发/分钟。 47mm哈乞开斯单管速射炮5门,有效射程4575米,射速20发/分钟。 47mm轻型哈乞开斯速射炮10门,有效射程2020米,射速70发/分钟。 8mm5管诺典费尔德机关炮1门,有效射程2000米,射速360发/分钟。 360mm鱼雷发射管4具。 和松岛号同型号的‘三景舰’,严岛号,桥立号,还有铁甲巡洋舰千代田号,都是类似的武器配置。 只是千代田号直接舍弃了大而无用的主炮,主要攻击武器就是10门填装下濑火药炮弹的120速射炮。 这样一来,日军本队舰群必须把军舰驶到距离大沽口北群炮台3000米以内,才能实施有效的打击。 而日军第一游击队的吉野号,装备有4门203mm阿姆斯特朗速射炮,有效射程8600米,射速7发/分钟。 10门152mm阿姆斯特朗速射炮,有效射程7000米,射速7发/分钟。 47mm哈乞开斯单管速射炮22门。 浪速,高千穗,舰上装备的主要武器,都是1880年式260mm克虏伯架退主炮2门,1880式150mm克虏伯架退炮6门,有效射程都在8000米以上。 秋津洲舰上有152mm阿姆斯特朗速射炮4门,120mm阿姆斯特朗速射炮6门。 虽然120炮的有效射程只有3000米,然而152炮的射程却达到了7000米。 这样以来,第一游击队在此时5.55千米的距离海面上,就无需前进,就能就地椭圆攻击清军南炮群。 因为在战前,东洋的间谍就得到了大沽炮台的数据,所以伊东亨佑的本队舰群无论是打北炮群,或者攻击南炮群,他们都避不开大量的克虏伯75炮5222米的攻击距离。 更别提那14门120炮。 然而现在本队选择北炮群,将面对着北炮群的13门120克虏伯架退炮,那么第一游击队面对的南炮群,就可以进行远距离的碾压轰击。 “命令各舰以5.3千米处为椭圆中轴,椭圆短半径为200,长半径为1000米,进行环绕攻击。” 狡诈无耻的鲛岛员规,在给第一游击队舰群下达的这个指令,几乎就是南炮群75炮有效射程的尽头边缘。 按着他的意思,不是怕再远一点,炮火准头就失准的离谱,白白过分耗费帝国的炮弹。 他都能阴险的把舰队完全驶出清军南炮群的火力,一发一发的敲击着南炮群取乐。 ------------ 第六百九十八章 大沽口海战二 随即,在碧色的海面上,日军8艘军舰分成两个线性单元,开始一近一远的做着扁椭圆环绕。 “倭夷要进攻了,倭夷要进攻了!” 看到这一幕的大沽南北炮群,都是一片大喊,所有的士兵都在军官的大吼下抬升炮口,瞄准,准备轰击。 “卧槽他麻痹!” 站在南炮群‘海’字炮台上面的吴宏洛,看到面对着南炮群的日军舰队,居然在这么远的距离游弋,不禁气得破口大骂起来:“射几炮试试。” “放!” “轰!” 随着吴宏洛的命令,‘海’字炮台,3000斤以上的大清铜炮,6门75炮,1门120mm25倍口径炮,群炮齐吼。 纷纷把炮弹砸向大海。 “轰——” 听到‘海’字炮台的炮鸣,‘威’字炮台,‘震’字炮台,其余12个小炮台,都是‘砰,砰,砰’的炮火齐鸣,把大片的弹丸纷纷砸向大海。 其中十之五六的炮弹都没能飞过沿海冰带,把冰层砸出一个个大小不等的冰窟窿,溅起一道道雪白的水柱子。 而剩下的炮弹,几乎都在中途落进海水,击出道道水柱。 只有26门75炮和1门120炮,把炮弹砸在日军舰队的西椭圆线一带,出现27个水柱子,不过连日军舰群的毛都没有蹭到。 “果然是一群什么都不懂的新兵。” 看到这一幕,鲛岛员规顿时放心了,对身边的参谋中村静嘉大尉下令道:“既然清军如此不堪,帝国完全可以更加节省一些炮弹,命令环游中轴线朝西移动1千米;哼,只要有这个本领,就让他们来轰击帝国的铁甲舰!” 随即,日军第一游击队的舰队开始西进,将在4.3千米处进行椭圆中轴环绕,最西为4.1千米,最东为4.5千米。 完全达到了大沽南炮群的27门克虏伯炮,还有1门12000斤铜炮,4门10000斤铜炮的覆盖范围。 “倭夷船移近了,倭夷船移近了!” 本来失望之极的南炮群的宏字军的官兵们,都是一脸羡慕的望着和日军本队舰群不断拉近距离的大沽北炮群,纷纷大嚷着: “要是老子在北炮群,一炮轰不死这些孙子!” “都这么近了,北边的怎么还不放炮?要不咱们替他们打,反正距离也是妥妥的。” 就在这时候,宏字军的官兵们就看到日军第一游击队的舰群居然突然西进,不禁都是一呆之下,然后纷纷的欢呼起来。 “好,好,这些孙子真是脑袋在船上给晃悠傻了,看爹不炸的让他们喂海王八!” “填装火药,炮弹,炸他爹!” 南炮群各炮位的炮长们都是一脸兴奋的大吼,让手下赶紧装弹继续轰击。 而吴宏洛和一群跟他当年一起经历过基隆海战的手下们,则都是脸色血红的变了颜色。 倭夷军舰此举,目的就是用距离换取更加精准的射击,在完全能避弹的情况下,倭夷舰队依然进行这种选择,就说明他们根本都无视炮台火炮对他们的威胁。 虽然好事是终于能够打得到了,然而这‘啪啪’的打脸声,也真不是一般的疼。 “传令各炮台,就是死也要全给老子死在炮台上面,逃下来一个老子杀一个,逃下来一百,老子就杀一百!” 吴宏洛恶狠狠的对他的亲兵队长吴学俊下令道:“你带着手下的两百士兵,拿着大刀,步枪,分成五队在各处设卡监督巡逻;就是哨官,营头,胆敢怯战下炮台,也给老子立马剁了!” “轰,轰——” 就在吴宏洛说话的关头,南炮群各个炮台又是火炮齐鸣,给他的话增添了几分萧杀。 这一次各炮台都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进行了火炮筛选,停下了所有的无用炮,用得都是克虏伯火炮和8000斤以上的大清铜炮。 这次轰击的效果要稍微好看一些,有几道水柱在日军军舰附近高高炸起。 “喳” 把总吴学俊大吼着一个利落的半膝跪,然后率领着七八个士兵,大步跑下‘海’字炮台。 “轰!” 而在这个时候,当日军本队舰群驶到距离大沽口北炮群大约4千米的时候,北炮群的火炮终于开始鸣响起来。 巨大的爆鸣瞬间淹没了海河北面的一切声音,汹涌的浓雾在沿岸各处炮台猛烈升起,把各个炮台完全笼罩起来。 23门75炮,13门120炮,轰鸣着把巨大的弹头砸向日军舰队。 “轰,轰!” 在松岛,桥立,四舰周围腾起了道道水柱,其中有一枚120炮弹,准确的砸上了严岛号的右侧甲板上面。 “咚!” 弹丸剧烈的弹跳着砸起团团火星,斜射着把一柄8mm5管诺典费尔德机关炮狠狠的砸成扭曲的铁泥。 而机关炮舞动甩飞的弹链,把一边站着的两个机枪手瞬间拦腰砸断,溅起大片的鲜血。 “哦!” 虽然这一弹因为距离太远,北炮群的抗倭军士兵们都没有看到,然而那些在日军舰群四周高高蹿起的巨大水柱,还是让所有的抗倭军官兵们都十分的兴奋。 从2月5号开始,整整14天没日没夜的轰击训练,在今天终于显露出了它的效果。 只是各炮位的第一轮轰击,就能达到这种效果,说实话已经算是相当的难得。 当然,这也是跟各个炮位的细节分工离不开关系。 老实寡言,身强力壮的抗倭军汉子,主要就是进行运送,填装炮弹。 而手脚麻利的士兵,则是进行炮体的调节。 上过高等学堂,耳聪目明,反应灵敏的士兵则是负责火炮的射击。 “瞄准敌舰,继续发射!” 在熊凯玉的大吼之下,‘高’字炮台的士兵纷纷大嚷着快速行动起来。 “轰!” 在大沽炮群,所有的够距离火炮均是吞吐着道道火舌,涌出大股的浓烟,轰击日军军舰。 “咚!” 随着距离的不断拉近,在3.5千米的时候,日军本队军舰的中弹律在节节上升,就这几分钟的时间,松岛号的机轮舱也中了一枚75炮弹,砸坏了不少的仪器。 “这个大清真是死不悔改,居然还是穿甲弹!他们缺银子么?不过北炮群的炮兵还算有一些精准,南炮群完全是瞎子丢炮。” 松岛号上面的伊东亨佑,看得是连连摇头,对身边的参谋们下令道:“以2.6千米为中轴线,椭圆短半径为200米,长半径为1000米;进入椭圆轨迹以后,可以自由射击。” “轰!” 这个时候,日军第一游击队的旗舰吉野号的舰体猛然一震,巨大的烟雾瞬间掩盖了半个吉野号。 随着这道轰鸣,吉野号舰尾的一门203mm阿姆斯特朗速射炮轰然爆响,把一枚巨大的高爆弹砸向清军大沽南炮群的‘威’字炮台。 这场实力极不均等的大沽口岸防炮战,随着吉野的炮击,日军舰群终于拉开了攻击的序幕。 ------------ 第六百九十九章 大沽口海战三 “倭夷发炮了!” 南炮群的清军在看到4.4千米远近海面的一艘军舰的舰尾,猛然被团团浓烟所隐没,就立即猜出倭夷军舰开始反击了。 所有的南炮群的宏字军的士兵们,手下的动作都微微一顿,忍不住的抬头望天。 “咻——” 即使大沽炮群百炮轰鸣,然而也压制不住吉野这枚203口径炮弹,发出的惊魂夺魄的尖啸。 “轰!” 这枚炮从‘威’字炮台和‘震’字炮台间掠过,砸进后面半里处的一处树林子里,在震天的巨响里面暴起耀眼的火焰,腾起一朵不小的蘑菇云团。 连日的晴天,转暖的气候,早已控干了林冠的积雪,隔年的枯叶一点就燃,更别提这炽热的温度。 那个树林子在一处坡地,坡地已经剩余不了多少的积雪,这大火一烧,随即整个树林子都‘呼啦啦’的燃烧起来。 “我的林子,我的林子!” 南面三里一处临海的村庄里,所有的男女老少都跑了出来,站在村口瞧热闹。 一个财主突然看到自己的树林子被炸得烧了起来,本来喜笑颜开的胖脸顿时变了脸色,哭丧着脸大骂道: “你们这些天杀遭瘟的兵痞子,整天放炮放炮,搅人睡觉;现在倭兵的大船来了,你们怎么不显能耐呢,连倭夷船的鸟毛都碰不着!” “啧啧,真是可惜了,这炮炸怎么还能起火?不然等战事儿打停了,那些弹片可都是打菜刀的上好材料。” 村里的一个老铁匠叹息着摇头:“他们可不像炮台那些兵痞子,天天对着大海砸铁坨子,——这可都是打在岸上的好铁!三十年多年前就是我爹靠捡洋人的炮弹打菜刀锄头,才起了几间砖瓦大屋子,给我弟兄两个娶了婆姨;就是不知道我家三个小子,今儿还有没有这个福气?” “对,对,我也捡了不少的铁弹,卖的钱买了一头牛!” 一个白头发的老头子也被唤醒了遥远的记忆,一脸兴奋的对自家小子嚷道:“你不是天天哭丧着脸喊着要给你小舅子三月的婚事准备一个大礼么?现在能挣一条狗,还是一头牛,就看你的能耐了!” “哄——” 村子里面的老人们顿时全部都被唤醒了当年的‘夜草’,纷纷大嚷着叮嘱自家后背捡弹片的要诀。 而年轻的后生都是摩拳擦掌的跃跃欲试。 尤其是那些还没有娶到媳妇的后生,更是激动的两眼发红。 “倭大爷,你们赶紧可着劲儿的炸吧,尽管多丢一些!” 一个村子里的‘衅球’老光棍,忍不住扯着嗓门,喊出了村子里所有男女老少的心声。 大沽‘海’字炮台。 “倭夷这是什么炮弹,这么势海?” 吴宏洛扭头回望身后半里处的那个烈火熊熊的树林子,脸颊‘簌簌’的直抽搐。 在十年前的基隆海战中,他见过法军舰队打出的开花弹,铁弹,甚至还有火箭弹,但是都没有见过如此凶狠的炮弹。 他不仅想起了之前听过一个抗倭军军官说倭夷的炮弹能燃烧钢铁,当时他和手下都哈哈大笑起来,心想着抗倭军也是以诈传诈,钢铁怎么可能燃烧起来? 现在看这个情况,说不定还真是‘为未可知’啊! 吉野号的这一炮下去,整个大沽南炮群顿时出现一阵短暂的寂静,人人都是一脸的震惊。 尤其是那些士兵,更是都是一副见鬼似的惊惧,个个吓白了脸色。 这次受到吴宏洛的召唤来津门的那三十几个老兵,都经过当年的基隆海战,见识过法国的榴弹,所以虽然震惊,然而毕竟能够接受。 可是他们哪有时间耐心给手下的士兵讲这些东西,所以那近三千才当兵没一个月的大清百姓,哪里见过听过这种炮弹? 在他们的印象里面,炮弹就是一个个的铁坨子,空心的就叫开花弹,实心的就叫穿甲弹,带着铁链的就叫链弹。 这一炸就漫天大火的可是什么玩意? 这颗炮弹要是炸在炮台,大伙儿岂不是都要烤熟了! “轰,轰,轰——” 随着吉野号的首炮炸响,其余三舰均是纷纷开火,射向南炮群。 “开炮,开炮!” 海上的炮声惊醒了南炮群的清军,各个炮台的炮长们纷纷大吼着命令手下的炮兵放炮还击。“轰,轰,轰——” 然而还没等到南炮群的士兵发炮还击,日军第一游击队左舷有效射程的,9门阿姆斯特朗速射炮,10门克虏伯架退炮的炮火,就铺天盖地的轰了过来。 被日军群着重轰击的‘威’‘震’‘海’三个大炮台,在日军速射炮近9秒1发的下濑炮弹的打击下,随即纷纷中弹。 “啊——” 三个大炮台上面一片惨叫。 “轰,轰,轰——” 无休无止的炸弹,从日军第一游击队的舰群里面,源源不断的迅猛射出,死死的逮着清军的这三个炮台往死里轰击。 “救我——” 顷刻之间,三个大炮台上面到处都是碎裂的尸骸,燃烧嘶嚎的火人,成群的清军被暴肆的烈焰和四射的弹片,一群群的犁割撕裂。 流淌的火焰,黄色的毒烟,随即把这三个炮台完全笼罩起来。 “咳咳——,我滴妈呀!——逃啰!” 在惨叫和哭喊之中,侥幸活下来才当了几天兵的清军士兵们,在这巨大的黄烟烈焰之中,看着满地碎裂燃烧的尸体,再也没有了一丝继续呆在这里的勇气。 有很多的清军甚至早已吓得大小便失禁,吓傻了似的狂吼着拼命跑下炮台。 “回去,回去!” 这个时候,在‘威’字炮台下面压阵的吴学俊,血红着眼睛,手里舞着明晃晃的大刀片子,领着一队手拿大刀长枪的亲兵,大吼着拦住炮台上面的逃兵,想把他们赶回炮台。 然而那些早已骇破胆子的士兵,眼睛里哪里还有吴学俊的存在,蜂涌的埋头直冲过来。 “杀!” 吴学俊一刀砍翻一个迎面而来的逃兵,只是更多的逃兵都潮水一般的冲了过来,顷刻把他手下的士兵冲击得七零八落。 “逃跑者格杀——” “轰!” 一枚射偏了的高爆弹在溃军附近炸响,虽然远离着三四十米的距离,然而还是有六七个倒霉鬼被弹片打得离地而起,在空中分散。 在这一刻,从来没有真正的见过此等惨烈战争的吴学俊,也心怯的变色手软了起来。 “逃啰——” 在一片大喊之中,吴学俊的手下也夹在溃军之中,成群偷偷逃跑。 “让开!” 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一把推倒傻站着的吴学俊,直接从他的身上踩了过去。 “啊!你麻痹,啊,别踩我——” 在吴学俊的惨叫声里,更多的脚步从他的身上踩踏过去。 大沽口,北炮群。 此时日军本队的舰群已经行驶到目标位置,不过以松岛号为首的四舰正行驶在南部长半径的顶端,朝内折向。 可以想见的是,当日军舰群到达西椭圆线以后,就是猛烈炮击的开始。 ------------ 第七百章 大沽口海战四 熊凯玉脸色发青的放下手里的望远镜,只是短短十分钟不到的时间里,除了个别还在偶尔一声声轰鸣着的小炮台,南炮群已经被日军舰艇轻松打溃。 他感觉嘴巴里面不是一般的苦,之前总听从旅顺撤回来养伤的士兵述说大连湾海战的惨烈,到现在他才真正的体会到,这种惨烈是何等的惨烈! 要知道大连湾的炮群,可是和日军舰群整整打了近两天的时间。 所有的火炮几乎全部损毁,黄山炮台在日军舰群高爆弹洗地,穿甲弹轰击地基的双重打击下,更是把炮台几乎都掀了个个儿! 在这种不对称力量的角逐中,旅顺军团能硬碰硬的死战到最后无炮可战,才退出战斗。 这也可以看出,从熊凯玉离开平壤回津门时,还只是习惯于打巧仗的援朝军,在大连湾的时候,意志力已经有了何等惊人的强横增长。 “幸亏集思广益啊!希望能起一些作用。” 熊凯玉的心里发出一阵呻吟,暗暗的祈祷。 在早上看到日军舰群出现的时候,一些经历过大连湾炮战的伤兵们,就纷纷找熊凯玉献计献策。 比如拱卫军炮营右哨哨长,现抗倭军新兵3大队训练长雷方正,提出准备大量干细泥土用来灭火,同时用装满泥块的麻包堆成一条条的分隔区域,麻包之间插上厚床板,铁皮阻止弹片四溅。 新兵1大队训练官卢先兵,提出尽量低头含胸,脑袋压得越低越好,至少要低过炮台周边的防炮墙,不要被日军的机关炮爆头。 新兵5大队的教导员孙文雅提出,炮台上准备大量的清水,湿布,耳朵里塞上棉花套子,所有的命令用手势表达,不要扯着嗓子瞎喊。 兵站夜查队的队员溥有地提出,在炮台上不要堆积太多的人,忙着的时候放炮,真要是有闲着的时候,就老老实实的趴在地上。 熊凯玉望着笼罩在黄烟烈焰里面的南炮群,也不知道这些措施能有多大的用处,不过既然大连湾能死扛两天,他这辛苦训练出来的新兵,怎么着也得撑过今天吧? 一定能! “放!——轰!” “放!” “轰!” 在各炮位炮长一次次果决挥下的手臂里,北炮群的士兵们都是咬着牙,加紧的猛烈轰射向日舰。 因为他们都明白,一旦等到日军舰群反击的时候,在想这么心无旁骛的瞄准轰击,就是基本不可能了。 要加紧时间,尽量给日舰以更多的伤害! 3000米的距离,大约1.61海里,在现代海战中已经属于较近的距离,就算北炮群的士兵精确度还是不高,然而就已经能够不时的把炮弹砸中日舰。 弹跳四裂的弹片,总在不断收割着日军士兵的生命。 由此可以想见,火力更加强大,精度更高的日军本队舰群一旦开始攻击,会是何等的凶猛! 熊凯玉所不知道的是,在大连湾海战之中,因为大清拥有大量200以上的重炮,使得日军舰群一直在6.5千米的距离上进行远射。 所以日军那恐怖射速的120阿姆斯特朗速射炮,一直都没有真正的用上。 而此次海战,伊东亨佑已经知道大沽炮群,没有对本队主力舰有致命杀伤的这种西洋大口径重炮,所以选择了近距离的打击洗地。 其实这场海战,清日双方每个人都知道最终的结局,只是现在的抗倭军就像刚才南炮群的吴宏洛他们一样,还并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将要面临怎样可怖的打击。 如果说大连湾海战是日军联合舰队给抗倭军上了一课,在绝对实力的等差下,再勇敢的反抗也是徒劳、 而抗倭军又用设计使得日军舰群炮击金州,团灭了日军的东京第一工兵大队,反掌甩了日军一巴掌,告诉他们在智慧面前,即使双方有着不对等的实力比,也依然可以做很多的事情。 那么,伊东亨佑今天就要给年轻的抗倭军再上一课,——绝对的实力差,就是绝对的实力差,不可逾越,当然也更不可能逆转! “呜呜——” 看到南大沽炮群已经陷入了火海,而且所有炮台的火炮都哑了火,鲛岛员规满意而自傲的点点头,命令信号兵给主力舰队发信息,请求下一步的指令。 联合舰队本队旗舰松岛号给的旗语,‘继续监视南炮群待命。’ “咚!” 又一枚120mm穿甲弹击中了松岛号的左舷船壁,发出巨大的震颤和尖利的金属钻挤的鸣响。 在这近乎2.5千米的距离里,克虏伯120岸防炮巨大的动能,可以让穿甲弹轻易的击透松岛号除了轮机部(外侧装甲厚125mm),炮塔(装甲厚300mm),之外所有的部位装甲(防御甲板厚50mm)。 伊东亨佑只是听着震动和声音,就知道这枚炮弹又打进了松岛号的内部。 假如不是大沽炮台没有大口径的西洋重炮,在今天的海战中,伊东亨佑还真没有胆子下令把舰群驶的这么靠近清军的炮台。 不说损毁轮机系统,只是万一打在吃水线下的巨大撕裂弹孔,汹涌的海水就能带来一场巨大的无可挽回的灾难。 “报告,清军炮弹击穿吃水线下一米处装甲。” 松岛号大机关士松见友吉跑过来,向着舰长尾本知道报告。 “八嘎,立即去堵水,还需要我命令?混蛋!” 尾本知道气得破口大骂。 “尾本大佐不要这么生气,一枚120穿甲弹,打不沉帝国的这艘铁甲舰。” 伊东亨佑看着逐渐驶近的大沽北炮群,微笑着说道:“命令军舰攻击,现在该帝国海军表演了!” “轰!” 在震天的巨响里,松岛,千代田,严岛,桥立,各舰的左舷均是浓烟大作,巨声四起。 25门各式火炮,8门47mm哈乞开斯单管速射炮,几乎同时开火,轰响抗倭军的北炮群阵地。 在日军舰队要给抗倭军好好的上一课,血淋淋的残忍课程的时候。 抗倭军山海关军团津门旅,也开始了秣马厉兵,打算给东洋陆军第11旅团这些没有真正的见过血,不知道战争的残忍的日军蛋子们,好好的上一课。 西洋历2月18号上午,津门旅进驻宁河大营。 当天近午,卞长胜得知津门旅携带着大量的步枪。 直隶营务处统领,新任芦台饬副将,在徐邦道,连顺率兵去山海关以后,奉旨招募1营新兵驻防宁河大营的卞长胜,就兴冲冲的跑到柳刚志那里要枪。 卞长胜字燮臣,江苏高淳人,武童出身,1862年李鸿章创立淮军时即加入;是在李鸿章的主持下,1877年留学德国的大清第一批留学生。 虽然是一次失败的留学,不过归来之后卞长胜官运勉强不错,当了大沽炮台右翼后营营官,是罗荣光的嫡系。 在卞长胜看来,搞两三百条步枪一定都不是什么问题。 然而找到柳刚志的卞长胜,等到他把来意说完,柳刚志就大眼一翻说没戏。 在18年前就进入大沽炮台,几乎是看着柳刚志这小子从一个毛孩子长成今天的‘杠子头’的卞长胜,顿时勃然大怒,就要去抓柳刚志单挑。 ------------ 第七百零一章 大沽口海战五 18号这天近午,虽然柳刚志,卞长胜两人谈得不欢而散,然而卞长胜还是很配合的交出宁河营区。 包括空得能跑马的军资库,可以饿死老鼠的军粮库。 只给自己的营头留着西南一隅地盘进驻。 中午时分,柳刚志下达命令,部队按照驻地章程,进行驻军练兵。 当天下午,各营连开始训练方阵,打靶,刀术格斗,拉练军歌。 在枪声和激昂的歌声里,这支根源于北洋,很多都是芦榆防军,盛军,仁字军老兵的队伍,面貌已经焕然一新,几乎已经找不到之前的痕迹。 统一制式的西式军装,各连队统一制式的毛瑟,快利,村田步枪,抬头挺胸,动静行立之间,利落果决,绝不拖泥带水。 “保家卫国,驱逐倭寇!” “人民在看抗倭军!无愧战友无愧心!” “抗倭军,战无不胜!” 阔大近60万平米的演武场上,芳草萋萋,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高昂大吼声,声音里面透着满满的骄傲和自信。 “预备——,放!” “砰——” 几乎是一个齐射,一个加强步兵排的47支步枪齐射,打得山脚一排草靶子直晃颤。 “杀!” 在演武场一片稀疏的小树林子里,一连步兵正在练习刀术格杀。 一队双手一前一后错握着短木棍,模仿上了刺刀的步枪,‘嘿嘿哈哈’的大叫着突刺。 而另一队则是双手合握短木棍,‘哈!’的一声霹雳大喝,用手里的‘大刀’狠狠的荡开‘倭兵’的‘刺刀’,然后反手一个上撩,‘刀口’迅疾的划上‘倭兵’的肚子。 “简直就是一派儿戏,就是枪法还算马马虎虎!” 卞长胜一脸的‘不屑一顾’,冷笑着对身边几个一起过来看热闹的哨官,哨长,酸溜溜的说道:“跟咱们原来的大沽精兵都不能相提并论!” 卞长胜此话一出口,他身边这8个从大沽炮台过来的哨级军官的脸上,都露出一丝凄色。 在大沽口赫赫有名的大沽炮兵,到现在除了随戚有伟,李搏虎跟何长缨去平壤的那一哨,后来随6门75炮调到山海关何长缨手下的罗华飞哨,还有驻留大沽口的两哨。 3000强兵,到现在只剩下不到400人。 原所有的将军门,新任的卞副将,是唯一活下来的一个。 看到手下的脸色,卞长胜也不禁暗淡下来。 几人都是不再说话,而是专心的望着在演武场的草地,树林,山丘之间,练兵的抗倭军津门旅。 看了一会儿,卞长胜就慢慢的收起了他的轻视之色,变得庄重起来。 正所谓内行看门道,卞长胜在德国陆军斯邦道第4营呆了接近一年,虽然因为抵触心理没有学会什么东西,不过眼光还是有一些的。 这支军队有一种让卞长胜说不清,道不明,然而却如实质一般可以感受到的精神气神儿。 就像在斯邦道第4营中,那些一个个牛气哄哄的令人厌恶的德国佬一样! 看到这一幕,被勾起了不痛快回忆的卞长胜心里就很不爽。、 然而他却不得不承认,这些士兵不说甩他现在那营400废物兵几条街不止,就是全盛时期的大沽炮兵,也比不上他们。 意志和凝聚力。 对,就是凝聚力! 卞长胜在德国留学,记得最深的一句话,就是现在已经是德意志帝国总参谋长的阿尔弗雷德·冯·施里芬中将,当时他作为第一骑兵团团长给步兵营讲的一句话:“对于一支军队,勇于作战的强大意志,任何打压都打不散的凝聚力,是这支军队无敌的基石!” “津门旅,牛壁!” 突然,在演武场上面,传来柳刚志的一声大吼。 稍微短暂的停顿。 “津门旅,牛壁!” “津门旅,牛壁!” “津门旅,牛壁!” 顿时,喊声在整个演武场爆响起来,此起彼伏如同春雷滚滚。 “雄兵,雄兵!” 在这一刻,卞长胜的眼睛里面不由得直冒眼泪花子,他在心悦诚服的同时,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柳刚志不愿意把步枪分给自己。 当晚,卞长胜吩咐勤务兵买了几盘卤肉,三斤烧刀子散酒,又让勤务兵炖了一锅肥羊肉,请晚辈柳刚志喝酒。 柳刚志欣然赴约,坐上桌子毫不客气的拿起筷子就猛吃肥羊肉,一抹嘴巴说道:“军中有军律,战时不得喝酒。” “那是你们抗倭军,咱大清的规矩就是上战场杀敌之前,有条件的都要喝一碗杀敌赴死壮胆酒!” “滋溜——” 卞长胜一口闷干满满一杯烧刀子辣酒,辣的鼻子眼泪直流。 “杠子,咱大沽兵,还有军门,死的惨啊!” 一句话说出来,卞长胜的眼泪就再也忍不住的‘哗啦啦’,淌了下来。 “你都没去过乔山镇,我可是亲手扒出来不少的尸体,里面还有熟人,赵缺德只剩半张脸,我看了好半天才认出来;——罗华飞带着一连的人,里面一半都是他原来的手下,还在乔山镇扒拉尸体。” 柳刚志脸色铁青的舀了一碗肥肉淌水,呼噜噜的热烫的大吃着,片刻吃完一碗,又满装了一碗,继续猛吃。 吃完了以后,柳刚志把大碗‘咚’的一声放在大桌子上面:“当兵,就不要怕死,怕死就别当兵,回家抱婆姨去。” 卞长胜猛然抬头,眼睛里面全是怒火的望着柳杠子。 “可是因为一群无耻的傻壁,互相间狗咬狗却拿士兵的命去填;乱几把下狗屁昏令,不把士兵的命当命,让士兵白白送死,——” 柳杠子站起来恶狠狠的说道:“今后那个鳖孙王八蛋都别想老子当这傻壁!皇他马勒戈壁,这傻壁大孙子!” 在这一刻,卞长胜眼内的怒火,已经变成了满眼的骇然! “我饱了,练兵去了。” 柳刚志说完话,戴上军帽,大步推门而去。 “呼——” 从门外吹进来一股冷风,冻得卞长胜浑身直颤。 这个冬天,怎么这么冷,这么难挨啊! 春天在哪里? 不久,在灯火辉煌的宁河大营演武场,歌声嘹亮起来。 “铁流两万五千里,直向着一个坚定的方向!卓绝山海血战,锻炼成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一旦强虏寇边疆,慷慨悲歌奔战场。——” “这是什么歌?” 卞长胜站在夜空下的屋外,听得是热血沸腾:“写得这么好!” “——钢刀插在敌胸膛,钢刀插在敌胸膛。巍巍长白山,滔滔鸭绿江,誓复失地逐强梁。——” 卞长胜的勤务兵小声的说道:“大人,是抗倭军山海关军团军歌,我下午听他们有的连队唱过。” “唉——” 卞长胜想着刚才柳刚志眼睛里面露出,那刀子一般的锋利光芒,心里面就突然无比的沉重起来。 ------------ 第七百零二章 大沽口海战六 19号清晨6时,北塘炮台守军发现日军舰群出现在正东海域时,在快马去大沽炮台去信儿的时候,同时也派出快马去宁河大营求援。 北塘炮营的两个营官刘伟业和沐长才看来,在山海关能歼灭倭夷兵的津门旅,一定要比大沽炮台那五千新兵蛋子要强一百倍。 至少,宁河那三四千大军,人人手里都能有一把快枪! 在大沽炮台的2000抗倭军新兵,听说只有五六百条训练用的步枪。 而南河的宏字军六营则是更惨,听说只有一百来条老旧的步枪,两百多支乡下猎人打猎的土统鸟枪,还有几十条抬炮。 其余的拿的都是大刀,长毛,弓箭充数。 就刘伟业和沐长才两营一千三百来人,手里还有着城防营挤出来的三百条连发快利枪,可见大沽那群士兵能有多穷。 当然也一定是指望不上能过来救援。 清晨7点30许,北塘送信骑兵进入宁河大营。 顿时,整个宁河大营都扰动起来。 8点整,由柳刚志亲率的3个步兵营1300兵力,首先启程离开宁河大营,沿着蓟运河河堤驿道,直奔50里外的北塘炮台。 9点15分,柳刚志在河堤上看到南边河堤上来了一群清军骑兵,大约有三四十骑。 不久双方遭遇,原来是刘伟业和沐长才两人溃退下来,不敢回津门或者大沽,就商议着来宁河大营求兵,想着靠津门旅重新夺回北塘炮台。 柳刚志脸上笑嘻嘻的,当即就满口答应下来,吹嘘津门旅兵强马壮,夺回北塘都不是问题。 喜欢得刘伟业和沐长才两人,也不管自己的年龄都快能当柳刚志的爹了,一口一个‘柳大哥’那是叫的亲热。 并且很明显的一再‘暗示’,自己是津门道李岷琛的心腹,只要今儿柳刚志拉他们一把,以后一定‘包票’把柳刚志介绍给前途无量的道台大人。 然后,两人又许下了无数的财货好处。 而沐长才在得知柳刚志还未婚以后,更是提出自己的小女儿今年十四岁还待字闺中,长得花容月貌知书达理。 ‘喜欢’的柳刚志两眼冒光,急的直擦掌。 看到这一幕,两个四十出头的老狐狸偷偷的对视一眼,彼此看出对方眼里的笑意和鄙夷。 ——对付这种毛头小子,哪里还需要什么大力气?‘权’‘财’‘色’三字,就能把他死死的按在胯下,心甘情愿的任他们骑! 随后,津门旅先头部队和刘伟业和沐长才的骑兵,合队南行。 一路收拢溃军。 此时已经是上午9点50分,而大沽炮台的海防战,开始进入了真正的高潮! “轰,轰,轰——” “咻,咻——” 在天地之间,密密麻麻的荡满了炮鸣和炸弹的爆响,无数的高爆炸狠狠的砸上北炮群的炮台线上,到处都是黄烟和火焰。 从海河北口,一直到大沽兵站的最北端的山坡炮兵阵地,被日军舰群狠狠的犁割起来。 在日军本队舰群4舰,除了松岛,桥立,严岛舰尾3门?320mm加纳主炮,属于废物。 左舷8门47mm哈乞开斯单管速射炮,每分钟大约能打出160发实心弹丸,虽然犀利,然而对北大沽炮群的伤害毕竟有限。 而那在4艘舰艇的左舷,排列着23门120口径阿姆斯特朗速射炮,每分钟大约能打出150枚高爆弹,就是真的不是一般的恐怖! “轰,轰——” 日军本队舰群,沿着2000的椭圆长中轴直径,近2200米的椭圆半周长,保持着近5节的航速,从长椭圆的最南端,一路开火的打到最北端。 大约行驶了14分钟。 也整整轰击了14分钟! 近2000发120高爆弹,2200发47实心弹,在短短14分钟的时间里,全部的砸进了大沽北炮群的‘门’字炮台,‘高’字炮台,13个小炮台,还有抗倭军的大沽兵站,北山炮台。 从海河北口到北山炮台,近1.6千米的距离内,全是狼烟和火焰,遮天蔽日的笼罩着。 “呜呜——” 从日军第一游击队舰群传来一道道的汽笛鸣叫,这是在对本队的炮击做出崇高的致敬。 “呜呜——” 日军本队4舰回笛呼应,舰群已经行驶到椭圆长半径的最北端,各舰也均是停止了炮击,开始进行180度的折向,驶向椭圆线的东半圆。 伊东亨佑满意的放下望远镜,在他刚才的镜头里,清军的所有炮台都笼罩在浓烟和烈焰之中。 而那个不知道何时突然建立起来的一个小城池,城墙房屋大片倒塌,一栋栋屋子更是燃起了熊熊大火,黑烟直上云霄, 随着日军舰队停开开炮,天地之间陡然安静下来,只有在海面轻盈游弋的两支舰群分队,还有海河口各处燃烧着的大火。 已经没有了一道炮火的爆鸣。 这说明,在这短短14分钟的时间里,继第一游击队轻松的打溃了大清的南炮群以后,北炮群也被彻底的打哑! “真是不能给人一点的惊喜啊!” 伊东亨佑嘴角微微上挑,微笑着说道:“现在整个环渤海,都再无帝国海军值得攻击的军事设施,不是怕去了东营那几个该死的夕阳大马猴又来讹诈,现在我真的下令舰队到东营转一圈。” “司令,等到第11旅团登陆完毕,舰群就要回国内了,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打旅顺港,这个东亚第一要塞?” 尾本知道一脸的遗憾,作为一个舰长,不能完美的拿下大清的第一军港要塞,不打沉里面那两只不死王八般的‘定远’‘镇远’,不能不说是一个完美中的小小缺憾。 “虽然清军在旅顺要塞,暂时抵住了帝国陆军第2军的进攻,在山海关创造了一个小小的奇迹,然而不要忘了,在大趋势上清军却是一败涂地;在山海关,清军近4万精锐,包括他们大量的提督,总兵,都被帝国完美的歼灭击毙!” 伊东亨佑断然的说道:“虽然现在还不知道山县大将的第1军,是否打到了大清的京城,不过想来也相距不远,再加上第11旅团这8000军力,而清朝的乞和使团现在应该已经到了东京;所以这个旅顺要塞,诸军是没有机会了。然而——” 伊东亨佑猛然拔高了声音说道:“大清只是帝国强大的第一个阶梯,旅顺也只是落伍国家的一个小小的要塞,我们的对手,我们的目光不应该放在这些淘汰者的身上!应该看向太平洋,印度洋,大西——” “轰!” 这个时候,依然是一片浓烟火焰的大清北炮群的‘高’字炮台,猛然发出一道闷雷似的炮鸣。 一枚120穿甲弹急速的冲出烟雾,带着‘咻——’然的尖利呼啸,砸向刚刚完成折向的日军本队舰群。 ------------ 第七百零三章 大沽口海战七 大沽北炮群,‘高’字炮台。 整个炮台都被呛人的黄色毒烟所笼罩,虽然炮台上没有堆积能够引发大火的物体,然而下濑火药炙热的高温,很轻易的点燃了阵亡士兵们身上的衣服,连着尸体燃烧起来。 此时,炮台上面已经没有一个站着的士兵,到处都是剧烈的咳嗽,还有撕心裂肺的嘶喊。 在日军舰群如此凶狠的肆虐下,抗倭军各炮台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而那些来不及卧倒趴下的士兵,都已经毫无例外的变成了一具尸体。 就是一些及时卧倒的士兵,很多人也被日军炮弹四射弹飞的弹片打成血泥。 “咳咳咳——” 熊凯玉大口喘着气,头重脚轻的站了起来,感觉嗓子里面吸得都是火油,烧得他浑身‘起火’。 巨大的爆响,炸得熊凯玉浑身剧痛,五官直流血,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受伤,以及受伤有多重? 然而,他此时早已顾不得这些事情。 “医护兵,医护兵,立即救援!” 熊凯玉血红着眼珠子大吼着:“还没死的,能站起来的,都给我站起来,扑灭火焰,——给我发炮轰!” “站起来,站起来!咳咳——” 听到熊凯玉的大吼,趴在地上的抗倭军士兵们,纷纷吃力而摇摇摆摆的站起来,有很多的重伤士兵都是在站起来以后,又无力的重新倒下。 而那些没有负伤的士兵们,都是血红着眼睛,用细土去扑灭炮台上的火焰。 “兄弟们,给我放炮轰这群王八蛋!” 这个时候,在炮台下面的防炮掩体里面,冲出了大量的抗倭军士兵,人人都用着一张湿布挡着鼻孔,跑向那些有的已经被烧的通红的大炮。 “嗞啦——” 一盆盆的水浇上火炮和炮弹上面,然后士兵们纷纷抬着依然烫手的炮弹,飞快的装弹,调整火炮。 “把所有受伤的战友扶下炮台救治,其余的给我轰!” 从下面防炮掩体里冲上来的刘士浩,一边大吼,跑到熊凯玉的身边说道:“站长,你先下去疗伤,这里有我们。” “我哪里都不去,给我瞄准了轰!” 熊凯玉怒声大吼道:“抗倭军,没有这么熊!” “抗倭军,没有这么熊!” 整个炮台上面,所有的士兵们,都是齐声大吼。 而这一幕,同时也在‘门’字炮台,北山炮台,以及其余13各小炮台上演。 老栗嘴小炮台上面的那门75炮被日军的炮弹损毁,士兵们就跑到那门8000斤的古董铜炮那里,填装火药和铁丸炮弹,轰击日舰。 “轰,轰——” 随即,整个北炮群一片炮火轰鸣,在黄烟大火之中,蔚为壮观。 “咚!” 一枚圆球形的实心炮弹,准确的砸在了严岛号的甲板上面,发出一道巨大的震响。 然后圆溜溜的一路弹射,火星乱撞,直到最后把一个日军的左脚砸压在炮台甲板底端,砸成一堆碎肉,才停了下来。 “啊——” 那个倒霉的炮兵,惨叫着抱着碎裂的断腿昏死过去。 严岛号舰长横尾道昱大佐,脸上神情错愕的望着那个已经被砸的变形,炙热的温度把染上去的血肉烧成一层焦黑的黑皮的扁铁球。 然后又望向在大火和浓烟里面,不断喷吐着火舌的大沽口北炮群。 半响,横尾道昱才不屑的说道:“真是一群不知死活的蠢货!” 松岛号。 “勇气可嘉,然而愚蠢;” 伊东亨佑的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下令道:“命令各舰行进一次半圆巡游打击,希望能让他们清醒一点。” “轰——” 随即,日军本队舰群,再次开始猛烈的炮击起来。 “立即撤下炮台,全部进入掩体避弹!” 有了上一轮炮击的教训,包括之前经历过大连湾炮战的抗倭军士兵们,对现代海战多少算是有了一个更加清醒的认识。 ——再强大的意志力,也抵御不了金属弹片动能的残暴撕裂! 各炮台的士兵在军官的大吼下,飞快的跑下炮台,进入避弹掩体之中。 “轰!” 随着道道剧烈的爆炸,浓烟蜂涌的冲进掩体,脚下的大地都在猛烈的抖动,如同暴风雨中洋面上的无力小船。 在‘嗡嗡’的雷霆之中,掩体里面全是剧烈的咳嗽声,还有抬下来的重弹士兵的凄厉嘶嚎。 也幸亏抗倭军提前在各个炮台上面用大量的麻包装土阻弹,很好的控制了日军高爆弹的杀伤范围,不然此时各个炮台的伤亡要远大于此。 躲在掩体里面的每一个抗倭军士兵,都是一脸深深的屈辱。 这仗打得真是憋屈之极! 漫长的14分钟终于熬了过去,海面的日军舰群停止了炮击。 “立即上炮台,轰他酿!” 在各炮台指挥官的大吼之下,16个大小炮台的抗倭军士兵们,又纷纷涌出掩体,冲上炮台。 “轰!” 大清北炮群的炮击,再一次的轰鸣起来。 “八嘎,这群混蛋!” 到了这个时候,伊东亨佑才算吃过味来,气得脸色铁青的破口大骂。 “司令,想要炸毁清军的火炮,毁掉他们的掩体,属下提议部分火炮换填穿甲弹轰击。” 尾本知道一脸怒气的说道:“就像在大连湾那样攻击!” “不用了,攻击大沽炮台只是为了牵制,而不是要占领它们;已经可以了,不值得为一群毫无威胁的小爬虫,纠缠着大量浪费帝国的炮弹。” 伊东亨佑忍着火气下令道:“命令舰群北移,回到唐河口海域。” “呜呜——” 随着汽笛声响,日军8艘主力舰折向正北,扬长而去。 在各个炮台,抗倭军士兵们都停止了炮击,带着仇恨望着远去的日军舰群。 所有的炮台,此时都是一地的狼藉,到处都是弹坑,被弹片击得碎裂四撒的破麻袋,歪倒甚至整个翻了个个的大小火炮。 还有满地的碎石,弹片,烤干的血迹和破碎的尸体。 大沽兵站,大沽炮台总兵府,大沽水师船坞,大沽水师营房,正在燃烧着熊熊的大火,黑烟冲天。 “我们都会记住这一天,总有一天——” 熊凯玉嗓子嘶哑着吼道:“总有一天,也要用我们的军舰,我们的炮弹,轰平东京港!” “轰平东京,轰平东京!” 虽然这些抗倭军的新兵们,很多才从泥土里‘出来’,并不知道‘东京’究竟在什么地方,然而却丝毫不影响他们的决心和呐喊。 “抢炮弹咯!” 而在这个时候,从大沽炮台南炮群附近的马西村,后孙村,席园村的村口,跑出大片的百姓,叫嚷着去捡日军炮弹的弹片。 “国不知有民,民亦不知有国!” 熊凯玉脸色肃穆的远望着海河南岸这场闹剧,下令道:“命令训练1,2大队,抽出兵力立即到南炮群炮台,禁止百姓进入炮台及军营,禁止百姓翻捡尸体;命令3,4大队,立即去兵站救火,5大队一部分去总督府救火,其余的去水师,把他们的马车全部弄过来拉到南河炮群。” 等到柳刚毅大步离开,去传达命令,熊凯玉望着身边的刘士浩说道: “你去总兵府,孙文雅去水师船坞,假如总兵府,船坞电报局里面的电台没有损毁,就彻底的捣毁它,做出炮击造成的假象!” ------------ 第七百零四章 津门旅一 然后,熊凯玉对大沽兵站助理刘广铭说道:“你去南岸,带上后山那里所有的骡马和5大队其余士兵,把南炮群完好的75炮,还有那门120炮,全部给我拉过来;既然留在他们手里也是浪费,那么咱们就拿过来打日军!” 在宏字军南炮群,总共有26门克虏伯75mm舢板炮,可以选择不同的炮架海陆两用,用骡马很容易就能转移到北炮群。 而剩下的那门120mm炮,各个部件加起来稍微重了不少,大约有8吨,不过分解装运过海河口冰面也不是太大的问题。 “说真的,我估计现在6营宏字军除了炸死的,剩下的能回来三分之一都是奇迹;站长你看,水师的兵只是跑的远远的观战,南炮群的士兵有几个在远处观战?估计都直接跑回家里去了。” 刘广铭少校嘴角带着一丝嘲讽说道:“这些士兵都是附近的渔民,跑的快的,兴许还能赶上中午的午饭。” “现在,就看津门旅来怎么对应了。” 此时,在熊凯玉的脸上,露出一丝深深的忧虑。 他不仅仅是忧虑柳刚志的津门旅,这次怎么来应对日军的步兵登陆。 他还忧虑在日军第1军包围燕京的情况下,按行程即将抵达燕京附近的总指挥,来怎么应对? 还有更远一些。 一旦大清朝廷乞和成功,不用去猜就知道,下一步朝廷一定是像当年太平军平定以后那样,开始分拆抗倭军。 然后再一步一步的把军队编制不断的压缩,裁剪,直到如当年的湘军,淮军一样,战力被一点一点的腐蚀掉,最后沦为大清的看门护家犬。 对于别的抗倭军的军官怎么想,熊凯玉他并不知道,然而至少在他的心里,他绝不甘心! 所以,无论是捣毁总兵府和水师船坞的电台,或者提前一步拉走南炮群的现代火炮,都是熊凯玉独自做出的一种未雨绸缪的提前准备。 北塘,南营炮台,上午10点45分。 在柳刚志和刘伟业,沐长才的马队汇合以后,由曹义涛率队和刘伟业,沐长才一路沿河堤慢行,沿途收拢溃兵。 而柳刚志则是借了七匹战马,率先直奔北塘蓟运河入海口而去。 七骑一路快马,沿途遇到的全是稀稀拉拉,惊魂未定的清军溃乱士兵。 柳刚志任冷风刮面,脸上全是狠厉的狞笑。 假如刘伟业,沐长才现在能看到柳刚志的笑容,估计两人的世界观就会立即有着很深的改变。 每一个出自旅顺军团的老兵,都知道这位柳大爷一直以杀神李搏虎为榜样。 而且表面看着‘咋咋唬唬’,其实内心精明无比,哪里是刘伟业,沐长才两人所想的那样,是一个‘二货’。 柳刚志快马跑到北塘炮台的时候,这起匹优质的蒙古战马已经全部跑废,几人上了炮台,看到一片炮火后的废墟。 然而别说尸骸,就是一滴血迹都没有! “这群王八蛋,就这还有脸吹嘘说自己和日军舰队对轰了百十回合?” 津门旅新任命的3团副团长杨光少校,望着空寂的南营炮台,突然怒色说道:“这帮王八蛋,连白旗都挂出来了!” “这是方伯谦在丰岛海战开得一个好头,这么无耻的逃回旅顺以后,朝廷不罚反奖,赞扬方伯谦机智;不过也有好处——” 施威成讥笑着说道:“就像平壤叶志超那样,从此清军就算是把白旗摇圆了,日军都不点也不敢相信了。” 柳刚志阴沉着脸色,走进了被日军舰艇轰得倒了半边的瞭望塔。 杨光,施威成两人也都不再说话,大步走进了瞭望塔,小心翼翼的避开乱砖,爬上了塔顶。 在金色的阳光下,眼前的视野,猛然开阔起来。 两人看到柳刚志笔直站立,双手举着望远镜,正在瞭望东南方向。 “舰群!” 杨光随着柳刚志的方向望向海面,眼睛里面就看到几艘核桃大小的军舰在海面上游弋,惊呼道:“他们怎么出现在南面?” “是去轰炸大沽口,而且是已经轰炸完毕。” 施威成看着在明朗天空下,南方腾起的黑烟:“看着这种火势,兵站绝对逃不过日军的打击。” “沐长才他们不是说有铺天盖地的军舰么,怎么就这几艘?” 杨光望望南面天空的漫天黑烟,再看看海面军舰的数目,感觉压抑的要喘不过气来。 “日军舰群不会无缘无故的过来就是为了炮击北塘,大沽,他们没有这么闲!” 施威成冷声说道:“轻易击溃北塘炮兵,然后又跑到大沽去轰击,只能说明他们在进行伪装牵制,好掩护那些不见的舰群登陆。” “这里不能登陆,那他们去哪里?” 杨光有些听不明白。 “可能是在这里登陆怕遭到塘沽,津门的守军反击,一次登陆假如有近万兵力,没有两天的时间根本不能完成;也许是日军想避开津门,不想引起西洋干涉。” 施威成猜测着把目光转向东北方向:“应该是唐河,沙河一带,离着津门有着足够的距离,又可以用最短的路程直奔燕京。” “唐河,沙河?——这么说他们必定要打宁河大营!” 杨光心里想着这一带的地形图,立即就做出了这个结论,同时睁大着眼睛望向东北面的大海,想要寻找日军舰群的踪迹。 “嘶——” 杨光随即吃惊的低声嘟囔道:“我看到了!” 施威成抬眼望向东北方向,在仔细的分辨下,可以看到在东北海面无风的天空中,隐隐约约的漂浮着一根根极细的黑色烟柱。 像是毛刷子在东北的天空中,刷下的一排密密的细线。 “呜呜——” 此时,从南边过来的8艘军舰,已经掠到蓟运河口的正前方海域,军舰也变得有一斤重的王八大小,发出‘呜呜’的鸣叫。 而柳刚志刚才似乎都没有听到杨光,施威成两人的话,只是举着望远镜随着日军旗舰松岛号的移动,而微微移动。 松岛号。 伊东亨佑终于盯不赢对面南营炮台的柳刚志,首先放下望远镜,揉了揉盯得发疼的眼睛,笑着说道:“这群穿着西式军装的抗倭军,果然有些意思,——够倔!” “司令,不过是几个不知死活的白痴而已;请您下令,帝国的火炮立即就炸碎他们!” 一边的尾本知道也放下了望远镜,脸上全是被爬虫挑衅了以后的怒气。 “帝国海军炮兵的火炮没有这么精准,交给陆军吧。” 伊东亨佑虽然放下了望远镜,似乎却知道蓟运河口那个抗倭军的军官一定还在盯着自己,抬起右手指向唐河口方向,给柳刚志示意: 不服气,你就来! “我一定会去的,你给老子等着!” 柳刚志终于放下了手里的望远镜,目光平静,声音里透着凶狠。 ------------ 第七百零五章 津门旅二 “呜呜——” 松岛,吉野,浪速8舰,轻盈的掠过北塘炮台的正前方,劈波斩浪的朝着北面海域扬长而去。 在三人的视野里越变越小,直到最后变成了海面上几个毫不起眼的小黑点。 “商议一下。” 柳刚志坐在塔顶的水泥地上,掏出烟一人丢了一根,拿出行军包里面的地图摊开,皱眉低头观看。 杨光,施威成两人也坐了下来,盯着地图看。 整个过程中,三人都没有再多说一句废话,然而意思却是已经表达得很清楚。 ——这场仗,一定要打! “日军既然选择在唐河口一带登陆,现在沿海线的冰层已经开始缓慢的融化,他们的登陆绝不会太快,而且也不会太集中;应该是沿着河口附近一带海湾,进行分散登陆。” 施威成望着地图上的宁河大营:“刘伟业和沐长才这两蠢货,害得部队白跑了不少的冤枉路,幸亏是咱们骑马先来,得马上派人往回赶,通知部队改变路程。” “从这里沿着海岸线到唐河口,大约有50里的距离,和宁河大营走杨家泊到唐河口差不多;不过先头部队应该已经急行军到了营城镇,离这里也不过十几里而已。” 杨光摇头说道:“主力部队预定是下午13点出发,现在时间是11点整,这里没有合适的马力,只能步行回去通知,估计14点左右可以在中途遇到;这么来回折腾,部队今天根本无力到达唐河口,——然而一旦让日军明天上午在河口站稳脚跟,这仗就比较难打了。” 施威成,杨光表达完了自己的思路,就不再说话,静等着柳刚志的决定。 近午的阳光,暖融融的照在三人的身上,七匹累的半死的战马卧在河畔的干草地上,马鼻子希翼着到现在还在‘噗呲,噗呲’喘着粗气。 “咔啪啪——” 炮台南侧的蓟运河在挨了几炮以后,撕裂的冰层在下面缓缓流动的河水的冲击下,变得极其不稳定起来,不时的传来一串串冰面炸裂溅水的声音。 柳刚志的目光,就望向了搅着冰水混合物的蓟运河口。 “这是一个好法子,不过得有几个前提:必须赶在日军警戒哨大规模铺开之前发动攻击,而且日军在冰带上逗留有大量的士兵或者军资,值得花费代价进行轰击;” 施威成一眼就猜出了柳刚志的心意:“还有就是我们没有80炮弹,得去30里外的大沽口装车,然后再拉到唐河口,——况且现在大沽口还不知道被炸成什么模样。” 施威成遗憾的说道:“这么来回耽搁,又有这么多的不确定因素,操作性太低。” 杨光这才听明白施威成话里的意思,他望着北营炮台这上面的青铜炮问道:“这些炮不行么?” “必须像东大营那样,用暴风骤雨似的打击,不给他们留一点反应和挣扎的时间!” 施威成说道:“这些青铜古董射速慢,准头全无不说,而且都是笨重的固定炮架,等你累死拉到唐河口,日军都能打到宁河大营了。” “那是什么?” 杨光的目光越过蓟运河,投注到南大营的沿海驿道。 在他的视线里,一群身穿抗倭军军服的士兵,举着鲜艳的红旗,赶着一溜儿长长的车队,逶迤而来。 蓟运河口南驿道。 “兄弟们赶紧走,走远点老子就不回头了,省得望着火起!” 自从看到南部的滚滚狼烟,韩三袋一路上的心情就非常的不好,骂骂咧咧的诅咒了东洋军舰一路。 他的新兵连队,在大沽总兵府军资库,总共装了500枚80高爆弹,100枚75实心弹,满满用了12辆马车。 然后一路快行,在上午11点时分赶到了蓟运河边,按计划将沿着蓟运河北行到宁河大营。 “队长,也不知道咱们这些炮弹辛苦的运过去,津门旅敢不敢打日军?” 韩三袋手下的一个小队长奚宝龙,走得满头热汗的说道:“真要敢打,也不枉咱们兄弟使命儿的赶快一点儿!” “屁话,他们敢不打!——不打看老子不当面唾他们一脸?再说津门旅是在山海关灭了日军整整3个联队的精兵,能不敢打?咦——,那是什么?” 韩三袋惊喜的望着蓟运河北岸一座半塌的瞭望塔,大笑着说道:“兄弟们,是津门旅来接应咱们了;咱们的苦力日子总算是熬到头了!” 上午11点20分,韩三袋连渡过蓟运河,和柳刚志相遇。 “好一个熊站长,佩服,佩服!” 柳刚志和熊凯玉虽然很熟悉,然而两人之间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此时心中大喜的柳刚志不禁大声的称赞着,心里面对总指挥的津门头一号心腹,算是勉强佩服。 “命令!” 在此时,柳刚志也终于拥有了和日军第11旅团作战的真正底气,开始大声的对传令兵下达指令: “命令主力部队及炮营,带上所有的步枪,火炮,再预备50万发子弹,明日凌晨前必须抵达酒金坨村;注意,放出侦察兵,不要惊动唐河口一带的日军。” “传令大沽新兵,留下部分卫戍部队,其余士兵立即来唐河口一带集结;施威成,部队暂时由你统领。” “韩连长,你们车队骡马休憩之后,立即继续启程,到达蔡家堡以后远离海岸线行军,明日凌晨必须抵达酒金坨村;另外,把你们这5匹战马让出来。” 韩三袋心里那个郁闷啊,他们连队156人,手里就十几支步枪,当苦力一路紧赶慢赶的在这里遇到津门旅。 本想着能交付差事,没料到还得继续当一路的苦力。 “做饭了,——喂马吃草饼,吃足了继续当车夫!” 韩三袋不爽的嚷嚷着,大步走下北营炮台。 不久,蓟运河边炊烟袅袅,战士们砸冰舀水,升火做饭。 先用篝火烧热行军锅,然后刷一层猪油,把混着面粉调料河水的面糊糊倒进锅里,‘嗞啦’着不久就煎的焦黄,满鼻子的喷香。 而那个倒了面糊糊的铁碗也洗干净,再舀满水,放在火上,等水开了就丢进去一些干肉松,盐巴,干海菜。 随即就是一碗鲜美的海鲜肉汤。 “兄弟们,吃啊!” 下面传来了韩三袋的破锣嗓子的大喊声:“吃了好有劲儿干活。” “这些家伙,伙食不错。” 跑了一上午的柳刚志,肚子早就饿了,闻着炮台下面传来的香气,忍不住直流口水。 “呵呵,旅长,你要跟他们说等到了酒金坨村就给他们发枪,这个韩连长一定请你吃煎饼喝肉汤。” 杨光一脸的贱笑。 “不用喝肉汤了;老子要宰肉!” 柳刚志遥望着西面大队而来的队伍,嘴角露出一丝狞笑。 ------------ 第七百零六章 津门旅三 蓟运河北岸,河堤驿道。 刘伟业,沐长才两人在大队抗倭军的簇拥下,沿河一路收拢溃兵,走到了蓟运河和永定河的交汇处,就已经收拢了近千人的队伍,只有三百来士兵逃往别处。 然而,在此时两人的心里面,却是丝毫都高兴不起来。 此地距离河口炮台,已经不足5里,可以想见的到,下面就要面对着倭夷兵把守的炮台,血命去争夺。 只有夺回蓟运河口炮台,才能免受朝廷雷霆怒火的降罪。 可是倭兵军舰,士兵,都是如此的犀利,这蓟运河炮台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夺回来的? 倭夷这么凶猛的大炮,怎么抵御? 再说枪弹无眼,万一子弹真是打到了自己—— 刘伟业,沐长才两人心里越想越沉重,要不是因为和抗倭军一起同行,他们都恨不得立即带着队伍逃之夭夭。 “哒哒哒——” 这时候,南边河堤三匹快马奔了过来,穿着正是抗倭军的西式军装。 “报告,日军军舰在炮击北塘炮台以后就随即离开,并没有在蓟运河口停留登陆;旅长命令加快速度,到北营炮台汇合。” 三匹快马报告完了以后,就继续上马西进。 而刘伟业,沐长才,还有他们的手下士兵,都是一片狂喜的欢呼。 “早知道是这样就不往宁河大营逃了,等日军军舰一走,就可以给朝廷上报‘倭夷舰群铺天盖地攻击北塘炮台,水勇死战不退,连连发炮击伤数艘倭夷兵舰,倭夷见无机可趁,只得惶然而逃;舰酋仰天长叹:有刘伟业,沐长才两位勇将在,倭兵从此不敢来北塘矣!’” 刘伟业,沐长才两人互相对看一眼,心里面都是后悔得要死,——来来回回的跑得累的半死不说,还得给津门旅分一杯羹。 晦气! 上午12时,1500抗倭军3营,北塘炮台水勇938人,抵达北营炮台。 此时,整个队伍乱糟糟的一团,抗倭军和北塘水勇们全部搅和在一起,累的气喘吁吁的抗倭军和水勇炮兵们,纷纷坐在地上,三五成群的围在一起吹牛皮。 刚刚吃过午饭,勉强养足了精神的韩三袋连的156人,正准备赶着骡马率先出发,此时看到这乱哄哄的一幕,不禁都露出了匪夷所思的震惊神情。 “老韩,这就是大败日军的津门旅精兵?合着我怎么看,都觉得更像是一群兵痞子!” 连队的队副赵继锋吃惊的说道:“这兵能有屁的战斗力?” “是骡子是马,到了唐河口就知道了;要真的是孬种,老子那时候就不是唾这个旅长一脸口水这么简单了。” 韩三袋阴沉着大脸说道:“老子非用家伙,滋他一脸不可!” “拿下!” 就在这时,韩三袋,赵继锋,耳朵里猛然听到一声暴喝,震得两人的心脏都是猛地重重一跳。 顿时,眼前局势陡变。 蓟运河,北营炮台。 看到刘伟业,沐长才两人在曹义涛,李远洋几人的簇拥下大步登上炮台,柳刚志,杨光两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春风般的微笑。 “刘哥,沐哥,好运气,好运气。” 柳刚志脸上笑嘻嘻的说道:“看来两位老哥加官晋爵,已经是指日可待。” 刘伟业和沐长才相互对视一笑,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不点就透。 “同喜,同喜,到时候奏报里也一定少不了老弟的英勇;呵呵,我跟老沐在炮群死战倭夷兵舰,老弟你得知消息,一路驰骋增援,哈哈——” “拿下!” 在刘伟业得意的大笑里,眼睛的余光就看到面前的柳刚志这个毛头小子的脸色,突然变得狰狞起来,耳畔就听到一声霹雳般的大吼。 震得刘伟业和沐长才双耳‘嗡嗡’直响。 “什么意思——,拿下,拿下什么?” 刘伟业和沐长才还没想明白,就觉得屁股猛然一疼,各自重重的挨了一脚狠踹,‘啪’的一声,严丝合缝的甩在炮台的青砖地上。 “痛啊——” “啊——,藤似我啦!” 刘伟业和沐长才顿时摔得牙齿碎裂,鼻血飚射,缩在地上颤抖着嘶嚎:“麻痹,哪个——” “砰,砰,砰——” “啊——,救命啊!别大啦——” 柳刚志扑上前去,抬起脚上的大头军靴,就一脚一脚的死踢上去,踢得地上的两人连连打滚鬼哭狼嚎。 而在这个时候,随着柳刚志这一声暴喝‘拿下’,原本个个谈笑风生,跟936名北塘水勇炮兵称兄道弟的1500名津门旅的士兵们,都是同时变脸。 “打!” “揍这群孙子窝囊废!” “麻痹,一炮不放,挂着白旗还来跟老子吹!老子忍这傻比已经很久了,今儿非打出他的屎出来!” 在大喊咒骂中,1500条津门旅好汉捋起袖子,亮出钵大的拳头,按着身边还在傻愣着的水勇炮兵就是一顿老拳,打得是拳拳叫肉。 而那些之前特牛比的遭人恨的牛比王,更是被拳打脚踹,甚至有的士兵直接那枪托往身上死命招呼。 顿时,哭喊声,求饶声,在满河口回荡。 “队,队长,这些津门旅的爷们儿,真爷们儿啊!” 在炮台下的驿道上的韩三袋和他的队员,一个个都被这突然的变故给惊呆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大体的情况。 就是津门旅的爷们儿眼眼瞅着这些北塘炮兵不顺眼,用计分散了他们,然后瞬间一锅端! “停!——全部押着跪整齐了!” 柳刚志一番热身,浑身出了一身的爽汗,看到在他犀利的军靴下,刘伟业和沐长才已经变成了满脸鲜血的猪头,眼睛肿的成两条细缝,嘴巴,鼻子更是鲜血喷涌,才满意的收起大脚,下令停止殴打。 “咚,咚,咚——” 在寂静无声的阔大炮台上,柳刚志的皮靴踩着青砖‘咚,咚’响,吓得一排排跪在地上的水勇强忍着身上的疼痛,不敢发出一点的声音。 “知道为什么要打你们么?” 柳刚志抬高了声音大吼:“废物,一群废物!” “一炮未发,竖着白旗,敌舰两炮下去你们两营一千三百人——,就逃了!——你们还是不是一个兵,百姓拿银子就该养你们这样猪狗不如的畜生?你们还要不要脸,有没有一丁点的羞耻之心!” 四下寂静,只闻河冰在阳光之下,不断的微裂声。 “畏敌怯战者,杀!” “逃跑者,杀!” 柳刚志大吼间,掏出了腰上的手枪,枪口指向缩在地上的沐长才。 “柳刚志,你凭什么,你,敢杀我!朝廷——” “啪,啪!” 两声脆响,直接爆了沐长才的脑袋。 满炮台上下的北塘水勇,均是一片悚然! 然后,柳刚志手里的枪口毫不停顿的指向趴在地上,仰着脑袋吓傻了似的刘伟业。 ------------ 第七百零七章 津门旅四 【旗 .】,热门免费阅读! “柳大爷饶命,柳大爷饶命啊,——” 在看到沐长才这个和自己在李道台身边,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的老对手,瞬间变成了一个无头尸体。 刘伟业就已经是彻底的吓破了胆子。 现在更是看到柳刚志满脸狞笑的把手枪指了过来,刘伟业顿时骇的是小便失禁,跪在地上哭嚎着死命磕头,连连求饶。 他跪着的青砖炮台地面上,很快就积攒了一大滩水儿。 杨光,曹义涛几人,都是一脸鄙夷的往后闪远了两步。 就这鼠胆,居然能当上堂堂蓟运河口这种要塞重地的炮台营官,朝廷腐败如此,哪里还能看到一丁点的希望? “要是你不死——,那些在朝鲜,辽东,山海关,还有在今天的大沽口炮台,为了这个国家和日军战死的人,岂不是白白的亏死!他们就活该去死?你们就该逃跑,——然后继续活着耀武扬威,作威作福?” 柳刚志大吼着骂道:“既然穿上了军服,吃着百姓的血汗,拿着百姓的银子,在脱下这层皮之前,你的命就不属于你!” “啪,啪!” 两道脆响,又一个爆头。 此时,下面的北塘炮兵虽然一个个都骇的脸孔发白,不过心里面的担心却都是落了下去,同时也明白了这个抗倭军官爷的意思。 不外乎就是戏文里面演的敲山震虎,杀鸡骇猴这一套老把戏而已。 “妈妈地,就是倒霉白挨了一顿打!” 更有一些脾气强横的兵痞子,已经开始故意的在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神情,以显示自己‘够板儿’。 甚至有一些为了显出自己真的很‘牛比’,特意带着威胁的眼神,微微偏头,不逊的斜视着刚才打自己的士兵。 然而,让他们所没有料到的是,柳刚志的杀戮显然还没有真正的结束。 或者更准确一点的说,刚在这两个死货,只是正餐前的一道开胃小点而已。 “还不服气?——那好,我就杀的让你们服气!” 柳刚志十来岁就来到大沽兵站,心里面对那些兵痞子的心理摸得还不是门清,大吼着继续下令道: “北塘水勇营所有的哨长哨官,怯敌如鼠,为正军纪,全部枪决,立即执行!” “啊——?” 所有的北塘水勇们都听呆了,尤其是那些哨长哨官,更是以为自己听错了耳朵。 “是!” 在之前的一路上,津门旅的士兵们,早就把这九百来水勇的身份,一个个摸得一清二楚。 听了柳刚志的命令,津门旅的士兵们如狼虎一般,麻溜的把那26个把总全部死死的按在地上,抵着脑门举枪就打:“砰,砰,砰——” “咯,咯,咯——” 跪着的水勇们,真正的开始怕了。 “所有的什长,炮长,棚长——” “啊——” 听到柳刚志的这个还没下完的命令,在炮台周边跪着的一百二三十个什长,炮长,哪里还不知道下面将要面临的是什么。 一个个惊骇的大喊着,就想爬起来逃跑。 然而,早就留意的津门旅的士兵,哪里会给他们这个机会,纷纷轮着步枪,把这些还没来得及爬起来的什长们,砸的满头飚血的重重趴在地上。 这次,柳刚志连多余的废话都不愿意说了,只是一个字:“杀!” “砰,砰,砰——” “所有面露不逊之色者,”柳刚志怕有的士兵听不懂,就大吼着说道,“就是不服气的;——杀!” “砰,砰,砰——” 又是六十来个水勇,被利索击毙。——都是之前路上太吹牛皮太猛,遭人恨的,还有就是刚才面露不服气,或者斜盯着叫横的。 938个北塘水勇,在短短的5分钟不到的时间里,就已经被枪决219人。 遍地尸体,血流遍野。 津门旅的这种铁血残杀,已经彻底的吓傻了剩下的719名北塘水勇,个个都是脸色惨白浑身发颤,有很多甚至已经尿透了裤子。 “其余的,你们今天很幸运,暂逃一死!不过——” 柳刚志恶狠狠的说道:“在以后的战斗里,只要你敢跑,老子就是带着宪兵追到你家里,也要把你押出来枪毙!” “而且你们的家人会为你的可耻行为,而遭到乡党的羞辱,唾骂;你们死了,既葬不了光荣的烈士陵园,也进不了氏族的祖坟,而且被随意的丢在乱坟岗,喂野狗!” 津门旅军法长李远洋,接着柳刚志的话大声说道:“而你们,只要愿意为这个国家,为百姓而战斗,抵御外辱;国家和百姓也绝对的不会忘记,也绝对不会亏待你们!” “万岁,万岁!” 北营炮台,一片大吼。 ‘万岁’这个很敏感的字眼,当抗倭军山海关军团在歼灭日军第3旅团,激动而高昂的喊出来以后,每当激动的时候,更多的士兵总是情不自禁的如此高吼。 以此来抒发自己内心的激动。 还有着一种玄而又玄,甚至没有几个人敢真正想透,说透的骚动情绪和潜藏的野心。 正午12点40分,施威成快马赶到大沽兵站。 此时兵站,总兵府,还有各个炮台的火势已经扑灭,只有水师船坞仓库的火焰,依然在熊熊燃烧。 13点,韩三袋连运送着12辆马车的炮弹,率先出发。 13点15分,通信骑兵快马抵达宁河大营,通报了北塘情形和柳刚志的军令。 聂鹏程随即命令部队暂停行军,开始从新制定所需携带装备,及行军路线。 13点40分,卞长胜得知日军陆军在唐河口登陆,津门旅要去打日军,就领着人马主动要求协同作战。 14点,顺利‘吃掉’719名北塘水兵,又让他们连打了一个小时的靶子,熟悉枪支的津门旅先头部队,开始启程。 下午15点整,津门旅主力,卞长胜营,拉着火炮步枪子弹,离开宁河大营,走东南桃园村,杨家泊镇,直奔50余里处的洒金坨村。 15点10分,1383名兵站新军开始启程。 大沽海防炮战,抗倭军阵亡346人,重伤53人,轻伤无数;——可谓伤亡惨重。 算上之前的韩三袋连,在即将爆发的唐河口战役中,抗倭军兵站总共出动1539人,只留近两百人处理炮群各种后续事宜。 加上‘吃掉’的719名北塘水兵,主动参战的宁河卞长胜营,清国一共动用了5200余军力,对抗日军的庞大舰群和8000陆军。 就现在来看,无论是兵力,火力,以及严酷的训练上,津门旅和他的友军卞长胜营,都有着很大的差距。 看不出来一丝的胜算。 然而在柳刚志看来,战场的存在,对抗倭军来说,——就是用来创造理所应当的奇迹! ------------ 第七百零八章 津门旅五 西洋历2月19号这一天,阳光高照,气温醺暖。 连日的大太阳早已控干了路上的水分,道路两边的麦田里到处都是绿油油的青翠,预示着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 而在北塘炮台东北50里,宁河大营东南50里,东洋‘征清大总督府’的‘征清大总督’小松宫彰仁亲王,也在望着绿油油的无边原野而感叹。 清晨7点,在声声‘呜呜’的汽笛鸣响中,日军混编舰群抵达唐河口海域。 随即,西京丸,伊势丸、共代田丸、万国丸,四船放下八艘小舢板,载着64名士兵,朝着寂静的唐河口划去。 而这个时候,在唐河沙河入海口一带的黑沿子村,尖坨子村,看到日军舰群扑来,村子里面早已经是闹翻了天。 日军从山海关一路杀到唐山,然后又一路朝西杀去,杀得尸骸盈野,血流成河,此事早已传遍了北直隶。 现在看到日军军舰到来,两村的百姓无不是惊惧之极,赶紧收拾着屋里值钱的东西,用独轮车推着屋里仅有的粮食,拖儿携女的逃难而去。 而这个恐慌波,也将随着两村百姓的四散,迅速的朝着各处传去。 上午8点30许,日军先头舢板抵达渤海湾近岸冰带,放下48名日军士兵,登上渤海湾的冰面。 然后朝北行军,登上大陆。 10时许,日军朝着东,西,北,三面进行侦查的士兵,在海岸摇旗示意:附近没有发现清军踪迹,可以安全登陆。 考虑到渤海冰层近日正在大量的融化,第6旅团长奥保巩中将随即下令,部队沿唐河,沙河之间的海岸,进行分散登陆。 首先集中船力,运送步兵第13联队1大队,及1大队所需的过夜物资登陆。 之后,运送骑兵第6大队本部,及第2,3中队登陆(第1中队在大连湾,跟随第6师团的第12旅团)。 在奥保巩的命令下,抵达唐河口海域的16艘运输舰,9艘护卫军舰,纷纷放下小舢板,朝着山口丸,金州丸,三池丸,3艘运输舰聚拢,准备运送步兵1大队登陆。 中午11点30分,第一批600日军步兵登上海滩,随即,士兵在各队指挥官的命令下,朝着四周陆地纵深进发,负责警戒。 下午14点30许,日军第二批步兵顺利登陆。 至此,日军第13联队1大队全军登陆完毕,在步兵第13联队第1大队长渡边之步兵少佐的命令下,开始建立滩涂防御阵地。 不过经历过威海卫陆战的第11旅团的日军士兵和军官们,显然并不把这件事情当做很重要的事情来做。 在他们的眼里,大清最精锐的陆军和海军都如此的垃圾不堪,在这个空无人烟的海滩,能有什么威胁,值得他们要认真的建立一排滩涂阵地呢? 之所以还建立,不过是养成的习惯而已。 当然,可以建造的随意一点,稍微有些大致的模样,也就说得过去了。 下午17点30许,夕阳已经渐落,海风吹在身上已经开始显得冰冷,这一批舢板船运送着骑兵第6大队本部,及第2中队的253名士兵和军马,抵达海岸冰带。 小松宫彰仁亲王,奥保巩,大寺安纯,伊东亨佑,出羽重远,伊地知幸介——,一群日军海陆将领也乘着舢板船,兴致勃勃的登上了海岸大陆。 作为军中重将,他们今夜不可能在岸上过夜,说是上岸现场查看敌情,其实不过就是在海上呆烦了,想踩一踩大清北直隶的土地。 “真是一片无际的沃野!红墙黛瓦,麦苗青青;——村落之间本该鸡犬相闻,怎么都没有炊烟?” 小松宫彰仁亲王举着望远镜赞叹道:“这些大清百姓还是不知道啊,咱们东洋这是带着友好的诚意回家认亲,帮助他们赶走压迫在他们头上的满清。” 一边的几个日军海陆将领,都肃然着脸色,默不作声。 他们都是真正的军人,不是不要脸的政客,满嘴谎话而能毫不脸红。 山县大将从山海关一路烧杀抢掠,所过之处如蝗虫过境,十室九空,尸骸遍野。 此事早已引起了国际上的轩然大波,西洋各国纷纷发表谴责。 甚至在津门逗留的西洋记者和军事观摩团,已经发表声明,绝不再进入第1军和野兽为伍。 加上之前第2军在金州的屠杀,此时帝国陆军在世界,在大清国,早已经是声名狼藉。 哪有百姓不要命了,还敢在村子里安心的烧火做饭? “哒,哒,哒——” 在夕阳之下,刚刚上岸的日军骑兵,以5骑为一个小组,朝着北,西,东,三个方向各自散去。 按照命令,今夜他们将在三个方向搜寻二十里,然后再返回报告。 当晚18点,小松宫彰仁亲王,奥保巩,大寺安纯,伊东亨佑,—— 一群日军将军乘船,开始返回军舰。 在夜色之中,日军步兵们抱着大量从唐可口北面空无一人的村子里收刮的木材,燃起了堆堆熊熊大火。 到了夜晚21点,所有的日军骑兵全部安然返回,报告周围没有发现任何清军的踪迹。 并且抓了六个大清百姓到海岸,由会华语的军官一一盘问之后得知,这附近这几个月以来,就从没有清军出现。 得到了这个本有预料的情报,登陆的日军就更加的放松下来。 在他们骄傲的心里早已断定,除了山海关那一支追在第1军屁股后面的清军,可能有一些战力,其余在整个直隶省,大清再无任何一支真正能战的军队。 所以,大家都放心的睡吧! 星垂平野,很明显,明天又是一个艳阳天。 要不了多久,就是桃花盛开,柳树吐芽的春天了。 而那个时候,大清也一定诚惶诚恐的赔钱割地投降,自己也可以带着荣耀和银子,回家看自己的家人父母老婆孩子了。 春梦依依。 津门。 李经方率领着车队,在18号下午,抵达津门东北郊外的月牙河畔。 在哪里,沿着月牙河上,集聚了数万津门的官员家属,普通寻亲的百姓。 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有抱着乳儿的妇女,有待嫁闺中的含羞少女,有十来岁瘦的跟猴子一样的半大小子—— 人人都是一脸的交集,惶恐,强忍着压抑的悲痛,还有渺茫的,希望出现奇迹的渴望。 “来了!” “来了!” “来了!” 看到漫长的车队逶迤而来,人群顿时给点燃了的油桶一般,‘哄’的一声大喊,纷纷拔腿朝着车队冲去。 是巨大的惊喜,还是无尽的绝望,此时就要见到分晓。 不久,泣声震天。 不是找到尸骨的哭啼,而是对亲人死而不见尸骸的痛涕。 抗倭军车队的归来,彻底的击碎了这数万津门军属最后的幻想。 从今夜开始,将是满城白孝。 ------------ 第七百零九章 慈禧对东洋的‘严惩’ 18号黄昏,在西方漫天如血的红霞下,车队进入津门城。 长长的车队,沿着一条条密密麻麻挤满了人群的街巷穿过,驶向紫竹林的西洋医院。 一辆辆马车上面,挨挨挤挤的坐满躺满了受伤待治的抗倭军,江南兵,鲁东军,芦勇,霆军士兵。 在这些伤兵的身上,厚厚的缠着染满血迹的纱布,望之使人心寒。 青石路面高低颠簸,在马车晃动间,一些重伤士兵每每被挤压到伤口,不时的发出一声声死命压抑着的痛苦呻吟。 马蹄声声,车轮咕咕。 满城肃然。 按着安排,这些伤兵在圣玛丽医院经过医生的检查筛选以后,医院将接收兵站分院所不能救治的伤兵治疗,其余的将被送到大沽兵站分院。 当天,李经方一直在圣玛丽医院忙碌到凌晨,才把事情安排完毕。 第二天清晨,李经方早早起床,想在启程大沽兵站前回趟家里,和老父亲见个面,同时见见家里的妻小弟妹。 然而还没等李经方坐上马车,就受到北洋帮办大臣王文韶的急召,同时得到了一个震惊的消息,日军舰群兵临塘沽。 不久,大沽水师营务处发来第二封电报:日军舰群驶向北塘,北面传来隐隐雷霆,疑似炮击。 顿时,直隶总督府内的文武大臣们均是满脸惊惧,——难道倭兵打算像三十年前的英法联军那样,从北塘登陆,然后绕道攻击大沽炮群后翼? 在总督府的大堂里,众人心慌气短郁郁沉闷,心里面都在忐忑的想着当年津门的兵祸,难不成今日又要重演。 不都说了议和了么,怎么还打? 还讲不讲道理! 大约一个小时以后,第三封电报传来:倭夷军舰驶到大沽口海面,开始炮击南炮群。 整个津门,随之扰乱起来。 成千上万的百姓们,带着贵重财货,拖家携口的涌出津门城,四下逃难而去。 而那些不愿离津的百姓,都蜂拥的冲进紫竹林租界,寻求洋人的庇护。 只是半天的功夫,整个津门已经是一片萧条空荡。 燕京,紫禁城养心殿。 慈禧老佛爷垂帘坐在木然如泥偶的光绪皇帝后面,听完总理衙门关于塘沽的急报,在珠玉帘子后面沉默良久。 满殿重臣肃然无声,都忐忑着静待老佛爷的对应章程。 “有没有何长缨的消息,他的军队走到哪儿去了?” 听到慈禧的询问,兵部尚书孙毓汶微微一愣,心想着老佛爷问这不相干的干什么? 现在说的是塘沽怎么对付倭夷兵舰,何长缨的队伍都快跑到京师了,就是再犀利,也是鞭长莫及呀? 孙毓汶不敢迟疑,连忙叩首回答:“启禀皇上,启禀太后,何长缨的抗倭军在16号离开乔山镇,按着军队的行程,估计近两天就会抵达京郊。” “打一打也好——,津门有洋人的租界,那么多的产业,洋人不就是只爱钱么?哼,打烂了,哀家就不信他们心不疼,不毛炸!” 慈禧冷哼一声,下懿旨道:“让宁河大营的军队去守津门,抗倭军不是吹嘘着没有人能攻破他们的城防么?俗话说大炮无眼,紫竹林里面可有千百号洋人——” 虽然慈禧并没有把话说透,不过满殿的大臣们却都听明白了。 “启禀皇上,启禀太后,臣提议把滦州的8000千大军也调往津门,加上城防营,津门旅,——” 军机大臣徐用仪开口出策:“万一大沽炮台守不住,退下来还有四五千人,有这近两万大军,也足可抵御倭兵。” 隔着珠帘慈禧淡淡的看了一眼徐用仪,对于这个太过耿直,爱多话的帝党核心,她有时也是又恼又火。 “既然要议和,就得守着规矩办事儿,让洋人知道咱们大清的信誉;——调动宁河大营这四千军队,只是为了免得津门涂炭,调动刘坤一这道菜就变了味道,成了打仗;此事无需再议!” 听了慈禧的断论,下面跪着的很多大臣,都是瞬间若有所悟。 好一个‘鹬蚌相争’! 最好打完了津门旅,打残了倭夷兵,在炸得紫竹林里面的洋人们死亡累累。 那这事儿,就是完美了! 5000纵横在津京的抗倭军,相比于10000纵横在津京的抗倭军,完全都不是一个概念。 虽然谅着何长缨的胆子,他也不敢如何。 可就怕万一战后这小子发了熊脾气,在李经方,贾起胜,江自康这些家伙的挑唆下,较劲儿要接收老李的北洋,倒也真是一个大麻烦。 老李的大儿子李经方,成了何长缨山海关军团的后勤大总管,老李的心头肉北洋水师,躲进了旅顺港。 李经方,丁汝昌,刘步蟾,贾起胜,徐邦道,江自康,姜桂题,程允和,夏青云,还有之前老李着重培养的接班人袁世凯的左右手唐绍仪,都聚拢在一起。 这里面要是没有一点儿猫腻,没有老李的影子,那才真是活骗鬼! 而且在炸了紫竹林以后,洋人和倭夷怒对,大清朝才能从中左右倒腾,渔翁得利。 “刚毅,你去会见英国和各国公使,责问东洋为何不守约定?通知他们,在津门的倭夷退兵之前,作为对东洋不守承诺的惩罚,每日对城外倭夷兵的军粮供应,其中的蛋肉减半!” “嗡——” 殿内顿时一片交头接耳,都感觉老佛爷的这个旨意下得有些看不懂。 倭夷不守承诺,悍然发兵攻击津门。 按着例行的‘国际公理’,应该一边调大军防御,一边通过洋人运作,逼迫倭夷退兵,才是正理儿。 现在老佛爷这个旨意一下,先不说会不会激怒城外的倭夷大军,至少给了倭夷一个错觉,只要他们每天能忍受少吃一半的蛋肉,就可以为所欲为的继续发兵攻击津门。 刚毅以刑部笔帖式出身,累升至刑部郎中,光绪三年(1877)以平反杨乃武和葛毕氏案受奖励,然后按察使、布政使,山西巡抚,江苏巡抚,一路官运亨通。 直到此次因为力陈主战,被光绪皇帝替代张之万,升为军机大臣。 刚毅这家伙历来强横跋扈,对洋人尤其强硬,老佛爷让他去通知洋人,搞不好双方就会不欢而散。 那倭夷兵还不死劲的打津门? 听了慈禧的懿旨,大殿里面的一群老狐狸,一个个都在心里发颤的连连叫苦: 老佛爷,咱们可是精贵的瓷器,对付小小的抗倭军那些粗瓦坛子,还需用这计谋? 当年三十万湘军,掌控东南半壁江山,在您掌下不还是举手灰飞烟灭! 一切事儿就不能等签了条约,倭兵退走了再说? 再说咱泱泱大清,就缺那几个鸡蛋,几两猪肉,跟倭夷这帮穷鬼斤斤计较? 万一真的惹恼了城外的倭夷大军,那才是一场真正的滔天祸事! ------------ 第七百一十章 慈禧,棋局 虽然隔着帘子,慈禧还是把下面群臣的神情,一一都收进眼底。 自从昨天先是被倭夷大军围了京师,然而却是围而不打,接着倭夷兵又让出了通州电报局。 慈禧就知道,这场清日战争算是真正的该结束了。 说句实话,自从知道倭夷到了山海关以后,一直都是夙夜难寐的慈禧,这回却是真正的放下心来了。 从昨天开始,这些天茶饭不香的慈禧,连吃了几顿有滋有味儿的饭菜,昨黑一觉香甜的睡到了天大亮。 手下的太监,女官,包括李莲英这个老东西,一个个小心翼翼提心吊胆的模样,看得慈禧都想笑。 然而,她却不能把自己心中深处的东西告诉别人。 在这之前,甚至在东洋对英国公使开出了他们的条件:让出朝鲜,三亿赔偿,割让台湾,澎湖列岛,辽东半岛,在长江,珠江水系拥有自主航行权,开放通商口岸,东洋拥有西洋同等的通商权利。 都不能让慈禧放下心来。 这些条件中,朝鲜,割让海外之地的台湾,澎湖列岛,开放通商口岸,东洋拥有西洋同等的通商权利。 这在慈禧的眼里,都不是事儿。 至于在长江,珠江水系自由通航,只要别碍着大清的事儿,别坏了大清的规矩,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就是辽东半岛,三亿银两,这两条真真正正的是让人叫肉疼。 三亿两银子,小倭夷也真敢狮子大张口,也不怕活活的撑死他们? ——不过大清朝有三四亿百姓,合着一人头上还不到一两,也不是不能商量。 唯一麻烦的地方就是辽东半岛,虽然那地儿现在是一片荒芜的野山岗子,可毕竟是大清龙兴的地方。 太祖太宗的皇陵都在那里,怎么可能轻易交给蛮夷? 不过正所谓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只要愿意和和气气的坐下来谈,在慈溪看来,总能达成双方都满意的媾和。 在之前,慈禧真正害怕的不是这个,而是害怕这些‘狮子大开口’,其实只是倭夷的障眼法,目的就是破坏西洋的干涉调停。 而害怕东洋的真正目的,就如他们在《告豪杰书》里写的那样,推翻八旗的统治,回归华夏。 这些天里,慈禧一直的寝食难安,尤其是得知倭兵破关,竟而打下了乔山镇,而舰队又拿下了威海卫以后。 在夜晚睡觉,慈禧都是满身大汗,浑身颤抖。 然而,自从昨天倭夷兵围了京师,却又放开了通州电报局,慈禧一直吊在半空要死的心,立即就妥妥的落地安生了。 “原来倭夷的最终目的,就是他们之前在条件中所说的那样,不过是银子和土地而已。” 那么毫无疑问,倭夷为了得到这些东西,就绝对不会轻易的对大清皇室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来保证紫禁城对中国的控制力。 老道狡猾的慈禧,此时已经完全看清了东洋手里的‘牌’和底线,所以她敢让强硬的刚毅去通知西洋公使,减半城外倭夷的蛋肉供应。 就是为了逼迫日军发兵,借力打掉何长缨手里的津门武装。 对。 现在在看明白东洋手里的‘牌’以后,慈禧已经完全不怕倭夷兵了。 在此时开始,她就已经在进行着更加长远的考虑,提前布局战后的事情。 比如这个异军突起,渐显示尾大不调的抗倭军! 在三十年前的太平祸乱中,长毛祸害了大半个大清,好不容易剿灭,却在上面诞生了湘军,淮军,楚军,这一大批实权地方势力。 然后朝廷费尽心力,左右倒腾,扶持淮系,楚系,压制湘系,然后再步步分拆,到最后通过津门教案,彻底的搞垮搞臭了曾剃头。 谁知道李鸿章这家伙却借着湘系的助力,凭着洋务运动这个虎皮,在京师侧畔长成了一头超级猛虎。 这些年,北洋日渐桀骜,朝廷控制的越来越力不从心。 只是慈禧想着李鸿章已经七十多了,早晚也蹦跶不了两天,而他的儿子又都不成器,所以也都捏着鼻子认了,只是苦等着这棵老树倒下,然后树倒猢狲散。 然而,李鸿章却想培养北洋下一代的接班人,这一点无异于触到了朝廷的底线。 所以光绪借着战事打击北洋,慈禧也是装着视而不见。 现在好不容易搞垮了北洋和老李,慈禧当然不愿意看到,何长缨,李经方,这些北洋余孽借势重新崛起。 在慈溪看来,旅顺诸军,进入旅顺港口的北洋水师,之前在山海关集结的何长缨,李经方,贾起胜,徐邦道,夏青云。 这里面的步步安排,都是如此的老道,充满了李鸿章的影子。 她绝不相信,只凭着何长缨这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大半年前还是一个芝麻哨官,就能有如此泼天的能量! 说白了,还是老李在后面出鬼主意,跟朝廷较劲儿,扳腕子而已。 然而,假如只是这些,慈禧倒还犯不着急着逼迫倭夷兵攻击抗倭军的津门军队。 而是在之前,东洋陆军大臣山县有朋的那个‘辽东,朝鲜清军’,这几个字眼,让慈禧看出了一丝别样的东西。 从而产生了深深的警惕。 年轻人血气方刚,热血冲动,蔑视礼教,无法无天。 这慈禧都知道。 她也曾今年轻过,明白那时自己心的大和野。 现在执掌着辽南,直隶数万抗倭军的将领,都是一群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一旦将来数万倭夷兵撤回东洋。 在整个直隶,朝廷军力空虚。 津京这上万的抗倭军精兵,还有能通过海运,从旅顺快速投放到津门的几万抗倭军,北洋军。 只是想一想,慈禧都遍体发寒。 不得不防啊! “给王文韶发电,倭夷兵舰兵临塘沽,李鸿章为大清国柱,不可临险地,立即把李鸿章全家老幼,一路安全护送到京师;传旨张之洞,旅顺副统领何长缨于国大功,立即将他的父母接到金陵好生安顿,等到倭夷退兵,哀家要亲眼见一见这两个老人家,询问他们的养儿成材之道。” 殿堂里面,几头修炼成老妖的老狐狸,在心里都是微微一凛。 太后,还是当年的好手段啊! 不久,刚毅抵达东郊民巷,面见英国公使欧格衲,刚毅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数落教训埋怨。 双方不欢而散。 近晚,消息传到通州城内的第1军司令部,山县有朋先是愕然,然后沉思很久,也没有想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是逼迫联合舰队退兵? 可是惩罚也太儿戏了! 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只要第1军少吃蛋肉,就可以为所欲为的攻击津门了? 这是什么道理? 之前,通过通州电报局,山县有朋早已就知道联合舰队炮击塘沽,其实就是兵力牵制,为了方便陆军第11旅团登陆唐河口。 而且在登陆以后,第11旅团也不会进攻津门,而是直接奔向燕京,和第1军汇合。 虽然在山县有朋看来,这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多此一举,不过来就来吧,反正大清管饭。 可是大清朝的老佛爷,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山县有朋左思右想,百思不得其。 当然山县有朋也没有给欧格衲说明联合舰队的真正意图,以防大清知道,阻止陆军登陆。 这样,一直到深夜,山县有朋这只老狐狸,勉强才算是恍然大悟。 他‘佩服’的拍着床板叹息道:“这个老女人,对外一团浆糊,内斗倒是真行家!” ------------ 第七百一十一章 李鸿章,观柯不语 在19号这一天的直隶省,对大清的各方势力而言,均是极为漫长难熬的一天。 这是光绪皇帝被剥去权利的第二天,在经过了头一天的惊恐和羞怒以后,他终于回复了一丝理智和冷静。 开始强忍着内心对慈禧如火的恨意,老实实的演好木偶,憋屈的等待着未来的新时机。 帝党大佬们看到在老妖婆‘离开’大清政坛小半年以后,重新驾临居然依然是如此的迅猛雷厉,也都是变色的选择了雌伏,和皇帝一起等待着未来的新时机。 而老佛爷慈禧则是坐镇大清中枢,开始摆棋盘,邀请李鸿章全家进京,要和老李纹枰一局‘野狐’。 在这个时候,津门潮音寺旁边的李家小院内,李鸿章,张佩纶,李经方三人,也是相对而坐。 明月皎皎,洒落满院清辉。 三人特意坐在春寒料峭的小院里,围着一盆熊熊的炭火,品读着朝廷的旨意。 “还是不放心我这个糟老头子啊!” 李鸿章抽着烟袋,搭眼望着大儿子说道:“把何长缨那边的差事都辞了吧,明儿一早跟我一起进京。” “父亲——” 李经方满脸讶然的望着李鸿章。 “你是真看不明白,还是假装不懂?” 李鸿章望了身边的女婿一眼,有些话作为李鸿章的身份,让他没法说出口。 “刚才听了伯行的话儿,才知道抗倭军居然有这么多的隐秘,而且——” 张佩纶笑着望着李经方说道:“这下面一定还藏着更多,更深的东西!” 李经方的嗓子有些嘶哑:“有些事情,只有旅顺过来的那些人才知道,不过他们的嘴巴都很紧;我主管后勤,东一鳞西一爪的拼凑,才得出来这些东西,连徐邦道贾起胜他们,都不会比我知道的多。” “旅顺合军,辽南抗倭军接近两三万的兵力,还有直隶这上万人,还有朝鲜;——啧啧,真是看不出来啊,何长缨这小子居然有如此大的魄力和野心。” 张佩纶的脸上似笑非笑,带着淡淡的嘲讽。 李经方听着张佩纶阴阳怪气的声音,心里就有些不喜,微微皱眉说道:“说魄力,是没错,可‘野心’这个词,就有些言重了。” “我用的还是轻的呢!山海关三城合兵,有刘坤一帮着打掩护,在这个时期朝廷可以捏着鼻子认了,然而旅顺合军,已经算是真正的触动了朝廷的底线;” 张佩纶觉得李经方这是在侮辱他的智商,这次说的就比较直白易懂:“假如我是朝廷,我就要问一问何长缨,打仗就好好打仗,一路吃掉友军的部队,他想干什么?” 李经方沉默,这也是他一心想回来跟父亲好好谈一谈的原因所在。 “他没有任何机会,包括退一步来说,接手北洋;他的这一切小动作,都已经提前把自己的路给堵死,走绝了!在议和以后,朝廷就会全力限制分解他的势力,没有任何的意外!” 张佩纶一锤定音。 “不是议和以后,而是现在就已经开始了。——老佛爷一直在怀疑这里面有我的影子,这次赴京,就是为了证明老夫的清白,所以你也必须得去。” 李鸿章幽幽的说道:“真是看不懂啊!这个何长缨看着也不是一个昏人,仗打得是不错,可是这事儿办的——,就这么急?” 李经方也认命的叹气道:“是有些太急了,他才二十出头,就不能等等?可惜了!” “噗呲——” 张佩纶故意一笑:“他不是昏人,而是太聪明了,有着自己的小算盘;现在别说直隶,整个大清都没有多少可用的精兵,而他何长缨手握数万大军——,” 张佩纶寒声说道:“这就是他自以为是的‘聪明’!” 随着张佩纶近乎直白的点明了,这些能让人轻易的株连九族,能让千万平方大地崩啸,四亿大清百姓血流漂杵的潜意。 李鸿章和李经方都变了颜色。 “住口!” 李经方低声轻喝了一声,铁青着脸色左右观望一周,然后喟然坐下。 “他没有机会!” 张佩纶断言说道:“只要他敢开半个口子,手下的士兵都是立即至少散去一大半,竟而成为天下千夫所指的罪人,天下讨伐的独夫;还有倭夷陈兵直隶,也不可能给他任何的机会,——他杀了那么多的倭夷兵!” “老佛爷要纹枰论道,哪里知道真是找错对头了,其实我也不过是一个观棋人而已;夜了,都睡吧,明早还得赶路进京! 李鸿章有些疲惫的站了起来,之前对盛怀宣,然后是袁世凯,到了去年的何长缨,李鸿章抱着很多的期望。 不过一个优柔寡断,随风而倒。 一个野心勃勃,胆大心黑隐忍坚韧,极具枭雄本色;然而却是过于避害趋利,不立危岩。 哪里知道这天下事,有时就得有拿命一搏的豪迈气魄。 只有这个何长缨,原先李鸿章是最满意的。 然而他这两个月连连布局的昏招,简直就要到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地步。 崛起时间太短,根基太浅,根本来不及培养真正的心腹力量。 李鸿章看不到何长缨有任何一丝的胜算。 燕郊,张家湾东南20里,凉水河和北运河交汇处。 苏庄村。 凉水河和北运河,一条来自西北,一条来自北方,在苏庄村交汇成一个不太规则的狭长三角区域。 5000名原抗倭军,3800收编的甘军,2700名沿途陆续加入的京唐汉子,总计11500余人马,驻扎于此。 在19号上午,抗倭军骑兵抵达苏庄村南20里的杨堤村,遇到从通州南溃的清兵,惊闻通州失守的噩耗。 当天中午,骑兵一营抵达苏庄村,从南逃的百姓口中知道,日军在燕京一带烧杀掳掠,并且兵围了燕京城。 消息回馈到行进中的抗倭军大部队,何长缨下令骑兵营停止继续前进,在苏庄村,吴营存,儒林村一带放警戒哨。 该由侦察连乔装北进探明。 下午17点,抗倭军主力浩浩荡荡的抵达苏庄村,同时侦察连也带回来确切的燕京消息。 “围而不打,还保持通州电报的通畅,日军这是在逼着签订城下之盟啊!” 唐绍仪连连摇头说道:“棘手,棘手。” “管他酿的,先打一仗再说,也叫朝廷知道咱们来了;” 新任命的抗倭军骑兵团团长赵大棒槌怒声嚷道:“再报一报蓟州的血仇!” 一边的阴文新听了直翻白眼。 他好好一个骑兵营的营官,何长缨硬把他拉进参谋部,却叫赵大棒槌这粗货统领着新成立的骑兵团。 要说他的心情很好,那是在忽悠鬼。 ------------ 第七百一十二章 柳刚志的烟火 此时,在夕阳中,抗倭军所有的团级军官都坐在村子里的一个打谷场上面,密密麻麻的坐了几十人,商量着军情,不过众人的脸上都出现了深深的气馁。 拼命的六百里急行军,到最后还是功亏一篑,如何的不恼? “可以打一打,毕竟咱们可没接到朝廷的旨意;不过不要大打,只要让朝廷知道咱们来了,和倭夷谈判时多少也多了几分底气。” 夏青云一听聂士成被朝廷锁拿下狱,顿时也有点急了。 “侦察连,明日乔装近距离监视张家湾,通州,马驹桥镇的日军动向,骑兵团在庄村,吴营存,儒林村四周放十五里警戒哨警戒。” 何长缨面无表情的下令道:“独立营下属的京唐连队,到附近乡镇富有地主家文明征粮,书记处提前写好白条,盖上戳记以后兑现;其余部队,驻营,练兵!” 津唐,唐河口流域。 夜明星稀。 19号夜黑21点,韩三袋连押运着炮弹实在疲惫不堪,就在大神堂村暂歇,升火做饭。 此地距离洒金坨村,已经不足10里路程。 而村子里一片漆黑寂静,村民因为惧怕穷凶极恶的倭夷兵,早已是空无一人。 饭将半熟,西边就来了一队长长的火把,是津门旅支队率军到达。 随即,柳刚志下令全军暂歇,升火做饭,侦查兵继续东进,去探查洒金村及唐河口的敌情。 而在此时,津门旅主力,卞长胜营也已经抵达了高家庄,正在做饭歇息。 侦察兵则是前往前方5里处的洒金村,10里处的唐河口去侦察日军的军情。 夜晚23点,津门旅主力侦察兵和支队侦察兵,在空无一人的洒金村相遇。 20号凌晨,津门旅各部在洒金村顺利挥师。 津门旅炮营终于得到了盼望已久的80高爆弹。 部队就地立即简陋宿营。 而柳刚志,聂鹏程,曹义涛,魏家训,杨光,沈增甲,肖立刚,项少龙,宋占标,—— 一大群津门旅的高层和炮营的军官,趁黑摸到了渤海边,远望着静静停泊在海中的日军舰群,还有唐河口到沙河口海岸一带的点点火堆。 柳刚志放下手里的望远镜:“日军的坦途防线建的极为简陋,估计登陆有不到两千的兵力,还有大约一个中队的骑兵;呵呵,真是人傻胆儿肥!” “只是旅长你的炸冰计划算是没戏,登陆线太长,而且日军是直接把军资拉上海岸;不过这一两千人正是一道好菜,不多不少。” 杨光一脸的兴奋:“依我说明早一大早,先用大炮把他们轰尿,然后漫山遍野,铺天盖地的大军直接一路平推过去,以虎搏兔;顶多半个时辰,这些日军全玩完!” 在黑暗里,聂鹏程,曹义涛,这些将领都是连连点头。 这种打法出其不意,以强打弱,对于战力将若的刚收编的近千水勇,还有卞长胜营,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按着你的打法,我千幸万苦的拉个屁的火炮?看看日军的散漫,咱们津门旅只是出动一个团,就能死死的吃掉他们。” 柳刚志皱眉想着说道:“你们先回去睡觉,让我一个人想想。” 唐河口日军滩涂防御阵地,唐河口西岸警戒岗。 “呦西,真香,好吃,大大地好吃!” 在日军阵地的最西边缘,五个执勤的日军士兵,正在烧烤从大清‘老乡’的地窖搜出来的红薯吃。 一个个吃的眉开眼笑的连连夸奖。 士兵百武三郎无意的望了一眼西边黑漆漆的海岸线,不禁微微一愣,停止咀嚼着嘴里黏牙香甜的红薯,睁大着眼睛怀疑的仔细望去。 在那边大约有两三里的地方,似乎有着一点极为小的红芒闪动。 穷苦的贫民出身的百武三郎并不知道,那玩意叫烟头的火星。 “八嘎,是我看花了眼睛吧?” 百武三郎抬头望望头顶的皎洁明月,碎钻般闪烁的星星,然后又望了一眼海中舰群星星点点的微弱灯火,微微发红的如林烟囱,再低头看看满海的波光粼粼。 然后他又朝着那个方向看去,果然全是各种亮点在眼里闪烁。 “八嘎,果然是眼花了!” 百武三郎扭动了一下屁股,让自己背对那个方向。 在一年以前他只是一个饿得要死的穷人,胆小如鼠,现在在军队里面,还天天被粗鲁暴躁的军曹欺负。 他知道只要自己一说出这个幻觉,一定会惊动很多的军官,甚至大队长渡边之步兵少佐都会被惊醒。 然后一定会命令骑兵中队过去搜寻。 假如废了这么多的精力而一无所得,那么自己估计能被军曹,还有小队长,活活的打死! “咔吧,咔吧——” 此时火焰熊熊,烧的松脂‘咔吧’轻响,余外一片寂静。 “何必自找麻烦呢?而且一定是我的眼睛花了!” 百武三郎心里微颤的自我安慰着,低头继续专心致志的对付手里又香又甜的溏心烤红薯。 夜,寂静。 在唐河口到沙河口一带,日军总共设立了三个防御阵地,在这三个阵地的东,西,北三面,点了三十余堆火堆警戒。 唐河口东岸一个,驻扎着步兵第13联队第1大队的第1,2,3中队。 两河口正中的滩涂一个,驻扎着1大队4中队,骑兵第6大队本部,及第2中队。 在唐河口东4里的沙河口西岸(在70年后的大生产中改道东移约6里)一个,驻扎着步兵第13联队第1大队的第5,6中队。 此时,除了警戒的士兵,其余的所有士兵都进入了深深的睡眠之中。 西洋历2月下旬的津唐深夜气温,虽然依然比较低,不过却已经变得能够忍受,正适合进行一场香甜的睡眠,做着美好的征服之梦。 夜,凌晨三点,洒金村。 柳刚志坐在海边,一口气吸了大半盒香烟,忍着心里的兴奋得意,大步的回到了洒金村。 在柳刚志的心里面,有两个目标。 一个是何长缨,一个是李搏虎。 在做人上面,他要学习李搏虎的人生无难事,快意恩仇,遇事就快刀斩乱麻的一刀门清。 而在做事上面,他则是要学习何长缨那种让人酣畅淋漓的用兵如神! 今晚,一连抽了半盒烟,在冰冷寂静的海边枯坐了近两个小时的柳刚志,终于有了一个只是想想,就能让他激动得要握拳大嚷的好谋略! 进了津门旅的旅部,在熊熊的火光里面,柳刚志才发现被他赶回来的军官们,居然也是一个都没有睡,围着火堆正在争论的表达着自己的主意。 “哈哈哈——” 柳刚志昂然站立,大笑三声,双手叉腰,极有气势的大喝道:“都别争了,听我命令!” ------------ 第七百一十三章 唐河口之战一 西洋历2月20号,凌晨3点30分,得到柳刚志最终命令的各部军官,匆忙喊醒所部的士兵,开始按着各部作战目标指令,快速的行动起来。 卞长胜营的四百余名士兵,经过柳刚志的批示,也终于得到了人手一把村田18式单发步枪,同时每人配给了一小袋子,总计100发11mm口径的步枪子弹。 凌晨4点,施威成率领着一千三百余名大沽新兵,一夜跋涉,抵达洒金村。 这些士兵经过昨天的炮战,见过了战友惨烈的牺牲,心境都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这一路80余里的急行军,只有二十三人在中途掉队,已属难能可贵。 柳刚志下令大沽新兵全体睡觉宿营,等待明日的作战命令。 凌晨5点,津门旅炮兵部队,从上游距离海岸线大约5里处的河面,悄悄跨过唐河。 进入唐河,沙河之间的河流区域。 按照作战计划,炮队将把14门火炮从唐河东岸到沙河西岸,一字均匀摆开,炮指着南部海岸线。 前些日子的暴风雪,把津唐一带的麦苗田都浇了个饱透。 这些天气温迅速回升,阳光早已晒干了积雪,然而也让麦田变得酥软起来,一脚下去就是一个深泥窝子。 此时,所有的骡马已经均是疲惫之极,根本无法再强行驱使。 所有的炮车,笨重的火炮附件,600枚炮弹,这一切都得靠人力来完成。 为了把这些火炮尽快运到各自的目的位置,柳刚志把新收编的700水勇调拨给肖立刚,合着宋占标营,总计1200余人。 这些士兵以老百姓储备着当柴火的木棍为底,拆光了洒金村所有人家的门板为面,铺设了一条近两百米长的延伸活动路带。 一千来人分成三组,轮流光着双脚踩在冰冷湿滑的泥田里,绳拉手推的把一尊尊炮车,还有拉着笨重火炮部件,炮弹的车辆,运送往预定位置。 凌晨5点05分,津门旅2团1营,卞长胜营,合计900余人渡过唐河,在唐河口北边的涧河村外,一处土坡潜伏。 5点30分,在微微乳白色的天光中,津门旅2团2营463人,旅部警卫连262人,带着两挺罗华飞哨的格林炮,抵达日军中部滩涂阵地北面一里处,在一个干涸的小湖泊里面集结待命。 这两挺格林炮,就是刘志刚专门准备给日军骑兵的礼物。 此时海岸已经起了淡淡的薄雾,虽然一两百米的范围里没有视线障碍,然而一到三四百米外,就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5点50分,津门旅2团3营近500人,来到沙河西岸空无一人的黑沿子村,以侦查兵为先头,沿着河堤小路,悄悄的朝着南方日军沙河口阵地快速行军。 而津门旅3团全团1400余人,则是行军到距离唐河口2里处的西边海岸,在一处海边坡地隐蔽等待。 清晨6点零3分,沙河右岸侦察连的士兵,在利索的清理掉第一个日军警戒哨以后。 虽然极尽小心的匍匐靠近第二个哨卡,然而已经明亮的天色,还是暴露了他们披着蓑衣,带着稻草的伪装。 当侦查连的八个士兵,离着还有日军警戒哨大约还有近百米的距离的时候,日军士兵就突然注意到,绿油油的麦田里竟然无故的‘长出’了几簇稻草。 “八嘎!全是麦苗的麦田里,怎么长着干草?” 瞌睡的要命的军曹远山正次,有些纳闷的看着田地里面的稻草,那稻草无风的薄雾里,似乎还在微微的拂动。 “不会吧,昨夜我没有见到这块田里都野草啊?” 一个日军士兵睁着眼睛迷糊的望了一眼,惊奇的嚷道:“还真有野草,还-真-有——,敌袭,敌袭!” 这个时候,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再联想到前面还有一个警戒哨,毫无疑问是已经遭受了敌军的毒手! “敌袭,敌袭!” “砰,砰——” 五个警戒哨的日军士兵,都是一脸惊惧的大喊着,站起来朝着80余米的草丛处举枪射击。 清脆的枪声,在整个寂静的海岸线上,远远回荡开去,惊醒了海岸上所有的日军士兵。 “打!” “砰,砰,砰——” 看到已经暴露,随着津门旅侦察连3排排长汪三成的一声令下,8支连发步枪同时爆响,射向那5个傻比比的站着的日军士兵。 战斗随之打响。 “啊——” 这5个日军哨兵,随即一一中枪倒下。 “进攻!” “进攻!” “进攻!” “滴滴答——” 几乎在同一个时间,听到滚荡在天空中的枪响,津门旅的1,2,3团,卞长胜营,同时下达了攻击的指令。 冲锋号声,响彻海岸线。 “起来,立即起来!八嘎,——拿起你们的枪,狠狠的打死这些不知死活的清军!” “统统端起枪,给这些愚蠢的家伙好好的上一课,知道帝国陆军的犀利!” “步兵4大队成半环,在东,西,北,三面御敌,骑兵全部上马撤到海面安全冰带,隐入白雾之中潜藏,等待攻击命令! “沿阵地进行匍匐防御,随时准备奔跑反击;八嘎,这些找死的蠢货!” 在唐河口东岸滩涂阵地的渡边之少佐,中部沙滩阵地的骑兵第6大队长铃木庄六少佐,沙河口西岸海滩阵地的步兵5中队长伊达只吉大尉,步兵6中队长中尾章三大尉。 都是带着被弱小虫子挑衅后的恼怒和狞笑,大吼着下达着接阵命令。 “卧倒射击!” “打!” “砰,砰,砰——” 一里的距离,在津门旅士兵快速的奔跑下,很快就拉近到两百米以内的距离,在薄薄的晨雾之中,清日双方都已经能够清晰的看到对方的阵容。 又是10秒不到的时间,双方的距离已经拉近到150米的射击区域,战斗随即猛烈的展开。 “杀倭狗啰!” “兄弟们瞄准了往死里打!” “攻击,八嘎,攻击!” 顿时枪声,喊声震天,从唐河口东岸,一直到东四里的沙河口西岸,如同一大锅澎湃的沸水。 在三个日军阵地,因为海滩的微微倾斜的缘故,津门旅很地利的处于居高临下的上方位置,取得了更好的视觉面积。 而且日军的简陋阵地,原本都是在阵地四周随意的围了一圈薄门板,插着粗木棍。 不过昨晚日军士兵在睡觉的时候,都把门板垫在身下,结果现在光秃秃的沙面上除了一圈插着的木棍,基本都是一览无余。 津门旅的士兵借着地利,凶猛的连连开枪,打得日军哇哇大叫,不断的有日军士兵中枪死亡。 然而日军士兵凭着平时严格的训练,还有精准的枪法,也都是寸步不让的大吼着连连发枪还击。 ------------ 第七百一十四章 唐河口之战二 “周清江,你去通知3营,刘智勇,你去通知1营,让他们小心日军的骑兵突袭;槽,这些孙子还真不傻!” 津门旅3团团长曹义涛,率领着津门旅3团2营,负责中路的进攻。 那两挺格林炮,曹义涛特意留在后面两百米处,上面扎满了稻草伪装,两排士兵都匍匐在地上等待。 在曹义涛的设计里,350米的距离,日军骑兵根本不会发现这两挺一米高的小草堆。 然而等到他们的骑兵,驱马冲到津门旅步兵附近的时候,猛然犁割的弹链,绝对会给日军骑兵以巨大的惊喜。 可是当曹义涛率兵冲过来的时候,正看到大群的日军骑兵南撤进海面冰带的薄雾之中,心里面不禁是重重一跳,叫苦的想着旅长还吹自己神机妙算,这第一波就失算了! “兄弟们,给我打;” 曹义涛大吼道:“700人搞不死这两百人,大伙儿都可以找根绳子吊死得了!” “团长,有种你发话冲击;保证立即啄穿他们的阵地,一顿饭的功夫,搞完他们!” 警卫连连长齐三大嚷道:“这群傻儿子,老子——呸,呸,麻痹准头这么烂?溅了老子一嘴的沙子!” “哈哈——” 射击线上一片大笑,只是手里的步枪却是一刻不停,狠狠的瞄着前方海滩上的日军,开枪打去。 “不要急,慢慢的耗死他们;旅长不是要钓鱼么?” 曹义涛大嚷了一句,然后望着前方海面方向的一片白茫茫的薄雾,低声咒骂道:“靠,这该死的大雾天气!——又像去年的虎山,都不知道海上的鱼儿上钩没有?” “帝国的勇士们,勇敢的抬头射击!不要看清军人多,海上的大队增援很快就会到来!” 负责守卫中部滩涂阵地的步兵4中队长,吉松茂二郎大尉,看到眼前这些穿着西式军装的清军,就心猛跳的知道遇上了传说中的那支清军雄兵。 吉松茂二郎强忍着心里的惊慌,连声大吼着鼓劲儿。 “砰,砰,砰——” 战斗随之僵持下来。 “砰,砰,砰——” 与之同时,在唐河口的900清军联军,呈东,西,北,三面围困攻击日军的3个步兵中队。 却独独让开临海的南面不围。 而600日军,却也是丝毫不退,纷纷举枪强硬的和清军联军开枪对射。 “砰,砰,砰——” 清日双方隔着大约一百六七十米的距离,猛烈的开枪狠射,一千五百条步枪的爆响,子弹‘咻咻’掠过沙滩的尖啸声,还有不时的有士兵中弹的惨叫声。 狠狠的压迫着清日双方军队,每一个士兵的神经。 “射击,八嘎!不要把脑袋埋进沙子里面,混蛋,开枪射击,射击!” 清军的这种极具韧性的攻击,完全和日军第11旅团在威海卫遇到的清军陆军不一样,在这种你来我往的死射中,很快就有日军士兵承受不了对死亡的恐惧。 手里的枪速越来越慢,准头越来越低,有的日军士兵甚至把头埋在沙窝子里面,半天才冲忙的抬头胡乱的乱打一枪,又连忙把头重新的埋进沙窝子。 看到这羞人的一幕,气得日军的尉官们连连大吼着咒骂不已:“等到海面的增援来了,打垮了清军,你们这些懦夫会被统统枪毙!” “天皇万岁!” 这时候,一个心理脆弱的日军士兵,在看到身边的一个战友被打爆了脑袋,变成了一具红红白白的可怖尸体,心神失守之下,绝望的跳起来神经质的大吼。 随即被七八支步枪指着,打成一具死翘翘的尸体。 “八嘎,卧倒,卧倒;除非你想死!” 看到这一幕的渡边之,气得‘哇哇’咒骂。 在看到攻击清军的西式军服以后,渡边之就知道自己遇到的是哪一支清军的攻击。 而抗倭军一系列傲人的战绩,也让心惊肉跳的渡边之立即选择了死守阵地。 而不是之前在枪声刚起的时候,他曾天真的认为通过勇猛的反击,要一举打垮胆敢攻击他的清军。 “2营的格林炮怎么还没响?” 负责唐河口攻击的津门旅副旅长聂鹏程,趴在一簇沙滩的低矮灌木边,望着白雾茫茫的东面,一脸的疑惑。 “不会是倭夷的骑兵看咱们兵多,就没胆子突击,也躲在阵地里面射击吧?” 卞长胜一脸怒气的望着在前方日军西边的阵地前,负责攻击的自己的那一营畏畏缩缩的射击的士兵,没有把聂鹏程的话听进去。 津门旅1营近500人,负责攻击日军的北,东,两个重要方向,而自己的营头400余人,只是负责日军绝对不会选择突围的西边。 结果津门旅和日军打得凶猛狠厉,枪声密集。 而反观自己的营头,枪火密集度连津门旅的一半都没有,估计也就是接近三分之一。 “麻痹,走!” 卞长胜气得老脸火红,大吼着率领着他的十二人卫队,朝着西线海滩扑去:“兄弟们,你们还是不是个爷们儿,丢死了老子的脸面,给我打!” “爷儿们——,打死这些倭狗,大不了十八年后老子回来,娶兄弟们的漂亮闺女!” 大沽炮兵出身的前哨哨长魏才溢,扯着嗓子大吼:“兄弟们那时可不要要太多太多的彩礼钱。” “老魏你想得倒美,你那小闺女我看着倒是喜欢人,老子今儿就冲你这一句话,十八年后到你家门前去提亲!” 左哨哨长王志雄哈哈大笑的调侃起来。 “哈哈——” 西阵线的清军士兵都是纷纷大笑,尤其是看到卞将军亲自冲了过来,人人都是胆气顿时一壮,纷纷大笑着抬头猛射。 “果然不愧是咱北洋赫赫有名的一等武将。” 聂鹏程看到本来半死不活的西线,因为卞长胜的加入,猛然气盛起来,不禁佩服的点头赞叹。 “所以北洋,包括以前的湘军里面,都分着铭军,庆军,盛军,毅军,这些极具武将性格的半私人化的军队,队伍最多上万,再多下面的将领又要分成更小的派系;离了这些将领,这支军队立即就变成了一团散沙一样的废物。” 趴在聂鹏程身边的旅军法长李远洋,说得是一脸的正气。 “得,我也是武备学堂出身的,对总指挥我是一万个服气,而且那本《呐喊》我也是看了一遍又一遍,深受启发;这话打完仗咱再慢说。” 聂鹏程听了又好气又好笑,自从李远洋这小子当了旅军法长,天天都拐弯抹角的给他们这些旅团级的军官‘上课’,他们还不得不耐着性子听。 就是现在那边的格林炮,怎么还不响呢? “遭了!” 就在这时,聂鹏程突然变色的说道:“日军的骑兵不会来攻击唐河口,或者去打击沙河口的3营吧?” ------------ 第七百一十五章 津门旅的白刃战一 听到了聂鹏程惊喊出来的猜测,旁边趴着的李远洋也陡然变色。 一旦日军骑兵放弃中部战场的战斗,转而选择打击两河口的任意一个战场,对津门旅来说都有可能成为一场糟糕之极的突袭。 “报告!” 这时候,一路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通信兵刘智勇,冒着四处呼啸的子弹冲了过来:“日军骑兵没有发动攻击,而是退到海湾冰面雾中,团长说日军骑兵有可能会进攻两河口这两个战线。” “糊涂!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直接打垮日军步兵,不知道战场瞬息万变的道理?” 聂鹏程怒声对刘智勇下令道:“立即回去告诉曹义涛,不要再拘泥于之前的计划,立即发动攻击,打垮中路日军步兵;然后根据日军骑兵的动向,选择增援!” 接着,聂鹏程对身边的副官刘永杰快速的下令道:“通知1营,卞长胜营立即有序撤出战斗,在这里组织临时防御阵地。” 趴在聂鹏程身边的李远洋,不禁眉毛微微一挑,在他的心里,显然并不赞同聂鹏程的这个决定。 在李远洋看来,现在唐河口阵线双方力量基本均衡,津门旅联军稍微占先,维持在一个稳定的战斗势态。 假如部队此时突然后撤结阵,日军一旦趁机发起攻击,很可能不用等到模棱两可的日军骑兵到来,联军唐河口阵地就会崩溃。 然而在抗倭军的军纪里面,早已明确的规定了军官各自的职责范围,严禁越职干涉。 现在在三个海滩战场,作为副旅长的聂鹏程,他的作战指令就是最高最终的命令,李远洋作为一个军法官,根本无权阻止。 “旅长你现在在哪里呢,你知不知道这战场打得跟你推演的完全都不一样?” 李远洋焦急的朝着西面海岸望了一眼,虽然雾气在清晨的阳光下在急速的消散,然而西边依然是白茫茫的一片。 不见一个人影! “报告副旅长,这么做咱们1营还行,卞将军的那个营很可能就会崩;搞不好没等确定日军的骑兵会不会过来,咱们这边就溃了。” 刘永杰毕业于聂士成开办的开平随营武备学堂,之后就进了聂鹏程的营头,从什长到中哨哨官跟了六年,又从牙山一直跟到这里。 作为一个参谋副官,刘永杰觉得自己有义务出声提醒。 李远洋有些意外的望了刘永杰一眼,真没有想到这个整天不苟言笑的黑脸汉子,居然能有这份眼力和勇气。 聂鹏程听了自己这个副官的话,脸上也不禁露出了一丝犹豫的挣扎。 一旦唐河口溃败,日军步骑肯定会立即去打击中路战场,最后再一鼓作气攻击沙河口的3营。 那么整个2团真被打成一锅烂粥。 可是难道自己就这么等着可能会出现的日军骑兵,什么都不去做? “那你怎么看?” 聂鹏程素来知道自己这个手下有智谋,要不然也不会单单把他调来当自己的贴身副官。 “属下建议继续保持攻击力度不变,日军骑兵就算是来,首先冲击的也会是东面战线,告诉孟营长提前做好防敌准备;同时立即快马去西边,报告战情的变化。” 刘永杰沉声断定道:“既然现在格林炮也没有响,我有六成把握日军骑兵会去攻击3营,三成的把握依然会攻击中路阵地!” 刘永杰的潜意已经说的很明显,就是说日军骑兵只有一成的可能,会率先攻击这里。 然而,听到这话的聂鹏程和李远洋,顿时却都变了脸色。 假如日军骑兵攻击唐河口,凭着联军两营的兵力,还有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的3团增援,部队还有翻盘的可能。 而沙河口只有一营的兵力,负责攻击日军大约两个步兵中队,现在面对着突然奔袭的骑兵,3营该怎么来应对? 随即,在北面麦田上,一匹快马冲向东面,而另一匹则是加速朝西而去。 “八嘎!难道清军还有伏兵,这些混蛋究竟想干什么?” 在日军的环形阻击阵地上,渡边之远远看到抗倭军的两匹快马冲进白雾之中,一东一西的消失不见。 去东边的快马,渡边之很容易就能理解,而去西边的这一匹,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清军在那边的白雾里面,还有伏兵! 渡边之看得是又惊又怒,然而更多的却是不明白的疑惑,——有兵不上,躲在雾里干什么,这又是什么该死的诡计? “小野,你立即带几个人到冰带接水处等待帝国士兵的增援,告诉他们,在西边的白雾里应该还有清军的伏兵!” 看到这一幕的渡边之,彻底的放弃了首先攻击西面,打垮卞长胜营的打算,选择继续老老实实的和三面围着的清军对持射击。 而此时,柳刚志率领的3团,兵站新兵,总计近3000兵力,已经抵达了唐河口西一里的海边,潜藏在一大片干枯的芦苇荡中。 静静的听着东面激烈的枪声。 这个时候,时间已经是清晨的6点30分。 东边的太阳,正在热烈的加速消散着海岸的薄雾,站在密密的芦苇荡里的柳刚志,已经可以看到唐河口西岸的河堤。 他看到一匹快马趟过唐河冰面,奔了过来。 “卧槽,要是日军不傻,咱们估计就已经暴露了;——这个聂鹏程!” 柳刚志低声埋怨一句,然后大声的下令:“都不要躲了,全军整队,准备进发。” 然后他又望了一眼涧河村方向。 依然是一片白茫茫,看不清那个周家地主修建的三层砖石堡垒。 滩涂,津门旅中路攻击战线。 战斗已经经历了二十来分钟,而本该隐藏在南部白雾里面的日军骑兵,随着雾气的逐渐消散,视野已经能够开阔到四百米远,却也没有一个骑兵的踪迹。 曹义涛的脑袋就嗡的一响,知道坏了。 “全体上刺刀,起立突击,打垮他们!” 这个时候,在比聂鹏程希望的时间至少晚了十五分钟后,曹义涛对步兵2营,警卫连下达了总攻的命令。 虽然这道命令下达的似乎太晚了,不过曹义涛也是无奈之举。 假如不是确定了日军骑兵是真正的离开,他也根本不会下达这个总攻命令。 因为如果步兵冒然冲进日军阵地,和日军步兵展开近距离的白刃,对射,而日军骑兵突然冲击过来。 不但两挺格林炮成了摆设,而且骑兵的快速围拢格杀能力,要远远高于步兵,一个搞不好,说不定自己这七百来人反要交代在这里! “清军要突击阵地,上刺刀,全体上刺刀!” 看到对面沙滩上匍匐着的抗倭军,都在纷纷大嚷着什么,然后个个一脸狞笑着给步枪竖刺刀。 日军4中队长吉松茂二郎,就心颤的知道这些该死的清军想干什么了。 ------------ 第七百一十六章 津门旅的白刃战二 “这些清军至少都有4个中队吧?而且很多手里都是连发毛瑟!这些该死的骑兵,就不能留在这里,为什么要跑?” 吉松茂二郎在心里绝望的怒骂着不见踪影的骑兵,扯着嗓子激励着手下均是一脸惶恐的士兵:“勇敢的士兵们,帝国的援军很快就会到来,杀光这些清军!” “杀呀!” “杀倭狗啰!” 七百余津门旅的士兵齐声大吼,拿着上了刺刀的步枪,或者习惯性的掂着大刀片子,冲向日军阵地。 “全体起立,结好两人格杀小组;格杀,格杀!” 在这个时候,就是考验士兵真正勇气的时候,吉松茂二郎也不贪便宜的让手下的士兵趴着多打两枪,而是命令第4中队的士兵立即站起来准备格斗。 一百五六十米的距离,也就是再多打一枪的问题,而一旦让清军冲进阵地,自己士兵的再慌着爬起来,很可能就是一个瞬间的崩溃! “杀!” 警卫连连长齐三人高腿长,手腕倒提着一柄明晃晃的大刀片子,第一个冲进日军阵地,迎面就对上一个双持着步枪的小个子日军。 齐三‘霹雳’一声大吼,师承鲁招妹的刀法,一拨一撩,把那个日军士兵的肚子轻松划开,肚子里白花花的肠子,哗啦啦的拖了一地。 “连长好刀法!杀!” 冲击的队伍里一片大呼,大吼着冲向纷纷露出惧色的日军士兵。 “啊——” “杀!” 在日军的沙滩阵地上,随即响起了一声声刀子入肉的‘噗呲’声,还有鲜血‘滋滋’的飚射声,狠厉,绝望,暴烈的大吼声。 由津门旅主动选择的白刃战,随即残酷的展开。 沙河口南,海上冰带。 “蹄踏,蹄踏——” 253匹战马在淡淡的薄雾中,冰层上,缓步小跑行军。 震得冰带都在微微的颤抖。 铃木庄六在一番迟疑以后,最终还是选择了先行攻击沙河口的清军。 以图在解决掉步兵第5,6中队的围困以后,再合军从东往西一路推进,逐梯次打垮三路清军。 耳畔的枪声更近了,不时有流弹在淡淡的白雾中穿梭而去,留下一个个转瞬即逝的细长甬道,显示着激烈的枪战正在进行。 “停!” 铃木庄六勒停胯下战马,举手示意。 骑兵队伍随即在他的左右两边,排成前后三道骑兵线。 站在渐薄的雾中,铃木庄六已经可以看到在四百米远的沙河口,大约有五百身穿西式军装的清军,正在和步兵5,6中队激烈的鏖战着。 “刺啦!” 铃木庄六抽出了马上的战刀。 “刺啦——” 余下252把战刀同时出鞘。 “攻击!” 随着铃木庄六的命令,群马奔腾,‘轰隆隆’的扑向沙河口清日交战阵地。 沙河口西。 几乎在同一个时候,率领3营攻击日军沙河口阵地的2团副团长沈增甲少校,也发现了2营攻击线上2挺格林炮的异常沉默。 这种反常的情况,也让沈增甲的心里变得沉重起来,心想着不会出现什么变故吧? “副团长,骑兵,有骑兵!” 这时候,3营营长崔承远一脸惊怒的喊道:“他麻痹他们没有加入中路战斗!” 在这一刻,3营的四百余士兵望着在西南薄雾中奔腾而出的日军骑兵群,还有那高高举起的战刀,感觉浑身的血液几乎都凝固了下来。 “所有士兵,全部上刺刀,狭路相逢勇者胜!抗倭军万岁,津门旅万岁!” 沈增甲的眼睛顿时变得血红,然而在这个时候,已经不允许部队有一步的退缩,只有冲击日军阵地和日军血拼到底,才是唯一的死中求活之路。 “自抗倭军成军,历经无数战役,从无逃跑后退之军!我们的尸体,会得到最荣誉的安葬,世代享受国民的香火,我们的家人,总指挥会好好赡养,他们也会为我们而骄傲。” 3营营长崔承远勇猛的站起来,一边上刺刀,一边满脸狰狞的大吼着:“兄弟们,握紧手里的枪,让我们为抗倭军,为我华夏,为总指挥去战斗!去死!” “抗倭军万岁!” “津门旅万岁!” “总指挥万岁!” 3营2连副连长陈冠如,猛然死命大吼了一句‘总指挥万岁!’然后,他自己都有些呆了! 整个3营战线猛然一静,人人都是一脸的滞色。 这句呐喊,如同一道闪电,霹雳斩开了所有人内心里面藏着的,那层谨慎遮蔽着的厚厚布幔。 露出本质的颜色。 “总指挥万岁,总指挥万岁!” 驻3营的宣讲员陶浩泉本来已经吓得浑身发抖,然而此时穆然听到这一句深深潜藏在他心里很久的口号,不禁犹如被点燃的油桶,大吼不已。 在大吼之中,陶浩泉的声音越来越稳,站得越来越挺。 “总指挥万岁,总指挥万岁!” 都这个生死关头,所有的抗倭军汉子们也都不在乎了,死命的高吼着心里的隐秘,越吼越是热血沸腾,无所畏惧! “这是要反天啊!——罢了,罢了,能不能活过这次都是个玄乎!,人似鸟朝天” “兄弟们上呀,干死他们;——抗倭军,杀!” 沈增甲一把抽出绑在腿上的军刺,大吼着一手手枪,一手军刺,扑向日军步兵阵地。 “干死他们!” “抗倭军,杀!” 3营所有的士兵,都是一脸狂热的猛烈朝着日军阵地冲去。 “这些清军疯了么?为什么还不逃跑,居然敢冲击帝国的阵地,都想死么!” 日军步兵5中队长伊达只吉大尉,步兵6中队长中尾章三大尉,都是一脸震惊的看着在前面的阵线上,清军士兵蜂拥的大吼着扑来。 两人感觉呼吸都急促起来。 “混蛋,立即起来,全体起立上刺刀!” 最先醒悟过来的中尾章三,飞快的跳起来大吼着下达命令:“他们就要完了,不要让他们冲击进来,和骑兵一起夹击死他们!” “噗呲——” “啊!” “杀!” 在中尾章三仓惶的大吼声里,467条津门旅好汉,在沈增甲的带领下,如同猛虎扑进羊群,刹那间就啄破了日军匆忙中还没来得及完成的刺刀枪阵,杀得沙滩上鲜血四处飚射。 “加速,加速,加速!” 看到这惊人一幕,骑在马上的铃木庄六震怒得脸上都变了颜色,连连大吼着命令骑兵高速冲锋。 “砰!” 沈增甲一枪打死一个朝他挺着刺刀的日军少尉小队长,望向已经进逼过来的骑兵,大吼着下令:“一连随我去阻击骑兵!二连,三连,继续绞杀日军步兵!” “杀!” 听到沈增甲的命令,一连的津门旅士兵们都是大吼着持着步枪,血红着眼睛,朝着日军的骑兵冲去。 ------------ 第七百一十七章 津门旅的白刃战三 一连连长于赫霆双手竖持着上了军刺的步枪,一马当先的迎着一骑日军骑兵,扑了过去。 而那个日军军曹也已经对视上了于赫霆的眼睛,嘴里发出一声冷笑,双腿一夹战马,纵马冲向于赫霆。 “殺す!”(杀) 那个军曹瞬间纵马扑到于赫霆的身边,右手高高举起战刀,如同一道弧形闪电,狠狠的朝着于赫霆的颈部劈下去。 “铛!” 一道尖利的金属交击声,刺耳响起。 于赫霆手里的枪管,准确的封住了那个日军军曹劈砍下来的战刀,巨大的力量震得两人的大手虎口都是一震。 “八嘎!” 那个日军军曹一声大骂,右手手腕一扭,继续下压用力,厚厚的刀背贴着枪管‘刺啦’的摩擦着顺势斩下去,想用锋利的战刀砍断于赫霆的左掌。 然而津门棍棒世家出身的于赫霆,哪里能给他这个机会,嘴里一声大喝‘呆!’双手猛然一个错甩,荡开战刀的同时,刺刀斜刺着深深扎进了那个军曹的心脏。 “杀!” 津门旅2团3营1连161条好汉,在大吼之中,跟日军的骑兵狠狠的撞了上去。 “杀!” “铛!” “啊——” “砰,砰——” “八嘎!” “滋滋——” 马鸣,大吼,枪爆,刀击,还有滋滋的喷血声。 顿时响彻战场。 沙滩上面,处处洒满了猩红的鲜血。 唐河口西,海岸芦苇荡。 而在这个时候,得到战情报告的柳刚志,顿时就愣住了,脸上开始变了颜色。 “老施,你说现在该怎么搞?槽,这群孙子真是贼奸猾,怎么不按常理出牌,麻痹!” 柳刚志一脸的怒气冲冲,埋怨这群倭狗孙子怎么这么不配合,一点都不按着他的计划走。 “现在这情形,沙河口那边就是飞也赶不过去了,已经是注定了;中路一营一连加上两挺格林炮,完全可以把日军堵截住,唐河口也不是问题。” 施威成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冷酷说道:“此时假如把大部队拉出去,日军绝对不会进行添油战术。” 柳刚志的脸颊簇簇的抽动着,耳朵里听着东面密集的枪声,吼声,咬牙大声下令道:“部队停止行军,继续隐蔽!” 发布完命令,柳刚志默默地望着已经可以看到的唐河口东阵地。 1营,卞长胜营,正在围着日军部队死战。 而在更远方3里远的中部阵地,通过望远镜也可以看到2营,警卫连已经扑入了日军阵地,和日军战成一团。 至于5里远的沙河口方向,却还是一团迷雾。 “旅长你看,是日军的船队!” 这时候,芦苇荡子里面一片骚动,3团团长魏家训一脸的激动。 “来了?” 柳刚志,施威远均是大喜的朝着南边望去,只见在南方的海水中,一艘艘小船冲破白雾,破浪而来。 “好,麻痹,终于等到了这群孙子,可别来的太少了,不够吃!” 柳刚志拍着大腿,一脸的振奋。 清晨7点,随着视野的快速展开,津门旅主力终于看到了在海面上大批的日军舢板船,正在拼命的朝着海岸冰带划去。 日军联合舰队,西京丸号。 小松宫彰仁亲王,奥保巩,大寺安纯,伊地知幸介—— 一群东洋陆军将领站在舰桥上面,都是脸色铁青的望着北部的陆地方向,还有大批快速划向海岸冰带的舢板船。 这场大雾给抗倭军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可是也给日军带来了极大的困扰。 因为他们完全不知道岸上究竟有多少清军,发动了这次突袭,当然也根本无法提供任何的火力支援。 6点03分,整个舰群都被北部岸上突然打响的枪声所惊动。 6点08分,在白雾之中,各舰信号兵互相接力传递旗舰松岛号指令,升压锅炉,抬起炮口,准备战斗。 6点21分,西京丸驶近远江丸,摄阳丸,鹿儿岛丸,命令船上的13联队步兵2大队,立即登上昨夜早已提前集合停止在这里的86艘舢板船,登陆增援。 然后,在小松宫彰仁亲王的命令下,西京丸号继续朝着岸边北行,一直行驶到距离冰带边缘大约2里处的海面。 因为不熟悉这一代的海下情况,满载的西京丸号,害怕武装运输船触及海床而搁浅,才不得不停止前进。 此时,在小松宫彰仁亲王他们的眼睛里,已经可以看到六七个帝国士兵站在海冰交界处,在那里死劲的挥手等待。 6点45分,大批舢板船越过西京丸号,在士兵的死命划桨下,如同86支水箭,‘射’向海岸冰带。 7点05分,第一艘小船抵达冰带,日军士兵开始登陆。 而这个时候,沙河口的血腥战斗,也进入了尾声。 在这种面对面的残酷勇气刀战中,日军第5,6中队,虽然在一开始凭借着二二阵型,配合格杀,给津门旅3营2连,3连造成了很大的伤亡。 然而津门旅3营都是经过山海关血战的老兵,有一些更是从平壤一路退回山海关的奉军。 反复残酷的战斗磨砺了他们的韧性,而优厚的待遇,讲述的道理,又给了他们信念目标和无敌的勇气。 在海滩白刃战10分钟以后,被杀死了五十多人的日军步兵队群,就开始出现微微散乱的迹象。 而津门旅3营2,3连,此时在杀伤交换上,已经大致和日军打成了一比一平。 在白刃战13分钟时,日军5中队长伊达只吉被战士魏旭荣一刀砍掉脑袋,日军士兵纷纷惊恐着,不由自主的四散格斗。 原本严谨的两人一组的二二格杀阵型,也渐渐变成各自为战。 抗倭军的格杀数量,随即开始反超日军,出现全面的压制打击。 白刃战第17分钟,死亡过半的日军第5,6两个步兵中队,终于全线奔溃,惊魂失措的日军步兵,纷纷大叫着拼命溃散逃亡。 “杀!” 看到日军步兵逃跑,抗倭军士兵们都是一脸勇武的大吼着,要去追击。 “停止追击,停止追击!集合,集合!” 3营营长崔承远,满眼血红的望着南部两百米处的1连战场,大吼着命令步兵重新集结。 在那里,3营1连原本的161条好汉,此时只剩下不到40余人,被日军骑兵纵马围在中央,反复的来回冲击绞杀。 而在1连剩下聚拢在一起的士兵们,都是丝毫不惧的举枪和日军骑兵凶悍对射,或者在日军骑兵冲进来时,勇猛的挺枪刺杀过去。 “聿——” “啊!” 一个日军骑兵冲进了一连的士兵阵群之中,举刀杀死了一个抗倭军士兵,却被四个扑过来的士兵狠狠举枪刺死,尸体直接被从战马上挑了起来。 鲜血顺着四个刀口咕咕喷涌,伴着那个日军士兵凄厉的绝望嘶喊,视之让人发寒。 此时,在沙滩上面空骑着七八十匹战马。 1连的士兵在双方实力极不对等的战斗里,用自己的血和勇猛,在伤亡近120余人的代价下,也斩杀了近80名日军骑兵。 ------------ 第七百一十八章 回到原点的悲剧 在崔承远的大吼下命令中,剩下的抗倭军士兵们,都血红着眼睛快速聚拢过来。 这两百四五十条汉子里面,有很多人的身上都带着刀伤,枪伤。 然而只要是还能站起来,能继续战斗的士兵,都紧紧的握着手里的步枪,仇恨的望着日军的骑兵,准备突击。 看到这一幕的日军骑兵们,不禁纷纷变了颜色,对步兵1连的绞杀,顿时就慢了下来。 “撤退,立即撤退,去中部阵地。” 此时此刻,铃木庄六看到部下纷纷变了的脸色,心颤的知道如果在战斗下去,也许能杀光这剩下的清军,但是自己这边剩下的一百七八十名骑兵,包括他自己的性命,十九都要玉碎在这里。 而且这还是乐观的想法,最有可能的真实情况是,这些凶神恶煞般的清军一扑来,自己的队伍说不定就像刚才的步兵那样一哄而散。 在这个时候,心里已经胆怯的铃木庄六,给自己的怯弱找到了一个极好的借口。 他大吼着命令道:“去打垮中部的清军,再打垮唐河口的清军,然后回来消灭这群疯子!” “杀清狗!” 受到铃木庄六的启发和命令,剩下已经接近奔溃的日军骑兵们,纷纷大吼着自欺欺人的调转马头,蜂拥的朝西逃去。 “兄弟们给我打死他们!” 1连连长崔承远,一边大吼着下令开枪射杀逃跑的日军骑兵,一边急忙的跑到躺在沙滩上的副团长沈增甲的身边。 沈增甲在和一个日军少尉拼刀的时候,把那个日军扎下战马,却没有注意到那个小队长的腰上还绑着一把匕首,被捅进了身体。 “千总,千总!” 崔承远是沈增甲手里的一个哨官,跟了沈增甲有七八年的时间,此时看到这个跟自己和兄弟们常常一起喝酒吹牛的汉子,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不禁泪从中来,哀伤不已。 “兄弟们,逐一检查,把所有的倭狗全部捅死!” 崔承远蹲在沈增甲的尸体边,怒吼着下令:“血债血偿!” “是!血债血偿!” 所有的士兵都是齐声应令,怒气冲冲的掂着刺刀,朝着沙滩上那些未死惨叫呻吟着的日军伤兵扑去。 “啊!” 每一声凄厉而急促的惨叫,就预示着一个罪恶生命的结束。 此时,已经是清晨的7点15分,金色的阳光终于发挥出它惊人的热力,开始大片大片的控干着海湾上空的薄雾,四五里的距离里面,都已经变得清晰澄澈起来。 海滩上的三个阵地之间,已经能够通过望远镜一览无余,而大批正在南部冰带下船登陆集结的日军步兵,也进入了所有人的视线。 此时,沙河口阵地上,日军步骑已经全部逃离。 逃跑的两百余名日军步兵,远远的看到中部阵地的战斗已经结束,成群的抗倭军士兵正在朝着东面凶悍扑来,立即吓得纷纷折向,朝着南面冰层上的日军那里逃去。 “绕开他们,绕开他们,从北面麦田绕开这群清军,去唐河口!” 看到这一幕的铃木庄六。此时也吓得魂飞魄散,然而骑兵和少佐这个军衔的荣耀,使得他无法厚着脸皮率领骑兵残部逃往南部冰层。 就大吼着下令骑兵北向绕行,避开迎面扑来的津门旅2营和警卫连的锋芒。 “停止前进!” 在杀戮完了日军第4中队以后,曹义涛就急忙下令部队奔跑前进,去增援沙河口的3营。 然而,视线里远方的一幕,则是震惊了所有的中路抗倭军士兵。 3营凭着500不到的兵力,对抗着日军大约不下于两个中队的步兵,加上一个中队以上的步兵的克星骑兵。 不但没有溃败,反而把这七八百日军打得落花流水。 这也太生猛了吧! 曹义涛看到在前方近两百米处,日军沙河口溃散的步骑一分为二。 步兵哇哇大叫着跑向海中冰带,朝着南部冰海交接处的日军步群跑去;而骑兵则是朝北折向,想从麦田里面穿梭而去。 曹义涛的脸上,就露出了一副极其不可思议的神情,低声嘟囔着笑着自语道:“居然还有这种死法?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团长,骑兵这群兔子逃得太快,咱们去打步兵,把他们统统赶进大海喂鱼!” 2营营长周中盛从平壤到安州,最后一路溃逃到了山海关,幸亏何长缨援手给朝廷去电,才躲过了下狱的大罪。 在关外三城的这一个半月的时间里,周中盛的思想终于慢慢的被抗倭军的宣讲员们给拨正,变成了一个坚定的战士。 尤其是之后,陆续听到大批的逃将被光绪皇帝毫不留情的全部处死,大难不死的周中盛就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意志。 他知道不是何长缨,他不但早已死去,而且遗臭百里,让家人父母成为乡里的笑料。 所以他现在是如此的渴望建功立业,才有脸去见老搭档马德草。 在刚才的刺刀战中,周中盛的左臂被一个日军士兵刺穿了一个血洞,然而他只是胡乱的用布条扎了一下,就继续死战。 “不用,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关于柳刚志的具体作战计划,只有旅团级军官,炮营指挥官和参谋们知道,很多的细节营级军官也不是很清楚。 曹义涛大声的喊道:“所有士兵原地休息,受伤的简单包扎一下。等待野战医生来处理伤口;兄弟们,咱们今儿的任务基本完成,剩下的就是当观众看爽戏!哈哈——” 曹义涛猛然拔高了声音,大笑着吼道:“先看骑兵!” 所有的中路战场的抗倭军们,都扭头望向在西北麦田狂奔的日军骑兵,然后纷纷露出了恍然大悟的喜悦。 “哈哈,他酿地,绕了一大圈又回到了原地儿!你说这些孙子瞎几把折腾个熊?” 警卫连副连长刘光政,看了也眉飞色舞的大笑起来。 “老刘,什么个意思?” 齐三看得一脸的懵逼,尤其是看到更多的士兵都在大笑,更是被搞得一头的雾水,急的直搓手。 刘光政和齐三都出身于山海关军团的总指挥卫队,两人的关系铁的是同穿一条裤子,刘光政故意的就是不说破,大笑着嚷道:“别急,别急,这就有惊喜。” “哒哒哒——” “哒哒哒——” 就在此时,之前被抗倭军寄予厚望,开战以后一直哑火当孙子的两挺格林炮,终于怒吼了起来。 在金色的阳光下面,两道金色的金属‘长鞭’,在绿油油的麦田上空迅疾挥舞,狠狠的‘抽’向日军的骑兵。 ------------ 第七百一十九章 绞杀犁割 铃木庄六带着一脸劫后余生的屈辱和庆幸,死命的驱使着胯下的战马,在绿油油的麦田上奔驰。 虽然此战暂时逃过性命,然而在战后有何面目,去面对西京丸号上面的那些将军? 只是想想,铃木庄六就又羞又愁的几欲发狂。 只有这在风中的任意驰骋,才能稍微减轻一些压在他心中的那块巨石的重量。 这些该死的清军,什么时候变得竟然是如此的野蛮强悍? 不是说他们都是一群拖着猪尾巴,混吃等死的废物么! 这样残暴的军队假如还是一群‘废物’,那么帝国军队又算得上什么。——废物的手下败将? 废物中的废物? 铃木庄六在战马的颠簸里,满肚子的咒骂和愤恨。 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吃惊的看到,在前方近两百米远的麦苗田里,居然傻不拉唧的站着两群抗倭军士兵。 这些士兵的人数大约有三十来人,虽然手里都拿着步枪,却不是举枪排成射击线,也不知道逃跑。 就像两群无助的绵羊一般,悲哀的等着狼群的降临。 “八嘎,好一群大肥羊!” 铃木庄六脸上露出狂喜的颜色,只要能全歼这群清军,也算是扳回来了一局,就有脸面直接南撤到冰带,和那里的部队合兵。 然后联军再一起猛击唐河口,逐梯次打垮所有的清军。 复血仇! 而不用像现在这样,不得不硬着头皮,率领着一群已经胆寒了的骑兵,独军冒险去冲击唐河口的清军阵线。 “出刀,出刀,斩杀他们!” 铃木庄六兴奋的大吼着下令,“刺啦”一把抽出挂在战马上的战刀,指向前方站在绿油油的麦田里面的抗倭军士兵。 “殺す!” 这些跟随铃木庄六一路慌乱西逃的日军骑兵,此时都看到了前方麦田里面的那群抗倭军士兵。 听到了铃木庄六的命令,均是满脸狞笑的大吼着抽出战马上的战刀。 所有刚才逃过一劫的日军骑兵士兵们,在心里面此时都充满了羞辱和惊惧,他们要用战刀狠狠的砍下这群抗倭军士兵的头颅,用热血来浇灌抚慰他们害怕的心灵。 “轰隆隆——” 骑兵冲击群在金色阳光的剪影下,高高举起168雪亮战刀,马蹄轰溅,扑向抗倭军。 “真是不知死活!” 津门旅2团2营副营长毕可山的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沉声下令:“后面的辅助兵搬开稻草掩护,机枪手准备射击,前面的士兵,持枪等待命令;放他们到50米再打!” “是!” 前面二十八名抗倭军士兵齐声大吼,笔直站立着双手竖握步枪,眼睛毫无畏惧的盯着快速逼近的日军骑兵。 而后面的两个机枪手,则是双手稳稳的握着格林炮,旁边的辅助兵连忙清除堆在格林炮上面的稻草。 “殺す!” 在冲到距离抗倭军士兵大约六十余米的时候,铃木庄六大吼着高高扬起手里的战刀,双腿蹬直,屁股离开马背,已经完全的站立在战马上面。 风声猎猎,吹动马鬃如旗。 他要一刀剁掉一颗大好头颅,以抒心中块垒! “左右让开——” 就在这个时候,毕可山也是全力大吼着下达命令:“格林炮,射击!” 几乎在一刹那的时间里,所有前面挡着的士兵都是快速的朝着两边闪开,留出两个近三米宽的无障碍视野带。 露出两挺格林炮的峥嵘。 从东面射过来的太阳,热烈的照射在这两挺全金属构件的现代杀人机器的身上,反射出团团夺目的光芒。 在刹那间,就亮瞎了所有日军骑兵的双眼! “グリム砲!グリム砲!”——(机关炮) 铃木庄六猛然瞳孔大张,扯着嗓子惊恐大嚷。 在胆裂欲死之时,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些清军敢有这么‘傻大胆’,就那么站着等着骑兵的冲击。 明明是自己是一头自动送上门挨宰的蠢猪,居然还嘲笑奸诈的猎人愚蠢? 同时他也想明白了,为什么清军步兵之前敢出兵冲击中路,原来在那个时候,就在给自己的骑兵下饵! 不过自己幸运的躲过了上一次,这一次居然又傻比比的原路绕了回来,依然掉进了这个洞里。 惊骇欲死的铃木庄六,下意识的左手猛拉马缰,想要逼停战马,同时嘴里面用尽所有的力气大吼:“避开——” “聿!” 胯下战马猛然前蹄高高翘起,屁股离开战马马背的铃木庄六,随即变色的被狠狠甩下战马。 “哒哒哒哒哒——” 就在这时,前方的两挺格林炮猛然爆响,枪口喷射出长长的火舌,吐出两道交错的金色长镰,‘斩’向东面50米处的日军骑兵突击战马集群。 “噗噗噗噗——” “啊!” “聿——” 格林炮子弹巨大的动能,顿时把还在半空中的铃木庄六,击打成一堆漫撒的肉片。 一枚金色的狭长弹丸,箭鱼一般轻盈钻进他的脑壳,然后将他的脑袋狠狠打暴,红红白白炸起一大片。 而他骑着的这批矮小东洋马,也被打得仰腹倒飞,血肉肠子内脏纷飞的溅射中,也被暴肆的分拆成血淋淋的团团肉段。 “八嘎!啊——” “聿——” “退让,退——,啊!” “哒哒哒哒哒——” 在暴戾的金属弹流之中,前方50米处被格林炮的子弹打得一片血雾狼藉,所有的冲击马群都是人仰马翻间,寸步不得前进! 而后面收不住马势的战马,依然在重重的撞进那片血雨之中,被高速的子弹各个瞬间撕裂,发出惨厉的嘶嚎。 “哒哒哒哒哒——” 而从罗华飞哨借调的机枪手刘春生,赵怀志两人,都是一脸古今无波的冰冷,左手掌柄缓缓移动调节着火力的打击范围,右手稳稳的转动着击发转轮。 “哒哒——,咔!” “——,咔!” 几乎在先后之间,两挺格林炮打完了一箱弹链。 轰鸣的战场上,陡然一静。 前方50米处阻杀带的血肉抛洒撕裂,也随即停止。 血雾渐散,在那道近三十余米宽的死亡线上,此时堆满了日军士兵和战马的残破尸体。 碎肉,烂骨,支离破碎的残骸,红红白白的肌肉,层层涌出的血沫,死死的堆积了一大片。 让人看得头皮发麻,犹如恶鬼地狱。 “聿——” “救命,救我!” “痛啊!” 一些将死未死的日军士兵,躺在血肉堆里面,徒劳而无力的挣扎着。 “哇——” 一个抗倭军士兵实在忍受不住胃里的翻涌,一口把凌晨垫肚子的窝头稀粥都喷了出来。 “呃——” 他这一吐,剩下的抗倭军士兵们,也都忍不住弯腰狂吐起来。 “啊——” 而剩下的,在肉堆后面侥幸未死的三十几个日军骑兵,此时都是完全吓破了胆子。 在梦游般的癔症被抗倭军士兵的呕吐声惊醒了以后,一个个都跟见鬼了一般的大叫大嚷着,调转马头慌不择路的四散逃离。 ------------ 第七百二十章 谁家炮鸣一 此时已经是清晨的7点30分,太阳的热力终于驱散了海岸的雾气,露出了洁净的本色。 阳光明媚,瓦蓝的天空上面万里无云。 碧波海水轻轻荡漾,金黄色的沙滩,绿油油的麦田,—— 还有上面触目惊心的尸体和斑斓淋漓的血迹。 又是一个大好而带着丝丝冰冷残酷气息的初春天气。 因为视野的死角区域,在沙河口暂时修整的3营,还有正在唐河口交战的清日双方步兵,都只是听到格林炮的隐隐爆鸣,而没能切眼看到麦田地上面的惨烈。 而在沙滩上的津门旅2营,警卫连,正在冰带登陆的日军2大队688名日军步兵,逃亡在冰带上的200余名日军第5,6中队的士兵。 还有在西京丸号上面,举着望远镜观望的日军陆军将军们。 隐藏在唐河口西边海岸芦苇荡的抗倭军主力部队。 都怀着各种截然相反的心情,震惊的看到了这一幕的惨烈! “八嘎!铃木庄六这个白痴,为什么要率领骑兵去冲击清军的机关炮,他就这么想死?” 日军陆军第11旅团长大寺安纯少将,气得两眼直发黑,双手抓着栏杆,才使自己不至于晕倒过去。 而在这个时候,第二军副参谋长伊地知幸介中佐,却是惊讶的望着正在登陆的日军士兵说道:“镰田宜正少佐他想干什么,为什么让所有的士兵都上岸登陆?” 听到伊地知幸介的惊呼,小松宫彰仁亲王,奥保巩,大寺安纯,这些将领才发现靠近冰带的86艘小船,居然是所有的士兵全部上了冰层。 而不是按着惯例,留下两个士兵把小船给划回来。 “不用担心,现在中路和沙河口的清军损伤都很大,而且帝国的军舰完全可以轻易的击溃他们,阻止增援唐河口;那么,就是帝国的胜利!” 小松宫彰仁亲王回望向南部海面的日军舰群,皱眉说道:“伊东亨佑在干什么,为什么还不开炮?” “轰!” 就在这个时候,吉野,秋津洲两舰上面的152mm阿姆斯特朗速射炮,猛然爆响起来,把巨大的弹头狠狠砸向海岸中路阵地和沙河口阵地。 “立即撤退,朝北撤退,大步奔跑!” 远远的望见在五六千米的海面上,两艘日军军舰猛然腾起大股的烟雾,沙滩上面的抗倭军士兵们还能不知道那是什么,纷纷大吼着朝着北面的麦田跑去。 按照作战计划,他们的任务已经是成功的完成,下面就是尽快无损的撤离战场。 假如一路沿着沙滩往唐河口增援,这两里,四里的漫长路程中,队伍挨上一炮,估计就要死伤一大片。 而只要逃到麦田以北一里外的起伏土坡,丛林,队伍就算是安全的撤出了日军的炮火视野。 至于其余的士兵,自有收拾他们的力量。 “咻咻——” 尖利的鸣啸刺破长空。 “轰!” “轰!” 随即,一枚枚炸弹轰击在海湾的沙滩和麦田上面,炸的地动山摇。 “看到没有,也许这些清军有一些小小的勇敢,也有着一点小小的狡猾和急智,然而在帝国铁拳的打击下,只有溃散逃亡!” 小松宫彰仁亲王满意的看到了这让人高兴的一幕,对身边的伊地知幸介说道:“弱国始终是弱国,即使有一些昙花一现般的亮点,然而却是根本不可能扭转他们注定失败的结局!” “嗨!” 伊地知幸介也是一脸笑容的心悦诚服。 在这个时候,看到几炮下去,就轻松的撵溃了沙滩上的几群‘小老鼠’,日军吉野,秋津洲号随即停止了炮击。 在他们看来,舰艇上面那些宝贵的炮弹,都是用来打大清昂贵的舰队,炮台,此时用来打这些四散而逃的清军,简直就是不可原谅的浪费。 就连昨日的大沽炮台,伊东司令都不愿意再浪费炮弹轰击,更别提现在岸上的这几百只小虾米。 再说炮弹无眼,万一打爆了本来就变得薄弱的冰带,让那些陆军下海‘洗澡’,船上的陆军将军们还不得要跑过来拼命? 陆军拉的屎,还是让他们自己去舔干净吧! 冰海交接处。 率领着近700步兵登上冰层的日军13联队2大队长镰田宜正,在听了渡边之派过来的传令兵的报告,心里面也是惊疑不定。 然而他更加倾向于是渡边之的误判,清军根本没有任何的伏兵。 在他看来,这事情是如此的显而易见,——假如清军还有兵力,为什么不一举打垮岸上的帝国军队,白白的躲在暗处能干什么? 不过为了稳妥起见,镰田宜正还是大骂着逃跑过来的步兵6中队长中尾章三大尉,命令他率领逃过来的200名胆小鬼守在这里,看着绳子固定在冰上的86艘小船。 而他将率领自己麾下‘勇敢’的687个真正的帝国军人,去打垮岸上的清军。 就在这个时候,镰田宜正和冰上的士兵们,就震惊的看到了在北面的骑兵突击部队,被清军的格林破残忍割犁,瞬间死亡殆尽。 脸色发白,两腿有些发软的镰田宜正,就又开始迟疑了,想着是不是该在这里集结待命,然后命令小艇回去拉来更多的帝国士兵,再行登陆作战? 接着他就听到了来自后面舰群火炮的轰鸣,看到了北面中路和沙河口的清军队伍顷刻间溃不成军,亡命的纷纷北逃而去。 “集合!” 看到这一幕的镰田宜正,浑身顿时热血的充满了无上的勇气,大吼着命令队伍集结起来,同时对中尾章三严厉下令道: “带上你们的这一群懦夫,跟在我们的后面,让你们好好的看一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帝国勇士!” 随即,在大踏步之中,近900日军步兵开始在冰层上面大步北行,朝着唐河口方向快速行军增援。 “勇士们,援军来了,全体准备,彻底的打垮这群清狗!” 此时的唐河口战场,渡边之的3个步兵中队也已经超过百人的伤亡,然而凭着他们精准的射击,把津门旅2团1营和卞长胜营也压制得够呛。 虽然东面枪声的停歇,然后是舰群的特意炮击,渡边之就猜到中路和沙河口的部队已经溃散,然而此时从海面过来的近千军力,给了他无上的勇气。 只要能一举打垮这些清军,超过一个步兵大队的帝国陆军,加上海上的火炮,渡边之时分自信就算清军有再多的伏兵,他们也能守得住这个河口阵地。 “轰!” 渡边之正想的高兴,耳畔猛然听到一道隐隐雷霆。 “帝国舰队又炮击了,是发现清军的伏兵了么?轰死他们!” 渡边之握拳大吼,抬头望天,想找到炮弹的痕迹。 而这个时候,听到炮击的镰田宜正,中尾章三,这些冰面上的日军步兵,也都是一脸看好戏似的仰头张望,寻找着帝国炮弹的踪迹。 ------------ 第七百二十一章 炮击 唐河口西海岸,芦苇荡。 “怎么才这点人,日军舰队很穷么,就不能在舰艇上面多搁一些舢板船?” 柳刚志放下手里的望远镜,虽然钓鱼成功,然而上钩的鱼儿却有些小了,不能让他尽兴。 “估计是在威海卫登陆时有部分损失,其余的舰艇上应该还有少量备用,不过时间上来不及,不然至少总得有一百多艘吧;” 施威远脸色怪异的说道:“日军这种搞法,是不准备再登陆了?” 柳刚志微微一愣,顺着施威远的视线,看到那些停泊在冰带边缘空无一人的小船,才明白了他话里的含义。 “这个日军指挥官,真是一头无可救药的蠢猪!——多好的生意,硬让他给做成了一锤子买卖。” 柳刚志怒着骂了一声,望向东北方向两里处,涧河村那座突兀耸立的三层砖石堡垒。 此时天光洁净晨雾消散,堡垒顶上面站着的两个信号兵,已经明晰可见。 一个信号兵已经朝着芦苇荡,打出了炮兵准备完毕的明黄色小旗。 而另一个信号兵则是正在死劲的朝着北方平原挥动旗语,指示轰击方向。 在这个时候,津门旅炮兵的14门火炮,都已经抵达了预定阵地,屏声等待。 这些临时的火炮阵地,特意选择的都是这一带平原少有的荒土高坡,低的也有三四米的高度,最高的寺坨坡阵地上面挤了三门火炮,海拔足足有十四米高度。 各炮位的指挥员通过望远镜,均可以看到海岸冰层线,还有在更远海面上驻停的日军舰船。 在这种视野中的炮击,假如用来轰击某一固定目标,确实需要几轮矫正射击,才能达到理想效果。 然而对于估摸着大致范围轰炸海冰,这种不太需要准头的活儿,根本就无需提前试。 对炮兵来讲,简直就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问题。 一枚80口径高爆弹,任意的轰击在近海的某一处冰面上,先是弹头猛烈的夯砸,然后就是轰然爆裂的弹体对四周冰层的暴肆横移挤压。 紧接着,击破冰层进入海中的弹体,在余爆中所产生的巨大水浪的咆哮动能,还有大量翻涌的气泡团的空爆上撞。 就能轻易的把上万平米的冰层带,撕裂成密密麻麻的破碎蛛网。 而更多的炮弹在近岸冰带无矩的集中砸下,无数蛛网裂痕之间的互相撕裂拉扯,海水动荡中的凶狠折断,对撞。 就可以轻松的把大片的海冰带,变成一大锅翻腾着的冰冷‘沸水’。 这也是为什么在山海关,宋占标的炮营每天早晚两次轰击,没多久就能把老龙头一带的近岸冰带,打击成迷宫一般充满了陷阱的危险地域。 轻易封死了日军绕海奔袭的企图。 柳刚志的作战计划,就是动用步兵打垮上岸的这1400余日军步骑,同时引诱舰艇上的日军步兵登陆增援。 然后用火炮突击,把上冰带的日军全部葬送进冰冷的大海。 这样既能够阻止日军增援,集中数倍的优势兵力,歼灭上岸的日军。 同时又能通过火炮的炮击,不费吹灰之力的阴死一大批日军步兵。 虽然这个计划因为日军骑兵改向对沙河口的奔袭,使得3营伤亡惨重,中间起了不小的波折。 然而3营士兵凭着自身的铁血和勇气,在付出近230名士兵的阵亡下,硬是杀死了日军近260名步骑,打垮了近700日军的合击。 接着,逃跑的日军骑兵,被全歼在中路格林炮阵地。 至此,在经过了这些变故以后,战场进度基本回到了柳刚志的设计之中。 唯一两点让柳刚志没有料到的是,日军登陆的步兵居然还不到700人。 而步兵第5,6中队的200余名溃兵,则是登上了死亡的冰带,将要接受抗倭军对他们的最终审判! 柳刚志看到涧河村堡垒上面的信号兵,示意准备完成,就对身边待命的炮兵信号兵下令:“命令炮兵,立即开始炮击!” “是!” 在一边等待多时的炮兵信号兵大声应令,跑到旁边一处显眼的空地,开始挥动信号旗。 ——立即炮击! “立即炮击,立即炮击!” 站在周家地主三层土堡顶上的抗倭军信号兵,看到了芦苇荡的信号,连忙一脸兴奋的大跳大嚷着,朝着北面挥旗示意。 “开炮!” “开炮!” “开炮!” 似乎在同一时间,一直举着望远镜死死盯着土堡的各个炮位的指挥官们,均是全力大吼道:“无间断的把炮弹给我砸过去!” “轰!” “轰!” “轰——” 顿时,抗倭军炮兵的14门火炮纷纷怒吼,喷出长长的火舌,发出巨大的爆鸣,将炮弹狠狠的轰了出去,射向6里远近的海岸冰带。 “咻,咻——” 在炮弹的尖啸中,14枚弹头在天空中急速掠过,狠狠的撞击在近海的冰带上面。 “轰,轰——” “卡啪啪——” 顿时,在唐河口一带长近两里的冰层上面,炸起了13团巨大的火球和一道雪白的水柱。 狂暴的爆炸在海水里面激起巨浪的咆哮,在冰层下面震得近海冰带的冰层纷纷炸裂,一片片成千上万平米的巨大冰块,都在裂口处崩炸出团团冰屑,在海水里面猛烈的摇晃起来。 “八嘎!海军疯了么?” 正在冰层上大步行军的近900名日军步兵,纷纷骇然失色的大声咒骂,而脚下‘啪啪啪啪’纷然炸裂的裂痕,几乎要骇破他们的胆子。 “混蛋,混蛋,猪猡!” 日军2大队长镰田宜正,暴怒的看着南部海面的日军舰群,破口大骂道:“一群该死的东西!” “轰轰轰轰——” 而这个时候,犹如接力赛一般的雷霆再次爆响,震得天地失色。 “畜生,猪狗,停炮!停炮!” 在这一刻,摇摇晃晃的站在冰层上面的900余日军士兵,无人不是脸色惨白,骇的魂飞魄散。 这里距离海岸不过只有两三百米的距离,然而前路很多冰块已经高高的翘起,在阳光下反射着瘆人的白光。 前路已然不通,而更多的夺命厉鬼,正在从天而降,猛扑下来! “卧倒!” 此时此时刻,胆裂欲死的镰田宜正已经没有任何的办法,只好大吼着命令身边这900吓破胆子的步兵士兵们,全部趴在冰层上听天命。 “轰——” 一枚80高爆弹,正好直直的击中这900日军所在的上万平米的龟裂冰块正中,在巨大的滔天爆鸣声中,七八个趴着的日军士兵直接被炸成碎片,一半被抛向空中,一半被砸进大海。 “卡啪啪——” 整个巨大的冰块被震得猛然一跳,上面跟蛤蟆一样趴着的八九百日军士兵,都被弹得瞬间高高跃起。 ------------ 第七百二十二章 总攻,绞杀 “啊——” 所有的日军士兵,都是一脸惊恐的惊惶大叫着被抛上半空。 “啪啪啪——” 就在这个时候,无数碎裂的弹片,尖啸着高速射向四面八方,把空中的日军士兵纷纷恣意的切割分裂。 “啊!” 在无数短促而绝望的嘶嚎声中,在这枚80高爆弹爆炸两秒中的时间里。 以这枚80 高爆弹落点为圆心,半径60米的一万平米的低矮空中,几乎完全被残肢,碎肉,脑浆,血沫,所笼罩起来。 一弹之下,至少有两百名日军士兵被送进地狱! 然而,这仅仅只是开始。 “啪啪啪——” “啊!” “哗啦啦——” 大量的残破尸骸,还有暂时逃过一劫的日军士兵,随即都被地心引力牵引着,重重的摔了下来。 而此时,这块巨大的冰块已经被撕裂成千百块大小不一的冰块,幸存的日军士兵都死死的趴在动荡的冰块上面,而冰块之间不断的凶狠撞击,把一个个绝望惊叫的士兵甩下冰块。 “咔嚓,咔嚓——” 巨大动荡的冰块之间互相猛撞,随即把那些落进海水的日军士兵的脑袋,一个个跟西瓜一样挤得纷纷爆裂炸开。 “轰,轰,轰——” 一枚枚的高爆弹继续狠狠的砸进大海冰带,在短短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里,900日军此时只不过还剩下四五十个技艺高超的家伙,吓得哇哇大哭大叫的趴在伏兵上面,其余的均是落进大海。 凶多吉少,百死一生! 站在芦苇荡里,近3000抗倭军士兵们望着近两里的那处海上战场,一时间都有些发傻加发寒。 虽然只是目视不能看清其中的景象细节,然而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近千气势汹汹的日军瞬间灰飞烟灭,如何不让人兴奋中带着心颤。 在现代火炮和智慧的结合下,人的生命真是如同芥子一般的蝼蚁! 而那些拿着望远镜的津门旅高层们,才是更加清楚的体味到了这场炮击的残忍和血腥之处。 “旅长,这简直真是太残忍,太无情了;哈哈——” 看得舍不得放下望远镜的3团团长魏家训,大笑着兴奋嚷道:“真他酿的解气又过瘾!” “可以了;千把号牛比哄哄的日军士兵,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命啊!” 柳刚志满脸的狞笑着对身边的信号兵下达命令道:“命令炮火延伸,炸掉那首武装商船!” “是!” 炮兵信号兵杨墨文兴奋得浑身直颤,冲到旁边的一处小高坡,死劲的摇动着‘转换炮击’的信号旗,另一支血红的小旗,死死的指向海面3里处的西京丸号武装商船。 “魏家训,施威成,立即命令所有的军队全部出击,手快有手慢无,——如同泰山压顶一般迅速歼灭唐河口的日军;然后一刻也不要停息,立即北撤,避开日军的炮击!” “是!” 魏家训,杨光,施威成,都是齐声应令,然后放足跑到自己的队伍面前大声的吼道:“上刺刀,上刺刀!全体出击,全体出击!” “滴滴答——” 嘹亮的冲锋号声,如同一道巨大的利刃,一把划破天宇。 八九面猩红的红旗被高高举起,迎风招展,猎猎飞扬。 “冲呀!” 无数的抗倭军士兵们,端着上了雪亮刺刀的步枪,争先恐后的朝着唐河口对面的日军冲去。 如同一支奔腾的利箭,一经射出,勇往直前! “转换炮击,转换炮击!” 而在这个时候,看到了唐河西岸摇动的信号旗,涧河村周家财主的堡垒上面的信号兵,也立即死劲的朝着北方摇动着信号旗,进行命令转换。 “停止炮击,调节炮口,轰击西南15度,4.3千米海面的那艘武装商船!” “立即停止炮击,轰击正南偏东3度,4千米海面那艘敌舰!” “停止炮击,调整火炮——” 随即,各种大吼,在津门旅炮兵阵地上响起,14门火炮同时飞快的调节火炮,要把西京丸号准确的套进靶心。 响彻在天地间的滚滚雷霆,终于暂歇下来。 只余那片碎裂的海冰带,依然在不断的动荡,碰撞。 在冰块间隙的海水里,浮满了大小碎裂的日军士兵的残骸,还有大量殃及池鱼的海鱼。 清澈的海水,已经被染成粉红的颜色,就像昨夜这些日军做的征服的美梦! 唐河口。 当一枚枚巨大的弹丸击打到近海冰带以后,唐河口战线上的清日双方的士兵们,都不禁停下了手里的枪击,望向那里。 炮弹巨大的火球,高高抛起的日军士兵的尸体,猛然翘起十几米高的巨大冰块,浓烟,血雾,绝望的嘶喊,一时间看呆了所有的作战士兵。 以至于在炮击结束以后,唐河口战线还处于一片反常的寂静之中。 “兄弟们,给我杀倭夷啊!哈哈,痛快,痛快!” 卞长胜看得眉飞色舞,心旷神怡。 “杀倭夷!” “砰砰砰——” 听到命令的士兵们,同时大吼着满身勇气的开枪射击。 “八嘎,八嘎!这**诈无耻卑鄙狡猾的清狗!” 到这个时候,才搞清情况的渡边之,整个人都陷入了嘶竭底里的疯狂之中,大吼着绝望呐喊:“玉碎,玉碎,天皇万岁,天皇万岁!” “攻撃,攻撃——” “天皇万岁!” “砰,砰,砰——” 在日军步兵各个尉官的绝望嘶喊下,所有的日军士兵,都是一脸绝望的进行着最后的挣扎和反抗。 “滴滴答——” 随着一道嘹亮的冲锋号响起,无数身穿西式军装的抗倭军士兵,高举着鲜艳的红旗,出现在西边的河口,冲下河堤,踏上冰层,呼啸而来。 “上刺刀,全体出击!” 在聂鹏程的大吼下,所有的1营士兵们,还有卞长胜营的清军士兵,都飞快的在枪口上装上刺刀,勇敢的站起来,朝着日军阵地扑去。 “杀!” 蜂涌的士兵们在短短一分钟不到的时间里,就完全啄穿了日军的防线,一刀刀的把这些绝望的日军士兵扎死在沙滩上面。 血腥的绞杀,随即开始。 “啊——” 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在唐河口沙滩上面响起。 海面上,日军联合舰队。 在北方津门旅炮击骤起的时候,所有联合舰队的指挥官们,都是站在舰桥上面,面带着怒色指指点点的议论着刚才日军陆军的愚蠢。 尤其是那队骑兵,居然去冲击清军的机关炮阵地,简直就是在找死! 不过现在登陆了近700陆军,加上溃退过去的200余步兵,有这一千的新增军力,再加上帝国舰群的火炮轻易的撵走了八九百清军。 这一千四五百人的陆军,应该可以吃掉海岸上的这群清军了。 然后就是追击复仇,找到那些溃逃的清军士兵,把他们统统的杀死! 此时,一切在联合舰队的将领们看来,都是那么水到渠成般的自然美好。 ------------ 第七百二十三章 击杀西京丸一 “八嘎!为什么在唐河口的村子里还有清军,挥着小旗,他们想干什么?玩弄杂耍么!” 吉野舰桥上面,举着望远镜的第一游击队司令鲛岛员规少将,在镜头里看到涧河村的一座土堡顶上,有两个清军士兵正在快速的挥舞着彩旗。 鲛岛员规的心里就猛然一跳,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海面舰群上所有凝目北望的陆海军军人们,却都是感觉后背发炸,头皮悚然的片片麻栗。 在他们的视野里,首先看到北方瓦蓝洁净的天空之中,似乎突然出现了数道扭曲空率的诡异波动。 然后就无声的看到在北面的冰层上,炸起一团团巨大的火球。 “炮击,是清军陆军的炮击!” “有炮兵,炮兵!” 甚至不用去看周围的军舰,未闻炮鸣而先见炮击,军舰上的所有的日军,都可以轻易的得到这个结论。 顿时,在各个军舰上面,日军指挥官们都是一脸气急败坏的大吼着下令:“瞭望兵,寻找,找到他们!” “轰——” 在这个时候,北面的雷霆声才滚滚而至。 “找到他们了!不,还有——,他们的炮兵居然是单独火炮陈列!——” “已经发现清军火炮,就在海岸以北2.5千米一线,距离舰队7.5千米;阵地不下8处!——” 此时从北方陆地上升腾而起的烟雾,很容易的就能被日军的信号兵扑捉,纷纷大嚷着报道观测数据。 伊东亨佑脸色铁青的望着在火炮的轰击中,近千日军陆军在冰带上苦命挣扎,却是无可奈何。 清军炮兵火炮阵地的选择极为聪明,在现在这种距离上,舰群只有吉野号上面装备的4门203mm阿姆斯特朗速射炮,浪速,高千穗上面的16门老式克虏伯架退炮,能够勉强达到。 然而清军的炮兵阵地是分散布置。 假如是集中在一起,吉野,浪速,高千穗一轮齐射,20枚炮弹只要能有一枚砸进清军的火炮阵地,就是不死,也能让他们褪一层皮。 然而20门火炮分散轰击八九处清军火炮,伊东亨佑不用想就知道,还没等炮火精确的摸到这些火炮的边儿,清军炮兵就会拉走火炮扬长而去。 炸冰而已,指着这些速射炮,还有猛烈的高爆弹,也就是十轮齐射的力度,就能轻易的完成。 依着帝国精锐的海军炮兵来操作,费时甚至不用超过两分钟。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是精锐的帝国海军,又能做出什么行之有效的对应? 在滚滚而来的轰鸣声中,原本近千登陆日军的行军位置,已经变成了一片空无,只有大约二三十个黑色的小点,是劫后暂时余生的日军步兵。 不过巨浪淋湿了他们的军袄,四周全是动荡的碎冰,没有救援,也早晚逃不过一个死! 而在这个时候,北方的炮击木然结束,然而在伊东亨佑的视野里,涧河村那个土堡上面的清军信号兵,依然在死命的摇动着彩旗。 其中一面旗帜,正在指向离着海岸3里远的西京丸的方向。 而且大片的身穿西式军装的清军士兵们,高举着猩红的旗帜,从唐河西边那一大片密密麻麻的芦苇荡冲了出来,扑向唐河口交战中的日军阵地。 “混蛋!他们要炮击西京丸!” 在这一刻,伊东亨佑感觉心脏都紧紧的抽搐着收缩为一团。 帝国军队被阴死了一个半步兵大队,外加一个骑兵中队,死了三个少佐,这在伊东亨佑看来,虽然难看,然而毕竟不算什么大事情。 然而假如陆军大将,新任大本营参谋总长,征清大总督,帝国皇族,伏见宫邦家亲王第8子,孝明天皇的养子,小松宫彰仁亲王在今日的战争之中出了意外,那才真是天大的事情! “命令西京丸号立即南逃,南逃,退出清军火炮射程!” 伊东亨佑扯着脖子大吼:“命令第一游击队立即攻击清军火炮!命令吉野,秋津洲,用152炮轰击唐河口的清军!——鹿野这个混蛋,亲王有何闪失,他百死莫赎!” 在听到司令这句‘他们要炮击西京丸’,周围的一群海军将领都已经变了颜色。 然后听了伊东亨佑这句‘命令西京丸号立即南逃’,联合舰队参谋长出羽重远飞一般的朝着瞭望塔那里跑去,并且一路死命的大吼:“命令西京丸,逃离,逃离!” 然而当听到伊东亨佑下达‘命令吉野,秋津洲,用152炮轰击唐河口的清军’这道命令,一群变色的海军将领则是变成了满脸的骇然。 此时,在海面上,西京丸号距离海岸最近,大约只有1.5千米。 而其余的运输商船,离着海岸大约有3.5千米到4千米的距离。 联合舰队的军舰,离着北海岸较远,足足有6千米。 在这种距离下,吉野上面的10门,秋津洲上面的4门152mm阿姆斯特朗速射炮,的确可以进行完全的火力覆盖唐河口。 可是那里面还有3个中队的帝国陆军啊? “他们已经注定死亡,西京丸号受到的炮火,必须用血来洗去;” 伊东亨佑大怒于手下的愚蠢,咆哮着下令提醒:“八嘎,还不立即传达命令!” 清军这批火炮,明显就是在威海卫缴获的那批80速射炮的同类型火炮,十几门在距离西京丸号3千米的射程里面集中轰击,凭着这艘由邮船改装的武装商船那薄薄的铁皮外壳,要是在要害处挨上一枚高爆弹? 只是想一想,就让伊东亨佑头皮发炸不寒而栗。 “呜呜——” 在这个时候,西京丸号武装商船才刚刚反应过来,醒悟到自己有可能已经成为了清军的下一个猎物。 于是‘呜呜’的啼鸣着,拼命的加足马力猛然转舵,开始南逃。 而在它的舰尾和左右舷,4门120mm速射炮,2门47mm机关炮,1门57mm机关炮,几乎同时爆响,射向已经被清军完全击穿的唐河口日军阵地。 “轰,轰,轰——” 也是在几乎同一个时间里,北方陆地上的14门津门旅80野战炮,日军联合舰队的吉野,浪速,高千穗,秋津洲号上面的203,152,260,150炮,轰然爆响。 把弹头射向各自的目标方向。 在看到西京丸号悍然轰击唐河口的清日交战阵地之后,鲛岛员规,河原要一,东乡平八郎,野村贞,上村彦之丞都顿时放下心里的担心。 在下令炮兵轰击远方清军零碎的火炮阵地的同时,也下令炮兵轰击唐河口阵地。 而此时,数千津门旅的士兵,已经把日军的唐河口阵地搅得七零八乱,四百余日军在短短四分钟不到的时间里,被津门旅的士兵们一一格杀捅死。 而津门旅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也有近两百名士兵,在战斗中被绝望的日军士兵大吼着置换阵亡。 “胜利!” “万岁!” 唐河口战场上面,一片欢呼,这种以虎缚兔的感觉,真是太淋漓,太特么的激爽了! “轰,轰,轰——” 然而还没等到喜悦的士兵们开始搜缴战利品,在东南海面大约1.6千米处的西京丸号上,就腾起了滚滚的浓烟。 随即传来了巨大的炮火轰鸣。 ------------ 第七百二十四章 击杀西京丸二 “立即撤退,立即撤退!” “咻咻——” “轰,轰——” 尖利的呼啸才刚刚在众人的耳膜拉响,在唐河口一带的沙滩,河口,海岸冰带上面,都爆起了一团团巨大的火球,或者被机关炮的弹丸砸起一蓬蓬的碎沙,冰屑。 “不要卧倒,抬起战友的尸体,跑步前进!” “快速北撤,快速撤离!捡起枪支,还有受伤的战友!” 还好西京丸号现在也是要亡命天涯,在猛烈转舵,快速逃窜之中,炮兵的准头简直差得一塌糊涂。 这一轮轰射中,虽然也有士兵被远处溅射的弹片击伤,然而却没有一个士兵在炮击中阵亡。 “轰,轰,轰——” 在三千余津门旅联军蜂涌的跑上绿油油的麦田地的时候,南北两向几乎同时传来连天的轰鸣。 清日两军陆炮和舰炮间的追逐轰杀,也正式的开始。 “咻咻——” 尖利的弹啸从津门旅士兵的头顶掠过,遥射向北5里的津门旅炮群,或者击射向正在南部海面拼命逃窜的西京丸号武装商船。 “轰!” 只是1.5秒不到的时间后,在唐河口沙滩上面,海岸冰带,冰封的唐河上面,以及绿油油的麦田上面,团团爆起了一朵朵巨大燃烧着的炽热火球。 在此时,日军王牌主力舰吉野号,把他上面千锤百炼过得一等精锐炮兵的协同作战,发挥的淋漓尽致。 “轰,轰,轰——” 在头一道轰射的焰火还没有完全熄灭的时候,仅仅隔了十秒不到的时间里,第二轮的打击又随之到来。 “嗖嗖——” “啊!” 在麦田地上,弹丸巨大的爆炸能量,溅起了漫天的泥土,其间锋利的弹片高速急射向四面八方,已经有津门旅的士兵中弹倒地,洒落蓬蓬血雨。 “不要卧倒,继续北撤,继续北撤!” 柳刚志一路狂奔,看到有些士兵习惯性的又要往地上趴去,连忙大吼道:“想活就继续北撤,不要趴在这里当靶子!” “轰,轰——” 这个时候,日军舰群射向北方津门旅炮兵阵地的炮弹也纷纷抵达,在北方炸起一团团巨大的火焰。 不过理所当然,没有一枚能够命中目标。 “轰!” 几乎在同时,津门旅14门火炮轰出的弹丸,也砸进了碧色的大海之中。 虽然没有一枚命中西京丸号,然而却在商船的四周搅起了巨大的海浪波动,西京丸号一边逃跑,一边摇晃。 “射击,射击!” 吉野号上,鲛岛员规站在舰桥上面惊怒的大吼大叫,此时情况已经十分的明显,对面清军陆炮的目标果然就是单独突兀出来的西京丸。 而在西京丸号上面,不但有三个中队的步兵,更有小松宫彰仁亲王,奥保巩少将,大寺安纯少将,黒瀬义门少将。 还有大批随军的参谋人员。 这如何不让所有的海军将领们心惊肉跳! “轰!” 而此时,北方的津门旅的炮兵们,也都是拿出所有的力气,死命的逮着西京丸号轰击。 “加速,加速!注意避弹,避弹!” 在西京丸号的驾驶室里,实习舰长鹿野勇之进少佐,血红着眼睛朝着亲自驾驶轮船的航海长山屋他人大尉,大吼大嚷。 鹿野勇之进心里十分清楚,这艘由邮船改建的薄铁皮船,在大东沟海战中之所以侥幸没有沉没,就是因为清军水师打出的炮弹是穿甲弹,每次不过只是一个有限的大洞而已。 除非击中要害,不然根本无法打沉西京丸。 而此时清军的陆炮,打出的居然是撕裂效果极其狂暴的高爆弹。 这种炮弹假如打在吉野,松岛这些正儿八经的军舰上面,顶天也就是一个‘洗甲板’的杀伤效果。 可是如果有一枚击中了西京丸号吃水线附近的铁皮,那么对于西京丸来说,可能就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神灵保佑这次西京丸和上次一样躲过清军的攻击,回去我一定给庙里送上大的香火钱!” 在武装商船的左冲右突中,鹿野勇之进大声的祈祷着。 “轰!” 就在这个时候,舰体突然猛然一震,发出巨大的声响。 鹿野勇之进,山屋他人,整个驾驶室里面的日军海军们,都是被巨大的力道震得瞬间飞起。 “啊——” “咚,咚!” 在舰艇上面,小松宫彰仁亲王,奥保巩,大寺安纯,黒瀬义门,伊地知幸介,有贺长雄—— 纷纷如同滚地葫芦一般的翻滚着。 在津门旅对西京丸号的追逐炮击中,再打出了近十一轮轰射,西京丸号已经逃出了近一千米的路程之后。 一枚80高爆弹斜斜的击中了西京丸号的左后弦侧翼铁板。 巨大的砸力加上猛烈的爆炸,瞬间在西京丸号的侧翼铁皮上,拉出一道巨大而长长燃烧着的口子,一直拉到吃水线下面近两米的深度。 大量的海水随即汹涌的灌了进来。 “加速,直直前进加速!” 在驾驶室里面,鹿野勇之进吐出满嘴被撞碎的断牙,满嘴雪沫的凶横大吼着命令:“全力加速南逃!” “呜呜——” 在碧绿动荡的海面上,西京丸一路踉跄着,在做着它最后的航程,驶向前方1千米外的混编船队。 “亲王,亲王!” 在刚才巨大的击打之下,大量的日军士兵和将领们撞在舰艇各处,很多都摔得头破血流。 就连小松宫彰仁亲王也把脸重重的磕在栏杆上面,崩断了两颗牙齿,鼻血直流。 旁边的一群将军,参谋们都是纷纷变色的冲过去搀扶。 而都没有人留意到,有很多的士兵都掉进了冰冷的海水里面,在炮火击打得动荡摇晃的海水里面拼死呼救挣扎。 其中,里面就有日军第11旅团长大寺安纯少将。 “击中咯,击中咯!” 在望远镜里面,各个炮兵阵地的指挥官们,看到西京丸号后弦那道触目惊心的大口子,均是兴奋齐声大吼。 “立即撤退,拉走火炮!” 此时,重创的敌舰已经驶到了超过5.5千米的距离,而且通过翘离水面的船头可以知道,这艘武装商船不过是在做着最后的行程。 津门旅的炮兵们纷纷拉着火炮,在日军的炮击中快速北撤而去。 当日,西京丸号勉强驶到日军混编舰群附近,就开始快速的下沉起来。 四周的商船纷纷快速靠近救援。 在小松宫彰仁亲王和几个高级将领,登上西京丸号上面唯一的一艘预留舢板船时,才发现大寺安纯却不见了踪影。 之后,西京丸号上面的海军,还有3个步兵中队的陆军,纷纷抱着木板跳下冰冷的大海,然后抓着附近运输船抛下的绳索,被救到船上。 西京丸号舰长鹿野勇之进羞辱的拒绝离开驾驶室,于船一起沉没。 不久,在已经平静的海面上,漂浮着大量的各种碎屑,还有西京丸号两根桅杆的顶稍。 此时,在北面千米处的大寺安纯少将,也已经变成了一具冻僵了的尸体,在海水之中载波载浮。 至此,津门旅和日军联合舰队,步兵第11旅团的战斗,终于落下了帷幕。 ------------ 第七百二十五章 东营一 日军步兵第13联队1大队1200余人,被悉数全歼,大队长渡边之少佐被刺刀格杀。 第2大队被歼灭688人,大队长镰田宜正少佐炮击坠海,被冰块挤爆脑袋死亡。 第6骑兵大队本部及2中队253余人,只逃离30余骑(在其后的日子里,逃跑途中均被愤怒的村民各种残杀),大队长铃木庄六少佐被格林炮轰杀撕裂。 步兵第11旅团长大寺安纯少将,在西京丸号逃跑途中,中炮落水,活活冻死! 海军西京丸号武装商船,中弹沉没,同船有50余名海陆军士兵死亡,舰长鹿野勇之进少佐死亡。 日军总计死亡近2200人,包括1个少将,4个少佐,尉官死亡不计其数。 抗倭军津门旅,阵亡583人,重伤69人,卞长胜营阵亡41人,重伤6人。 津门旅2团少校副团长沈增甲英勇牺牲。 其战,清军大胜! 金色的阳光漫撒在唐河口绿油油的麦田,金黄色的沙滩,洁白冰封的河流海岸,碧绿的海水上面。 日军联合舰队混编舰群,已经全体南退2千米,脱离了清军陆岸野战炮的有效射程。 而抗倭军津门旅的主力部队,也北撤到日军的视野死角。 只是派出一营步兵和一队野战医生,还有后勤部门,文书局的统计兵,在旅部军法长李远洋的率队监督下,回到海岸战场,进行清缴登记和救治余留的伤员。 柳刚志,聂鹏程,施威成,曹义涛,魏家训,杨光,—— 一群津门旅的军官站在黄坨泊村的大麦场上,此时麦场上面摆满了抗倭军士兵的遗体。 这些遗体都是在炮击的时候,被勇敢的士兵们抢着抬下战场的,在南部的海岸,麦田,将会还有一些士兵的尸体会被运送过来。 津门旅2团少校副团长沈增甲,也静静的躺在那里。 而沈增甲的老搭档聂鹏程,坐在旁边的土地上,早已红了眼睛。 原援朝军工兵队长李园少尉,中朝抗倭大队大队长刘光彦中校,原抗倭军山海关团李风瑞营三连副连长胡魁芳中尉,—— 山海关军团营级军官孔本礼上尉,邹庆旺上尉—— 旅顺军团营级军官杨冬泉少校,水志谦上尉,—— 此次的津门旅团级少校副团长沈增甲,2团1营3连连长吴东科上尉,3营副营长马玉喜上尉,宣讲员陶浩泉少尉—— 为了这场华夏和东洋的国运之战,为了这片辽阔肥沃的热土不被侵占,为了在这片热土上面世世代代繁衍生息着的我中华百姓不被奴役。 已经有太多的中华儿女,抗倭军铁骨铮铮的汉子,为之无怨无悔的流血牺牲。 “流过的血——” 柳刚志扯着嗓子,大吼道:“跟着总指挥,总有一天要百倍的讨回来,屠尽天下倭狗!” “跟着总指挥,屠尽天下倭狗!” “跟着总指挥,屠尽天下倭狗!” “跟着总指挥,屠尽天下倭狗!”—— 整个黄坨泊村,澎湃着如山如海的咆哮! “呜呜——” 风吹芦苇荡,发出低低的呜咽,似乎在诉说着生命的脆弱,敌人的残暴,还有这个国家的卫戍者们,伟大卓绝的不屈抗争。 海面,日军联合舰队混编舰群。 旗舰松岛号。 “作为一名军人,战死杀场——” 说道‘战死杀场’这四个字的时候,小松宫彰仁亲王铁青的脸上不禁露出一片羞红,继续冷声说道:“——是他们的荣耀!这天为墓顶,沙滩大海为墓地,正是帝国儿郎的最佳归宿!” “总督,现在所有舰艇上面只有21艘小船,如果登陆,必须搜集海岸冰带的小船;不过很多小船已经被水浪掀翻。” 伊东亨佑没有说的太明白,不过旁边所有人都懂他的意思。 愚蠢的镰田宜正下达的那个全体士兵登陆的白痴命令,不但使2大队白白多淹死了172名步兵,而且把所有的登陆小船也留在了海岸冰带线上。 86艘小船虽然经过了轰炸和大浪,不过目视至少还有60余艘都是完好。 现在假如想夺回小船,只能派出剩下的舢板船过去,一艘艘的带回来。 可是岸上的清军怎么可能让他们的想法得逞,搞不好一通陆炮的乱轰,这剩下的小船都回不来。 然而没有大量的舢板船进行大举的同时登陆,指着这21艘一次只能投放126人(8人坐船,6人登陆,2人回划),这种添油似的登陆。 估计能被岸上的清军当傻比给笑死。 然后轻而易举的一批批的吃掉。 “部队放弃唐河口登陆,——” 小松宫彰仁亲王的目光,投向西面的绵延大陆,沉声说道:“按着时间,第1军应该已经抵达通州,黑木为桢那里不知进行的如何;无论如何,帝国11旅团即使不能成为助力,也不可成为累赘!” 众将满脸羞红。 两千余士兵,一个少将,还有沉没的西京丸号,这次失败的登陆战想来最晚明天就会传递到津门,然后大清,帝国,还有西洋人,都会知道。 这会给帝国的谈判带来怎样不可测的变数? 只是想一想,伊东亨佑这些将领都是满心的煎熬。 “总督,此时假如不想依靠舢板登陆,属下提议南进继续攻击清军的大沽炮台,然后用炮火炸出一条岸冰路途,运输船直接靠停大沽码头。” 听了伊东亨佑的提议,舰桥上的海军军将领们都有些意动,这似乎也是唯一的方法。 “大沽炮台有大量身穿西式军装的清军,北塘炮台也出现有,现在只是这里的清军,就不下五千人,而且还有十几门新式速射炮,炮弹也是西洋的高爆弹;” 联合舰队参谋长出羽重远凝声说道:“那么就说明山海关的那支新式清军并没有去燕京,而是驻守在津门环海一带。” 出羽重远的话,引起了日军众将的沉思。 现在只剩6000兵力的第11旅团,虽然依然有着强大的作战能力,然而对上估计人数上万的新式清军,还要占领炮台,攻打津门,以后还有300里的兵进。 军队就显然太薄弱了。 “部队不去塘沽,津门;——这两地有着大量洋人的产业,津门紫竹林还驻扎有洋兵,简直就是一个泥潭!” 小松宫彰仁亲王特意避开了众将皆知,让人羞红的,津塘沽三地还驻防有大量的抗倭军这个话题,而是选择了用洋人来遮丑。 他想了想,就断然下令道:“舰队去莱州湾东营码头登陆,在清军兵空虚的东营港,运输船可以直接靠上码头。” “东营?” 伊东亨佑,奥保巩等一群日军将领,都是一脸的惊诧。 东营港在唐河口西南约300里,假如在那里登陆,直线到燕京距离将超过600里,然后沿途绕路,期间还有各种不可测的清军骚扰。 岂不是要走到春暖花开,桃李芬芳了? ------------ 第七百二十六章 东营二 “既然清军这支新军在这里,那么燕京城就已无任何能阻止帝国第一军步伐的力量!——当然,这些新式清军其实也不能阻止,他们最多能够给帝国带来一些小小的困惑而已。” 看到身边一群将领的诧然脸色,小松宫彰仁亲王低沉的解释道:“直隶就交给山县伯爵的第一军,去完成这个千古大业;而陆军第11旅团在东营登陆之后,东进,西进,南进,彻底的打垮鲁东的清军,让直隶成为一座孤岛!” “嗨!” 众将立即听懂了小松宫彰仁亲王的意思,既然现在在这一带已经找不到优势的碾压,那么就换一个地方,打垮大清除了直隶之外的第二个屯兵省份。 其一是阶段直隶的陆地增援力量,其二就是找回来今天丢的面子,压迫清朝政府尽早的答应帝国任何的战争赔偿要求。 “呜呜——” 西洋历2月20号上午9时许,在声声汽笛声中,日军庞大的混编舰群随即全体折向,保持11节以上的船速,东南而去。 “日军逃了,日军逃了!” 看到这一幕,正在海岸上搜缴的津门旅的士兵们,纷纷一脸兴奋的狂吼不已。 “不是吧,日军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这就跑了!” 当消息传到黄坨泊村的时候,柳刚志,卞长胜,聂鹏程,—— 都是满脸的惊诧。 然而登上高处看着远方的舰队,确实是一路东南而去,而不是正南而下塘沽,也不由这些军官们不信。 “这群该死的日军又在搞什么鬼,总不会是吃了一个小败仗,就灰溜溜的逃回威海卫吧?” 众人都是惊疑不定,面面相觑。 “别想了,管他麻痹去哪儿!” 柳刚志大声的说道:“来了爷爷们伺候不死他们,兔子溜了爷也不心疼,以后总有逮它们的时候;——整顿军队,下午回宁河大营。” “还有报捷,报大捷!” 卞长胜的鼻子突然一酸,仰头大吼道:“军门,今儿先给您报一个小仇,等到遇到山县这条老狗,老子非扒皮抽筋,祭奠您!” 听到卞长胜的大吼,尤其以柳刚志这一群出自大沽炮台的津门旅将士的脸色,又变得阴郁起来。 当天上午10时许,津门旅一人双马奔向大沽口,通报战情。 下午14点,津门旅,卞长胜营全军开拔。 旅属炮兵,步兵2团,战斗伤员,由曹义涛率领,启程南下大沽口。 而旅部,步兵3团,兵站新兵,收编的北塘水勇,卞长胜利营,则是带着牺牲战士的尸体,西进宁河大营。 柳刚志决定,在蓟运河边修一座大陵园,安葬勇敢的烈士们。 这将是东山陵园,铁山陵园,角山陵园之后,抗倭军在国内的第四座大型陵园墓地。 津门旅专程留下了一队由后勤兵,文书局人员,军法官,组成的善后小组,带着大量的白条,等待附近村子的百姓回来,补偿各种损失。 下午17点,当津门旅的消息还没有传递出去的时候,在莱州湾,庞大的日军舰群穆然出现在北部海岸。 此时夕阳西下,倦鸟归林,在东营港码头上面热闹非凡。 本来这个寂静的小港,在正月里一般是没有什么活计,不过昨夜突然靠岸了8艘西洋货船。 今天上午,船上就下来了几个穿着西装文明帽的假洋鬼子,说是高价请苦力卸货,并且找车行运货到津门。 假洋鬼子的这些话,根本都没有人相信。 因为这理儿明摆的放在那里,既然有货送到津门,洋人这大轮船只要摆摆船舵,一个白天的功夫就到了大沽口,除非是神经的才会把货物卸在这里,然后几百里的驿道拉过去。 这不是在糊弄鬼么? 要么就是里面装着吓人的玩意儿,不敢在津门上码头。 ——那就能没人敢卸了,现在听说朝廷正在和罗圈腿打仗,查得严厉,搞不好可是掉脑袋的事情。 为了几个铜板大过年的掉脑袋,忒不值! 而几个西洋船长,还有狐假虎威的假洋鬼子,也没脸说货船是被日军舰群逼迫过来的,就只好去找东营县令卢有仁来搞定。 在这个时期,卢有仁来当然不敢得罪洋人,只好亲自把几家码头大锅头叫到县衙,强压下去。 这样一直折腾到下午四五点,闹哄哄的集拢了两三百来苦力,还准备了大量的火把,准备连夜卸船,就吃惊的看到日军的如林舰群,凶猛的扑了过来。 “轰,轰,轰——” 在远处的海面上,航速最快的八重山号巡洋舰一马当先,放了五六个炮,炸向一处绿油油的田野示威。 “妈呀!” “逃啰!” 顿时,码头上一片叫嚷,所有的苦力们一哄而散。 “混蛋,混蛋!这是挑衅,对沙俄帝国的严重而无礼之极的挑衅!” “全部上船,去找这些该死的猴子算账,真以为日不落帝国的神圣尊严可以随意的一再冒犯?” “立即开船,这次要给他们最深刻的教训!” 看到这一幕的8个西洋船长,无不气得要疯狂,纷纷大吼着命令轮船驶向日军舰群。 而在这个时候,日军联合舰队的司令伊东亨佑也是气的火冒三丈:“八嘎,这些西洋猴子当帝国海军是肥猪么?就这么一点的货物,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卸船?八嘎,不要欺人太甚!” “司令,华夏俗语小不忍则乱大谋,属下会建议他们现在去大沽口卸船,那样就能省下他们大量的时间和路费;料想这些西洋猴子也不是白痴,一定会很高兴的去大沽口的。” 出羽重远一脸的苦笑,这话儿说的轻巧,不过不用想就知道不会有这么的容易,少不得又得打8张白条。 而在这个时候,整个东营已经乱成一团,县令卢有仁仓惶带着家眷逃跑,县衙的文书,衙役也都是各自逃散。 驻扎在东营的一营东字军300余兵力,望着北面的舰群,哪里还有半分的胆子,这些才当了两个月不到的士兵,直接炸营溃乱。 各自脱下军装,逃跑回家过夜。 在出羽重远被沙俄货船衲霍德卡号的船长诺马稀夫喷了一脸的口水,又被其余7个船长一番冷嘲热讽之后,打下了8张由伊东亨佑签字的白条以后。 当天近晚,日军舰群兵不血刃的占领东营港。 此时,由张荫桓,邵友濂率领的乞和使团,乘坐小轮船尾张丸至宇品港,抵达广岛。 当夜,使团分别歇宿在春和园和洗心亭,望着远处宇品港处的灯火辉煌,张荫桓,邵友濂,顾肇新,端良—— 所有人皆是内心惶惶,夙夜叹息。 而这天夜晚,驻扎在苏庄村的何长缨,也得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拜访。 ------------ 第七百二十七章 燕京郊一 在20号这一天的时间里,抗倭军山海关军团的万余名士兵,沿着儒林村,苏庄村,许各庄村,凉水河,北运河一带。 在各个要隘地点,开始修筑大量的简易防御土垒。 同时,伪装成普通百姓的侦察兵们,纷纷向着燕京城郊各处渗透,获取城外日军的分布详情。 随着各处消息源源不断的反馈回来,所有人都知道,不出意外的话,这场清日战争基本已经定型。 将以大清的投降乞和,东洋大胜为结束。 得到了这个结论,几乎所有的军官们心里都很不舒服。 也更不服气。 自去年夏天援朝军成军,然后挥师平壤,从舍人关伏击战全歼日军一个步兵大队,一战举世闻名开始。 这一路铁血澎湃的鏖战,抗倭军可以说是战无不胜,而且越打越强。 然而到了最后,却是这种结局,不由人不气馁愤怒。 在20号这整整一天的时间里,何长缨这里就不断有军官成群结队的过来请战。 不过都被他狠狠的训了回去。 他只反问了一句话:“近三万日军,三个炮兵联队,两个骑兵大队,拿你的脸去打?” 在山海关军团原来的作战设计里,日军第1军虽然先行,然而一路的清军阻隔,又带着大量的重炮和各种辎重,路面湿滑泥泞难行,行军速度应该不会太快。 而抗倭军全体轻装急行军,未尝不能提前赶到通州。 5000抗倭军将和董福祥,程文炳,丁槐,李占椿各部联合作战,在京郊决战东洋第1军。 清军三万五千的兵力对上日军近两万八千人,又是防守城池,而且背靠着兵源大城燕京,南方还有源源不断的增援抵达。 完全有可能挡住日军的攻势。 而柳刚志的津门旅,加上津塘沽的各路练兵,在渤海岸一带陈兵布防,死死阻击住来自日军威海卫陆军的增援登陆。 这样不敢说打败日军第1军,然而一直磨耗他的兵力,拖得它无力攻击燕京,最后只得狼狈东蹿。 要么在渤海湾撤退,要么走山海关逃离。 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果战斗能打成这种局面,即使先前清军一路败北,那时候也基本可以逼迫日军不得不主动的结束战争。 加入日军依然不罢休,那么就数万大军东进鲁东,夺回威海卫。 之后在蓬莱渡海,登陆旅顺,打垮大山岩的第2军。 然后一路东进,再东进。 跨过鸭绿江,打到安州,平壤,汉城。 一直推进到釜山港! 到了那个时候,东洋国等于已经完全破产,唯一能够仰仗的就是利用手里的军舰,封锁对马海峡,阻止中国军队登陆日军本土作战。 这场清日战争,将会以大清的完胜而光彩结束,从此大清在光绪的领导下,拼命的给西洋各国送银子,买军舰,大炮,炮弹,格林炮,马克沁—— 在此消彼长的军备竞赛中,用四到五年的时间,海军实力就能扩张到完全碾压东洋的联合舰队。 然后大清水师远征东洋,在濑户内海或者东京湾,彻底的歼灭日军海军。 最后运兵登陆东洋本土,兵迫东京,让东洋从此万年沦为大清的附属国。 —— 从山海关进关,在一路追赶的途中。 无论是贾起胜,夏青云,还是唐绍仪,徐邦道,一群大清的文武官员,都被何长缨一手制定的这个结合了现实和长远的计划,激动的热血沸腾。 然而,至少何长缨并不喜欢。 这种强大,在何长缨看来,其实依然是一种伪强大。 顶多能在东亚这群三流小国面前称雄,装装逼。 没有巨大的工业实力支撑,中华就根本无法摆脱西方各国剪刀差的殖民盘剥,更何况在北方还有一直伺机南下的沙俄帝国。 而想要发展基础大工业,满清政府,就会成为阻止国民进步的一头无法回避的拦路凶虎! 清日甲午战后,无论输赢,不用想就知道,下一步大清皇室将会丝毫不顾任何的国家大局,而是一心为了他们自私无耻卑鄙不要脸的‘家天下’。 全力分化,腐蚀,拆散抗倭军。 一步步将抗倭军变成他们的看门狗,作为奴役中华人民,镇压先进团体的暴力工具。 这是何长缨绝对不愿意看到,也不容许它发生的事情! 既然来到了甲午,抗倭军既然现在已经一步步的羽翼丰满,何长缨的目标就绝对不仅仅是打败东洋。 满清皇室自己弱,自己是一堆垃圾废物,却十分惧怕国内人民的强大,要把全国人民死死的按在它的臭茅坑里面。 慈禧内斗一套套的,对外就是一个老白痴。 二逼热血青年光绪,除了有着一腔热血,其余的连老白痴都比不上,整个一个大傻蛋。 这样的人来掌握着华夏的万里江山,三四亿百姓,本身就是一种悲哀,更是对华夏的亵渎和犯罪! 当年的中法战争,大清皇室害怕地方势力的权利在战斗中大涨,甚至放弃了越南,也要强行结束战争。 事后,更把刘永福的3000精锐黑旗军,陆续裁撤到只剩300人。 包括这些年的洋务运动,大清皇室一直在各种作梗,硬是把这次世界大变革中难得的机遇,搞成了贪污腐化,沆瀣一气的烂泥窝子。 结果搞得现在被几乎同时发力的东洋‘明治维新’,吊打得满地找牙! 所以,在何长缨看来,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 满清不倒,中华难盛! 因此,从安州撤退开始,何长缨就按着他对历史的知晓,一路先手布局。 就像他对抗倭军军官们设计的燕京保卫战。 其实在设计的时候,何长缨就早已‘猜’到将会面临今天类似的,甚至比这要糟糕(好)上一百倍的战局。 在何长缨看来,假如不是日军政府和英国,大清,三方联手,把黑木为桢提前送到了通州。 依着他对山县有朋战术的理解,这老货绝对会直接猛攻燕京,设法俘虏光绪和慈禧。 那个时候,对中华民族来说,反而绝对是一个摆脱满清奴役的好机会。 现在这种情形,虽然何长缨有些失望,然而并不绝望。 因为他已经基本‘猜’到了,下面清日政府的媾和情形,还有来自台湾人民对侵略者的自发反击。 既然东洋不被利用,主动掐断了第一个机会,那么何长缨现在所要做的就是牢牢的抓住手里军队,和日军来日方长,山,海,再见! 在20号夜晚,战士们进行过夜间集训,拉练过军歌,熄灯号吹响以后。 何长缨刚钻进了行军被,柳平云就在帐篷外面报告,夏青云带着聂士成的幕僚冯国璋求见。 ------------ 第七百二十八章 燕京郊二 听到柳平云的报告,刚把被窝捂热的何长缨,感受着冷丝丝的空气,心里都不想起来。 现在这个阶段,对于何长缨来说,他真正惧怕的只有一件事情,而冯国璋的到来铁定离着那件事情有十万八千里远。 所以何长缨不想起来见冯国璋。 并不是怕冷才不想起来。 而是怕见了冯国璋,就要面对一个难搞的大麻烦。 明摆着这家伙都这么晚了,还急着找了过来,十九都没什么好事儿! 估计应该和光杆司令聂士成有关系。 聂士成主持的清军京郊防线,一败蓟州,然后再败通州。 依着何长缨对热血青年的了解,绝对会拿聂士成下刀子。 虽然这事儿讲理来说,真不愿聂士成,可是谁叫他是直隶提督,名义上的燕京外环防御的总指挥,朝廷不找他顶黑锅还能找谁? 然而虽然一万个不想起来,何长缨还是冷的龇牙咧嘴的爬出了被窝。 之前把聂鹏程,沈增甲,魏家训,这一群原芦榆防军调到津门,何长缨就是害怕由于聂士成的原因,造成将来可能的军心不稳。 现在别说还有夏青云陪着,就是冯国璋一个人过来求见,他也得不爽的起来接见。 聂士成虽然和何长缨没有什么深交情,也没有给过何长缨什么大帮助,可是就冲着在他那个时空里‘民族英雄’这个称号,何长缨就没法做到置之不理。 “卑职叩见何军门!” 何长缨进了军团会议室,才发现不但夏青云来了,就连贾起胜,徐邦道,唐绍仪都赶了过来。 看到冯国璋行礼,何长缨点头说道:“起来吧,新式军队不时兴这个;军人还是铁血一点的好。” 只这一句话,会议室里面的几个参谋,都不由得悄悄的的挺了挺脊梁。 对于这个冯国璋,从安州城外的大清河开始,何长缨不但有过数面之缘,而且在事实上可以说是如雷贯耳。 北洋三杰龙虎狗,龙现在是何长缨旅顺军团的后勤副部长,老虎段祺瑞前段时间在威海卫武备学堂教书,按着历史进程是没死,就是不知道这回日军的炮弹长没长眼睛。 至于‘狗’,就是眼前这个冯国璋,历史上对他的评价就是‘忠诚’两字,无论是对之前的聂士成,或者是之后的袁世凯。 “军门,聂军门危在旦夕,求军门救聂军门!” 冯国璋听了何长缨的话,却是依然跪着不起来,而是低头求救。 “聂将军怎么了?” 何长缨故意的微微一愣,心里却是暗自骂着‘麻痹,老子就知道光绪这逼人不是个东西!’ “皇上下旨,说聂军门接连战败,锁拿下了大狱;军门他冤枉啊!” 冯国璋说着说着,就眼泪长流:“聂军门虽然是名义上的总指挥,可是除了我们这几十人,他又能指挥得动哪个?在蓟州,军门一再劝说甘军回军通州,可是又有哪一个听他的!” 此时,夏青云是一脸怒火的默不作声,唐绍仪出声说道:“安之,聂军门是咱们北洋的一员虎将,对朝廷更是忠心耿耿;此次蓟州,通州之战的溃败,把板子打在聂军门的身上,确实是有失公允。” “也不知道是哪个奸臣,蛊惑皇上下这道圣旨?” 贾起胜和聂士成同僚北洋多年,关系还算不错,此时也不免兔死狐悲的怒声嚷道:“真是该杀!” 何长缨没有说话,抽出一支烟,‘嚓——’的一下,潇洒的打着火镰,引燃火绒,长长的抽了一口。 众人不再说话,等着何长缨的思考,而冯国璋依然坚挺的半膝跪在地上。 抽了半支烟,何长缨才望着冯国璋说道:“你想我怎么救?” 你想我怎么救? 在会议室内,随着何长缨的这句话出口,就更加的静了。 一滴汗水,顺着冯国璋的额头滴了下来。——下面的话,可不好开口啊! 其实在下午天未黑的时候,冯国璋就带着十几个聂士成的亲兵,接近了抗倭军的最北哨卡。 不过他一直等到夜黑以后,才和哨卡的士兵联系,然后在缴枪护送下,进了苏庄村大营。 而且他首先找的也不是何长缨,而是夏青云。 目的就是为了悄悄的和抗倭军里面的原芦榆防军,古北口两营联系上,想在不惊动何长缨的情况下,说服这些武毅军。 然后逼迫何长缨率军强行快速突破日军的城外封锁,进入燕京城。 有了这上万的新军力补充燕京防御,而且里面有着大量的原聂士成的下属,在冯国璋想来朝廷一定不会轻易的加害聂士成。 说不定还会让聂军门‘戴罪立功’,重掌军权。 然而冯国璋在见了夏青云以后,才震惊的知道,何长缨居然把以武毅军为主干建立的3团,调到了津门。 现在整个京郊抗倭军大营,最多能有一百人不到的原武毅军旧部。 而且夏青云还很认真的告诉冯国璋,别说3团去了津门,就算在这里,没有何长缨的点头,谁也是调不走,更别提什么异想天开的‘逼迫’。 用夏青云的话来说,就是聂鹏程,沈增甲,魏家训这些人,现在都铁了心要跟抗倭军,何况那些营连排长和普通士兵。 无奈之下,冯国璋,夏青云只好求见何长缨,夏青云还害怕面子不够,把贾起胜,徐邦道,唐绍仪这几个北洋‘老人’都请了过来。 “恳请军门率领大军全军拔营,沿途打败所有阻拦的倭夷兵,进京勤王!” 冯国璋知道这个时候不能等,更不能怯,大声的说道:“到时候不但皇上知道军门的忠心,而且天下一定会传扬大人的美名!” “嗡——” 会议室里面猛然微微一乱,贾起胜,徐邦道,唐绍仪三人都是一脸震惊的低头交谈起来。 “起来吧,该说的你都说了。” 何长缨没有发表意见,而是让冯国璋先起来落座。 “谢军门赐座!” 冯国璋不是迂腐之人,现在该说的也的确都说完了,再跪着不起来,就成了自己用半膝跪逼迫何长缨出兵。 真是惹恼了这个比自己小一轮的实权二品副统领,搞不好就会适得其反。 “安之,这事儿我不赞成进兵燕京。” 唐绍仪第一个开口说道:“进入燕京,就等于把这上万大军陷入罗网死地,日军第1军就再无后顾之忧,只需全力围困燕京城;假如不能满足他们的苛刻条件,他们也只需全力攻城则可。” 还有一句真心话唐绍仪没有说,再他看来,部队现在躲在外围,当然要比被围困燕京要安全的多。 虽然勤王可能博得大好处,不过自己的小命还是第一要紧。 说一句俗话就是,别有钱挣没命花! 更何况,他唐绍仪是凭本事吃饭的,完全不需要博这种富贵。 “怎么看?” 何长缨面无表情的望向徐邦道。 ------------ 第七百二十九章 图未穷,匕微现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徐邦道。 众人知道何长缨和徐邦道两人结识于金州,经过了辽南诸战,山海关困城死战,关系逐渐紧密。 徐邦道的意见,何长缨历来都十分看重。 “啪,啪——” 会议室内,重新点燃的柴火在火塘里面渐渐烧旺了起来,木柴发出轻微的炸裂声,溅起一蓬蓬的暗红火星,在这个寂静的屋内,显得特别的响。 屋里的温度,也渐渐的升了起来。 “现在圣旨虽然没有给咱们下来,不过听说对直隶各地都得到了通州的电令,诸军不得擅自挑衅,坏了和谈大计——,哼哼! 徐邦道也点燃了一支烟,皱眉说道‘和谈’两字时,也忍不住冷哼了两声发泄心里的不满: “假如发兵燕京,知道的说咱们是忠心勤王,不知道的指不定说咱们故意居心叵测,故意破坏和谈。” 徐邦道的话虽然没有说明,不过意思已经非常的明显。 “甚至诛心一点,冤枉咱们是想加害皇上!” 贾起胜接话冷笑着说道:“卫达三在平壤打的如何,众位心里都明镜着,结果怎样?朝廷为何这么做,不用我多说吧,说句难听点的,咱们是好心进京,却给了别人攻击的借口!” 夏青云嘴巴动了动,终究没有说话,而刚刚落座冯国璋的脸色却已经变白了。 然而贾起胜的话说得是理儿,朝廷不要脸,颠倒黑白,凭什么要让抗倭军,何长缨他们去吃力不讨好的当第二个卫汝贵? “聿——” 会议室外万籁寂静,只闻偶尔的战马低喑。 进,还是不进? 很简单的两个答案,可是随之带来的巨大变数,却是迥然不同。 众人都望着何长缨,等待着他的决定。 大军驻营苏庄村,虽然抗倭军尽量做到秋毫不犯,每拿群众‘一针一线’都打了白条,而且所有的将士,包括何长缨都睡在外面的行军帐篷里面。 然而日军骑兵在京郊的血腥杀戮,已经吓坏了周边的村民,村子里的老百姓惧怕这里成为清日大军的绞杀战场,纷纷举家逃离这一险地。 此时在四周一带村落,几乎已经是十室九空。 夜,寂静。 何长缨抽完一支烟,开口说道:“破坏和谈这个罪名,我何长缨担当不起,明日命令侦察兵设法进入燕京城,看军务处的安排。” 唐绍仪,徐邦道,贾起胜都是精神一振,他们就怕何长缨忍不住要发兵燕京。 很多东西,云山雾罩的看不清看不透,也太遥远,还远远没有到去真正正视的时候。 然而怎么看此时进京,都是一个极为糟糕的下下策。 估计抗倭军进京以后,朝廷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一万军队完全打散,再远一点也没有人猜测的到,也不敢猜测了。 冯国璋望着何长缨,脸上露出了深深的失望,不管不顾的站起来,脸带愤怒颜色,大声说道:“天下都说军门是个英雄,原来居然也是一个沽名钓誉自私自利之人!” “大胆!” “混蛋!” 柳平云,齐家才,还有屋子里的几个参谋都是一脸的大怒,眼睛喷火的死盯着冯国璋。 而冯国璋怡然不惧,满脸冷嘲。 “是不是沽名钓誉,不是你能评判,也不需要你来评判;聂军门倒是一个英雄,结果怎么样?这样吧——” 何长缨不动声色的说道:“这里的军队,你们只要有能力,就只管拉走。” “安之!” 唐绍仪一听就急的站了起来。 “无妨——” 何长缨对唐绍仪点点头,让他宽心,对一脸不信的冯国璋说道:“不过只能说服,不可强令,强求。” “好,这是军门您说的!” 冯国璋满脸的喜色。 之前通过夏青云,他已经弄清了现在抗倭军这一万余大军的组成,别的不说,凭着他和夏青云联手,拉走队伍里一百多号原武毅军还有那些军官的五六百下属,总不是太大的问题。 而且冯国璋的真正大目标,则是那3500被何长缨收编的甘军。 到今天抗倭军收编这部甘军,不过才4天时间,而且还是强行吃下。 冯国璋相信阴文新,赵大棒槌他们一定很不满,只是蹑于何长缨的淫威不敢出声,说服这些人去勤王,应该不是太大的问题。 尤其是赵大棒槌的骑兵团,接近1000骑兵,里面除了甘军劲旅,就是刘铭传清淮马队的精锐。 这样一来,自己和夏总兵带着四五千精兵进京,肯定要比何长缨率兵进京,对聂军门更有大助益! “我说的,你现在就可以去说服。” 何长缨对旁边的副官齐家才说道:“未免误会,你陪着一起。” “卑职谢军门大度仁义!” 冯国璋麻溜的给何长缨行了一个半膝跪,然后站起来望着夏青云。 屋里再次猛然寂静。 “总指挥——” 夏青云艰难的站起来,一脸的惭愧。 “我理解,夏总兵只管去吧,见了聂军门,替我带句话,——‘抱歉!’” 何长缨又点起一支烟,吸了一口,感觉索然无味,就丢进了火堆,对冯国璋说道:“知恩图报,仗义助援,这都是一个真男人优秀的品质,是真仁义;——然而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小仁和大仁之分,何谓大仁?不为私利,不为私人恩怨得失情仇,而是为国为民计,抛身赴死无悔无怨,此乃大仁。” 冯国璋感觉何长缨说得有些莫名其妙,话他听得懂,道理也很有道理,然而假如说自己搭救聂军门是小仁,那么他躲在这里坐山观虎,就是大仁了? 这话冯国璋听不懂,不过夏青云却有些似是而非的隐约明白,让他感觉自己的心都在冷的发颤。 唐绍仪,徐邦道,贾起胜,几人也是是是而非的有些明白,于是他们的大腿都忍不住有些微微的颤抖。 昔荆轲持督亢地图面见秦王,意图刺秦。 今虽图未展开,然已可见葛布下利刃之铮铮棱骨,只待图穷匕见矣! 何去何从,对他们这些有家有业的大清臣子来讲,始终是一个艰难之极的选择。 当夜,冯国璋,夏青云,在齐家才的陪同下,走访了抗倭军驻地各路团营连,搅得鸡飞狗跳(在老百姓举家逃离前,抗倭军用银子而不是白条购买的),然而收获甚微。 西洋历2月21号,清晨。 薄雾如缕,初阳正好。 “保重!” “保重!” 作为一起经历过山海关死战的战友,何长缨,徐邦道,贾起胜,唐绍仪几人早起为夏青云送行。 “诸位保重!” 夏青云一脸的复杂情绪,长叹一口气,拱拱手终于什么都没有再说。 而冯国璋,此时却依然是满脸的震惊。 ------------ 第七百三十章 胡搅蛮缠 昨晚冯国璋喊醒了赵大棒槌,还没说明白来意,就被那货一句‘滚蛋’,给骂骂咧咧的赶走了。 就连被何长缨变相夺去了兵权的阴文新,都不愿意和他多话。 然而更让冯国璋愤怒的是,甚至之前的武毅军将士,都没有几个愿意跟他走。 “驾!” 夏青云骑在何长缨下令赠送的战马上面,看了好一会儿的抗倭军大营,一抽马鞭,驱马放蹄远去。 余下40人,也纷纷驱马而去。 这41人里面,有16人是冯国璋带来的聂士成的亲卫,10人是夏青云的亲卫。 两人昨晚闹了一夜,等于总共只说服了13人,愿意离开抗倭军,奔赴燕京。 “天要下雨——,随他们去吧。” 在这一刻,在初升的朝阳里,何长缨充满了自信。 这支军队,不旺他费了这么大的心力。、 这支军队将和他的旅顺军团,鸭绿江部队,安州部队一起,注定走向辉煌。 对于这一点,何长缨坚信无疑! 东洋,广岛。 也是清晨,不过在燕京郊外初阳刚起的时候,在东南两千里的广岛,已经是阳光高照的上午时分。 9时,广岛县厅。 大清赴日乞和使节张荫桓、邵友濂,和日方全权办理大臣,东洋首相伊藤博文,内阁外务相陆奥宗光,双方交换两国皇帝签发的敕书。 张荫桓拿到明治的敕书,交给身边的通译,补用直隶州知州罗庚龄,分省补用知县卢永铭两人翻译读诵。 “受命为全权办理大臣,与大清国全权委员会同协议,便宜行事,缔结媾和预定条约,并予以记名调印全权。其所议定各条项,候朕亲加检阅,果真妥善,即便批准。” 张荫桓和邵友濂对视一眼,都点点头。 在他们看来,这玩意儿其实就是一个面儿上的过场而已,具体写的什么,实在是无需太在意。 关键是下面的谈判中,东洋会狮子大张口的提出来什么匪夷所思的条件,那才是最重要的问题。 而伊藤博文和陆奥宗光两人,则是直接拿着大清光绪的满汉两文敕书观看。 “著前赴东洋,与东洋所派议和全权大臣妥商一切事件,电达总理衙门转奏裁决。” 两人相视一眼,彼此都看出了对方的笑意。 在张荫桓一行抵东洋之前,所聘的和谈顾问前美国国务卿科士达已先期至广岛。 科士达曾经中国驻华盛顿公使馆任法律顾问,同中国有一定关系,然而张荫桓所不知道的是,科士达更倾向于东洋。 而且因为美国才吞并夏威夷群岛,岛上住有大量的东洋移民,美国政府和东洋正保持着良好的蜜月期。 这样通过科士达,伊藤博文早已搞到了大清这封敕书的内容,也找到了其中的‘漏洞’。 伊藤博文并不打算拒绝这次东洋帝国期盼已久的和谈,然而作为两个狡诈的老狐狸,在他们看来,当东洋军队完成了他们的使命以后。 在谈判桌上,将会是政治家们的厮杀战场。 在战场上双方坐下,各自一五一十门清的摆出自己的龙门阵,然后再唇枪舌剑的讨价还价。 这显然不是伊藤博文的风格。 他要在真正拿出东洋的停战条件之前,先给张荫桓和邵友濂好好的上一课。 通过各种波折刁难,一直打压得大清皇室上蹦乱跳,急不可耐的失去分寸,让后再给予致命一击! 而科士达泄露的光绪敕书里面的那个‘漏洞’,就是今天伊藤博文的武器。 “啪!” 伊藤博文突然怒气冲冲的把光绪的敕书甩在谈判桌上,吓得张荫桓、邵友濂两人,都重重的打了一个寒颤。 “贵国敕书不足,不能开议!” 伊藤博文满脸‘怒色’的盯着张荫桓,冷声说道:“在贵使东渡之前,我国早已申明如真心求和,需派遣全权资格之代表;——现在我们看不到大清有任何乞求和平的善意表达!” 这算哪码子事儿? 特么的欠抽,没事儿找事儿! 张荫桓和邵友濂不解的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的困惑。 在张荫桓和邵友濂看来,所谓的谈判,就是东洋把他们的停战条件提出来,然后两人回电给朝廷定夺。 他们在里面,其实不过就是一个传话筒而已。 要知道这种天大的事儿,没有皇帝点头同意停战的条约,他们官小肩膀窄的,哪敢擅自签字画押? 那岂不是在找死! 张荫桓通晓洋文,当过美国、秘鲁、西班牙三国大使,侨居华盛顿?三年之久,期间办理华工被害案获得赔偿,当然也不是能被轻易吓大的。 他望着伊藤博文,尽量心平气和的说道:“中国既派全权,一切权利自然包括在内。” “哈哈——” 伊藤博文放声狂笑:“荒谬!——这是中国自己所说,与公法不合!” 张荫桓不动声色的继续据理力争:“贵国初复欧格衲电云,中国派全权大臣,持有国书,本国亦派全权与议;中国即照此办法,有何与公法不合?” “本国敕书,悉照公法办理,两相比较,自知不同;” 伊藤博文带着嘲讽的语气,乜斜着望着张荫桓,用一口流利的汉语说道:“一个是‘果真妥善,即便批准’,一个是‘转奏裁决’,贵使果然是没考中秀才,捐钱买了个知县!” “你——” 在这一刻,遇到如此无赖难缠的混蛋东洋老光棍儿,张荫桓气的直想吐血。 “啪!” 这个时候,坐在旁边一直笑吟吟的陆奥宗光,突然把一份早就拟好的声明甩在桌子上面,不屑的说道: “大清既然乞和,就找一些能拿得上话的人过来,真还以为自己是当年的天朝上国?一个战败国而已!哈哈——” 陆奥宗光大声狂笑。 “哈哈——” 满厅的东洋谈判人员都是放声大笑,笑声极为刺耳! 当日,日方以强词夺理的手段,拒绝和清国使团谈判,强行关闭清日和谈。 在中国使节退出会场时,伊藤博文特将伍廷芳留下。 “贵国何不添派恭亲王或李中堂同来会议,郑重其事?” 这老狐狸先是托其代向李鸿章致意,然后伊藤博文对伍廷芳说道:“帝国第1军孤悬燕京,不可久处此悬而未决之危险境况,如清国一再故意破坏拖延议和,将命令第1军攻击燕京,请大清的皇上亲自来广岛和谈。” 对于伊藤博文发出的战争威胁,伍廷芳骇然失色。 当天正午,津门旅唐河口大捷的消息传遍津门,塘沽,随即报入通州。 杀敌三千余,击沉一艘大军舰,打得倭夷兵舰狼狈东逃!——只是听着就让人浑身热血沸腾。 津门,塘沽,随即满城沸腾,至少这兵祸算是比过去了。 消息随即通过电文传到大清,西洋,南洋,乃至东洋广岛。 广岛大本营一时失声。 “这支大清的新军,成长的居然如此的迅速!” 伊藤博文深深的掩藏着心里的震惊,同时暗自庆幸这场战争终于要结束了,不用太考虑这个让人心悸的问题。 “可惜这群混蛋跑到津门去了,不然就是在停战之前,也一定要全力的灭掉他们!” 川上操六说的一脸的暴怒。 至今为止折损在这支队伍手中的帝国军队,已经接近了两万人, 也就是说,等于已经歼灭了东洋一个陆军师团,外加一个步兵联队的兵力。 如何不让人震怒! ------------ 第七百三十一章 黑锅王出山 “这支军队确实给帝国带来了巨大的损失,然而诸军无需过于把目光投注在这里面;” 伊藤博文激情洋溢的说道:“瑕不掩瑜,几粒老鼠屎坏不了一米缸的好粮食,这场清日国运之战,帝国终究击败清国,取得了伟大的胜利!” “昨夜李鸿章的马车到了燕京郊外歇宿,山县将军去了拜帖,不过李鸿章拒绝见面。” 陆奥宗光说道:“只有逼迫代表北洋的李鸿章,代表大清皇室脸面的奕?东渡乞和,削碎大清的面子,才更能让他们老老实实的答应帝国的停战条件。” 听了陆奥宗光,大殿里的东洋重臣都是连连点头。 之前也不是东洋在谈判桌上故意‘挑刺’,大清到现在似乎还没有认清形势,依然在保持着他那可笑而又可鄙的傲慢。 这次谈判,东洋认命了帝国除明治天皇下的头号人物,伊藤博文作为全权谈判大臣,而大清作为一个战败的乞和国,居然派来张荫桓和邵友濂这两个无名之辈主持和谈? 大清这么是低的规格,东洋当然不会同意启动和谈。 “奕?已经老了,我只要李鸿章能来就满意了。” 伊藤博文的这个‘老了’,并不是指年纪,要知道李鸿章比奕?还大九岁。 而是指在现在大清的政治权利版图上面,奕?早已不是当年的‘鬼子六’,已经等于一个无用的废物而已。 “步伐需要加快了,——这场战争已经拖了太长的时间;至于这支新式清军,通过山县将军的电报,看来大清的皇室远比咱们要更加的担心,他们的皇太后不是说过‘攘外必先安内’。” 作为一个皇帝,明治天皇显然更能感受到满清皇室的心里,一句话带过了抗倭军这个问题,下旨道: “命令联合舰队在威海卫完成补给以后,立即返回宇品港;给黑木中将去电,对于大清毫无和谈诚意的行为,进行一些小小的惩罚,督促他们的皇帝,尽早拿出真正的诚意!” 燕京,紫禁城养心殿。 近晚。 “奉有东洋国天皇陛下所授与的正式而且完备的全权委任状之日本帝国全权办理大臣,不能同意与只携有会商事件、咨报总理衙门随时请旨遵行的敕令之中国钦差全权大臣谈判。因而,日本帝国全权办理大臣不得不宣告此次谈判至此停止。” 殿内,光绪皇帝穆然而坐,满脸压抑的屈辱,慈禧高坐于珠帘之后,看不清里面的颜色,只余恭亲王奕?的诵读声: “中国如真诚求和,对其使臣授与确实全权,并遴选负有重望——,咳咳咳咳咳,官爵并足以保证实行缔结条约之人员当此大任,我帝国当不拒绝再开谈判。” 当奕?读到‘负有重望官爵’的时候,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以显示现在他的身体真的十分的不好。 今早刚刚进入燕京李鸿章,就被慈禧宣旨召进紫禁城觐见。 慈禧为了体念老臣,还懿旨特意给李鸿章搬了一个凳子,然而还没等李鸿章屁股坐热,猛然听到奕?诵读的‘遴选负有重望官爵并足以保证实行缔结条约之人员当此大任’,顿时就觉得屁股下面坐的都是钉子,一张老脸就止不住的开始发红。 虽然他没有东张西望,却已经感觉到几乎所有的目光,或明或暗的朝他望来。 “朝廷这是逼着老夫遗臭万年,步曾师的后尘啊!” 在这一刻,李鸿章满腹悲凉,又羞又怒。 “咳咳咳——” 奕?向着群臣读完东洋的告示以后,又狠狠的咳嗽了一遍才说道:“启禀皇上,启禀皇太后,东洋以广岛为屯兵之所为由,不准使节团其在广岛停留,要求后日上午必须离开广岛;现在倭夷围困京城,还需尽早选出——,咳咳咳,得力的重臣国柱,来担此大任。” 殿内一片寂静,群臣各种心思为李鸿章这个超级大黑锅默哀。 ——这回可不是朝廷去让老李你去顶岗,而是东洋人几乎都点名指姓的来找你。 谁让你丫的没事儿就喜欢和西洋人东洋人交朋友,还把自己的大儿子送到东洋当使节,报应来了吧? 该! 此时,隔着珠帘子,慈禧也在望着脸色极为难看的李鸿章。 假如有选择,她也不愿意派出大清的重臣过去受辱,要知道辱的是他李鸿章,打得也是大清的脸面。 然而事前慈禧早已看过了这份奏电,还有一封电文上是东洋首相对伍廷芳的通牒。 东洋人已经开始驱逐在广岛的大清使团,意思已经很清楚,李鸿章不去,坚决不启和谈不停战。 不停战的后果是什么,这么明显的问题,只是浮光掠影一般的想了一个念头,就让慈禧忍不住浑身打颤。 虽然今儿传来了唐河口的大捷,然而听到这个消息以后,整个京师不是大喜,而是大惧! 尤其是慈禧,立即的下旨严厉斥责王文韶,言说宁河大营的军队为何不赴津门城防,而是擅自去唐河口攻击倭夷军队? 用慈禧的话说,倭夷轰击塘沽,清军可以反击,攻击津门也可以反击,但是倭夷只是在空无人烟的河口登陆,宁河兵为何主动去挑衅? 现在京师都被围了,你们宁河兵就是打败了倭夷兵,又能解除京师围困?反而会把京城陷入险境。 简直就是居心叵测! “抗倭军,何长缨!” 现在的慈禧,对这个名字充满了深深的警惕。 如果说宁河大营这部抗倭军,给燕京带来的只是害怕倭夷军队的迁怒,那么可能现在已经潜伏在京郊的五千抗倭军,带给慈禧的却只有一种无法把握的战栗。 假如这部抗倭军也和宁河大营的军队一样,在燕郊主动攻击倭夷兵,慈禧几乎都不敢多想下面会发生什么样的无法预料的事情。 这种超出掌控的暴力力量,让慈禧充满了不安,所以她要在最快的时间里结束这场战争,然后全力处理抗倭军这个问题。 “李鸿章。” 慈禧看着满殿的老狐狸都在装糊涂,此时早已没有心情和耐心慢慢打太极,直接对李鸿章来了一个开门见山。 大殿里面的气氛,猛然一轻松。 既然顶岗背黑锅的冤大头已经找出来了,下面都应该没大伙儿什么事儿了。 下面就是议和,陪银子割地而已。 反正以后签了合约,举国骂也是骂老李这个倒霉蛋儿,脏水怎么也泼不到自个身上来。 银子是朝廷的银子,地是大清的土地,自家银子和田地又没少一分,有闲心操心这屁事儿? ------------ 第七百三十二章 不求流芳但也别臭万年 “还是躲不过去啊!” 听到慈禧的喊声,李鸿章艰难的站了起来,颤颤巍巍的跪了下去,一句“老臣在”,趴下的脑袋却是怎么也止不住的老泪横流。 “李鸿章——” 珠帘后面,慈禧尽量的放温和了口气说道:“你为大清操劳了大半辈子,按理儿这次不应该让你去辛苦;——不过你也瞅着了,你这个大清国柱不去,倭夷就死死不开这个和谈的口子,为了咱大清,还得辛苦你走这一趟。” 这是辛苦的事儿么? 李鸿章此时真是一肚子的怒火委屈。 死活要打的是你们,打馋了老夫几十年的心血,罢了老夫的官职,下狱了老夫的外甥,现在连老夫这一把老骨头,最后一点的脸子都不放过,要踩进粪坑里面去! 可是能不去么? 老佛爷都把话儿说道这个份儿上了,自己有着一大家子的子女,敢不去么! “老臣领旨——” 李鸿章嗓音沙哑满腹的心酸。 “轰,轰——” 就在在这个时候,殿外突然传来道道让人胆寒的爆鸣声,震得整个大殿里面都是嗡嗡的轰响。 “轰,轰,轰——” 在短短十分钟的时间里,日军三个炮兵联队近百门火炮,对着燕京外城东南城墙一带进行了猛烈的轰击。 一时间,整个东南城墙一带狼烟滚滚,炸的城墙上面驻防的八旗清军鬼哭狼嚎,纷纷逃窜。 落进城内民房的炮弹,引起了熊熊的火焰,浓烟滔天。 西洋历2月21号下午17时许,燕京城外日军炮兵对燕京外城广渠门,东便门,左安门,永定门一带城墙,进行报复警告式轰炸。 打得清军城防兵毫无任何还手之力,纷纷溃逃。 在这场十分钟的轰炸里,近3000清军死于突如其来的炮火,被炸死的平民更是不计其数。 炽热的炮弹引发了巨大的火宅,数千无辜百姓丧生于烈火,十几万人无家可归。 当夜,火光烧红半边天空,数十里可见。 而在燕京外城的右安门南三里,也发生了一场小小的战斗。 夏青云,冯国璋率领着马队,强行突破了日军驿道上的一个关卡,击毙了六名日军步兵,然后在日军大队追赶来之前,纵马扑向右安门。 在微微的夜色和东面城内滔天的黑烟之中,任凭夏青云,冯国璋喊破了喉咙,右安门的清军都死活不开城门。 无奈之下,夏青云提出放下吊篮让他们先登上城楼,也被城墙上的清军怕引火烧身,直接拒绝。 悲愤不已的夏青云等将士,只得在日军追击骑兵到来合围之前,朝西逃去。 也就在这天黑夜,在半城的火光之中,军机大臣孙毓汶、徐用仪二人在慈禧的授意下,前往英国领事馆。 两人委托英国公使欧格衲告知城外倭夷军队,大清已经严斥宁河守军,保证不再发生类似的‘误会’,并且对东洋军队轰击燕京表示抗议。 同时,朝廷已经下旨同意更换国书,将由文华殿大学士李鸿章任和谈全权大臣。 消息被欧格衲带到城外日军驻地,当夜传回广岛时已经是凌晨。 然而所有的东洋大臣们还是深夜起床,面见明治天皇,因为他们都知道了大清的低头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和谈终于正式的开始,而且帝国已经完全的掌握了所有的主动,就等着李鸿章过来提笔签字画押。 “诸君辛苦,为帝国的伟大胜利,干杯!” 明治天皇高高的举起了手里的酒杯,意气飞扬。 “为皇上贺,为东洋贺!” 伊藤博文,西乡从道,陆奥宗光,川上操六—— 所有的东洋文武,都满脸振奋的高举起了手里的酒杯。 2月22号清晨,李鸿章,李经方带着国书和满腹的悲凉,在一营皖南兵的护送下离开燕京城。 其行由兵部左侍郎王文锦,津门道李岷琛两人陪同。 英国津门领事宝士德,烟台领事阿林格,也在一队英国骑兵的护卫下,一起随同东进。 李岷琛是返回津门续职,而王文锦则是带着密旨,趁机离开围成铁桶的燕京城,去寻找京郊的抗倭军。 因为永定门一带已经被连夜的大火烧成一片废墟,队伍只能从右安门出城。 昨夜夏青云的袭击,让负责这一带围困的日军第18联队长佐藤正大发雷霆,因此队伍一出城门,就受到日军的骑兵围困。 不过英国骑兵的高头大马,让这些日军不敢轻举妄动的冒犯,弄清了情况,昨夜就得到通知的日军随即放行。 整个过程,李鸿章和李经方都阴沉着脸色坐在马车里面默不作声,由津门道李岷琛周旋。 此时,这队父子已经伤透了心,早已无话可说。 本来以为被迫进入燕京当人质,就已经够屈辱的了,谁知道现在将要面临着比那要屈辱百倍的事情。 卖国贼? 狗汉奸? 在千百年的后华夏历史书上,也会记载着‘大清光绪二十一年,李家父子东渡乞和,签下卖国条约’吧。 遗臭千年! “咕噜,咕噜——” 马车声声,南行三里,到达马家堡日军关卡。 关卡日军提前已经得到快马命令,连忙搬开障碍放行。 南行十里,到达西红门。 南行三十里,到达大兴镇,经过日军的最后一道关卡。 队伍出大兴镇已经是下午二点,然后折向东南,朝三十里处的安定镇行去。 “中堂,队伍已经极为疲惫,今夜能否在前边的驿站歇脚。” 下午四点,队伍东南行走十余里,那营皖南兵加上在燕京城内的行军,已经走了近50里的路途,人人叫苦不迭。 看到这一幕,想着下面还有三四百里的漫长路途,带队的曹州镇总兵万本华就去求得李鸿章歇宿的命令。 “行军上的事情由荣斋你全权定夺则可,不过需要尽快赶到大沽码头。” 李鸿章沙哑着声音里,充满了苍老的憔悴。 “就地宿营,就地宿营!” 在得到了李鸿章的命令,队伍又前行了一里左右的路程,到达前大营村的驿站边,万本华就大声的下令队伍停止前进。 李鸿章在李经方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勉强和宝士德,阿林格说了两句场面话,就进了驿站里面的客房歇息。 除了李鸿章,李经方,万本华,王文锦,李岷琛,宝士德,阿林格,和11名英国骑兵,进入驿站歇息,其余的士兵都在驿站附近打开行军帐篷,露天宿营。 夕阳西下,满天的火烧云。 就如昨天的大火,还有死亡士兵和无辜百姓的鲜血。 李鸿章小憩了一会儿,感觉屋里尽是如此的憋闷,然而他也没脸羞得出门见人。 就打开了驿站客房二楼的窗户透气。 这时候,他突然听到了外面士兵的惊呼声,大嚷着叫着什么。 “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就是倭夷兵来了,也值得这么惊呼,不刚从倭夷兵的虎口里出来?老夫倒情愿死在倭夷的枪下,不求流芳百世,至少也不遗臭万年!” 李鸿章心烦意乱,闷声大吼。 ------------ 第七百三十三章 问鼎和梯子 李鸿章坐在椅子上面,气呼呼的发着牢骚,却看到大儿子开了窗户就望着外面直发愣,不禁怒声发脾气的问道:“谁来了?这么大的阵仗,这么值得大呼小叫!” “父亲,是抗倭军,抗倭军来了!” 李经方的声音里,带着激动的颤音。 在山海关三城和这些战友们并肩作战的时候,虽然在那些日子里李经方充满了惧怕,然而每一天他都过得极为坦然而充实。 短短的两个月的时间里,他已经深深的爱上了这个积极向上,热血进取的团体。 不像现在,虽然安全无忧,吃好穿暖不劳累,可是心里面总是空荡荡的茫然无助,不知今后应该何去何从,为何而生存拼搏努力。 “何长缨?” 李鸿章猛地站了起来,然后又喟然叹息道:“他来了又能怎样,已经注定的结局,他又能如何?” 嘴里这么说,李鸿章还是走到窗户边,朝外望去。 只见在东面绿油油的原野上,数队身穿西式军装的骑兵,走在麦田地的田埂上面,高举着一面猩红的旗帜,逆着夕阳的光芒,西进。 “何长缨哪里有这么多的骑兵,不就是两哨清淮骑队么?” 对于山海关抗倭军的组成,李鸿章可以说是了如指掌,然而眼下所见到的骑兵绝对不下于五百骑。 李经方也是一脸的惊奇:“我离开唐山南下津门的时候,军队里面还只是两百骑左右的一个骑兵营,这才几天功夫,他们哪里搞得这么多的战马?” 听了李经方的话,李鸿章的脸色就黑了几分,他带着怒色低沉的说道:“现在除了被困的燕京城内,整个津唐廊坊三地,只有一路拥有如此做的骑兵,那就是溃败了的甘军!” “父亲,你是说?嘶——” 李经方倒吸一口气说道:“安之怎么这么大的胆子,做得如此的明显?就是真想吃下去,也不要换了军装,还算能有一个掩护说法!” “他是想来破坏和谈!” 李鸿章的眼睛里面,露出一道厉色:“现在这情形,他已经走进了死胡同,对他来说只有打烂了堵在他面前的墙,才能得出生天!” 李经方听得头皮发炸,惊惧的望着自己的老子,颤声问道:“怎么破坏?” “怎么破坏?哼哼,我老李这回可真是走眼了,养了一个狼子野心的白眼狼!” 李鸿章冷笑着说道:“明着以忠诚为国的名义,阻止老夫去东洋,不过这也不是个好法子,他挡不住!最好还是打黑枪,来阴的。——老夫一死,暂无人能去东洋,就无法停战;然后发兵攻打倭夷兵,依着抗倭军的精兵,想来总能打出几分光彩,逼迫倭夷兵攻陷京城!” 说到这里,李鸿章的声音里透着丝丝寒冬腊月,让人不寒而栗的冰寒:“一旦如此,就真的成了天下大乱!他何长缨手握数万精兵,旅顺港里面储存着天量的军火,还有老夫的水师,南洋的银子,他能文能武的百战威望,正好顺势而起!——现今除了东洋兵,大清哪有一支势力能够对抗?” 李经方听得张嘴结舌,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大小,吃惊的结结巴巴的说道:“父亲,就儿子对安之的了解,他的心思可能比较深,但是绝对不是如此忘恩负义之人,也不像是以天下大乱生灵涂炭来实现他的野心的奸雄!” “我的痴儿——,面对着天下霸业,当一个有野心有能力的人生出了逐鹿问鼎的念头,连亲老子夫妻儿女都能不顾;别说老夫只是给了他一些提携之恩,哪怕早就丢到了爪哇国里面去了。” 李鸿章望着自己的大儿子说道:“为父为什么不愿意把北洋交给你,之前相中了袁世凯,后来又看中了这个何长缨?因为他们都是枭雄,温和的表面下是无毒不君子的狠辣之心!” 说到这里,李鸿章又是一声喟叹:“老夫真正自作孽不可活,作茧自缚啊!” “父亲,我总觉得事情似乎不至于此。” 想着何长缨的为人,李经方感觉心慌气短,然而心里还是不愿相信。 “不是不至于此,而是他已经把路走绝,走得别无选择,不这样,议和之后他就得死!” 李鸿章老脸扭曲,望着东面的马队低声吼道:“一旦议和成功,朝廷第一步就是全力分拆他的部队,然后拿他开刀!——吞并友军,私自建立军队,这哪一条都是死罪?别忘了还有永平府索绰络氏那三十九条人命案,他何长缨敢说不是他做的!” 听到‘永平府索绰络氏那三十九条人命’,李经方的耳畔犹如一面巨鼓一般的炸响起来。 在山海关修建陵园的时候,选址在石河水库北的角山一带,那处山林为索绰络氏一个大地主的产业。 当年英法联军打进燕京,先帝和皇太后到承德避难,这个大地主曾经自发组建乡勇,去承德勤王,受到了先帝的亲见。 就因为角山的纷争,这个大地主放言,就是何长缨给他一百万两银子,跪在他面前磕头,都不会答应。 结果不用他答应,三十九人凭空消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而抗倭军的陵园,还是强硬的按期建成。 索绰络氏把官司打到直隶总督衙门,王文韶还发文给刘坤一,不过之后日军大军抵达山海关,这件事儿就拖了下去。 前段时间日军军队血洗永平府,也不知道索绰络氏这一家族有没有逃过去,然而一旦战后,这件案子肯定会被重新翻出来。 当年轰动一时的杨乃武和小白菜的案子,杨乃武只是一个‘爱管闲事’,喜欢和官府叫板的举人。 小白菜不过是一个行为不检点的貌美妇人,都有丈夫的人了,没事儿还喜欢跑到杨家和杨乃武一块吃饭,让杨乃武教她读书识字。 结果就这不起眼的两人,被老佛爷借力打力,拉下了多少的湘系大臣。 这三十九人失踪案一旦开查,又会是怎样一副情景? 李经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身体直发抖。 “不用紧张,现在洋人在这里,他不敢怎样,应该是事前踩点;——就是怕路上的黑枪!” 李鸿章脸上带着淡淡的讥笑说道:“等着吧,一会儿拜见老夫,铁定拿着一副昂然大义,劝说老夫不要屈服卖国来邀他的清名;哼,老夫就是一个肉梯子,谁都想踩着往上上!” 这时候,在楼下的院子里,宝士德,阿林格,还有11名英国骑兵,都走出驿站朝东观望。 而王文韶也走了出来,在他身后跟着的仆役,双手居然托着几卷黄澄澄的圣旨。 ------------ 第七百三十四章 脊梁和精神 “原来老佛爷早有准备,不知圣旨上面写的是什么?” 看到这一幕,李经方的脸上不禁露出喜色,刚才李鸿章说的太过骇人,让他简直难以接受。 在潜意里,李经方倒希望和谈顺利,战火消匿,然后何长缨跟抗倭军能安然渡过之后的那场危机,最好成为父亲的膀臂,继续延续北洋的荣光。 李鸿章脸上面无表情,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事儿今天走到这种地步,已经是破路者登天,后退者死! 自古成王败寇,哪里有什么道理可讲。 就算何长缨不愿意去做,他的这个已经羽翼丰满的团体,怎会轻易罢休? 随着战马群的逼近,何长缨,徐邦道,贾起胜三人三骑并行,已经可以远远看清他们的脸孔。 似乎均是没有丝毫的笑意! 骑兵马队踏过开始融化的大龙河,马蹄踏在冰面上,溅起团团水花。 何长缨三骑并列走上河堤,朝前又缓步慢跑了三十余米,何长缨就突然高高的举起右手,做了一个简单的手势。 上了河堤的骑兵,立即无声的在三骑身后排列队形。 不久,一个长百骑,宽六骑的骑兵方阵,萧杀陈列在驿站东方三百米处的大龙河西岸。 春风掠拂原野。 一面猩红招展的红旗,迎着春风漫卷。 六百铁骑萧然无声,均是左手单持毛瑟连发利枪,后面背着扎着红绸布条的战刀,和前方并骑的三人一起,犹如凝结成一尊军灰色刚硬无锋的重山。 这尊重山虽然没有突出的锋线,然而在视觉上就能给人一种无坚不摧的澎湃力量。 大巧不工,重剑无锋! 骑在最前正中的何长缨,又一次的高举右手,做了一个手势。 “裆!” 一道整齐的金戈之声响起,六百把战刀从骑兵背后抽出,斜指北方天空。 刀林在西方的夕阳里,炸出团团雪亮的利芒,刺得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他想干什么?” 在这一刻,驿站里面所有人都是悚然而惊,头皮,背后上,炸出团团细密的汗珠子。 而周围看傻了的皖南步兵,一个个惊骇的站了起来,纷纷东张西望,寻找万一情况下的逃命之路。 在大龙河岸,何长缨随即又做了一个简单的手势,“哗!”的一声,所有长刀入鞘,东面的雪亮刀阵,重新变成军灰色的重山。 “聿——” 在声声马鸣声里,骑兵方阵随即分成近二十支骑兵小队,朝着四周运动而去。 原地只留下十余骑骑兵。 然后驱马而来。 “呼——” “这群王八蛋,骇死老子了!” “槽,都吓得老子直尿!” 驿站里面,顿时一片轻松的咒骂声。 “安之这是干什么,示威?” 李经方站在窗户边,刚才也是吓得脸色发白,心里面全是莫名其妙。 “不是示威,是亮出拳头,显示他们还能打,表示誓死不愿和谈,一会儿好大义凛然的劝老夫别当千夫所指的卖国贼;——啧啧,这戏做的,真不错!” 李鸿章的话里面全是赞扬,然而声音却是那么的冷。 “安之,你真是这样的人么?” 李经方的心里,不禁也摇摆了起来。 在驿站外,何长缨几人下马,走进驿站的院子。 “三位将军练得一手好兵,” 王文锦刚才也被唬了一大跳,心里面暗骂着,脸上却是笑嘻嘻,然后猛然声音一变,大声说道:“何长缨,徐邦道,贾起胜,夏——,接旨!” 在李家父子的眼里,何长缨几人跪了下去。 “——何长缨战功卓绝,忠心勤王,升任镶黄旗都统,——,所部军队即刻赴廊坊驻营,如无旨意,不得擅自出兵。——” “——徐邦道战功卓绝,忠心勤王,升任直隶提督,节制直隶诸军。如无旨意,诸军皆不可离营衅战。——” “——贾起胜战功卓绝,忠心勤王,升任鲁东提督,暂于何长缨分统抗倭军。约束军队,无旨不得离营。——” “——兵部左侍郎王文锦为钦差大臣,节制诸军,有先斩后奏之权。——” “臣领旨!” 看到抗倭军三个将领接了圣旨,王文锦从昨夜得到老佛爷钦点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下面就是率军去廊坊,按着老佛爷的旨意看死这群兵痞子,让他们一个都不能出营,以免坏了和谈大计。 何长缨,徐邦道,贾起胜,唐绍仪四人上了二楼求见李鸿章,李经方挤着笑容,迎进客房。 “卑职给中堂请安!” 四人看到坐在椅子上的李鸿章,连忙半膝跪下行礼。 “——” 屋子里面静悄悄的,只有外面的各种声音,李鸿章目光直直的望着跪下的四人,半响不语。 徐邦道是北洋系的‘老人’,不过当年朝鲜壬午事变,代理北洋大臣张树声借机想搞倒自己,这个徐邦道立场不稳,事后就被雪藏了十二年。 没料到这次借着朝鲜再乱,跟着何长缨混得风生水起,居然取代了聂士成,当上了直隶提督。 贾起胜自己一直待他不薄,不过在他和卫汝贵之间,一直偏着卫汝贵,哪料到卫汝贵已经成了刀下之鬼,他贾起胜眨眼却成了鲁东提督。 还有这个唐绍仪,是自己很看好的一个年轻人,原先是袁世凯的膀臂,现在跟着何长缨;今天既然能把他带着,可见在何长缨的心里也是十分的看重。 然后,李鸿章就把目光投向了半膝跪着的何长缨。——这个让他又喜欢,又恼怒的年轻人。 “在河边,为何出刀?” 李鸿章的声音,在屋内嗡然,不怒而威。 “出刀表示,抗倭军依然能战,敢战,死战!我何长缨不愿降,抗倭军不愿降,我泱泱中华四亿儿女绝不屈服投降!” 何长缨的内容说得激昂,然而声音平稳冷静,不见半分的情绪波澜。 “果然还是被父亲说中了!” 一边站着的李经方的心里,充满了深深的失望,自己终究是看错了人了啊! “你是要劝老夫不要签字,别当卖国贼,免得遗臭万年?——你倒是好心。” 李鸿章的声音陡然平静,如同一溪清水,缓缓而出。 然而李经方却看到父亲抓着椅子扶手的手背上面,已经是青筋暴绽。 “签不签字,和谈不和谈,也不是中堂所能左右的事情,中堂也不过是一个背锅人而已;既然无关于中堂,我找中堂劝什么?作为一个军人,不能抵御外辱让日军打进国门,我有何资格指责中堂?” “哦?” 李鸿章和李经方均是一愣,意外而震惊的望着何长缨,一时话都说不出来。 何长缨坦然抬头,望着李鸿章说道:“长缨不过得知中堂和李大哥要远渡重洋,为大清受辱,特来送行;中堂这一路飘摇辛苦,万望保重身体。” “那为何出刀?” 停了好一会儿,李鸿章再次问到这个问题,然而所指的方向已经改变。 李鸿章的声音微微的颤抖,眼睛就有些湿润。 “出刀是给王文锦和所有的士兵,还有周边的百姓们看,当然主要还是给宝士德看;我何长缨不降,我抗倭军能战!” 屋内静悄悄的,只余数道呼吸声。 “都起来吧,难为你们还有心来看我这个要去顶缸的老头子;这些骑兵不错,才几天的功夫,——还是原来就是这么的犀利?” 李鸿章的声音变得温和起来,脸上露出了真正的笑容。 “士兵都是好兵,人还是原来的人,不过抗倭军给了他们脊梁和精神;” 何长缨慢慢站起来,带着一丝的骄傲说道:“所以他们已经脱胎换骨,非复吴下阿蒙!” ------------ 第七百三十五章 分兵 “脊梁和精神?” 李鸿章目光一凝,望向何长缨。 在他温和的目光下面,藏着惊骇的锋利,然而却不再细问,只是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就此揭过这个太过于敏感的话题。 很多的东西知道个大致就行了,不能说太清点太透,要懂得难得糊涂,才是长久之道。 当夜,何长缨几人并未久留,面见李鸿章以后,连晚饭都没在驿站吃,随即率军离去。 在离开之前,何长缨和大英帝国津门总领事宝士德之间,有过一段简短的英文对话,不过除了在美国留学的唐绍仪能听懂个大致,其余人都是一头的雾水。 而唐绍仪低眉敛目,别人也无法通过他的眼睛去看出任何的端详。 王文锦嫌弃夜黑难行,而且去苏庄村,存属于多余绕路,就与何长缨,徐邦道他们议定,明日先去廊坊,抗倭军随后就至。 2月23号清晨,马车咕噜,车辆重新启程,李经方,李鸿章坐在一辆摇摇摆摆的马车之中。 经过昨晚何长缨的求见,昨夜又睡了一觉,此时父子两人的气色已经好了很多,不再像昨天清晨出京时那样满腹的悲愤茫然。 此时,李鸿章也算想开了,明白人都能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一个身不由己的棋子而已,至于那些天下愚夫的咒骂,就全当耳边的风儿,随他们去吧。 “父亲,儿子就知道安之不是那样的人;不过他嘴里的脊梁和精神,昨夜我想了半宿,还是没想的明白。” 李经方看到父亲的眉头舒展了很多,心里面也是非常的高兴,更让他更加高兴的是,证明何长缨并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为己一利,不惜陷天下于大乱的那种人。 “不是想不明白,是你不愿意往那浅显易懂的地儿去想,何长缨已经把话暗示的再清楚不过,而你却总想给他找到别的解读;何为脊梁,何为精神?在咱大清向来只有主子和奴才,只有跪着的软骨头,只有混世等死,钻营狗苟,——还不懂么?” 李经方的脑海里面,如同被一道炽热的巨斧劈开里面的迷雾,露出湛青的蓝天,还有天空下如山如林的刀枪锋刃,纵横奔淌的血色长河。 让他浑身战栗,无与述说。 马车里面静悄悄的,只闻车外的各种行路中的声响。 李鸿章老久没有说话,终是满脸疑惑的一声叹息:“真是看不懂啊,看不懂!——这种选择,议和之后他哪里还有一条活路?真是看不明白。难道居然不是枭雄,而是一个舍己为人,坦然赴死的大英雄?” 苏庄村,凉水河。 在金色的晨曦中,何长缨登上一处荒芜的高坡,举着望远镜北望。 终究还是太远了,看不到燕京那座雄城。 不知道何时再有机会,踏进那座城池? 在他的身后南方,一万余抗倭军士兵正在整装待发。 昨夜何长缨一行举着火把返回苏庄村的时候,已经是夜晚22时,然后立即召开所有连以上的军官,军团驻连以上的军法官,宣讲员,书记员会议。 在会议上,何长缨宣布组建辽东旅。 把步兵4团,警卫连一部,侦察连一部,骑兵团3营,独立营及管辖部队,3000甘军步兵,全部打乱重新编制。 调1团团长刘明阳为辽东旅旅长,,副团长李风瑞为辽东旅副旅长,黄博杰为旅参谋长,原1团军法长吴俊为旅军法长。 辽东旅下辖步兵4团,步兵5团,步兵6团,及旅属各部门,总计8000余兵力。 新组建的辽东旅,将会东进走香河,玉田,丰润一线。 从滦州以北的棒子镇,太平乡,穿过一段山岭,走卢龙县,北绕碣石山至抚宁镇,奔赴永平府(秦皇岛),接收津门运抵的物资支援。 何长缨给辽东旅签发的总指挥令,就是部队在永平府完成物资和兵力补充以后,立即出关作战。 一路扫平锦州,盘锦,营口,盖州,所遇之敌,进军辽南。 按照进军计划,部队将在2月29号抵达永平府,稍作修整等待,3月2号北上出关。 预计在3月18号前,抵达营口城外,对其发动攻击。 何长缨命令,辽东旅的队伍,必须在3月31号前,到达普兰店。 因为海上力量的巨大悬殊,抗倭军只能靠自己的两条腿,来进行这2000里的大行军。 虽然辛苦,然而何长缨相信,等到辽东旅这些士兵出现在金州城北的时候,一路的风霜苦寒,绝对会把他们铸炼成一支铁军! 而与之对应的就是,水丰军队将在3月10号开始,曲德胜的骑兵团将北上扫平辽东各城所有的日军。 朝鲜长白山抗倭团,将携带21门克虏伯70mm管退炮和1500枚榴散弹,200枚高爆弹,4挺马克沁水冷机枪和80万发子弹,在4月1号前到达普兰店,同辽东旅会师。 协同旅顺军团,攻击盘踞在金州,大连湾一带的大山岩的第2军。 这样以来,在整个金大旅一带战场,即使排除北洋水师的支援,抗倭军各部在这里汇集了38000余兵力,还有大量的陆炮。 对上大山岩第2军的20000兵力和几门山炮,完全有能力将其彻底的歼灭。 当天上午9点,抗倭军山海关军团军部,侦察连,工兵连,骑兵团,步兵1团,3600余军队拔营启程南下,目标苏庄村正南百里处的廊坊城。 下午13点,辽东旅随即启程东进,一边行军,一边练兵。 而在津门,由兵站招兵处购买的大量粮食,以及部分替换的军袄,棉鞋,还有大量的新春装。 被上百辆车行的马车拉着,出津门北城,然后在押运军队的强令下,改道东进。 当天近晚,李鸿章的车队进入廊坊,廊坊县令侯柏林诚惶诚恐的设宴招待。 2月24号清晨,李鸿章,李经方,李岷琛和宝士德,在一哨皖南兵和一队英国骑兵的护卫下,继续朝着津门进发。 而王文锦,万本华,将率领剩余的四哨皖南兵,驻留廊坊。 同日,宁河大营内的步兵3团,卞长胜营,全军进发南下津门。 而大沽兵站新兵,收编的北塘水勇,近2000兵力,则是押运着缴获的近千支日军步枪,奔赴永平府。 2月25号,驻守蓬莱的鲁东巡抚李秉衡,得到招远城快报,城外发现日军踪迹。 蓬莱诸军皆是恐然大惊,立即电报通州求计。 而在这个时候,招远城已被日军轻松拿下,队伍只是稍作修整,随即朝着蓬莱进军。 ------------ 第七百三十六章 鲁东溃散 慈禧太后下令徐用仪照会城外日军,抗议日军不守约定。 日军燕京外交负责人,鼠公使小村寿太郎狡辩,清日尚未正式启动和谈,依然处于战争状态,即使发生让人‘遗憾’的战争,也不算是违背约定。 就如事先清军在唐河口,无辜攻击东洋军队一个道理,都是因为消息的滞后,导致的‘误会’。 假如大清想结束鲁东战争,可以派大臣和一队日军传令兵一起去鲁东,命令日军第11旅团停止战争。 无奈之下,慈禧只好死马当活马医,命令总理衙门选一能臣,和日军传令兵一起,即刻快马奔赴鲁东传令。 按着行程,就算是一路换马快行,估计等传令士兵抵达莱登一带,也已经是3月上旬了,那时候还不知道整个鲁东乱成什么样子。 当天中午,李鸿章一行抵达津门,着手组建东渡乞和使团。 当天下午,宁河部队抵达津门,随即和城防营交接西城,北城两面城防。 同日,由大沽炮台启程,十五辆马车带着从大沽炮台军资库搬出来的60万发步枪子弹,兵站储备的36万两白银,在一连士兵的护送下,朝着永平府进发。 2月26号凌晨4点,日军13联队2大队残部600余兵力,兵围沧州,趁夜登上城墙,随即开始内城内的一营城防兵发动攻击。 当日清晨,沧州沦陷,日军击毙清军31人,俘虏118人,其余清军从三门逃散,沧州府台刘永德被俘。 日军遂占领沧州。 清晨6点,日军第11旅团本部,第6骑兵大队3中队,第23联队,攻击蓬莱城。 战斗一度激烈,在日军登上城墙时,鲁东巡抚李秉衡亲自上城墙督战,终于打退了日军。 下午16点,日军炮兵抵达蓬莱城外。 17时,炮兵临时阵地布置完毕,随即开始发动猛烈炮击。 80口径高爆弹,和75口径榴散弹的合击齐鸣,炸的城墙上面毫无防备的清军成片死亡,下饺子一般的坠下城墙,城内的大量茅草屋,引燃了熊熊的大火。 城内到处都是凄惨的嘶嚎,如同烈火炼狱。 这种恐怖的炮击,瞬间打垮了城内两万清军的防守意志。 随即,清军开始弃城突围,想趁着夜色逃离死地。 被日军一路追杀,尤其是200日军骑兵,整整追杀了十余里,原野上到处都是尸骸,日军骑兵的战刀都砍得卷刃。 蓬莱城陷! 2月27号,经过近5天的走走停停,何长缨率领着4000军队进入廊坊城,开始全面接管廊坊城防。 而万本华的4哨皖南兵,则是分驻四门,控制廊坊的进出。 2月28号,日军第13联队3大队,抵达济城外,和城内鲁东副将曹凤仪3营新募练军,1营襄字军,济城城防营对持。 负责济城防御的曹凤仪虽然心惊,然而济城城墙高大,城内有3000名士兵防守,日军又全是清一色的步兵,所以并不万分惧怕,发誓死济城。 而这个时候,英国浸礼会在烟台广智院的负责人怀恩,拿着通过燕京公使欧格衲,拿到了日军第1军司令黑木为桢发的明码电令,找到了日军大队长师冈政宜少佐。 要求日军不得攻击,进入济城。 “东洋第1军司令黑木为桢电令,帝国已在与大清商谈东亚和平,见此电文,所部不得主动攻击济城内的清军,即不得进入济城。” 看了电报的师冈政宜,随即表示虽然无法断定电文的真实性,然而帝国相信英国朋友,军队将遵守电令,绝不进入济城,也不会主动进攻城内的清军。 然而师冈政宜也开出了他的条件,城内的4营非城防兵,必须主动离开济城。 怀恩表示虽然无法做出承诺,不过将会劝说城内的4营野战部队,撤离济城。 得到消息的曹凤仪,和烟台联系,莱登青道台刘含芳回电,鲁东巡抚李秉衡并未随溃兵到达烟台,将把电文转呈通州,报总理衙门。 当天下午,刘含芳的电报传到紫禁城,满殿震惊,其一是蓬莱两万大军皆溃,鲁东巡抚李秉衡依然下落不明,其二是倭夷兵居然已经打到了济城。 经此一役,鲁东已然无兵可战! 随后,经过激烈的争论,又得到了欧格衲来自城外日军保证的确认,日军绝对不会进入济城。 慈禧随即下旨,同意曹凤仪撤离济城,驻防齐河县城,监视济城外的倭夷军队。 同时电谕津门李鸿章,需尽早启程。 当天晚上,东渡乞和全权大臣李鸿章在津门福满楼设宴,宴请东渡成员。 随同前往的随员有,参议江苏存记道李经方,参赞二品顶戴记名海关道罗丰禄、二品顶戴候选道马建忠、随从医生四品街直隶候补同知林联辉,随员同知衔候选盐大使陶大均、五品衔河北试用县丞张柳、前美国副领事毕德格,——共三十三人。 此外,还有管厨、厨子、茶房、打杂、轿班、剃头匠等仆从多人,李鸿章又聘请法国驻华使馆的慈巴茨斯医学博士作他的随从医生。 随员及随从人等共一百三十五人。? 而二品顶戴候选道伍廷芳,东文翻译候选直隶州罗庚龄、分省补用知县卢永铭,将在长崎等待李鸿章使团的到来。 席间,李鸿章言说国事不堪,数度哽咽,拜托诸位齐心协力,为大清早日赢得和平。 出席宴会的英国津门领事宝士德,烟台领事阿林格,美国津门总领事李德,法国津门总领事杜士兰,俄国津门总领事王厚,德国津门总领事司艮德。 均是称赞李鸿章身为大清国柱,为大清谋求和平无私的令人敬佩,当为世界和平之楷模。 2月29号中午,抗倭军辽东旅经过6天半的急行军,到达永平府的汤河口。 远远看到大军前来,早已杯弓蛇影的永平府内一片惊嚷,西门,北门,顿时大开,已经存人不多的城内,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就全部跑得空无一人。 “唉,造孽啊!” 辽东旅旅长刘明阳站在汤河又岸,远望着北2里的永平府,满脸的痛心叹息。 在他的面前,浅浅的汤河已经提前解除了冰封,月初离开这里跨过河面上,那大片大片冻结的鲜血已经融化南流进渤海。 然而在热烈的阳光下,北面到处新起的新坟,让人看了心寒。 “队伍就此歇宿,等待宁河,津门,大沽的军资,不进永平府。” 刘明阳下达了命令,低声说道:“身为一个军人,我也没脸进入!” 而在此时,在西南700里处,驻防济城的曹凤仪部4营2000练兵,开始撤离济城。 ------------ 第七百三十七章 兵不厌诈和言而背信 济城北。 日军第13联队3大队长师冈政宜少佐,站在济城北城墙汇波门外的护城河边,望着碧波水面上的残荷,还有护城河对岸的济城城墙。 2月底的济城天气,气温已经一天一个样子的急速回升,师冈政宜穿着厚厚的军袄,站在热烈的阳光下,被晒得额头都冒出了汗渣子。 “此城易守难攻,——不过幸好我们不打算攻下它。” 师冈政宜抬头望向城楼里的几个清军,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帝国在鲁东,除了威海卫,其余没有任何占城掠地的必要;天皇陛下给英国的通告早已经说得非常的明显,战争赔款,东北,台湾,朝鲜的土地,同等于西洋的外事通商权利。——对于鲁东的土地,至少现在帝国还没有如此大的胃口。” 第11旅团随军参谋原田松次郎大尉,并不赞同师冈政宜的这次作战决议,然而师冈政宜的强硬命令,使得他只有保持沉默。 师冈政宜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怒气,他没有再搭理原田松次郎,而是举目继续观看济城护城河。 济城四面环水,一条宽四十余米的护城河,碧波绕城而过。 因为城内泉眼众多,北面更有着一座大明湖,所以城外护城河的水位常年盈满,只有数座石桥能够通过。 假如军队进攻济城,就算是队伍强行通过设置了路障的石桥,随即却要面临着大量的兵力拥挤在狭窄的河岸和城墙根之间,勉强立足。 仰头举枪,去和高达近10米的城墙上面的清军对射。 这根本就没有任何一点的战斗优势,更别提假如清军丢滚木,浇‘金汁’。 可以这么说,假如师冈政宜率领着他的3大队1200兵力,不用诡计突袭,而是光明正大的来攻击济城。 只要城内的清军敢战,日军几乎看不出来有一丝的胜算。 此时,按着双方约定,清军曹凤仪的4营2000练兵,正在从西门泺源门撤出济城。 然后朝着西北行军30里,到达黄河右岸,在马家园渡口渡河。 4营练军将在黄河左岸边的祝阿镇,还有祝阿镇北10里的齐河县城,分兵驻营。 而大清督办军务处的这个驻营命令,其实也是为了保存这支军队,用来扼控黄河,防止日军渡河进逼直隶。 日军第11旅团之前从东营登陆,很巧妙的避过了东营北30余里黄河这个问题。 除了轻装渡过黄河,攻击沧州的2大队600余兵力,其余所有日军部队,都在黄河右岸进行作战。 “哒,哒,哒——” 几匹战马绕着护城河外环,从西面跑来。 “报告,清军已经出济城西门;队伍押运着大量的骡马,车辆,上面驮运着粮食肉蛋等各种物资,以着缓慢的速度,朝着黄河边行军。” 听到侦察兵的报告,师冈政宜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对身边的原田松次郎大尉说道:“怎么样,至少困扰部队的粮食问题,现在已经得到完善的解决。” “少佐,只是怕引起英国的不满,得不偿失。” 原田松次郎今年不过二十六岁,在英国留学过几年时间,知道英国历来注重约定公理,不禁有些忧虑,还想再劝说一次师冈政宜。 “哼!” 师冈政宜冷哼一声,目光里带着狂热大声的说道:“帝国之所以有今日之成就,不在于呆板的依照约定,而在于敢打破习规和约束,踩着雷池勇于挑战强大和不可能;没有军事上的冒险,帝国将注定一是无成,高升号就是一个成功的例子,今天也是如此!” 原田松次郎听了无话反驳。 就像去年夏季,浪速号打沉英国商船高升号,到最后不但没有一点的责罚,而且西方各国都同情帝国,反而纷纷指责大清不对。 这是何等荒谬不堪的事情,然而却是确确实实的发生了。 假如没有之前高升号这个例子,帝国军队想来最多占领朝鲜,打到鸭绿江边就会停止进军的脚步。 是西方的态度,让帝国军部看到了激进和冒险所带来的巨大收益。 山县大将的兵进燕京是如此。 小松宫彰仁亲王的占领鲁东半岛的作战计划,也是如此。 “黑木中将的命令是不得主动攻击济城内的清军,即不得进入济城,这一点我们会严格遵守;然而攻击城外的清军,不算是违背军令,哈哈,正所谓兵不厌诈。” 师冈政宜傲然的狡辩完以后,又奸诈的笑道:“况且这不是山县大将的命令,黑木将军只是第1军司令,而第11旅团并没有划进第1军的序列。” “命令,各中队立即行动,按照之前指令,对出城清军予以彻底的歼灭!” 发布完命令,师冈政宜的心里猛然通畅起来。 他率领着3大队,在威海卫,唐河口,乃至不费吹灰之力夺得东营港的战斗中,都是未放一枪的站在运输船上观望友军作战。 此时眼看清国就要签订投降条约,他再不好好的打一仗,如何能够甘心? 难道以后回国,跟家人何朋友说自己和自己的军队,在大清一枪未打,连一个清军都没有打死。 那是何等的让人羞愧脸红! 济城西北,南围子村外大路。 长长的骡马车队,慢慢行进在通往黄河边渡口的大路上。 “兄弟们,加把劲儿快些走啊;过了黄河到了祝阿镇,炖羊肉汤喝烧刀子酒!” 曹凤仪看着队伍整整走了近两个小时,拖拖拉拉的才不过才行了二十里,心里面就不禁有些发急。 此时,这些兵痞子一个个蔫头笆脑的不愿意继续行军,嚷嚷着要歇息,吃了午饭再行军,曹凤仪只好扯着嗓子大声的激励。 “军门,咱们何必等过黄河,过完河天都黑透了,晚饭都赶不上了。” 曹凤仪手下的一个营官,夸张的叫苦道:“咱们是驻营,又不是打仗赶时间,兄弟们饿着肚子,腿儿都快走断了。” “就是,就是,军门,歇一会儿吃饱了再走吧,都大响午了;吃饱了饭,大伙儿包票一溜烟的跑到黄河边。” “军门,俗话说皇帝还不差饿兵呢。” 行军的队伍里,一片叫嚷埋怨。 而那些赶着骡马车辆的车夫们,个个都是一样的大步行走,却没有一人叫累叫苦。 曹凤仪的脸上露出一丝焦躁,却不敢说出心里的担心,怕被手下的士兵瞧不起。 他远望着西北的平野,想着也就十里的路途了,想来日军不会言而背信,就准备妥协,下令歇息。 “倭夷,倭夷!” 突然,在后面的车队里面,就传来一片惊呼声。 “什么?” 本来心里就吊着事儿的曹凤仪连忙扭头望去,脸上顿时就变了颜色。 ------------ 第七百三十八章 作战令 只见在后面,一大群手持步枪的倭夷兵,猛扑而来。 “射击!” “砰,砰——” 密集的枪声在后面响起,大片的士兵成群中枪倒地。 “现在,——你们谁还想歇息?” 曹凤仪吃力的说了一句,然后就拼命的大吼道:“倭兵,有倭兵!兄弟们拿起鸟统,杀倭夷兵!” “麻痹,这群骗子!” “老子槽他祖宗八辈!” 而这个时候,在大路的两侧丘陵,也出现了大量倭夷兵的身影。 “射击!” “攻击,攻击!” “砰,砰,——” “逃啰!” 随即,整个大路上面,2000清军成片逃散。 追逐,杀戮,随之开始! 西洋历2月29号,日军师冈政宜第3步兵大队,成功诱骗清军4营出城,半路设伏聚歼。 之后,缴获大量军粮的日军3大队,陈兵济城北的大赵家庄村,监控济城。 而日军11旅团主力则是继续分兵,目标直指鲁东半岛除烟台外的各地城池。 消息传回燕京,大清的皇帝,太后,大臣们无不愤怒咒骂倭夷兵不当人子,言而无信,实乃畜生矣! 此时也没有了脾气的慈禧太后,再次下令李鸿章即刻启程奔赴东洋乞和,以求尽快结束这场窝囊之极的清日战争。 当天下午,宁河大营的北进队伍,走柳树擢镇,乐亭县城,东绕避过滦州,抵达汤河口,与辽东旅会师。 近夜,由津门出发的军资马队,也安全抵达汤河口。 此时,辽东旅的兵力已经达到10000人,部队夜宿汤河南岸,只等大沽兵站的子弹,银两到达。 3月1号,李鸿章率队的使团离开津门,由卞长胜营一路护送,前往大沽口码头。 在使团离津之后,英国公使欧格衲,美国公使田贝,先后给东洋领事馆发报,通知情形。 对于美国主动插手清日和谈,英国现今在东亚的主要目标是阻止俄国南侵,所以表示了默认的欢迎态度。 而美国之所以主动参与清日调停,既是新兴国家想在世界纷争上面发出声音,同时也想为它自认为的附庸国东洋,谋得大清更多的利益。 英美两国的公使在得到电报以后,随即把消息传达给日方外务次官林董。 惊喜不已的林董,连忙汇报给东洋外相陆奥宗光,并且转呈了大清和谈全权大臣李鸿章的意见:李中堂愿与所带随员等,均在船上居住,东洋可以不必费事多备住处。 不久,大清乞和使团将要前来的消息传遍广岛,广岛四处都是一片欢呼雀跃,这意味着东洋彻底的赢得了这场清日国运之战。 得到消息的明治天皇,虽然之前就有九成的预料,然而真正来临,还是高兴的喜不自胜。 明治天皇和伊藤博文紧张商议之后,马上就拿出了于之前对待张荫桓使团截然不同的郑重态度出来。 伊藤博文给英美公使去信,考虑到李鸿章年纪,一路劳顿,大清和谈商船可直接驶到下关市的马关港。 清日两国将在此地,进行谋求东洋和平的谈判。 同日,明治天皇再次任命伊藤博文、陆奥宗光,为东洋和谈全权办理大臣。 命令内阁书记长官伊东已代冶、外务书记官井上胜之助、外务大臣秘书官中田敬义、外务省翻译官陆奥广吉、楢原陈政,原驻华使官书记生郑永邦,参与清日和谈。 这些谈判人员,将在3月3号乘船离开广岛,提前去马光准备和谈事宜。 当天上午,驻扎在烟台港的红雀号军舰,得到了英国外交大臣金伯利的命令,和烟台港停泊的德国商轮公义号,礼裕号,一起驶向大沽码头,沿途护卫大清使团赴东洋和谈。 英国远东舰队司令斐利曼特中将,在登上红雀号之前,给旅顺港的丁汝昌发了一封电报: “清日战争结束在即,虽北洋水师大东沟战败,然我观此战,除个别胆小鬼,其余将士均是勇敢;水师之败,败在舰艇落伍破旧,炮弹杀伤微弱,而不在人。今水师主力依存,战后只需大力购军备,严军纪,未尝不能雪耻大东沟之败。” 在旅顺港的丁汝昌,刘步蟾,一群水师将领拿到这封电报,人人阴沉着脸色,久久无声。 “国家养海军几十年,花费上亿两白银,结果打成了这种模样;迄今为止,水师只击沉过一艘小炮艇,而抗倭军的津门旅还打沉了西京丸号!” 丁汝昌的声音在水师提督府大厅内滚滚雷霆,震得众将满脸羞愧。 然而朝廷要议和,他们又能怎么样? 现在水师积弱,出海作战就等于是送死,就像斐利曼特中将说的那样,为今之计只能卧薪尝胆,来日海洋再见。 “报告,江总兵,吴将军,林将军求见军门。” 一个门卫进来传信。 “快快有请,——走,都到门口迎接,你我这些败军之将,没有资格拿架子!” 丁汝昌黑着脸站了起来,一句话就把厅内的所有水师将领们羞得半死。 厅外,阳光灼灼,站在这里可以远远看到周边山上的积雪都已经全部融化,估计要不了多久,整个旅大金沿海一线的冰层都会化成湛蓝的海水。 江自康,吴威扬,林云瑜,沈兆翱,陈世杰,毛超,李搏虎,宋禧,徐四斤,姜桂题,陈允和,一大群人大步走进了北洋水师提督府的大门。 看到这一幕,所有的水师将领们都是微微一愣,然后神情猛然严肃起来。 这一大群人,代表着大清朝现在在旅顺港的最高文武官员,代表着抗倭军旅顺军团的最高层,此时过来显然不是一件小事。 然而现在李中堂都要去东洋和谈了,战争马上就要结束了,还能有什么大事儿需要这么大的阵仗呢? 丁汝昌和刘步蟾对望一眼,彼此都看出了对方的疑惑。 一大群人坐进水师提督府的大厅,即使客厅很大,也显得有些挤了。 勤务兵上了热茶,满屋寂静,都望着吴威扬他们,不知道抗倭军这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 “刚才英国远东舰队司令斐利曼特将军,给我发了一封明码电文,——” 丁汝昌说到这里才想起来,电报局都在陈世杰这小子手里控制着,所有的电报收发都必须经过他的签字,这封电报他们显然也都知道了。 那么这么多人前来,也就是为了这事儿吧? 只是,何必来呢?来了大伙儿大眼瞪小眼的默默叹气,有意思么? “唉——” 丁汝昌想明白了吴威扬他们的来意,一时间不禁意兴阑珊,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军门,抗倭军旅顺军团接到总指挥签发的作战电令,特来和水师商议军情。” 吴威扬一开口,就把满屋子的水师将领们给说懵了。 作战令,——什么作战令? 和谁战? 战争不是已经要结束了么? ------------ 第七百三十九章 海军易帜一 穆然听到作战令这三个字,别说厅内的水师将领,就是姜桂题,程允和,宋禧三人都有些发愣。 均是惊诧的望着吴威扬。 姜桂题,陈允和交出兵权以后,就和十来个不愿意掺和抗倭军事情的北洋将领,整天喝小酒儿,‘垒长城’,冷眼看着抗倭军的各种事情,日子倒也过得逍遥飞快。 宋禧则是怎日忙碌旅顺港的安民事宜,尤其是大量从金州,大连一带逃难过来的难民的安置,虽然所有物资都是抗倭军提供的,不过他在其中发挥的作用也有目共睹。 他们三人各有醉心事物,刚才见面也没来得及细说,听到吴威扬的话,也不禁猛然心跳加速,一脸的吃惊。 大厅里面顿时一片寂静,人人怀着各种心思不语。 “据我所知,朝廷现在严令各地冒然衅战,吴将军也应该收到了北洋大臣王文韶的电令。” 虽然陈世杰控制着旅顺电报局,不过对北洋水师正常的电报收发却并没干涉,只是都必须经过他的过目和签字。 因此,丁汝昌也早就收到了通州和津门发来的关于不得出港浪战的电报,所以有此一问。 “朝廷可降,但是我抗倭军绝不投降。” 随着吴威扬这淡淡的一句话说出来,厅内众人不再是静默惊诧,而是发自灵魂的战栗。 丁汝昌,宋禧,陈允和等人都是猛然抬头,脸色发白,嘴唇颤抖,目光死死的盯着吴威扬。 什么叫做‘朝廷可降,但是我抗倭军绝不投降’? 你抗倭军还是不是朝廷的军队? 你知不知道只是这一句话,就能把你吴威扬,何长缨,还有抗倭军,等同于乱臣贼子! 厅内的气氛,如山一般的压抑。 有几个水师将领都忍不住的偷偷往外张望,心想着在水师提督府衙的外面,是不是已经被抗倭军所团团围困? “没有朝廷的旨意,我不会和任何人谈什么‘作战’,‘军情’,不要忘了你我是大清的臣子,也不要忘了——” 丁汝昌认真的看了一圈他手下的海军将领,他知道这里面有不少这段时间里,和抗倭军走得非常的近。 所以他不得不严厉的警告他们:“你们的父母妻儿还在大清!” 丁汝昌的这句话一出口,除了几个南洋籍的军官,其余几乎人人变色。、 “军门言重了,搞得好像我们抗倭军要造反似的——” “哗啦!” 沈兆翱笑眯眯的说出‘造反’两字,旅顺城同知宋禧一个没坐稳,一屁股连着椅子狠狠的摔在地上,疼的身体直颤抖。 旁边几人连忙搀扶起浑身哆嗦的宋禧,沈兆翱继续笑着说道:“和东洋打,是为了国家,我想皇帝也不昏庸无道,相反咱大清的皇帝光绪是一个大大地明君,圣君!等到真打的时候,总会征得皇上的同意,——或者,只是默许。” ‘默许’这两个字,让众人听不明白,而且觉得极为荒谬。 发起战争这事儿,而且是数万人的大战,皇上要么下旨同意,要么下旨严禁,怎么可能有‘默许’这一说? 除非是昏了头! 当然,皇上是绝对不会昏了头的,那么就是这群抗倭军昏了头,或者更确切的说,不是昏了头,而是利欲昏心,居心叵测! “你们就这么急?现在京师被围,你们此时作战是想如何,真当天下人都是瞎子,你们掩得了天下的幽幽众口!” “砰!” 丁汝昌狠狠的拍着桌子,怒望着吴威扬:“水师虽败,陆战虽败,然而水师主力犹存,抗倭军这些陆战精锐依存,战后卧薪尝胆,未尝没有不能重振我大清威风的时候!难道真的打得天下大乱生灵涂炭,你们就满意了?” 厅内众人再次色变,宋禧有气无力的躺在椅子上满头大汗,觉得现在要是能晕死过去,才真是一件好事情。 “卧薪尝胆?呵呵——” 一直沉默不做声的林云瑜,很少见的笑出了声音:“我们总指挥有一句话说得好,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我们没有你们想的这么长久,这么远大,所以你们可以说几十年后再战,然后继续吃喝嫖赌玩女人;我们抗倭军是,要战,现在就战!” 林云瑜的一句话,把丁汝昌咽的半死,他在威海卫和方伯谦争夺一个风尘女子的事儿,又有哪一个不知道。 “你们的来意我已知道,一句话,没有朝廷的旨意,这事儿没得谈,我水师一兵一卒,一枚炮弹都不会打出去;送客!” 丁汝昌忍着心里的怒火,铁青着脸色,直接下逐客令。 “我说两件事情,第一,军舰是国家的军舰,士兵是卫戍人民和领土的士兵,不是你们私人牟利的工具;第二,今天走出这个提督府的大门,就代表着要和抗倭军并肩作战,不然就请在提督衙门好好的歇息,看着我们抗倭军如何为国,为民族而战!” 吴威扬说完了这一句话,大步走出大厅。 所有的抗倭军将领们,都是大步走出。 门外。 阳光照耀,春风拂面。 而所有的水师将领,包括江自康,姜桂题,陈允和,宋禧,都面面相觑的坐在大厅里面发愣。 “老江,你也不出去?” 丁汝昌一脸的诧异。 “唉——” 江自康一声叹气:“我家里也有儿女老妻啊,比不得这些年轻人,为了——,呵呵,敢抛下一切的东西。” “军门,抗倭军他们也太过分了!依着末将的意思,咱们这就率领舰队离开旅顺港,吴淞,马尾,香港,哪里不能驻停。” 北洋鱼雷艇管带王平,上次在码头被陈世杰的宪兵揍了个半死,一直怀恨在心,然而也是彻底的怕了抗倭军的铁血强硬。 包括这段时间,抗倭军的军宣队对水师官兵的渗透,他虽然心里极为不满,可是也不敢明着表露出来,只敢私下向丁汝昌打小报告。 不过丁汝昌却是一直不以为意,反而说抗倭军这是在激励士兵,并且一路绿灯尽随抗倭军折腾而不言语。 “走不了了,得,想用军舰打倭夷兵,老夫也阻止不,他们只管去用;我倒要看看他们如何做到,能让皇上点头‘同意’或者‘默认’?” 丁汝昌稍微环视一眼,就看到除了水手出身的镇远舰管带杨用霖没有过来,其余的舰艇管带都在厅内。 “眼光真够高呀,这么多的留洋将领,居然一个都看不上么?” 丁汝昌低声嘟囔一句,其实在他心里也明白,就像他一样,这些手下都是家大业大,怎么可能会跟抗倭军走。 杨用霖毕竟只是一个异数而已。 ------------ 第七百四十章 水师易帜二 一大群抗倭军的年轻将领走出水师提督衙门,心里面既忐忑不安,又激动振奋。 从现在起,北洋水师就已经属于抗倭军了。 这港内的定远,镇远,济远,靖远,来远,平远,广丙,镇东,镇中,镇南,镇北,镇西,10艘鱼雷艇,2艘布雷船,将成为抗倭军打击日军的利剑! 这是何等让人高兴的事情。 “怎么样,我就知道要白走这一趟;这一群老家伙,真是冥顽不化!” 按着陈世杰的意思,这一趟完全是多此一举,只要宪兵出马,把这些家伙一个不少的抓进牢里,要多省事儿就有多省事。 “不算白走,今儿是把事情放在明处,要么站左要么站右,不骑墙;而且这样一来,江总兵他们也算和咱们抗倭军公然撕裂了,以后小皇帝的板子也打不上去。” 吴威扬对身边的陈世杰,李搏虎下令道:“可以行动了,注意,我再强调一遍,尽量不要流血!” 陈世杰和李搏虎互相看了一眼,彼此都看出了对方眼内的狞笑。 看到吴威扬一行远去,陈世杰对守卫水师提督衙门的宪兵6中队长‘一丈青’说道:“从现在开始,这里面一只老鼠都不能给我溜出来;——硬闯者,格杀勿论!” “是!” 一丈青剃着寸头,左脸颊上有着一道深深的疤痕,这个女子容貌俊美,为了不让人看她的女人相貌,硬生生的用刀子给自己毁了容。 现在这里面呆着的一群北洋大佬,交给别人监控,陈世杰还真不能完全放心。 也就是交给这个早已无惧生死的女人,陈世杰心里面才算有把握。 “黎副军法长,里面这群老头的琐事就交给你了,——” 看到黎元洪一脸的苦瓜,陈世杰笑着说道:“谁让你是水师之友。” “走,去码头禁区。” 交代完之后,陈世杰,李搏虎随即率领着警卫旅1团,朝着西港码头行去。 陈世杰的宪兵大队,现在只有8个宪兵中队1000兵力,负责整个旅顺战区的军纪肃整。 在西港码头禁区放了2个中队,水师提督府又放了1个中队。根本没有足够的兵力对应这次北洋水师的易帜问题,就只有由负责旅顺港警备的警备旅来完成。 李搏虎的警备团,此时已经按照何长缨签发的电令,升级为警备旅,下设三团一营编制,总计5500兵力。 而警卫营则是负责抗倭军旅顺军团军部,及其高级将领的安全,由警备旅和军部主任双重领导。 在原警卫营营长鲁招妹去山海关以后,警卫营营长就由原侦查连连长史大柱担任。 旅顺港,西港码头。 码头上锣鼓敲响,一片热闹非凡。 由宣讲队副队长唐风组织的一场慰问演出,正在码头上的一个大操场里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旅顺港向来不缺说书的先生,唱戏的戏子,当然水师里面也有着不少多才多艺的士兵,此时众人轮流在台上表演,宣讲队又带来了大量的瓜子花生。 有吃又有得笑,所以水师官兵们都十分的高兴,整整2000出头的水师官兵,一个个都是眉飞色舞。 就连在码头停泊的军舰上执勤的军士们,也纷纷的站在船舷边乐呵着观看。 只有镇远舰说是起锚试船,驶到了黄金口水道,停在航道上面。 杨用霖,彭千宴,王士珍,马吉芬,几人站在镇远舰的舰桥上面,此时这艘军舰上面,已经有14人被悄悄上舰的宪兵控制起来。 “除了镇远号上这363人,西港大约还有2700水师官兵,镇远堵在这里,也能打消有些人的冒险;尤其是那10艘鱼雷艇,2艘布雷船,发动即快,真是冲过来炮台打还是不打?” 彭千宴看到杨用霖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就出言宽慰:“现在他们既然知道冲不出去,也就不会冒险,省得白白的流血。” “一切为了中华崛起!” 杨用霖一脸坚毅的咬牙说道:“为了这,别说堵水道,就是让我杨用霖战死在大海,我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开始了!” 一边的马吉芬在大东沟海战中伤了头部,到现在弹片还留在颅腔内,时时压迫着视网膜神经,让他疼痛难忍。 此时,他用手死死的按着又眼,大声的说道:“上帝保佑这次军变之后,北洋水师能脱胎换骨,在何将军的率领下打倒东洋,称雄东亚!” 彭千宴看着从禁区的入口处,冲出大量的抗倭军士兵,分成十几支队伍朝着码头,操场,还有停泊在码头的舰艇上扑去。 “怎么回事?” “干什么,抗倭军想干什么?” “上船,全部上船!” “发动鱼雷艇,立即,立即!” 这近三千水师官兵,常年和船为伴,早已把军舰看成他们的第二条生命。 一看远方禁区入口处有大批的抗倭军冲进来,惊慌不解之下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想跑回军舰,再做计议。 在这个时候,被宣讲队讲了近两个月大道理的作用就显露出来,在一片惊惶中,至少有一半以上的海军,选择了信任抗倭军,而站在原地不动。 “全部原地立正,立正!” 猛冲过来的抗倭军士兵们一边狂奔,一边大吼着命令,同时把一些不逊依然奔逃的水手狠狠踹翻在地。 “砰!” 一个水师大副在惊惧中朝着一个抗倭军士兵开了一枪,随即被一支步枪枪托砸的头破血流的晕死过去。 这道枪声,陡然加剧了港内的紧张气氛。 福龙号潜水艇停泊在西港的最东边一带,管带蔡廷干趁乱逃回鱼雷艇,强行命令在艇上警戒的水手开船驶离码头,朝着老虎尾那里的黄金水道驶去。 “6磅速射炮攻击水面警告,所有6磅,3磅速射炮准备攻击;给福龙号传信,立即返回西港码头,不然直接击沉!” 杨用霖大声的下达着命令,双手紧紧的握成拳头。 对战友开火杀戮,显然并不是一件轻易能下决定的事情,然而假如让福龙号逃出旅顺港,返回报信。 将会把抗倭军置于极其被动的危险境地。 至少,现在旅顺港的一切事情,还没有到浮出水面的恰当时机。 “轰!” 就在这个时候,老虎尾炮台,黄金山炮台,均是对试图逃离的福龙号发出空炮警告。 看到这一幕,尤其是镇远舰的炮击水面和信号兵打出的返程旗语,蔡廷干最后一丝希望也完全破灭,只好下令鱼雷艇返回西港码头。 “易帜,升旗!” 随着杨用霖的命令,镇远舰上的左翼总兵旗帜降了下来,同时升起了红蓝两色的华夏海军旗。 不久,西港码头各舰上面,都升起了新的海军旗帜。 和明黄色的大清海军龙旗一起,在港内军舰上面迎风招展。 北洋水师,从此成为了历史。 华夏海军将从今开启崛起之路! ------------ 第七百四十一章 分忧和权宜 西洋历1895年3月1号,抗倭军旅顺军团突然强行囚禁北洋水师高层,之后出兵雷霆扫荡,对西港北洋水师官兵进行清洗。 超过300名水师官兵,被监管禁足,抗倭军均军法官,书记员,宣讲员进驻各舰。 所有军舰一律降下各舰的提督,总兵,副将,参将旗帜。 统一悬挂华夏海军军旗,和大清五爪飞龙旗。 只在旗舰镇远舰上,另外悬挂代表行使指挥舰队权力的抗倭军单色红旗。 这样以来,抗倭军只是通过一个简单的降旗,升旗的过程,就在某种象征意义上打破了军舰管带对军舰类似于北洋陆军那种固定的隶属关系。 使得军队更加的团结凝练起来,将领在军队内部也能良性的流动起来。 就如现在的抗倭军陆军,分为旅顺军团,山海关军团,水丰军区,安州游击区,这些军队的名字都以地点命名,丝毫不带军队将领的烙印。 何长缨一道命令,就能对军队的指挥官进行调换,却不会影响这支部队的忠诚和战力。 而之前的北洋诸军,都带着太深的个人烙印。 一个将领就代表着一支固定的军队,各个将军往往把手里的军队,当成自己私人的队伍,成为牟利的工具。 就像之前的北洋水师,光绪的命令没有李鸿章的点头,根本不行,李鸿章的命令没有丁汝昌点头也不行,丁汝昌的命令下去,下面各舰如果阴奉阳违,他往往也是没辙。 方伯谦和丁汝昌争一个风尘女子,虽然说出来都是丑,可是也从侧面证明了北洋水师权利的混乱,下级根本不把上级当成一回事儿。 这样的军队,内部都斗的一团乱麻,还怎么可能出去打胜仗? 抗倭军的易旗,就是要在今后的海军中做到,军舰属于海军,属于华夏,绝不是属于舰长的私人物品。 你行你就干,不行就滚蛋。 陈世杰命令登舰的宣讲员,要反复给军舰士兵灌输一个概念,——北洋水师的将领们腐化不堪,畏死避战,皇上早已不能忍受由这些废物继续执掌北洋水师。 抗倭军此举其实就是秉承皇上的意志,为皇上分忧,为了能打击东洋的侵略,所做的权宜之计。 而且这也是得到了皇上点头认可的事情,大清华夏海军,依然是大清的军队! 很多的事情,不妨先给一个错误的说法,安定其心,然后再慢慢的把对方引导到真正的正途上去。 看到这些得到安抚的士兵们,依然惊疑不定,然而陈世杰有信心,给他一个月的时间,一定能把这支华夏海军进行彻底的矫正塑形。 让他们脱胎换骨,成为正真属于卫戍国家的无敌舰队! “——从今天起,我大清华夏海军,将在大清龙旗和华夏海军军旗下面,劈波斩浪,臣服四海:对此,我坚信无疑!” 在码头大操场上面,陈世杰大声的吼着:“总指挥电令!” 大操场上,近三千海军军士笔直站立,肃然无声。 “任命杨用霖上校,为大清华夏海军司令兼定远舰舰长。” “是!” 早已熟悉抗倭军军礼的杨用霖,大步上前,行了一个标准的举手礼,接过由军部办制作,加印了何长缨总指挥章印的任命书。 “任命彭千宴中校,为大清华夏海军参谋长。” “是!” 彭千宴一脸激动的站了出来,在参谋部当了万年老二,今儿可总算是熬出头来了;而且还是海军的第一任参谋长,如何不让人高兴。 “任命马吉芬少校,为镇远舰副舰长。” “是!” 马吉芬这个毕业于安纳波利斯海军学院,在美利坚失业不远万里来到中国,在大东沟海战中勇敢无比的有志青年,此时也是一脸的激动,大吼着站了出来。 —— 永平府,汤河口南岸。 经过昨天的误会,永平府的百姓已经重新回到了城内,刘明阳严令扰民,所以没有一个士兵跨过汤河,进入永平府。 近夜时分,风掠原野,吹动枯苇吟唱。 合着远远近近的哭嚎。 在山海关诸军之中,除了外省客军,连顺,唐仁廉,吴凤柱,梅东益,刘坤一,在永平府一带也招募了两三千练兵。 还有津门,滦州,北直隶的两千余士兵。 山海关守尉白济的两营旗兵,除了几十人跟随刘坤一逃脱了日军的毒手,其余的也都是命丧荒野。 只要是北直隶有条件一点的人家,家族都来了人,在山海关到永平府之间的田野,荒山上搜寻,想找出亲人的尸体。 有幸找到的,都是先大喜,然后大悲的哭嚎。 这些天里,本来只是夜晚出山觅食的豺狼虎豹,都大摇大摆的走在白天的原野上,一个个血红了眼珠子,见了人打搅它吞食,就呲出满嘴的利齿。 而那些山里的绺子,见了倭夷兵吓得哭的喊娘的尿循,对来寻亲的百姓却是比虎狼很狠毒,绑票敲诈勒索,无不用其极。 有几个稍微年轻一点,有几分姿色的寻亲女子,都被他们公然掳掠到山寨里淫辱。 所以这些寻亲的百姓,就纷纷临时住进山海关城,南翼城,永平府内,躲避匪祸。 山海关和南翼城此时已经是一座空城,自然无人管理,然而永平府却是有着不少的幸存百姓。 这些百姓害怕外乡人得罪了山里的绺子,就派出青壮把守城门,不允许外地人进入。 此地离南翼城还有十几里的路程,所以很多寻亲的外地百姓,看到抗倭军前来,就在营地周边宿营,不时听到断断续续的哭声。 “麻痹,死了这么多的士兵,都是为谁而死的,朝廷就没有一点的数?看着就让人寒心,也别怪那些练兵不死命打仗!” 步兵5团团长昌禹奇跳下战马,一屁股坐到贾荣春的火堆边。 嘴里面骂骂咧咧的说道:“幸亏军门最后选择了合军,不然别说死了以后屋里的老父母没人管,自个的尸体都是早晚喂了山里的野兽。” “你不在你驻地好好呆着,跑这里来干什么?” 贾荣春的心情现在也是非常糟糕,一张嘴就没什么好话:“闲得慌啊!” “呵呵,给商量个事儿,咱兄弟——,这事儿别跟我抢。” 昌禹奇笑嘻嘻的掏出了一支卷烟,敬给了一头雾水的贾荣春。 ------------ 第七百四十二章 剿匪 “什么,你把话说清楚一点?” 贾荣春狐疑的望着昌禹奇,手里就不接烟。 “你先接烟。” “你先说。” “你不接我就不说。” “卧槽,你不说今儿我算是不接这支烟。” 看到贾荣春死活不接招,昌禹奇只好实话说道:“听说旅长要剿匪,参谋们正在拿方案,喂,你跑什么?——卧槽,好小子,你丫的太不仗义!靠,等等我!” 昌禹奇诧异的望着贾荣春一骑绝尘的朝着辽东旅部驻地方向跑去,半响才明白过来,不禁一脸怒色的放足追去。 “哈哈——,追上我,这出兵的机会就让给你们5团!” 已经跳上战马的4团团长贾荣春,得意的放声大笑,心里刚才的块垒似乎已经全部融消。 他们年轻,阳光,心怀正义和勇敢。 所以见不得天下的不平,不公,看到了就心有郁结,难以缓解。 然而一旦能够凭己之力消除这些阴暗,在他们的心中又顿时充满了高兴和豪情。 小汤河北岸,辽东旅旅部。 刘明阳,李风瑞,黄博杰,吴俊,游大江,吴骏马,—— 一群军官围在一张山海关地图,正在商议着剿匪事宜,角落里老老实实的蹲着两个黑瘦的山里汉子。 之前罗明磊的独立营,捉住的两个勾结日军的山海关绺子,老九和老十一,抗倭军留下了两人一条性命,交给看守角山陵园的那个步兵排看押。 劳动改造,以赎清他们这么些年犯下的累累罪孽。 现在步兵排归队,也把这两人带了过来。 这一股被独立营剿灭的绺子,是山海关一带最大的一支,对附近各个山口寨子的土匪是了如指掌。 等辽东旅独立营营长吴骏马,用碳化的木条标注了地图上的几个定位位置以后,两个土匪很快就把附近一带大大小小十来股绺子的老巢标了出来。 “真是水浅王八多,就这一带这么大小的一块地儿,居然有这么多的绺子,白济之前守的屁的关卡呀?” 李风瑞看着地图上大大小小的圈子,就忍不住破口大骂。 “军爷,这里是进出关的门口子,往来客商多;这附近的绺子,包括我们,之前都得给白将军月月上供。” 土匪老十一战战兢兢的说出这些话来,顿时解了众人的困惑。 “败类!” “死得不亏!” 大帐篷里面一片咒骂声。 “聿——” “好小子,耳朵怪灵的么,这么快就得信儿了?” “老罗,你的兔子腿儿也不慢啊!” “卧槽,真是一个比一个贼精,都别跟哥争!” 大帐篷外面传来几声马鸣,然后是贾荣春,昌禹奇,6团团长罗明磊的说笑声。 在大帐篷里面的众人都是相视一笑,知道这三个团长是来干什么。 尤其是独立营营长吴骏马,笑得跟脸上一朵花一样。 因为刚才刘明阳已经下达了命令,这次山海关剿匪将由他独立营独立完成。 而这个时候,在将晚的夜色之中,一队长长的车队在一连士兵的押送下,走近汤河口。 从大沽兵站出发,押送的60万发步枪子弹,36万两白银,终于到达。 当天夜晚,辽东旅独立营近700士兵,分成十余支分队,在当地高价聘请的向导的引领下,轻装进发。 朝着洋河水库,象山,老观裕,马家湾,暖泉谷——,这关内外十几处绺子的老巢摸去。 按着计划,从今夜开始,在未来三天的时间里,独立营将把周边一带的土匪全部剿清。 旅长刘明阳下达了格杀令,所有土匪不论原因,一律枪毙! 而辽东旅主力将在明日清晨,启程出关。 所有拉车的骡马车辆,辽东旅都高价买下,加上工钱,里里外外花了三千五百六十三两贰仟银子。 里面有二十几个马夫在沿途听了抗倭军的待遇,就把到手的银两托付给信得过的马夫,直接参加了抗倭军。 夜晚十一时许,离着汤河口最近的一个土匪寨子,首先遭到独立营的围歼,十九个拿着土统的男女土匪,被轻松破寨击毙。 独立营的士兵解救了三个肉票,还有四个被掳掠的女人,然后把所有土匪的尸体丢进茅屋,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火光熊熊,涤尽一切污秽,站在十几里的汤河口和永平府的城墙,都能看到山里腾起的火苗。 3月2号清晨,在晨曦之中。 津门旅旅部,警卫连,侦察连,骑兵营,工兵连,后勤大队,随军野战医院,步兵5团,步兵6团,步兵7团,新22团。 9500余军力启程汤河口,开始出山海关。 而这个时候,山海关军团军部在廊坊城内,正在进行着如火如荼的城防工事的修筑。 依然是按照山海关关外三城的模式,在城内,城墙,修筑大量的防炮夹层板材,囤积粮食,燃煤,药材。 抗倭军这这一举动,顿时搞得廊坊城内风声鹤唳,鸡飞狗跳,人人都变色的以为倭夷兵要来打廊坊。 为了这事儿,王文锦特地找了何长缨。 言语里面的意思是,李中堂的求和使团都要坐洋人的轮船去东洋,现在都已经要和平了,城内的抗倭军老老实实的呆在划定的营地里面就得了。 何必再瞎几把折腾?就不要再乱扰民了。 何长缨板着脸回答:“现在还是在战时,作为一个军人,只要停战条约还没有签订,那么就意味着随时都会爆发战争!大人您作为大清的兵部左侍郎,这么浅显的道理,就不需要卑职提醒您吧?” 王文锦被何长缨的话给气的半死,老脸一拧,冷声的威胁道:“何都统不愧是咱大清的名将,不过做事最好还是有个分寸;不要怨老夫没有事前提醒,原直隶提督卫汝贵权倾一时,为何被下狱问斩,不就是因为扰民,激起了极大的民愤!” 说完了这些话,王文锦就黑着脸离开了何长缨的军营,就准备冷眼看着这个年少得志的小人,以后怎么来倒霉收场。 此时,何长缨,徐邦道,贾起胜,唐绍仪,一群抗倭军的军官站在廊坊城的北城墙上面,望着东边升起的朝阳。 在城内几处抗倭军的营地里面,歌声嘹亮,士兵们在晨操之后正在拉歌,等待军厨做好早饭。 “按着行程,今天中堂能够到大沽口了;唉——,不甘心啊,明明可以打赢这场战争!” 说这句话的时候,徐邦道满脸的怅然,语气里充满了不甘。 ------------ 第七百四十三章 痛快的血战一场 “可恨被日军用计围了皇上,不然皇上出京巡狩,这仗跟日军不死不休的打下去,总能打赢这些猪狗!” 贾起胜也是一脸的怒容:“还有这些西洋鬼子,不是他们欺骗,有聂军门拼死赶路报信,皇上怎么会被困在京师?” “在山海关失陷以后,张之洞就给朝廷发电,提出了迁都的主张,并且指出了日军的软肋;‘彼孤军远征,粮弹皆靠海运,分兵守则军势弱,不守则接济断,彼时一败即不能支。’” 何长缨缓缓的读出了张之洞在奏折里面的原话,沉声继续说道: “刘坤一在到达滦州当晚,也给朝廷发了一个电折,‘有钱赔款,不如用兵两年。况用兵两年,需饷不过数千万,较赔款尚不及半,而彼之所费愈多;‘持久’二字,实为现在制倭要著。’” 看到众人不语,却在眼里露出‘理应如此’的神情,何长缨冷笑一声: “假如这还拿不定主意,聂士成两百里加急,通知朝廷蓟州兵败,朝廷在得到了西洋公使保证日军不会进入燕京之后,却依然不愿意离京;这是为什么?” 这是为什么? 一个很简单的问话,却让站在城墙上面的徐邦道,贾起胜,唐绍仪,都陷入了思索。 然而,何长缨并没有给他们太多的思索时间,嘴里带着微微的讥讽,幽幽的说道:“因为他们害怕。” 因为他们害怕! 徐邦道和贾起胜听得迷糊,唐绍仪却是骇然抬头望向何长缨,然后又连忙偏头去望城外的朝阳,不让人看出他眼睛里面的神色。 “用空间换时间,一点一点的拖死日军,这是完全能够做到的事情;朝廷不乏明眼之人,也不是没人懂得,东洋的明治,伊藤博文,也不傻;所以才有了英国帮助东洋取道津门,把黑木为桢送到通州来阻止山县有朋的疯狂!” “安之,你是说朝廷不愿意打赢这场战争?” 贾起胜听得感觉匪夷所思。 “假如能打赢,那当然最好,不过必须是在朝廷绝对权威的控制下,大大小小多如牛毛的一团散沙去打赢;而且还得有一个前提,皇室不得离京师,维持朝廷的统治才是第一位,舍弃燕京,很可能就会引发一系列的连锁,甚至会动摇皇室的统治根基。” 何长缨看着身边脸色发白的三人,冷笑着说道:“所以在离京和投降割地赔款上面来选择,他们当然会选择后者,这样才能延续他们的统治!” “呼呼——” 城墙上起了微风,太阳也早早升上了天空,然而在城墙上的三人还是被春风吹得浑身发抖。 这耳朵里听的话,可都是一些大逆不道的话儿啊,传出去可是能灭九族的泼天大罪! 这个春天,怎么就这么的寒冷! “不比紧张,朝廷不会也不敢轻易的撕破脸;现在对我何长缨,抗倭军,包括以前的北洋军,淮系,湘军,李中堂,曾国藩那样。他们习惯于软刀子,使阴招,——呵呵,或者像用东洋消耗北洋那样,借力打力。” 当何长缨说道‘像用东洋消耗北洋那样,借力打力’的时候,脸上露出一丝讥笑的莫名光泽。 在听到‘李中堂,曾国藩’两人的时候,徐邦道,贾起胜,两人脸色才算稍微好看一些。 这说明何长缨有着把自己等同于李曾二公的想法,只要朝廷暂时不撕破脸子,大家似乎还能暂且相安下去。 至于以后,两人都是五十八九的年纪,还能再蹦跶几天?想不了那么远的事情。 “现在朝廷已经摸清了东洋的意图,东洋也知道了朝廷的底线,那么——” 唐绍仪嗓子沙哑的苦涩说道:“下面就应该是停战媾和了;只是抗倭军以后可怎么办?” 三人都担忧的望着何长缨,从打太平到打捻子,再到和法国打,朝廷早就把他们的那一套手法用得娴熟。 “假如我猜得不错,在正式签约生效之前,直隶可能还有有一战,一场真正的恶战;” 何长缨望着在东面渐渐发挥热度的太阳,冷声说道:“朝廷以不得动兵为名义,把抗倭军死死的压制在廊坊城,假如日军主力突然动进奔袭,那就是一场死战!” 徐邦道三人悚然而惊。 “这就是安之把侦察连悄悄放在城外的原因吧?不过假如真是如此,也未免太让人寒心!” 贾起胜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你怎么寒心?合约未签订之前,就代表着没有停战,日军为什么不能攻击咱们!就像现在的鲁东,谁又能怎么样?再说日军假如真的突然东进攻击廊坊,朝廷也一定会很震怒,对日军提出抗议,要求立即停止战争。呵呵——” 唐绍仪算是想明白了,血红着眼睛,神经质的笑道:“说不定你我兄弟战死以后,朝廷还会大大的抚恤嘉奖!” 唐绍仪出身广州香山,12岁远东美国,就读于哥伦比亚大学,在美国整整呆了七年,见识了西洋的法制,当然早已没有了忠君这类愚忠思想。 这个时候,想到了什么的唐绍仪,震惊的望着何长缨问道:“安之既然明了,为何还要进这死地,而且还让大军北上?” “不北上不行啊——,时不待我!” 何长缨说了一句唐绍仪三人听不懂的感叹,接着说道:“廊坊城小,加上万本华的4哨,四千军马就差不多足够守城,而且只要能守住三天,津门那边的军队就会过来增援。老唐,你别这么看我,皇上圣旨要求部队全部进入廊坊城,津门塘沽的军队不得妄动,天下幽幽众口烁金,我能如何?况且,这一切还只是一个猜测。” “安之,你——,你让我怎么说你好?” 唐绍仪气得是无可奈何。 “唐老弟你也别急,这么久了你什么时候见安之真正吃亏过?想来心里面早已就是胸有成竹。” 徐邦道和何长缨合作了这么久,当然知道他步步为营的可怖谋划,看到唐绍仪急的满脸通红,不由的强笑着安慰。 当自己一心为国为家的时候,穆然听到别人无情的揭露出,自己可能却成为了朝廷的眼中钉,这个血淋淋的真相,任谁的心里都不会好受。 “安之,是这样么?” 唐绍仪一脸渴望的望着何长缨。 “嗯,” 何长缨很认真的点点头,刚让唐绍仪稍微放下心的时候,又继续说道:“不过枪炮无眼,战场上的事儿,谁敢断言必胜?然而日军也是人,杀了他们这么多次,这次九千对两万八,我就不信就是必死的结局;咱们痛快的血战一场,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总得放纵恣意一次!” “好一个‘总得放纵恣意一次!’,我跟了!” 徐邦道哈哈大笑。 “得,老夫这把老骨头战死杀场才是归宿,我也跟了!” 贾起胜也是一脸豪迈的大笑起来。 看到三人望着自己,唐绍仪苦着脸说:“我还能有别的选择么?” “没了!哈哈——” 何长缨双手背在身后,望着北方:“唐兄,一个人但凡想不平凡,想真正的做一些不俗的能名留青史的事情,总不能是一直安安稳稳,总得有几次,有胆有钢的敢立于危岩!” ------------ 第七百四十四章 如来佛和五指山 大沽口。 在日军舰队炮击塘沽之时,海河口南炮群清军大溃炸营,6营宏字军除了战死重伤的四百余人,在战后只有近千士兵回到炮台,超过一半的士兵选择了逃亡。 宏字军统领吴宏洛在督促士兵发炮还击之时,被日军榴弹击中,身受重伤,他的亲兵队长在阻止士兵逃跑时,被踩断了两根肋骨,都在大沽兵站医院治疗。 剩下两营士兵,由宏字军亲兵营千总薛金锁暂统。 在炮击之后,抗倭军大沽兵站把南炮群完好的23门克虏伯火炮,全部运到了北甲,北乙炮台。 这样南炮群就只剩下一些没精度,没射程,没射速的古董老炮。 在李搏虎进驻津门以后,就找到王文韶诉苦,说是津门兵力太少,要求抗倭军步兵2团西进,协防津门。 对于李搏虎的意见,王文韶当然是欣然同意。 况且津门塘沽之间的队伍调动,属于一地的内部流动,自然不属于朝廷的严令范围,就下手令,同意这次调防事宜。 在3月2号的清晨,在李鸿章的求和使团朝着大沽行来的时候。 抗倭军步兵2团,津门旅炮兵肖立刚营,宋占标营,则是拖着13门克虏伯80口径火炮,26门克虏伯75口径行营炮,奔赴津门。 当天中午,李鸿章的东渡使团在海河北岸的胡家园歇息,一大群使团官吏杂役,把驿道边的一座酒楼坐得水泄不通。 李鸿章,李经方,马建忠,罗丰禄,卞长胜,毕德格,德璀琳,慈巴茨斯,八人坐在二楼一间雅座,喝着茶水解乏,等着伙计上菜。 德璀琳此次是作为李鸿章老朋友的私人身份,临时去东洋。 对于德璀琳的主动请缨,李鸿章当然是非常的惊喜。 在他看来,多拉进来一个国家掺和进来,就代表着对东洋的压力多了一分。 虽然李鸿章也不相信东洋还会继续死磕下去,不过离京前夜日军那种暴戾的炮击,也让李鸿章担心日军一时冲动铤而走险,从而造成无可挽回的大错。 然而李鸿章所不知道的是,德璀琳这回之所以主动掺和进来这次清日和谈,却是受到了帝国皇帝威廉二世的示意,要帮助东洋,更狠的压制大清。 “中堂,我自从31年前进入中国海关为四等帮办,在税务司一直兢兢业业为大清服务,把大清的利益高于一切,乃至我的祖国。” 德璀琳一脸诚恳的对李鸿章说道:“只是到现在我还没有得到大清的头品顶戴,真是让我遗憾。” “哈哈,璀琳为咱大清操劳,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儿,这头品顶戴咱大清一定不会吝啬;这点只管放心。” 李鸿章虽然心中不喜,也知道别说自己现在被罢了官,就是原来也没有这个权利。 然而在这个时候不能让洋人丧气,更不能装熊推诿。 李鸿章就大笑着说道:“长胜,你现在就派快马回津给朝廷发电,再给王文韶说一声,把巡抚衙门里面拿身簇新的一品官袍拿出来,在明儿半晚登船之前送过来;让咱们的德总办穿上一品大员的官袍,到东洋公干。” “感谢中堂,这次东渡和谈,我一定拿出最大的努力,实现清日早日和平。” 德璀琳听了大喜,一脸的兴奋。 “——越过高山,越过平原,跨过奔腾的黄河长江;宽广美丽的土地,是我们亲爱的家乡,——” 就在这个时候,一片如山如海潮翻涌的歌声,从东方随风传来,在这个人声鼎沸的就楼内飘扬。 “什么?” 虽然是雅间,然而酒楼嘈杂,李鸿章的年纪也大了,听得不是很清楚。 然而他却明显的知道,在东边的驿道上面,有大群的年轻小伙子在高吼唱歌。 “歌唱祖国,是歌唱祖国!抗倭军的队伍!” 对于这首军歌,李经方简直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在关外三城的时候,在大雪纷飞,在夜幕低垂,在堆堆篝火,在日军的枪炮和抗倭军英勇的冲杀之中,这首歌总是时时唱响。 让他落泪,让他激昂! 李经方激动的跳了起来,一把推开窗户,朝着东方的驿道伸头望去。 只见在驿道上面,一面鲜艳的红旗迎风招展,身穿笔挺西式军装的队伍,正在大步行军。 窗户推开,外面的歌声就更加的清晰了。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响亮;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我们勤劳,我们勇敢,五千年历史光辉灿烂;我们战胜了一切苦难,才得到今天的荣光!我们爱和平,我们爱家乡,谁敢侵犯我们就叫他灭亡!——” 在嘹亮的歌声中,抗倭军的队伍大步走近,长长的双列队伍之中,所有抗倭军士兵都是一脸骄傲的昂头挺胸。 李鸿章,德璀琳——,所有人都挤在窗户边屏声静气的往下望。 整个酒楼都变得鸦雀无声,都在呆呆的望着行军的队伍。 而在驿道两边做饭的卞长胜营的士兵们,则是一脸激动的望着抗倭军步兵2团这支队伍。 他们总能在这支雄赳赳行军的队伍里面,看到一个个熟悉的,在唐河口并肩作战的战友的脸庞。 “这首歌——” 李鸿章站在窗户边,不禁眼眶湿润:“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好,好,好!” “向前!向前!向前!——预备,唱!” 这个时候,一首军歌唱完,队伍里面一个军官扯着嗓子大吼。 “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背负着民族的希望,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 “抗倭军军歌,起歌的就是津门旅2团2营营长周中盛,原来是左宝贵的手下哨长。” 李经方身为抗倭军山海关后勤主管,自然对所有的团营级军官一一认识,低声激动的给李鸿章讲解。 “抗倭军这是去哪里,津门?” 李鸿章的眼睛里闪着莫名的光泽,低声嘟囔了一句:“好小子,成精了,可以跟如来佛斗一斗了;只是五指山哪里是那么容易过去的?” 在大队的抗倭军步兵过去之后,接着就是一辆辆炮口朝天的火炮。 沉重的车轮,压得驿道‘轰隆’震响,也重重的压在众人的心里。 那一尊尊大炮在阳光下闪烁着幽亮的金属光泽,看着极具视觉冲突,让人心寒发颤。 一辆, 又一辆, 再一辆—— 如同无穷无尽般,一辆辆的压过客栈的门前大路。 “呼——” 终于看到最后一辆炮车驶过,众人都忍不住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然而,后面则是更加漫长的马车。 拉着子弹,炮弹,军粮,药材白布—— 直到这支漫长的队伍终于走完,然后远去,整个酒楼还是一片梦游般的凝滞。 所有人都在心里颤声偷问,——这些队伍,要去干什么? ------------ 第七百四十五章 兵指澎湖 东洋广岛大本营,宇品军港。 从清日战争开始,日军先是在朝鲜投入了陆军第3,第5师团,接着在辽南花园口开辟第二战场,投入了第1师团,第6师团的第12旅团。 之后山县有朋的第1军攻占营口港,日军军部又把第2师团的第3旅团,‘蛙跳’登陆营口,划归第1军编制,协助攻击辽东清军。 然后在山县有朋决定南下作战,攻占山海关,进行直隶决战的时候。 东洋广岛大本营又把第6师团的第11旅团,再次海运,试图蛙跳登陆山海关。 因为英国舰队的阻挠,无奈之下日军征清大总督小松宫彰仁亲王,只好下令舰群编队改向,攻击鲁东半岛的威海卫军港。 也正是因此,使得抗倭军山海关军团免于一劫,并且顺利的全歼了日军第3旅团,第6旅团的第19联队队部,及第1,3大队,以及第5骑兵大队。 战争至此,日军在大清,朝鲜,已经投入了9个陆军旅团,超过7.4万陆军兵力。 在国内只剩下了陆军近卫第1师团,陆军第4师团,第2师团的第4旅团,总计5个常备旅团,近4万兵力。 而早在山县有朋攻陷营口,辽阳,兵指奉天的时候,日军广岛大本营就已经感觉到兵力已经相形见绌。 于是开始发布了新一轮的动员令,再次扩军,把大量的预备役部队,编入征清旅团的留守部队之中。 在战前日军军部的设计之中,陆军总共可以动员24万经过一定训练的士兵。 4000余万的庞大人口基数,使得东洋有底气,打胜这场清日战争。 东洋百姓人命贱如狗,在这些年疯狂的和大清展开军竞赛中,残酷剥削压榨国内百姓,哪年冬春不冻死饿死几十万人? 对于明治和他手下这群毫无人性的军国主义者来说,只要能达到称霸东亚,然后再参与世界角逐的目的,死这几十万人根本都不算什么事情。 只要有舰队能够协助运送登陆,只要步兵手里有枪有子弹,后勤能够提供或者士兵自己去抢粮食。 这场清日战争,终会一直打下去,打得大清投降为止。 “呜呜——” 西洋历3月2号,在日军联合舰队返程的第3天。 由日军陆军后备第1步兵联队,后备第12步兵联队,带领着一个炮兵中队,携带着6门70mm口径的铜体钢膛架退青铜火炮,乘坐七艘运兵船,从宇品港出发,驶向佐世保军港。 在那里,运兵船将和联合舰队汇合,在东海上朝着西南方向2500余里的台湾海峡驶去,攻击大清的澎湖列岛。 此次行动,以后备步兵第1联队长比志岛义辉步兵大佐为支队长,动用5000陆军,由东洋联合舰队配合,务求一举攻占。 东洋军部的这一军事行动,其一目的是为下一步在和谈之中,谋夺台湾岛布局先手。 另外一个目的就是,逼迫大清彻底的认栽! 澎湖列岛位于台湾岛西部的台湾海峡中,地理位置尤为重要。 一旦攻占,日军不但能够孤立台湾和大清大陆的联系,而且可以截断广、闽、苏、浙海道北上的海路快速增援。 而且所有购买的西洋军火,也只能在两广卸载,然后走漫长的陆路,三千里北上运往直隶。 春天抵达广州,估计运到直隶,都到了夏天去了。 长崎港。 而在这个时候,被东洋政府驱逐的大清第一批乞和使团,也正在长崎港灰溜溜的登上一艘法国商船。 “大清的猪猡!看啰,后面拖着猪尾巴的猪猡!” “哈哈,来咱大东洋跪着乞和,结果被英明的天皇陛下直接撵走;看着就是解气!” “他们不是厉害么,以前不是要炸咱们的长崎么?有种来炸啊!” 看到张荫桓、邵友濂,领着一大群清国的官员,在长崎警察的警戒下上船。 长崎港码头上面人山人海,到处都是咒骂和嘲笑。 在1886年,李鸿章接到袁世凯报告,说朝鲜有人谋划联俄防英,而俄国正在觊觎元山口外的永兴湾。 大清政府下令丁汝昌和吴安康分别率领北、南洋水师前往朝鲜的永兴湾一带巡防,借以展示清政府强大的海军实力,制止敌国可能的侵略企图。 丁汝昌、琅威理接到命令后立即率定远、镇远、济远、威远、超勇、扬威6艘军舰,前往朝鲜东海岸海面操演,展示力量。 之后,北洋水师又奉命前往海参威,接当时参加《中俄关于吉林东界勘定》谈判的清政府官员吴大澄。 北洋水师将吴大澄送至摩阔崴,留下超勇、扬威两舰,在海参崴待命。 然后丁汝昌率镇远、定远、威远、济远四舰,前往位于日本长崎的三菱造船所进行检修,并展开对东洋的首次“亲善访问”。 然后就因为水师官兵上岸买春,酗酒斗殴,和东洋浪人,警察产生了严重的冲突,酿成了‘长崎事件’。 事后统计显示,水兵方面有5人死亡、44人受伤、5人失踪(一说10人死亡)。东洋警察被打死5人,30人受伤,而长崎浪人亦有多人受伤。 事发之后,定远等四舰迅速进入临战状态,褪去炮衣,将炮口对准了长崎市区。 而总教习琅威理,甚至主张对日开战,——“即日行动,置日本海军于不振之地。” 当时东洋海军才刚刚起步,假如李鸿章有这份勇气和担当,而自认为是东洋人的‘好朋友’,喜欢和东洋人‘推心置腹’的伍廷芳,在斡旋这次事件的时候,多拿出一点中国男人的血性和模样。 那么完全可以借口此次事件,轰击日军长崎港,宇品港,佐世保港,东京港—— 击溃日军所有海力量和海港军工。 把东洋海军彻底的扼杀于摇篮之中。 然后此消彼长,再无事后东洋的崛起,不会出现现在的朝鲜落进东洋的手里不说,大清的辽东,辽南,鲁东,直隶,也不会被日军打得一片狼藉。 更不需要李鸿章这次遗臭万年的去马关乞和。 “呜呜——” 法国商船鸣响汽笛,开始缓缓的驶出长崎港, 而张荫桓、邵友濂,这一群大清的官员,都没脸在船舷上露面,均是坐在各自的卧舱里面,垂头丧气的相顾无语。 真是羞死了个先人! 东洋,佐世保军港。 夕阳下。 伊东亨佑坐在码头的一个茶楼里,听着艺妓的吟唱,望着窗外军港内如林的军舰,心里充满了得意之情。 他在昨日,给军令部长桦山资纪大将去了电报,建议舰队在协助陆军完成对澎湖列岛的攻占以后,随便去厦门和马尾走一遭。 ------------ 第七百四十六章 二十三年的遗憾 伊东亨佑得到了东洋情报人员的报告,大清从德国最新进口了两尊280mm口径的克虏伯管退式速射火炮,正在厦门岛的胡里山安装。 根据东洋驻德国使节发来的数据,这两尊火炮花了大清近20万两白银购买,有效射程可达16000米(最远射程19760米),每分钟可发射1-2发炮弹,被誉为克虏伯的‘炮王’。 毫无疑问,这两尊大炮一旦顺利的落成,帝国军队如果再想进入漳州湾,将会极为困难。 ——当然最主要的就是,伊东亨佑就想打一打厦门岛和福州港,再欺负欺负大清。 桦山资纪大将今日来电,同意打垮胡里山炮台,不过不允许联合舰队对厦门,福州,等大陆海港,城市进行炮击,怕惹恼了洋人,引起不必要的纠纷。 虽然略有遗憾,不过想到联合舰队的炮声继中国明朝年间,在东洋浪人的船炮轰击中华东南沿海大陆以后的三百年后,东洋帝国的炮火再次降临大清东南沿海。 伊东亨佑就忍不住发自内心的高兴。 大清,大沽口。 在东洋已经是夕阳落海的时候,大清的大沽口还是阳光正好的下午。 李鸿章在大沽炮台总兵府下了马车,熊凯玉的副官柳刚毅作为罗家的代表,在总督府门前迎接李鸿章的到访。 在日军炮击大沽口,炸塌了半个总兵府以后,罗荣光的妻子很硬气的没有回迁到津门,而是依然住在这残破的总兵府内。 远在唐山的罗华飞,在对乔山镇进行了数遍搜寻以后,依然是毫无所获。 当日日军炮击引发的大火,引燃了大量的茅草屋,还有堆在镇子里面的大量储备过冬的干柴。 烧毁了太多的东西。 悲愤不已的罗华飞,已经带着他那一哨炮兵和一挺格林炮,在奔赴廊坊的途中。 得到消息的柳氏母女,又是一场大哭,也算是绝了念头,准备建一个衣冠冢作为纪念。 在李鸿章进入总兵府的时候,其余的使团成员则是分散到塘沽的各个客栈。 卞长胜则是率领着他的一营人马,在变薄的冰面上放着一张张宽大的木板,谨慎的渡过海河,到南岸去接收南炮群,以及两营的驻守清军。 而李经方则是进入了大沽兵站,那里面也有一间属于他的房子,而且很幸运的没有被炮火央及。 大沽兵站在新兵北上,津门旅2团,炮营奔赴津门后,顿时就空旷下来。 除了伤兵和近百名兵站职员,只留下了一个步兵连守护。 熊凯玉考虑兵力不足,就把其余的小炮台交给留守的一哨大沽炮兵把守。 而曹义涛在北上津门的时候,直接拉走了所有小炮台上面的75克虏伯行营炮,此时那些炮台上面除了一尊尊的青铜老炮,基本都没有什么别的东西。 得知李经方来了,熊凯玉连忙去见面,虽然两人不是很熟,不过从去年去朝鲜开始就混个脸熟,此时见面不禁唏嘘不已。 当晚,李鸿章在总兵府吃了一顿素饭,没有到给他准备的客栈歇息,而是出了总兵府的大门,就走进了大沽兵站。 此时,夕阳渐下,天色微黑。 熊凯玉,李经方,柳刚毅,三人先陪同李鸿章去了兵站的医院。 此时超过有800抗倭军,宏字军,江南兵,鲁东军,芦勇,霆军,士兵和军官在此养伤治疗。 兵站的军队医院建造在北山的后面。 当日东洋舰队炮击大沽口的时候,虽然所有的伤员都及时的安全转移,然而因为处于山后死角,只有一颗炮弹打进来,击倒了半间砖瓦屋子。 熊凯玉这些天在高价聘请大量泥瓦匠,和士兵们一起修整兵站,炮台的时候,独独留下了这间屋子不管,打算作为激励的见证。 “嘟嘟嘟——” 三人陪着李鸿章走到军队医院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淡,兵站发电房里突然响起一阵机器发动的声音,然后北甲,北乙,兵站,总兵府,都有了灯光亮起。 “你这发电机功率这么大?” 李鸿章一脸的好奇。 “是三台串联在一起工作,具体的我也不懂,是科技处的技术人员弄得;以后——” 熊凯玉脸上带着骄傲的神情说道:“总有一天我们要用上咱们自己制造的发电机,蒸汽引擎,把电力传递到全国的千家万户!” 李鸿章微微诧异的望了熊凯玉那略带稚嫩的脸庞一眼,看到熊凯玉身穿西式的军服,只知道他是大沽兵站的负责人,并不知道他是什么官位。 他原本以为何长缨把这个人留在这里,不过就是有一些小能力而已。 现在只是听一听这话语里面带着的那份不容置疑的骄傲和肯定,还有面对自己时不卑不亢的从容,就让李鸿章不禁微微动容的另眼看待。 一个有激情,有理想,有学识,又有着强大自信的年轻人,在大清这个地上,并不是太容易见到的。 在李鸿章的印象里,但凡见到他的年轻人,不是分外拘束,就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掩起心里的忐忑,故为大言,或者更是有意的放浪不羁。 一个不出名的年轻人,此时能这么从容不迫的面对着他,本身就是一种不俗的能力。 李鸿章不禁想起了也就是去年夏天,有两个有意思的年轻人拜见了他。 一个叫孙德明。 一个叫何长缨。 孙德明是招商局帮办郑观应推荐的,一见面就是满口大话‘人能尽其才,地能尽其利,物能尽其用,货能畅其流。’ 这道理李鸿章能不懂?而且只会比他懂得更加的深刻! 何长缨这小子是自己的大儿子李经方从吴育仁的刀下拉回来的,第一次见面这小子插科打诨之中,却是可以隐见不俗的铁骨。 事实证明这小子何止是不俗,简直就是要逆天啊! 心里冒出‘逆天’两字,李鸿章的心里不禁轻轻一抖,再一想到刚才这小子说得是‘全国的千家万户’,而不是‘大清的千家万户’。 李鸿章的心里就有些微微的不喜。 然后心里暗自一叹。 朝廷也想要年轻的俊杰,然而但凡放眼看世界的俊杰,还有几人愿意被大清驱使当奴隶? 这本身就是一个矛盾的问题! 大清在二十三年前开始官派留学,从1872年到1875年,先后派出4批10岁到15岁的少年共120名官费留学生。 结果只派了4批,就停止继续派遣。 到了1881年,更是直接强行停止学业,命令回国。 这里面不还是皇族发现这些学童在迅速的‘西化’,怕动摇大清的愚民统治? 詹天佑,梁敦彦,唐绍仪,蔡绍基,欧阳庚,吴仰曾,梁如浩,方伯梁—— 这些半途而回的学童们,现在都在各个位置崭露头角。 假如这个留学能够一直坚持下去? 有这二十三年的时间的储蓄底蕴,想来大清也不会像今天这样,不堪一击! ------------ 第七百四十七章 羊得有利角 李鸿章没有再深想下去,毕竟他也只是大清的一个‘糊裱匠’而已。 而且‘糊’到现在,大清这间破屋子越‘糊’越破不说,自个在皇上的眼里还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一个老王八蛋! 自己这又是何必呢? 李鸿章的脸色不禁变得有些郁暗,走进了灯火中的抗倭军兵站军医院。 大院子中央高高的竖着两根木杆,其中一杆上面亮着一盏电灯,发出幽幽的亮光。 四周井然有序的横竖排列着砖瓦房。 墙壁都刷着白石灰粉,粉墙黛瓦,看着十分的养眼。 在每间房屋的门上,都挂着标注牌子,厚厚的布帘子里面透出灯光和笑声。 院子里铺着清一色的青砖,地面干净整洁,在白墙壁的墙根处,栽着一颗颗树苗。 “这里面一间屋子住着十五个伤员,不分官职,一律同人;吴总兵在051号房间,梁永义副将和范文礼副将在011号房间。” 熊凯玉简要的说了军医院伤员里面,官职最高的三人。 正是梧桐一叶而天下知秋,看着干净的院子,听着一间间屋子里面传出来的笑声,李鸿章心里就有了数。 于是他在熊凯玉三人不解的目光里,直接离开了军医院。 对于现在的李鸿章来讲,他早已不需要用假惺惺的看望慰问,来收买人心。 他只是想走马观花的看一遍这个大沽兵站。 ——抗倭军军士开始启程的地方。 有些东西,虽然只是管中窥豹,然而细看也能寻出蛛丝马迹般的不凡峥嵘。 之后,李鸿章又上了北山炮台。 这个建造在兵站最北,军队医院东面的新建炮台,抗倭军整整摆了9门75mm口径的克虏伯行营炮。 并且在最北边的山顶边沿,修了一道1.4米高的射击墙,墙上高高低低的开着一个个碗口大的射击孔。 而且这道射击墙一直绵延东去,顺着山势延伸到海滩,最后进入海水之中。 李鸿章站在山顶望了好一会儿,然后什么都没有再说,就带着大儿子李经方离开抗倭军大沽兵站。 “处长,这老头啥意思,转了一圈,一句话不说就走了?” 柳刚毅和熊凯玉把李鸿章送出兵站,柳刚毅一头的雾水:“这老头也太不近人情了,他儿子想在这里歇一宿,都不允许?” “中堂这是在跟咱们划清界限;之前陈世杰建兵站的时候,我就反对在城墙上面还有北山上,建造这种防弹墙,——太扎眼。” 熊凯玉眼睛亮着说道:“不过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他是对的;要是哪一天狼不吃羊,绝不是因为羊顺从听狼的话,而是羊的头上长了锋利的羊角。不能因为怕狼怪罪羊‘你为什么要头上长角,是想威胁我么?’,羊就不长利角来捍卫自己的权利和生命。” “什么狼呀羊的,处长,你什么意思?” 柳刚毅听得一脸的懵逼。 “别管什么意思,咱们现在大沽兵站的兵力太薄弱了,从明天开始你那一哨人马,除了石头缝炮台之外,把所有炮台的青铜炮全部拉进大沽兵站;暂时放弃所有的小炮台。” 熊凯玉的命令一下,柳刚毅的脸,就立马的苦了起来。 那些小炮还好说,可那几尊七八千斤的大家伙,可真是能累死人! 西洋历3月3号中午,英国军舰红雀号,德国商船公义号,礼裕号,驶到大沽码头。 看到码头薄冰未破,红雀号加足马力,直接用船体破开码头海面的薄冰,开出一条航道。 随即,公义号和礼裕号,停泊靠岸。 当天下午五点,大清求和使团登上两艘商船。 德璀琳身穿大清头品的仙鹤补服,红宝石顶珠的暖帽,登上礼裕号号,走得那是器宇轩昂得意洋洋。 “呜——” 李鸿章,李经方,马建忠,罗丰禄,站在船舷上,看着商船渐渐驶离码头,朝着东方而去。 此去东洋,将会遭遇怎么样的羞辱,东洋会开出如何巨大的停战条件? 签订条约,回国之后天下百姓会如何的咒骂? 假如谈判不成,倭兵攻打京师,那可又怎么了得? 这个时候,船上几人无不心怀忧虑,在忐忑之中患得患失。 3月4号上午,津门旅2团抵达津门卫,却没有进入城内,而是绕城而过。 继续西进。 中午时分,部队从鸿顺里石桥跨过新开河,在河西暂歇,升火做饭。 李搏虎率领津门旅旅部诸单位抵达汇合,只在津门留下步兵3团魏家训部,和津门城防营一起把守津门城防。 队伍汇合以后,下午两点继续朝着西北行军,于近夜时分到达北仓镇西北十里,永定河和北运河的交汇处,马厂军营。 此地距离廊坊,已经不足百里。 津门旅旅部,步兵2团,火炮营,随即进驻马厂大营。 而从大沽随军西进的大量军资,却是跨过永定河,在双街村驿道宿营。 山海关。 在津京一带抗倭军诸部紧张的做着战前准备的时候,辽东旅的独立营经过三天的雷霆扫穴,一举荡平了山海关一带大大小小的十几支山匪。 无论后世的影视剧里面,把东北的绺子吹嘘的再厉害,其实不过是一群拿着土统鸟枪,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 跟正规建制的军队相比,就是一群渣渣。 往往独立营的分队在包围一个小山林坡子以后,一个冲锋,所有的土匪不是拼命逃跑,就是哭爹喊娘的跪下来磕头求饶。 独立营只是稍加审问,就用刺刀一一捅死。 除了肉票,被掳掠上山的女人,幼儿和孩子;什么‘镇三江’,‘双镖马老五’,‘冰上飞’,‘刘二敢子’,这些罪大恶极的畜生。 全部当了独立营的刀下之鬼。 然后被统统丢进铺满稻草的茅草屋,用一把大火来烧尽他们的滔天罪恶。 在短短三天的时间里,超过300名土匪被独立营格杀,而独立营只不过阵亡9人,可见双方战力的绝大悬殊。 此时,独立营夜宿九江河边,营长吴骏马则是一脸的郁闷。 原来辽东旅的先遣骑兵营行军到绥中县城的时候,发现被日军第1军祸害的县城里面,现在居然被一支土匪给霸占。 这群土匪只有三十来人,匪首号称‘北霸天’,三十来人在县城里面杀人淫辱,无恶不作。 骑兵营在剿灭这股土匪以后,刘明阳就给吴骏马下了一道手令,再给他配备一个步兵连,从山海关开始,以战养战的歼灭辽东土匪。 “日军要打,是为国为民,土匪也得杀,也是为国为民;所有土匪一律枪决,杀得让他们胆寒!” 望着手里的电令。吴骏马一脸牢骚的嚷道:“杀土匪是为国为民不错,可谁就不能给我换换?一开始以为想着抢了4,5,6团的先机,哪里知道这大坑居然撂在这里!” ------------ 第七百四十八章 国战就是一国之战 3月5号,鲁东日军一路推进,兵不血刃的攻占青岛。 至此。 整个鲁东半岛从沧州,济南,莱芜,诸城,青岛以北,除了孤悬的烟台,其余尽落入日军手中。 6号,抗倭军由大沽运送的大量军资进入廊坊城。 夹道在街上观望的百姓们,看着运来的粮食,药材,白布,酒精,子弹,刚刚被王文锦安慰的心又开始惊惧起来。 随即,大量有门路的百姓开始离开廊坊城。 因为之前日军骑兵在燕京郊外杀戮太狠毒,所以这些百姓们都是抱着宁可信其有的心思,逃避着可能的战祸。 这事儿不难选择,离开廊坊只要不打仗,随时都可以回来。 可是万一真的打起来了自己一家老小都没来得及出城,那才真是天大的祸事! 廊坊城内近十万百姓,在6号这一天,离城不下万余人。 兵部左侍郎王文锦见劝说无效,愤而写奏折,要送到津门,发报转呈通州。 当晚,送信的骑兵在廊坊东南三十里的马圈镇,被抗倭军侦查连拦截下来。 在抗倭军进驻廊坊,王文锦利用万本华的4哨控制廊坊城门,不允许抗倭军军队随意出城的同时。 抗倭军的侦察连,一个骑兵连,也在廊坊周边布控,截断一些可能暴露抗倭军意图的信息。 3月7号,廊坊城内的百姓离城更加凶猛,在这整整一天的时间里,城内一片喧嚣,在抗倭军情报处人员的推波助澜之下,到处传扬着倭夷军队已经东下的消息。 当天,超过有四万人离开城内,到周边各地亲戚家去避难。 只是短短两天的时间,廊坊城内的百姓,已经走空了一半。 3月8号,天只是刚刚蒙蒙亮,廊坊城紧闭的城门内口,已经早早的集中了不下三千人,拖家带口的准备离城。 而在这个时候,经过4天5夜的漫长航行,红雀号,公义号,礼裕号,经过了黄海,朝鲜海峡,对马海峡。 驶进了东洋本州和九州之间狭长的马关海峡,在马关港靠岸。 当公义号,礼裕号,悬挂着大清青龙团式黄龙国旗,出现在港外的时候,整个马关港已经是人满为患。 到了轮船停靠码头,几乎大半个马关港的东洋百姓,渔民,浪人,妓子,都涌上了马关港。 大清二品顶戴候选道伍廷芳,美国律师,前国务卿科士达,此时也在码头上和东洋外务书记官井上胜之助,外务大臣秘书官中田敬义,外务省翻译官陆奥广吉、楢原陈政,一起等待李鸿章下船。 不久,李鸿章那瘦高的身子出现在码头栈桥上面。 码头上面,顿时‘轰’的一声,全部沸腾起来,所有的东洋人都止不住的朝着码头前方涌去。 “后退,后退!” “哔——” “清理出足够空间;八嘎,用步枪接连,往后狠推!” 码头上面,不但几乎所有的马关警察都来维持治安,东洋还提前从北九州,福冈,山口,调来了大量的警察力量,如临大敌似的四散在码头人群之中。 防止意外发生。 虽然在之前,伊藤博文已经警告过玄洋社、神刀馆,这些东洋激进的社团,在和谈期间不得生事。 然而面对那些狂热的浪人,谁又敢保证一定是一切平安? “父亲,下去吧,文爵也在下面等着。” 李经方看到李鸿章看着码头如山的人群有点发愣,就走到李鸿章的身边去搀扶,低声提醒。 “哦,哦——” 李鸿章毕竟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了,这次明白自己现在该怎么做,于是就尽量的挤出干硬的笑容,走上栈桥。 “平和に対する李鴻章を殺す!” “燕京の全体の国を占める!” “东洋を出てください!” 在码头上面,突然响起了一片片的咒骂,熟悉日文的李经方的脸色,顿时就黑了下来。 “不用理会他们,用他们的鸟语骂着老夫听不懂的话,按着咱大清的道理,其实就是反过来在骂他们自己。” 李鸿章看到大儿子的脸色不对,就知道下面喊得绝对不是什么‘欢迎您来东洋作客’,‘热烈欢迎,热烈欢迎’这种好话。 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大儿子心高气傲,大半辈子又是顺风顺水,哪里受过这种屈辱?就反过来安慰自己的儿子。 “杀死李鸿章,反对媾和!” “打到燕京去,占领全清国!” “滚出东洋!” 然而在这个时候,码头的日文喊声渐渐低了下来,反而是几百个东洋浪人的齐齐中文大吼,在码头响彻。 这下子,李鸿章的脸色也黑了下来。 “立即制止,这里全是洋人记者;八嘎,你们的眼睛都瞎了么?” 东洋外务书记官井上胜之助气的脸色发青,对着身边的几个警察局长破口大骂起来。 当天码头,东洋外务书记官井上胜之助照会清政府代表团:日本内阁总理大臣伊藤博文、外相陆奥宗光为日方议和全权代表。 随即,在纷嚷的码头上,李鸿章和井上胜之助约定,明日下午3点,在春帆楼举行第一次会议。 双方约定好时间以后,井上胜之助表示已经为大清使团安排了住宿地点,被李鸿章明智的断然拒绝。 他可不想被无数东洋无赖围着住处,整日谩骂。 台湾海峡。 而在此时,日军联合舰队的混编舰群,已经到达了台湾北的鼓浪屿,开始通过台湾海峡。 此时已经是上午11时,按照航速,舰群编队将在五个小时之后绕过澎湖主岛,到达南部的将军澳屿。 将以这个面积仅仅1.5平方公里的小岛为据点,开始北进攻占澎湖主岛。 松岛号。 伊东亨佑举着望远镜,远远的看着一艘艘南上北下的轮船。 那些悬挂大清龙旗的海船,在极远处看到东洋的舰群,就纷纷拼命的折向西走,朝着福州马尾一带逃去。 而那些依然大摇大摆的航行的海船,都是悬挂着西洋的旗帜,有持无恐的继续航行。 正午12时,东洋舰队贴着台湾岛的西海岸,一路张扬的顺着海峡南下。 在舰群路过淡水河口外海的时候,有一艘大清的货船正从河口驶出,居然不知道躲避,依然直直的驶向海面。 对于这种无知或者是挑衅,伊东亨佑当然不会心慈手软,对身边的参谋岛村速雄下令道:“命令八重山,打沉它!” 江西陆氏船业,余财号运粮船。 “看到没有,说你们这些细伢子还不服气,东洋是和北边打,从去年打到现在也没见来南边放一炮;这叫做井水不犯河水!” 余财号的船老大陆银豆,在命令运粮船继续驶出淡水河的时候,手心里其实也在捏着一把冷汗。 他这么做,就是为了能省下两顿燃煤,并且打定了主意,只要倭夷的军舰一旦有异动离开编队,就立即使命的掉头往淡水河里面逃跑。 结果等到运粮船都驶出河口半海里了,前方的倭夷舰队也已经走到舰尾了,也没见有军舰过来。 看到下面的船工个个白着脸色,一脸的服气,陆银豆不禁更加的洋洋得意。 “船,船!陆老大,船!”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船工突然满脸惨变的望着西面的海面,惊骇的大叫起来。 船上众人悚然而望,只见远远的吊在倭夷舰群最后面的一艘军舰突然折向,凶猛的冲了过来。 ------------ 第七百四十九章 澎湖 “调头,调头!” 在这一刻,陆银豆吓得胆寒心裂,大吼着命令余财号的驾驶立即调头,把货船开进淡水河去躲避。 然而凭着这艘满载着水稻的运货船4节的航速,怎么可能跑过八重山21节航速的追铺。 不久,在一阵机关炮的轰鸣声里,余财号在淡水河口被轻易的撕裂成一堆纷飞的碎片。 包着薄铁皮的木质船壳,船板,大量的粮食,茶叶,还有侥幸没被机关炮轰成碎片的水手,都在水面上随波漂浮。 然而,事情并不是就此结束。 在八重山号巡洋舰在做完这一切之后,舰艇随即缓缓的靠近这一大片漂浮在海水里的残骸, “砰,砰——” “哈哈,呦西,呦西,大清猪猡!” 日军水兵们纷纷站在船舷上拿着步枪,开始射杀取乐。 “倭狗,老子槽你八辈祖宗!” “砰!” 在陆银豆绝望的大骂之中,他浮在海面上的脑袋,被日军的一枚子弹,一枪打爆。 不久以后,枪声停歇,八重山号满载着日军水兵的猖狂大笑,折向南下。 浮在淡水河口处的货船残骸,血水,浮尸,被滚滚出海的河水冲击着涌向大海深处。 下午5点,日军舰队大摇大摆的驶到台湾海峡南口,在澎湖列岛南端的将军澳屿海面停泊。 距离将军澳屿不到300米水面的望安岛上,住着三十几户台湾渔民。 此时,这些渔民看到东海面上倭夷舰船如林,无不吓得浑身发颤,躲进石砌的小屋子里面,不敢露面。 将军澳屿。 伊东亨佑乘坐一艘汽艇登上将军澳屿,望着北方星罗棋布的澎湖诸岛,心里面充满的得意。 此次清日战争,帝国的目的有二。 其一是谋夺朝鲜甚至东北,获得帝国未来发展的矿物资源和亚洲跳板。 其二是强烈的削弱大清,同时获得巨量的战争赔款。 有了资源和资金,东洋帝国才能借风腾云,翱于九天。 攻占澎湖列岛,就是意指台湾。 而东洋帝国一旦拿下台湾,就等于在大清的南北海岸线的腹部,深深的扎进去了一颗钉子。 这颗钉子并不是为现在这场清日战争所准备的,也不是为了谋夺这个穷困小岛的人口和贫瘠资源。 而是为了在数年之后,当东洋帝国消化了朝鲜和东北的土地人口,变得更加强大的时候,进一步的侵吞大清的领土,而提前布子,做着未来的战争准备。 “命令,明日第一游击队去澎湖主岛侦查;各舰提前做好准备,告诉陆军,10号开始登陆作战!” 发布完命令,伊东亨佑举起望远镜,望着望安岛上面几十间破旧的石屋子, 等到帝国占领了台湾全岛, “呜呜——” 在渐下的夕阳中,松岛,桥立,严岛,吉野,浪速—— 各舰纷纷拉响汽笛,在海面上滚滚回荡。 台湾台北,巡抚衙门。 在日军舰群出现在鼓浪屿的时候,基隆海面上的渔船都以为日军要来攻击基隆港,纷纷全力驶向海港报信。 下午4时,大量在海面作业的渔船返回基隆港,台湾镇总兵万国本,随即得到了这个震惊的消息。 万国本连忙去电台北巡抚衙门,报告警情,同时命令港口炮兵全部上炮台,阻击日军舰艇来犯。 得到电报的巡抚唐景崧,大惊失色的一边发报给福建水师求援,同时急电通州问计。 下午5时,台湾镇总兵万国本,福建水师提督杨岐珍,南澳镇总兵刘永福,统兵官廖得胜、余致廷。 基隆港众武将齐齐登上港口西山上的白米瓮炮台,遥目北望。 然而一直忐忑的等到夕阳西下,进而落进西面的大海,也没有见到日军舰群的踪迹。 在这个时候,所有的武将们都私下猜测,倭夷的舰队是不是去打马尾港去了? 或者打泉州,厦门,甚至珠海,汕头? 然而万国本一群人还没有下了山顶炮台,一匹快马跑来,送过来一个来自巡抚衙门的消息。 一艘江西货船在淡水河口,被日军军舰击沉,然后这些日舰继续南下而去。 当天晚上,福建,广东,直隶,通州,皆收到台湾的电报。 无不悚然! 而得到消息的西洋驻大清各国公使,也急忙纷纷给国内去电,报告这一消息。 英法美德俄意荷等各国外长,都立即照会东洋公使,同时给东洋的本国使馆去电,要求用最严厉的语气警告东洋‘不要玩火’! 当晚,慈禧连夜急召军机大臣,商议对策。 下旨孙毓汶、徐用仪,明日去东交民巷面见各国的西洋公使,请求为大清说话,联手逼迫东洋停军。 同时给马关去加密电文,下旨李鸿章要求东洋政府命令舰队立即停止南下,停止战争。 在8号这个夜晚,因为日军舰群出现在台湾海峡,似乎整个地球都变成了一个村落,通过电缆线此起彼伏的询问回应,猜测着日军的意图。 9号清晨,从台湾海峡经过,进入淡水港的一艘法国货船,带来了在澎湖列岛海域发现有大量船只在黑夜里集结的消息。 得到消息的唐景崧,脸色随即变得卡白,他终于知道这些日军舰队的所指为何了。 这可如何是好? 在上午9时,马关电报局的加密电文送到公义号,被电报委员王崇厚翻译过来以后,李鸿章顿时失色的大惊道:“台湾危噫!” 随即,在李鸿章的叮嘱示意下,李经方乘坐汽艇登上马关港,要求面见东洋外相陆奥宗光。 东洋外务大臣秘书官中田敬义,面见了李经方,告诉他外相正在忙碌下午的和谈事宜,一切事情等到和谈时候再论。 等到李经方一脸郁闷的返回公义号,却看到英国的东洋公使楚恩迟正在拜访李鸿章,并且带来了东洋对英国责问的答复。 “东洋历来爱护和平,尊重西洋各国在大清的利益,无意攻击大清青岛以南的任何一个海港城市;东洋只要台湾,而且不会冒然进兵台北淡水河国际商港。” 一切已经万分的明明白白! 而在这个时候,紫禁城里面的慈禧,光绪皇帝,也得到了孙毓汶、徐用仪从东交民巷带回来的答复。 同时又收到了台湾巡抚唐景崧传到通州的告急电文: 倭夷舰队云集澎湖列岛,意似攻占澎湖,进而窥图台湾;请皇上,太后,调北洋水师,福建水师,南洋广州水师,奔赴台湾增援。 ------------ 第七百五十章 春帆楼 在得到了西洋的转达,还有唐景崧的告急电报以后。 慈禧放心了。 对于台湾这个孤悬于海外的弹丸之地,慈禧一点都不放在心上。 就像这些年东洋吞并琉球,朝中一些大臣嚷嚷,都被慈禧毫不留情的驳了回去。 大清领土千万平方,这点地方算个屁? 这么大的地方就跟大前年沙俄占得,萨雷阔勒以西两万多平方公里的土地,的面积差不多。 萨雷阔勒那里还是大陆上,朝廷都没动干戈,别说这个鸡肋一般的破岛! 于是,大清皇室立马就消停了,给李鸿章再去了一封电报,要求先不要纠缠东洋发兵澎湖这件事儿,集中精力先让倭夷撤离燕京城外的军队。 而得到消息的福建,广州各地,也立即都消停了。 原来倭夷打得是台湾,而且还跟西洋保证绝不攻击南中国海岸城市,大伙儿升官的继续升官,发财的继续发财,各忙各的事儿得了。 了不起在茶余饭后,唠唠嗑,评头论足一番;或者在酒肆里喝高了,拍着桌子一脸激昂的吹吹牛皮。 就行了! 整个大清大陆随即纷纷转移了目光,不再去看一眼这个弹丸小岛的死活。 “呜——” 当天中午,日军联合舰队第一游击队驶到澎湖列岛,环岛航行,摸清岛上清军的布防,寻找合适的登陆点。 渔翁岛炮台。 守将刘忠梁带着一营人马站在炮台上面,望着在海面上耀武扬威的4艘日军军舰,无人不一脸的怒色。 “大人,放炮打沉它们,这些倭狗!” 炮长刘长根站在一门7000斤的青铜火炮边,咬牙切齿的请求炮击。 “没有朝廷的旨意,况且倭夷军舰只是巡游,又没有攻击,哪个敢下令放炮?” 刘忠梁的心里面是‘噗通’猛跳,假如倭夷真的攻击澎湖列岛,没有及时的支援,结局显然不言而喻。 “我去主岛一趟;陈可树,这里你给我盯死了,任何人都不准开炮,不然小心回来老子剥了你们的皮!” 刘忠梁交代了一局以后,就大步下了炮台,朝着渔翁岛和澎湖主岛环围着的海荡子边的沙滩走去,准备登上一艘舢板船去对面的主岛马公城去讨计。 吉野号。 “胆小如鼠,不开一击!” 看到军舰依次路过澎湖岛的拱北炮台,渔翁岛炮台,炮台上站满了清军,却不敢发出一炮。 第一游击队司令鲛岛员规少将,嘴角不禁露出一丝轻蔑的微笑。 而在他的身边,吉野舰舰长河源要一大佐的目光,却根本都没有在澎湖诸岛上面停留,也没有西望马尾,厦门胡里山方向。 而是一脸怅然不甘的举目北望。 “河源,你在望什么?” 此时,吉野舰已经行驶到澎湖列岛的正上北方海域,鲛岛员规顺着河源要一的视线望去,只见茫茫碧水一片,不禁心生好奇。 “我是在望旅顺!虽然隔着3000里的海水,我的目光还是能停留到旅顺港。” 河源要一满脸晦色和怒火的说道:“就因为大清北洋水师这群胆小鬼躲进旅顺港当水老鼠,所以帝国的每一次军事行动,都必须是海军全军出动护送。而且现在要签订停战条约,然而北洋水师的主力犹存,未来依然是帝国的强劲对手!” “所以就更要攻占台湾!只要占领了台湾,帝国只要愿意,大清即使从西洋购买了军舰,也不能通过台湾海峡;” 鲛岛员规大声的说道:“从台湾到宫古,冲绳,庵美大岛,一直到屋久岛,鹿儿岛,帝国可以完全封堵死北中国海域,死死的困死他们!” 听到鲛岛员规的分析,河源要一,副舰长山田彦八少佐,参谋中村静嘉,釜屋忠道大尉,都是沉思点头,然后一脸的兴奋。 “司令,您说的真是太真确了;只要攻占了台湾岛,台湾海峡不允许任何的清国军舰经过,假如它们敢绕道宫古海峡,就悄悄从基隆港派出军舰击沉它们。” 山田彦八大笑着说道:“买一艘就打沉一艘,看是大清的银子多,还是帝国的炮弹多!” 东洋,马关。 马关港经过昨日丢脸的骚动以后,西洋各国记者纷纷发电国内,鄙夷东洋的无礼。 在8号夜晚,伊藤博文下令马关警局,封锁马关港,闲杂人员一律不得入内,至此马关港顿时就清净了下来。 西洋历3月9号,下午14点30许。 李鸿章带同参议李经方、参赞罗丰禄、伍廷芳、马建忠,以及东文翻译卢永铭和罗庚龄,乘轮登岸。 然后一行人员坐着轿子,前往春帆楼。 下午14点50,李鸿章到达春帆楼,在楼下休息了十分钟,喝了半盏热茶,在15点整登上春帆楼,进入清日和谈会议室。 此时,伊藤博文、陆奥宗光,内阁书记官长伊东已代治、外务书记官井上胜之助,外务大臣秘书官中田敬义及外务省翻译官陆奥广吉、楢原陈政,已经等候多时。 看到李鸿章进入会议室,伊藤博文几人纷纷站起,面带微笑表示欢迎。 一番虚情假意的寒暄之后,李鸿章接过李经方手里的黄绸包袱,打开以后是一个绘有黄龙图案竹筒。 李鸿章打开竹筒,取出敕书,连同其英文译本,交给伊藤博文。 伊藤也打开桌上放着的锦袋,把敕书及其英译本交于李鸿章。 李鸿章哪里懂得倭语和夷文,就把倭文敕书交卢永铭查看,把英文译本交李经方、罗丰禄查看。 看完之后,李鸿章和伊藤博文相对点头认可。 虽然知道这次不会再出什么问题,然而看到伊藤博文点头认可,李鸿章,李经方在内的所有大清使团成员都是心里一松。 至此,在之前张萌桓、邵友濂第一次来东洋乞和时,被卡在‘国书’上面的问题,终于得到了解决。 这关键的第一步一路波折,在今天算是迈出去了,下面就是该谈和停战了。 随即,双方就坐。 清日两国,开始了真正的‘和谈’。 李鸿章首先对罗丰禄点头示意,命令他宣读拟请停战的英文备忘录。 “清日两国一衣带水,今日有此兵戈,甚为遗憾;今既议和,于开议和约之始,拟请两国水陆各军即行一律停战,以为彼此议商和约条款地步。” 伊藤博文的脸上没有露出一丝的异色,对于大清的这个要求,他用屁股都能想得到。 然而作为一个优秀的政治家,伊藤博文在占着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当然不会轻易的答复大清的要求,而是继续开始了他的心里战。 “此事明日作复。” 伊藤博文轻飘飘的一句含混带过,似乎没看到对面李鸿章他们眼内的失望,反而笑眯眯的和李鸿章开始了漫长的毫无营养的废话。 “忽视外交上专门性事务者,不仅贵国而已,他国亦间或有之。张、邵二人以敕书不完备,致未完成使命,中堂应该承认,不遵守外交之惯例,不能受到应有的礼遇。” “贵我两国之外,东亚尚有何国耶?我国虽属老大,诚能完备其海陆军,开发其无尽之宝藏,并与贵国相互合作,则与欧洲列强分庭抗礼亦非至难之事。” —— 当天下午,伊藤博文,陆奥宗光,颐指气使,气焰嚣张的不可一世。 而李鸿章一直唯唯诺诺,忍着气,低头耷脑的装孙子。 会议毫无任何进展的开到夜黑,李鸿章在回船的路上一语不发,一直到上船进了他的卧舱。 “嘭!”的一声,关上门的一瞬间。 李鸿章终于勃然大怒的变色大骂道:“他麻痹!” ------------ 第七百五十一章 奉北 西洋历3月10号,清晨。 鸭绿江右,九连城外。 晴。 在甲午年末,乙未年初,这场席卷大半个北中国和朝鲜大同江以北的暴风雪过后,就是接连一个多月的大晴天。 此时,满山的积雪已经消融殆尽,鸭绿江上的冰层也在日渐变薄,想来用不了多久又是一江春水西去滔滔。 昨夜,徐如,沈跃东,宋飞,特地从水丰赶来,为将要开拨的军队送行。 曲德胜的骑兵团3营加上团部直属部队,后勤供应大队,总计1571骑战兵,85辆装满粮草弹药的马车。 此时排成4个骑兵方队,1个马车辎重方队,等待启程命令。 在鸭绿江畔,经过一个严冬的苦寒磨砺,这些骑兵笔挺的骑在战马上面,犹如一柄柄待出鞘的利剑。 虽然剑未离鞘露出锋芒,观之已见不俗峥嵘。 张风景的朝鲜长白山抗倭团,此时已经扩充为4营编制,兵力达到2300余人。 在步兵方正之中,那21门克虏伯70mm管退速射炮,4挺马克沁水冷机枪,在阳光下闪烁着摄人心魄的寒芒。 极具视觉冲击。 “一路珍重,祝战友们战无不胜!” 徐如的脸上涌满了激动的神情,朝着前方列队的抗倭军士兵们,敬了一个军礼。 “啪!” 所有的抗倭军军士们,都是激动而兴奋的举手还礼,同时在嘴里面大吼:“抗倭军,战无不胜!” 在鸭绿江畔蛰伏了一个冬天,虽然还没有听闻东方的春雷隐隐。 然而抗倭军,这支中华的铁血精英。 今日终于可以亮剑出刃! “出发!” “出发!” “出发!” 随着一道道命令下达,骑兵,步兵,辎重兵,4000大军开始启程。 “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战马喑喑,车轮滚滚,歌声嘹亮。 一支支上了刺刀的步枪,锋刃在阳光下泛出耀眼的雪芒,随着队伍长龙的移动,奔赴杀场。 徐如,沈跃东,宋飞,—— 众人目视大军流动的长河,不禁眼睛湿润,心潮澎湃万千。 —— 按照何长缨签发的作战令,旅顺参谋部又添加了若干具体枝干,鸭绿江军分区仔细议定了细节。 骑兵团1营先沿江西南而下,到安东之后西进大孤山,然后北上岫岩。 拿下岫岩城以后,继续北上,在3月18号,对海城日军发起攻击。 骑兵团2营先沿江东北而上,从蒲石河口渡江,沿途攻击长甸,宽甸,赛马集各镇子的日军小分队,直奔辽阳。 骑兵团团部直属队伍,骑兵2营,由九连城顺着瑷河西岸北进,攻击凤凰城。 在拿下凤凰城之后,队伍兵逼辽阳,毋需在3月18号,发动雷霆攻击。 各部拿下上述城池以后,骑兵团在辽阳集合,然后兵进奉天,进行清日军队在辽东的最后决战。 而朝鲜长白山抗倭团,则是沿江西南而下,到安东县城,然后进军大孤山。 在那里驻留的一排士兵,之前就借着当地百姓的人力和骡马,把之前援朝军进兵辽南时藏起的6门75克虏伯架退炮,还有大量的炮弹,运进了孤山镇。 此次将随着军队,一起运往金州前线。 虽然山路崎岖难行,不过好在参谋部的指令是4月1号前抵达普兰店,21天的时间绝对足够。 不久,三支军灰色的箭头,一西南,一东北,一北上。 在辽东的白山黑水中,各自奔向预定的战场。 奉天。 自从去年的腊月二十三,清军奉北左路联军被日军突袭,大败而退。 依克唐阿,宋庆这些清军将军,在铁岭整整歇了一个半月的时间,终于还是克制不住心里面的惶恐,再次集结大军南下,试图夺回奉天。 此次发兵,清军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决定兵发一路,而且提前做好大量的梯子,准备在夜间突袭比较好攻陷的蒲家堡子。 然后大军再直接一路推进到奉天,和日军决战。 此战,清军总计动用了全部的一万大军,近五千条步枪,三百条抬枪,近千支土统,鸟统。 而剩下的三千余清军,手里都拿着大刀,标枪和弓箭。 经过上次的兵败消耗,奉北清军手里只剩下二十万发不到的步枪子弹。 此战可以说是孤注一掷。 假如再不能打败日军,攻陷奉天,拿着五千条步枪当棍子的清军,将再无任何制敌的手段。 3月5号,清军全军出铁岭。 6号下午,大军忐忑的到达让依克唐阿魂伤不已的蒲家堡子附近山林,静静等待夜晚来临。 当晚凌晨,上万大军悄悄行军,偷偷围住一片漆黑的土堡。 然后大吼着架着梯子一拥而上,登上蒲家堡子的土墙,纷纷都是惊喜不已的大叫着‘破了,破了!’ 然后,才发现蒲家堡子早已是人去楼空,连一个鬼影子都没有。 依克唐阿和宋庆又惊又喜,搞不懂为何倭夷退兵,心想着难道是南边的大军打败了倭夷兵? 或者是已经议和了? 7号,清军大军暂停脚步,派出探马南下奉天,东去抚顺,刺探敌情。 当晚得报,奉天,抚顺,依然驻扎着大量的倭夷军队,紧闭城门,严禁出入。 之后,依克唐阿,宋庆,章高元,长顺,裕禄,安定,倭恒额,耿凤鸣,马玉昆,马金叙,宋得胜—— 一群清军将领反复军议,扯了整整一天两夜的皮,终于拿出了一个折中方案。 长顺统领的1700名吉林练军,倭恒额统领的300齐字练军,700盛字练军,耿凤鸣统领的500新奉军,宋得胜统领的800毅军。 总计4000兵力。 组成阻击联军,在抚顺下游十五里的东山,滴台村一带建立防御阵地,阻止抚顺日军对奉天的增援。 同时,也使得攻击奉天的主力部队,能够全力攻击奉天城,而不怕陷入腹背受敌的危险发境地。 9号,一万清军兵分两路。 阻击联军由吉林将军长顺统领,走苇塘沟,马刚村,穿过大洋山,南下浑河。 而由依克唐阿,宋庆,统帅的主力6000大军,则是快速的向西南进军,当天下午抵达清皇陵。 然后在皇陵一带连忙构建防御阵地,又竖立无数旌旗。 上书‘宋’,‘依’,‘章’,‘马’——显示大清阵容的强大,想要以此来吓退倭夷兵。 在这里,清军众将都心照不宣的做了一个巧活。 清军6000主力到达清皇陵的时候,长顺统领的南下大军在过了大洋山,就放缓了进军的速度。 目的就是幻想着奉天倭夷兵看清军来势凶猛,最好能主动撤离抚顺的军队,然后全军放弃奉天城。 那么清军就可以兵不血刃的拿下奉天城了。 然而,终究是让这些大清的老将们失望了,奉天的倭夷军队看到清皇陵方向出现的清军,根本就没有任何弃城的意思,更别提要撤离抚顺的日军。 ------------ 第七百五十二章 回家 3月10号清晨,长顺统领的阻击联军到达浑河岸边的滴台村,开始伐木建立防御阵地。 而依克唐阿,宋庆,这一群主攻的将领们,却在皇陵附近的大营里面,又吵成一团乱麻。 以宋庆代表的北洋军,提议分兵包围奉天四周,夜晚用兵,用炸药同时炸掉奉天四面的八个城门。 然后六千大军一举进城,在城内和倭夷兵进行夜晚巷战,彻底的消灭掉城内所有的倭夷军队。 而以依克唐阿为首的东北本地练兵,则是提议六千大军全力攻击奉天北部的大北门,小北门。 而且提议在白天作战。 先强行炸掉大北门,小北门,然后六千大军一拥而入,逐条街巷的压制倭夷军队,把他们彻底的赶出奉天城。 宋庆大吼着对依克唐阿嚷道:“你说的这六千大军都冲进大北门,小北门,假如倭夷军队死战不退的堵死在城门一带,到时进出不得,可能就是全军覆灭的下场!你敢担责?” 而早就看宋庆不顺眼的依克唐阿,也大怒的拍着桌子吼道:“你说夜战就夜战?你当自己的兵都是悍不畏死的猛兵么?夜战一旦倭夷抵抗激烈,四城八门的军队说炸溃就炸溃,这个责任你能担待!” 两个大将意见不统一,谁也不服谁的气。 于是这战一时间根本都没法去打,六千大军只好呆在防御阵地里面晒太阳,傻等。 而在这个时候,日军奉天城防司令小松崎力熊大佐,19联队2大队长小原芳次郎少佐,第21联队2大队长山口圭藏少佐。 正站在奉天城的北城墙上面,望着北面大清皇陵一带结阵的清军。 在他们身后的大北门,小北门的城门口处,密密麻麻的站满了1600名日军。 此时除了守卫其余6个城门,军资库,军营房,司令部的近百名日军,奉天城内所有的日军,全部集中于此。 等待攻击。 “真是一群猪猡!” 小松崎力熊满眼鄙夷的骂了一声,然后下令道:“我率队从正面进攻,小原从左翼,山口从右翼;这一次要不惜一切牺牲,彻底的歼灭掉这些阴魂不散的白痴!告诉士兵,一定要追击,追击,再追击,直到前方没有一个清军为止!” “嗨!” 小原芳次郎和山口圭藏,都是齐声应令。 当天上午11时,正当宋庆和依克唐阿在争吵之中,将要统一意见的时候,在清军阵地的东,南,西三面,突然出现了大股的日军。 而且所有的日军步枪的枪口上面,居然全部都上着刺刀! 目的显然就是要通过突袭似的猛进,快速冲进清军阵地,和清军进行白刃战。 “倭夷!倭夷!” “开枪,开枪!打死他们!” “不要让他们冲进来了,阻止他们!” 阵地上正无聊的坐着,躺着,吹牛比晒太阳的清军士兵们,无不色变的大吼大叫。 同时纷纷站起来举枪射击。 “八嘎!不要躲避,冲锋,冲锋!” “冲击,冲击!” 而小松崎力熊,小原芳次郎,山口圭藏少,都是大吼着命令部队,猛烈的去突破前方的清军阵地。 战斗,随之激烈的爆发起来。 虽然清军在最初的惊慌之后,也开始死力射击日军,然而日军硬是冒着弹雨,拼命冲锋向清军阵地。 这一轮冲击,日军在大约付出了两百条士兵的性命之后,终于从三个方向扑进了清军的阵地之中。 日军士兵随即自发的两两结合,同清军展开近身格杀。 “砰,砰——” “杀!” “八嘎!” “啊——” 一时间,整个清军阵地乱成一锅粥,所有的清军都是无头苍蝇一般的各自为战。 十分钟以后,身处阵地外围的清军,开始成群逃窜。 而日军根本都不管这些逃跑的清军,而是集中力量绞杀依然在举枪射击的清军士兵。 看到这一幕,大量的清军随即有样学样的开始溃逃。 十五分钟以后,除了近三百勇猛死战的清军士兵,其余的都是哭爹喊娘的一哄而散。 二十分钟以后,阵地上这三百勇士,被一千二百余名日军联手格杀。 然后小松崎力熊命令留下半个小队的日军‘清理’战场,其余军队开始追击之前逃走的清军。 “啊!” “倭狗,老子槽你八辈祖宗!” 二十五分钟以后,阵地上被这三十名日军清理得干干净净,大约有九百具清军尸体和近四百具日军尸体,布满整个阵地。 也就是说,除了之前冲击阵地死亡的大约两百名日军,在刺刀战中,大致有两百日军被清军杀死。 而死战的九百清军中,有三百清军是被大量日军联合绞杀,只有六百清军是在之前的战斗中被格杀。 清日双方的战损比为三比一。 其实假如清军有胆,即使是这种突袭白刃战,只要清军不逃不退,依然能够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歼灭所有的日军。 可惜,这也只是一个假如而已! 当天上午,日军一路北追,沿途击毙清军无数,一直追击到蒲家堡子附近,才停止脚步。 从清皇陵阵地,到蒲家堡子,超过三千清军被日军打死。 其余的清军是彻底的被吓破了胆子,除了近一千五百人最后返回铁岭,其余的清军皆是不知所踪。 而得到宋庆派人通知的阻击联军,在惊闻消息之后,也是连忙朝回退兵。 4000大军不敢再走蒲家堡子这条线路,只好沿着浑河而上,想绕过抚顺城,回到铁岭。 当天中午,队伍到达抚顺城外河道,才悚然发现,城内的500日军居然倾城而出,在河道构筑防线,试图阻击。 激烈的战斗再次打响。 然而,面对日军的两挺马克沁机枪,成片的清军冲击士兵倒在冲锋的途中,被迫后退。 当天中午,清军总共进行了三次冲锋,第二,第三次均是冲到日军的阵地。 不过已经杀红了眼的日军机枪兵,居然连着日军一起射杀,硬是两次打退了清军。 下午两点,奉天日军增援到达,腹背受敌的清军随即炸溃。 最后成功回到铁岭的阻击联军,只有近千人。 至此,奉北清军被彻底打怕,打垮。 吉林将军连顺感到兵力薄弱,要求北撤到四平,在那里征兵,以后再战。 宋庆却是坚决不同意。 双方随即分兵。 连顺率着东北练兵,退往奉天北四百里的四平。 而宋庆则是率领着一千两百余北洋残军,准备绕过奉天,辽阳一线,走新柳,黑山,北镇,—— 要用双腿跋涉辽西的千里原始山林,回归直隶。 “兄弟们,咱们回家!” 当宋庆喊出这句话的时候,忍不住鼻子一酸,这个满头白发的老将军,顿时眼泪奔淌。 “回家!回家!” “我们回家,我们回家!” 对于宋庆的决定,所有的士兵都是满眼热泪,甚是嚎啕大哭的拼命大吼。 虽然所有的士兵都知道前路险恶,不知道能不能走回自己的家乡。 然而对回家的执念,能让他们克服一切的恐惧,变成真正无畏的勇士。 大清也好,华夏也好,其实中华民族历来不缺敢于赴死的猛士,只是大清用两百五十年的时间,刻意抽取他们的脊梁。 当没了脊梁,一方面让大清的百姓给统治者当猪狗牛马羊,一方面却恬不知耻的要让他们为大清而战,而勇于赴死。 天底下哪里还有比这更加荒唐不羁的事情? ------------ 第七百五十三章 廊坊城 澎湖列岛。 在奉北清军反攻失利,部队炸溃的时候,日军在澎湖主岛的登陆作战,也基本近于尾声。 10号拂晓清晨,伊东祐亨令旗舰挂出‘准备出港’的信号。 因为9号吉野舰完成侦查任务后,返回将军澳屿途中,在狗沙子礁附近船右壁装甲碰礁重创,所以此时作为先锋的第一游击队,只有高千穗、浪速、秋津洲三舰启航参战。 上午七时,本队松岛、桥立、严岛、千代田,四舰继进,运兵船随之。 九时二十分,第一游击队临时旗舰浪速号,在桅杆樯顶上扬起‘开战’旗,三舰开始集中火力,炮击澎湖主岛最大的拱北炮台。 顿时拱北炮台阵地上面烈焰狼烟弥漫,飚射的金属弹片尖啸着在拱北山一带肆虐。 而炮台守军在炮队营官宋尚杰的率领下,冒着弹雨拼死反抗,和海面上的日军三舰对射。 此时,已经抵达的日军本队四舰,开始环绕澎湖主岛,渔翁岛,白沙岛。 依次攻击三岛上面的拱北、天南、东南、西屿东,西屿西,5座清军炮台。 台湾府澎湖镇总兵周镇邦,候补知府朱上泮,早已登上了天南、东南炮台督战,指挥清军奋起还击。 而渔翁岛的西屿东,西屿西炮台,也在渔翁岛守将刘忠梁的命令下,开炮轰击日军本队舰队。 上午十时三十分,日舰本队及远兵船全部集中于里正角,并在海岸近处抛锚,松岛悬挂出‘登陆’旗号。 随即,日军后备步兵第1联队第一大队,作为先头部队,开始在里正角西侧的良文港(龙门渔港)登岸。 清军拱北炮台发现日军在良文港外海放出大量的登陆小船,随即调整炮口,开始炮击日军的运兵船和海面小船。 见此,日军本队,第一游击队,各炮齐放,对拱北炮台进行强大的火力压制。 顷刻之后,伤亡惨重的拱北炮营士兵,在营官宋尚杰的命令下,不得不暂时撤离被炮火覆盖的炮兵阵地避弹。 下午一时,日军后备第1联队全部登陆完毕,后备第12联队开始登陆。 而已经登陆的后备第1联队,在联队长比志岛义辉大佐的命令下,随即向着尖山方向进军,准备打开通往拱北炮台和马公城的道路。 在整个过程之中,统管步兵12营、炮兵2营、海军1营,人数达5000人以上的南府粮捕海防通判陈步梯,始终呆在马公城内。 而台湾府澎湖镇总兵周镇邦,候补知府朱上泮,也各自留在天南、东南炮台督战。 在这漫长而珍贵的三小时的时间里,任由拱北炮营独自对抗所有的日军海陆联军,而不发一营的援兵助战。 至此,清日澎湖之战虽是将将打起,然而结局却早已是一目了然,不言而喻。 廊坊。 而这个时候,大清旅顺镶黄旗汉军都统何长缨,正在跟兵部左侍郎王文锦,大眼瞪小眼的顶牛。 因为抗倭军在廊坊城内激进的备战行为,引起了廊坊城内及周边村镇的百姓巨大的恐慌。 而且抗倭军士兵,从早上五时起操,到晚上十时熄灯,不是唱歌,跑步,对打,就是噼噼啪啪的打枪练兵,不时有流弹落在城内的各处街巷,院落,屋顶,砸的‘叮当’乱响。 把廊坊城里面的百姓,个个都折腾的要死。 这些天下来,整个廊坊城里面的十万百姓,现在只剩下不到万人,其余的都跑出城外躲避。 弄得城内百业萧条,廊坊县令侯柏林搞得是叫苦不堪,天天跑到王文锦面前告状。 为此,极为不满的王文锦一连派了两批士兵快马到津门,给朝廷发报弹劾。 却都是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王文锦这些天都一直强压着心中的火气,他在苦苦的等着朝廷的斥责旨意到达,然后再借题发挥,好好的‘摆治,摆治’这个嘴上无毛的年轻将军。 然而,朝廷的旨意还没等到,王文锦却等到了抗倭军昨夜的军事大演习! 在10号凌晨三点,廊坊城内突然枪声大起,然后大吼,火光,军队噼噼啪啪射击中的调动,惊骇了整个城池。 吓得王文锦躲进了床底下避兵祸。 廊坊县令侯柏林一家老小躲进了小花园的树林子里面,两个俏丽的闺女和三个姨太太脸上都抹满了锅灰。 而万本华守着城门的4哨,也是无不战战兢兢的躲在城门口,黑灯瞎火的准备着随时出城逃命。 骑兵团在在纵马冲过南门的时候,团长赵大棒槌突然蔫坏,命令骑兵对南城门进行一次佯攻。 结果堆在城门下的清军士兵,一看‘噼噼啪啪’的炸在城墙上面的子弹火星,还有从远处街巷冲锋而来的军队。 纷纷大叫着‘抗倭军反了,抗倭军反了!’,打开城门,就一哄而散的逃了个干净。 这场演戏一直进行到凌晨五点,到了早上,廊坊城内剩下的一万百姓,除了一两千确实没地去的‘死大胆’,其余的都从南门跑出了廊坊城。 整天这么搞,弄得大家都是提心吊胆的不安稳,不用等那倭夷兵会不会来,都已经被这些兵痞子给活活的折腾死了! 到了快中午,王文锦听着外面一片寂静,才敢派出亲兵偷偷从后门出门探听,最后才算是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气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的王文锦,忍着肚中的饥饿,跑到何长缨的大营,找何长缨算账,结果看到何长缨光着寸头,正在用温水洗他的假辫子。 何长缨静静的听着王文锦的咆哮,不动声色的用热毛巾擦去这个老头喷在他脸上的口水星子。 然后把假辫子放在炭火盆边,挂着烘干。 “你怎么不辩解?人呢,——勤务兵,这么没眼力劲儿,茶水都不上一碗!” 王文锦吼的口干舌燥,就大嚷着要茶水解渴。 “没勤务兵,自己的是自己做;除了做饭不是,——我们一律吃大伙。” 何长缨解释了一声,拿起自己的木碗,掂着炭火边的茶壶,倒了一碗白开水:“没有茶叶,您老将就着点儿喝。” 看到这一幕,王文锦不禁有些愕然,半响才拉过来一张椅子坐在火盆边,端着打木碗,望着热气蒸腾的碗水,想着什么。 何长缨看这老头终于不蹦了,就坐在火盆边,递给王文锦一支烟,然后自己把烟头用炭火点燃。 王文锦看到热水凉了一些,就低头喝水,而何长缨则是目光默然的望着面前的炭火,默默吸烟。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王文锦的喝水声,炭火的轻炸声。 外面的廊坊城,也是一片寂静。 ------------ 第七百五十四章 张家湾第一军 “从去年夏末开始,到现在不过是半年光景,你何长缨从默默无闻之小卒六品营千总,一举成为大清的镶黄旗汉军都统,官居从一品,这是国朝历来未有之事。” 王锦也确实是渴狠了,慢慢的把满碗水喝完,才用火镰麻溜的点燃火绒,点燃香烟,吸了一口,望着何长缨开始说话。 “这一切全靠将士用命,也是皇上的恩赐!” 何长缨一脸‘敬仰’的朝着北边拱拱手。 “现在你何将军更是手握重兵,——虽然老夫并不知道确切是多少,然而在辽南能抗住倭夷一个军的攻势,在山海关灭了倭夷一个旅团上万人马,想来兵力不少;而且都是可翻天倒海的精兵猛将!” 说道这些话的时候,王锦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何长缨,想看出他脸上的神情。 ‘可翻天倒海’! “嗯,嗯,——多谢大人夸奖,精兵算不上,不过兄弟们人人都有着一副赤诚的报国心,杀倭夷那是个个拿命上。” 何长缨嘴上叼着卷烟,一说话烟柱子一跳,一脸没心没肺的洋洋得意。 王锦看不出来什么,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傻。 更不会代表他会相信何长缨也傻! 一个手握数万大军,纵横朝鲜,辽东,辽南,直隶,战无不胜的百战将军,怎么可能会傻? 一个写出呐喊这本奇书,写书沁园春这首大气磅礴,气吞万里如虎的孤绝词章的人,怎么可能会傻? 一个能从张弼士手里抠出百万两白银的人,怎么可能会傻? 所以,现在王锦真的看不明白。 至于那个让人心裂的念头,王锦根本都没有人想,因为这是明摆的事情。 在王锦看来,何长缨蹿起的太快,这也造成了他的根基如同建造在沙子上面一样不稳,他现在对军队的威信,完全是建立在朝廷默许的基础上面。 他真要是敢有这个冒天下而大不韪的大逆不道的想法,估计等他一开口,下面的军队就溃散完了。 况且王锦相信何长缨是一个聪明人,一定有着这些自知自明。 假如何长缨真是一个贪权愚蠢的莽夫,现在这一切王锦都能够找到他所认为的答案。 然而,何长缨却真的不是。 所以王锦才真的表示看不懂! “何都统,练兵虽然是个好事儿,不过分外扰民总是不该;况且现在已经和谈了,战争马上就要结束;还是消停一点的好。” 王锦说得委婉,其实他更想一把揪住这小子的衣服领子责问他:太后让我把你圈在廊坊城,四门死守着不让出城;你小子是真糊涂,还是装不懂?你现在到底再蹦跶什么?难道不知道现在蹦的越欢,以后死的越惨! “战争马上就要结束,就是说明战争现在还没有结束,我知道廊坊很多的百姓都在诅咒我,可是扰民总比日军真的前来突袭攻城,炸的城内百姓死亡无数要好的多;可能日军不会来,然而一旦来了,这天下哪有后悔药吃?那可是你我,还有数千战士,十万廊坊百姓的命!” 何长缨收敛了不羁的笑容,很认真的对王锦说道: “我们抗倭军杀了太多的日军,第旅团长山口素臣投降以后,被我下令击毙,听说被津门旅击沉的西京丸号时,日军第旅团长大寺安纯也下落不明;日军早已经对我们抗倭军恨之入骨,通州到廊坊不过百里距离,我不相信睚眦必报的山县有朋能忍受得住!” 王锦听了心脏猛烈的跳动起来,有些口吃的说道:“既然,既然这么多天还没有动静,就说明倭夷知道大局;他们应该不会过来吧?” “是呀,我也很奇怪;” 何长缨满脸微笑,带着淡淡的凶狠:“为什么还没有来呢?只不过是一天半急行军的路程而已,别说日军第一军的侦查兵,情报探子都是废物,不知道我在这里;呵呵,我们千抗倭军的大枪,早已等得饥渴难耐了!” 张家湾,日军第军军部。 自从山县有朋得到抗倭军何长缨部驻扎在廊坊城的消息以后,就下令第军军部搬迁到张家湾。 此地距离廊坊城,不过是七十余里。 而黑木为桢,小村寿太郎,田村怡与造,野津道贯的第师团,则是继续留在通州城内。 此时,在张家湾第军军部内,一个巨大的沙盘摆在作战室中央,完整的显示出了廊坊城的地形。 “司令,现在第师团已经厉兵秣马,可以随时快速南下,把廊坊城碾为齑粉!” 第师团长桂太郎一脸凶狠的说道:“一定要报第旅团和第联队的仇恨,我要把他们的司令何长缨,给活活的吊死!” “司令,现在帝国随时都会和大清签订停战和约,一旦签订,就再也没有打击他们的机会了!” 小川又次也开口说道:“听说在廊坊城内只有三四千军队,其余的不知道被调到哪里去了,现在是打击他们的最佳时机。” “何长缨历来奸诈,听燕京西洋使节传来的消息,他们的津门旅全军从大沽到了津门,最近的驻军就在马厂;” 长冈外史皱眉说道:“需要以防有诈。” “现在清军的骑兵在廊坊以北的安定,采育,高村一线活动极为频繁,进了三批探子都没有回来的信息;咱们帝国士兵的气质很高,非常容易就会和猪狗一般的大清百姓区分开,很容易就会暴露出身份。” 神尾光臣一脸的惭愧。 “不用再派出探子了,白白浪费帝国勇士的生命,此事已经一目了然。” 山县有朋冷声说道:“其余的军队哪里都没有走,就呆在某一个隐秘的地方待命,就像去年在虎山那样,明着去安东,其实全部都躲进了叆河边的山林;包括他们的津门旅,也是在等着时刻北上,和帝国决战!” 山县有朋的话,让作战室里面的日军将佐们都是一惊,然后纷纷愤怒的大叫着抗倭军‘狂妄之极’,请山县有朋下命令,‘踏平廊坊城池’。 “大清朝廷下旨把何长缨困死在廊坊城,他不敢也没法抗令,就把大半军队分布在外,而他们的四千精锐在内死守,妄图用一万过半的军力和帝国对抗!” 山县有朋的脸上露出一丝阴狠:“他会想着帝国会去打他们,但是他绝对想不到帝国会集中全部兵力全师东进,以绝对碾压的力量,击碎他们!” 听到山县有朋的话,作战室内猛然秩静,都是惊讶的望着山县有朋。 桂太郎吃惊的问道:“司令,这样大清的皇帝会不会逃跑?” “帝国又不会攻击燕京城,他们为什么要跑,难道光绪的脑子坏掉了?当然也不是全师东进,会留下所有的骑兵,再加上所有的工兵,辎重兵,嗯,再留下两个步兵大队,剩下的垃圾胆小的帝国军夫也发上步枪;” 山县有朋笑着说道:“步兵死守通州,张家湾两城,防止何长缨外围队伍奔袭;骑兵联队以小队为单元,分散在燕京城外各处运动,只要有人敢出城门,就全部格杀;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 第七百五十五章 山县对呐喊的理解 “司令,请您下命令吧!” 一群日军将佐听得兴奋,纷纷大嚷着请求山县有朋下达作战命令。 “此时还不是最佳的时机,帝国对这支清军只是单纯的仇恨,而大清皇室对他们的心态,恐怕就要远远比这复杂的多;” 山县有朋的眼睛里面露出含着狡诈,鄙夷不屑的神色:“大清皇室借刀杀人,结果北洋被帝国轻松斩落,进而大刀又砍到他们这群窝囊废的头上,而且居然打出了一批比北洋更加可怖的少壮军人势力。” 山县有朋见见作战室内,众人一片茫然,不禁沉声说道:“作为一个优秀的将领,假如想当指挥着千军万马的大将,不仅要懂军事,也要明政治!很多的东西,在去年何长缨名声刚刚鹊起时,写的那本《呐喊》里面,就能找到这个答案。” 听到《呐喊》这个名字,几乎所有的日军都露出一脸的吃惊。 不是他们没有听过这本书,而是因为这本书是中国人,而且是杀了无数东洋军人的何长缨写的,所以都是对之天然排斥,根本不会去看。 哪里想到司令会提到这本书? 而且山县大将既然这么说,显然说明他看过这本书。 “书是书,人是人,不要让愚蠢的偏见遮住了你们短浅的眼睛!” 山县有朋随手掏出他军用皮包里的一本日文书籍,翻了两下,读了起来:“老年人常思既往,少年人常思将来。惟思既往也,故生留恋心;惟思将来也,故生希望心。惟留恋也,故保守;惟希望也,故进取。惟保守也,故永旧;惟进取也,故日新。惟思既往也,事事皆其所已经者,故惟知照例;惟思将来也,事事皆其所未经者,故常敢破格。” 读了几句,山县有朋抬头望了一眼身边的将佐参谋们说道:“假如你们觉得这还说的含糊,那么这几句就已经说到明明白白:惟怯懦也,故苟且;惟豪壮也,故冒险。惟苟且也,故能灭世界;惟冒险也,故能造世界。‘造世界,造世界’?哼,好大的口气!” 山县有朋真想一把将书丢进火盆里,发泄着心里的怒气;不过他终于还是强忍住,把这本书好好的放进皮包里面。 第1军司令部参谋附官载仁亲王,手里也有一本《呐喊》,不过因为仰慕中国文化,载仁也算是熟读中文,所以手里的一本是沈家书局的中文原本。 “司令,这里面还有几句话,更能体现何长缨的狼子野心,甚至在去年写这本书的时候,这厮可能都在已经预谋!” 此时,在听到山县有朋的读诵,载仁也忍不住拿出他皮包中的《呐喊》中文本,开口说道:“玛志尼者,意大利三杰之魁也。乃创立一会,名曰“少年意大利”。举国志士,云涌雾集以应之。卒乃光复旧物,使意大利为欧洲之一雄邦。——堂堂四百余州之国土,凛凛四百余兆之国民,岂遂无一玛志尼其人者?” 在东洋第1军的作战室内,日军众将佐听得无不凛然。 这段不俗的文字,假如在去年夏秋读来,只会让人振奋,然而也仅此而已。 这段不俗的文字,假如换了一个作者,也会让人振奋,然而也仅仅是仅此而已。 可是此时读来,这个清军新军统帅的这段文字,却让作战室里面的众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惊悚。 在半年之前,在闷热的津门夏季,当时还是无名之辈的何长缨,写下了这些东西。 转眼半年过去,整个东北亚物是人非,翻天覆地。 对比着他今日的成就,名震天下,手握重兵。 是提前妖僧一般的预言,还是超常绝伦的算计? 那么,他下一步会怎么走? 是‘惟冒险也,故能造世界’,要当华夏的‘玛志尼’,还是怎么办? 看到作战室内一片寂静,山县有朋缓缓的说道:“现在,你们明白了吧;——只是你我这些外人看着就是悚然而惊,那么光绪和慈禧呢?之前我并不敢肯定,然而大清皇室不让这支新军自由选择驻营,也不让他们退回津门,而是放在距离通州不足百里的廊坊城;诸君,难道还不明白么?” “司令,您是说大清皇室想借着帝国军队的力量,消灭何长缨和他的军队?” 第3师团参谋长井上少将,感觉极为不可思议。 “并不是所有的军队,只要是死了何长缨,还有他的铁杆嫡系;呵呵,大清皇室自己没能力,用借刀杀人真是用惯了!” 山县有朋大笑着说道:“也幸亏是这样的朝廷,这样的清国,不然在这片东亚天空下,哪里有帝国崛起的机会?” “司令,那么现在我们该怎么做?” 第5旅团长大迫尚敏少将,一脸振奋的征求指令。 “大清皇室想要‘借刀’,帝国可以借给他们,不过这次不能像上次打北洋那样再白借了,他们总得掏出一点佣金;诸君不要着急,只需耐心的等待。” 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山县有朋的目光不禁朝着东南方向望去。 七十余里以外,就是廊坊城。 两千五百余里外,就是东洋帝国的马关港。 想要帝国军队进攻廊坊,大清国就必须在马关做出更多的退步。 “神尾,你来抄写一份汉文的《少年中国说》,让小村进京送给大清的皇太后;让她也知道大清手下的将军能文能武,实乃天下百年一遇的奇才。” 山县有朋笑着说道,眼睛里面全是得意洋洋的狡诈。 燕京。 昨天李鸿章发来的电报,顿时一扫京城内的多日阴云。 在得知清日两国交换敕书成功,开始了真正的和谈以后,整个京城的百姓,财主,官宦王公大臣,还有十几万斗鸡遛鸟的废物兵,心里面的大石头,都安生了。 于是纷纷走上街头酒肆,大骂朝廷被汉奸李鸿章迷了心窍,我泱泱四亿大清,怎么能对小小的弹丸之国倭夷低头? 真是气死个人! 都是李鸿章这个倭狗,一家都拿了东洋的好处,所以要去议和! 更有无数‘心怀天下的正义之士’,在街巷大哭,大骂,发誓要和李鸿章没完,朝廷应该看清李鸿章的嘴脸,绝不和倭夷议和。 而整整一上午,京师的清流们,都是一副铁肩担道义,视死如归的逼样子,给皇帝上折子,言说‘大清能打’,‘大清不降’,‘血战到底!’ 个个刷名望刷得不亦乐乎,对燕京城外的日军却是视而不见,没有一个带种的敢出城去和日军‘血战’。 而在中华的大清南北,更是一片嚣然。 电报,折子,雪片一般飞向燕京城。 然而在这个时候,在阳光明媚的春初下午,慈禧皇太后却正在紫禁城畅音阁戏台,听大戏。 ------------ 第七百五十六章 廊坊和马关港 自从日军第1军兵破山海关以后,慈禧老佛爷就停了她爱听戏的爱好,为如何乞和投降而呕心沥血,费尽心思。 到了昨天,终于得到了马关传来的确信儿,敕书已经交换完毕,和谈已经开启。 慈禧的心儿可算是安生了下来。 下面就是银子,土地和面子。 可不管怎么着,大清的统治还是牢靠的延续下去不是? 京师卧榻边的老虎,也总是被拆的七零八落不是? 这样自己等哪一天伸腿儿去见列祖列宗,见了道光爷和同治帝,也不会被数落的毫无脸子。 今天早朝,慈禧就被一群邀名的清流混蛋给‘轰’的老血沸涌,此时她可算领教了这群无耻疯狗的利害。 真是为了扬名,什么不要脸的牛比话都能吹。 还‘举手荡平东洋’,现在倭夷大军都在城外,有种你去‘荡平’,都没人拦你! 不过慈禧还是强忍着怒火,这些人她还要留着对付以后回来的老李,把这老头彻底的踩进泥坑里面去。 还有那个何长缨—— 下午慈禧难得的重开戏园听戏,以纾解上午受到的郁气,光绪,隆裕,珍妃,瑾妃,在一边陪同。 这次为了显恩,慈禧特意把李经方的继配张氏,李鸿章的两个女儿,李菊耦,李经溥,也叫进紫禁城听戏。 此时,慈禧微微闭着眼睛,惬意的听着戏台子上面的咿咿呀呀,心里面却总是有着一道游丝般的坚韧黑影,在不断的盘绕如麻线。 “廊坊城就这么近,离着通州不到百里,何长缨杀了这么多的倭夷兵,他们怎么就不去打他们呢?千里迢迢的济南,青岛都能去,却对近在咫尺的廊坊城视而不见,真是眼瞎了么!” 慈禧想得发愁,这直隶,辽南,甚至辽东,全是这支脱胎于北洋系的少壮军人势力,如何不让她心惊。 现在倭夷兵困燕京,然而一旦合约签订,直隶,鲁东,甘陕,东三省的练兵都被打空了。 这支新成型的庞大新势力,又是如此的锋利,谁能制得住,又如何来制? 只是想一想,就让慈禧头疼不已。 “启禀皇上,启禀太后,东洋公使送来了一份说是他们陆军大臣亲手抄写的文章,说是才知道抗倭军的何都统不但仗打得勇猛犀利,文章写得也是了不起;说是有机会就要拜访何长缨这个,这个——” 刚毅的话有些迟疑了。 “哦,说吧;东洋人怎么称赞何都统?” 慈禧目光隐藏着寒芒,望着刚毅。 “说是有机会就要拜访何长缨这个中国了不起的先知,伟人。” 刚毅一句评论都不敢发出,只是转述原话。 “先知,伟人?好,看来咱大清总还有东洋人能看的上眼的人物;写的什么,拿上来。” 慈禧打开信签,上面很干净,没有任何的别的东西,只有《呐喊》中的那一篇,被何长缨修正过的《少年中国说》。 一边坐着的李菊耦,李经溥姐妹,悄悄的对视一眼,均是看出对方眼内的骇然。 “亲爸爸,这些东洋人真是可恨,打不赢何爱卿,就用这种下三滥的方式;真当朕是一个昏君么?” 坐在慈禧身后不远的光绪皇帝,此时被气红了眼睛,害怕慈禧信了东洋人的谗言诡计,自毁长城,忍不住满脸涨红的替何长缨分辨道:“何爱卿的《呐喊》,朕是看过几遍,去年冬天何爱卿进京参见,朕还亲口问过他里面的一些东西;都是字字玑珠,令人发省。” 慈禧直接无视身后光绪的瞎比比,走马观花的浏览了一遍,越看越心惊,越看脸色就越阴沉。 在这个时候,强忍着心中怒火的慈禧,才知道为什么城外的倭夷兵,就是不发兵攻击廊坊。 原来早就看穿了自己隐藏极深的心思,不愿意当这把刀子! 然而,慈禧随即又想明白了,不是倭夷兵不愿意当刀子,真的不愿意,今儿就不会有这么一出戏。 他们现在这么做,就是来要好处来了。 ——只是,这些倭夷兵想要什么好处呢? 再说朝廷怎么可能给他们好处,然后让他们去打廊坊,那岂不成了天下的笑柄? 真要那么着,天下谁还给大清卖命当忠犬,岂不是天下四处都是反军的烽火,这大清的天下岂不立即就崩陷了! 他们是想来一个心照不宣? 想到这里,慈禧的目光就忍不住幽幽的望向东南方向。 十里之外,就是燕京的南城墙。 百里之外,就是何长缨驻军的廊坊。 两千里之外,就是清日和谈之地,东洋的马关港。 想要十里之外的倭夷军队,解决掉百里廊坊这个大麻烦,就得在两千里之外的马关港,做出慷慨的让步。 真是一个好算计! 东洋,马关。 西洋历3月10号下午二时三十分,清日双方在春帆楼举行第二次的谈判。 大清出席者为李鸿章、李经方、罗丰禄、伍廷芳、马建忠、罗庚龄六人。 日方出席者为伊藤博文、陆奥宗光、伊东已代治、井上胜之助、中田敬义、陆奥广吉、郑永邦七人。 尤其是这个郑永邦,他曾被东洋派遣到中国留学,甲午时是东洋驻朝鲜公使书记,主要负责和袁世凯沟通。 袁世凯当时笃信“血浓于水”这一古老的信念,他认为身上流着汉族血液、名门之后的郑永邦,不会做出损害祖国的事情,他甚至还以为,郑永邦肯定会瞒着上司采取一些有利于中国的措施。 因此袁世凯多次希望从郑永邦处套得东洋情报,结果,郑永邦在多次会晤中给袁世凯传递假情报,把大清坑害得不轻。 所以说就算是枭雄袁世凯,当年曾经也很傻很天真过,不过都是被一个个血的教训给抽得鼻青脸肿,最后才算是修炼成仙。 和谈一开始,日方就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蛮横态度。 伊藤博文直接旁若无人的朗读东洋对大清提出停战的书面答复: “大东洋帝国全权办理大臣体察目前军务情形,并顾虑因停战所生局面,兹将停战要款胪列如下: 东洋军队应占守大沽、天津、山海关,并所有该处之城池堡垒,驻上开各处之清国军队,须将一切军器、军需交与东洋国军队暂管。 天津滦州间之铁路,以及滦州煤矿,当由东洋国军务官管理。 停战限期内东洋国军队之军需军费,应由清国支补。 既允上开各款,则停战日期、停战期限及日清两国军兵驻守划界并其余细目,应即行议商。” 随着伊藤博文念出的条款,李鸿章,李经方,所有清国代表六人均是骇然变色。 本来还指着日军赶紧退出燕京城外,结果现在倒成了变本加厉的要染指津门,塘沽,滦州煤矿,山海关长城? 这简直是一点都不可能! “过苛,过苛!” 李鸿章此时面为改色,甚是惊惶口中连呼‘过苛’不已,出声哀求道: “贵方所指之津门、大沽、山海关三地,实为燕京之咽喉,直隶之锁钥也。倘贵军占此等要地,我方则反主为客,岂不令人有宛如异国领土之感?请贵国之兵不必往攻此处;否则,京师震动,我国难堪,本大臣亦难以为情。” 当日和谈,李鸿章再三恳求,伊藤博文寸步不让,最后限定李鸿章三天内作出答复。 清日第二次和谈,随即无果而散。 ------------ 第七百五十七章 李鸿章中弹 10号马关清日第二次会谈结束之后,李鸿章的电报随即发往通州。 电达紫禁城,慈禧,光绪为之动容。 随即,慈禧,光绪,在紫禁城急召群臣对策,众人皆诺诺无计,又或满嘴大言,跑马跑得不得要领。 当晚,奕劻、孙毓汶、徐用仪,先行退朝,去东交民巷找洋人问计。 西洋各国公使,都提议暂时先避开东洋提出的停战条件,直接索要东洋的议和条款。 消息传回紫禁城,慈禧,光绪,还有熬夜熬得两眼发红的诸位大臣们,都是深以为然。 于是,议定以此意电复李鸿章。 之后,慈禧令孙毓汶,翁同龢,各出一电稿;经传看后,决议用孙毓汶稿,翁同龢只好自嘲到‘深感措词不易也’。 11号上午8时35分,发自通州的电报传到马关电报局,随即被送到日军参谋本部第二局4班,进行密码破译,然后把译文送到伊藤博文手中。 在此前朝鲜的时候,东洋参谋本部第二局6课联手4班,就已经弄到了大清的密码本,因此大清的电文对于东洋,已经没有任何的秘密。 (东洋参谋本部分为第一局、第二局;第二局由参谋次长领导,负责参谋本部的情报特工hudng,下设‘三课一班’。第5课负责俄、德、法、意;第6课负责美、英;第7课负责中国;第4班主要负责宣传、谋略、破译密码及其他特殊机密情报。) 当天近午,李鸿章才接到燕京回电,然后被电报委员王崇厚翻译出来。 “阅所开停战各款,要挟过甚。前三条万难允许;必不得已,或姑允停战期内认给军费。但恐只此一事仍难就范。昨令奕劻等与各公使面商,均以先索和改条款为要。可告以中朝既允议和,无不推诚相与,可允必允,无须质当。其停战期内认给军费一节,可以允许,若彼仍执前说,则以难允各条暂置勿论,而向索和议中之条款。务将朝廷诚心议和之意,切实讲论,婉与磋磨,总以先得议款为要。” “太后不糊涂啊!” 看到这封电报,李鸿章猛然轻松了很多,之前他就怕国内死逮着东洋的停战条件不放,那么这场和谈的前景就‘堪忧’了。 现在太后的目光绕开东洋故意设置的这些障碍,不去纠缠那些枝节乱麻,直接看到最本质的东西,本身就是一种大智慧。 只要拿到了东洋的‘议和条款’,先不谈‘停战’,而是全力‘谈条款’。 一旦清日两国间的议和条款达成共识,签订合约,这停战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12号下午3时,清日全权大臣举行第三次谈判,双方出席人员同于第二次谈判。 李鸿章提出宣读对日方之复文,即取汉文正本交给伊藤博文,将英文译本交罗丰禄,令其读之。 复文表示对日方“所复停战节略内要款情形,万难照办”,并谓:“本大臣尽心议和之始愿,从未稍减。以期两国和局之早底于成也。” 李鸿章既将停战之议搁起,便要日方出示和款。 伊藤博文早已知道了清国皇室的电意,答应第二天交阅回复。 随后伊藤博文和李鸿章,进行了一席关于台湾的对话。 伊藤博文首先恬不知耻的说道:“我国之兵已向台湾行进,但尚未接来自南方之消息,情况难明。不知台湾之民如何?” 李鸿章突闻‘台湾’二字,面讹惊愕之色,故作镇静的说道: “诚如贵大臣所知,台湾居民有客民与土人两种。客氏多来自广东,占十分之四,最为强悍。土人居十分之六。几日前议及停战,贵大臣不肯轻许,盖为出兵台湾之故欤?” ‘盖为出兵台湾之故欤?’ 至此,老李和伊藤开始了打哑谜似的媾和,而台湾则成为了清国乞和投降东洋的弃子。 听到李鸿章的反问,伊藤博文的脸上露出蒙娜丽莎似的微笑,断然说道:“绝非如此!” 李鸿章当然不信伊藤博文额鬼话,试探的问道:“贵国倘占台湾,英国将不甘心,奈何?” 伊藤博文似乎很就事论事的反驳李鸿章道:“英国乃守局外中立,无任何置喙之理由。” 此时,伊藤博文的意思,就已经是非常的明明白白了。 李鸿章还想拿英国压一压东洋:“英国固守局外中立,然此事与其利害攸关耳。” 伊藤博文听了李鸿章拿鸡毛当令箭的话儿,大眼乜斜着李鸿章‘打趣’道:“利害攸关者非英园也,岂非贵国乎?” 李鸿章被伊藤博文看得心儿发颤,连忙开口否认到:“否。以台湾近香港。” 伊藤博文的身体猛然前趴,瞪着李鸿章说道:“近香港又何妨?我只进攻敌对之国。” 李鸿章吓得脸色发白,胆怯的蠕诺道:“除我国之外,英国不欲他国盘踞台湾。” 一个‘盘踞’二字,就已经完全表明了李鸿章的态度:台湾对大清来说,也不过只是盘踞于此地而已。 “哈哈——” 伊藤博文在这个时候,已经完全得到了他想要的dáàn,放声大笑着狂妄说道:“岂止台湾而已!不论贵国版图内之何地,我倘欲割取之,何国能出面拒绝?” 李鸿章面红耳赤,唯唯诺诺的不敢言语。 4时15分,清日第三轮谈判,随即结束。 虽然大清没有要到‘停战’,也没有要到‘议和条款’,然而东洋却是已经到手了台湾! 从3月9号至12号,清日全权大臣共举行了三次谈判。 是为马关议和的第一阶段。 在此阶段中,伊藤博文蛮横无理,耍尽刁滑无耻手段,而李鸿章则是一味委曲求全,惟恐和议中梗。 而且东洋终于以酷苛的条件,使得大清方面自动撤回了停战的提议,达得了不停战而和谈的目的。 并且也已经把台湾的底牌,给东洋看了个干净。 下午4时30分,李鸿章结束谈判后乘轿返回,途经外滨町邮便电信局前,被东洋浪人小山丰太郎举枪行刺。 子弹击中李鸿章的左眼下脸颊,顿时血流如注。 当天,这个消息震惊了整个大清和东洋,吓傻了明治天皇,吓尿了伊藤博文和陆奥宗光这些东洋清醒的重臣。 英美两国清日使节,都是狼狈不堪,一个个电报发向东洋马关,东京,以表达心中的愤怒。 大清朝野也是一片高兴。 老百姓们纷纷痛快的大笑着唾骂:“活该!让你老不知羞的舔你东洋主子的腚,也照样被倭狗当猪宰。” 大清的清流们,北洋的对立面,也全都是浑身都是劲儿。——老李,爷就看你的笑话,怎么滴,你丫的咬我? 慈禧,光绪,大清的重臣们,则是一脸的兴奋。 ——这么一来,理亏的东洋,总得退几步吧?可惜没把老李干掉,不然既除了一个惹人头疼的‘老麻烦’,还能给大清挣得的优势! 而整个东洋的少壮军人,激进派,浪人和黑社团,也都是一脸的振奋,认为既然刺杀了大清的李鸿章,那么这场清日之战就一定会继续打下去。 “攻陷燕京,活捉大清的皇帝和慈禧!” “打到长江,划江而治!” “打到广东,占领全大清!” 一时间,整个东洋国内一片喧嚣,都是群情激奋的叫嚷着,要和清国继续死战下去,彻底打倒大清。 ------------ 第七百五十八章 直隶最后一战一 整个清日和谈,随着李鸿章遇刺,进程陡然加速。 在12号当日,东洋首相伊藤博文暴怒指出,小山之所以行刺,是因为“以和为非”,妄想破坏东亚和平。 声明道,机智的西洋,大清国,绝对不会中了这些战争分子的诡计,让东亚和平毁于一旦。 当晚,伊藤博文,陆奥宗光到李鸿章暂歇的引接寺探望,‘慰问’。 之后,两人在伊藤博文下榻处秘议,决定主动停战,以赢得西洋列强的好感。 商议既定,陆奥宗光给广岛大本营明治天皇去电,害怕李鸿章借此回国,中断谈判,或者西方列强乘机插手清日战争。 建议主动宣布停战,这样既使得清日和谈能够继续进行下去,同时也可暂时避免西方列强借口干涉。 陆奥宗光的电报,随即在广岛内阁阁员及大本营的重臣中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大藏大臣松方正义、海军大臣西乡从道、农商大臣嘎本武扬、海军军令部部长桦山资纪、参谋部次长川上操六联名复电称: “目下实行休战,对我国不利,请再加以考虑。” 13号,明治天皇降诏,对李鸿章的遇刺‘深为忧愁惋惜’,表示绝不姑息罪犯;并派侍从武官中村大佐为特使,偕石黑忠惠,佐藤进两军医总监同赴马关,“慰问李病”。 睦仁的女人,皇后一条美子,带着‘御制的绷带’和十二个东洋女护士,也来到马关引接寺‘慰问’李鸿章。 并把女护士留在引接寺侍养。 同日,伊藤博文离开马关,奔赴广岛,试图去说服睦仁和东洋重臣。 而在这个时候,得到消息的陆军大臣山县有朋,居然一反常态的提出支持伊藤博文的停战电文。 不过,在此之前,他和他的陆军还要在打一仗! 目标就是廊坊。 燕京郊。 西洋历3月13号上午,山县有朋得到广岛大本营转发的陆奥宗光的拟停战电文,立即下令通知通州各将领,到张家湾开作战会议。 同时电令第1军参谋部,做出一个‘猛虎搏兔’,‘泰山压顶’,‘一击必杀!’的作战方案。 山县有朋要赶在伊藤博文正式对大清宣布主动停战之前,歼灭掉何长缨和他的廊坊军队。 “八嘎!马关的警察都是白痴么,山口县知事及巡捕长的眼睛都瞎了么?为什么让一个浪人刺中李鸿章,一个过气的死老头子和帝国的百年大计,孰轻孰重分不清?” 此时,在等待通州将领到达的空隙时间里,山县有朋满腔怒火,不禁气得破口大骂。 因为这次鲁莽丢脸的刺杀,使得东洋帝国变得极为被动,让山县有朋之前想通过廊坊战役,撷取大清皇室更多利益让步的梦想,也成为了一场泡影。 而且现在更让山县有朋郁闷的是,不管他想不想打这场廊坊战役,也不管他此时有没有充分的准备。 他现在都必须得立即进行这场战争! 而且还一定要速战速决,三天之内,最迟也得15号中午之前,完全结束掉这场战斗! 这件事情似乎很饶头。 刺杀行为毫无疑问会激怒大清。 而第1军队即将发动的廊坊战役,将会大大缓解来自大清皇室的愤怒。 可是李鸿章刚刚遇刺,第1军就重新挑起战争,绝对会受到西洋列国的不满和严斥。 甚至大清皇室也会揣着高兴装生气,表示对于帝国陆军攻击何长缨部,极为不满,严重的抗议。 然而假如第1军不去攻击廊坊,大清皇室既然知道自己了解了他们的心意,却依然按兵不动,说不定就会老羞成怒。 ——当然,大清皇室现在就是东洋陆军案板上面的肥肉,山县有朋也不是很在乎他们羞怒不羞怒。 可以由着一个很深的恐惧却盘旋在山县有朋,伊藤博文,明治睦仁的心底。 之前东洋在停战条件上面极为苛刻,其实是明指台湾,暗对直隶,辽南的抗倭军和北洋水师的残部主力。 伊藤博文今日在离开马关去广岛之前,就给山县有朋传达了一个明确的电报: ‘立即攻击廊坊,诛杀何长缨!’ ——对!就是可以先放过抗倭军,放过旅顺港的北洋水师残部主力,但是这个何长缨,必须得死! 从去年夏秋,从这个清国的青年将领步步崛起开始,东洋帝国对他的心态,是在一步步的改变,一步步的重视。 先是欣赏,然后是恼怒中带着想一丝敬佩,想收为东洋的走狗。 接着他和他的军队,开始步步给东洋陆军造成大量的伤亡,直到在辽南,军力急速扩张,居然挡住了帝国第2军对旅顺港势在必得的攻势。 然后就是山海关,唐河口。 里里外外,数万东洋军人死在他的屠刀下面! 直到今天,何长缨和他的新兴少壮清**人势力,已经成为了东洋帝国未来扩张东亚的心腹大患! 要知道这个何长缨只不过二十出头,一旦清日战争结束,假如何长缨和他的势力在大清极度削弱的情况下,逆势而起,主宰清**政。 那么,四亿人口,千万平方千米的辽阔土地,还有巨大的经济实力。 对于帝国的未来,很可能就是一场噩梦! 所以无论如何,这场廊坊战役,山县有朋必须得打,何长缨也必须得死! 中午11点,日军第1军所有将领悉数到达,齐聚第1军作战室。 “可以开始了!” 山县有朋示意参谋长小川又次少将,布置作战任务。 “命令,此次廊坊战役,将出动第3师团,第5师团,炮兵第1重炮联队,第3,5炮兵联队,总计动用2.4万军力;第18联队4,5大队留下分别驻守通州,张家湾,骑兵第1联队围困燕京城。” “任命,黑木为桢司令为燕京驻留司令,田村怡与造,小村寿太郎,神尾光臣,协助妥善应对燕京事宜;任命载仁少佐为骑兵第1联队长,负责控制燕京各处城门。” “所有作战部队立即准备,今日下午3时启程,今夜凌晨之前必须抵达采育镇,就地稍作宿营,凌晨4时开始进军包围廊坊城。” “嗨!” 随着小川又次一道道命令的下达,日军第1军作战室内一片激奋。 对于近在咫尺的抗倭军,第1军所有的将佐们,早已忍耐的很久了。 现在终于能够进行攻击,以报诸多血海深仇,哪一个不是分外的激动,兴奋? 战争的号角,再次吹响起来。 ------------ 第七百五十九章 直隶最后一战二 廊坊,夜,北城墙。 何长缨独自站在城墙上面,遥望天地夜色。 月色清幽,大地万籁寂静,偶尔闻城内战马的低喑,和远方村落的隐隐犬吠声。 这几天一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何长缨总是满腹焦躁,寝食难安的睡不安稳。 虽然在部下面前,他表现的很镇定,一副运筹帷幄,胸有成竹的模样;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这个廊坊城,都已经快把他给憋疯了。 此时的何长缨,如同一头被慈禧捆住了手脚的困兽,死死的按在这座城池内,无法脱离。 他可以让不在朝廷编制里面的一万大军出山海关,沿途一路摧枯拉朽的直奔辽南。 然而他何长缨,包括徐邦道,贾起胜,这些在朝廷挂的上号的将领,却是哪里都走不得。 在他之前的设计里,日军不可能不来打廊坊,然后抗倭军山海关军团在尽可能杀伤日军数量的情况下,以败军之相,突围直接去山海关。 然后进入即将被大清割让给东洋的辽东,辽南。 继续和日军血拼死战。 廊坊之战,将是抗倭军的一个重要转折点。 也让手下那些迟疑不定,两头草般的中高级将领,真正认清大清皇室的嘴脸。 而对于中下级军官和普通的士兵,何长缨则是不太担心。 不仅仅是因为宣讲队讲的道理,抗倭军的优厚的军饷,伙食,各种受伤,阵亡后的持续福利,还有对未来退伍以后的巨大的优厚福利的许诺。 都使得抗倭军渐渐形成了一个紧密的利益体。 理想,正义,很重要。 然而面包也依然重要的不可或缺。 当两者完美的结合起来,所焕发出来的庞大无畏力量,在何长缨看来,就是神魔也得乖乖让路。 这些天里,何长缨一直在反复思索着一个问题:日军怎么还没有来,明明知道我在这里,就这么能忍? 在这些天的反复思索推敲中,何长缨一直觉得自己似乎忽视了什么,而且所忽视的还是很紧要,甚至要命的东西! “慈禧下令抗倭军驻守廊坊,让王文锦派人把守四门,严禁出入;理由是怕破坏大清乞和,可也把抗倭军困在廊坊城。” “山县有朋明知道抗倭军在廊坊,一旦议定停战,将无法再复仇攻击;却就是不来,他在等什么?” 当何长缨在这个夜凉如水的深夜,把这两点结合起来联想,心里不禁微微的战栗。 “慈禧把我放在这里,就是为了方便日军来杀,而山县有朋一直不来,就是因为看穿了慈禧的阴谋;他不是不来,而是在等待慈禧开价!遭了——” 在联想到昨天李鸿章遇刺,按着何长缨的对历史的理解,估计两三天之内,东洋就会主动宣布停战。 也就是说,在明天,后天两天,山县有朋将不会再等待,将会对廊坊发动猛烈之极的攻击! 不然,他将再无任何发动战争的机会! “齐家才,命令所有将领,立即开会;命令城外的侦察连,立即快马去马厂,告诉柳刚志,日军在明天就会发起全力的攻击,他们将会试图在两天以内攻陷廊坊城;命令全军立即起床,等待命令!” 随着何长缨大声命令的下达,在西洋历3月13号的深夜10时,整个廊坊城再次扰动起来。 不久,何长缨的第一道命令下达,‘分区域,放火焚烧廊坊城。’‘力求明日清晨之前,完成对整个廊坊城易燃民居的焚毁’。 随即,士兵们逐户驱逐放火区域的百姓,首先从西城的贫民区开始点火烧城。 春初时节,天干物燥,大火呼啦啦的在一间间破败的茅草屋上燃烧起来,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半个西城似乎都燃烧起来,变成了一片火海。 星垂平野,数十里可见。 廊坊县令侯柏林,兵部左侍郎王文锦,——一大群廊坊的官员气得打死的跑到何长缨的军营,何长缨直接下令,避而不见。 这时,他在抢着和时间赛跑,一切到明天自会分晓,现在说什么这些人都不会相信,更别提会服气。 现在分区域逐批烧掉城内的茅草屋,那么到了明天或者后天的炮战中,日军的炮火就不会引发全城四处的大火,也不会把整个廊坊城烧成一个能烧死人的大火炉。 站在东城墙上面,何长缨,徐邦道,贾起胜,唐绍仪都一脸铁青的望着西城的大火。 尤其是徐邦道三人,这场大火点起,等于也烧断了何长缨的回头路,假如日军不来攻击廊坊,这个放火烧城的打罪名,就能轻易的把何长缨打进天牢。 “轰!” 在这个时候,东,北,南,三城区域,不时的响起一道道爆鸣,那是抗倭军工兵在对一些房屋进行爆破,试图建立起一个个的隔火带。 而更有数千的士兵,正在街巷上面用桌椅门板,建造阻击阵地。 廊坊城不高的城墙,让何长缨没有完全的信心,能挡住日军的登城。 “——,主要是西城,其余三处居民房屋都很开阔;就是沿街的店铺比较密集,不过都是青砖瓦房,部队正在分段爆破,就算是日军的炮弹能引燃一些瓦屋,也不会形成连片的大火。” 抗倭军1团团长钱玉刚,正在给何长缨汇报城内的各种准备。 这些事情在之前参谋部就拿出了对应的方案,此时只要照做就行了,唯一麻烦点的就是时间赶得太紧。 1团副团长刘余福大声的报告道:“城内的各个阻击点也在构建,按着进程,明天清晨可以完成。” “骑兵团全部集中到北城的防炮掩体,等待命令!” 何长缨对赵大棒槌下令以后,又对身边的柳平云,罗华飞下令道:“警卫连和军团文职人员,立即去东,南,西城门,用各种杂物彻底的堵死这三个城门。罗华飞哨守卫北城楼周边,一定要把北门掌握在手里!” “是!” 赵大棒槌,柳平云,罗华飞,三人都是大声的应令。 说到这里的时候,何长缨在满城的火光下,看到王文锦,侯柏林,万本华,一大群廊坊城的官吏正在上城墙。 这群家伙,显然是通过满城的火光,看到了何长缨在这里,过来兴师问罪。 “这群家伙,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何长缨看得都头疼,不过现在该下达的命令都已经下达完毕了,也算可以耐着性子和王文锦他们废口水了。 “卧槽,这老头手里拿着什么?” 一边呆着的负责北城墙防御的营长鲁招妹,一脸震惊的望着已经上了城墙的王文锦嚷道:“这逼老头子手里还拿着大宝剑,他丫的想干什么?不行,老子得先做了他!” 说话间,鲁招妹就已经掏出了腰上的左轮手枪,一脸凶狠的要去干掉大清兵部左侍郎王文锦。 ------------ 第七百六十章 直隶最后一战三 听了鲁招妹的咋呼,城墙抗倭军众将才仔细的看到,一马当先走在前头的王文锦,手里面正掂着一把连着鞘的宝剑。 于是,众将无不骇然变色! 自从大清开国伊此,就没有延续明朝赐予大臣‘尚方宝剑’这个惯例。 对于地方大员(如总督、巡抚或钦差大臣),皇帝会颁发‘王命旗牌’,作为具有便宜行事的特权。 当年康熙皇帝在清剿葛尔丹时,也不过赐过隆科多一把刀而已,赋予其暂时节制特权。 然而,王文锦此次出京,除了王命令牌,竟然还带了光绪(慈禧)破例钦赐的天子宝剑,给以先斩后奏的权利。 假如‘谁不听话’,‘斩的又是谁?’这里面的意味显然不言而喻。 现在看着王文锦这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如何不让人心寒,猜测这老头不会是被何长缨给惹毛炸了,要动用天子剑,来办何长缨? 在这一刻,徐邦道,贾起胜,唐绍仪,都是脸色卡白,头皮发炸! 而唐绍仪更是急的咧嘴叫苦,他王文锦也不想想,这里现在是谁的地盘,不等你来拿下何长缨,你们这一群白痴就会被他的心腹打成蜂窝。 可是以后可怎么办? 事情一旦到了这个死结,何长缨除了反清,将是别无选择! 那么朝廷将会不惜一切力量,甚至会答应日军的一切任何条件,祈求日军发兵攻击直隶抗倭军,辽南旅顺的抗倭军,还有跑到辽东的抗倭军。 这才真是滔天大祸!你王文锦逼反了何长缨,将是大清,乃至华夏的万古罪人! “唰唰——” 四周一片轻微的衣服摩擦的声音,唐绍仪惊恐的看到,守在四周的十几个卫兵,都悄悄的掏出了腰上的手枪,压在手上的阴影里面。 “安之,不可造次!” 唐绍仪吓得声音发颤,急声低呼。 “干什么?都收起来!” 何长缨的手心里面全是汗水,声音虽然是极力的克制,然而还是微微的变调。 现在这事儿,假如王文锦真的不顾大局的要和自己翻脸,下令拿下自己,甚至要当场诛杀。自己当然不会引颈受戮,当然会先把他们杀得干干净净。 只是,以后该怎么办? 事情一旦传开,大清绝对会不惜一切力量来打击抗倭军,十之八九李鸿章会在马关求兵,然后清日两国联兵绞杀自己。 那时候,先不说会有多少士兵会坚定的站在自己身边,就算是有很多,难道自己率领着他们和大清国内的诸军交战? 一旦如此,穷途末路也不过早晚的事情! 在战后,大清越发积弱,东洋一定会榨取得更多的利益; ——那么自己来到大清,不是在拯救华夏,而是将之拖入更深的深渊里面去!自己岂不成了遗臭万年的罪人? “总指挥,大宝剑,大宝剑啊!” 鲁招妹听到何长缨的命令,急的直蹦。 “我眼睛没瞎!立即收起来。” 何长缨温怒的斥责着鲁招妹,听得唐绍仪心儿稍定,耳朵里又听到一句让他胆颤的话: “还没到杀人的时候,急什么急!” 在城墙众人冰寒的视线里,王文锦带着一大群廊坊城的官员,气汹汹的冲了过来,左右拿着的宝剑的穗子直摇晃。 “何长缨,你又搞什么鬼?你小子疯了!还有徐邦道,贾起胜,这个是唐绍仪吧?之前不认你是期望你戴罪立功,这就是你立的功,袁世凯现在怎么样了你不知道?何长缨发神经烧城,你们也发神经了!” 王文锦气得老脸通红,走过来就是又蹦又跳的大吼着:“这可是天大的罪名,你们别说不懂!之前你还能以倭夷可能来为借口,这次你怎么编!” “呼——” 城墙众人心里都是齐舒一口气,之前就怕这老头儿一上来就翻脸,拿着天子剑喊打喊杀的把事情逼到死角,弄得大家都得鱼死网破。 现在居然还让何长缨‘编’,这事儿就好搞了。 “既然日军会来,廊坊城内茅屋密布,很容易就会引发满城的大火;到时外有日军破城,上面头顶炮弹纵横,城内大火肆虐阻绝,这仗不用打,就已经败了!” 在解释的时候,何长缨忍不住心生怒火和幸酸。 自己这特么的是为了谁?特么的不还是为了这个国,这个民族? 不然以哥的洋文水平,去了欧美,凭着超出时代的知识,相对论,造飞机这些复杂的咱搞不来,弄一些小发明小创造,当个左拥右抱金发碧眼的富豪,总不是太难的问题。 “你的这些事情,都是建在倭夷一定会来的基础上面,假若倭夷兵不来,——” 王文锦冷眼怒视着何长缨,大声的呵斥道:“那如何?” ‘那如何?’! “哼!” 一边双臂抱在胸前,靠在城墙上的鲁招妹,气得大脸血红的盯着王文锦,怒哼一声。 而城墙上站着的钱玉刚,刘余福,齐家才,柳平云,一群抗倭军的少壮军人,都是阴沉着脸色,冷视着王文锦。 “不用那又如何,最迟明天下午,日军就会出现在城外。” 何长缨的话,让王文锦身边的一群大清官吏一阵骚动,人人都开始脸色发白。 “既然这样,何必烧城,大军出城避战不就行了?” 对于大军进入廊坊城内,廊坊县令侯柏林是一万个厌恶,真恨不得这些兵痞子赶紧麻溜离开,还廊坊以清净。 “这驻守廊坊城时皇上亲口下得旨意,没有圣旨,哪个敢出城?真当老夫的天子剑是摆设不是!” 一听说大军出城这话儿,王文锦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大跳了起来。 抗倭军扰民也好,火烧城池也好,只要大军不出城,事后自然有朝廷找他们算账,不管自个的事儿。 可是一旦放大军出城,那可就是自己的失职!老佛爷给了自己这个天子剑,如此的信任有加,到时候自己干脆拿剑抹脖子算了。 ‘我就知道!’ 何长缨心里冷笑,不再吭声,静望着城内的火焰,还有不时的爆破声。 一直没有说话的万本华,突然开口问道:“何都统这是得到确信儿了?” “安定,采育,高村以北,日军完全封锁,不允许任何行人,过不去,不过之南日军里外来了几批探子,都被击杀;有些事情不用去亲眼看,按着道理该来的,他们就一定会在该来的时候来!” 何长缨望着北方,不出意外的话,这场大火采育以北的日军暗哨,也应该看到了吧。 “会来多少人?” 从进廊坊城开始,这是王文锦第一次郑重的向何长缨询问这种问题。 “日军兵力现在大约有两万六七的兵力,不过里面有一万余是军夫凑数,燕京城郊他们总得留下一万以上的步兵,至少一个炮兵联队吧;估计可能会有一万五六的步兵,一到两个炮兵联队。” 听了何长缨的话,王文锦,侯柏林,万本华的脸色又开始变了。 “四千对两万,还有炮兵!这仗可怎么打?” 万本华失神的自语。 “也不必太悲观,只要明晚这时廊坊不陷,津门会有大约五千不到的增援;虽然依然很难打,不过到那个时候,即使山县有朋能拿下廊坊城,也要崩掉他几颗大门牙,砍掉他几块肉下来!” 何长缨脸露坚毅之色,声音极其自负而且冰冷。 “哒哒哒——” 突然,在月夜之中,两骑快马冲到北城墙下,一个抗倭军侦察兵大声吼道:“报——,得到京郊暗报,日军今天下午三时大军启程,直奔廊坊而来!” “呼呼——” 一阵料峭冷风刮过城墙,王文锦,侯柏林,万本华——,一群大清官吏,均是重重的打了一个寒颤。 ------------ 第七百六十一章 直隶最后一战四 该来的,还是来了! 廊坊县令侯柏林干咽了一口吐沫,转头望着王文锦吃力的说道:“大人,廊坊城小,不堪一击;这倭夷兵,就是因为何都统神威,杀得太多的倭夷兵,倭夷兵是来复仇来了!” 这些话本不该说出来,然而现在可是关系着自己一家老小,几十口人命的天大事情。 只要抗倭军和王文锦这些人能离开廊坊,自己就可以借口抗倭军跋扈,廊坊已经被驱逐成为一座空城。 而且城池被抗倭军焚毁成为一片废墟为由,赶紧连夜逃离,躲避兵祸。 听了侯柏林的话,廊坊城里的一群官吏,都是满脸乞求的望着王文锦,期望这个爷能开口把这群带来泼天兵祸的兵痞子,轰出廊坊城。 然后大伙儿也好赶紧回屋收拾金银细软,连夜跑路。 王文锦的脸上神色数变。 作为在大清官场一路攀爬数十年的老油条,什么样的阴险诡计他没有见过。 此时联想到临行前老佛爷的亲口懿旨‘谁敢出城,就从你王文锦的脑袋上才踩过去!’这里面如果没有一些潜藏的东西,那是鬼都不会信。 “此事不需再议论,诸位大人,将军,准备死节以报皇上吧;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王文锦嗓子沙哑,心含悲怨,然而却是无可奈何。 ——在这个事关国祚绵长的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他王文锦的一条小命儿又算得什么?真要是坏了老佛爷的大事儿,自个的九族都不够皇室祭起的杀刀! “对所有易燃草屋加速清理,检查所有的避弹掩体,尽量加固;通知城内剩下的居民,再不出城,可能他们将永远也不会活着走出这个城池,让他们想清楚一点。所有完成预定任务的队伍,立即睡觉!” 何长缨下完命令,对徐邦道,几人说道:“都睡吧,明天的血战,可能将会不死不休的彻夜打下去!” 当夜,在一片万里漆黑的北华夏大地上面,廊坊城犹如一支巨大的火把,滚滚黑烟柱子在皎洁的月光,直冲天际的璀璨星辰,仔细遥望,百里依稀可见。 “八嘎!猪猡,加速,加速,你们这群只配吃屎的垃圾!” 在张家湾至廊坊的驿道上面,近2.4万日军陆军,86门火炮(在蓟州缴获的6门大清克虏伯80速射炮,被留在通州城),大量的炮弹军火,各种军用物资,还有被强行驱使的5000大清俘虏,正在朝着廊坊城连夜急行军。 缺少拉车骡马的日军,直接把这些清军俘虏当做拉车的骡马牲口,来强行使用。 一路监工的日军炮兵士兵,手里面拿着马鞭,不时大声咒骂着,恶狠狠的用马鞭抽打这些大清俘虏。 每当有清军俘虏忍不住抽打的疼痛,发出惨叫的时候,往往让四周的豺狼更加的兴奋,一直用马鞭把那个清军俘虏抽的屈服的一声不吭为止。 不然就是被活活的抽死! 在唐山战役以后,日军第1军手里大约还有7000清军俘虏,1000余在辽东进关途中捉拿的山民,近七八百朝鲜苦力。 然后一路急奔燕京,大约有近两千俘虏在沿途被累死,病死,折磨而死。 此时除了这五千征用到廊坊的清军俘虏,剩下一千七八百朝鲜苦力,辽东山民,则是被留在张家湾,通州城内,干着各种重活。 “啪!” “混蛋,死力,死力!啪,啪——” 三道皮鞭狠狠的抽打在铭军营官黄家山的背上,他低着头,忍着背上火辣辣刀割一般的疼痛和心里的怒火,死力的用绳索拉着沉重的炮车。 他身上原先的军袄,在九连城当了俘虏的时候,就被强令脱了下来给日军军夫太君穿,只好穿了一身秋装抵御风寒。 这一路的数九苦寒,从九连城一直熬到山海关,然后又熬到了燕京城下。 身上的秋军装早已破烂的不成样子,皮鞭抽在裸出的脊背上面,就在累累鞭痕上面,又加了一道新鲜的血印子。 当初铭军的十二个营官,里面有九个不是刘氏子弟,就是外戚,早已经全部已经死在辽东的路上。 左军后营营官韦猛,不堪忍受日军的奴役,率领近百俘虏夜间暴动,诱杀三个日军看管,结果其中一个日军士兵死前开枪惊动大营。 所有的参与俘虏,除了在镇压时被格杀的,其余的全部被扒光了衣服,绑在一颗颗大树上面,活活的冻死! 此时这五千清军战俘,从朝鲜回来的盛军,奉军,毅军,武毅军,仁字军各部,大约还有四百余人苟活。 九连城的铭军,以及鸭绿江防线奔溃时的少量各军俘虏,大约还有两千四五百人。 然后凤凰,岫岩,辽阳,营口,奉天——,辽东各城池陆续俘虏的清军,大概有一千不到。 剩下的就是唐山和通州的俘虏,大约有一千出头。 而在山海关和蓟州战场,所有的俘虏,全部被日军就地枪杀,没有一个活口留存。 此时,尤其是这些进关的清军汉子们,暴躁的,体弱的,胆小的,倔强的,几乎已经全部死绝。 剩下的四千军汉俘虏,人人都是憋着满腹的火焰,如同死火山下喷涌的炙热岩浆。 都在苦苦的忍耐着。 “啊——” 一个通州的云贵兵俘虏,因为回了一句嘴,被也根本听不懂说得是什么的日军少尉狞笑着一刀捅死。 “从今儿下午到现在,至少有两三百通州兵被杀死了吧?这群傻比,出发前就叮嘱过他们还不服气!也不想想,在京郊是朝廷掏粮食养着,现在是日军去打仗,还能再纵着——” “啪!” 在黄家山的旁边一起拉炮车的铭军前军右营营官蒋威豪,正在悄声跟黄家山嘀咕,被一个日军士兵看到,就一鞭子抽了过来。 “麻痹,孙子给老子等着!” 蒋威豪硬挨了一鞭子,等到把炮车又拉了十几米远,才咬牙切齿的低骂。 “行了,也就是个嘴炮;这朝廷就要跟倭夷议和,以后倭夷退走,你能让谁等着?倒是咱们,当了俘虏,以后放回去军饷什么的就别提了不说,回去还要连累屋子父母姊妹让乡党羞辱!唉,老子真后悔在九连城,就是战死也比这强!” 听了黄家山的话,不仅是蒋威豪,一群聚拢在一起死力拉炮车的俘虏们,都是脸色阴沉,默不作声。 ------------ 第七百六十二章 直隶最后一战五 “抗倭军在烧城,他们想做什么?” 骑在战马上面的山县有朋,得到了前方侦察兵的报告,不禁一脸的困惑。 “应该是已经发现了帝国军队的运动,打算清理干净城池,然后负隅顽抗;这些抗倭军真的打算和帝国在廊坊决战?真是不可思议!” 第1军参谋长小川又次少将,到此时依然是一脸的震惊。 “这就是政治,它的存在完全扭曲了军事上的很多怪异行为!” 山县有朋远望着在东方星空下面,被皎洁的月色照耀的一根直冲天际的黑色烟柱子,对身边的作战参谋长冈外史下令道:“告诉立见将军,注意清军队伍的突袭,同时提醒各部,沿途两翼放出足够的警戒队伍;这些清军,远远比你们想象中更加的奸诈狡猾!” 就这样,在大清皇室和日军第1军心照不宣的联手下,抗倭军山海关军团军部及步兵1团,被牢牢的按死在廊坊城,等待着它将要迎来的血战命运。 西洋历3月14号凌晨0点30分,立见尚文的第10旅团,先行到达廊坊城北十五里的采育镇。 随即,第10旅团22联队的新编第5大队负责周边警戒和前方侦查,其余部队立即原地休息宿营。 凌晨1点,第5师团师团部抵达采育镇。 2点30分,第3师团师团部及第6旅团抵达廊坊东北十里处的凤河北岸。 2点50分,第5旅团抵达廊坊东北十二里的红寺村。 3点50分,比原定计划晚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日军第1军军部及3个炮兵联队,抵达采育镇。 至此,日军2.4万兵力悉数到达事前制定地点。 在这3个村镇,已经可以清楚的看到,廊坊城的熊熊大火,依然在猛烈的燃烧着,映红了东部半个天空。 凌晨4点,各部日军忍着巨大的疲惫,开始进入各自的阵地战区。 日军炮兵继续驱使着4700余战俘(从通州到采育镇,日军杀死了两百余清军俘虏,其中九成都是进关后的俘虏兵,七成是通州俘虏兵),拉着沉重的火炮,装弹车,奔向采育镇东南十里的凤河北岸的堤口村。 此地距离廊坊中心城区不到五里的距离,火炮射程已经可以轻松覆盖整个廊坊城。 清晨6点,在黎明的晨曦之中,所有日军全部进入预备阵地,把廊坊城如同铁桶一般的围了起来。 而廊坊城内的大火,也终于熄灭下来,之余二十几处没有烧尽的房屋,依然在热烈的燃烧。 城内,城外,一片寂静。 日军步兵在距离着城墙大约两里的位置上,遥望着城池,和城墙上面站着的抗倭军对持。 这个时候,日军参谋部的命令也传达到各个联队,‘上午休息,十点准备长梯等登城工具,下午一点炮击,一点三十全军攻击,务求一举拿下廊坊城!’ 随即,在日军的阵地上面,除了负责警戒的士兵,其余的士兵都开始倒地就呼呼大睡起来。 此时,何长缨,王文锦,万本华,侯柏林,徐邦道——,一群清军官员在绕着廊坊城查看敌情。 在望远镜里面,众人越看脸越白,越看越心惊,到最后,一群廊坊城内的官员的腿软的几乎都挪不动脚步。 东城,南城,西城,最后到了北城。 看到沿着凤河北岸一溜儿摆着的炮群,万本华举着望远镜的手都在颤抖。 他放下望远镜,望着何长缨艰难的说道:“何都统,这可远不止一万五六千人的倭夷兵?” 何长缨此时也是脸色铁青,现在已经可以明确的看出来,日军3个炮兵联队全部都压了过来,陆军数目虽然不能确定,然而目测绝对不下于两万人。 “他们真敢来啊,燕京都不留兵么?” 何长缨满嘴苦涩的说道:“之前我就是说来十万日军,王侍郎能让出这个廊坊城?” “现在唯一的活路,就是趁着日军大军连夜疲惫行军,全力从一路突围出去!” 万本华期望的望着王文锦,等待他的点头。 “对,对,现在倭夷兵个个疲惫不堪,正是突围的极好时机。” 侯柏林早已吓破了胆子,一听万本华的提议,连忙开口附和。 王文锦此时虽然也是满腹的惶然绝望,然而听到了万本华的话,却依然是死死的闭着嘴巴,满脸木然的不说话。 何长缨的心里发出一声冷笑,对王文锦拱拱手说道:“战情紧急,末将就不在这里陪着大人了。” 说完,何长缨也不顾王文锦等人是什么脸色,就大步的走开。 上午7点30许,抗倭军将领齐聚北城楼,望着东北方向的炮兵阵地,商议军情。 “守不住,在大规模的炮击以后,日军绝对会发动全面的攻击,只是这第一轮的攻击,就极难守住!——除非津门旅今天下午能够到达增援,而且就是来了也依然不好守!” 众人分析了半天,无不是一脸的悲观。 徐邦道更是一针见血的说道:“绝对的兵力差距,日军这么多的火炮;现在乘着日军疲惫立即全力突围才是正途!” 何长缨望向贾起胜,贾起胜也很凝重的点点头,意思赞成徐邦道的意见。 “你们呢?” 何长缨望向钱玉刚,刘余福,鲁招妹,李响,陆文杰,叶传松,阴文新,赵大棒槌——,这一群抗倭军军官,询问意见。 众人皆是无畏之中带着无奈。 “总指挥,打仗这事儿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日军咱们里里外外也杀了不少,这次也定是那样!” 鲁招妹说得是极有气势,不过全是废话。 “关键是他们的火炮,的确太犀利了,况且这仗打到最后,廊坊不像燕京这种城高墙厚的大城,不出意外早晚还是要破城;最后突围还是唯一的选择。” 参谋阴文新显然是赞成徐邦道的观点。 “有王文锦拿着那把破剑堵着,怎么出?这老头是怀着一颗同归于尽的心思,想耗死咱们!” 何长缨一说都是一肚子的委屈。 “总指挥,我现在就是杀光他们!” 鲁招妹又‘呼’地一下子站了起来,一脸的凶狠。 “坐下,咱们还是大清的军队,杀了他以后怎么办?” 何长缨狠狠的瞪了鲁招妹一眼,接着很清淡的说道:“要杀,也是日军的炮弹无眼,左侍郎为国陨命。” 徐邦道,贾起胜,唐绍仪,几人听得头皮直发麻。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没吭声的赵大棒槌突然说道:“如果炮兵是咱们的第一大麻烦,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 第七百六十三章 直隶最后一战六 “说来听听?” 贾起胜一听,顿时就来了精神,其余将领也都望向赵大棒槌。 “你们看,——” 赵大棒槌看不懂地图,就随手拿着一根被漫天大火抛溅上城墙上面的小炭条,在青砖上划着示意图。 众人围过去观看。 “这是日军的炮兵阵地,沿着凤河一溜儿摆开,距离廊坊东北城角大约3里,离着北城门不到4里;这是日军的北阵地,距离廊坊城大约2里,距离炮兵阵地大概有3里出头,这是东阵地,距离炮兵阵地也有3里出头。” 随着赵大棒槌的边说边划,一个廊坊西北清日对持简图,大致的就呈现在众人的眼里。 “你想用骑兵突袭?” 何长缨听得有些意动,假如骑兵猛然从北门出击,凭借着速度优势,完全可以在日军部队增援之前,冲进日军沿河炮群。 就算西,北,两方的日军出兵再迅速,以有心算无心,骑兵团也将会赢得大概不低于十分钟的宝贵时间,和日军炮兵独自对抗。 “不行,你们骑兵不过七百不到的兵力,可是日军3个炮兵联队各种兵力的总和超过一千七八百人,这根本就没有胜算。” 徐邦道连连摇头否决。 “老子是突袭炸炮,又不是要歼灭他们?老子手下这七百精兵,都是常年在大西北草上飞的一等一好汉,只要骑兵散出城门,三分钟以内绝对能够杀进日军的炮群!” 赵大棒槌大眼一棱:“日军炮兵阵地摆了沿河一里的泥鳅阵,他们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把队伍快速的聚拢起来,集结成有效的射击方阵;连炸带砍,搞完了就跑,他们能咬你棒槌爷我的大叼?” “说话就说话,你是谁的爷?” 何长缨怒瞪了赵大棒槌一眼。 “我是我孙子的爷爷,徐爷,你是我亲爷爷。” 赵大棒槌一看何长缨发怒,连忙嬉皮赖脸的朝着徐邦道舔着老脸笑。 “亲爷爷不敢当,不过你赵大棒槌真有这个本事,老夫还有一个未出阁的闺女,才情姿色也是不差。” 徐邦道听着赵大棒槌一口一个‘老子’‘爷’的倒不生气,年轻的时候,他也曾经是满嘴不离‘你咬爷的叼’,这类生猛的牛比话。 此时听了倍觉亲切,一高兴就要许姑娘了。 “徐爷这可是你说的,咱爷们儿一口吐沫一个钉子!” 赵大棒槌打蛇缠棍上的凑到徐邦道的身边。 “只要你有这个能耐,老夫的涂抹比钉子还牢实!” 徐邦道哈哈大笑的点头。 “总指挥,我老赵有没有媳妇,——” 赵大棒槌高兴的蹦了起来,望着何长缨满脸恳求的嚷嚷:“就看你给不给了!” “哈哈——” 城楼里面众人莞尔而笑,凝重的气氛顿时轻松了很多。 何长缨给徐邦道,贾起胜,唐绍仪各扔了一支卷烟,点起一支,皱眉沉思起来。 这部骑兵,他原本留着准备在突围时,作为刀尖使用,此时假如按着赵大棒槌的方案,就算是能成功的打掉日军的炮兵阵地,骑兵团也绝对是伤亡惨重。 同意,就意味着立即要开始一场局部战场的血腥豪赌! 不同意,等到日军炮击,这么多的大炮,可以说不用步兵攻击,几乎都能夷平廊坊城。 “咱们的侦察连还放在城外,总指挥不知道注意到了没有,在炮兵阵地侧后方,还有着五六千的清军俘虏。” 一直没有出声的阴文新突然开口说道:“假如能够出城通知侦察连在骑兵出城攻击的同时,对看管俘虏的日军发起突袭,——我想总有一些有胆的,敢和侦察连一起攻击炮兵阵地。” 阴文新的话让众人目光都是一亮。 然而赵大棒槌却是撇嘴说道:“你能出去送信?这大白天的围的跟铁通一样,当自己刀枪不入,会隐身法呀!” 何长缨望向来自南洋的技术参谋程浩。 这个程浩原本是何长缨专门放在独立营的一批南洋青年中的一员,由莱因哈德当做参谋培训,不过这小子胆小怕死,又不能吃苦,搁在哪个团都不愿意要。 没办法何长缨就让他当工兵中队的队长,结果也不行,后来就放在军团参谋部挂一个闲职。 然而这小子自从发现了抗倭军的烟花传信以后,顿时就迷上了,无所事事中没事就瞎琢磨各种更精细的组合和指令。 后来这小子更试图把摩斯密码加入其中,在得到了何长缨的点头以后,就开始强行对所有的侦察兵,通信兵进行培训考核。 此时,程浩没有注意到何长缨望向他的征求目光,而是拿着一根炭条,皱眉在青砖地面上写着一串代号。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何长缨的目光,然后恍然大悟的紧张的望着程浩。 “总指挥,可以清晰的指明指令!” 程浩兴奋的抬起头,看到众人都在大眼瞪着自己,小心脏猛然一惊,然后一种莫名热血自豪的情绪,在他的心里涌荡起来。 这真是从来未曾有过的事情,在这一刻,他忘了这里的寒冷,这里的艰苦,这里枪林弹雨的危险。 想起了自己从南洋登船时,那种壮阔豪情。 听了程浩的话,众人皆是大喜,只有赵大棒槌一脸的莫名其妙。 “阴参谋的作战方案很好,不过细节上还需要调整,如果侦察连和骑兵团同时发动,侦察连根本没有时间参与对日军炮兵的攻击;来,咱们再好好的议一议。” 这一刻,何长缨心中充满了喜悦,即为在死局之中找到了一个‘活子’而高兴,也为部队将领在作战中,逐渐开始摆脱对他的依赖而高兴。 “这些火炮不是集中摆放,哪有这么多的炸药包炸?” 刘余福突然开口说道:“就算是有,每一门火炮上面放一个炸药包,然后再点燃,哪里有这么从容的时间?” 何长缨望向工兵队长叶传松。 “报告总指挥,这次携带的炸药并不多,不过我们可以马上做成百十个小炸药包,直接把炸药包堵在炮口上面点燃。” 同样来自南洋的叶传松,在工兵队长的位置上,明显要比程浩尽职尽责的多,立即就给了何长缨一个满意的改良方案。 “骑在马上点燃火绒可不容易,又点燃引线,然后再塞进炮口,周围的上千日军可不是傻子,就看着骑兵在马上表演杂技。” 阴文新却是立即又提出了异议。 骑在奔走的战马上面点火绒,这确实是一门高超的手艺,而且还是在战斗中点燃,显然不是一般的困难。” 众人都皱眉低头沉默,苦苦思虑对策。 何长缨突然灵机一动,说道‘其实可以用手榴弹的原理来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你们一定没有听过什么叫做手榴弹,没关系,我给你们一说你们就明白是——’。 “总指挥,我知道,我知道!这玩意在几百年前就有了,是个老物件了。” 一边的参谋游大江突然插嘴说话,倒把何长缨搞得一愣,没料到这个家伙的学识居然是如此的渊博。 ------------ 第七百六十四章 直隶最后一战七 “欧洲把他们叫做掷弹兵,不过在这近百余年里一直受到了冷遇,很少有部队使用它们;布鲁斯中校在关外还给我们做了几个样品,不过现在谁用这?你拿着还没靠近,对方的步枪就突突的把掷弹兵全放倒了;” 叶传松正在给众人解释,突然眼睛一亮,就明白了何长缨的意思:“总指挥,好办法!” 上午8点。 “咻——” “啪!” 在廊坊城的南城墙,一支支烟花突然升上半空,响亮的炸响。 “八嘎,这群蠢猪,就是想放烟花,就不能等到晚上再放?” “哈哈,大岛君,这些清猪还能活到晚上么?现在不放,他们以后永远都没有机会再放了!” 在日军阵地上面,被吵醒瞌睡的日军士兵们,纷纷破口大骂,然后翻了个身子,继续呼呼大睡。 “还记得在鸭绿江边么,还有山海关,这支清军似乎也放过烟花。” 山县有朋站在小海子村的一处土坡,遥望着廊坊城的烟花,怒声说道:“这群混蛋真是吃饱了撑了么,还是有什么诡计?每次都要放!” “可是在虎山放的,还有在关外三城放了以后,并没有任何的军事行动;也许,只是他们的一种形式吧?” 一边站着的小川又次有些不确定的猜测。 “而且侦查骑兵对附近一带搜索,都没有发现清军的踪迹,假如有几百清军分散在这些平原地带,不被帝国侦察兵发现也有可能;然而假如是数千清军,绝对无法隐藏行迹。” 桂太郎站在山县有朋的身边,肯定的说道:“侦查骑兵,步兵警戒哨,现在的警戒范围,已经扩大到近8里的距离;这么远的距离,即使有清军出现,帝国军队也可以从容布置。” “这群混蛋!” 山县有朋被这一支支直冲天际的烟花搞得心烦意乱,大骂着说道:“等到攻陷了廊坊城,活捉了何长缨这个小王八蛋,我一定让他今晚放一晚上的烟花,庆祝帝国的大胜!” 桂太郎,小川又次,黑田久孝,井上光,大岛久直,柴田正孝—— 一群日军将佐们都是不动声色的悄悄对视一眼,然后连忙避开了对方的眼神,怕被对方看懂了自己的心意。 看来传说中山县大将的闺女和何长缨有一腿,也不是空穴来风。 要不然山县司令会在这个时候,通过这种方式来暗示大家,最好还是活捉何长缨这个罪魁祸首? 虽然在场的将佐们都是四十岁以上,对山县小曼这朵东洋之花并没有什么想法,然而想着帝国的一等贵女,却被大清猪猡压在身下鞭挞,心里面多少都不会太爽。 “混蛋,你在这里照个屁!” 山县有朋心里面正怒着,就看见他的外甥井上喜郎架着照相机居然在拍烟花,顿时气得脑门直冒烟,冲过去就给了一脚实在的,嘴里面大吼道: “胶卷不是银子?滚到炮兵阵地去,拍一拍帝国炮兵的英姿!” 随着山县有朋的大吼,廊坊城的烟花也停止了燃放,山县有朋恶狠狠的瞪着收拾着相机狼狈北去的井上喜郎,烟花这事儿也就不再提及。 而山县有朋和日军将佐们所不知道的是,随着烟花的燃放,潜伏在廊坊外围,日军阵地更外围的两百三十余名侦查兵们。 都在以班,排为单位,快速的朝着凤河北岸的清军俘虏营地摸去。 上午9点,廊坊城北门内。 679骑抗倭军骑兵团的骑兵,此时都集中在城门内的小广场上面,工兵正在把改装完毕的小炸药包分发下去。 这种小炸药包,其实有些类似于简单的改良版手榴弹。 骑兵在接近大炮以后,只要把圆柱状的炸药包塞进炮口,然后顺势一拉导火索,炸药包里面就会产生摩擦起火,点燃炸药引线。 在五到七秒的时间内,就会‘轰’的一声,里面的铁钉和气爆的撕裂,就会把大炮的炮膛彻底的毁坏。 何长缨满脸肃穆的站在城门口一个靠着城墙的木梯子上面,面对着赵大棒槌和他手下的六百余骑兵。 之前的两营清淮骑兵,都随着辽东旅去了关外,这里都是清一色的在西疆的风雪里纵横多年的甘陕汉子。 为了这次突袭,何长缨破裂的下令准许了赵大棒槌的一个请求,‘一人一碗烧刀子壮行酒!’ “哗——” “哗——” 一碗碗的烈酒被倒进大海碗里面,都是满满的一碗澄澈酒液,带着浓郁的酒香。 “光荣的骑兵团的英雄们!” 何长缨站在高梯子上面,双手举着大酒碗,大吼着说道:“正所谓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英雄有英雄的天国,苟且懦弱者有苟且懦弱者的坟墓;为了我华夏,为了抗倭军!” 说完,何长缨一仰脖子,把满碗烈酒一喝而尽! “啪!” 手里的大碗狠狠的惯在地上,碎成无数的瓷片。 “为了我华夏,为了抗倭军!” 骑兵团的士兵们都是齐声大吼,一口喝完满碗的烈酒。 “啪,啪,啪——” 无数的碎碗炸裂声响起。 唐绍仪,贾起胜,徐邦道,钱玉刚,刘余福,陆文杰,阴文新——,每一个军官的脸上都显露出各种没来得及隐藏的神情。 ‘汗青’,‘华夏’,有些事情,还需要再一五一十的说的明明白白么? “授旗!” 随着陆文杰的大吼,齐家才正步上前把一面猩红的,上面大大的写着一个‘龙飞凤舞’的墨色‘虎’字的军旗,交到何长缨的手里。 何长缨展开旗帜,高高扬起。 那个‘虎’字,在猩红的绸布上翻涌奔腾。 这是抗倭军成军以来,诞生的第一面团旗! “哒,哒——” 赵大棒槌忍着激动,驱马上前接过这面老虎团的军旗,大吼道:“我老虎团保证完成总指挥交给的任务,誓死对得起这面大旗!兄弟们,炸大炮,杀倭夷!” “炸大炮,杀倭夷!” 全团齐吼,在城内嗡嗡滚动。 “砰,砰,砰——” 就在这个时候,东北方向突然传来一片激烈的枪声。 侦察连开始了! ——这是北城所有军官们惊喜的想法。 “开城门!” 随着何长缨大吼着命令,廊坊城的北城门在‘哐当——’的声音里面,缓缓的打开,露出城外的原野,天空。 还有北方已经开始出现扰乱的日军阵地。 “出发!” “出发!” 在一声声的大吼下,赵大棒槌一马当先的领着队伍,三骑并列的小跑奔进城门。 “哒,哒,哒——” 集中在城门内的骑兵,很快的在有条不紊的加速战马,到何长缨跑上北城墙上面观战的时候,马队已经是纵马狂奔出北城门。 在何长缨的视线里,三条军灰色长龙从城门口发轫,分成三个箭头直指日军凤河边的炮群阵地。 中间那个箭头的突出部,猎猎的飘扬着一面猩红的虎字大旗。 气吞河山,勇往无前! ------------ 第七百六十五章 突袭战俘营 廊坊城东北方向,凤河北岸日军‘一字蛇形’炮群阵地,左后侧半里。 清军临时关押战俘营。 当城内的‘老虎团’骑兵集中在北城门内,大碗喝壮行酒的时候。 侦察连两百三十七名身穿青黑粗土布,化装成百姓装束的士兵,已经悄悄的拔掉了四个日军外围警戒哨。 摸索到了俘虏营地东北三百米处,在一片荒坡草荡子上潜伏下来。 日军第1军从昨天下午3点到凌晨4点,进行了整整长达13个小时的艰苦行军,然后又是各部按军令进入各自预定阵地。 一直折腾到清晨6点时分,才得到休息的军令。 这些日军士兵确实被熬的太狠,一个个裹着被子倒地就睡,连廊坊城震天的爆仗响,很多的士兵都死睡着不愿意睁开一丝的视线,望一望是不是炮响。 而那些倒霉被命令负责警戒的日军士兵,更是一脸苦相的叫苦不迭,在警戒哨上更是满眼干涩,哈欠连天。 被侦察连袭杀的四个日军警戒哨上的哨兵,几乎个个都是疲倦的摇摇晃晃的坐在草地上打瞌睡。 有得士兵直到被一刀活活的捅死,至此至终都没有睁开一下眼睛,直接在梦中见了阎王。 这也是因为日军对战俘营的忽视,根本就没有放置足够的交叉警戒力量,负责警戒的哨兵也极为麻痹大意。 在正常的思维里,谁能想到敌人在面临诸多更加诱人的选择时(比如旅团,师团,甚至军团司令部),会图谋这没有任何‘油水’的战俘营。 在战俘营前方的炮兵阵地,其北,东两翼后方的警戒,都是要远远高于战俘营这处,跟随警戒的日军尉官不断的一脚踹翻发迷糊的士兵,然后大吼着命令士兵用冷水洗脸清醒。 更别提那些师旅团部核心处,都是三步一纲五步一哨,士兵别说打瞌睡,警戒都是站着一直不间断的游走。 侦察连根本没有任何偷偷靠近的机会。 此时,在侦察连连长许卫节的眼中,野草离离的战俘营荒草地上面,躺满了正在睡大觉的清军俘虏。 那近两百名看管日军,除了负责站岗警戒看押的士兵,别的也是正在躺在枯草地上睡大觉。 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从通州到廊坊,漫长的苦力和鞭打,这些战俘一个个都累得要死,此时身上都是随便的裹了一床破烂棉被躺在草地上面,蜷缩着身体死死入睡。 营地里不时的传来一声声此起彼伏的痛苦惨呼声,不是战俘在睡梦中身上疼得惨叫,就是做了白天的那种噩梦。 而那些看管的士兵,显然也是没把看管这事儿太当成一回事儿。 在他们看来,现在这些累得半死的清猪,就是用刀子逼着,都不一定能够把他们弄起来,更别提哪个还有力气逃跑? 近两百看管日军,除了执勤的四十几人,环形的分散在毫无遮挡的战俘营四周打着瞌睡马虎警戒,其余的日军士兵也,也都是裹着被子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这也不是日军掉以轻心。 就算是正对廊坊城门的日军阵地,在他们看来,就算是抗倭军主动出击,2里的路程反应,也足够集中着的日军游刃有余的组织起成功的防御。 唯一算漏的,就是没有考虑到骑兵对分散炮营的快速突袭,还有抗倭军的步兵会‘啃’战俘营这个‘鸡肋’。 “全体躬身弯腰起立,隐蔽小跑,目标日军战俘营!” 随着许卫节的下令,两百三十余条侦察连的汉子均是纷纷弓腰站起,双手持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冲向战俘营。 “敌袭,敌袭!” “砰!——” “敌袭!” 这一次,侦察连再没有之前的好运气,冲锋队伍刚刚冲了不到五十米的距离,就被打瞌睡的日军警戒士兵发现,一边惊呼大吼,一边朝着天空开枪示警。 这一道枪声,在辽阔静幽的天地间传得遥远而且清晰,整个廊坊战场上,无数人都是悚然而惊,望向枪声的源地。 “全力攻击!杀倭狗!” “杀倭狗啰!” 随着许卫节的大吼,所有侦察连的士兵们都是立即挺直了腰杆,大吼着扑向战俘营。 “八嘎,起来,起来,拿起你们的步枪,射击,射击!” 负责战俘营的日军炮兵第1重炮联队的步兵中队,在中队长千坂智次郎大尉的死命大吼下,纷纷睡眼迷糊的爬出了并不温暖的被窝,晕头晕脑的去找自己的步枪。 而四千七百余名清军战俘,都是又惊又喜的猛然掀开破烂的被子,坐在地上寻找救援的士兵在哪里。 “解开脚上的绳子,解开脚上的绳子!” 黄家山一边飞快的去解开进入战俘营时,被命令绑在双腿上面的粗麻绳,一边扯着嗓子大嚷。 “解开脚上的绳子,解开脚上的绳子!” 得到启示的清军俘虏们,无不是惊喜得声音发颤,大手发抖着手忙脚乱的去解开脚上的麻绳。 “射击!” “砰,砰,砰——” 五六十和已经拿起枪支的日军士兵,在千坂智次郎命令下,举枪朝着冲击过来的侦察连开枪。 顿时,战场上面硝烟一片,有三个侦察兵中枪倒地。 “医疗兵去救治,伤员尽快朝北撤离战区;其余的给我继续冲!” 许卫节大吼着,一马当先的挺刀猛冲。 此时,距离日军战俘营的北线边缘,已经不足六十米。 “上刺刀,上刺刀!” 千坂智次郎一看这么近的距离,甚至已经能够看到冲锋清军那一张张凶狠狰狞的脸孔。 他强忍着心里面的巨大恐惧,嘶吼着命令士兵不要再装弹浪费时间,而是上刺刀准备和抗倭军进行白刃战。 “杀!” 在一片大吼之中,侦察连的士兵挺着刺刀,和惊魂未定的日军士兵,狠狠的撞击在一起,搅起团团血花。 “逃啰!” 而那些首先解开脚上绳索的清军俘虏,不是拿起地上搁着的撬杠助战,而是纷纷大嚷着,蜂涌着朝着东,北,两面的原野逃去。 “士兵们,你们假如今天逃走,你们将会是一辈子的可耻的俘虏加逃兵!你,你的父母家人妻儿,一辈子当个孬种懦夫被人嘲笑辱骂看不起;” 侦察连的军法长宋牧洲少尉,看到成群的清军俘虏在挣脱脚索以后,都是拼命的朝着战区外面逃跑,不禁又悲又怒的大吼着: “是个男人的拿起地上的棍子,砸死这些狗倭夷!你们就不再是一个俘虏,更不是一个羞耻丢先人的逃兵,而是一个站着杀敌,顶天立地的男人!” 随着宋牧洲的大吼,一些逃跑士兵的脚下就出现了一丝迟疑,有的更是一连挣扎的站在原地。 此时正在和一个满眼眼屎的日军军曹拼刺刀的许卫节,一个挑刺,刀尖顺利的扎穿那个军曹的脖子,嘴里面大喊一声:“我们抗倭军!” “战无不胜!” 在战俘营里面,所有和日军拼刺刀的侦察连的士兵们,全部都是扯着嗓子骄傲的大吼。 ------------ 第七百六十六章 白刃战的绞杀 “是抗倭军,他们是抗倭军!” 战俘营里一片惊嚷,很多犹豫不定的清军俘虏在听到‘抗倭军’三个字以后,都已经开始意动,望着身边满地的撬杠木棍子。 “兄弟们别上当!”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通州参将俘虏大嚷着:“这里有多少倭夷兵,哪一个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凶神恶煞?逃出去才是自个的命,留在这里死路一条!” “砰!” 宋牧洲在五十米外举枪,一枪打爆这个清军参将俘虏的脑袋,顿时满俘虏营的俘虏无不骇然失色。 “愿意留下来和我们抗倭军并肩作战的我们欢迎,胆小怕死鬼要逃跑的只管滚蛋,全当我们救了一群忘恩负义没有骨头的野狗!不过当野狗就要给我懂得闭嘴,别特酿的以为这是我们抗倭军欠你们这些窝囊废的!” 宋牧洲怒声喊完这些话,就不再说话,也不再去看这些俘虏会有什么反应,双手持着步枪,朝着最近处的一个日军扑去。 “都他酿的愣啥?还是不是一个爷们儿,——老子是!” 黄家山解开脚上的绳索,随手抓起地上的一根胳膊粗的木棍,大步猛跑助攻。 “杀!” 黄家山大吼一声,双手握住木棍的一头,双脚高高的跳起,抡圆了木棍夹杂着风啸,砸向一个正要把刺刀捅进一名侦察连士兵胸膛的日军的脑袋上面。 “咚!” “啵——” 在一道沉闷的钝响之后,随之伴随着一声清脆的裂响,那个日军士兵的脑壳犹如被打爆的熟西瓜一样,红红白白的四散五裂。 “我也是!兄弟们跟我上!” 蒋威豪之前一直在站着犹豫,一看黄家山的威猛,顿时浑身都涌满了热血,抓起了地上的一根木棒,大吼着喊道:“老子也是个爷们儿,不是孬种软蛋!” 蒋威豪在这个时候,显然比宋牧洲更懂得激励士兵,这声声大喊句句如同刀尖儿直剜人心,扎得不是一般的疼。 别说站在战俘营迟疑着的清军俘虏,就连很多已经跑到北面外缘的战俘,此时都不免放缓了脚步。 “杀倭狗!” 看到黄家山,蒋威豪冲了出来,两营剩下的五百多条汉子,都是齐声大吼,抓起地上的棍棒,就朝着就近的日军扑去。 “兄弟们,这群王八蛋杀了咱们多少的弟兄,给了咱们多少的皮鞭,他酿的这是把咱们大老爷们儿当牛马猪狗使唤!是个爷们儿的给我杀倭狗!” 在辽阳投军马玉昆麾下,因为懂马‘精骑击’,而被提为哨长,又在辽阳当了俘虏的张占元,血红着眼珠子满脸凶狠的大嚷着:“报血仇!” “报血仇,报血仇!” 在这一刻,群体从众的力量开始显现出来,几乎大半的清军俘虏都是一脸悲怒的拿起地上的木棍,石头,扑向日军。 “射击,射击,勇士们,帝国的援军很快就会到来!啊——” 千坂智次郎心惊胆颤的正在拼命大喊鼓劲儿,冷不防被一根木棍一棍子打翻在地,然后六七根木棍围了上来,‘噼噼啪啪’的死砸下去。 几乎在一瞬间的时间里,剩余的一百五六个个日军士兵,面对着超过三千愤怒的清军俘虏,被顷刻淹没。 而在这个时候,前方的炮营才刚刚集合出了三个步兵中队,大约五六百名日军步兵,朝着战俘营扑来。 北面的日军第10旅团,东面的第5旅团,也才匆匆的集合出两个大队的兵力,朝着战俘营方向跑来增援。 “捡起木棍,步枪,冲击炮兵阵地!” 许卫节心里是无比的兴奋,大吼着发布新的攻击命令。 侦察连的士兵在听到连长的命令,连忙开始快速集合,然而那些拿着棒子,身上热血未冷的清军汉子们,却又开始纷纷的迟疑了。 刚才是三四千对两百,而且只是抗倭军的人数就完超倭夷兵,打得是顺风顺水的痛快仗。 现在这情形假如再去攻击倭夷的炮兵阵地,那可就是两码事儿了。 搞不好今儿大伙儿都得栽进去! “冲锋!” 这一次,许卫节不再去看周边密密麻麻傻站着的清军汉子一眼,而是大吼着命令侦察连立即去对击从日军炮兵阵地扑过来的士兵。 “杀呀!” 听到命令的侦察连士兵们,都是一脸勇猛的持枪奔跑。 没有人看一眼,说一声身边的清军。 “愣什么愣?给我冲!” 黄家山手里拿着那个带血的棍子,大吼着跟了上去。 “冲呀!” 有了黄家山的带头,此时战俘营没有逃走的三千六七百清军汉子,终于有了一部分人咬牙大吼着跟了上去。 “骑兵!骑兵!” 就在这个时候,在战俘营清军的眼睛里,看到廊坊城的北城门那里,涌出大股的骑兵,当头一面猩红的旗帜在风中猎猎飞扬。 “冲呀!” 看到这一幕,整个战俘营一片沸腾,顿时有大半的清军士兵拿着手里的棍棒,或者刚刚缴获的步枪,冲向日军炮营方向。 而剩下的大约一千出头清军战俘,还是趁机北逃。 至此,原本大约4700名清军战俘的战俘营,有三十余名好汉在刚才的战斗中英勇阵亡。 有2600余清军汉子,勇猛的冲向日军炮营扑出来的3个中队。 其余大约2000余名清军士兵选择了逃跑,这些人绝大多数都在以后的人生路上,背负着‘俘虏,逃兵,胆小鬼’的骂名,泯然众人矣。 屈辱的渡完余生! “射击,射击!” 在看到一群穿着粗黑土布的清军扑向自己的队伍,而后面战俘营的数千战俘居然只有四五百人跟了上来。 负责带队的日军第5炮兵联队1大队长四宫信应少佐,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狰狞冷笑,大吼着着命令道:“排成散兵线,大步前进,准备射击!” “攻击,攻击!” 看到侦察连的士兵已经把距离拉近到150米处,四宫信应大吼着下令步兵开始开枪射击。 顿时,就有五六个侦察兵中弹倒地。 “冲击,冲击,冲进他们的散兵线,不要给他们回援的机会!” 在许卫节的大吼下,侦察连的士兵满脸坚毅的冒着‘咻咻’尖啸的子弹,继续猛然朝着日军散兵线冲去。 “射击,射击!” 在四宫信应的大吼下,日军士兵不断的快速开枪,在北面冲锋的侦察连士兵,不断的有人中枪倒地。 “上刺刀,上刺刀!” 在看到距离已经快速的拉近到不足六十米,四宫信应也不禁为侦察连的强横而变色,连忙大吼着命令士兵上刺刀,进行白刃战。 “杀!” 随即,侦察连那一百八十余名士兵,狠狠的撞进了日军的散兵线。 血腥的刺刀格杀,随即开始。 “杀呀!” 而在侦察连的后面,黄家山一马当先的率领着近五百名勇敢的清军汉子,也扑进了战团。 顿时,在干枯的草甸子上面,枪声,刀击,喘息,嘶吼,力量跟力量的凶残对抗,还有血液‘滋滋’的喷射声,响成一片。 “骑兵,骑兵!” 就在这个时候,四宫信应的耳边,突然听到周围士兵惊恐的大吼。 他震惊的扭头回望,只见在视线里面,廊坊城的北城门那里,射出三道骇人的利箭,直指炮兵阵地。 “清军要攻击炮兵阵地!” 四宫信应的身体猛然一个晃荡,差点摔趴在草甸子上面。 “八嘎,这群狡猾的清狗,可恶,可恶!杀光这些清狗,然后回去增援!” 四宫信应的心里,此时憋闷得直想吐血。 然而现在这个情形,他这边的3个步兵中队都被死死的缠住,而且一旦冒然下令回援,可能就会变成一场致命的大溃退。 看着从战俘营又呼啸冲来的密密麻麻的,舞着棍棒的战俘,四宫信应随即艰难的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他要用手里这五百余军力,死死的堵住这部冲击的清军,而不让这两三千人去攻击炮兵阵地。 ------------ 第七百六十七章 袭杀炮兵阵地一 (起点首发,创世常去,大哥们订阅惨淡,求订阅。) —— “为了帝国,天皇万岁!” 四宫信应少佐的脸上带着一丝绝望的狰狞,拼命大吼着激励手下3个步兵中队的士兵:“为了帝国!” 虽然在整个廊坊战场上面,四宫信应坚定无疑的相信,东洋帝国军队始终牢牢的占据着绝对的主动。 然而这些狡猾的清军,利用帝国兵力布置上的漏洞,通过这一系列奸诈的军力运动,硬是在局部小战场上面取得了接连的战力倾轧。 先是在战俘营,策反那些早就该统统‘死啦死啦地’的俘虏反水,在战俘营局部战场,取得了近四千对两百的绝大力量优势。 在快速的打垮了千坂智次郎的步兵中队以后,这些混蛋又故技重施,想用这两三千俘虏和两三百清军,来吃掉自己这五百步兵。 如果自己这部不能抵住这股清军,那么后面的炮兵阵地,将会随即遭到清军骑兵和步兵的南北夹击。 后果会是如何? 只是想一想,四宫信应就手脚冰冷,浑身发颤。 “天皇万岁,帝国万岁!” 在四宫信应的命令之下,这3个步兵中队的日军,此时也是别无选择,——他们既不可能投降,也不可能逃跑,——只有死战到底! “杀倭狗,报血仇!” 近三千清军举着棍棒,持着步枪,一路猛冲,狠狠的搅进日军的散兵线之中。 以五敌一的和满脸绝望的日军士兵凶猛对抗。 “杀!” “砰,砰,——” “啊!” “噗呲——,滋滋——” “咚!” 血腥残酷的面对面的凶残厮杀,在这带长近两百米,宽达五六十米的荒野枯草甸子上面,激烈的展开。 血水,脑浆,断裂的肢体碎肉,重重砸上草地的尸骸,布满整个枯草带。 热血浇灌着冰冷的荒野大地。 而在这个时候,日军北王庄第10旅团团部,第12联队驻地。 东小海子村第1军军部,第3师团部,第5旅团驻地。 一万三四千日军士兵将领,都密密麻麻的站在就近的高处,震惊的遥望着凤河北岸的猛烈厮杀,还有廊坊清军极速射出的三支骑兵箭头。 而日军步兵第12联队3大队,第18联队2大队,两千余增援步兵,才刚刚离开驻地。 在廊坊城西龙河东岸,驻扎的日军第5师团部,第22联队,在廊坊城南孟庄,驻扎的第6旅团。 因为处于视线的死区,此时也都是惊疑不定的派出快马去探听战情。 “滴滴答滴答——” 一道嘹亮的冲锋号,在廊坊城的北城墙上面响起,在东北战场上面,听到冲锋号的侦察兵士兵们纷纷满脸狂热,大吼着和日军对拼。 而此时骑兵团已经冲锋到距离日军凤河北岸炮兵阵地,不足两里的距离。 “填弹,调整炮口;——开炮,开炮!” 日军炮兵在廊坊骑兵冲出城门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紧急集合在各自的炮位上面,此时刚刚集合完毕,各部的联队长,大队长,中队长们,就纷纷大吼着下令炮兵开炮轰击。 “轰,轰,轰——” 顿时,长达近一里的沿河炮兵阵地上面,百炮齐鸣,把一枚枚炙热的炮弹胡乱的射了出去。 “咻咻——” “轰!” 天地间一片鸣啸,紧接着炮弹在廊坊城和四周的原野上猛然轰响。 因为之前,所有的火炮的炮口都已经校对直指廊坊城,这一轮齐射中,居然有近二十枚炮弹砸进了城内,炸的一片狼烟。 其余的炮弹都乱七八糟的炸在原野各处,只有一枚榴散弹爆炸在骑兵团的行进线上。 两枚榴散弹,一枚高爆弹,在离近骑兵冲击队伍的周边爆炸。 把去6骑战马连着骑兵,血淋淋的放倒在大地上面。 “八嘎,混蛋!” 日军第1重炮联队长樱井库三郎大佐气得暴跳如雷,大吼着骂道:“瞄准,瞄准!轰死这些清狗!” “轰,轰,轰——” 顿时,凤河沿岸炮火隆隆,无数的弹丸朝着骑兵团的三条游龙猛射而去。 凤河北岸一片狼烟弥漫。 “变阵,变阵!” “聿——” 此时,骑兵团的三个箭头已经冲击到距离凤河接近一里位置,在赵大棒槌的大吼下,由三支长箭,迅速变阵成六横‘一字骑兵横列阵’。 每一横列大约一百一十名骑兵士兵,排出近一里长的横阵,正向面对着北方的日军炮兵阵地。 “咚!” 赵大棒槌奔驰在战马上面,猛然把手里的红旗扎向大地,红旗的竹竿发出一声微微的轻响,牢牢的插进泥土之中。 猩红的旗面,在风中猎猎飞扬。 “铛!” 一道清冽的刀鸣,赵大棒槌抽出背后的战刀,高高的舞在空中,扯着嗓子大吼:“前五列,——出刀!” “铛——” 五百五十余柄战刀倏然出鞘,直指天穹,在金色阳光的映射下,如刀林山阵,闪烁着摄人心魄的寒芒。 而最后一列骑兵,则是右手控缰,左手牢牢的抓着炸药包上面的捆绳,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一里处沿河阵地上面的目标火炮。 还有那道道喷吐出火舌的炮口! “停止炮击,停止炮击!依托火炮,准备射击,准备射击!” 看到这一幕,日军第1重炮联队长樱井库三郎大佐,第3炮兵联队长星善大郎中佐,第5炮兵联队长柴田正孝中佐。 纷纷变色的命令炮兵停止几乎再无战效的炮击,选择依托火炮,架枪射击。 “冲呀!” 在赵大棒槌的命令下,冲击的骑兵纷纷头,胸,腹部,紧紧的斜贴在马背上面,右手笔直的水平持着战刀。 纵马猛冲。 日军3个炮兵联队,额定兵力总计是2446人,从平壤的栽松院,到虎山炮战,然后一路千里北上奉天,又两千里南下直隶作战, 炮兵减员尤为严重,只剩1700余士兵。 此时,在战俘营被全歼了1个中队,3个中队的增援正被近三千清军围剿格杀,在这长达一里的炮兵阵地上面,只余下大约900名炮兵。 假如这900士兵结成战阵,对上600余骑兵,多少还能坚持对射。 然而现在所有的日军炮兵都散落在各个炮位上面,明显处于极大的劣势。 “射击,射击!” 在看到清军骑兵线已经冲到不到200米的距离,日军炮位上面顿时枪声大起,900余支步枪同时爆鸣起来。 “聿——” 超过6名骑兵和10匹战马,中枪倒下。 “曹尼玛!” 那些没了战马的骑兵,都是眼睛血红的破口大骂,跳上后面的战马,两人一骑,继续猛冲。 “砰,砰,砰——” 在激烈的枪声中,骑兵冲击线很快就推进到凤河的南岸,然后战马踏进冰水混合着的浅浅凤河,踏出满河四溅的水花。 “各炮位士兵依靠火炮,背对射击!” 看到这一幕,日军的军官们无不适变色的命令士兵依托火炮,进行殊死抵抗,一面遥望着北面和东面的援军。 援兵,怎么还没到来? ------------ 第七百六十八章 袭杀炮兵阵地二 “直接杀过区,不要停留!,一营东,二营北,阻滞日军步兵后不要恋战,立即回城!” 赵大棒槌驱马跑上凤河北岸的河堤,在日军炮兵猛射过来的弹雨里面,感觉右大腿猛然一阵钻心的疼痛。 知道自己中枪,然而赵大棒槌连低头望都不望一眼。 “杀!” 而是猛然加紧马腹,大吼一声,右手持着战刀高高举起,如同一道匹练一般,斩向一个满脸惊惶的日军士兵的头颅。 “噗呲!” 一个头颅高高的扬起,下面那个无头的颈部,‘滋滋——’的喷出一道猩红的泉涌。 “砰,砰,砰——” “杀!” 第1批次骑兵冲击线,狠狠的从日军火炮间的间隙掠过,近一半以上的骑兵在这次冲击中失去了生命,而他们也斩杀收割了超过50名日军的性命。 第一轮,63对53。 “聿——” 那些失去主人的西北战马,常年的训练使得它们一边悲鸣,一边跟着骑群朝着东,北,两面奔跑。 “杀!” “射击,射击!” “砰,砰,砰——” 在第1批次骑兵线的冲锋之后,骑兵团的第2批次冲击线随即到来,在大吼和枪声里,又是近一半的骑兵战死,同时斩杀了超过60名日军的性命。 第二轮,56对61。 在这一轮的砍杀中,上一次砍杀掉的30多个头颅还在地上,没有停止翻滚,这一次又是30多个头颅高高抛起,30多个无头喷泉‘滋滋——’的喷涌着血柱。 “杀!” 随即,骑兵团的第3批次攻击线,狠狠的撞进了日军的炮兵阵地。 “砰,砰,——” “啊——” 这一次砍杀,超过60名日军士兵被利刃砍倒,而骑兵团的伤亡骤减到40余人。 第三轮,41对64。 连续3道奔雷般的铁血砍杀,已经砍得日军手软心寒! “杀!” 就在这个时候,骑兵团的第4道攻击线,又狠狠的撞进了日军的炮兵阵地。 “砰,砰,砰——” 这一阵枪声,已经变得猛然稀落很多,有的日军士兵更是胡乱开枪,缩着脑袋身体尽量的朝着火炮的炮管靠去。 “啊——” 这样一来,骑兵团的很多必杀的战刀就砍歪了,三四十个重伤未死的日军士兵倒在地上翻滚嘶嚎。 骑兵团的伤亡,则是继续的大幅降低,已经接近了一比二的置换比! 第四轮,35对68。 而所有吓得脸色惨白的日军炮兵,都是死死的靠着火炮,苦苦的坚持抵抗。 “杀!” 骑兵团的第5道攻击线,继续不依不饶的紧随而至。一道道匹练般的雪白刀芒,砍向犹如躲进老母鸡(大炮)怀抱里面的鸡仔(日军炮兵)。 “砰,砰——” “噗,噗!” 枪声散漫,刀子入肉刀刀结实。 第五轮,23对61! 已经远远的超过一比二,接近一比三的置换比例。 “炸炮啰!” 随着一声声的大吼,第6道骑兵线的一百一十名‘老虎团’骑兵,几乎都是毫无阻碍的把圆柱形的炸药包狠狠的插进炮口,然后猛然拉开导火索。 纵马从一群群的鸡仔中间冲过去。 有十来个骑兵的手慢了,就被别的战友抢了炮口,只好大声笑骂着把手里的炸药包,甩向日军人群。 在炸药包离手的同时,手里依然紧握着的导火索,就和炸药包顺利的实现了分离起火。 炸药包冒着青烟,砸进了日军的队群。 “——?” 几乎所有的日军炮兵,都是一脸的纳闷,心里惊诧的想着这些清军杀神怎么转性,不砍人了?而且这丢在地上粗布包裹着的圆柱,是什么玩意儿,还冒烟? 耳朵里就听到附近有日军嘶吼着惊惧大叫:“他们往炮口里面塞东西,塞东西!” “炸弹!是炸弹!” 一些聪明的士兵,都已经快速的反应过来,又蹦又跳的大叫着。 “混蛋,去扯下炸药包!——扯下炸药包!” “轰,轰——” 在一片各种的惊呼大吼里面,凤河日军炮兵阵地的火炮炮口,一个个喷出长长的火焰,炸得火炮簌簌颤抖,上下颠簸着弹响不已。 3个炮兵联队的86门火炮,顷刻毁于一旦! “哇——” “哇——” 在这一刻,有几十名日军炮兵大口吐血,樱井库三郎这些炮兵军官是气得,而那些士兵则是被炮体猛弹,给震伤了内脏。 有七八个倒霉鬼则是被当场活活的弹死! 至此,骑兵团在勇猛的六道骑兵线的打击之下,不但杀死了大量的日军炮兵,同时也完美的全灭了日军3个步兵联队的火炮。 在甲午战争时,整个东洋陆军手里大约装备了两百门陆战炮,只此一战,就顺利炸毁了陆炮的一小半,不可谓不损失惨重。 而且在直接的战刀对枪击的凶猛对抗中,日军炮兵整整损失了近350余士兵,骑兵营战死236人。 骑兵团惨烈大胜! “八嘎,八嘎!可恶,可恶! 樱井库三郎大佐气得浑身哆嗦,看着撕裂如蛛网的炮口,心疼悔恨的只想一头撞死在炮管上面。 然而在看到所有的清军骑兵兵分两路,一骑绝尘。 而东北方向的战斗也刚刚停止,得到了4个步兵中队枪支补充的清军俘虏正在南进。 樱井库三郎忍着心里撕裂般的疼痛大吼着:“集合,集合!组成阻击线,阻止他们,阻止他们!” 而在这个时候,许卫节的侦察连联合清军战俘,也尽数歼灭了日军炮兵的3个步兵中队。 格杀了包括第5炮兵联队1大队长四宫信应少佐,在内的553名日军。 而侦察连此时已经减员到118人,阵亡过半。 在这片草甸子上面,还有超过700名清军好汉英勇就义! 这时候,看到骑兵已经完美的完成了对日军炮群的炸毁,而剩余的日军炮兵正在大吼这重新集结。 北面的日军增援,已经和骑兵二营对射之后,顺利的到达了日军一字蛇形火炮的最西边。 封住了西面的归路。 许卫节连忙大吼着下令道:“兄弟们,从东面奔跑,回城!” “回城,回城!” 接连的大胜,尤其是骑兵团那无懈可击的优美战斗,此时已经激发了所有清军的热忱。 在这个时候,似乎所有的清军士兵都想到了抗倭军一系列的军事奇迹,于是都是大吼着跟随着侦察连的队伍,朝着东南冲去。 “俘虏想跑!截住他们,截住他们!” 看到这一幕的樱井库三郎,星善大郎,柴田正孝,还有第第12联队3大队长冈见正美,都是惊怒的大吼着命令部队去阻截。 “砰,砰,砰——” 而在此时,赵大棒槌率领着骑兵一营,也纵线绕到日军第18联队2大队的正前方,纵马掠过开枪射击。 堵住日军西北进军合围之路。 “停止前进!立即接阵防御,接阵防御!” 在这个时候,日军第18联队2大队长门司和太郎,被骑兵对炮兵阵地的血腥冲杀,还有所有火炮毁于一旦,惊吓得乱了方寸,情急之下犯了一个错误。 他不是命令队伍继续猛冲,不管骑兵营213名骑兵的骚扰,而是连忙下令就地防御。 “对射,对射,和他们对射!” 大喜过望的赵大棒槌连声大吼,在纵马跑过日军队伍以后,又拉转战马,继续回奔射击。 “冲呀!” 就在这一会儿几分钟的时间里,2000回城大军大吼着从骑兵营的西北跑过,奔向廊坊城东北城角。 “八嘎,这群狡猾的混蛋!射击,射击,打死他们的骑兵!” 看到眼前这一幕,门司和太郎就知道因为自己的谨慎(胆小),铸成了大错。 然而面对这猛烈冲跑的清军,他依然没有胆子下令硬冲阻截,只好大吼着命令士兵瞄准前方纵马的清军骑兵猛射。 “兄弟们,走咯;——老子媳妇到手咯!” 看到所有的清军步兵都已经冲过了这条阵线,赵大棒槌哈哈大笑着下令撤军回城。 “孙子,爷爷走咯,下次再玩!” 赵大棒槌大嚷着一夹马腹,望了望自己血淋淋的右腿,大笑纵马而去。 “下次再玩!孙子!——棒槌,你的媳妇也有兄弟们的功劳!” 骑兵一营的西北汉子,也都是放声大笑,纵马回城。 整个廊坊战场顿时静了下来。 死一般的寂静! ------------ 第七百六十九章 北望西伯利亚 在这一刻,无论是小海子村高坡举着望远镜的山县有朋,桂太郎,小川又次,井上光,大迫尚敏,黑田久孝,冢本胜嘉,佐藤正,矢吹秀一——。 还是北王庄村的立见尚文,友安冶延,上原勇作。 这些日军将佐们一个个都是看得脸色铁青,目瞪口呆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清军的这一系列匪夷所思的军事行为,以小搏大,层层打击推进,整个战斗过程简洁利索而粗暴。 如同羚羊挂角,如同火中取栗。 却都被他们从容做到了这些奇迹,不能不让人瞠目结舌的叹为观止。 在战场上,居然还能这么玩? 整整3个炮兵联队的86门火炮,就这么成为一堆废铜烂铁! “命令!” 山县有朋的脸上,此时如同万年冰冷坚硬的岩石一般,没有再露出一丝任何的神情。 “嗨!” 在小海子村头打麦场边的一个荒土坡上面,所有的日军将佐都是笔直立正,齐声大吼。 火山的熔岩,在每一个日军将佐的心脏血管内奔腾咆哮,几乎要喷薄而出,将要烧熔焚毁挡在面前的一切万物! “命令各部立即停止休息,赶造登城梯,升火做饭;上午十一时发动全面进攻!” 山县有朋死死压制着心里如山一般的怒火,冷声说道:“此战,我不要一个俘虏,城内鸡犬不留!” “杀光,烧光!” 日军第三师团长桂太郎中将,满脸横肉抖动,眼睛喷火的吼道:“让廊坊城变成一座巨大的坟墓!” “杀光,烧光!” 小荒坡上面的日军将佐们,都是齐声怒吼。 廊坊城北城墙。 “好汉,好汉!真是一群于千军万马之中,取敌酋首级的猛士!” 在城外的战斗开始以后,王文锦就闻讯带着一大批廊坊城的官吏跑到了北城墙观战。 在看到侦察连突袭战俘营,全歼所有日军,在看到侦察连和清军战俘拿着步枪棍棒,和日军3个增援中队血战。 在看到骑兵团在日军炮兵阵地的六道雷霆攻击,在看到在骑兵的掩护下,两千余步兵顺利返回廊坊城方向。 王文锦,侯柏林,万本华——,一群大清官吏,都是兴奋的大叫不止,个个如饮醇酒,摇头晃脑,击节赞叹。 在回奔的马群之中,骑兵团团长赵大棒槌突然驶离马群,折向纵马西进,在战马上面一个纵身下捞,把依然插在大地上面猎猎飞扬的‘虎’字旗拔出大地。 然后赵大棒槌双腿弹跳,在战马风驰电掣的奔驰中,笔直的站立在马背上面,双手高高的举着猩红的旗帜,奔向廊坊北城门。 “好!” 城墙上面一片大吼,尤其是王文锦,更是用手拍着城砖,以表达心中的喜悦。 “老徐,恭喜啊!你可得了一个好女婿。” 站在徐邦道身边的贾起胜,笑着朝着徐邦道说道:“真是一员难得的虎将!” “赵团长最犀利的不在于他的勇猛和大胆,而在于眼光;他总能在敌军看似严密的布局里面,找到他们的漏洞,并且选择最合适的进攻手段,进行连贯致命的打击!” 一边的军事参谋阴文新少校,此时也想给他的好兄弟在何长缨,徐邦道面前加分,脸上露出满脸的佩服之色,大声的说道: “在蓟州雪谷隐藏袭击,也是一个最明显的例子,这么多的小路,赵团长断定日军的先遣中队会走那里,结果就是在那个雪谷全歼了所有的日军!” 听了阴文新的话,徐邦道笑得是更加的得意了。 何长缨此时头还有一些微微发晕,幸亏他喝得是低度酒(齐家才掺了水),不然他现在估计就得醉在地上。 他听了阴文新的话,就望向阴文新说道:“你把加入甘军之前的简历叙述一下。” “大人,卑职——,” 阴文新被何长缨不怒而威的眼睛一看,又被一语点中了心里所藏的隐秘,心里就不禁有些发慌,双膝发软的就有些站不住。 然而阴文新眼睛的余光,看到何长缨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他就立即反应过来了,也知道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于是阴文新死扛着笔直站立的平视着何长缨的眼睛,大声的说道:“报告总指挥,我在参加甘军以前当过土匪。” 城墙上面的众将领虽然均是微微诧异,然而依然是面带微笑,一脸的理解。 大清的官兵和土匪,历来不分家。 全国练军里面很多将领都是土匪出家,后来被朝廷招安,摇身一变,就变成了给大清朝保家卫国的看门犬。 就像现在的鲁东,东北,不用想就知道,等到以后倭夷退兵,绝对是满山满地多如牛毛的土匪绺子。 这些土匪当然就是被日军击溃的士兵,三三两两呼啸成群的落草为寇,一边打家劫舍,一边等着朝廷的招安。 “但是之前——” 阴文新一咬牙继续说道:“部下曾是沙俄海参威人,沙俄在海参崴修建铁路人数极端缺乏,就故意的打击在远东生活着的中国人,动则投入大牢,然后强行当做苦力修筑铁路。部下不忿,就联合几十名工友,合力杀死了三十几个沙俄士兵和一个少尉,还有两个沙俄工程师,逃到了黑龙江,最后加入了一群流窜的土匪,从黑龙江沿着蒙古,跑到了陕西。” 城墙上的王文锦,侯柏林,听得瞪着阴文新直发呆,没想到这个黑瘦的高竹竿,居然还有如此‘光辉’的来历。 “海参崴?” 何长缨若有所思的望着阴文新说道:“你的名字也是假的吧?” 所有人都望向阴文新。 “报告总指挥,属下原名佟文银,不过因为连累家人被戮二十六口,无颜面对‘佟’姓。” 阴文新的脸上平静,眼睛深邃如古井,语气说得极为轻描淡写。 然而四周众人听了却无不心寒。 “沙俄啊——” 何长缨站在廊坊城的北城墙上,遥目北望。 目光似乎一下子跨越了数千里的山川河流,原始森林,投注到了那条正在北亚大地上横贯的大铁路身上。 西伯利亚大铁路! 这条铁路是1890年俄国沙皇亚历山大三世下令修筑的,目的就是为了连接东亚和欧洲,然后全面侵吞远东。 在1891年5月,刚刚继位还没有登基的尼古拉二世,亲临海参崴主持铁路奠基仪式,开始修筑这条举世瞩目的大铁路。 此时,已经修了整整快四年。 北亚的极寒恶劣天气,使得这条铁路下堆满了苦役者的尸骸。 这里面有沙俄的罪犯,贫民,也有大量被奴役的华裔百姓。 在何长缨的记忆里,甲午大清战败以后,沙俄借着逼迫东洋‘返还辽东’这个‘大功劳’,在李鸿章参加今年5月沙皇加冕的时候。 诱迫李鸿章签订了《中俄密约》,开始在中国境内修建西伯利亚大铁路的支线,并命名为东清铁路。 正式染指中国东北。 ------------ 第七百七十章 突围中的绞杀战一 并且在修路过程之中,沙俄为了缓解用工不足,以着高薪的诱惑,在大清的鲁东,河南,东北大量诱骗招募几十万的中国农民。 这些农民到了西伯利亚以后,就变成了沙俄军警皮鞭和刺刀下面的奴隶,吃得是猪食,稍微干得慢了少了就往死里抽打。 无数人客死异乡,化为一堆白骨! 还有在庚子年间的海兰泡,江东六十四屯大屠杀,在冰天雪地里,上万的中国百姓被沙俄军队押送到黑龙江边,在刺刀的驱赶下投进冰冷的江水。 何长缨的脑海里还清楚的记得后世的一些记述: “手持刺刀的沙俄士兵将人群团团围住,把河岸那边空开,不断地压缩包围圈。军官们手挥战刀,疯狂喊叫:‘不听命令者立即枪毙’人群象雪崩一样被压落入黑龙江的浊流中去。有的想拼命拨开人流,钻出罗网;有的践踏着被挤倒的妇女和婴儿,企图逃走。这些人或者被骑兵的马蹄蹶到半空,或者被骑兵的刺刀捅翻在地。随即,俄兵一齐开枪,枪声、怒骂声混成一片,凄惨之情无法形容,简直是一幅地狱景象”。 “当妇女们把她们的孩子抛往岸上,而且乞求至少能搭救她们的孩子时,哥萨克却逮住这些婴儿,挑在他们的刺刀上——。” “伤重者毙岸,伤轻者死江,未受伤者皆投水溺亡,骸骨漂溢,蔽满江洋。岸上,堆积如山的尸体,大都是气息未绝的活人,他们都被沙俄士兵一古脑儿地投入江流,水面又浮起一层半死的人筏,翻滚着向东流去。” “事发十几天后,沉溺在黑龙江底的无数死难者尸体浮上水面,顺流淌去,江面漂浮油层,江水为之奇腥。” —— 这一刻,何长缨感觉浑身战栗,脸孔发白,几乎喘不过气来。 在这时,他才发现自己错的离谱,在北中国和东洋打得太久,甚至忘了北面那个大敌! 注意到何长缨异常的脸色,城墙上的众人都是一脸的不解,不明白在他遥目北望以后,脸色怎么变得如此的奇差。 “总有一天,帝国的军靴,战马,军人的铁流,会踏上海参威,库页岛,贝尔加湖,高加索山脉,帝国的舰群会游弋在里海,黑海,波罗的海的海面,帝国的红旗会高高飘扬在彼得堡的城头。” 何长缨望着阴文新说道:“你敢不敢去!” “报告总指挥,那是部下终生的梦想,百死不惧!” 阴文新笔直站立,两眼狂热的凝视着何长缨,大声的咆哮,嘶吼。 “哦——” 北城墙外一片欢呼,骑兵团,侦察连,还有战俘营的清军,顺利的回到了北城门。 “现在这种局面,你有什么建议?” 何长缨没有望向城下的欢呼,而是望着阴文新发问。 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阴文新直接都没有任何迟疑的大声回答道:“报告总指挥,突围才是唯一的活路,不然一旦等日军从容的布置好攻击阵型,开始全面攻击廊坊,全军覆灭,旦夕而已!” 王文锦,侯柏林,万本华,包括唐绍仪,徐邦道,贾起胜,钱玉刚,罗华飞,鲁招妹—— 都变了颜色。 这个答案,其实众人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计较,只是要么各怀心思,要么对何长缨的盲目信任,选择了沉默逃避。 尤其是刚才这一连串漂亮之极的三场大胜,不但打垮了日军的火炮阵地,而且又增添了两千军力,廊坊城的总兵力也扩张到了近六千人。 所以众人总是幻想着何长缨一定还有妙计。 此时却被阴文新一语道破,众人如何不失色? “在这之前,我一直认为日军最多会过来一万五六千人的兵力,炮兵最多是两个联队,而且也不会像这样,昨天下午3点拔营,今天清晨就完成了对廊坊的包围。” 何长缨望着北方炮兵阵地集结着的日军队伍,沉声说道:“毫无疑问,我算错了山县有朋对抗倭军的必杀之心!这场战役的失败,我负全责!——津门旅最早能在今天半晚出现,而且火炮绝对运不过来。这场仗,即使取得了局部的小胜,却不可能改变它的结局。我命令!” “啪!” 所有站在城墙上面的抗倭军军士们,同时立正站立。 “骑兵团稍作修整,参谋部为其补充足够的兵力,上午10时,骑兵团从北门出发,从西北日军阵地的间隙之中快速突围,之后立即南下,遇到津门旅命令原地待命等候!” 听到何长缨要把骑兵团放出去,王文锦微微变色,不过终是没有啃声,表示反对。 “工兵连立即疏通南门,西门,在10点10分,侦察连,工兵连,警卫连,罗华飞哨,军部直属人员,以及万总兵四哨,廊坊城所有愿意突围的人员,走西门,然后顺城墙南下;步兵一团走南门,突击穿插,进行突围。”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尤其是王文锦更是怒声说道:“此时突围无异于自寻死路!现在李中堂正在和谈,只要能坚持到今夜,援军到来,然后死守城池,倭夷兵随时都会停战退兵!” 何长缨冷冷的望了王文锦一眼,在今日清晨看到来了如此多的日军以后,何长缨后悔得杀了他的心思都有了。 再说日军不彻底的吃掉廊坊城,怎么可能同意停战! 何长缨强压着心里的火气问道:“王大人,现在日军围城,你我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蚱蜢,廊坊不是京城,为何要死守不突围?” “作为大清的臣子,就要谨守臣子的本份,抗倭军在何时不得离城,这可是太后的旨意——” 看到周围人群齐齐变色的神情,王文锦不禁色变,知道自己说错话了,顿时满脸血红如火烧灼。 “麻痹!呸!” 一边的鲁招妹气得恶狠狠的瞪着王文锦,重重的吐了一口粘痰,右手死死的握着腰间的手枪。 “太后的旨意——,王大人,你在说昏话吧?太后能让这满城忠义在这里等死?” 何长缨‘一脸怒气’的质问着王文锦,心里一阵叹息,尼玛比,终于让你这个老家伙说出这句话了。 有了这句话,自己才好把队伍带出山海关。 “哼!” 王文锦一时词穷,高高的举起了手里的天子剑大吼道:“谁敢出城,就得问一问老夫手里的——” “咚!” 在众人的瞠目结舌之中,万本华手下的左哨哨长万志斌,突然用手里的步枪枪托,一棍子把王文锦砸的头破血流的趴倒在地上,晕死过去。 地上很快就触目惊心的流了一大滩触目惊心的血液。 “万志斌,你疯了!” 万本华此时骇的手脚冰冷麻木,摇摇欲坠。 西洋历3月14号上午,9点50分。 此时,新整编的骑兵团516骑骑兵,再一次集结在北城门内,等待着新一次的攻击。 而在阴文新和赵大棒槌的建议下,突围计划也有了小小的改动。 ------------ 第七百七十一章 突围 何长缨站在西城墙上面,等待着北城骑兵团的发轫进击。 “万志斌是一名坚定的战士,虽然万本华用皮鞭把他抽的遍体鳞伤,不过内线报告,他都是始终咬牙坚持,是因为看不过去王文锦逼迫大家等死这副做派,所以在激愤之下,一时头热就打了下去。” 何长缨的机要副官兼后勤副主管,李响少校正在给何长缨汇报:“万本华毕竟是万志斌的叔爷,没有下重手,不过听说万本华已经答应刚醒过来的王文锦,在突围回津门以后,将把万志斌交由王文锦审理。” “大清皇室为了私利,始终不愿意睁眼看世界,铁心要一条黑路走到死,我中华但凡有理想有正气的热血儿郎,只要稍加唤醒,都不会跟着他们这些朽烂的棺木僵尸一起殉葬。” 何长缨对李响下令道:“在突围中设法把他悄悄的营救过来,不然让万本华把他带回津门,就再无活路;勇士就算是死,也应该战死在杀场,而不是死在这些污秽肮脏的算计里面。” 听到何长缨的命令,李响低声坚定的回答道:“保证完成任务!” 何长缨看了一眼怀表,时间是9点59分。 “开始了。” 何长缨的声音有些沙哑,虽然因为重叠房屋的遮挡,看不到北城门下面的情形,然而不用想就知道北门厚重的铜门一定在缓缓的打开。 廊坊突围战,正式开始打响。 “走吧。” 何长缨又望了一眼廊坊城,就因为他误判了山县有朋对他必杀的决心,所以现在陷入了如此被动的局势。 这次虽然只是一次小小的并不算彻底的割裂,却在今天不知道要填进去多少优秀中华儿女的生命。 甚至有可能,会包括他何长缨的生命! “尽量多杀一些鬼子,来日方长吧,勇士的血总不会白流!” 何长缨脸色暗淡的低声自语,走下城墙。 “哐当!咯吱——” 上午10点整,廊坊城北城门再次缓缓大开。 “兄弟们,出击!” 在骑兵团团长赵大棒槌的大吼下,骑兵团516骑骑兵,开始纵马奔出城门,朝着西北角的日军第12联队,第22联队阵地之间的间隙狂奔。 “清军要逃跑,截住他们,截住他们!” “砰,砰,砰——” 在西,北两向阵地的日军,立即就发现了廊坊城北门的异动,纷纷大嚷着开枪示警。 “4大队立即出兵斜向拦截,阻止他们!” “1大队立即出动,消灭这群该死的骑兵!” 而看到这一幕,北王庄的立见尚文,龙河东岸的野津道贯,都是大吼着命令待令部队立即斜向出击,堵死抗倭军骑兵的西北突围之路。 整个廊坊城外的西,北日军阵地,顿时纷然扰动起来。 之前就集合警戒待命的日军12联队4大队,22联队1大队,在得到战令以后,都是大吼着拼命发足狂奔。 箭头直指要在古县村这个西北顶点处,要关死骑兵团的突围。 “不要着急,放缓马力,放缓马力。” 看到日军上钩,赵大棒槌大嚷着骑兵冲锋集群放缓速度。 10点10分,在抗倭军骑兵团,日军12联队4大队,22联队1大队,三支部队的箭头即将汇聚在古县村之前。 骑兵团突然折向,朝着东南方向的廊坊南城门奔驰而去。 “八嘎,这些混蛋!” “猪猡,畜生,真该死啦死啦地!” 累的半死的日军两个大队的两千余士兵军官,无不是气得气喘吁吁的破口大骂。 然而却只能是无能为力的眼睁睁的看着,骑兵团扬长而去。 就在这个时候,廊坊城西门突然打开,大量的抗倭军涌出城门,然后顺着城墙朝南奔跑。 “南城开门了,南城开门了!混蛋,这群骑兵是故意引诱帝国步兵!” 看到这一幕,刚刚跑到古县村外的22联队长富冈三造中佐,气得恍然大悟的哇哇大叫:“清军要突围,这群王八蛋,真是可恶狡诈!” “抗倭军要突围?” 而在这一刻,龙河岸边正在纳闷的望着骑兵突然折向的野津道贯,也是震惊的一时失语。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抗倭军居然会突然突围。 围城之前有那么多的机会不逃,刚打了一个大胜仗,说变脸就变脸的要逃走。 他们的指挥官何长缨,脑子进水了么? “命令各部立即起立攻击,截住他们!” 然而此时的现状不容野津道贯多想,连忙下令龙河岸边剩余的4个正在的集结的大队,即刻出击,攻击廊坊西城,堵住清军出城。 在野津道贯的命令下,10点15分,日军第22联队的4个步兵大队,才集合完毕。 大嚷着从龙河东岸,全军冲锋向廊坊城的西门。 与之同时,面对着从南门蜂涌而出的抗倭军第1团。 日军第6旅团长大岛久直少将,也震惊而不解的命令第7联队兵待命警戒的5大队立即对向出击,迎头拦截。 同时下令其余4个修整大队全速集合,准备拦截作战。 10点25分,日军第22联队的4个步兵大队,扑到廊坊城的西门附近,被警卫连,侦察连骑兵团联合打击,不得寸进。 而从西门撤退的军队极其廊坊城官员家属,也已经全部离城。 上午10点30分,日军第7联队5大队在廊坊城西南一里处,龙河东岸的祖各庄村,和抗倭军1团遭遇,激烈的突击战随即响起。 在这个时候,大岛久直已经确定了抗倭军的突围方向。 下令刚刚集合完毕的两个步兵大队,朝着祖各庄增援攻击,两外两个步兵大队到祖各庄村的后方建立第二道阻击阵线。 10点40分,抗倭军1团,及西门撤出的队伍,全部到达祖各庄村,开始强行突破。 10点55分,突破队伍冲进日军第7联队的第二道阻击线。 抗倭军主力在付出巨大伤亡以后,顺利完成突破。 日军步兵正准备紧随其后的追击,骑兵团的马群突然从一处树林冲出,搅乱了日军的追击进军线。 “砰,砰,砰——” “杀!” 在一片密集的枪声和刀光里,抗倭军主力顺利的脱离日军的尾随,加速离开战区。 “脱离日军的纠缠,回头,回头!——兄弟们,去救援警卫营,侦察连的兄弟们!” 当赵大棒槌率领着骑兵团,在激烈的角逐射杀中,冲出了日军第7联队的包围圈之后,骑兵团原本出城时的516条甘陕好汉。 此时只剩下了不到三百余人。 (本想多写几章,不过大家都觉得太拖延了,加速了;以后的战争,将跳出甲午的原有范畴,属于抗倭军的反击时间。) ------------ 第七百七十二章 天高任鸟飞 然而在看到警卫连,侦察连被日军第22联队紧追不舍,当头又被日军第7联队3个大队堵截。 将要陷入四面重围的危险。 赵大棒槌毫不犹豫的命令此时本可以顺利突围骑兵团,不是乘机脱离战场南下,而是折向北回救援警卫连和侦察连的友军。 “八嘎,全歼他们,一定要全部杀光这群混蛋!” 看到在广阔的战场上面,抗倭军的骑兵团左右翻腾,津野道贯,大岛久直,以及第7联队长三好成行大佐,22联队长富冈三造中佐,无不是气得哇哇大叫。 ——这是欺负帝国此战没带骑兵啊! “杀光这些清狗!” 在日军各级军官暴怒的咆哮声里,日军第22联队,第7联队,近万步兵蜂涌的朝着此时总兵力已经不足五百人的骑兵团,警卫连,侦察连包围而去。 在廊坊城西南,大吕庄一带,骑兵团巧妙而光明正大的从日军第7联队步兵的兵力间隙中,穿插而入,冲到了正在拼命南奔的警卫连,侦察连的面前。 “骑兵团仁义!” “兄弟们,够义气!” 看到这一幕,跑得累的半死的警卫连,侦察连的士兵们纷纷大吼大叫。 “哈哈,兄弟们,上马!” 在赵大棒槌的大吼下,警卫连,侦察连的剩余残部纷纷跳上战马,两人一骑兵,或者跳上自动跟随着的空马上面,加速逃离。 然后在廊坊城南流畅的绕了几个大弯,在日军上万步兵无力的追击和咒骂下,扬长而去。 而此时,日军第3师团的步兵增援,才刚刚抵达到达南部战区。 “司令,虽然抗倭军逃跑了,而且这将是他们从盛到衰的一个转折点,他们再无战无不胜的光辉记录!” 在说到‘战无不胜’的时候,小川又次的嘴里都是苦涩。 虽然在截击过程中,帝国士兵给予抗倭军以巨大的杀伤,然而终还是让他们逃跑了。 尤其是抗倭军的灵魂何长缨! 山县有朋现在的心情已经处于爆发的边缘,想找个熟悉的身影来踹。 才想起来外甥井上喜郎被自己赶到炮兵阵地,去拍炮兵的‘英姿’,结果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清日战争,结束了!” 山县有朋的心里突然充满了疲惫,对小川又次下令道:“命令部队就此宿,不用再返回燕京,做好警戒防止清军突袭;快马去通州给国内通报此次战情,敦促早日签订合约,部队——,已经离家太久了。” 说到这里,山县有朋不禁怀念自己的女人,和已经归国的女儿。 此时,在整个廊坊阵地上,所有的日军都开始不由自主的放松下来,因为他们都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这将是此次清军之间的最后一战。 战争已经结束。 下面,在不久以后,大家将在春风和樱花里面,回归东洋。 西洋历3月14号上午,抗倭军突然突围,在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以后,主力终是跳出了日军的包围,一路南去。 其战,廊坊城,官吏的家属,城内的衙役大量掉队,被日军捉住全部击毙。 万本华哨失踪一百余人,其中包括一枪托砸晕了王文锦的万志斌。 抗倭军战死超过一千三百人,新进入廊坊城的两千清军,有六百余人战死,其余一千四百余清军近半对抗倭军失望之极,在头上扎着包裹的王文锦的劝说许诺下,脱离抗倭军的指挥,加入万本华麾下。 廊坊战役,是抗倭军自成军以来的第一场大败。 不算友军,战死人数达到一千六百人。 侦察连连长,南洋籍华裔许卫节上尉,军团营级军官周伟林少校,步兵1团营级军官孙炜程少校,赵思谦少校,连级军官郝一凡中尉,——英勇牺牲。 虽然炸毁了日军第一军三个炮兵联队的火炮,总计击毙日军(算上俘虏营清军击毙)接近一千五百人。 清日双方士兵战损基本持平,却改变不了抗倭军突围弃城而逃的事实。 然而,之后——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当天下午2点,抗倭军和王文锦,侯柏林,万本华部,撤退到廊坊城南四十里的马圈村,暂时休整。 下午3点,抗倭军一言不发的拔营启程,和万本华部分道扬镳。 此战之后,原本进入廊坊城的山海关军团军部,第1团,罗华飞哨,津门旅运输物资的一个步兵连。 近4000军力,只余2300兵力。 加上选择跟随抗倭军的739名反正的清军俘虏。 总计3000兵力,全军向着东北进军。 王文锦得到消息,脸色数变后,终是一言未发。 他怕再去阻止,抗倭军给他的就不再是一枪托‘阴的’了,很可能将会是一粒不知道从谁手里射出的致命子弹。 再说只要抗倭军在大败之后,能够老老实实的远离燕京,朝廷都只会欣然默认。 ——在这之前,就怕他们把津门的队伍也调到燕京郊外,那么一旦和谈成功,倭夷退兵,指不定会出什么幺蛾子。 可以说倭夷兵进廊坊,本来就是为大清皇室解忧。 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王文锦只是想想,背后就凉飕飕的发冷,感觉被打破的头就更加的疼了,赶紧打住不敢再深想下去。 当天夜晚,抗倭军廊坊撤军在龙凤河与津门旅2团会师,而津门旅旅部和3团,则是连同炮兵一起,在后路追赶。 15号清晨,伊藤博文在广岛接到通州电报。 虽然有些遗憾,不过第一军打败并且赶走了盘踞在燕京南面的抗倭军,就等于避免了清廷可能将会面临的内战,也是的清廷有能力支付对东洋的战争赔款。 当天上午,天皇和内阁于伊藤博文大达成一致共识,决定主动提出停战。 伊藤博文当日乘坐小火轮,匆忙赶回马关,以平息西洋各国对李鸿章遇刺,还有第一军攻击廊坊,而产生的震怒。 当天近夜,伊藤博文,陆奥宗光到接引寺‘看望慰问’李鸿章,同时带来天皇陛下决定主动停战的消息。 然而,李鸿章的脸上并无多少的高兴,李经方却是强制压抑着怒意。 “首相,贵国既然决定主动停战,为何还要攻击廊坊?” 李经方实在忍耐不住,开口说道:“既然我们大清朝廷已经决定和谈,何必再白白的战死这么多的性命?” 随着李经方的话一出口,屋内的温度猛然低了下来。 “八嘎!” 陆奥宗光的笑脸猛然收敛,怒声斥责着李经方说道:“此时帝国愿意主动停战,已经是我天皇陛下的无上仁义,贵国居然不知感恩泪涕,居然还敢反则;难道真的不想乞求和平,还想再打下去,让我们的第1军攻陷燕京,俘虏你们的皇帝么?” ------------ 第七百七十三章 李经方的茫然 李经方被陆奥宗光突然变脸,给训斥得满脸血红的羞怒,从小到大,他李经方何曾受过这样的脸色? 李经方勃然大怒的正要对陆奥宗光进行反口相讥,耳朵里就听到‘让我们的第1军攻陷燕京,俘虏你们的皇帝么?’ 顿时如同一桶冰水从头淋到脚跟,心儿冷得直发颤。 “陆奥,怎么对伯行君如此无礼,立即道歉!” 伊藤博文假作生气的斥责了陆奥宗光一句,等到陆奥宗光假模假样的低头道歉之后,然后伊藤博文笑眯眯的望着李经方说道: “伯行君,你在东洋当过多年使者,和东洋一直交好,东洋国一直以诚实守信著称,想必无需我多言;此次攻击廊坊清军,明着是帝国睚眦必报,记恨着何长缨对帝国造成的些微损失,不过事实如何,想来也不需我多说。” 在说到‘些微损失’这四个字的时候,历来以狡诈荒淫不要脸著称的伊藤博文,也不禁有些脸红。 东洋步兵第3旅团被团灭,从旅团长山口素臣少将算起,从上到下,被杀了个干干净净! 步兵第19联队1,3大队,第11联队第1大队,第13联队1大队,第15联队1大队,骑兵第5大队,东京工兵第1大队,东京骑兵1大队1中队,骑兵第3大队1中队,骑兵第6大队2中队,步兵22联队第11中队,炮兵第1重炮联队和第3,5联队的3个步兵中队,—— 这些都是被成建制歼灭的旅团,大队,中队! 此外,还有更多被打残,重创的陆军部队。 如几乎被打残了,现在作为二流守城部队的第9旅团,在金州的第15联队,第19联队2大队,第13联队2大队,—— 第1重炮联队,第1,3,5,野战炮兵联队,几乎所有的火炮,都已经被这支清军陆续击毁。 此时,第2军在大连湾只有一个炮兵大队的火炮力量,而且用得都是从清军手里缴获的75行营炮。 第1军假如不是在蓟州缴获的6门80速射炮,数万大军,手里将是没有一门火炮,这是何等的难堪! 还有被这支清军击沉的第二十一号鱼雷艇,西京丸号武装商船。 山口素臣少将,大寺安纯少将,福岛庸智大佐,仲木之植大佐,大久保利贞大佐,栗饭原常世大佐,——简直是多如牛毛,数不胜数! 从甲午战起,东洋陆军超过九成以上的战损,都是抗倭军造成的。 已经接近2.6万兵力。(事实上加上日军依然不知道的鸭绿江三城,以及在平壤安州一线格杀的大量东洋浪人,抗倭军击毙东洋军队和浪人的数量,早已超过3万人。) 要知道现在第1军,第2军,鲁东支队,加上第1军扩编的1万军夫,总兵力才不过5.4万人而已! 伊藤博文这话说得太过于违心,不但李经方,就连一边站着的陆奥宗光,在病床上躺着的李鸿章,都忍不住看了一眼伊藤博文有些发红的老脸。 伊藤博文也被看得快要恼羞成怒了。 “帝国为了东亚和平,既然已经决定主动停战,为何还要多此一举的对廊坊用兵,还不是为了给你们大清皇帝解忧?” 陆奥宗光连忙开口,要为老大找回面子:“如果这还不能分明,那么你们大清的皇帝为何把这支军队死死的压在廊坊城内,之前这么多的离城机会,为何这支军队却不逃离?” 李经方被驳得哑口无言。 大清朝历来讲究看透别说透,还是好朋友;听到陆奥宗光越说越露骨,李鸿章就不愿意让他在这个话题上面,继续发挥下去了。 于是,李鸿章的脸上强挤出一丝欢笑,对伊藤博文说道:“贵国能主动停战,实乃东亚幸事,只是贵国在直隶的军队何时撤往宁河?” “何必如此费事;条约签订之后,帝国直隶,鲁东的军队,甚至包括奉天的军队,自会立即撤回,——当然,现在第1军主力将驻扎在廊坊城,不再去燕京郊。” 伊藤博文拿出停战协定的草案,交给躺在床上的李鸿章说道:“这是我方拟定的停战草案,如无异议,签字这可生效。” 当晚,李鸿章答应对停战草案的条款详报朝廷之后,明日下午给予回复,伊藤博文和陆奥宗光随之离开接引寺。 在伊藤博文离开以后,李鸿章招来罗丰禄,伍廷芳,马建忠,几名心腹前来讨论草案。 “中堂,倭夷是想染指台湾!” 作为水师将领出身的罗丰禄,当然知道这个在朝廷大佬眼中属于‘孤悬,野蛮之地’的台湾,对大清海军的重要意义。 罗丰禄当即凝重的说道:“中堂,即使多给东洋一些赔款,甚至在大陆给以东洋更大面积的土地,这个台湾也不能失啊!” 李经方等人都是默不作声,台湾对于大清海上的位置当然重要,就是南北之间楔下的一颗钉子。 然而大清向来是‘禁海’,前些年东洋侵吞琉球,朝廷不都是装聋作哑随东洋的便么。 既然不在乎海洋,哪里还会在意什么钉子不钉子? “丢不丢,以及怎么回话,都是朝廷的意思,咱们不过是一个传声筒而已;你们三个今夜辛苦一下,把条约翻译好,明日尽早发回国内。” 等到三人退下,李鸿章望了大儿子一眼说道?:“你们早点休息去吧。” “父亲,不知安之那里——” 李经方刚说半句,就被李鸿章摇手打住。 屋内寂静,只有外间几个小护士极为低声的细语。 听了许久,李鸿章才说道:“东洋和老佛爷有默契啊!不过这样也好,打了大半年的仗儿,死了这么多的人,国家也需要安定;何长缨假如聪明识时务,老老实实的退到唐山,甚至关口,未来咱大清的重臣国柱,也未尝没有他的一个位置,如果去津门,塘沽——” 李鸿章没有再深说下去,而是闭上了眼睛。 李经方满腹话语,却无人能够述说,只得怅然离开。 走出大套间来到寺内,月色清幽如水,寺内树木参差森然,李经方点起一支烟,坐在一个小石凳子上面思索。 虽然廊坊战役朝廷一个电文都没有提及,然而马关城内却在东洋军方的刻意宣扬之下,人竟皆知。 说是杀得抗倭军大败,不得已冒死突围,被日军杀得盈野尸骸,残部溃散奔逃。 不过对于何长缨,徐邦道,贾起胜,唐绍仪,这几个名字都没有出现,说明抗倭军虽然是突围,不过应该是主力犹存,实力折损有限。 可是以后呢。 抗倭军,何长缨,该何去何从? 还有他李经方,父亲李鸿章,条约签订,回国以后一定是天下皆咒骂。 又该何去何从,如何分辨? 只是想一想,李经方就愁肠辗转,夜难寐。 ------------ 第七百七十四章 夜行塘沽 直隶,津门东北龙凤河畔,三台村。 在15清晨,何长缨给北洋帮办大臣王文韶写了一封呈报。 言说抗倭军在廊坊损失极为严重,队伍将退到原芦榆防军的永平府大营驻守,同时重兵把守山海关诸地。 ‘预防有倭兵从山海关增援,进入直隶心腹之地。’ 随后,队伍对附近的大孟庄镇,大良镇,武清县城,进行大量的粮食采买。 下午4时许,津门旅旅部,步兵3团,火炮营,抵达三台村和廊坊撤军汇合。 此时,抗倭军在此地已经集结了近八千军力。 何长缨立即召开紧急会议,在会上下令,对军队进行整编为一个旅。 津门旅旅长柳刚志,副旅长聂鹏程,参谋长施威成,军法长李远洋,后勤主管李响,文书主管齐家才。 下设三个步兵团,一个炮兵团,一个骑兵营,一个辎重营,一个警卫连,一个工兵连,一个侦察连。 何长缨在会议之后,给柳刚志,聂鹏程,施威成,陆文杰,以及津门旅内部情报一处主管李响,单独密令。 津门旅到达永平府以后稍作修整,等到熊凯玉采购的春装运抵,就立即出关,直奔鸭绿江畔。 准备进入朝鲜作战。 听到何长缨的密令,五人均是既震惊又兴奋,对于这一天,大家已经等待太久了。 交代完这一切以后,当夜,何长缨,徐邦道,贾起胜,唐绍仪,陆文杰,柳平云,鲁招妹,刘余福,阴文新,项少龙,—— 一行二十三人,悄悄的便装乘坐六辆大马车,在夜色中驶离三台村,朝着塘沽方向行去。 “咕噜咕噜——” 车轮声声,何长缨,徐邦道,贾起胜,唐绍仪,柳平云,鲁招妹,六人坐在一辆大马车上,车厢中间燃着一盆炭火。 虽然是深夜,然而依然温暖,众人也都是没有瞌睡。 尤其是鲁招妹,本来这次根本都没有他的事情,被柳刚志撺掇着一起来请令,要和何长缨一起去塘沽。 结果柳刚志被何长缨骂了回去,鲁招妹何长缨想了想就把他带了上去。 津门旅从这里到永平府,然后从永平府一路两千里去鸭绿江边,何长缨必须需要一群能真正压得住军队,又让众人服气的军官来统领。 而且还有一路的军训,一路的讲解道理,这都需要优秀的军官去一点点的去对军队和士兵进行改造塑形。 对于这些,在何长缨看来这小子似乎也没什么大用处,不如就带去辽南血战拼命。 对。 此次何长缨东进塘沽,虽然话没有说透,然而军中的中高层将领都隐隐约约的猜测得到,总指挥这是要去彻底的解决辽南问题。 吃掉大山岩的第2军! “笑什么笑,没事儿就睡觉,今晚不到永定河边的大张庄不宿营。” 在炭火的红光里,何长缨看到鲁招妹嘿嘿的笑个不停,就忍不住训道:“今晚下半夜你执勤!” “是!” 鲁招妹扯着嗓子大嚷,气得何长缨又是一眼狠瞪。 “总指挥,哦——,不,少爷,我是高兴;你都没见柳刚志,杨光,肖立刚,这些家伙的脸色,快羡慕死了,哈哈,想了都得意!” 鲁招妹乐不滋的嚷道:“等活捉了大山岩——” “闭嘴!” 何长缨怒望着鲁招妹说道:“管不住自己的嘴,津门旅你也别回了,到了兵站,去当熊站长的勤务兵去。” 鲁招妹顿时骇的脸色发白,立马乖乖的一句话都不敢吭声了。 车厢内,顿时清净了。 “安之,这事情是不是给朝廷暗示一下,等到了地方,再给朝廷发个晚信,说去——那里盯着倭夷军;至于以后真的打起来,也算是提前预知了一声?” 唐绍仪虽然之前得到了何长缨的明示,也决定一起去辽南,然而心里还是不能平静。 “合约签订之前,包括日军第1军离开直隶之前,辽南战役绝不能主动打起,不然一旦日军攻陷燕京——” 何长缨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十分怀疑,即使这样,估计日军也不会攻陷燕京。 事情最有可能的演变,就是朝廷下令旅顺军队强行撤离辽南,北洋水师南巡香港。 如果自己不从,那就是真的撕破了脸子,跟反了没两样了。 那么事情之后的走向,才真的成为一团乱麻! “——等吧,假如东洋只要银子,这场辽南战役说不定还真的打不起来;一旦说给朝廷知晓,辽南日军就该警觉了。” 何长缨嘴上说得模棱两可,其实心里面全是冷笑。 这个国家的百姓,包括这些睁眼看世界的有识之士,几乎都是抱着犬儒主义的缩头心里。 所以,在来到甲午年这些时间以后,何长缨是发自心底的尊敬梁启超,谭嗣同,黄兴,孙文这些人。 因为他们假如只想自己活的舒适,他们个个都可以富富贵贵,安安稳稳的过完一生。 然而他们却对此说‘不’,为了国家,而抛弃了舒适和享乐,选择了危险和风雨。 这是何其伟大的取舍! 3月16号清晨,马关的电文抵达通州,随后被快马送进燕京总理衙门。 之后,被快速转呈进紫禁城。 电文到达,满殿皆轻松。 不过众人脸上皆是做出一副‘愤怒’‘不甘’的神情,以表明自己‘不屈’的立场。 慈禧听了东洋的停战草案,开口问道:“澎湖景况如何?” 兵部尚书孙毓汶奏报道:“启禀皇上,启禀太后,根据逃将和往来舟船的消息,澎湖已经落入倭夷军队的手中。” 慈禧隔着珠帘,不动声色的问道:“逃将有谁,可否锁拿?” 刑部汉尚书薛允升,上前奏报:“启禀皇上,启禀太后,台南府粮捕海防通判陈步梯,台湾府澎湖镇总兵周镇邦,候补知府朱上泮,渔翁岛守将刘忠梁,弃岛逃往台湾和厦门,已被捉拿,等候发落。” 慈禧再问:“水师能否运兵出战,夺回澎湖?” 下面都沉默不语。 停泊在旅顺港的水师,还有两万余大军,现在除了李鸿章,谁能使唤得动? 而李鸿章现在正在和东洋和谈,让他下令他的心头肉和最后一支成建制的北洋陆军,去打澎湖。 估计电令发到马关,这老头指不定就要以‘中枪重伤,精力不济’,撂挑子了。 再说真的打起来,不怕城外的倭夷兵翻脸攻击燕京? 真到那个时候,哭都没地儿去哭! 其实慈禧也根本不会下令去夺回澎湖,对于孤悬在海外的岛屿,她总有一种天然的厌恶,前面的这些话不过是为下面的定论打基调。 好封住群臣的嘴巴。 “既然军队不争气,——” 慈禧停了一下才继续说道:“给李鸿章去电,假如东洋一定要把台湾诸岛搁在停战范围以外,准了!” 群臣无语,然而都知道老佛爷的这个懿旨意味着什么,等于已经默许把台湾作为战争赔款,割让给东洋。 ------------ 第七百七十五章 李鸿章的小算计 等到群臣退朝,大殿内只剩下几个军机大佬。 慈禧似乎很随意的问道:“抗倭军在廊坊突围折损如何,可有奏报?——也是何长缨把倭夷兵给打得太疼了,不报这个仇,小东洋都不消停。” 几个事不关己的大佬,个个眼观鼻鼻观心。 这事儿太要命,能不瞎掺和,擦着碰着弄不好就要掉层皮下来,还是有多远就离多远安全。 当年打太平冒出来了一个湘系,把持了大半个大清的军政地方权力。 朝廷上下倒腾,好不容易捏软了湘系,搞臭了曾剃头。 结果打捻子,洋务运动,又蹿起来了一头更加难缠的北洋淮系。 这会儿皇上借着东洋衅兵,把大清皇室自个也搞得半死,好不容易打残了淮系。 结果眼看着,又要冒出来一个似乎更加难搞的新北洋,新淮系。 推己及人,这事儿要是换做自己,当然也是急的头上冒青烟,老佛爷四两拨千斤,巧杀一次抗倭军任谁也没什么好说得。 ——况且谁是活腻歪了,敢说什么! 只是这小小东洋太烂,之前打叶志超,宋庆,刘坤一,李秉衡,一个个牛比得不得了,可一遇抗倭军就立马尿性了。 三万对四千,还是团团围城,结果不但战俘营被抗倭军轻松拿下,所有的大炮还被抗倭军给强炸了。 然后逃之夭夭的跑出了廊坊这座死城。 真丢人! 兵部尚书孙毓汶奏报道:“启禀皇上,启禀太后,何长缨给王文韶去了呈文,言说军队损失惨重;廊坊,津门,还有大沽的军队,全部自动撤到永平府和山海关一带,阻挡东北倭夷兵的路途。” 慈禧微微一愣,语气顿时温和了很多:“大沽炮台的军队也撤走了?” 孙毓汶继续跪着奏道:“大沽南炮台现由卞长胜把守,北炮台由原大沽炮兵一哨把守;王文韶来电报说抗倭军的津门招兵处已经停止招兵,大沽兵站除了近百名士兵,其余的都是大夫,伤残的士兵,还有数百养伤的伤兵。吴宏洛也在里面养伤,听说即将可以复原。” ‘木偶’光绪皇帝,一言不发的坐在龙椅上面。 然而,潮红的脸红,微微急促的呼吸,还有低下眼睑里面怎么也藏匿不住的火焰,暴露出他的心里并不像‘木偶’外表那么平静。 此时,在这个年轻的皇帝心里,有三个最恨的人。 首当其冲的就是他后面帘子里面坐着的,那个让他如芒在背的老妖婆。 他是堂堂大清国的皇帝。 他今年已经二十五岁。 却得这个阴魂不散的老妖婆,给死死的压着欺辱,不得一点自由和喘息。 想来,自己这个傀儡早已成为西洋各国,甚至天下百姓的笑料: “老佛爷为啥又要垂帘听政哩?” “听说是嫌弃皇上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所有又出来把持朝政了。” “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那不是一个二傻子么?” “是呀,是呀,听说就是一个二傻子。” 只是想一想天下百姓茶余饭后的对话,光绪简直就羞愤的想一头撞死! 其次就是李鸿章这个老东西。 朝廷数十年中兴,花了亿万两银子倾力打造了北洋这头庞然大物,结果外强中干不堪一击。 想着李鸿章和他的一大群狗腿子,以及这群狗腿子盘根错节的同党们,一个个喝着大清的血,贪赃枉法中饱私囊。 光绪就气得恨不得用刀刮了这个老东西。 光绪皇帝的第三恨,就是恨洋人,尤其是这群无耻之尤的英国佬,不是他们满口谎言,自己今天怎么可能会被倭夷兵困死在燕京城? 本来光绪还指望着他的爱将何长缨,能力挽狂澜,再创奇迹。 结果被老妖婆设计强压在廊坊城内,——这又跟自己现在的处境何其相像?——结果四千精兵,加上津门增援的五千劲旅,硬生生的被阴成大败。 这等于一棒子打得,彻底断了大清翻盘的可能! 只是想一想,光绪就气得胸口发闷,直想吐血。 “大沽炮台不能没个主事儿的,你们拿个合计出来,该募兵就募兵;至于战死大将的抚恤,等到合约签订以后,再慢慢合计,给王文韶去电,何长缨部队的粮秣银钱,该下拨的就下拨,不能寒了将士的热心。” 随着慈禧的话缓缓的说出来,朝堂几个军机算是听明白了,——老佛爷这是给个巴掌,见何长缨听话识趣的去了永平府,下面要给蜜枣吃了。 这么说来,老佛爷还是那个英明,明智的老佛爷啊! 不用想就知道,假如何长缨这小子识趣,等到战事结束,这朝堂之上,少不了他小子一个显赫的位置。 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当天上午,来自通州的回电发到马关的外滨町邮便电信局,电文随即被专程驻留的东洋参谋部二局四班的情报人员破译,送到伊藤博文的手里。 伊藤博文,陆奥宗光看了电文,不禁大喜,命令马关电报局立即把电报原文,送到电报局隔壁的接引寺。 下午三点,东洋外相陆奥宗光到达接引寺拜访李鸿章,确立停战协定事宜。 李鸿章在床上就草案提出了三处修正,除了‘台湾诸岛也应在停战范围之内’这一条,其余两条皆是无所谓之锱铢小节。 李鸿章把另外两个小问题,放在台湾这个大事情一起提出来,其实也是经过仔细的考虑。 因为他绝对料到,东洋不会准许关于‘台湾也在停战范围之内’这一请求。 但是为了避免落人口实,被国内清流百姓咒骂,这个台湾他李鸿章也必须得‘想法子’保一保。 即使只是装模作样,自欺欺人! 然而,假如只提这一条改进,然后被东洋驳回,岂不是大清和他李鸿章都没有脸子? 所以他又加了两条不是事儿的事儿,那么等于东洋驳回一条,照准两条,显得是清日之间是‘平等的’商量着停战。 而且大清‘赢了’两条,‘输了’一条,总体来说还是‘有里子,有面子’的小胜。 听到李鸿章的小花样,陆奥宗光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讥笑),假如之前没有看过大清皇室的回电,陆奥宗光说不定还真以为这个老头要死保台湾。 于是,陆奥宗光不愿意和李鸿章徒费口舌,直接开门见山的断然说道:“除去请将休战范围扩大到南征军,即台湾诸岛之要求外;其他不重要的条款,都不是任何的问题。” “果然如此!” 李鸿章心里不禁微微得意于自己的老道,故意装模作样的挣扎一番,然后,一脸‘痛心,不甘’的长叹一口气。 ------------ 第七百七十六章 海上一 当天下午3点30许,清日停战协定,在接引寺李鸿章的床前签订。 共六个条款: 第一款:大清帝国、大东洋帝国政府,现允中日两国所有在奉天、直隶、山东地方水陆各军,均确照以下所定停战条款—律办理。 第二款:两国军队应遵该约暂行停战者,各自须驻守现在屯扎地方,停战期内不得互为前进。 第三款:中日两国现约,在停战期内,所有两国前敌兵队,无论或攻或守,各不加增前进,并不添派援兵及加一切战斗之力,惟两国如有分派布置新兵,非遣往前敌助战者,不在此款之内。 第四款:海上转运兵勇军需,所有战时禁物,仍按战时公例,随时由敌船查捕。 第五款:两国政府于此约签订之后,限二十一日期内,确照此项停战条约办理,惟两国军队驻扎处所有电线不通之处,各自设法从速知照,两国前敌各将领于得信后,亦可彼此互相知照,立即停战。 第六款:此项停战条款,约明于光绪二十一年三月二十六日,即明治二十八年四月二十日,中午十二点钟届满,彼此无须知会。如期内和议决裂,此项停战之约亦即中止。 当李鸿章放下手中的笔,心思大定的同时,却沉重的知道。 真正的谈判桌上的较量(屠杀),才算是正式开始。 当天近夜,电报传回通州,随即东洋第1军战地行政官小村寿太郎,给大清总理衙门去信儿,至17号起,东洋骑兵将放开对燕京的封锁。 除了军队和军用物资,其余一切行人,货物,将不再限制进出燕京城。 消息传出,京师为之一振。 京师已经被围城近月,早就关得满城皇城根儿下面的百姓财主王公大臣和生意人叫苦不迭,而且好在还是在冬末春初,如果是夏季,只是满城的屎尿就能活活熏死半城人。 更加重要的是,这就意味着之前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的兵祸,算是彻底的消于无形,这天下还是大清的天下,道理还是原先的道理。 大不了就是银子的事情,还有千里之外,茫茫大海上面屁大的一个荒蛮岛屿而已。 得到电报的慈禧,多日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给李鸿章回电喻,称赞李鸿章事儿办的妥帖,要再接再砺,尽早签订合约,‘还大清以清净’。 龙凤河,三台村。 在16号整整一天,新整编建制的津门旅都在进行买车马,买粮草,而连队里面的宣讲员们则是一边教军歌,一边讲述一些‘浅显’的道理。 这道理虽然‘浅显’,然而这些清军哪里何曾听过这样令人振聋发聩的道理,无不是听得入迷。 柳刚志和聂鹏程,钱玉刚,曹义涛,魏家训,杨光,肖立刚,宋占标,赵大棒槌,—— 一群将领站在龙凤河边,看着落日夕阳。 “——能说的我都说了,这次廊坊的事儿,那是要往死里弄咱们抗倭军,为国为家和日军血战,结果闹了这种肮脏下作的槽蛋事儿,屈死了多少的兄弟!愿意跟着总指挥,咱抗倭军一路都到黑的兄弟,我就不提了。” 柳刚志冷声说道:“有二心的,人各有志咱也不勉强,——不过得给我把话挑明了,毕竟是兄弟一场,咱好聚好散;谁要是明着不说,背后来暗的阴的,大家也知道我的混球脾气,到时候就是用刀子来讲理了。” 河边寂静,望着如血残阳,众将即为廊坊的血战突围而愤怒,也为柳刚志话里的潜意词而惊颤。 毕竟这二三十年来,大家都是大清的顺民,通过《呐喊》和宣讲队的讲述,大家虽然知道天下应该人无高低贵贱,人人平等。 然而每个人身后都有父母兄妹亲人,甚至妻儿家眷。 一旦决然的割裂,家人会受到什么样的伤害? 为了中华民族,自己此命不足惜,可是一旦连累家人陷入巨大的灾祸之中,不能不由得这些年轻的将领们不认真对待。 就像之前何长缨所敬佩的那样,他敬佩梁启超,谭嗣同,孙文,黄兴他们。 然而让他说最敬佩的人,梁启超,谭嗣同这些人,就得为陈更新,林觉民,秋瑾,喻培伦,这些真正的理想主义者让路。 然而任何一个时代,像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更何况此时的大清。 “不用这么严肃,总指挥离开时不还再三强调了么,——咱们还是大清的兵,是大清抵御外辱的坚实力量,抗倭军的枪口绝不对内。” 聂鹏程看到众将脸色严肃,就笑着说道:“旅长说得意思其实可以这么理解,咱们抗倭军就像是之前已经腐朽的北洋,朝廷依然是朝廷,就像朝廷一直想搞倒李鸿章和北洋一样,咱们抗倭军内部也要紧密的团结,一致对外和朝廷的奸臣斗。” 听了聂鹏程的‘解释’,河畔的气氛猛然一松。 宋占标几人立即大声的表态,‘一定要紧紧的和兄弟们抱成一团,像当年的淮系一样,团结在何长缨的身边,好好的跟朝廷的奸臣们扳腕子。’ 在这个时候,龙凤河边一片洋溢。 抗倭军有兵有枪有南洋的银子,总指挥何长缨又是淮系李鸿章的同乡,李经方的结拜兄弟。 现在总指挥何长缨不过二十四岁,就已经是从一品的镶黄旗汉军都统。 徐邦道是从一品的直隶提督。 贾起胜是从一品的鲁东提督。 江自康是正二品的总督。 不用想就知道,抗倭军以后绝对是前程什锦,不可限量。 柳刚志无奈的和杨光对视一眼。 之前施威成和陆文杰,还有李响,杨光都劝他,说远远还不是时机,结果他不服气,就硬要试探一下。 难怪陆文杰他们这次直接都不愿意过来露面。 “对,咱们兄弟就团结在总指挥面前,好好的跟朝廷里面那些奸臣老东西抖一抖,保不了两年,咱们就是一个大清无敌,没人敢惹的新北洋!” 看到聂鹏程隐秘望过来的眼神,柳刚志只好忍着不爽,大笑着说道:“老李都七十多了,估计等马关回来,让天下一骂,也铁定没劲儿再蹦跶了;下面就是看咱们抗倭军的了。” “对,下面就是看咱们抗倭军的了!” 看到柳刚志表态,龙凤河边的抗倭军军官们都更加的放松了,扯着嗓子骄傲的大吼。 当夜,抗倭军津门旅继续宿营龙凤河边,在第二天清晨,则是全军拔营,朝着永平府行去。 西洋历3月17号上午10点,大沽码头。 一艘由津门驶向香港的美籍商船,开始起锚,驶向外海。 何长缨,徐邦道,贾起胜,唐绍仪,柳平云,鲁招妹,六人站在船舷上面,望着渐渐离开的码头。 在视线里面,北洋水师的大沽船坞一片废墟残骸,南边海河口两岸的炮台群,也是一片断壁残垣。 还有抗倭军的兵站,大沽炮台总兵府,也都是被大火和炮击后的大量残破痕迹。 ------------ 第七百七十七章 海上二 “呜呜——” 在汽笛声中,夏威夷号商船离着大陆线,渐行渐远。 昨夜在海河左岸,何长缨和匆匆便装赶来的熊凯玉,有了一席简短的对话。 计划和变化之间,往往不可避免的会有着很多的差异。 在下面一段时期之内,兵站将暂交熊凯玉的副官,大沽炮台留守哨长柳刚毅负责。 兵站里面除了医生护工,养伤的伤员,军属的家属,还有近两百名残疾,在兵站从事各种事物的退伍兵。 其余近百名士兵,情报人员,包括熊凯玉,刘士浩,刘广铭,这些人都将悄悄的离开大沽兵站。 进行潜伏。 而五十余名教官,津门征兵处的二十几名人员,十几名科技处的技术人员,两个步兵排的武装士兵。 将带着大沽兵站的电台,还有一批将要采买的物资,以及近期兑换和库存着的一百二十余万两白银(这是南洋捐献抗倭军最后一点家底)。 在近日长租下两艘一年长期限的小轮船,悄悄驶往此时依然在日军手中掌握的营口。 在2月,津门旅南下驻防津塘沽的时候,兵部就下令将津门旅和大沽兵站划出抗倭军的序列,归属于大沽炮台。 试图强行谋夺津门旅和大沽兵站的所有权,还有大沽兵站内的南洋捐献的银两。 现在津门旅根本都不尿兵部的命令,再次和廊坊部队合军,就预示着兵部对这部近五千精兵的谋夺失利。 而搬不走的大沽兵站,则成为了朝廷的眼中肥肉。 此时清日战争已经进行了大半年,朝廷的户部,早已经把银钱用的干干净净,欠着无数的军饷。 海关道盛怀宣手里还有几十万两储备,放在西洋的银行里面还有一百来万两银子,不过这是大清朝廷近期最后一点的活钱。 没有北洋帮办大臣王文韶和户部尚书翁同龢的同时批准,任凭谁也拿不出来一两使唤。 就如慈禧在养心殿口谕的‘何长缨部队的粮秣银钱,该下拨的就下拨,不能寒了将士的热心。’其实也不过是表明一个态度而已。 别说银两,就是粮秣,都没人去给他们准备。 在何长缨的历史上,甲午清日战争结束以后,鲁东,直隶,甚至远在数千里以外的两广,发生了多次被强行解散士兵‘闹饷’的事情。 ‘三月四日,被东洋败于营口来津遣散的清军3营,因饷粮未发,哗变。’ ‘六月二十六日,被遣散的清军步队4个营到总督衙门请愿,要求按例发放饷银。署天津镇吴凤柱带马步队驱赶弹压,请愿兵丁或落河淹毙,或遭击杀者甚多。’ ‘两广总督李瀚章大量招收军队,战争结束后,遣散了士兵七成多,皆是大量欠饷。遣散士兵蜂涌于督抚衙门——’ —— 既然被‘贼’惦记上了,何长缨这次干脆里外数次,搬空了整个大沽兵站。 要不是怕做的太彻底被人诟病,北炮台上面的剩下17门克虏伯75炮,何长缨都会给全部拉走。 至于那14门120炮,何长缨也不是不流口水,只是实在太笨重,除非大船海运,别的根本弄不走。 再说何长缨假如真的敢这么拆卸大沽炮台,不用朝廷说话,全国的口水都能把他给淹死。 此次出关,能搞走大沽炮台的25门75炮,就已经是朝廷忍耐的极限。 等于又撬走了朝廷二三十万两白银。 这时候的大沽兵站,其实更像一个小城堡似的军医院,何长缨私下里估计,无论是王文韶还是将新担任大沽炮台的守将,都不会要这个费银子的烫手山芋。 等于是谁接了兵站,不但一两银子都敲不出来,反而还需要投入大量的银子买医药,粮食,来养近800抗倭军,宏字军,江南兵,鲁东军,芦勇,霆军伤员。 除非哪个大清的官吏疯了心,才会高风亮节的白白养活这些‘废物’! 在这里,这个大沽兵站将是作为未来朝廷和抗倭军关系的一个晴雨表,其余的作用将会逐步淡化。 “不知此去,何日才能回来!” 在晨曦之中,望着渐远的大陆轮廓,唐绍仪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发了一句前途未卜的感叹。 “也没有这么悲观;帘子后面那位是一个极为聪明而且理智的人物,虽然比较难对付打交道,不过进止之间都能预料,不像前面坐的那个热血青年,脑门一热什么昏主意都敢下。” 何长缨在清爽的海风之中点起一支烟,吐出的青烟随即被海风吹散: “卧榻之侧有猛虎,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只不过换了一只年轻力壮的,他们还没习惯,也没有摸透脾气的老虎而已;况且这头老虎的所作所为,也是在为这个家看门护院,——他们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安之,你是说?” 唐绍仪猛然看向何长缨,声音里全是异样的激动。 “至少现在很多事情,还远远不是时候,假如他们争气,把这个家料理的像模像样,在内家人和谐,在外不守欺辱,谁没事儿愿意翻天的折腾?” 何长缨笑着说道:“少川兄,咱国内空话清流者多,务实者少,咱们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无愧于这个家和子孙后代,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一些正面的足迹,就行了;至于以后的事情,咱们不妨慢慢的走着看,如果他们一直把这个家搅得乌烟瘴气,那也是绝对不行的!” “慢慢的走着看?” 唐绍仪叹息着摇头说道:“说真话,我算是看不到他们有一点真正割裂,革新的勇气;不过——,好吧,咱们就先做好自己的事情,其余的总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徐邦道和贾起胜悄悄对视一眼,又各自把目光装作平静的移开。 “先打了这——” 徐邦道看到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在笑咯咯的跑过来,改口说道:“先把恶邻家的老二打死,再说别的事情,不然真是气难消!” “对,先揍死这个老二,其余的账,慢慢再算。” 贾起胜也是大声的说道:“老大不是个东西,老二也不是个好玩意儿,一丘之貉!” “小弟,别跑,船上危险。” 这时候,那个带着瓜皮帽的小男孩已经跑到了何长缨的身边,后面一个穿着淡粉色苏绣锦绸袄裙的少女,正在焦急的追着提醒小男孩注意安全。 声音糯软,带着丝丝江南的气息。 何长缨偏头望了一眼,眼睛微微一愣,倒没有想到是一个长得极为灵秀的女子。 那个女子的眼睛无意间掠过何长缨的脸庞,见到这个年轻的男子正灼灼的望着自己,尤其是那对眼睛明亮的刺眼,连忙俏脸微红的避开视线。 “我不怕,咱大哥带着抗倭军打死他们!” 小男孩在少女的手里直挣扎着直嚷嚷,一脸的不服气。 ------------ 第七百七十八章 夜半钟声到舰船 “一个爱害羞的小姑娘。” 何长缨微微一笑,刚准备收回视线,突然就见到这个少女猛然身体一顿,吃惊的又望了过来。 眼睛一面一片诧然的神色。 “怎么以前见过,还是被哥卓尔不凡的气势给惊吓到了?” 何长缨此时心中难得轻松,不免开起了玩笑。 那个少女俏脸一红,连忙躲开何长缨调笑的视线,上前一把抓着小男孩的胳膊焦急的说道:“小弟你不要乱跑,大轮船出了渤海口,随时都有倭夷兵舰上船检查,凶得很呢!” “我不怕,咱大哥带着抗倭军打死他们!” 小男孩在少女的手里直挣扎着直嚷嚷,一脸的不服气。 那个少女一听小弟这么说,小脸都气得发红,怒着低声训斥道:“还乱说哈,你忘了出门父亲的交代么?再乱说,回舱房给母亲说,看她怎么收拾你。” “我不怕,别拽我——,我还没玩够呢!” 在小男孩的挣扎里,姐弟两人拉扯着走开,何长缨收回目光,就看到徐邦道,贾起胜,唐绍仪三人带笑的目光。 而一边的柳平云,鲁招妹,则是紧绷着嘴巴,苦忍着笑。 “看我做什么?确实不认识。” 何长缨忍不住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感觉老脸有点红。 这次离开战场,难得的蔫坏一次,体味一下自己从未体味过得‘肥西恶少’的风采,哪料到居然调戏到自己部下的妹子身上去了。 而且这个小姑娘明显认出了自己,还好心的出言提醒出渤海以后,会有东洋军舰检查。 这个人,丢得可够大的了! “理解,理解,人不轻狂枉少年吗。哈哈——” 贾起胜说着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还说让我管住嘴巴,自己的这张脸,小半个津门都见过,怎么不怕被认出来,现在好了吧!” 一边的鲁招妹极为不爽的低声嘀咕,任谁当了几天一路的哑巴,心里面都会很不爽。 “要不要采取以下措施?” 柳平云低声请令。 “不用,这个姑娘看着嘴挺紧的,应该不会乱说什么;再说等半个月的时间到了香港,说出来谁会关注这事儿。” 何长缨摇头否决,神采飞扬的说道:“等到再久远一些,那时就已经是天下皆知,就更加的没有什么了!” 话是这么说,之后何长缨几人还是回到了卧舱,一直到天黑,都没有再出来。 在夜色中,夏威夷号商船在海面上一路东进,驶向渤海口。 而在这个时候,旅顺军港里面的鱼雷艇编队,10艘鱼雷艇,3艘汽艇,在夜色之下,编队的海军士兵悄无声息的进入舰艇,静静待命。 月亮渐渐的升高,然后又缓缓的西斜,军港内一片宁静。 时间,在一点点的流走。 在今天白天一天的时间里,所有旅顺的士兵和普通军官们,都感觉到了军团上层都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发自内心的振奋和喜悦。 虽然众人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然而都敏锐的觉察到一定有大事将要发生。 而且一定会是大喜事! 他们所不知道的事,在这个夜晚,甚至已经是凌晨的两点,所有的抗倭军旅顺军团的高级将领,都没有入睡。 而是一遍遍的看着身边的怀表。 “咚,咚!” 铁山上寺庙里面的青铜大钟,幽幽的敲了两下,声音传得极为辽远。 一些被钟声敲醒了的旅顺城的百姓,都在暖和的被窝里面嘀咕,这些和尚今晚发什么神经,大半夜乱敲钟。 只有明白里面意义的人,才知道陈世杰下令办的这里面,代表着什么。 “开始出发了!” 那些旅顺城内的高级将领,还有老虎尾,黄金山,白玉山,——,今夜亲自坐镇各个炮台的旅顺军团的高级将领们,纷纷走到外面。 带着激动的心情,遥望旅顺港。 这时候,黄金山炮台上面闪出几下信号,示意外海安全,可以出航。 随即,停泊在西港的鱼雷艇编队上面,发出点点微弱的红光,缓缓的驶离码头,朝着狮子口驶去。 西洋历3月18号,凌晨4点。 渤海口,北砣矶水道。 在黎明前的浓郁夜色中,夏威夷号商船开始驶进渤海海峡的北砣矶水道,驶出渤海湾。 何长缨一行二十六人(大沽兵站三人),悄悄的来到了空无一人的船甲板上面,然后开始放下商船上面的四艘救生小舢板船。 为了防止小船被高速航行的轮船激翻,每个人的身上都帮了充气了的山羊皮的‘浑脱’(羊皮筏子)。 在小心翼翼之中,四艘小船都有惊无险的被放进大海。 看着夏威夷号渐渐远去,众人之前一脸的担心,都是放了下来。 倒不是怕被人发现,只是害怕被商船激起的水浪,打翻了舢板船,这样即使能够回到船上,然而一身湿透,在这种天气,也是一件要命的事情。 “兄弟们,回旅顺!” 何长缨忍不住高兴的大吼,声音在海面上传得辽远。 “回旅顺,揍日军!” 在夜色之中,四艘浮荡在海面上的小船上面,都传来兴奋的大吼。 “赶紧划离这里,万一有不长眼的大船冲过来,就是一个事儿。” 从大沽兵站上船的原北洋水师学堂,现抗倭军负伤修养的副营长郑泽润大声的说道:“赶紧往大钦岛那边划。” “哈哈——” 四艘小船上面的抗倭军军官们,都是开心的大笑,一边亮着手电,把小船靠在一起。 然后使劲的朝着大钦岛方向划去。 “哗,哗——” 何长缨划了一会儿,就累的满头热汗,把船桨交给鲁招妹,望着东面已经变得鱼肚白的天空。 此时时间已经是清晨的5点30分,北面的大钦岛已经历历在目,不过真要划过去,没三四个小时,根本就没戏。 “军舰,军舰!——是咱们的军舰!” 就在这个时候,附近一条小船上面,突然传来一片哗然,甚至划船的军官都放下手中的船桨,纷纷站起来遥望。 何长缨也惊喜的站了起来,只见在清晨海面的薄雾之中,一列鱼雷艇正破雾而出,朝着大钦岛方向驶来。 在这些鱼雷艇的桅杆上面,高高的飘扬着大清的明黄色龙旗,还有猎猎迎风招展着的抗倭军的红旗。 “哦——” 顿时,小船上面一片欢呼,所有人都放下了手里的船桨,站起来摇手示意。 “呜——” 而北面的鱼雷艇编队,显然也发现了这四艘小船,舰艇发出‘呜呜’的汽笛声,而鱼雷艇的甲板上面冲出了大量的士兵,站在船舷上纷纷摇手示意。 鱼雷艇编队随即加速驶来。 这个时候,在大钦岛,小钦岛,南隍城岛上面的渔民,也都出屋纷纷站在岛上看着,欢呼着。 这些孤悬在渤海口的渔民门,丝毫不知道,也没有人会给他们说什么国家大事,天下变迁。 然而,他们却知道以前成天在渤海口晃悠的北洋水师,这些天都没有踪影。 反而是倭夷的军舰,整天在渤海口耀武扬威的游弋。 而且还发炮击沉大清的轮船。 这让他们都无不心惊胆颤,不知道朝廷这是怎么了? 现在可好了。 大清的军舰,终于再次出现了! ------------ 第七百七十九章 辽东大势千里画卷 西洋历3月18号凌晨5点50分。 营口。 在黎明的晨曦之中,营口城静静的笼罩在一片白雾之中,分外寂静。 营口又称营子口,滚滚大辽河在此入海渤海湾,在大辽河的中上游,分支成浑河和太子河。 浑河一直北上到奉天,抚顺,而太子河则流经辽阳,本溪。 地理位置即为重要。 一八五八年清政府与英、法等国订立《天津条约》,规定开放牛庄通商,后以牛庄交通不便,改为营口。于是,营口成为列强在中国东北地区的重要通商口岸,日渐繁荣。 城池北临辽河,分为东西两区:西区为商业区,人口达一万,称西营子。 东区则外国人居之,人数极少(在冬季渤海湾冰封前,所有洋人都去了津门,上海,各地,留下的全是假洋鬼子),称东营子。 营口炮台在市街西南方,西临辽河口,为五边形,周围绕以土垒。此炮台从一八八二年开始修建,历时三年而成,用银共十五万六千两。 一八九一年,又在河对岸修建小炮台两座,各费银七万两。 然后又花费巨资,购买克鲁伯炮12门。 其中210mm口径炮2门,150mm口径炮2门,120mm口径炮4门,47mm口径机关炮4门。 另外还有数十门老旧铜炮,布置在炮台上面,作为火力增援。 在日军第1军立见尚文部进攻营口城时。 营口驻有总兵蒋希夷的大同军步队5营,营口道游击乔干臣的海防练军步队1营、守备袁珍的水雷营兵1哨、守备徐广林的马队1营、记名总兵马占鳌的中营步队1营、都司王得意的道标步队1营、及团勇3哨,共10营,约4000余人。 结果立见尚文的第22联队刚发起一个冲锋,蒋希夷就率领5营大同军弃城而逃,然后引起整个营口清军的大溃蹿。 结果第22联队的日军反应慢了,硬追了三四里,一个清军的俘虏都没有抓到。 而这些溃逃的四千清军,此时都散乱与辽东各处小村寨,强吃强喝强睡女人,已经退化到和等着招安的土匪没有两样。 山县有朋在兵进山海关时,把留守的军力主要放在鸭绿江一线,还有奉天城区。 而对于盖州,凤凰,岫岩,宽甸,甚至重镇辽阳,营口,几乎都没有放置什么兵力,只是留够维持城内治安的少量军队。 在他看来,鸭绿江一线军队,负责清缴搜杀清军残部余孽。 而奉天军队,则是堵死北逃清军各部的南下路途。 至于辽东中部广阔的森林和零星分布的城池,驻军其实象征意义,要远大于实际意义。 所以,在辽东人口众多的锦州,盘锦,山县有朋也不过是各放了半个小分队,三十余名士兵。 而对于辽阳和营口,也不过是各放了半个中队的兵力。 而且整个辽东腹地,除了营口有一个电台,其余的城池只有九连城,安东,奉天三城,拥有电台。 至于别的城池的日军,等于在这个大雪封山的冬季,已经和外部完全隔绝。 在鸭绿江沿岸,被日渐温暖的海风吹拂着,开始冰雪消融的时候,营口这个内临渤海湾的城池,依然是冰天雪地。 山林,道路铺满着厚厚的积雪,冰封的大辽河已经寂静无声。 辽东旅旅长刘明阳,副旅长李风瑞,参谋长黄博杰,军法长吴俊,几人站在林间的雪地里,望着在清晨的初阳里面,渐渐雾气消散的营口城。 辽东旅从2月23号离开苏庄村,一路风霜出关北进行军,算上今天,已经有二十五天的时间。 队伍在山海关留下一营剿匪,在绥中县城全歼了里面的一群土匪(过半居然是清军溃军)。 然后在锦州,盘锦,如若无物的碾死了六七十个日军,终于在何长缨规定的时间里,在3月18号,到达营口城。 远处,营口城内开始隐隐约约的有人语传来,然后西城门缓缓的被日军打开。 “绞断电线,交代7团尽量保证电台的完好;按着之前的计划,明后两天兵站的电报员就会过来,接手电报局。” 刘明阳对黄博杰说道:“还有那12门克虏伯大炮,别让日军狗急跳墙给炸毁了。” “锦州的小凌河,锦州盘锦之间的大凌河,盘锦边的双台子河,还有这个大辽河,控制了这四道河流,等于控制了整个东北的物资出海之路。” 看到黄博杰到7团去压阵,李风瑞说道:“大清在刚入主中原时,曾经大量移民关外,然而从康熙七年(1668年)的开始封关,建立长达1300余里的‘柳条边’,虽然一直禁封的并不彻底,在道光二十年(1840)以后,东北放垦弛禁,柳条边也随之完全废驰。咸丰十年(1860年),黑龙江将军特普钦建议开禁放垦,东北还是人烟稀少,然而这两三百年储备的资源可是极其惊人。” 聪明人之间的交流就是简单,往往能闻弦歌而知雅意。 现在李风瑞似乎只是在说一个事实而已,可是旁边的刘明阳,吴俊,都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就如刘明阳为何要下令独立营,开始东北剿匪。 在这些天里,自从辽东旅出关,一副壮丽的气壮山河的画卷,就总是不断的在很多军人的脑海里泛起。 近百万平方千米的辽阔深林,无尽大地。 富饶的林木山珍矿产资源。 地广人稀独处一隅,封住山海关,则是自成一派,无异于封王割据。 然而有着辽南的金大旅,则可畅连四海。 跨过鸭绿江,则可控驾朝鲜李氏王朝的两千里江山。 现在整个关外,大清朝廷已无可用之兵。 这数千里山川,则是完全成为抗倭军的天下和逐鹿场。 此回辽南战役,一旦歼灭大山岩的第2军。 鸭绿江,金旅大,山海关,或者再北退一步,多给朝廷一点脸面,——扼控葫芦岛。 三足鼎立, 其势成矣! 假如真的如此,金大旅则是抗倭军伸出渤海口,威慑朝廷的一根利爪。 山海关(葫芦岛),则是关死了朝廷对关外的触角。 李氏王朝则是抗倭军的附属,为抗倭军的兴盛,提供足量的人工支持。 而锦州,营口一带这四条流淌在关外大地上的血管,则给抗倭军提供源源不断的资源和能量。 如何不让这些心怀远大理想的年轻军人们,不热血澎湃,激动不已? “等歼灭了大山岩的第2军,我一定给总指挥建议,在营口驻军,大力开发这里的宝贵资源。” 刘明阳,李风瑞,吴俊,三人都是相互的会心一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开始了!” 吴俊的声音里带着兴奋,低声的说道。 刘明阳,李风瑞,闻言望去,只见悄悄潜伏在北城墙下面的一连抗倭军,开始猛然冲锋。 “砰,砰——” 顿时,枪声大起,把站在西城门口外嬉闹的日军卫兵,一一打死。 “轰!” 在这个时候,东面传来一道爆响,是辽东旅的工兵,在爆破营口东城门。 ------------ 第七百八十章 蛮子山的炮声和军号 西洋历3月18号清晨,抗倭军辽东旅7团1营,强攻营口城。 在半个小时不到的时间里,103个日军城防兵被悉数歼灭,无一漏网。 同日,骑兵团1营,在陆铁腿的指挥下攻陷海城,全歼城内日军32人。 骑兵团直属部队,及2营,在曲德胜的指挥下,顺利攻陷辽阳,全歼城内日军半个中队116人。 当天上午,骑兵3营一路风尘抵达辽阳。 至此,整个辽东,只剩下盖州和奉天城防区暂时掌握在日军的手中,其余地带,再无任何日军活动的踪迹。 在近午时分,海城南下侦查骑兵,和辽东旅北上放出的侦查骑兵遭遇,消息传回海城,到处都是一片欢呼。 而得到骑兵团详情的刘明阳,下令7团派出一部继续南下清除盖州日军,其余军队,修整一天。 同时给海城骑兵去信,希望能派出一队骑兵接收营口,并且述明辽东旅有一部在辽东剿匪,希望骑兵团在以后相遇时给予协助。 而在这时,宋庆,章高元,马玉昆,马金叙,宋得胜,率领着1200余北洋残军,顺着辽河一路艰难跋涉的走了6天,才走到柳河和辽河的交汇处。 而且更加要命的是,南归残军的粮食几乎已经耗尽,沿途荒山野岭人烟绝迹,对于宋庆他们来说,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渤海口。 “呜——” 在上午8时30许,日军联合舰队第3游击队旗舰,巡洋舰筑紫号,和炮艇海鸟号,冲冲赶到渤海口北砣矶水道。 筑紫号舰长兼第3游击队司令,三善克己大佐,举着望远镜尽力的遥望海面搜寻,只是碧水茫茫,根本没有任何小船的踪迹。 “报告司令,附近没有任何可疑情况。” 舰艇瞭望台上面的士兵高岛良策寻找了半天,也是一无所获。 “命令海鸟号对砣矶岛四周,进行环游搜查,筑紫号对大钦岛进行环游搜查!” 三善克己下达了命令,脸色却并不是很好看。 在一个小时前,军舰在对一艘美籍商船夏威夷号进行例行登舰检查的时候,带队的海军陆战队大尉志贺直藏,发现了一个异常的情况。 就是这艘商船携带的救生小船,居然是出奇的少。 志贺直藏故意装作无意的随口一问,结果夏威夷号的船长立即破口大骂的大吐苦水,说是昨夜丢了四艘上等的救生艇,船上失踪了一二十个大清的水贼。 得到消息以后,筑紫号就加速赶到渤海口这一片海域寻找。 按着军舰航海士的分析,如果夏威夷号走得是标准的航道线,这个时候,这四艘小船绝对还没有到达大钦岛或者砣矶岛。 然而现在茫茫大海,一片空阔,哪里有什么小船的影子? “司令,既然此时没有小船的踪影,那么除非船上都是力气大的老水手,才能这么快速的把船划到岛屿;” 副舰长洼田祐章少佐脸上凝重的说道:“或者是,已经被别的舰船接走。” “假如是接走,那么他们去哪里,——烟台,还是旅顺?” 三善克己压着火气说道:“费如此大的力气,小船上面做得是什么人,又有什么大的诡计?” 洼田祐章紧闭着嘴巴,答不出来。 “环游一周,假如没有发现,就立即回威海港给国内发电,通报此次事件;联合舰队的主力南下台湾诸岛,已经用了太多的时间了!” 三善克己沉声说道:“现在对面旅顺港的北洋水师主力犹存,而且自大东沟大胜以后,帝国在大连湾被击沉的排水量达80吨的二十一号鱼雷艇,在渤海口的盘城号炮艇,在威海卫的赤诚号炮艇,在唐河口的西京丸号武装商船,——诸君看着大军在节节胜利,包围了大清的京城,然而在我眼中,大清这个恐怖的巨象正在缓缓转醒,重拾信心。” “司令,无论如何,战争已经即将结束,国内不是已经来了停战命令?” 对于三善克己的谨慎和故作大言,洼田祐章其实并不很服气。 “但愿如此吧。” 三善克己举目遥望着辽南半岛伸出南下的那一片触角大陆,满嘴苦涩的说道:“没有攻陷旅顺,没能全歼大清的北洋水师,始终是此次国战,帝国最大的两个遗憾!” “呜呜——” 这时候,从渤海湾内驶出一艘北洋招商局的货船,船上装满了滦州煤矿的上等八槽无烟煤。 这是清日两国签订停战协定以后,第一艘驶出渤海口的大清轮船。 是大清朝廷对清日停战协定,有效性的一次试水之旅。 也是大清朝廷快穷疯了,想赶紧挣一些养家的银子。 这艘运煤船,远远的看到日军的军舰,立即就老老实实的鸣笛打招呼,并且开始放慢船速,等待检查。 “去一艘汽艇,只要没有军械,就不要为难。” 三善克己漠然的望了一眼温顺的大清货船,随意的下了一个命令就不再搭理,而是继续凝眉北望旅顺方向。 在廊坊抗倭军大败以后,在三善克己看来,旅顺将是帝国唯一的路障。 那里有数万大清北洋的精锐陆军。 能和大山岩的第2军正面硬抗,而毫无退缩。 那里有大清北洋水师的主力舰队。 虽然在大东沟被重创,然而现在却仍然拥有不俗的战力,帝国的海军力量依然没有取得绝对碾压的实力。 此次清日战争,虽然把大清打得狼狈,可是似乎他们真正的核心军力,却没有遭受毁灭性的打击。 在战后,既然帝国能够撷取大清天量的赔款和资源,能够独占朝鲜,把控台湾。 可是大清这头巨大的躯体,完全能够快速的以旅顺海军军队为基础,重新建立起一支实力强劲的武装力量。 在东亚的天空下,继续和东洋帝国逐鹿争霸! 这一刻,三善克己突然觉得眼前大海茫茫,东洋帝国的前路似乎也是茫茫一片。 辽南。 在上午6点,何长缨一行登上福龙号鱼雷艇,同时把四艘偷盗的小船也拉上舰船。 然后鱼雷艇编队在一片欢呼声中,快速折向回航。 上午9点,鱼雷艇编队驶到辽南半岛岬角的老铁山海岸,编队贴着海岸线,乘风破浪的朝着旅顺军港疾驶而去。 9点15分,鱼雷艇编队驶近旅顺港外的蛮子山。 “滴滴答——”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嘹亮清冽的军号声,在蛮子山炮台响起,何长缨等人均是激动的仰头望去。 一排司号兵,站在炮台的东南临海山崖边缘,正在死劲的吹着军号。 红旗猎猎,在山巅舒展。 “轰!” 一道空炮声陡然响起。 “轰!” “轰!”—— 紧随而至,蛮子营炮台上面的安防火炮,均是一一鸣响。 欢庆抗倭军总指挥何长缨的归来。 向着整个旅顺港,向着辽阔的大海,宣示着辽南最后一战,正式上演。 日军陆军大臣大山岩(山县有朋为枢密院议长),日军第一师团长山地元治中将,乃木希典,西宽二郎,长谷川好道—— 以及整个日军第2军。 他们的末日,就要到来! ------------ 第七百八十一章 礼炮为谁而鸣 “呜——” 福龙号鱼雷艇拉响汽笛,应合着天地间的群炮轰响,在山海之间远远荡漾。 随即,编队的左队一号,左队二号,——。 所有的鱼雷艇,皆是拉响汽笛。 “轰——” 在蛮子营炮群的轰鸣声中,鱼雷艇编队轻盈的驶过馒头山,开始调整方向,预备进入狮子口。 “轰!” 在蛮子营炮声刚落的同时,旅顺港狮子口水道两旁的威远炮台,黄金山炮台,摸珠礁炮台,老蛎嘴炮台。 开始火炮轰鸣。 “哈哈,回家了。” 何长缨心里洋溢着喜悦之情,自从甲午年末去直隶,然后在山海关关外三城对持日军第1军,接着进入直隶,最后兵困廊坊。 何长缨没有一天不是过得心如磐石压负,胆战心惊。 在此时,这嘹亮的军号,轰鸣的炮声,似乎顿时击碎了他心中的巨石,化为云烟。 望着眼前水波荡漾的狮子口,何长缨有着一种预感,一种自信。 当他进入这个黄金水道以后,他和他的抗倭军,他的志同道合的战友,同仁们,咱也不会像以前过的那样的憋屈和艰难。 光辉的大道,已经在他的面前徐徐的展开,露出不凡的峥嵘。 “是呀,回家了!” 旁边的徐邦道,贾起胜,唐绍仪几人,纷纷露出笑容。 福龙号舰长,四品都司蔡廷干微笑着对何长缨说道:“军门返回旅顺,军内无不精神大振,而军门在山海关歼灭日军一个旅团,在唐河口击沉西京丸——,哈哈,这艘军舰沉得好!” 说到‘西京丸’的时候,蔡廷干的脸上不禁有些异色。 在大东沟海战之中,福龙号追击重创的西京丸号武装商船,鱼雷艇携带的3具发射管,朝着西京丸发射了3枚鱼雷。 前面2枚射偏,最后一枚因为西京丸的吃水线太浅,结果鱼雷从船底钻了过去,未能奏效。 这事儿,一直是整个福龙号官兵的莫大遗憾。 何长缨偏头望了一眼蔡廷干。 北洋的鱼雷艇编队和北洋舰群分属余两个系统,而鱼雷艇编队的最高长官,就是福龙号的管带蔡廷干,还有原左一号的都司王平。 所以在原来的时空中,当日军联合舰队围攻威海卫军港,蔡廷干和王平率领十三艘鱼雷艇和两艘汽艇,不搭理丁汝昌的命令,强行突围逃跑。 蔡廷干在俘虏以后,为了躲避战后被送回国内的责罚,给他留美时的老师诺思罗普写信,通过诺思罗普的另一个女学生——大山岩的夫人山川舍松,离开了东洋,逃亡美国。 直到庚子年后的1901年,蔡廷干走了袁世凯的门路,‘因甲午战事被革黜的海陆官员,次第被恢复原职,绝大部分收归袁世凯幕下,用来充任新军(小站练兵)的骨干。蔡廷干经唐绍仪的推荐,为袁收入幕府,日见重用。’ 现在那个王平,被陈世杰的宪兵收进‘中华孔孟文化研习院’,天天朗诵熟习伟大中华民族源远流长的伟大历史。 以帮助他塑正三观认识。 而对于这个十分‘识时务’的蔡廷干,何长缨虽然面上看不出什么,心里面还是忍不住的有些鄙夷。 就向对于左宝贵,丁世昌,张文宣,这些人,何长缨只有尊敬。 即使是林曾泰,甚至是戴宗骞,这些人,何长缨都可以表示惋惜。 然而对于方伯谦,赵怀业,刘盛休,龚照屿,王平这一类人,何长缨能给他们的就是一声‘呸!’ “我中华民族历来伟大灿烂,不但当为亚洲的核心,也当理应为世界文明的领导者,世界法理的制定者,世界正义的监督者和执法者;暂时的落后并不可怕,而怕就此颓丧沉沦,在泥潭酱缸臭水沟里面不但不思进取,反而甘之如饴。” 何长缨在连绵的炮鸣里,激昂的大声说道:“诸位,只要你我齐心协力,我对中华民族的兴盛,当确信无疑!” “总指挥,只要能中华崛起,我陆文杰就是舍了性命,也毫无所惜!” 站在一边的陆文杰,贪婪的望着在狮子口正在徐徐展开的旅顺军港,那西港码头密密麻麻的抗倭军方阵,那群山间腾起的道道炮口的黑烟,那港内如林的舰船—— 这是他第一次进入辽南旅顺口,只是这一眼,就让他深深的爱上了这个地方,抗倭军的大本营,旅顺要塞。 “总指挥,我也是!” 何长缨的警卫长,上尉柳平云大声的吼道。 “还有我!” 缺了左臂的抗倭军独臂中校刘余副,也是一脸坚毅的大吼着。 “还有我!” 炮兵少校肖立刚,激动的迎风大喊。 “我也不是孬种!” 步兵少校鲁招妹,也扯着嗓门,瞪着牛眼大嚷。 “还有我!” 侦察兵中尉排长,神枪手王一统也沉声回答。—— “轰!” 鱼雷艇舰群驶过老虎尾。老虎尾炮台上面的两门210mm口径克虏伯火炮,依次爆响。 除了放炮的几名炮兵,其余的炮兵都是身穿抗倭军军装,笔挺的站立横列在老虎尾弯曲的陆面上,朝着鱼雷艇敬礼。 随着老虎尾火炮的轰鸣过后,军港内炮声停歇,只在群山间来回荡漾,渐渐消散。 “呜——” “轰!” 在这个时候,北洋水师旗舰镇远舰,突然响起一声悠长沉闷的汽笛声。 与之同时,舰首的那尊305毫米双联装巨炮陡然轰响,声震云霄。 在岸防陆炮的欢迎之后,来自水师的欢迎,才刚刚开始。 旅顺北洋水师提督衙门。 在抗倭军对提督衙门进行禁封以后,不久潘金山,江沐琛,大约十余名老式军队里面的军官,被送进提督府。 而对于试图蛊惑鱼雷艇编队悄悄逃离旅顺港的都司王平,还有其余一些三观过于不正,对抗倭军极为仇视的水路军官,则被送进研究院进行深造。 整日无所事事,提督府内的官将们就常常彻夜‘修长城’消遣。 尤其是在得到通州和津门电报,得知清日已经开始媾和停战,众将更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垒长城,抽烟带,喷牛比。 都在怀着各种心情,看着抗倭军将如何收场。 “这小小兔崽子们,今儿真是一刻都不消停,大半夜乱敲钟,现在又是军号空炮,又是船鸣,耍杂耍啊!” 姜桂题这些日子,输的欠了一屁股的账,搞得在外面负责的黎元洪都被借的不敢露面,现在没有赌资的姜将军只能在一边瞅热闹,连‘下跑子’(提前猜赢家,猜中了得输家赌资)的资格都没有。 此时,姜桂题手痒得难熬,听着外面没完没了的军号声,炮声,汽笛声,就烦躁的骂骂咧咧的勃然大怒。 ------------ 第七百八十二章 何长缨和刘步蟾 一开始被炮声吓得脸色发白的潘金山,和江沐琛,邱宝仁,赵柳宏一起垒长城,在听刘步蟾说放得全是空炮以后,脸色才渐渐好转。 此时也惊疑不定的说道:“他们没事儿整出这么大的阵仗干什么?” “干什么?哼!” 刘步蟾‘啪’的一声,打出了一个小鸟说道:“这是在欢迎的礼炮,最高规格的待遇,李中堂当年来威海观看演习,都没升到这种规格;这炮又是从蛮子营那里先响的,之前吹的是抗倭军的军号,明白么?” “什么意思,谁来了不成?对,一定是倭夷和咱们大清签了停战令,朝廷来了人,一定还是个大员,甚至是皇室的王爷!” 潘金山猛地站了起来,弄得桌子上的麻将‘哗啦啦’的洒了一地。 “老潘,这局你得一赔三!” 起了一手好牌的赵柳宏,不乐意的直嚷嚷:“老弟我今儿可是够意思了,这时候还来陪你们玩儿。” “王爷,哼哼——” 刘步蟾冷笑一声:“哪个身子金贵的王爷,会冒险来旅顺港这个死地?你以为即使和谈停战,只要真有机会可以吃下旅顺,倭夷的海陆部队会心慈手软不下屠刀!” “那来得是谁,闹出这么大的阵势?” 潘金山感觉目眩耳鸣,此时他有着一种隐隐约约极为不好的领悟。 “有种,够胆!果然是咱大清的人杰,难怪这么多的人愿意为他卖命!” 刘步蟾却不回答潘金山的疑问,一脸佩服的自愈。 “你是说那个——” 大连通判宋禧一脸的震惊:“他此时冒险远渡重洋过来干什么?” “谁,你说的是谁?” 姜桂题看到大堂内的几桌麻将桌上的众人,都是露出一副吃惊的颜色,不禁怒着问道:“是哪个牛比大人物来了?” 丁汝昌突然没有了打牌的兴趣,心烦意乱的把面前的麻将推乱,轻轻的说了三个字:“何长缨。” 这三个字,此时似乎成为了一种魔咒,包括刚刚一脸了然的江自康,也是一脸的苦笑。 “何长缨!” 姜桂题一下子站了起来,大嚷道:“这个小兔崽子,他不是在廊坊刚被打得落花流水么,这么快就逃到旅顺来了,他来干球事儿?” “假如我猜的不错,包括之前强行吞并水师,他们就是要做一件事——” 刘步蟾的目光望向东北方向。 那里是一堵墙,墙上挂着几副古画,都是丁汝昌多年收罗的珍品。 墙后面就是水师提督府衙的院落。 再后面就是旅顺城。 再北,越过群山和平野,就是大连金州,日军的第2军。 “这小子——” 姜桂题站了半天,才重重的坐下说道:“比老头子我有种,牛比,真牛比!” 而在这个时候,潜伏在营城子,羊沟鼻子,横山村,鞍子岭,佛门寺,黄石珇,一带山岭低谷,海岸丛林里,里面的日军侦察兵和警戒哨卡。 均是惊疑不定的望着旅顺口方向,侧耳倾听荡漾过来的,如群山崩啸,如漫天雷霆的隐隐炮鸣。 “旅顺的清军这是在发什么疯?” 然后这些日军,就立刻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鄙夷神情:“呸,一定是得到停战的消息,这群死里逃生的懦夫,在欢呼他们的大难不死!” 旅顺军港龙河河口,西港码头。 何长缨在抗倭军旅顺军团的万众瞩目中,登上栈桥,走下福龙号鱼雷艇。 唐绍仪刚准备如同往常一般的随后跟随,被贾起胜悄悄的拉了一下袖子,立即醒悟的站在鱼雷艇上静静观看。 此时,所有靠岸的鱼雷艇上面的士兵们,都静静的笔直站立,均不下舰。 只有何长缨一个人,显目的走下舰艇,登上西港码头的水泥汀地面。 吴威扬,林云瑜,沈兆翱,陈世杰,李搏虎,毛超,郝天胜,李振华,左尚青,刘学仁,吕顺成,戚有伟,段熊波,霍国涛,曹锟,马德草,彭千宴,元思凯,于泽清,王士珍,黎元洪,孟舟,周凡,—— 这些是抗倭军的老面孔。 还有周鼎臣,徐四斤,黄兴武,这些新加入的老面孔。 当然还有杨用霖,马吉芬,唐风,刘冠雄,林文彬,——这些崭新的面孔。 在这群笔直的军官团的身后,是上万的抗倭军水陆官兵。 身穿军灰色制式军装的是抗倭军陆军部队方阵,身穿白色水手军服的是抗倭军海军方阵,头上戴着钢盔的是抗倭军的宪兵方阵。 此时,这上万人的军列,都肃然无声的笔直立正,望着他的方向。 何长缨不禁心潮澎湃,眼睛湿润。 “敬礼!” 一道大吼,在西港码头滚滚回荡。 “啪!” 上万只右手,同时敬了一个标准的举手礼。 “啪!” 何长缨严肃立正,回礼致意。 西洋历3月18号上午10点,抗倭军的灵魂何长缨顺利抵达旅顺港,预示着一直在战火和夹缝中求生存的抗倭军,开始翻开新的壮丽篇章。 18号下午,何长缨到北洋水师提督府求见丁汝昌,江自康,姜桂题,等北洋老将。 众老将左右商议之后,一致决定不趟抗倭军这个浑水,拒绝面见。 这也是何长缨早有所料的事情,而且求见不过是一个礼节,他的目标根本不是这些老将。 而是刘步蟾。 在何长缨看来,杨用霖虽是一员有勇有谋,不可多得的海军悍将,然而刘步蟾这个等于大半个北洋水师的灵魂级人物,也是想要华夏海军尽快腾飞必不可少的一环。 对于何长缨的要求见面,刘步蟾倒没有故意‘拿派’,两人很快就在水师提督府的一个小山亭子里面会面。 这是何长缨第一次见到刘步蟾。 在他的那个时空里,这个今年紧紧四十四岁的青壮将军,北洋水师的第二号人物,在近一个半月之前下令炸毁定远舰,然后在当夜悲伤的自杀身亡。 留下无数的遗憾。 此时,在何长缨的视线里,看到了一个威壮有力,目光正直锐利的中年男人。 而年龄已经步入中年,然而在骨子和眉峰里面,依然满含着刀锋一般迫人的锐气的刘步蟾,也在同时带着好奇的神情,在观察着何长缨。 当然,这也是刘步蟾第一次见到这个极具传奇色彩,北洋乃至大清朝当下最耀眼的新兴将星何长缨。 两人并不落座,大眼对大眼的看了好久。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将军,不过很好——” 何长缨突然脸上炸出一丝微笑的说道:“看来我并没有白来。” ------------ 第七百八十三章 跟他走一程 “看来你没有白来?哈哈——” 刘步蟾似乎听到一个极为可笑的笑话一般,咧嘴大笑起来。 然后,刘步蟾很随意的坐在凉亭的一张椅子上面,嘴角带着微微的讥笑说道:“何都统似乎把自己摆得很高啊,旅顺港虽然城小,但是风大,可要坐稳了别摔着了。” “我的来意,想来将军心里应该很清楚;之所以说没有白来,是因为将军虽然已经进入了‘识时务,知进退’的年龄,然而心里面依然还淌着热血,保持着锋利的愤怒和对华夏海军的一个纵横四海的伟大梦想。” 何长缨坐下来,给刘步蟾示意了一下,见刘步蟾不愿意接烟,就用火镰麻溜而潇洒的点燃,长吸了一口,顺手把烟和火镰放在石桌上面。 “纵横四海?哼!说得倒是容易,何都统果然有着‘大炮’的美誉,这炮声放得‘砰砰’的,可真是不是一般的响;” 刘步蟾望着何长缨,带着不屑的冷笑说道:“来来来,何都统来给我这个愚人说一说,就凭着这些舰船,这些设施,现在连个军港都不敢出,怎么个给我纵横四海?” 何长缨听了微微一笑:“我来见将军,并不是要口生莲花来说服将军,当然,我也不会口生莲花;而且这个国,这个家,也不仅仅是我何长缨的国和家,也是将军您的国和家,是全天下中国人的国和家;为国为家,流血奉献,是凭着自己的良心,凭着对国家民族的责任和使命,而不是要靠着别人的说服。” 望着刘步蟾面无表情的脸孔,何长缨继续说道:“是这样的人,不用我去说服,自然就会去努力,不是这样的人,我就是说破喉咙也没有任何作用;就如我刚才所说,要让华夏海军纵横四海,虽然将军根本不信我的话,然而却依然这么问,愿意去听怎么个‘纵横四海’,就说明在将军心里,依然有着一个我华夏的海军梦。” “因为将军心中还有梦想,还有挑战的逆境而上的锐气,所以我说我没有白来。” 说到这里,何长缨又从桌子上抽了一支烟,点燃,不再望坐着的刘步蟾,而是远望黄金山,狮子口,还有口外的碧海蓝天。 “在旅顺港,抗倭军已经集中了近三万的水陆军力;在辽东,抗倭军鸭绿江骑兵部队,正在收复所有失地,步兵团,辽东旅,超过一万三千人以上的军力,正在奔向金州;我们的目的就是要全歼日军第二军。” 何长缨大声而激昂的说道:“在直隶,津门旅近万兵力也正在日夜兼程,在辽南战役开始之时,将会直下鸭绿江,然后进入朝鲜联合安州部队,平壤,汉城,一直推进到釜山,把日军赶进大海!” 何长缨目光灼灼的望着凝眉沉思的刘步蟾说道:“有了将军的参与,我们会更加的自信,不过没有将军的加入,这条复兴之路,我们抗倭军也会坚定不移的走下去!” “第一军怎么办?” 刘步蟾抬头凝视着何长缨,森然说道:“你不明白这么做的可怕后果?” “东洋合约的大致内容,在一个月前就通过英国传达给了大清,三亿白银,辽东,台湾,——或许这次还要再添加一些东西;假如朝廷割让辽东,在合约签订以后,辽东这里将属于东洋,朝廷再无权管辖,这里的一切战斗,自然和大清朝廷没有任何的关系。——那时就是抗倭军发功辽南攻击的最佳时机。” 何长缨诚恳的对刘步蟾说道:“合约一旦签订,日军第一军绝对会走海路撤回东洋,到那时候,就需要北洋水师封锁渤海口,禁止日军再次运兵进入渤海湾,登陆直隶。” 这是何长缨第一次讲明他对未来战争的基本设计,之后,在明日的旅顺军团会议上,他就会正式的提出来,然后由参谋部分析,完善。 刘步蟾也不是一个蠢人,何长缨只是稍微解说,他就完全听懂了。 他听得是一脸的震惊,没想到何长缨的算计居然在这里! 就如他所说,只要朝廷把辽东割让给东洋,这里以后就算是打翻了天,东洋都没法对朝廷提出任何的抗议。 而且越抗议,就在世界上越显示东洋的无能! 然而,以后呢? “之后呢,——怎么走?” 于是,刘步蟾很认真的又问了何长缨一个十分要命而隐晦的问题。 风儿轻轻,天空蔚蓝洁净,有太阳一轮,白云悠闲数朵。 金色的阳光淡淡的洒在凉亭里,洒在何长缨和刘步蟾的身上。 何长缨站着没有说话,而是望着碧如翡翠的旅顺港海面。 停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咱们中国人就有这个毛病,外人都打到屋里来了,烧杀抢掠,还在考虑着以后!——以后?以后的事和路,现在又有谁能看得清楚?在这之前,总得先把闯进屋子的强盗打死赶走不是!在那个时候,大家为什么不能再坐下来,心平气和的再商议以后怎么走?” “不好商量啊!” 刘步蟾长叹一口气。 “从太平军以后,大清就和以前的大清有了很大的区别,不是他们想这样,而是面对天下大势,他们也无力阻挡!” 何长缨笑着说道:“等打退了日军,下面就是和平发展的时期,只要朝廷不逼迫太狠,只要这个国家能一天天的进步向上光明,只要这个朝廷能容下我和抗倭军;又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的呢?” “还是不好商量啊!” 刘步蟾又长叹了一口气。 “那就先干掉东洋,其余的事情,走到地头再说不迟!” 何长缨微笑着说道:“明天上午8点,抗倭军将开全体军官会议,将军如愿参加,我何长缨举双手支持;不然,将军就在这提督府歇着,等合约签订,送你们回津门。” 望着何长缨离开,刘步蟾内心挣扎起伏,望着桌子上何长缨留下的烟和火镰,大手微微颤抖着拿起,‘咔咔’的点燃。 半支烟吸了进去,刘步蟾的心渐渐的开始平静下来。 不知何时,丁汝昌踱步走进了凉亭。 “决定了?” 丁汝昌望着军港上面的舰群,感叹万千。 “我是一个海军,自小就以华夏舰队纵横四海,扬威天下为终生目标,百死无怨。” 刘步蟾压制着怒气说道:“我就跟他走一程!——假如真的是一个满嘴大炮的野心家,别怪到时候老子跟他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在听了刘步蟾口述的何长缨的设计之后,丁汝昌也被震得半天说不出来话。 “真是一手好算计!去吧,至少得率领舰队堵住渤海口,不让倭夷的运兵船再进入渤海,祸乱直隶;——只要他何长缨不为了私欲,让国内血流成河四处烽火,而是一心强我大清,当个老中堂一般甚至权利更大的实权王伯(封王,伯爵),老夫也捏着鼻子认了。” 丁汝昌也是一肚子怒气的幽声说道:“陈世杰那一群小王八蛋也不想想,凭着你我对水师的影响,没有咱们的默——,呵呵,今天天气真不错!” 丁汝昌连忙打住话头,笑着离开凉亭。 “王伯?哼哼!” 刘步蟾嘴里发出一声冷笑。 ------------ 第七百八十四章 旅顺战前会议一 东洋马关,春帆楼。 下午3点。 清日双方开始第三次谈判。 因为李鸿章在接引寺养病,清方代表有李经方,伍廷芳,罗丰禄,马建忠四人出席。 日方代表有陆奥宗光,伊东已代冶、井上胜之助、中田敬义、陆奥广吉、楢原陈政几人。 在谈判中,陆奥宗光提出进行逐条进行议商的办法,也就是前一条假如不能达成共识,下一条就不能进行谈判。 东洋妄想用这种方法,取得谈判中的绝对主动权,逼迫大清逐一满足其欲壑。 对于东洋这种不要脸的提议,李经方四人顿时愕然,竟而愤怒。 李经方强压着火气,和陆奥宗光辩说道:“缔结和约,兹事体大。除非阅读全部条款,不足窥其全貌,从而难有分别讨论细目之便。诚如欧几里得所云:凡事物均由部分组成,若不就其整体而思,亦无从决定其部分。和款各条相互牵连,今不阅读全部条款,如何能逐条表明意见?” 陆奥宗光被李经方驳得语塞,这事儿也就是东洋拿着无耻当个性,欺负李经方稚嫩,想讹诈一下李经方。 在李鸿章中枪以后,东洋通过主动停战,好不容易取得了西洋列强的赞许,此时陆奥宗光倒也不敢撒泼,以免传出去被西洋列强耻笑。 陆奥宗光只好同意出示全部合约底稿,然后却又强硬的提出,在出示全部合约底稿以后,中方须在三日或四日内答复。 ‘或将约内各款全行承允,或将某款更行商酌。’ 无奈下,李经方只好屈服同意。 心中大喜的陆奥宗光,随即命令井上胜之助和中田歌义,将和约底稿送致李鸿章处。 不久,这份由东洋起草的合约底稿送达接引寺李鸿章床前。 东洋提出的和约底稿,其主要内容是: 一、中国认明朝鲜国确为完全无缺之独立自主; 二、中国将盛京省南部地方、台湾全岛及澎湖列岛永远让与东洋国; 三、中国赔偿东洋军费库平银三万万两; 四、中国已开通商口岸之外,更开顺天府、沙市、湘潭、重庆、梧州、苏州、杭州七处为通商口岸,东洋国臣民运进中国各口货物减税,免除厘金,并得在中国制造一切货物。 李鸿章在接阅到日方提出的和约底稿以后,忍着眼痛仔细看去,不禁‘为之愕然。’ 虽然之前他早就预料到东洋‘所欲甚奢’,但还未料到苛酷到如此程度。 这份底稿和山海关未陷落前,从英国那里传出的条件大同小异,不过更加苛刻而已。 之前只是要辽东半岛,现在整个辽宁奉天以南,东洋居然都想吃进去。 还有新的‘东洋国臣民运进中国各口货物减税,免除厘金,并得在中国制造一切货物。’则是更加过分! 看得心惊的李鸿章,急忙邀请科士达相商,科士达看了以后,也觉得东洋简直是在开玩笑。 随机建议李鸿章电告燕京,请于英、俄、法三公使,共同商议对策。 18号傍晚,李鸿章分两次将日方约稿条款,以密电的形式电告通州,转呈总理衙门。 在电报里,李鸿章把科士达的意见相告:“东洋所索兵费过奢,无论中国万不能从,纵使一时勉行应允,必至公私交困,所有拟办善后事宜,势必无力筹办。且奉天为满洲腹地,中国万不能让。东洋如不将拟索兵费大加删减,并将拟索奉天南边各地一律删去,和局必不能成,两国惟有苦战到底。以上情节,并祈密告知三国公使。至东洋所拟通商新约详细节目,一时务乞勿庸告知各国,恐见其有利可沾,彼将协而谋我。 当夜,慈禧急召枢臣商议,在议事之前,慈禧就定下基调,要‘需速成,早解燕京之困。’ 在朝堂上面,翁同龢力言台湾不可弃,与礼亲王世铎、庆亲王奕劻,因为条约事宜,发生龃龉对辩。 慈禧听得心烦,就懿旨命令礼亲王世铎、庆亲王奕劻,和几军机连夜去恭亲王,询问意见。 随后,心里基本有定数的慈禧,下令退朝。 当夜,世铎,奕劻,翁同龢,孙毓汶,徐用仪,李鸿藻,刚毅,荣禄,一群大清皇族大佬在病榻前问计也不知是真病还是假病了的奕訢。 其间,孙毓汶力争须和,并言:“‘战’字不能再提。” 翁同龢和刚毅声言,东洋条件过苛,断然不能答应签约。 世铎,奕劻,两位王爷一听就‘毛炸’了,骂骂咧咧的说道:“倭夷就在城外,不签约你用嘴去打?” 随即,两派鸡鸡鸭鸭的吵沸了天。 而奕訢‘病甚重’,只是躺在床上‘咿咿呀呀’的就是不发表意见。 最后被世铎,奕劻两人逼急了,才拉着孙毓汶的手说“是。” 然后就恰到好处的‘病得’昏了过去,终是议无所决。 只是可怜李鸿章,在马关巴望着‘望穿秋水’。 其实,无论李鸿章,还是慈禧,光绪,奕訢,翁同龢,孙毓汶,这些人心里都明镜着。 这个‘和’算是议定了,唯一的区别就是看能不能让东洋的杀猪刀,对大清仁慈一点,少割下来几块肉而已。 西洋历3月19号,东洋的议和底稿,在津京,乃至大清上海,武汉,烟台,广州,香港,各地疯传。 闻与者无不群情激奋,暴怒大骂东洋‘妄想蛇吞象’,朝廷应该发大兵和东洋死战到底。 而台湾府,则是被惊骇得一时失语! 西洋各国也被东洋的‘狮子口’,震惊得结舌,倒是伦敦东洋债卷,那是一会儿一个高价的攀升。 在这一天,津门旅路过唐山,和驻守滦州的刘坤一部没有任何交集的匆匆驶过。 辽东旅7团1营,轻松全歼盖州日军一个小分队。 辽东旅和鸭绿江骑兵团,在营口完成城池交接,随即辽东旅九千余军力启程拔营。 奔赴盖州。 而7团1营和旅属骑兵营,六百余部队作为先遣队,离开盖州,沿着复州大道,朝着普兰店方向,率先进军。 骑兵团1营,除了在营口留下一排骑兵驻守,其余部队则是进发辽阳,去和骑兵团主力会师,竟而解决辽东最后一支日军部队。 从九连城出发的中朝长白山抗倭团,已经行军到日军第2军登陆点庄河花园口,看到清军前来,庄河镇的百姓们一片欢呼声。 也就是在这一天的上午8点,抗倭军旅顺军区第一次全体军官大会,正式开幕。 而北洋水师右翼总兵,定远舰管带刘步蟾,携心腹右翼中营游击李鼎新,靖远舰原管带叶祖圭,来远舰原管带邱宝仁,平远舰原管带李和,济远舰原管带林国祥,大步进入会场。 众皆瞩目。 ------------ 第七百八十五章 旅顺战前会议二 当天的军事会议,在龙河中游西岸的三里桥村,一处平坦的荒野草地上召开。 前一天下午,在抗倭办新任办公室主任王士珍,新任警卫营营长柳平云的布置下。 宣讲队,军团后勤处,工兵大队,宪兵部队,军团警卫营,对会场一带进行了平整,修葺,搭上会议台,写下条幅,宣传标语,插满彩旗。 上午8点整,在沈兆翱的宣布下,全体旅顺军区抗倭军连以上军官会议,正式开始。 在清晨淡淡的阳光里,草场上密密麻麻的坐着近六百海陆军官,当听到沈兆翱的宣布,都是兴奋得使劲儿鼓掌。 随即,全场就变得静悄悄的。 所有的抗倭军军官们,都热切的凝望着会议台上何长缨的身影。 “从甲午年7月(西洋历8月中旬),援朝军成军奔赴平壤杀灭倭寇,捍卫我华夏对朝鲜李氏王朝的宗主国权利,至今已经超过半年的时间。” 何长缨站在高1.5米的木质会议台上,激昂的说道:“其间战舍人关,顺安驿,栽松院,虎山,安东,普兰店,然后是金大旅对战日军第2军,在直隶山海关对战日军第1军,以及我们正在辽东以风卷残云之势荡平各个城池的日军,我们英勇卓绝,我们血战不殆,我们杀得日军胆寒,我们当之无愧于华夏守护者的伟大荣誉!” “啪啪啪——” 下面和会议台上。一片热烈的掌声响起。 “我们抗倭军当前的主要目标,仍然是全力以赴的和东洋进行决战,然而——” 何长缨提高了声调,大声的说道:“我们必须有着一个清醒的认识,东洋国在世界的力量版图上面,只不过是一个不足为道的一个三流国家;要想真正实现我华夏的腾飞崛起,我们应该还有着更为远大的目标,追求,和理想!” 当天上午,何长缨提出抗倭军这个名称,已经不能涵盖团体未来的诉求和努力,部队进行成军以后的第三次更名。 对于军队的新名字,在18号夜间的军团高层碰头会上,众说纷纭,陈世杰更是提出‘华夏军’这种极具象征意义的名称。 还有什么‘万胜军’‘龙骑军’‘卫戍军’,要么是贾起胜提出的很‘老派’的‘何字军’,徐邦道提出的‘北洋新军’,都被一一否定。 最后,何长缨采纳了沈兆翱在徐邦道的提议后,带着玩笑说出的一个比较中性的名字:“那就干脆叫做新军算了。” 对于这个名字,包括沈兆翱本人,都表示不满意,李搏虎和毛超更是连说‘太没气势’‘庸俗’。 然而众人再三商议,似乎还真找不到比这更合适的名字。 不是最好的,然而却是很恰当的! 以前的‘援朝军’,是以地域为主要诉求,讲明了军队成立的目的和作战范围,就是抗倭援朝。 之后,战火烧到大清辽东,军队的名字就换成‘抗倭军’,直接点明了军队的作战对象,就是东洋。 到了现在,抗倭军拥有近五万精锐陆军,拥有大清最大的,亚洲第二的海军力量,军队的目标已经不仅仅再只是针对日军。 而是要放眼世界,参与三大洋四大洲的权利争霸,和世界势力范围的格局划分。 ‘抗倭军’这个名字,目标偏于狭隘,已经不再适应今后军队的目标诉求。 而‘新军’这个名字,不显山显水,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和忌讳。 然而又区分于大清‘八旗兵’‘绿营’‘湘军’‘淮军’‘北洋军’,以及笼统的‘练军’,这些名字的‘旧’。 对于军队的未来方向,又有着无数的解释,再无‘地域’‘对象’的狭隘特指。 基本可以满足何长缨更改军队名称的目的。 在宣布‘新军’这个名字以后,除了一些目光敏锐的军官,隐约感觉到在更名背后的不寻常意义。 大部分的‘新军’军官,都是一脸的懵逼,感觉这个名字太平常,太不威猛大气。 而且现在很多的大清垃圾练军,手里面连几把步枪都没有,对外也号称自己是新式陆军,是‘新军’。 何长缨没有给众军官们解释更名背后的深意,而是直接进入下一个议题: 宣布成立新军的最高权力机构,‘新军战时委员会’。 新军战时委员会常委,总指挥何长缨,副总指挥徐邦道,贾起胜,吴威扬,林云瑜五人。 执委会委员有,沈兆翱,陈世杰,毛超,李搏虎,郝天胜,李振华,左尚青,刘学仁,徐如,熊凯玉,刘明阳,柳刚志, 预备委员曲德胜,聂鹏程,李风瑞,王士珍,彭千宴,方大海,吕顺成,霍国涛,于泽清,宋飞。 委员会办公室主任为王士珍上校,第一副主任为警卫营营长柳平云少校,负责对五位指挥长的安全,文秘,等各种事宜。 新军战时委员会下设军事参谋部,后勤局,军法局,军医局,军科技局,军功档案文书局,退伍士兵管理局。 海军军令部,陆军部,宪兵部队(划归军法局),警察治安局(隶属当地军区行政)。 参谋部部长沈兆翱少将,次长彭千宴上校。 后勤局局长唐绍仪(提前私下婉拒何长缨的军衔任命),副局长杨楚辞少校。 军法局局长陈世杰少将,第一副局长黎元洪中校。 军医局局长左尚青上校,副局长云蒙杰少校(在汉城潜伏)。 军科技局局长刘学仁上校,副局长罗洪伟少校(负责最艰难的安州电台)。 军功档案文书局局长于泽清上校,副局长卫柏华少校。 退伍士兵管理局局长王士珍上校(兼任),副局长程浩少校(南洋籍,熊凯玉,柳刚志都不愿意接收,何长缨只好带回了旅顺)。 海军军令部军令长刘步蟾,副军令长叶祖圭,邱宝仁,李和,林国祥,四个副军令长负责海军的内勤,军需,修筑,船坞,基层人事,海军官兵技能培训考核,等各种事宜。 ——(注:几位北洋管带事前已经明确不接受抗倭军的军衔任命,只是负责整合海军力量,与日军联合舰队继续战斗。) 陆军部部长吴威扬少将,第一副部长林云瑜少将,第二副部长郝天胜少将,第三副部长李振华少将。 宪兵部队司令陈世杰少将,副司令鲁招妹中校。 警察治安局当前只为一个确立议题,等今后各军区整合设立之后,再行完善建立。 ------------ 第七百八十六章 慈禧对李鸿章的小算计 而对于重点的陆军部,何长缨也进行了大规模的调整。 陆军部下设旅顺军团,辽东军团,中朝联合作战军团,三个大部。 其中,此次军事会议,着重先行整编旅顺军团。 旅顺军团总兵力2.5万人,下设三个步兵旅。 军团长林云瑜少将,副军团长李振华少将,参谋长马德草上校,军法长陆文杰中校。 第一旅旅长郝天胜少将,副旅长霍国涛上校,参谋长戚有伟上校。 第二旅旅长毛超少将,副旅长吕顺成上校,参谋长段熊波上校。 第三旅旅长李搏虎少将,副旅长曹锟上校,参谋长阴文新中校(破格提拔)。 之外,由委员会办公室主任负责沟通的情报一处,二处,由陈世杰和唐风负责的宣讲队,还有陈世杰和一群少壮军人成立的卫缨社,等一些列隐秘机构,都没有提及。 而对于抗倭军大沽兵站,鸭绿江军分区,旅顺城区管理(现由宋禧手下的官吏管理,宪兵负责力量协助)。 以及已经实际掌控的凤凰,岫岩,营口,辽阳,锦州,盘锦——,等各处城池的管理事宜。 都暂且搁置,战后再议。 再当天上午的会议之后,下午,晚上,以及其后数天,整个旅顺都忙碌起来。 新军上下都是满心的喜悦兴奋,一边进行新组织的磨合运行,一边激动的准备着即将开始的大连湾战役。 而这个时候,大清和东洋的和谈,也在艰难的进行着。 西洋历3月19号的整整一天,大清各地督抚的电报如同雪片一样飞抵通州,然后被送进燕京城内的总理衙门。 张之洞,刘坤一,钱应溥,陈宝箴,赵舒翘,许应骙,甚至在养病的刘铭传,——纷纷电奏,东洋合约过苛,万不能屈服签约。 在燕京城内的街头小巷,酒楼茶肆,人人议论,大怒咒骂倭夷小儿无耻贪心。 而清晨的早朝,即使有着慈禧这尊大佛在帘子后面压阵,群臣还是忍不住的越吵越怒,到后来个个红着脖子‘不讲体统’的大嚷大吼。 听得慈禧烦躁,直接下令散朝。 之后,实在憋屈郁怒的要死的光绪皇帝,忍着身体已经得了重感冒,头疼欲裂的病症,召集他的帝党心腹翁同龢,志锐,李鸿藻,文廷式,张骞,汪鸣銮,紧急议事。 在上书房,帝党们群情激奋,个个声言如此屈辱合约,绝不能签。 然而光绪徬徨问计,‘如不签合约,倭夷发兵攻击京师,何如?’ 随即,众人皆是一脸怒色,而毫无对策。 在这个时候,历来大胆的文廷式,怒不择言的突然说了一句:“假若抗倭军,何都统在京师就好了。” 只这一句话刚刚落下,负责在旁边当慈禧的耳朵的太监聂十八,当时就满脸热泪,竟而嚎啕大哭。 看到聂十八落泪,光绪怒吼着斥责要去把聂十八拖出去重责的敬事房太监‘滚出去’,然后沙哑着嗓子问聂十八为何而哭? 聂十八当时就跪着‘砰砰’的磕头请罪,头上磕得头破血流的哽咽说道:“奴才念起何将军在去年赴京面圣时,和奴才说得忠君为国,要誓死把倭夷逐出咱大清的话儿,就忍不住痛哭。” 刺眼一出,上书房内人人脸色愠怒而不敢发。 对于何长缨的上万精兵不来解救燕京城围,而是奉慈禧的懿旨到廊坊城驻扎。 然后兵部左侍郎王文锦明知倭夷大军来围,却死活不放抗倭军出城,最后导致抗倭军大败远走永平府这件事儿。 随着京城九门敞开放通,现在在京城里面传得沸沸扬扬,闻于者无不瞠目痛骂王文锦是倭夷的汉奸,和去东洋舔主子腚沟子的李鸿章,是东洋养在大清的两大走狗。 然而大清的中枢重臣们,又有哪一个不知道里面是怎么一回事儿? “唉——” 光绪一声悲愤的长叹说道:“你倒是一片赤诚;下去把脑袋包扎好,朕身边少不了你这样的忠诚之人!” 说着说着,光绪皇帝不禁想起了何长缨的那次面圣,还有里面的豪言壮语,忍不住热泪滚滚而下。 不是咱们君臣没本事能耐打不赢这小小的倭夷,而是紫禁城里住着一个老妖婆,一心怕朕掌权,处处死死的打击朕和对朕忠心之臣啊! 看到爱徒满眼泪水,帝师翁同龢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顿时也是老泪长流不止。 东洋,马关。 在19号整整一天,心焦火燎的李鸿章都没有等到朝廷的回电,又不敢出门怕再遭到倭夷浪人的枪击,只好如同困兽一般的在屋内长吁短叹,无从排忧解难。 西洋历3月20号整整一天,燕京紫禁城内依然是争执不断,无所决议。 在马关的李鸿章左右等不来电报,发电回国催问也是石沉大海。 无奈之下,李鸿章只好邀请科士达,德璀琳,毕德格,几个老外一起商议东洋的条约,再三商讨之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条约底稿的第二条‘中国将盛京省南部地方’,可以值得商榷,并且认定东洋真正想要的是鸭绿江一线地域,还有就是重中之重的‘金大旅’,从而获得旅顺这个要塞不冻港。 第三条‘中国赔偿东洋军费库平银三万万两’,应该可以适当压减。 第四条‘东洋国臣民运进中国各口货物减税,免除厘金,并得在中国制造一切货物。’应该也可以商榷。 得到了这个结论,虽假如能够‘如所愿’,李鸿章的心里却是一点也没法轻松。 因为即使是这样,这份合约对大清国也是极端的苛刻。 西洋历3月20号,这一天已经是日方许诺的最后一天,大清朝廷的大佬中枢们依然吵个不停,电报都不给李鸿章发一个。 而坐在帘子后面的慈禧,此次也已经学‘精明’了,居然在帘子后面吃着小点心,喝着热茶,似乎对于朝廷不能给马关的李鸿章一个确信儿,一点都不着急。 事实上,慈禧的心里也确实不着急。 在她看来,就算是朝廷能拿出一个折中的方案给李鸿章,里面的内容也绝对会跟东洋的条件底稿‘相去万里’。 假如李鸿章得到了这个电报,凭这个老狐狸的心性,就一定会死死的按着电报里面的内容和东洋谈,那么很可能就会激怒东洋。 一旦东洋下令廊坊的军队开赴过来,攻击燕京城警告,谁能抵挡? 朝廷的脸子现在都已经掉在地上,难道还要再来一次,被按进泥坑里不成! ------------ 第七百八十七章 被埋进抽屉的电报 “昨接唐抚电,敌未来犯,军民心固可坚守,断不可轻允割弃,——” 帘子外面,户部尚书翁同龢,正在激昂的大念台湾巡抚唐景崧的来电。 “吵吧,只管慢慢的议,——明儿老李就得对东洋的底稿进行答复,下面的这群大小狐狸们这是明心着不拿出对策,逼着老李在东洋自断。” 看着帘子外面吵嚷不止的群臣,慈禧喝着热茶,心中冷笑不止。 别看老翁这些沽名钓誉刷‘清明’的家伙,个个一脸正气的蹦的欢,不过是猜死了朝廷的立场和底线。 朝廷真要是‘不和’,等倭夷兵打进来,首先尿裤子的十九都是这些大言不惭,恬不知耻的‘嘴炮仗’。 不过朝廷既然养着这一群家犬,留着咬人,当主子的有时候就得忍着听这群狗吠。 因为还的留着等李鸿章签了合约回国,用来转移视线,把北洋余孽全部‘咬死’,咬‘歇菜’,然后朝廷才能借机重整大清练兵,从容的把军权牢牢的收归皇室的手里。 想到这里,慈禧不禁怒其不争的望了帘子前面坐着的,这个‘不争气’的‘亲儿子’载湉一眼,只是看了一眼,慈禧就皱眉撇开视线。 这个皇上,朝野和洋人对其都是赞誉有加,然而慈禧却是越看越不喜。 不是光绪已经被朝野和洋人所认定,德行上也挑不出来什么十恶不赦的毛病,再加上又是她妹妹的儿子,慈禧心里真想废了他。 东洋,佐世保军港。 夕阳西落,洒下满海碎金。 “呜呜——” 在舰群的汽笛声中,日军联合舰队和东洋运兵船的混编舰群,经过五天五夜两千五百里的行程,从澎湖列岛返回东洋。 3月10号,日军陆军南下陆军在澎湖主岛良文港顺利登陆,并且在半晚轻松夺取拱北炮台。 11号凌晨4点,日军陆军兵分两路,一路西进马公城,一路南下圆岛半岛。 当天近午,马公城陷,清军官将朱上泮、周振邦、陈步梯等先后乘船逃到渔翁岛。 圆岛半岛守将郭润馨没有誓死抵抗的勇气,和海前营帮带郭俊山、五营正总查欧阳连,连同近千守岛清军投降。 在渔翁岛上面的清军诸官将,远看到东面圆岛半岛的风柜洞竖起日军旗帜,知道澎湖主岛已经全部陷落,随即纷纷乘小船逃离渔翁岛。 逃往厦门,台湾岛。 整个澎湖列岛,遂轻松落进日军的手中。 日军占领澎湖后,12号在马公城设立‘澎湖行政厅’,以海军少将田中纲常为行政厅长官,陆军步兵中佐志水直为副长官。 ‘澎湖行政厅’随即在澎湖各处张贴告示‘安民’。 日军南下混成支队长,比志岛义辉大佐布告称:“本军远征到此,问清国破好谕盟之罪。事固属邦交,与尔等民庶毫无干涉。是以能表恭顺之意,不抗我军者,不但免其杀戮而已,尚且问尔等民人疾苦,加意庇护。尔等深体此意,安慎就业,不可徒有恐慌逃避等事。” ‘行政厅长官’田中纲常下令制作大量的‘顺民证’,蛊惑岛上居前去马公‘行政’去领取,这‘发给表示恭顺的岛民’的证件。 15号下午,在联合舰队留下第二游击队的‘大和’‘葛城’两艘排水量1500吨级,最大马力只有1622匹(松岛为5400匹,被北洋水师击沉的盘城号炮艇为659匹,吉野为恐怖的15968匹)的东洋自建的巡洋舰,其余的舰群启航回程。 而在这个时候,一封从威海卫军港发至广岛大本营。 ‘西历18号夜,一艘津门至香港美籍商船夏威夷号,途经渤海口北砣矶水道,丢失四艘小艇,及船上失踪二十余清国男子;可疑。’ 因为电报内容似乎‘无所指’,负责电报事宜的陆军少佐吉松棱威鹰,就没有送抵海军大臣副官山本权兵卫处,而是直接被随手转发到佐世保海军镇守府。 刚刚收到转发电报的佐世保电报局,拿着电报的海军大尉土谷铁次郎,还在考虑着对于这封莫名其妙的电报是不是应该呈送给军令部长桦山资纪。 或者更麻烦一些,转发到大连湾陆军第2军。 耳朵里就听到南方传来的汽笛声。 透过半山腰电报局的窗户,土谷铁次郎看到南边的进港航道处,联合舰队的旗舰松岛正一马当先的缓缓驶入佐世保军港。 而在军港码头上,大量的海军闻声跑向码头,土谷铁次郎清楚的看到桦山资纪大将正率领着一群将佐,走向码头。 “不知道打得怎么样,一定是一个大胜利!在这个欢庆的时候,这些无聊的电报还是暂时不要去打搅将军们了。” 土谷铁次郎自言自语着,随手把这封可能会改写辽南中日军队命运的电报,随手丢进抽屉。 当夜,佐世保一片欢腾,海军军令部长桦山资纪,联合舰队司令伊东亨佑,纷纷举杯欢庆。 即为澎湖之战,更为清日停战协定的签订。 根据里面的内容,想来不久台湾基隆,辽南旅顺,大连,将成为帝国海军雄霸东亚海洋的新据点。 然后靠着天量的战争赔款,帝国海军一定会扬帆高进,进入世界海洋霸权俱乐部,并且占据着一席之地。 西洋历3月21号,东洋马关。 日方合约底稿规定答复日。 当天上午,在接引寺的床前,李鸿章口诉罗丰禄手录回帖底稿事宜。 其回帖书内容分朝鲜自主、让地、兵费及通商权利四项,一一答复日军底稿。 除承认第一条朝鲜自主外,对其余三项,李鸿章皆有所驳论。 对于日方提出的第二条,‘中国将盛京省南部地方、台湾全岛及澎湖列岛永远让与东洋国;’ 李鸿章反驳揭露道:“东洋与中国开战之时,令其公使布告各国曰:‘我与中国打仗,所争者朝鲜自主而已,非贪中国之土地也。’今其却出尔反尔,非文明公理国家所为也!” 随后,李鸿章‘诚恳’的告诫东洋政府:“徒恃其—时兵力,任情需索,则中国臣民势必尝胆卧薪,力筹报复。” 对于第三条的‘中国赔偿日本军费库平银三万万两’,李鸿章‘断然’说道:“所索赔款,既名为兵费,似即指此次用兵之费而言,其迄今所费详细数目,未睹官中簿籍,虽非外人所能周知,然较之日本所索之数恐不及其小半。且限年赔费,复行计息,更属过重不公,亦难照办。” 第四条的‘通商权利,免税,厘金’,李鸿章则是反驳道:“中国如准洋商在华造土货,势必尽夺小民生计,于华商所设制造厂所极有妨碍,国家自不能不出力保护。如果中国以此等利益准予东洋,西洋各国皆援一体均沾之例,则华商之制造厂所立即挤倒矣。——此万不能允也。” ------------ 第七百八十八章 大山岩的抱怨 伊藤博文和陆奥宗光看了以后,大怒不止的连声咒骂东洋马关警局是一群猪猡,让浪人小山丰太郎这个白痴刺杀了李鸿章。 结果这个老头借故有了底气,躺在床上让伊藤博文无计可施。 ——总不能跑到接引寺的李鸿章的床前,当着洋人的面儿对李鸿章(一个病人)发脾气,出言威胁。 ‘一开论驳之端,彼方亦必有再三反驳的余地’。 ‘续作痴言哀诉,徒使谈判延长。苟我不指出其论点的谬误,可能使局外第三者发生日本虽胜于力而屈于理的怀疑。’ 伊藤博文和陆奥宗光两人商量再三,决定不给李鸿章‘脸子’,给大清来个‘坦荡直白’的警告和威胁。 ‘与其在空洞的理论上和他们哓哓不休,还不如在事实面前使他们就范。’ 也就是说,东洋将不跟大清讲道理,而是讲‘事实’,论‘拳头大小’。 要让李鸿章和大清国对此次清日和谈,有一个真正的清醒认识。 ‘使其迷梦觉醒,恍然悔悟!’ 当天中午,伊藤博文给李鸿章回帖,直接赤裸的说道: “应知由于战争结果所要求之条款,自不能与在通常情况下谈判某事件相提并论。尚希中国使臣能深切考虑现在两国之间的形势,即东洋为战胜者、中国为战败者之事实。” 在回帖中,伊藤博文威胁道:“若不幸此次谈判破裂,则我一声令下,将有六七十艘运输船只搭载增派之大军,舳舻相接,陆续开往战地。我第一军也将立即西进攻陷燕京,中国全权大臣离开此地,能否再安然出入燕京城门,恐亦不能保证。此岂吾人尚可悠悠迁延会商时日之时期乎?” 此贴一出,李鸿章看得是心骇神乱,脸色羞红。 一方面回帖伊藤博文,将在竟日回复底稿条约,一边连忙给国内通州发电。 在当天下午,通州接到电报,连忙送进燕京。 阅罢,群臣设变。 历来大清朝都讲究个‘脸子’,有些事情即使大伙儿都知道怎么回事,比如哪个头上长了一个疤,人人都看得见。 但是为了这个头上有疤的爷们儿的‘脸子’,大伙儿似乎在看到这个疤时,都会选择性失明,看不到这个东西。 平常邻里亲朋之间,大家都这样互相的给‘脸子’,不然一旦说出来,立刻就结成了‘死敌’。 哪曾想到东洋国居然这么不给大清朝面子,逮着大清头上的癞子疤狠踢? 但是,也正是东洋的这种蛮横,使得燕京的争吵陡然平息很多,并且给了李鸿章连去了两封内容依然模棱两可的电报。 “南北两地,朝廷视为并重,非至万不得已,极尽驳论而不能得,何忍轻言割弃?纵敌意太奢,不能尽拒,该大臣但须将何处必不能允,何处万难不允。直抒己见,详切敷陈,不得退避不言,以割地一节归之中旨也。” 继而再电:“先将让地以一处为断,赔费应以万万为断,与之竭力申说。彼信中原有某某款不允之语,不嫌反复辩驳也。” 在21号近晚,东洋马关外滨町邮便电信局收到通州电报,然后立刻翻译出来,送由陆奥宗光处。 伊藤博文和陆奥宗光简直是‘弹冠相庆’。 ‘非至万不得已,极尽驳论而不能得,何忍轻言割弃?’ ‘先将让地以一处为断,赔费应以万万为断,与之竭力申说。’ 这两封电报,等于大清朝廷已经暗寓‘辽东’和‘台湾’,东洋至少可得一地。 战争赔款,东洋至少可得‘一万万两’。 至此,东洋已经是完全摸清了大清朝廷的‘底’,剩下的问题就是‘把一地变两地’,把‘一万万两’尽多的往‘三万万两’上面靠拢。 大清屈服签约,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陆奥,明日你需继续大力敦促李鸿章,以防夜长梦多。” 伊藤博文脸色慎重的说道:“据闻沙俄正在联合德国和法国,想要强行插手此次和谈,现在他们正在试图游说英国;在这几天的时间里,一定要赶在西方列强干涉之前,把条约签订!” 对于沙俄为何修筑‘西伯利亚大铁路’,世界各国列强均是心知肚明,东洋吞并辽东,竟而撷取整个东北,无异于要从北极熊嘴里抢食。 所以伊藤博文就要用尽各种手段,逼迫大清早日屈服,‘定锤’签约。 21号,夜。 大清辽南,大连湾。 天空月色皎洁。 连日的晴好天气,还有东来的季风,使得辽南的气温一天暖和一天,大连湾内的冰封开始快速的消融,不时响起一片片冰层断裂的落水声。 在冰封两个多月以后,湾内的海面再次出现了波光粼粼的美景。 大山岩望着海水,知道离着离开这个港湾,回到东洋的日子已经是屈指可数了。 当时在庄河的花园口登陆了近2.6万军力,五千东洋军夫。 后来第一工兵大队被清军诡计全灭于金州,第一军调了第五工兵大队马场正雄部过来,协助修筑对清防线。 然后在鲁东支队攻击威海卫的时候,第二军的第六炮兵联队过去增援。 从去年和清军断续大战阵亡的士兵,加上大量得病而亡的士兵,此时金大第二军的士兵数量,已经急剧的下降到1.8万人。 五千军夫,也有近一千五百人病倒而亡。 也就是说,在大连湾这一带的土地上,这一个冬天,有近一万东洋士兵,军夫死亡。 然而清军的旅顺要塞,却依然是坚如铁桶。 甚至可以说,至此至终,第二军都没有踏上过旅顺的土地。 大山岩望着大海,心里想得郁闷不已,怒声嘟囔道:“不是说清军缺粮食么?怎么一个冬天都没有饿死他们!” 在他的视线里,很多的士兵都坐在海边说话,不用去听,大山岩就知道他们说得是什么。 现在整个第二军人心思动,人人都在思念家乡的亲人,想着故乡的樱花将要开放了。 都在议论着不知道能不能赶在樱花开放之前,回到家乡。 “还好,战争已经结束了!不然以着这些士兵的心态——” 大山岩长叹一口气,又摇了摇头,决定回司令部再喝一杯士兵收缴的当地百姓酿的高粱酒。 不然,今晚他还真是难以入睡。 营城子,新军实际控制最东线。 何长缨,吴威扬,林云瑜,沈兆翱,郝天胜,李振华,彭千宴,马德草,七人站在姜子山的山坡上,望着东方。 王士珍,柳平云,则是和一群副官,警卫,文书一起,站在一边时刻等待命令。 在东方大约三四里处的小岗子村,沿着北向沙岗子村,小文屯,西甸子,一直到渤海边,都闪着点点的篝火。 那是日军的警戒士兵在烧火取暖。 ------------ 第七百八十九章 荣成湾 “停战协定签订以后,对面的日军的警戒程度明显降低了很多,之前害怕被冷枪狙击,根本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点着明火。” 3旅13团团长徐四斤中校,得到何长缨到来的消息,和副团长周鼎臣中校,团参谋吴威远少校,匆匆从营城子团部赶来。 看到何长缨望着东面的篝火,徐四斤解释道:“自从得知停战协定签订,参谋部就严令对日军打冷枪,所以这些家伙的胆儿就越来越肥了。” “不怕肥,越肥开杀的时候油水越多。” 何长缨笑着说了一句幽默话,身边的将领们都满是斗志的笑了起来。 “侦察兵昨夜到过大西山观测,大连湾的海冰已经融化大半,军舰已经可以进入海湾作战,” 沈兆翱思索着说道:“不过日军联合舰队在澎湖的战斗已经结束数日,不出意外的话,东洋舰群应该已经回到了佐世保军港。” “如果不和普通商船联合进军,日军舰群只需要两天三夜的中速航行,就能从佐世保驶到大连湾。” 李振华作为北洋水师学堂驾驶科的大队长,业务水平当然极为过硬。 “大沽炮台总兵府的柳刚毅哨长,下午发过来一封电报,内容是朝廷虽然对东洋的合约底稿争论不休,然而坊间传闻,发给李鸿章的电文基本已经许下了‘一地’和‘一万万两库平银’。” 林云瑜的话引起一阵骚动,这个电报只在新军的高层传看,此时得知消息的徐四斤,周鼎臣,柳平云等人,都是一脸的愤怒。 林云瑜继续说道:“还有据传沙俄正在联合西洋各国,阻止东洋对辽东的图谋。” 一说这事儿,郝天胜就是一肚子的怒气嚷着:“我们中国的事儿,要这些洋鬼子瞎操心,不过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吴威扬望着林云瑜说道:“云瑜你的意思是东洋一定会尽力逼迫,使得大清朝廷早日签订条约?” 林云瑜点头说道:“条约这事儿,现在大清和东洋都急于达成,不出意外的话最多月底就能见分晓。” 众将都吃惊而佩服的望着何长缨,因为在近一个月前,何长缨给辽东旅,长白山抗我团下达的命令,就是要在4月1号抵达普兰店。 “总指挥,你真神了;” 周鼎臣服气的望着何长缨说道:“给诸葛亮还神!” “不是我神,而是仔细推敲,想来就理该如是;——这场清日战争打了大半年,其实是两败俱伤,甚至可以毫不夸张的断言,东洋要远比大清还惨得多!打朝鲜,辽东,甚至直隶,鲁东,大清的经济都没有受到什么大的损失,然而东洋的经济估计已经跟崩溃没有什么两样。” 看到属下有些不太明白,何长缨就直白的解释道:“说句难听的,军队没了,舰船没了,只要有银子有人,几百万军队,几百艘兵舰都可以弄出来,可这一切的前提条件就是银子。” “对,对总指挥一说俺就懂了。” 周鼎臣听了连连点头,像是发现了一个大机密似的满脸都是兴奋。 何长缨点起一支烟,然后烟盒递给郝天胜,让他分发。 随即,在姜子山高地上,闪着十几点烟火的红光。 “东洋现在只不过是鸭子嘴死硬,装模作样的强撑着,而且又兵逼燕京,利用朝廷的求和心里,进行利益最大化的战争讹诈。” 何长缨沉声说道:“假若东洋不要辽东,——他们也当然不会不起这种贪心,尤其是旅顺不冻港。——那么沙俄可能还会在旁观望,然而一牵扯到其实也是沙俄一直图谋的辽东,沙俄怎么可能再旁观漠视?所以这一切的合力,就使得清日条约会不日签订。” “要是东洋在签约前被沙俄威胁,从而放弃对辽东的索求,转而只要台湾怎么办?” 沈兆翱突然凝重的说道:“那么一来,咱们新军就极其被动了。” “管他麻痹,先揍死了大连湾的这群倭狗再说!” “就是掐断电报线,就是收不到信儿,先弄死大山岩!” “掐个叼,咱们就去打这些倭狗怎么滴?灭了以后就说是倭狗先动手打咱们的,朝廷能咬咱们新军的鸟儿?” 突然被沈兆翱揭开了众将心底的担心,这些将领怕何长缨说‘那就算了’,纷纷开口大嚷着提前表决心。 “东洋不会放弃辽东,就算是沙俄威胁也没有用!只要能从大清手里讹诈过去,他们除非疯了才会不要。” 何长缨沉声说道:“至于掠夺过去以后,面对沙俄甚至更多西方国家的反对,至少东洋取得了辽东这个筹码,是侵吞还是让出,他们则是取得了主动权。” 听何长缨这么一解释,众将都算是听明白了。 就像是周家和王家在干架,旁边的赵钱孙李在乐呵着嗑瓜子围观。 结果周家干不赢王家,就拿屋里的东西‘赔给’王家服软。 结果王家要了很多东西不说,连周家美艳丰润的媳妇也要搞走,这么一来旁边眼红了的赵钱孙李当然就不愿意了。 在这个时候,王家最好的做法就是先把周家媳妇搞进自个碗里去,以后是还给王家,还是自己用,或者拿出来大伙儿一块‘利益均沾’。 总比直接服软不敢要王家媳妇,要合算得多。 看到众将听明白了,何长缨不禁心里高兴,今天这话儿,就是要打消军队里面对即将展开的辽南战役的一些担忧。 下面就是心无旁骛的备战了。 “在条约中,鲁东威海卫军港应该会作为赔款的抵押保证,不过日军第一军撤出直隶,肯定是大清签约的必要条件;廊坊山海关,然后走鸭绿江,根本不现实。海运宁河,则是最可能的途径。” 何长缨结论说道:“一旦合约签订,日军联合舰队就会去津门运兵,当他们的舰队编群驶过鲁东半岛之后,就是辽南战役的发动时机。” 鲁东最东岬角,成山角。 袁翌箐坐在一块巨大的黑礁上面,望着夜色里面的大海。 在他身后不远,竖立着一座高高的灯塔。 塔顶正烧着熊熊的油火,为过往的船只指引航向。 前段时间,日军在荣成湾登陆,之后封锁渤海口,再加上是冬天的休渔期,这座灯塔就停了下来,一到晚上漆黑一片。 前几日,海面上突然再次变得繁忙起来,负责灯塔的塔头又在夜晚重新点燃了灯塔,以防船只冲过来触礁。 袁翌箐昨天才回到荣成湾,他本来是王连三的鲁东军里面的一个士兵,在山海关受伤,就进了抗倭军的大沽兵站养伤。 在兵站医院里面,通过宣讲员的宣讲,袁翌箐突然的懂了很多以前从来都不懂,更没有想过的东西。 ------------ 第七百九十章 消停了 几天前,兵站的一个军官突然问袁翌箐愿不愿意加入抗倭军,袁翌箐当时连丝毫的犹豫都没有,就立刻惊喜的点头答应。 然后他被安排着和三个以前没有见过面的抗倭军士兵,伍念华,潘霆洲,章明喜一起,带着一个鸽子笼,乘坐一艘运煤船出了大海。 昨夜运煤船在驶到成山角海域的时候,放下了一艘小船,划着小船进了荣成湾,在龙须湾的渔码头上岸,回了家徒四壁破烂不堪的家里。 屋里的老父以为儿子当了逃兵,气得掂着铁锹棒子就要打,直到伍念华出面阻止,说是公干,老父亲才转怒为喜。 而老母亲则是满脸喜悦的眼泪,忙活着升火做饭。 屋里没有米面招待客人,就让闺女小春去周围邻居家借白面,走了大半天九岁的小春才借回来几个粗面黑窝头。 ——这邻里乡亲,除了几家高攀不起的大户人家,其余的有哪一家不是辛苦度日,哪有什么余粮? 袁翌箐坐在海边,想着心事。 昨晚他看到屋里的面缸里面空得结着蛛网,屋里就靠着红薯果腹,当时就眼泪八叉的流个不止。 在这个时候,他才觉得兵站的宣讲员们不是讲得好,而是讲得非常非常的好,讲到了他的心窝子里面去了。 今天早上,三人就来到了成山角灯塔,伍念华给了塔头吴老头十五鹰洋,说是三人在这里吃住半个月。 合计着一天一块洋钱。 吴老头一块块的咬着明晃晃的光洋,脸上都谄笑成一朵花,自是连声答应。 整整一天,伍念华,潘霆洲,章明喜三人除了上厕所,都一直呆在塔顶。 而且章明喜还让袁翌箐一起到渔港买了棉被床板,在塔顶上搭了两张大床,吃睡都在塔顶。 袁翌箐知道伍念华是南洋人,而且还去过易打理(意大利),抗倭军里面的南洋籍军人都是抗倭军的‘宝贝’,几乎都是连级的军官。 袁翌箐虽然不知道伍念华是什么‘官儿’,不过想来也不会太低,而且三人手里都拿着馋人的左轮手枪,还有那个鸽子笼里面的三只鸽子。 这一切都让袁翌箐暗自感觉到,这三人绝对有着很重要的任务。 虽然对于他们三人不给袁翌箐说任务是什么,让他不免的有些失落。 不过袁翌箐也暗暗决定了一定要配合好他们完成任务,当一个那些宣讲员们说的那种‘光荣而伟大的抗倭军’。 成山角灯塔,塔顶。 新军情报一处上尉军官伍念华放下手里的望远镜,满意的说道:“这个位置很好,只要经过不可能逃过咱们的视线。” 到下面塔楼内安顿好鸽子的章明喜问道:“刚过的是什么船,清晰么?” “是一艘商船,具体是招商局还是哪里的,倒是不能完全分明。” 伍念华望见坐在礁石上面的袁翌箐,感叹的说道:“鲁东的百姓过得真苦!” “算不错了了,至少还能填饱肚子。” 潘霆洲幽幽的说道:“你还没见过俺们河南大旱,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饿死绝,逃荒的路上全是死人,吃了观音土拉不出屎,就用手指一块一块的抠出来;不然就会被活活的涨死!” 塔顶上面,三人沉默无声。 “幸好,现在有了希望!” 章明喜心中难以平静,就掏出了怀里的那本《呐喊》,借着灯塔的火光,低头仔细的看了起来。 “是呀!” 潘霆洲也是精神一振:“等打跑了日军,总指挥坐了——” “咳咳!” 似乎是塔上的风大,吹得伍念华猛地咳嗽起来。 于是,潘霆洲也不再说话了。 然而脸上却闪着一种莫名的光芒。 (窗体顶端 (注:蓝鸽系中国著名的高飞系信鸽。蓝鸽的体型是脸部较粗大,嘴短眼大身体浑圆,双腿粗大,两翼为白色,具有卓越的飞行能力。强壮的鸽子一天可飞行20小时,均速能达到1千米1分钟的高速,一日之内可飞千里距离。) 东洋,马关。 有了朝廷的暗寓,加上东洋的持续逼迫,清日两国间的‘和谈’,随即加快了步子。 西洋历3月22号,下午4时15分,中日全权大臣在春帆楼举行第四次谈判。 李鸿章以伤势渐愈,亲自参加。 中方参加者还有全权大臣李经方、参赞伍廷芳、马建忠和罗丰禄。 而日方外相陆奥宗光因为太兴奋了,饮酒过多病倒未能参加此次‘和谈’。 东洋参加者除全权大臣伊藤博文之外,还有伊东已代治、井上胜之助、中田敬义、陆奥广吉、楢原陈政五人。 和谈伊此,因为伊藤博文已经知道了大清的底线,所以难得的不是上来就开门见山的逼迫,而是友好的和李鸿章‘拉了一会儿家常’。 伊藤博文盛赞李鸿章和李经方,说其父子二人对清日两国友好,做出了诸多让东洋铭记于心的贡献。 而李鸿章也一再表示,清日两国一衣带水,应该是‘亲密无间’的关系,对于此次起干戈深表‘痛心’,期望早日达成和谈,还两国于‘既往’。 闲谈之后,就开正题,伊藤博文随即开始耍无赖的变脸,并拿出准备好的改定条款节略,对李鸿章说:“中堂见我此次节略,但有‘允’、‘不允’两句话而已。” 言下之意就是假若‘不允’,就翻脸开战。 李鸿章见伊藤博文图穷匕见的下了最后的通牒,也知道事情已经再无讨价还价的余地,只好答应在26号给予最后答复。 然而伊藤博文嫌时间太久,无法接受,最后议定24号下午答复日方的最后通牒。 清日双方的第四次和谈,随即结束。 是日谈判后,李鸿章即起草电文,请旨定夺。 夜十时,发电到通州,连夜转呈总理衙门,将白天谈判情况告知。 在电报里面,李鸿章写道:“东洋乘胜贪横,悍然不顾,实非情理能喻。伊请三日回信,倘不准,定即添兵。广岛现泊运船六十余只,可载兵数万,即日启行。鸿力竭计穷,恳速请旨定夺。” 23号上午,燕京回电: ‘相机因应,视其情词缓急,以为迎拒之方。’ ‘彼既垂涎金州之矿,台湾此利尤巨。该大臣既与力争两地土地,能允固善;必不得已,或许倭以矿利,而土地人民仍归我有。’ 内容依然是模凌两可。 23号下午,得到电报急了的李鸿章,一连几封回电燕京: ‘伊藤其愈逼愈紧,无可再商,应否即照伊藤前所改订条款定约,免误大局。乞速请旨,电饬遵办。’ ‘伊谓,姑候至明日四点钟晤面定议,过期即作罢论。事关重大,若照允,则京师可保,否则,不堪设想!’ 23号深夜,紫禁城养心殿内的群臣依然是个个争得嘶哑着嗓子,脸红脖子粗,却依然拿不出一个准策。 这时候,光绪后面的帘子一动,慈禧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满殿陡然鸦雀无声。 “告诉李鸿章,能争多少就争多少;就这样吧,和了吧。” 这个老女人苍老的声音,在寂静的殿内隐隐回荡,没有一个大臣敢再吱一声儿。 24号上午,通州电报发到马关外滨町邮便电信局,谕旨李鸿章即可定约: “原冀争得一分,有一分之益。如竟无可商改,即遵前旨,与之定约。” 当这份电报先后送到伊藤博文,李鸿章处。 于是都消停了。 ------------ 第七百九十一章 签约与战争加速 乙未年二月二十八号下午二时半,清日双方第五次和谈,在春帆楼进行。 有了大清皇室的明喻可以定约,下面的谈判就已经是水到渠成。 在李鸿章的‘力争’下,东洋做出了适当的让步,清日双方遂达成了统一的认同。 在一切条款议完之后,双方约定农历三月一号正式签约。 而伊藤博文也同意了李鸿章的要求,直隶第一军即刻撤出直隶,鲁东日军全部离开鲁东,或者进入威海卫港。 当日,电报传回国内,举国哗然,纷纷咒骂李鸿章卖国。 而得到电报的两江总督张之洞,连忙发电传台湾巡抚衙门,驻台北的英法领事馆,也接到了津门紫竹林的通电。 消息随即在台北街巷传播开来。 ‘台北立即鸣锣罢市,绅民拥入巡抚衙门,哭声震天。’ 而在直隶的日军第一军,得到电报以后,则是到处都是一片洋溢着的欢呼声。 士兵们开始连夜收拾行装,准备从津门北郊绕过,到北塘码头乘船回国。 电报当夜传到大连湾,随即到处都是日军士兵兴奋得大哭大吼,纷纷高唱着《君之代》,大赞东洋帝国的伟大胜利。 而旅顺电报局在得到大沽炮台总兵府的电报以后,旅顺军团也开始进行战前的总动员。 三月一日,李鸿章和伊藤博文签订合约: 一、中国认明朝鲜国确为完全无缺之独立自主。 二、中国割让辽东半岛、台湾全岛及所有附属各岛屿给东洋。 三、中国约将库平银二万万两交与东洋,作为赔偿军费;该款分作八次交完,第一次赔款交清后,未经交完之款,应按年加每百抽五之息。 四、东洋臣民得在中国通商口岸城邑,任便从事各项工艺制造,又得将各项机器任便装运进口,只交所定进口税。 五、开放沙市、重庆、苏州、杭州为商埠,日船可以沿内驶入以上各口,搭客载货。 另外签订《另约》规定: 驻守威海卫之东洋国军队,应不越一旅团之多,所有暂行驻守需费,中国自本约批准互换之日起,每一周年届满,贴交四分之一,库平银五十万两。 在威海卫应将刘公岛及威海卫口湾沿岸,照东洋国里法五里以内地方,约合中国四十里以内,为东洋国军队驻守之区。 在东洋军队驻守之地,凡有犯关涉军务之罪,均归东洋国军务官审断办理。 当日,大清朝廷给台湾府去电: ‘割台系万不得已之举。台湾虽重,比之京师则台湾为轻。倘敌人乘胜直攻,则京师危在旦夕。又台湾孤悬海外,终久不能据守。’ ‘交割台湾,限两月,余限二十日。百姓愿内渡者,听;两年内,不内渡者作为东洋人,改衣冠。’ 要求所有大清派出官吏和军队,立即离开台湾府,台湾民众两年内不内渡,则视为自动放弃大清百姓的身份。 ‘电报到达台湾,台人骤闻之,若午夜暴闻轰雷,惊骇无人色,奔走相告,聚哭于市中,夜以继日,哭声达于四野。’ 台湾民众对东洋均是极为愤怒,而对大清朝廷,则是深深的愤懑失望。 随后,在大批官吏和军队离开台湾之时,台湾在籍官员前工部主事丘逢甲、候补道林朝栋、内阁中书教谕陈儒林,总兵刘永福——。 写下血书,表示“誓不服倭”。 并质问朝廷:“皇太后、皇上及众廷臣,倘不乘此将割地一条删除,则是安心弃我台民。台民已矣,朝廷失人心,何以治天下?” 丘逢甲等人愤然组建一支十营的义勇军,要发誓和日军血战到底。 台湾巡抚唐景崧电告总理衙门称:“台民愿死守危区,为南洋屏蔽,——此乃台民不服属倭,权能自主,其拒倭与大清无涉。” ‘其拒倭与大清无涉!’ ——这一句话,就成为台湾府脱离大清,组建‘大清台湾民主国’自保,独自对抗东洋的伊此。 随即,台北绅民拥至巡抚衙门,由丘逢甲等捧送民主总统印及国旗。 唐景崧朝服出,望阙九叩首,北面受任,大哭而入。 改年号为“永清”,寓永远隶于清朝之意。 同时,唐景崧对外发电,台湾誓死不降东洋,要和东洋决战到底。 消息传出,世界列强皆是敬佩,而被大脸打得‘啪啪’的光绪和慈禧,只得忍着脸疼不吱声。 农历三月初一,直隶的东洋军队开始全军拔营,东进北塘。 同时,威海卫日军朝各地派出快马,召回鲁东日军。 日军佐世保港早已准备好了的舰群,起锚驶出军港,朝着渤海湾驶去。 要去迎回‘光荣的’第一军。 整个东洋上下,到处都是一片欢快的情景,载歌载舞。 而签了约回到船上的李鸿章,心力皆瘁的下令轮船一刻都不停留的立即启航,离开这个让他受尽侮辱的地方。 在驶出马关港时,李鸿章悲愤的说了一句话:“今生不再踏足东洋的一寸土地!” “呜呜——” 船鸣袅袅,在夜色中渐渐的离开东洋,留下了满岛东洋人的欢乐和狂妄大笑。 农历三月二号,大清朝廷给旅顺诸军来电,言说水陆军队在军港只需耐心等待,朝廷将从上海,福建,广州各地调集运兵船,然后由北洋水师护送,运至莱登暂驻。 ——目的其一是暂时不让旅顺军队进入直隶,其二利用这支能对抗日军一个军的精兵,在莱登监视威海卫的日军驻军。 农历三月三号,台湾唐景崧给旅顺发电,言说旅顺有数万精兵,有北洋水师舰船,万不可轻易‘弃土’,惹来万世遗憾。 唐景崧在电报里提议,台湾,旅顺两片大清‘弃土’,应该联合起来,一致和倭夷继续死战到底。 看到台湾的电报,何长缨的心里忍不住的激动莫名,这就是他一直所等的东西,而台湾人民心系华夏的血性,也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当晚,在夜色之中,大清北洋水师‘福龙号’,悄悄的驶出旅顺港,南下台湾基隆港。 在船上乘坐着鲁东提督,新军副总指徐邦道,何长缨的全权特使唐绍仪,将去和唐景崧商议联合抗倭作战的事情。 同日,日军舰群途径鲁东成山角,望着密密麻麻的东洋舰群驶过,成山角灯塔顶上,放出了一只信鸽。 三月四号下午,日军第一军抵达北塘码头,数万日军密布北蓟运河口,旌旗如林。 而整个北塘的大清百姓,早已闻之东洋的残暴,纷纷逃离北塘避难。 当夜,日军混编舰群驶入渤海湾。 奉天。 在三月二号,奉天日军得到东洋国内的签约电报以后,整个奉天守军一片欢腾。 随后,抚顺守军撤回奉天城内,准备南撤到辽阳,然后退到岫岩,凤凰诸城,等待回归东洋的命令。 按照清日合约的内容,大清将割让宽甸,凤凰,岫岩一线之东南的全部领土。 而相对应的,奉天,辽阳,海城,营口这些城池,东洋也将还给大清。 三月五号,清晨。 “嗡——” 随着奉天南城门大开,近1500名日军士兵列队出城,南撤辽阳。 日军第九旅团副旅团长小松崎力熊大佐,在出门的时候,望了一眼浑河边密密麻麻的新坟茔。 在哪里埋葬了近一千具东洋士兵的尸体,里面大约有近七百人是战死的士兵,其余三百人都是不耐冬季的严寒,得了脚气病,肠胃炎,等病症而亡。 “可惜不能得到这片森林!” 小松崎力熊骑在战马上面,虽然是满嘴的遗憾,然而心里面更多的却是无法竭制的巨大喜悦。 通过这场清日战争,东洋帝国真正的是‘发了’。 想着两亿两这个让人热血沸涌的数字,小松崎力熊就感到满脸潮红,头直发晕。 还有辽东,辽南,台湾诸岛,这数万平方千米的领土,这些领土下面要埋藏多少无尽的矿物宝藏啊! 然后, 小松崎力熊就远远的听到‘砰’的一声枪响。 ------------ 第七百九十二章 完歼奉天日军 此时虽然已经是农历三月初,然而奉天的气温依然被牢牢的焊死在零度以下,满山积雪,河川封冻。 日军长长的队伍,行进在冰封的浑河河床上面,两边是吊满冰挂的森林,头顶的太阳暖和的照耀在行进中的日军士兵的身上。 只不过才出城十几里,很多的士兵都走了一身的热汗。 而那些躺在雪橇上面的病伤士兵,则是被苦力拉得一路晃荡得要死,纷纷止不住的呕吐呻吟惨呼。 “八嘎,稳稳地,稳稳地,——混蛋!” 看到这一幕的日军步兵,都是大怒着抡起枪托,狠狠的殴打着强征过来的大清苦役。 而这些被打得头破血流的大清苦力,都是咬牙忍着疼,不敢吭一声。 小松崎力雄看到人马苦累,就犹豫着是不是让士兵们歇息一阵再走,反正战争已经结束,部队又不赶时间。 就在这个时候,在他的耳边突然听到‘砰’的一声枪响,震得他头皮直发麻。 枪声袅袅,在整个河道山林子里滚荡不止。 “哗啦啦——” 突然的枪爆,震得林子里一些已经到达临界重负的冰挂,纷纷离开大树的枝叶,砸向地面。 而下坠的冰挂,打在沿途的枝叶上面‘噼噼啪啪’的炸裂,竟而引发更大的连锁反应。 一时间,整个河道两边的树林子,都是‘哗啦啦’纷繁下坠着的冰挂,打得两边山林子里一片冰雪纷飞。 此情此景,看得河床上的日军步兵人人一脸的震惊,几乎都忘了引起这一幕的罪魁祸首的那道枪声。 “八嘎,是什么人在打枪?这个混蛋!” 在长长的河道上面,1500余日军,还有强征过来的300名当苦力拉雪橇的奉天百姓,排了一里出头的长龙。 刚才的枪声突兀而且在河道四方滚荡,小松崎力熊也弄不清是不是队伍里面的士兵枪支走火。 然而,没等得到属下的回答,小松崎力熊就已经得到了答案。 在他的脚下,整个浑河的冰层都在猛烈的簌簌抖动起来,震得他的浑身发麻,心灵发颤。 “轰,轰,轰——” 随即整个河道的空气里,都荡漾着滚滚践踏的马蹄声。 “敌袭,敌袭,接阵,接阵!混蛋,这群不要脸的猪猡!” 小松崎力雄惊怒的大吼起来:“是骑兵冲锋,接阵,接阵,阻止住他们!” “滴滴答滴答——” 一道嘹亮的冲锋号,响彻在整个河道。 “援朝军,是援朝军!” “八嘎,不是已经合约了么?这些混蛋怎么还要打,他们想干什么!” “举枪,举枪!” 在一片惊怒的大嚷里面,南面河道的拐弯处,奔出大群身穿西式军长的新军骑兵。 在纵马飞奔中,一柄柄高高扬起的战刀,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寒芒。 “开枪,开枪阻止他们,阻止他们!” 看到南面河道的清军骑兵,小松崎力雄清楚的知道,一旦让这些骑兵顺利的冲进日军队伍,下面将会是一场可怖的屠杀。 于是拼命的大吼着命令士兵举枪阻击。 “抬下雪橇上的机枪,装弹链,装弹链,立即,立即!” 负责两挺格林炮,两挺马克沁机枪的松本箕居少佐,惊骇的急促命令着。 “砰,砰——” “射击,立即射击!” 此时日军的各个军官,心里面也都十分清楚,一旦让骑兵冲进队伍,会是何等的血腥后果。 纷纷扯着嗓子大吼,命令士兵聚拢成一排排的南向射击线,阻止清军骑兵的冲锋。 “砰,砰,砰——” 河道上面顿时枪声大起,腾起片片硝烟。 “聿——” 南部河道冲锋在最前的几个新军骑兵,连着战马被密集的子弹打成筛子,战马嘶鸣着高扬起前蹄,血淋淋的砸向河冰。 “呦西,就这样——,八嘎,射击,射击,打死他们!格林炮,马克沁机枪,八嘎,废物!这么慢?立即架设好,歼灭掉这些大清猪!” 看到南部河道清军骑兵的冲锋,被密集的弹流打得节奏一顿,小松崎力雄不禁大喜。 又蹦又跳的大吼着命令士兵继续朝南射击,并且大骂着催促一群还没有组装好机枪的机枪兵。 “杀!” 突然,在河谷两边的山林子里,传来大片的齐吼,震得河道上面的日军士兵人人胆裂变色,纷纷惊骇的朝着两边的山林子里望去。 只见在两边的山林子里,无数匹战马排成线性的攻击线,踏着林里的积雪,灵活的绕过一颗颗大树,扑向河道。 “有埋伏,八嘎,这群统统该死啦死啦地狡猾混蛋!” 在这个时候,小松崎力雄此时终于知道,之前的第一声枪响是哪方打得。 ——这些骑兵就是要事前清理完两边林子里面的将坠冰挂,为此时的集群冲锋扫清障碍! “阻止,阻止!” “二中队向西接阵,接阵!” “机枪,机枪,八嘎,猪,猪,快快地准备好!” “朝东射击,立即改变枪口,朝东射击!” 小松崎力雄,山口圭藏,小原芳次郎纷纷吓得胆裂,嘶吼着试图重新组织起新的防御线。 “踏踏踏——” 然而新军骑兵团怎么可能给日军这种机会,从两翼的二营,三营发起冲锋,到冲进河道,不过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杀!” 随着骑兵的大吼,一把把大刀如同闪电一般的劈向举枪惊骇的日军步兵,瞬间把日军的队伍搅散成一团乱麻,分割成七零八落的残片。 尤其是两挺格林炮和两挺马克沁机枪处,更是被新军骑兵集中斩杀得一片断肢残骸。 “结成环阵,紧紧背靠背的拥挤在一起,举枪射击!” 看到这让人胆寒的一幕,小松崎力熊还想垂死反抗,然而整个河道到处都是大吼大喊,枪声,大刀的劈砍,撕心裂肺的惨叫,哪有士兵能注意到他的命令。 “举枪射击,射击,帝国的——” “砰,砰,砰!” 几个新军骑兵都注意到了这个被一群日军士兵护在中间,拿着东洋刀叽里呱啦的大叫的日军军官,既然刀子伸不过去,就直接开枪点射。 一串枪声过后,小松崎力雄不但身上中了几枪,脑袋也被直接爆头。 “大佐!” “司令!” 看到这一幕的日军士兵,纷纷惊骇的大叫起来。 “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曲德胜骑在战马上面,驾驭战马踢死一个举枪刺来的日军军曹,又用手枪一枪打死一个试图逃离的日兵,大声的下令道:“杀光了他们血仇血还,用它们的尸体来喂山里的野狼!” “杀光这些倭狗!” 骑兵团军法长孟舟也是一脸振奋的大吼着:“杀到平壤,杀到汉城,杀到釜山!” “杀到釜山,杀到釜山!” 因为新军规定连队文书员要教所有的士兵识字,所以所有骑兵团的士兵们都见过熟悉朝鲜地图,个个都是振奋的大吼不已。 同时把大刀一次次的砍向河道日军的大好头颅上去。 血腥的杀戮,在河道里惨烈的进行着,在小松崎力熊大佐被爆头以后,山口圭藏少佐,小原芳次郎少佐,松本箕居少佐,先后被骑兵的大刀一一砍死。 不久,整个河道里再无一个站立的日军士兵,而新军骑兵们纷纷跳下战马,处理战场。 “啊!” 不时间,河道里面就响起一声声急促的惨叫,预示着又一个日军士兵罪恶的生命,被骑兵团的大刀砍下头颅。 “踏,踏,踏——” 曲德胜,陆铁腿,孟州,三人纵马集中在一起。 “要是现在就纵马南下,不知道能赶不赶得上旅顺那边的大战?” 陆铁腿远望着旅顺的方向,一脸的不甘心。 “别做梦了,总指挥之前就有了命令,拿下奉天以后立即去朝鲜,鸭绿江军区给咱们又招募了一个朝鲜步兵营,一个辎重营,要马上去安州和方大海部汇合;堵死第九旅团平壤残部渡江东逃。” 曲德胜对于旅顺倒没有什么大的念想。 让他选择,他相信包括他手下从盛军六营骑兵易帜而来的骑兵团的兄弟们,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兵进平壤。 在那个城池,有着太多的盛军血的记忆。 “咱们的骑兵团,一个步兵营,还有方大海部的近千游击军,只要能歼灭安州的日军;” 孟舟沉思着说道:“就可以给旅顺去电,不用等待津门旅,就能发动平壤战役了。” “那还等什么,南下,南下!” 曲德胜哈哈大笑。 “不去奉天了?” 陆铁腿远望着北面天空下的一角城墙,有些意动:“听说宋庆,章高元他们还被堵在北面,咱们不过去羞辱羞辱他们这群窝囊废?” “不去了,咱们跟他们又不熟,估计见了这群叫花子,又惦记着咱们到手的枪支了。” 曲德胜看着那两挺马克沁机枪,喜欢得脸上笑开了花儿:“幸亏是突袭战!有这利器,平壤日军也全是渣!” 不久,骑兵团用战马拉着大量缴获的军资,直接调头南下。 河道上只剩下满河道的日军尸骸,大片凝冻的鲜血,还有300大难不死犹如做梦一般的奉天苦力。 ------------ 第七百九十三章 先知 辽西走廊北咽喉,葫芦岛。 冰雪消融,阳光晴好。 “在水井边被日嫩出来的倭寇,要是拍得不好,别看你是总指挥十八姨太的大表哥,我这大房的表哥,也要把你给死啦死啦地;哈哈——” 柳刚志,聂鹏程,李远洋,施威成,李响,钱玉刚,曹义涛,魏家训,杨光,肖立刚,罗华飞,宋占标,齐家才,赵大棒槌,黄家山,蒋威豪,万志斌,宋牧洲,崔承远,—— 黑压压一大群津门旅的旅团营级军官们,在葫芦岛的龙背山上合影留念。 眼前的局势已经基本明朗。 在近日,旅顺军团,辽东旅,长白山中朝步兵团,在联合歼灭日军第二军以后,在整个东北,将再无日军的一兵一卒。 津门旅在山海关接通了之前被矢吹秀一掐断的电报线以后,利用随军携带的电台,和旅顺总部取得了联系。 参谋部下令部队大步东进,在鸭绿江取得补给之后,再给编入两个补兵营,直接奔赴安州作战。 打安州,平壤,都不是什么问题,不过等打下平壤,估计就已经是夏初的五月份了。 在那以后,不用想就知道,东洋一定会重兵陈列于黄州,祥原,谷山一线,和新军进行拉锯战,阻止新军继续南下汉城的步伐。 甚至会向之前的平壤战役类似,从北面的元山登陆,攻击平壤的东翼。 可以想见的是,等到最后拿下汉城,仁川,直到最后,把日军从釜山,巨济,赶下大海,新军也一定会面临着巨大的伤亡。 今日留影合照的军官们,在将来不知道会有多少的热血儿男,为了华夏崛起命陨在朝鲜大地,浇灌那片沃土。 这也是为何参谋部给鸭绿江,安州去了电报,要求招募扩编出九个营的朝鲜步兵,参与其后的朝鲜逐倭战争。 “柳旅长,请不要叫我倭寇,你可以不尊敬的称呼我为‘倭’,但是绝不能污蔑我为‘寇’,再说小曼和何将军之间清清白白,没有任何的男女私情。” 井上喜郎一边调试着照相机,一边郁闷的提出抗议。 “呸!” 赵大棒槌大吐了一口吐沫嚷道:“那是谁看着老子的大刀要砍下去,尿着裤子求饶说自己是何——,总指挥的大舅子?现在特么的鸭子嘴硬了!” 井上喜郎被说得满脸通红,不过当时看到赵大棒槌这个凶神恶煞瞪着牛眼举着砍刀斩下来,确实是胆颤心裂的这么的喊了,此时也是无言以对。 “哈哈——” 津门旅的军官群里面,一片痛快大笑。 大清爷们儿玩东洋女人,这是为国争光扬眉吐气的好事儿,如何不笑? 东京下町,山之手华族贵族区。 山县小曼,神尾美妃,神尾美纪,三人坐在院子里的草坪上,享受着冬末春初温暖的阳光。 清日签约的消息早已传遍东洋各地,——战争终于结束了。 此时,山县小曼不禁想起了那个年轻的华国将军,听说他现在已经是大清最强大的一支军队的首脑,不过刚在父亲的手里吃了一个大败仗。 “父亲和表哥,用不了多久就要回来了,没有了战争,真好!” 说道这里,山县小曼不禁想起了去年夏天在津门那个华国青年的搂抱和誓言: “我决定了,既然让我遇见了你,你就再也不能逃出我的手心;不要嫁人,等我两年。“不用告诉我你住在哪里——” “长缨君认为我会把自己的住址,告诉一个登徒子么?我凭什么要把自己嫁给一个轻薄我的男人,我还会等您长缨君两年?长缨君,您可真是太自信了。” “因为那个时候,只要你没有听到我死讯,整个东洋都会为我去寻找你。” “在那一天,我会架着七彩祥云从天而降,来到你的身边——” 长缨君,您还好么? 一时间,山县小曼凝着如花的脸蛋儿,似乎都想痴了。 “姐姐,你手里是什么?” 神尾美妃拿过姐姐手里把玩的一枚金色的金属片,低头看去:“这么沉,金的吧?” 这是一枚金光闪闪的金质帽徽,上面的图案是一只顾盼雄姿的老鹰,老鹰的头顶高悬着五颗星星。 神尾美妃没有见过新军的军徽,所以并不认识,感觉到手指肚后面还有痕迹,就翻过去看去。 后面标着一行数字。 199006111359。 “这是什么?” 神尾美妃见姐姐摇头,又看了一下笑着说道:“这不会是西洋的年历法,1990年06月11号13点59秒吧?” “现在是哪一年?你可真能想!” 神尾美纪看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腹,神情复杂,没有再言语。 海参崴。 “轰,轰,——” 在一处海湾边,一门门大炮吞吐着长长的火舌,把弹丸射向海湾对面的一座山头上面。 在山顶,山腰,海滩,几处标的点,乍得黑烟滚滚。 沙俄远东军区一群高层将领,正在观看东西伯利亚第一炮兵营的实弹射击。 新任东西伯利亚总督,亚历山大二世的私生子,尼古拉二世的叔叔叶夫根尼·伊万诺维奇·阿列克谢耶夫中将,正在观看着实弹射击。 此次他奉沙皇前尼古拉二世的命令前来海参崴,当这个远东总督,目的有二。 其一是敦促西伯利亚大铁路的进展,其二就是整顿东西伯利亚的军队。 为沙俄在西伯利亚大铁路贯通以后,从西到东,全面侵吞大清整个东三省,热河,蒙古,陕西,山西,甘肃,宁夏,新疆,这数百万平方千米的领土,提前做准备。 “将军,圣彼得堡的电报。” 阿列克谢耶夫的新任副官列夫男爵,拿着一封电报走了过来。 “东洋之迫切进行战争,是蹑于帝国开始建筑西伯利亚铁道的后果。欧洲列强及东洋大概都意识到,不久的将来世界列强就要瓜分大清,他们认为,在瓜分时,由于西伯利亚铁道,帝国的机会便大大增加。东洋的敌对行动主要是针对我国,假使任东洋占领辽东,对我们将足威胁,以后大概会引起朝鲜的全部归并东洋。帝国将在适当时机坚决声明,我们不能容许东洋占领辽东,假使不履行我们的要求,我们将采取适当的措施。——” “另,德皇威廉二世下令装甲舰一艘、巡洋舰一艘派往东洋。帝国近期也将派出舰队抵达辽南。” 阿列克谢耶夫满意的合上电报,在他看来,就如他来西伯利亚前对他的侄子尼古拉二世说得那样: “我认为一个俄国士兵完全对付得了三个东洋猴子,如果日俄之间发生战争,对于俄国来说,不过就是我们出去散散步。” 新加坡港。 从进门至威尼斯的国际商船‘列支敦士登’号,在新加坡逗留两天,补水加煤。 布鲁斯,约翰,奥黛丽,伯特,卡尔,比尔,六人正在海边吃着海鲜,喝着椰汁,吹着凉爽的印度洋那边吹过来的夏风。 在离开津门时,众人都得到了优厚的报酬,虽然不算一夜暴富,然而等回到了奥匈帝国,也能算得上是一个有钱人。 “清日战争居然就这么结束了,真是太令人遗憾!” 布鲁斯吃着澳洲大龙虾,一脸的可惜。 “这个世界真是让人难以想象,布鲁斯中校,您相信‘预言’‘先知’这些东西么?” 约翰今天下船给维也纳的一个好友去了一封电报,言说自己将要回国,刚刚收到了好友的回电,让他现在依然处于神游和震惊之中。 “相信个屁!” 布鲁斯喝了一大口烈酒,继续低头对付手里的龙虾。 ------------ 第七百九十四章 鸽飞旅顺,战将起 “我的好友查理给我回了一封电报,说回奥匈是正确的选择,并且说到十几天前,德国皇帝威廉二世专程派人去彼得堡送给尼古拉二世一副《黄祸图》,现在欧洲是传得人尽皆知。” 约翰满脸骇然的说道:“在离开何长缨的那个夜晚,也就是一个半月的时候,何长缨当着几十名抗倭军军官的面说到,‘德国皇帝威廉二世甚至亲自构思了一幅《黄祸图》,送给俄国沙皇,怂恿沙俄侵略中国。’我当时还在奇怪,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件事情。” “你说昏话吧?” 布鲁斯抬起了脑袋,包括奥黛丽几人,都是满脸的不信。 大海上。 “姐姐,姐姐,陪我玩么,好不好?” 一个小男孩跑到一个清秀的少女身边央求道。 “原来是去了旅顺,哥哥也在旅顺,他们这是要开始打大连湾的日军么?” 少女望着北方,似乎望痴了,海风吹着她的裙裾,身影婀娜而削薄。 “兆合,兆飞,上面风大小心冻着,赶紧回去。” 这时候,一个中年贵妇打扮的女人在一个婢女的跟随下走出船舱,一个劲儿的埋怨着。 燕京。 张佩纶,李菊藕,李经溥,李经述,李经迈,李经方的继配张氏,侧室何氏,—— 一屋子人默然坐在屋内,从院落的外面到处都是一片咒骂,一声声的传了进来,不时还有烂白菜,臭鸡蛋,被丢进院子,屋瓦,‘啪啪’乱响。 假如不是外面有陈占椿的亲兵站岗护卫,估计愤怒的燕京百姓早就冲进了院落。 “咱们李家,就是朝廷的黑锅王!” 李经述一脸的愤然。 “盛怀宣用快马偷偷来了一封信件,唉,不枉中堂提携他这么多年。” 张佩纶嘴角带着一丝快意的笑意说道:“大沽兵站通过他租赁了两艘小火轮,运走了很多的东西,还有在18号,大沽兵站的负责人熊凯玉通过他的门路,弄了二十九张津门至香港的门票,夏威夷号的船长在路遇北进津门招商局的货船的时候,给盛怀宣带了一个口信,让他赔偿失踪的四艘救生艇的银子。” “什么意思?” 李经述表示听不懂,李菊藕,李经溥,一屋子人都迷惑的望着张佩纶。 “从津门到鲁东岬角,渤海口是唯一可以下船登岛的地方,北面就是旅顺,台湾不是电传誓死不降倭夷么?盛怀宣也不糊涂啊,他是看出来了一些东西。好一个何长缨,了不起!” 张佩纶发出由衷的赞叹。 “你是说何长缨去了旅顺,旅顺军队不认输?” 李经迈震惊的站了起来嚷道。 “声音轻一点,千万不能传了出去,我感觉他们可能是要消灭辽南的第二军,不然他们拿不出对抗倭夷的底气;传出去倭夷有了提防就坏了!不” 张佩纶远望东方,目露亮芒:“过不出意外,就这几天,自会见分晓。” 李经溥的俏脸则是分外的桃红,那个男人,真的是要这么做么;只是这样一来,朝廷会怎么说? “呜呜——” 在浅浅的夜色之中,日军混编舰群抵达塘沽码头。 “帝国万岁!” “完胜!” “回家,回家!” 顿时,塘沽码头上,到处都是日军陆军的群呼声。 当夜,伊东亨佑,山县有朋,彰仁亲王,桂太郎,野津道贯,黑木为桢,—— 一群东洋的海陆将领在船上大饮,庆祝东洋的大胜,同时决定五号,六号两天完成第一军的登船,于六号深夜启程回航。 大沽口。 在漫天繁星之下,薛迎春,小莲,一群新军家属的女人们,来到了兵站的东海滩,北望着北塘海面上,如林的日军舰船。 此时,大沽兵站除了家属,医生,伤员,就只剩下几十名残疾的退伍士兵在兵站巡逻。 之前夜夜开启的发电机也被运走,也早已没有了以前的热闹,一片冷清。 何长缨在途经大沽的时候,心硬的也没有跟薛迎春见面,只是让熊凯玉带了一封信,路途匆匆上面写的不多,‘一切安好,保重,等我回来。’ 看着这封歪歪扭扭的毛笔字,薛迎春如痴如醉。 “这些天杀的倭狗,我恨不得同这些畜生同归于尽!” 一个军官的女人,两眼冒火,愤恨盯着海上的舰船大声的咒骂着,满脸的眼泪。 她的男人在去山海关时来了一封信,她的亲弟弟就在廊坊突围时英勇的战死,如何能不心恨落泪? 而也就是在这个浅夜,大沽炮台的电报,还有成山角的一只信鸽,到了旅顺总参谋部。 “电:日军舰群已到北塘,陆军已在码头集结。” “报:成山角海域出现日军舰群,绕向渤海口。” “命令!” “啪!” 随着何长缨的话音,整个旅顺军团作战室内所有的军人,全部满脸激动的笔直立正。 “陆军各部开始进入各个预定阵地,海军东进舰群补充满水煤炮弹等各种军资,准备启航仁川港,海军大连湾战役舰群和陆军进行最后的战斗设计。” 何长缨望着满作战室里面的海军军官,大声的说道:“各部等待攻击命令,一旦下达,立即出击!” “杀敌!” 满屋大吼。 五号清晨,日军第一军开始登船。 日军军舰吉野号,耀武扬威的直接停泊在大沽口码头,引得码头百姓无数咒骂。 六号下午,日军两万五千余陆军,五千余东洋军夫全部登船完毕,包括在廊坊被抗倭军骑兵炸毁炮管的大炮,也被日军全部拉上军舰,准备带回国内换装炮管。 六号夜晚八时,在荡满塘沽的汽笛声里,日军舰群起锚,驶离北塘码头,朝东而去。 日军第一军,终于全部离开直隶。 大沽炮台总兵府。 在目视日军舰群驶离塘沽以后,柳刚毅匆匆的走进总兵府,朝着电报局走去。 新任大沽炮台总兵吴宏洛,虽然已经大部分伤好,不过暂时还在北乙‘高’字炮台住下,而柳氏也将在近日离开大沽,到津门去住。 “表哥,你这么快干什么?” 这时候,罗颦儿正和丫鬟小倩在院子里闲逛,看到一天都没有见到影子的柳刚毅,不禁高兴的打招呼。 经过了伤心事的罗颦儿,脸儿在这一段时间已经消瘦了很多,在暗夜的春风里娉婷窈窕。 “你转吧,我有点小事儿。” 柳刚毅随口敷衍一句,脚下却是丝毫不停顿,大步朝着西院走去。 “滴,滴滴,滴——” 不久,一封电报发到旅顺电报局:日军舰群携带所有陆军,刚刚起航。 七号,下午三时。 鲁东岬角,成山角。 “咕咕,咕咕——” “扑啦啦——” 随着鸽笼子打开,两只鸽子振翅飞上天空,在空中略微确定了一下方向,就沿着海岸线,朝着渤海口飞去。 “袁翌箐,你一定猜测着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要带三只鸽子;我们的目的就是看着日军舰群离开这里南下。” 伍念华满脸兴奋的指着海上的日军舰群说道:“从现在开始,日军联合舰队将会用至少三天三那也的时间才能到达东洋岛屿,就算是立即折头,回到大连湾至少也需要总计五天五夜的时间。” 袁翌箐听得是懂非懂的望着海上,在那里由四五十艘军舰,运兵组成的庞大舰群正在南下。 看到袁翌箐还是不太明白,潘霆洲大笑着说道:“在明天开始,咱们的旅顺军队,海陆大军,不出意料的话,就会发动辽南战役,全歼日军第二军!” “哈哈,痛快,痛快!” 看到任务终于完美的完成,章明喜得心里放下了压了多日的巨石,满身轻松的大笑起来。 ------------ 第七百九十五章 旅顺战役一 在料峭的春风中,两只中国蓝鸽在鲁东半岛的北海岸线上振翅高飞,轻盈的掠过威海卫,烟台港。 然后折羽向北,在渤海口的小竹山岛稍作歇息,就在西下的太阳中,继续沿着车由岛,砣叽岛,大小钦岛,隍城岛,直飞旅顺港。 “扑棱棱——” “咕咕,咕咕。” 七号夜晚十时许,两只信鸽先后飞抵旅顺港。 随即,本来只亮着几盏油灯的新军旅顺军团参谋部,那一大片黑暗的院落里,一盏盏的烛火亮了起来。 紧接着,以参谋部为圆心,星星点点的烛光,在接力着朝着旅顺港的四面八方蔓延而去。 “嘟,嘟嘟,嘟嘟嘟——” 在寂静的夜里,随着旅顺龙河西岸大功率发电机的嘶吼,整个旅顺的所有营房,山顶炮台,一盏盏灯光都变得雪亮。 “嗡——” 在西港码头,定远,镇远,济远,靖远,来远,平远,广丙,镇南,镇北,镇西,镇东,镇中,以及由中甲号为首的十艘鱼雷艇编队,开始起锚升火加压。 “咻,咻——啪!” 一枚枚命令发动全面攻击的烟花,从龙河东岸的白玉山上升起,在高空炸出一朵朵绚丽的烟花。 “咻,咻——” 然后,在白玉山北部的大案子山,小案子山,椅子山,松树山,二龙山,——一簇簇的烟花在夜空之中竞相怒放。 随即,看到烟花绚烂的营城子新军旅顺军团临时司令部,也开始放起大朵的烟花。 “全体跑步攻击!” “所有火炮,炮弹车,全部架上骡马,整队前进。” “跑步前进,跑步前进!” 随着一道道命令的下达,旅顺军团第3旅七千余兵力,开始在营城子一线发动全线攻击。 而军团程漠义部野战炮兵团,随之跟进。 “呦西,真是美丽的烟花;这些清猪知道逃了狗命,这些日子又是放炮又是放烟花,真是可耻!” 负责小西沟一线防御的第12旅团14联队1大队长黑泽正三少佐,满脸不屑的说道:“这大陆肥沃的土地,就是专门为着帝国的勇士们来占领的!” “少佐,我怎么看着西边不太对呀?” 坐在黑泽正三身边烤火的一中队长伊东满嘉记大尉,望着西面的黑暗,满脸的疑惑。 “能有什么不对的?” 黑泽正三不以为然的扭头西望。 此时,西面清军的烟花已经停止了燃放,在漫天繁星之下,原本在营城子,姜子山,西北甸子一线前方的原野里。 应该闪着点点的火光(那是清军的警戒照射隔离线),全部陷入了黑暗之中。 “似乎刚才放烟花前还都是亮着吧?” 黑泽正三一时也有些拿不准,脸上疑惑的望着火堆边的几个日军尉官询问。 “少佐,就是亮着的,我刚才还看着是亮着的。” 日军小队长武田秀雄少尉,嘴巴有些发颤,感觉今晚的事情似乎太过于诡异。 从石山沟到姜子山,营城子,王家大院,西北甸子,在这长达六七里距离上,就在燃放烟花这短短的不过几分钟的时间里,清军六七十堆警戒火焰同时熄灭。 这里面要是没有鬼,那才真是出邪了。 而且搞不好就是如同八岐大蛇那般的大鬼怪! “八嘎!这些清狗想干什么?” 黑泽正三猛然站了起来,一脸惊疑不定的大嚷着:“不是已经签了合约了么,又在作什么怪,想死么!” 周围的日军士兵纷纷惊讶的抬头望着,大队长黑泽正三,不知道他为何如此的发怒。 “大队长,他们只是熄灭火堆而已,这,这似乎,——虽然怪异,但是咱们总不能因此找清军的麻烦。” 一中队长伊东满嘉记大尉虽然也是诧异清军的举动,然而却并不太惊讶:“说不定清军要回大清了,所以——” 下面的理由,伊东满嘉记也‘圆’不下去了。 总不能说清军滚蛋时还这么好心,把火堆也熄灭了吧? 要知道在这条防线上,日军总共放了两个步兵大队,近两千兵力;然而只是平时的目测估计,对面的清军绝对不低于一个联队的兵力。 这么多人吃饱了撑着,来放烟花,灭篝火玩? ‘清军究竟想干什么?’ ‘他们想干什么!’ 一个隐隐约约,连他们都不敢相信的疯狂念头,在每一个变色的日军的脑海里面翻滚咆哮。 “砰!” 在日军防线的前方一里处的警戒哨上面,突然爆发出一道冷冽的枪响,震得暗夜里的两千日军无不心裂。 “杀!” “砰,砰,砰——” 顿时,在前方黑暗里面的几处日军暗哨那里,响起了大片的枪火和呐喊。 “敌袭,敌袭!” 在这个时候,就是一头猪也能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在一瞬间,从小西沟到西甸子一线,两千日军无不变色的大叫大嚷。 “拿起枪,去土垒阵地!” “迅速,迅速!” 第24联队一大队长黑泽正三少佐,二大队长村越千代吉少佐,都是一脸怒色的大吼着命令部队进入线性土垒阵地,阻击清军的突袭。 “滴滴答滴答——” 一道嘹亮的冲锋号在暗夜里响起,声传十余里。 “杀咯!” 在大吼之中,新军第3旅的七千步兵,瞬间把日军的六处暗哨淹没,然后双手竖立的持着上了军刺的步枪,扑向东面的日军防线。 “射击,射击!” 在小西沟,小文屯,沙岗子,西甸子,各个日军防线上面,到处都响着日军阵地指挥官们气急败坏的大吼。 “砰,砰,砰——” 顿时,无数的枪火在皎洁的明月下密密麻麻的响起,朝着西面的黑暗里开火射击。 “冲呀!” 在新军第3旅各个营连军官的大吼之下,七千新军如同一道排浪一般,狠狠地‘拍’进了日军的阵地。 “杀!” 顿时,日军阵地上枪声,刀鸣,中刀后撕心裂肺的大喊,充盈于整个天地之间。 “上刺刀,上刺刀!” 在这个时候,日军各个阵地的指挥官们才醒悟过来,单发的村田十三式步枪和清军的刺刀在暗夜里面对拼,简直就是找死,纷纷大吼着命令士兵立即上刺刀。 “杀倭狗!” “啊——” “八嘎,八嘎!” “砰!” 在月光下,暗色大地原野之上,在七里长的日军阵线上面,七千新军猛烈绞杀两千日军,到处都是枪鸣,到处都是绝望的嘶喊。 而这个时候,从牧城子到由家村,砾子山村,警戒驻守的日军中队们,都被西面传来的密集枪声,还有那让他们记忆犹新的新军冲锋号声,惊骇得浑身发颤。 然后都是及其暴怒的大吼着:“混蛋,混蛋,不是说好了投降了么?言而无信,言而无信!” 同时,连忙快马奔向南关岭,汇报旅顺清军的攻击。 七号夜十时五十五分,新军3旅七千余兵力对营城子东面日军阵地的两个大队两千日军,发起了如同暴风骤雨般的猛烈打击。 十一时三十分,日军步兵在坚持了近半个小时的顽抗之后,终于抵抗不住第3旅这种凶残的绞杀。 留下满阵地的尸体,全线奔溃。 新军部队随即穷追不舍。 十一点五十分,整个日军原阵地线上,点亮起一支支的火把,映照着每一张激动兴奋的脸孔。 ------------ 第七百九十六章 旅顺战役二 八号凌晨,新军步兵3旅在清理完阵地以后,开始就地宿营歇息。 而野战炮兵团的车队,步兵第1旅,第2旅,宪兵部队的七个中队,工兵大队,科技处无线电铺设中队,野战医生,以及旅顺军团军部,总计近1.6万军力。 则是通过小西沟,继续连夜东进。 部队要在黎明之前抵达南关岭西翼,准备下一步的南关岭战役。 “报告,部队伤亡已经初步清点完毕,我第3旅阵亡683人,重伤136人,在阵地上清理出日军尸体1369具。” 第3旅旅长李博虎少将,匆匆来到军部汇报战果。 “在这种情况下,日军在拼完了三分之二的军队才开始溃逃,不愧是一支劲旅!” 林云瑜不理李博虎不服气的眼神,下令道:“你部今夜立即休息,明日8点准时赶到南关岭,进行对日军大连湾的突击!” “是!” 李博虎没有再说废话,有力气等到明天的突击战中,再见分晓。 “告诉科技处,沿途铺好电缆,明天五时,在中沟军部临时营地的电报线必须假设完备。” 林云瑜在给他的副官李光德少校下了传达指令以后,下令道:“军部在此暂修一个小时,然后立即出发。” “林军长,那我们宪兵就不在这里等你们了。” 宪兵部队副司令鲁招妹中校,急的心急火燎,恨不得一步就能踏到南关岭,和日军决战。 “你们去吧,记住自己的阵地,没有指令不得主动攻击。” 林云瑜望着从西面黑夜里逶迤而来的火把长龙,又朝着东面的山林原野逶迤而去,心里豪情万丈起——这才是我想要的甲午,这才是我华夏的军魂! 在月色之中。 从营城子到小西沟,牧城子,由家村,一线长长的道路上面,亮着无数支熊熊燃烧着的火把。 火把下面,照应着一张张年轻而生气勃勃的脸孔。 这支火龙在墨色的群山之间,不断的东进,东进! 旅顺军港,西港码头。 “启航!” “启航!” 随着码头宪兵一声一声的大声接力传令,定远,来远,平远,广丙,镇南,镇北,镇西,镇东,镇中,鱼雷艇编队,开始起锚。 缓缓驶离码头,朝着狮子口驶去。 在狮子口西边的老虎尾滩涂上面,燃烧着一堆堆熊熊的火焰,为军舰照明。 “敬礼!” 在海军军令长刘步蟾的大吼下,定远舰船舷上面站着的新军士兵们,齐齐抬手对着码头上的何长缨敬礼。 “啪!” 何长缨,吴威扬,彭千宴,王世珍,于泽清,黎元洪,唐风,柳平云,—— 一群欢送舰群奔袭仁川港的新军军官们,都是笔直站立,举手还礼。 “子香,我还以为你不会敬这个西式军礼呢?” 定远舰缓缓的驶出狮子口,进入黄海。 一片波光粼粼,在这寂静而血沸的夜晚,在船上还能隐约的听见西面的枪声。 听了贾起胜得话,刘步蟾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身为军人,在战场上面讲究铁血刚硬,处处磕头磕习惯了,身上的骨头自然而然的就软了,还怎么去热血杀敌?我是大清的臣子,不过并不代表我不懂得变通。” “希望辽东和台湾这反抗日军的行为,能让朝廷有一点醒悟;说来可恨,我泱泱大清,居然被一个弹丸的倭夷打得如此的狼狈!” 贾起胜叹息说道:“幸亏有何长缨和新军这一群热血儿男,为国死命不退!” “哼,结果得了廊坊这个血的教训!不是总指挥厉害,两位将军好好的想想可怖的结局吧!” 随舰的宪兵司令陈世杰少将,听得厌烦,就回了一句,转身离开。 “呵呵——” 贾起胜和刘步蟾相视尴尬一笑。 “现在什么都别想了,我只想先轰平仁川,再慢慢的和日军舰群血战到死!” 刘步蟾满脸的坚毅。 “好!” 贾起胜大声的叫好道:“子香要是不嫌弃,以后我就在船上给你做个伴,要么打沉所有的日军舰艇,炮轰特酿的东洋,要么老夫这一把老骨头就丧送进这片大海!” “好,好,好!” 刘步蟾一脸激昂的大叫了三声‘好’,然后下令道:“所有船速提升到13节,我要在九号清晨,炮击仁川!” 西港码头。 望着南下舰群驶出旅顺港,何长缨对身边的海军副军令长叶祖圭说道:“凌晨4时准时出港,打掉大连湾里的那艘舰艇之后,6时起,对南关岭进行集中炮击!” “是!” 叶祖圭也学刘步蟾那样举手敬礼,大声应令。 黄海,东海交界处。 万里碧波大海。 福龙号。 援台训练队队长刘余福上校夜不能寐,就站在甲板上望着海天夜色。 “怎么,睡不着?” 炮兵中校项少龙也是睡不着,就上了甲板,看到刘余福居然也在外面。 “旅顺应该打起来了吧?可惜了。” 刘余福一脸的遗憾。 “呵呵,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第二军只是一锤子买卖;可夺回澎湖,打日舰,也照样过瘾。” 项少龙毫不为意的说道:“按着军令,津门旅得走到五月份到了安州才能开打,不比咱们还叫屈?” “那里就是东洋!” 刘余福伸出右手,指向东方:“总有一天,我们会踏上东洋的领土。” 项少龙脸上的神情,顿时也肃然起来,沉声说道:“对此我深信无疑!” “呜——” 在月色之中,福龙号一路南下,朝着基隆港驶去。 而这个时候,在下午就得到李鸿章的命令下,公义号,礼裕号,正在朝着渤海口驶去。 因为在签约之后,李鸿章下令商船立即返航,让两个西洋船长措手不及,没来得及加满水,就在仁川稍停,加了水煤。 然后朝西而去。 八号夜,凌晨两点,旅顺港东100里海面。 “呜呜——” 在静夜之中,公义号商船突然看到西面逶迤过来一群庞大的舰群,船长哈登大嚷着‘日军舰群怎么会走这条海线,难道要去仁川?’一边连忙鸣笛提示。 “呜呜——” “呜——” “呜呜——” 顿时,从北面传来一道道低沉的回应,惊得船上的众人纷纷惊醒而起。 “倭夷军舰!” 在这个时候,每一个人都是这种念头。 因为在这个时候,在整个渤海,黄海,东海,除了日军舰群在肆无忌惮的航行游弋,其余哪里还有别的这么大的舰群! 李鸿章,李经方,罗丰禄——,一群人都屈辱的把头埋进被子里面。 很多已经在默默的流泪。 “不对,不对,旗帜不对——” “是北洋水师,大清的北洋水师!” 这个时候,随着距离变近,定远舰用灯光打在桅杆上面的大清龙旗和新军军旗上面,表明身份。 而德国商船也把灯光打在大清黄龙旗,德国国旗上面,表示商船的身份。 而后面的红雀号军舰上面,一群远东舰队的长官们,都纷纷跑出了军舰拿着望远镜惊诧的观看。 “砰,砰,砰!” 李经方衣衫不整的站在李鸿章的舱外敲门大嚷着:“父亲,水师,是咱们水师!” “大清水师?” 李鸿章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满脸的惊异夹杂着巨大的惊喜。 三月八号凌晨二时许,新军南进奔袭舰群和李鸿章的商船相遇,丝毫无视船上打出的停留旗语,径直加速东南而去。 “仁川!” 李鸿章吃吃的说道:“好一个何长缨,好一个丁汝昌!” “他们是要去仁川!先有台湾再有辽东,好一个抗倭军,哈哈,东洋这下有大麻烦了!” 英军远东舰队司令斐利曼特中将,笑得幸灾乐祸,笑得洋洋得意。 ------------ 第七百九十七章 击杀天龙号 八号凌晨3点,大连湾宋家村。 日军第二军军部。 “第14联队1,2大队伤亡惨重,正在和沿途接应的3大队一起回撤;第1联队,第2联队,正在南关岭组建防御阵地,第3联队在徐家山集结待命,第24联队在二道沟待命。” 第二军新任参谋长井上光少将,正在给满脸铁青的大山岩汇报参谋部的临时对应布局:“第15联队,全部派到金州的金州大道和复州大道,进行东部警戒。” “这样一来,在南关岭一线,帝国第二军将集合接近八千军力,后面第3,第24联队的六千兵力,随时可以提供强大的火力增援,将立于不败之地。” 第一师团代理参谋长内山小二郎大佐,嘴上说得气概万千,然而却从‘立于不败之地’几个字中,反应出来第二军上下对旅顺清军潜意识的惧怕。 此时的第二军,早已没有去年攻陷金州,大连湾时的那种牛气哄哄,已经在心里默认对面清军的强大南缠。 “说得好!这些狡猾的清军用木桩铁丝弹片,结成的拒马桩确实犀利;现在第一师团在整个南关岭一线放了三道这样的拒马桩,只要清军敢来送死,一定杀他们个干干净净!” 日军第一师团长山地元治中将,一脸的自信。 “八嘎,杀光这些言而无信背信弃义的清狗!” 日军第一旅团长乃木希典暴怒的嚷道:“他们这是在找死,找死!一定要将他们统统杀掉,一个不留!” “金州方向怎么办,只凭着第15联队的1500余残兵分兵防守,是谁那么有默契的同时掐断电报线?不要忘了,在两个月以前,从这里突围出去了近两千清军骑兵!” 大山岩大将阴沉着脸色怒声吼道:“你们这群白痴还没有看出来么?西面全线进攻,东面部队阻敌,他们是妄想吃掉我们第二军这两万大军!” “八嘎,他们这是在做梦!” “妄想,清狗这是在妄想,帝国陆军的铁拳一定要把他们打得粉碎!” “司令,您下命令吧,我们骑兵现在就到金州以东找到那群老鼠,击溃他们!” 顿时,日军第二军作战室内一片大嚷,虽然每一个日军将佐都是一脸的怒色,然而其实他们每一个人的内心深处,都心颤的知道。 司令说得可能就是真的。 这次清军的反攻,就是抱着辽南决战的心里来的! “六号夜晚,帝国联合舰群护送第一军回东洋,现在应该在鲁东半岛之南的黄海;清军就是想利用这个时间差,来歼灭第二军,不然一旦等到帝国海军进入辽南,他们将再无任何的机会!” 留守大连湾的日军联合舰队第二游击队,天龙号巡洋舰舰长世良田亮中佐,满脸怒色的说道:“最迟12号之前,帝国舰队根本无法赶到大连湾!” “天龙号立即去威海卫,向国内通报旅顺清军的无耻攻击;骑兵六大队一中队配合电线兵,检查修复金州城东的电报线。” 大山岩看了一眼怀表,时间已经是8号的凌晨四点,时间不容许再犹豫下去:“骑兵一大队到徐家山待命,工兵,辎重兵,到二道沟增援;把所有缴获的步枪发给帝国的军夫,让他们到金州协助15联队防御。” 大山岩红着眼睛大吼道:“帝国的勇士们,这是清军最后的垂死反击,只要帝国士兵能够牢牢的守住战线,等待国内增援到达,就是他们的末日!” “聿——” 这时,门外一声战马的嘶鸣,一个日军传令兵大步跑了进来报告:“报告司令,在南关岭西面山岭里,出现一条长长的火把长龙。” “来了!” 满屋的日军将佐们的心里,均是重重的一震。 “呜——” 凌晨4点,停泊在大连湾的日军天龙号巡洋舰起锚,开始驶出大连湾。 而此时,新军第1旅,第2旅已经进入南关岭西线,紧张的做着战前准备。 新军的1.4万军力,和日军山岭防线上的第1联队,第2联队,第14联队残部的近8千军队,隔着大约两里的丘陵距离,遥遥对峙。 而电线兵则是正在紧张的架设电报线,炮兵团也在紧张的布置炮兵阵地,宪兵部队,辎重部队,旅顺军团军部直属人员,还在山岭之间,朝着南关岭行进。 “呜呜——” 就在这个时候,负责轰击大连湾的镇远,济远,靖远号,也刚刚驶出旅顺口。 “舰长,有军舰,清军的军舰!” “日舰,日舰,是大连湾的日军舰艇,他们要逃跑!” 在4点23分,刚刚驶出大连湾的天龙号和已经驶到老偏岛的新军分舰群,同时发现了相隔不到两海里的对方舰艇。 “转舵,转舵,全速朝东脱离!” 天龙号的舰长世良田亮,一看在微微明色之中的镇远舰那庞大的舰体,顿时吓得脸色惨白,根本没有一丝对抗的勇气,就大吼着命令军舰全力逃离。 不说镇远舰后面还跟随有其余军舰,只是定远舰这艘庞然大物,就能轻松的碾死天龙号这艘排水量只有1500吨,舰上只有六门老旧火炮,钢骨铁皮的陈旧巡洋舰。 “满压加速追击!所有炮火填装穿甲实心弹,立即攻击,打沉它!” 随着镇远舰舰长杨用霖兴奋的大吼,镇远舰上火炮轰鸣,把一枚枚的炮弹砸向拼死逃窜的天龙号。 “轰!” 在奔逃之中,天龙号上的日军炮兵也纷纷开炮,试图阻滞清军军舰的追击。 “轰,轰!” 而镇远,济远,靖远舰则是齐头并进,逮着天龙号往死里猛轰。 对于镇远,济远,靖远三舰来说,就是停着当靶子,让天龙号随便轰,想要打沉,都能把天龙号给活活的累死。 然而船壳只是一层薄铁皮的天龙号,哪儿挨上一枚穿甲弹,都是一个巨大的空洞。 “轰!” 天龙号还没逃出两海里,就被一枚150mm穿甲弹轻易的击破了左侧的船甲铁皮。 然而那枚携带巨大动能的穿甲弹却并没有止住进势,而是一连贯穿了几层舱壁,最后狠狠地砸中了天龙号的锅炉舱。 “轰!” 一道巨大的火舌,夹杂着滚滚的黑烟,从这枚炮弹的破壁处喷涌出来,在海面上数十里可见。 天龙号巡洋舰顿时驶去了动力,而舱内的大火,依然在猛烈的燃烧着。 “轰,轰!” 又是几枚炮弹过后,被砸破船上甲板的天龙号,下面的大火呼啦啦的从破洞处汹涌的喷涌出来,烧的一个个日军火人挥舞着跳进大海。 “停止射击,折向大连湾!” 随着杨用霖命令的下达,镇远,济远,靖远舰随即转向,在微明的天色之中,驶向大连湾。 只留下海面上这一个火焰滚滚,黑烟冲天的大火炬。 ------------ 第七百九十八章 争夺南关岭 当镇远舰炮火响起的时候,整个辽南,从大陆到大海,一片哗然,骇然,欣然! 在晴日军舰追逐炮击的时候,公义号,礼裕号,红雀号,就在东面三海里的海面上,看到了西西面大海上的这次干脆利落的逐杀。 一道道炮火的轰鸣,天龙号那把熊熊燃烧的‘火炬’,功成之后扬长而去大连湾的大清军舰。让李鸿章,李经方,罗丰禄,马建忠,—— 一群大清官员看得热血沸腾,泪流满面。 这才是咱中华水师该有的风采和豪气! “中堂,中堂,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包括之前苏庄分兵,何长缨他们是要全歼日军第二军!” 李经方激动得浑身颤抖:“只要打掉了第二军,北洋水师轰平了仁川港,威海卫就是日军在大清的最后一个据点,拿下了以后,局面就回到了去年鸭绿江战役前得对峙!” 在公义号的舰桥上,李经方激动得大叫道:“那个时候咱大清兵强马壮,东洋已经是日落西山,哈哈,痛快,痛快,好一个何安之!” 公义号上的大清官员们,人人都是一脸的骇然:“打下第二军?抗倭军真是好大的豪气!” “哈哈,这下真是热闹了,原来旅顺清军不但要去轰击仁川港,还想全歼日军第二军!哈哈,东洋这下非气疯不可!” 红雀号上面,英军远东舰队司令斐利曼特中将笑得乐不可支。 “你和德国船长商量好,商船去大连湾,我要亲眼看一看!” 李鸿章的脸上神情复杂,扭头对罗丰禄不容置疑的说道:“既然遇到了,老夫就要看一看抗倭军他们这次如何的翻天?” “日军军舰完了,完的好!” 何长缨一路匆忙赶路,终于在四点三十许赶到南关岭西线,听着东面滚滚的炮鸣,不用想他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日军为了防止咱们的陆炮摧毁他们的拒马桩防线,除了西部山腰,南关岭山顶这两条阻击线,咱们的火炮可以集中摧毁,不过他们又在南坡炮火视野的死角地带,又建了第三道。打得倒是一副好算计。” 新军参谋长沈兆翱少将微笑着说道:“想来现在听到了这海上的炮声,大山岩的心里一定会很复杂吧?” “哈哈——” 一群新军将领们,都是高兴的大笑起来。 大连湾,日军第二军司令部。 当听到南方海上的炮鸣的时候,整个忙闹非凡的日军军部,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人人面色如灰! 在这一刻,众人才想起了在旅顺港内,还有一支大清北洋舰队。 只是之前这支舰队不是败仗,就是逃跑,所以历来自大的日军将佐们,都忽视了这个要命的存在。 “真的是想全歼帝国的第二军,胃口真大!” 大山岩强忍着心里的惊慌,大吼着咆哮道:“第二军还有近两万的精锐大军,旅顺港不过是一两万杂牌的清军,你们就胆怯了,你们就害怕了,清军也是人,没有三头六臂!你们还是不是帝国英勇骄傲无敌的陆军!” “嗨!” 听了大山岩的大吼,作战室里面的日军将佐们,顿时又开始稍微回复了一点的勇气。 都是扯着嗓子大吼着给自己壮胆鼓劲。 大吼之后,众将寂静的望着大山岩大将,等着他的对应命令。 “轰隆隆——”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从东方传来一片滚滚的雷霆炮鸣,虽然传到这里已经比较微弱,然而那暴风骤雨似的连贯炮鸣,还是让众将清晰的知道: 金州那边打起来了! 不是说跑出了近两千骑兵么?这些速射炮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八嘎!” 大山岩满脸血红的吐出这两个字,感觉心口发闷,大脑发晕,眼前一黑就昏死过去。 “司令,司令!” 作战室内,一片惊呼。 金州,金州大道大树村。 “轰,轰死他们,哈哈,痛快!” 辽东旅旅长刘明阳,看到在一枚枚的榴散弹下,打得石门子高地上面的日军鬼哭狼嚎,不禁哈哈的大笑起来。 而在同时,旅6团,新22团,长白山抗倭团,近八千兵力,也在一路高歌猛进的攻击沿途日军,已经打到金州废墟东面的陈家屯高地。 日军第二军,已经成为了新军的瓮中之鳖。 “轰!” 八号清晨六点,随着耀武扬威的停泊在大连湾内的镇远舰的一声炮鸣,捉鳖战役正式打响。 在水师炮击南关岭,集中火力用高爆弹摧毁南关岭南坡的拒马桩防线的时候,旅顺军团野战炮团的炮群,也随即炸响,轰击日军南关岭阵地的前两道拒马桩。 在狂暴的炮火下,日军千辛万苦修建的三道防线,顿时被炸的七零八落,而处于其中的八千日军,都是死死的趴在动荡的山地上,苦熬着炮火的侵袭。 六点三十分,新军第1旅,第2旅,随即发动猛烈的进攻,而南关岭的日军步兵知道已经陷入了绝境,都是死死的苦战不退。 战斗一直持续到上午八时,沈兆翱下令第3旅投入战斗,随着新军新生力量的投入,日军南关岭防线的阵地开始逐一丧失。 看到情况危急,大山岩命令第3联队,第24联队,投入战场,一个山头一个山头的和新军争夺。 整个南关岭战线,此时已经打成一团乱麻,新军,日军第二军,总计投入了3.6万余兵力,死死的血战。 大连湾。 在炸毁了日军的拒马桩防线以后,因为距离过远,为防误伤,军舰随即停止了对南关岭的炮击。 在杨用霖的命令下,三艘军舰开始定点清除日军的棉花岛军资库,柳树屯兵营,一些视野内的日军设施。 八点整,杨用霖下令停止炮击,折向出大连湾。 下一个目标,就是威海卫! 何长缨在军令里面说道:“不需要进入威海卫,也不需要死攻刘公岛,只是要让整个大清听到我们在威海卫的炮声即可!” “呜呜——” 看到停留在大连湾口,小山岛的公义号,礼裕号,红雀号,镇远,济远,靖远三艘战舰鸣笛示意,出港西去。 “司令,他们既然有着绝对的优势,为何回航?” 红雀号舰长米勒·拉格瑞斯上校,表示看不明白。 “不是回航,这种愚蠢的浪费,怎么可能发生?现在日军在朝鲜,大清占据着三个海港,仁川,大连湾,威海卫。” 斐利曼特中将望着舰群西去,凝目猜测。 “就这几艘战舰,他们疯了么?” 拉格瑞斯少校失声惊呼,简直难以置信。 “不是攻占,而是象征意义的炮击,仁川,大连湾,威海卫,这样一定会取得更大的宣传效果。” 斐利曼特笑着说道:“幸亏我的家族没有买东洋的债券,不然又要在狂欢之后大放血!” 在八号的整整一天,新军旅顺军团和日军第二军都在南关岭死死的胶着拉锯。 在这条长近十里的五个山丘高地,四个小丘陵上面,枪声,嘶喊,炮鸣,几乎没有一刻的停息。 日军在投入第3,第24联队以后,又全部的投入了第五工兵大队,辎重兵大队。 到了下午,为了反夺高地,甚至命令第一骑兵大队,对山丘高地反动反击。 而新军也把辎重兵,宪兵部队投入了进去。 虽然在下午三点,新军2旅周凡团,终于夺取了最北部的五号高地。 可是近三千日军死死的堵住东,南两面,死战不退,硬生生的阻止了新军步兵2旅继续扩大战果纵深。 ------------ 第七百九十九张 歼灭 在整整一个白昼的时间里,整条南关岭战线成为了一个绞肉机,清日双方整整投入了近四万兵力,对这长近十里的丘陵防线,进行着反复的拉锯争夺。 新军先是集中火炮,对一个目标高地进行反复‘耕犁’,然后步兵集群冲锋,强横的突击攻占。 而丧失阵地的日军部队,随即集中大股兵力,用人命堆积,拼死抢夺。 到了下午,清日军队里面都开始出现批量的畏战情绪。 新军的宪兵部队,营连军法长,日军的尉官军佐,开始凶狠的枪毙避战士兵。 在这条长十里的起伏丘陵谷地上面,炮击的爆鸣和硝烟,被引燃熊熊燃烧着的枯木野草,纵横四射的子弹,成连营在山丘上刺刀血战的士兵。 呐喊和嘶吼,绝望的嚎叫着攻陷的欢呼。 到处有密密麻麻的躺满了战死士兵的尸体,几乎每一寸土地上面,都洒满了鲜血。 新军旅顺军团和日军第二军之间,在这道防线,铁于铁的激烈对撞,预示着东亚霸主之位的血腥争夺,才将将正式的开场。 虽然日军通过拼死的抵抗,强硬的堵住了旅顺军团的凌厉攻势。 然而西线1.6万的军队(其中有近2千工兵和辎重兵),对上近2.3万的旅顺军,再加上新军野战炮团三十余门火炮的集中定点清除。 日军的伤亡极为惨重。 假如只是单纯的西线对抗,大山岩不敢说反扑,然而誓死抵抗,等待国内援兵的到来,大山岩还是有着一点信心的。 然而要命的是,日军第二军所要面对的不仅仅是西面战场,也不仅仅是新军的旅顺军团。 在东面,还有着配备了大量速射炮的辽东旅和长白山团的,一万三千余兵力的联军。 随着时间的流失,整个金大战场的局势,可以说是已经完全明朗。 ——新军各部却是越来越镇定,而大连湾的第二军却变得越来越狂躁。 犹如困兽! 现在对大山岩来说,就是东线日军第15联队和5千军夫组成的联军,能不能抵挡住新军的东部攻势。 下午一点,复州大道的长白山团,辽东第3旅,和金州大道的辽东旅主力成功会师,7千日军,已经接近有一半丧生在这两条大道上面。 高崎步兵第15联队长河野通好大佐,在石门子被新军击毙,暂替南路司令炮兵第一联队长今津孝则大佐,在陈家屯被射杀。 负责率领军夫作战的内山小二郎大佐,带领近一千军夫退到金州城内的废墟之中,妄想拼死抵抗。 近千士兵和内山小二郎,被辽东旅火炮高爆弹加榴散弹的集中轰击,几轮齐射之后,就已经伤亡过半。 到了下午四时,辽东旅,长白山抗倭团,已经把东线日军一步步的压缩到了金州和大连湾的交界处的纪家屯一线。 15联队的2千士兵,5千军夫,只有3千军力退了下来。 看到东部战场万分危急,西部战场又抽不出来兵力,大山岩只好大吼着把第二军所有的文职人员,警卫营,全部都派到了纪家屯一线阻敌。 “轰,轰——” 下午四时三十许,日军的九门火炮刚刚轰响,开炮攻击纪家屯东面的新军。 就被辽东旅的速射炮寻到了炮兵阵地,一顿高爆弹加榴散弹的组合拳,瞬间打哑了日军小坨子海湾处的所有火炮。 气急败坏的大山岩,就下令所有的炮兵全部拿起步枪,到纪家屯‘死战’。 而且让整个日军第二军暂时松了一口气的是,东部新军在打哑了日军的火炮以后,既没有惯例进行凶狠的炮击‘洗地’,也没有发动步兵的攻击。 而是开始沿着纪家屯东一线,建立防御线。 “清军这是怎么呢,傻了么?” “八嘎,真是让帝国绝处逢生啊!” 在纪家屯日军阵地上,看到这一幕的本已绝望,准备‘玉碎’的日军士兵们,纷纷一脸的疑惑和惊喜。 就在这个时候,整个南关岭战线上面也异变突起。 除了被新军夺取的5号高地,2号高地,在对其余三个高地,七个小据点抢夺的新军,突然如同潮水一般的退了下去。 甚至对已经占领的两个小丘陵据点,也是完全的退兵放弃。 “这些清军又在玩什么鬼把戏?” 这是在这一刻,所有日军心里深沉的疑问。 威海卫,外海。 “呜呜——” 因为清日合约的签订,这条连接大清南北的水道再次变得繁忙起来。 北洋局的商船货船,两广福建的商船货船,还有南洋,印度,西洋的轮船,如同一串长长的白珍珠,点缀在碧绿的大海上面。 看到消失了几个月,当缩头乌龟的北洋水师的军舰,再次出现在威海卫外海的海面上,不但刘公岛上面的日军纷纷轻蔑大嚷大叫。 就连过往的船只上面的大清百姓,一个个都是狠狠的唾骂‘不知羞耻!’ “这就是朝廷花了一碗银两倾力打造的北洋水师!我呸!” 在广州到津门的船上,来燕京参加会试的南海县考生康有为,看着在海面上停下游弋的镇远,济远,靖远舰,忍不住怒发冲冠,恶狠狠的朝着大海吐了一口口水。 “老师,无需如此生气,这次李鸿章的失败,不正是说明他们的那条路子是错的么?” 梁启超沉声说道:“只有老师你提出来的‘变成法,通下情,慎左右’,才是咱大清该走的正路子。” 康有为在广州办万木草堂学馆,聚徒讲学,收了梁启超、陈千秋,黄嵩龄,吕振文,一大群弟子。 这次和众弟子乘船北上,一路争论时下战局,商船在青岛靠岸,停泊下客,突闻清日签订辱国条约,无不骇然打骂。 “该变了,不然大清就要亡国了!” 康有为跺脚,满脸傲然的大嚷:“只要皇上愿意听我的办法变法,咱大清不说这撮尔东洋,就是赶超英法德俄,也不过是易如反掌尔!” “轰!” 就在这个时候,天地之间,茫茫碧波大海上,猛然传来一道雷霆炸响,震得船上众人纷纷扭头张望。 只见在威海卫口外,镇远舰上一片狼烟翻滚。 “轰!” 这枚305mm口径的巨大弹丸,在空中发出一道摄人心魄的鸣啸,砸向刘公岛的东泓炮台。 在这一刻,甚至犹如半个世纪那么漫长,海上商船上面的看客,刘公岛乃至整个威海卫军港内的日军士兵,都震惊的仰望天空试图寻找到那枚弹丸的轨迹。 “八嘎,这群清狗会有胆子轰击么?” 站在东泓炮台上的日军第六炮兵联队大队长大室胜武少佐,大声鄙夷的嘲笑:“不过是一群装腔作势,想找回一点脸面的懦夫而已!” “咻——” 尖利的炮鸣随即逼近东泓炮台,炮台上所有的日军炮兵都骇然失色。 “大队长!” “卧倒!” “轰——” 一道巨大的雷霆在东泓炮台骤然炸响,305口径的进口高爆弹在炮台上面炸出一团巨大的火球,瞬间把连着大室胜武在内的数十名日军炮兵,炸成无数的碎片,同时被炙热的火焰烧焦。 “敌袭,敌袭!” 顿时,整个刘公岛,威海卫军港,一片哗然惊叫。 无数的日军炮兵拼命的跑向炮台。 “装弹,装弹!” “发射!” “发射!” “发射!” 镇远,济远,靖远,各舰上面,到处都是各种大吼和呐喊,在吼叫中,把一枚枚炙热的弹丸轰向威海卫军港。 ------------ 第八百章 落幕大连湾 大连湾。 “轰,轰——” 夜色渐渐的降临下来,整个南关岭,纪家屯,东西战线的战火都已经停息下来。 只有南关岭西边的旅顺军团炮群,纪家屯东面的辽东旅的炮群,在继续对大连湾腹地内的一下军事要点,进行着逐一的清理。 日军第二军的棉花岛军资库,在上午被舰队的高爆弹轰击之后,引发了熊熊的大火,大山岩手里也根本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救火,就随它燃烧。 此时,烧了一个白天的大火已经将近熄灭,然而远远看去那堆堆的红光,则显出那些军粮,棉布,军火,等各种物资,依然在进行着最后的燃烧。 日军的宋家村司令部,已经被纪家屯东面射过来的高爆弹完全的摧毁,临时司令部设置在后关村,为了防止炮击,整个村内甚至不敢点起明火。 在村内的各个安置点,到处都是一片重伤士兵的嘶号,阵地医生忙累的不时的晕死过去,然后被冷水泼醒,继续咬牙救护。 大山岩,山地元治,井上光,长谷川好道—— 一群日军将领集中在一处点着微弱油灯的茅屋里,人人都是一脸的晦色。 “粗步统计,从昨夜至今,第1旅团战死近两千人,第2旅团战死近一千人,第12旅团战死近两千五百人,辎重兵战死两百人,工兵战死两百五十人,炮兵战死四百人,骑兵战死两百人,五千军夫还剩一半——” 屋内众将骇然,虽然知道战损绝对不小,哪里料到只是昨夜加一个白昼,1.8万大军,就战死了六千五百余人,军夫直接死了一半。 现在只剩下一万一千出头的陆军,和两千五百余军夫炮灰! 假如明日之战,东西两面的清军依然保持着这种攻击力度,按着这种减法,明天这个时候,岂不是军夫战死完,第二军的陆军最多就剩下了五六千人? 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在每一个日军将佐的身上蔓延。 “——乃木希典少将中炮身亡,尸体四分五裂无法拼凑齐全,河野大佐阵亡,内山大佐率领一部军夫进入金州城废墟抵抗,随即清军炮击金州,之后全军覆灭,今津孝则大佐阵亡,岸用和少佐阵亡,——” “棉花岛军资库被彻底损毁,大量军粮,弹药都没有来得及抢救出来,按照各部的储备,如同今日的战斗损耗,后勤最多还能提供一天半的弹药支撑,另外军粮最多能够维持三天。” 听着井上光的报告,所有人,包括大山岩都改了颜色。 也就是说假如一直这么打,先不说军队打没打完,到了后天将没有子弹进行作战。 难道举着步枪当木棍和清军对拼? “今夜凌晨两点,西线各部悄悄脱离南关岭战线,然后快速到纪家屯集结,明日清晨五点整,全军从东线突围;记住不要纠缠,防止被东线的清军拖住!” 大山岩血红着眼珠子嘶吼道:“军队突围以后,不用寻找原来的建制,以附近最高的军官为首,大步直奔鸭绿江,然后即刻渡江,沿江死守!路上没有粮食,对沿途的大清——不,现在辽东已经是我大东洋的领土!——沿途征集粮食,对胆敢反抗的百姓,一律击毙!” “嗨!” 满茅屋大吼,虽然是可耻的逃跑,可是毕竟有了一个活下去的方向。 南关岭,新军占领的2号高地。 夜晚九点。 何长缨,林云瑜,吴威扬,沈兆翱,郝天胜,毛超,李博虎,程漠义,—— 一群新军的高层将领站在山岭,远望着陷入黑暗之中的大连湾。 此时,新军东西炮火已经停息,四处一片寂静。 沈兆翱望着月光下满山的日军尸体,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这场南关岭战役,打得太惨烈了!” “阵亡接近两千人,重伤近三百人,当然惨烈;不过值得!” 何长缨坚韧的说道:“今日只此一战,日军已经胆寒!在被炸了棉花岛的军资库以后,明日清晨是他们最后的突围时机,不然将注定全军覆没。” “报告,烟花已经准备完毕!” 工兵大队长罗大力少校,大步走了过来。 何长缨点点头,沉声说道:“放!” “砰,咻,咻——” “啪,啪!” 一枚枚绚烂的烟花,在天空炸响,开出美丽的花朵。 “八嘎,猪!” “混蛋!” “又放烟花,难道又有什么诡计!” 大连湾内,南关岭日军控制阵地上,所有的日军纷纷坡口大骂,都是内心惶恐的握紧了手中的步枪。 “南关岭在放烟花,这群小混蛋!” 李鸿章站在公义号上,咧嘴大笑。 “父亲,咱们不如现在去旅顺,问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李经方看得心热不已。 “去干什么?去斥责他们破坏合约?老夫亲笔签的合约,难道去说他们打得好?左右里外都是在打我的老脸!” 李鸿章大笑着说道:“咱们父子就在这海口看着就行了,看着咱旅顺的新北洋军,如何全歼日军第二军!” 纪家屯东,辽东旅,长白山团防线。 “命令中部部队后撤,列出‘八字阵’,明日全歼日军第二军!” 随着刘明阳的命令下达,一万两千余新军立即忙碌起来。 九号凌晨两点,南关岭七千日军全部悄悄的脱离战场。 凌晨两点半,一千后路掩护日军开始撤出南关岭。 凌晨三点,旅顺军团开始全线进入南关岭,在黑暗之中悄悄东进。 凌晨四点三十,一万一千余日军陆军,两千五百名军夫,全部集中在纪家屯。 凌晨五点,东面天色微明,日军骑兵纵马开道,全力突围。 “冲呀!” “大步前进,大步前进!” “大佐,清军阵地上没有清军,没有清军!” “不要管他们,大步突围前进!” 在暗夜之中,所有的日军,包括大山岩,山地元治在内,都是一脸茫然的拼命东逃。 “滴滴答——” “轰!” “射击!” “哒哒哒——” 就在日军的骑兵冲到‘八字阵’的‘八字口’的时候,军号声,炮击声,喊杀声,枪声。 蓦然爆响。 “聿——” “啊!” “中伏,中伏!” 尤其在微明的夜色之中,4挺马克沁机枪在‘八字口’打出的四道红色的‘弹鞭’,顿时把日军第一骑兵大队的近四百骑兵打得人仰马翻。 “八嘎,八嘎!” 大山岩骑在一匹战马上面气的练练大吼,这时候一枚榴散弹在头顶上空轰然炸响,直接把大山岩打成一个满身烂肉的破筛子。 然而在这个时候,所有的日军都是拼命的各自逃窜,有谁还关心别人的死活? “滴滴答滴答——” 这个时候,在西面的大连湾内传出一道嘹亮的冲锋号声,新军旅顺军团开始了对日军第二军的最后攻击战。 仁川港。 清晨五点三十。 “军舰,清军的军舰!” “敌袭,敌袭!” 在仁川港驻守的日军海岸大队,纷纷大惊失色的大吼着。 然而,整个仁川港内除了堆积如山的军资,煤炭,连一门海防炮都没有。 只有一艘1372吨级的‘筑紫’号巡洋舰,和倒霉来仁川港送新任东洋驻扎朝鲜大使三浦梧楼的八重山号快速巡洋舰。 “呜呜——” ‘筑紫’,八重山,随即起锚升压,快速朝着仁川港外冲去,妄想逃跑。 “轰,轰,轰——” 定远,来远,平远,广丙,镇南,镇北,镇西,镇东,镇中—— 在仁川港外一字排开,从容炮击。 六点一刻,筑紫号腾起熊熊大火,随即开始沉没。 六点三十五分,八重山把军舰拼死反冲回码头,妄想士兵登陆逃离,在中途被轻松击沉。 “轰——” 随即,新军南下舰队,开始对仁川港进行彻底的破坏。 “哈哈,痛快,这些倭狗没有想到自己也有这一天吧!” 定远舰上,刘步蟾开怀大笑。 大连湾。 清晨七点。 此时,东面的战斗已经基本结束,只有偶尔的零星枪响,那是部队对周围各个地域进行地毯似的搜捕。 何长缨,林云瑜,吴威扬,沈兆翱,来到了和尚岛炮台,残破的炮台,破裂的海防火炮,地上淤黑的血迹,似乎还在诉说着那场大连湾海战的惨烈。 何长缨点起一支烟,青烟袅袅,被晨间的微微春风吹散。 “呜呜——” 大连湾海口的三艘轮船响着鸣笛,然后起锚离开,西驶而去。 “终于结束了!” 沈兆翱轻松的吐了一口气说道:“今晚我终于能睡一个安稳觉。” “不!” 何长缨的目光望向东南方向,眼睛里闪着明亮的光芒,坚定的说道:“才刚刚开始!” ------------ 第八百零一章 落幕也是开始 秦伟已经醒来了很久。 阔大的病房里面一片幽暗,外面居然还有着一个大客厅,透过这个不夜城隐约的灯光照射进来,可以看到有两个年轻的女人躺在大沙发上,正在熟睡。 或者其中一个并没有真正的熟睡。 在秦伟轻轻而吃力的坐起来的时候,他眼角的余光似乎看到陆小刺,微微睁眼看了他一眼,然后又随即闭上了眼睛。 秦伟坐在床上,望着旁边的陪护床上,姐姐秦乐儿身上连被子都没有盖,合衣歪倒在床上睡着了。 身条曲线极尽柔和温婉,如同一湾软软的春水。 想来秦乐儿是打算不睡,整夜守着自己,结果没熬住瞌睡这头大老虎。 现在虽然已经是夏初时节,然而下半夜的气温依然有一些薄寒,秦伟想了想,忍着头部的疼痛悄悄起床。 他没敢挪动秦乐儿,不仅仅是怕惊醒了她,而是还不习惯触摸到她的身体。 只是把轻薄的被子,轻轻的搭住了她的身体上。 做完这一切,秦伟就头疼得流了一脸的热汗。 “槽,打得太实在了!” 秦伟低声自语的嘟囔一句,望了一眼秦乐儿紧闭着眼睑的俏脸。 在这一刻,秦伟就突然很想吸烟了。 他慢慢走到窗前,贪婪的望着外面的不夜城,烟瘾更是来的一发而不可收拾。 秦伟知道陆小刺手里有烟,而且还不是女士烟,是那种五元一包,味道‘特冲’的低档烟。 希望这妞儿把烟和火机都放在茶几上。 秦伟心里想着,轻轻的走出里卧,来到了客厅。 很遗憾,在茶几上既没有火机,也没有香烟。 秦伟心里挣扎了一会儿,还是克制不住内心的渴望,弯腰悄悄在陆小刺的脑袋边低声唤道:“陆小刺,陆小刺——” 结果这个小丫头片子呼啸平稳,一动不动,似乎真的进入了深深的睡眠之中。 “算你狠!” 秦伟悻悻的低声说了一句,然后站起来,走回了内卧。 在窗前站了一会儿,实在无法忍受的秦伟,又偷偷溜到了陆小刺的身边。 然后他慢慢的蹲了下去,眼睛就这窗外朦胧的灯色,在陆小刺婀娜有致的娇躯上面搜寻。 随即,秦伟的目光停留在陆小刺牛仔裤屁股后面的裤兜上面,移不开了。 “不好下手啊!” 秦伟不禁有些迟疑。 陆小刺慢慢的睁开眼睛,目光在黑夜里分外的雪亮。 她望着秦伟,轻轻的说道:“你的头还想再破一次?” “呵呵,有烟么?” 秦伟低声干笑数声:“来一支。” “这个理由真烂,你不是一个烟酒不沾的好宝宝么?” 陆小刺轻笑着说道:“还是受刺激了?楼下那个一穷二白的垃圾钓丝,靠女人吃软饭的大烟鬼,都能泡了你心里的女神,乖宝宝也想小小的堕落一把!” “烟!” 秦伟心里很不爽,声音就不免得有点重。 “被我说中心事,恼羞成怒了。” 陆小刺轻声‘噗呲’一笑,把屁股裤兜里的烟和火机,无声的放在茶几上面:“出去吸,小姐闻不得烟味;对了,你这没吸烟的菜鸟估计一口下去,就是咳得惊天动地,到下面楼层的厕所好好的吸,不然别人还以为发生了地震。” 秦伟悄悄打开房门,外面的走廊居然放了两个长条凳,三个彪形大汉正在凳子上七歪八斜的呼呼大睡。 秦伟轻轻离开,坐电梯下楼。 望着电梯金属门反射的头上包着纱布的自己的模样,秦伟脸色冷峻,沉默如山。 到了六楼,秦伟出了电梯。 他在上半夜秦乐儿去找何长缨和洛瑶麻烦时,听她的秘书杨柳说过,631号房间。 走到男厕,秦伟点起一支烟,长长的吸了一口。 够劲儿! 他站在一扇打开的窗户边,望着铺满城市的灯火,静静的吸烟。 举目望向天空。 头顶之上,明月皎皎。 假如有天文望远镜的话,就可以看到上面正在建立着一个月球基地。 这是月球上唯一一个在建的地球设施,也是中国人民的骄傲。 一连吸了三支烟,秦伟就停止了。 不是不想吸,而是这个从来没有吸过的身体,实在禁不住这种猛烈的烟熏。 况且,从来都不吸烟的秦伟,也决定乘机戒烟了。 在窗前又站了一会儿,远处一座高楼的夜光钟显示,时间已经是凌晨五点了。 东面的天空,开始露出了一线鱼肚白。 秦伟走出厕所,在走廊里慢慢行走,来到了631号房间。 这两年洛瑶的经济条件好了很多,而且为了何长缨她也舍得花钱,要了一间单独的上等房间。 透过门口的玻璃窗,可以看见屋内亮着明亮的灯光,洛瑶趴在病床前正在熟睡。 而床上躺着的就是砸了秦伟一砖头的何长缨。 “滴,滴,滴——” 在秦伟望向在病床上死死的躺着的何长缨的那一刻,房间里面的心电图显示仪,突然剧烈的絮乱起来。 “啊?” 听到异常声音的洛瑶猛然惊醒,震惊的望向身边的显示仪。 “——” 已经变成了一条直线。 “不——” 病房内,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秦伟悄悄的走出偌大的医院,头上包扎的纱布,还有身上穿着的病号服,引得路上往来的人群纷纷侧目。 他走到一个江边公园,有很多晨练的人群。 打拳的,跳舞的,唱歌唱戏的,打陀螺的,晨跑的,—— 秦伟走到这个公园宽大的广场中心,在一座巨大的雕塑台阶边坐下来,又忍不住要点起一支烟。 “年轻人,吸烟不好,何况现在还是早晨空气最好的时候。” 这时候,一个老太太从秦伟身边经过,好心的劝说道:“看你还有伤,那就更不该吸了。” “谢谢。” 秦伟没有喊这个年纪大约有六七十岁的老人为‘奶奶’,只是笑着说了一声‘谢谢’,把烟和火机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这等于也是在变相的帮助陆小刺戒烟。 “洛瑶洛瑶我爱你——” 这个时候,秦伟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铃声是他曾经骚包时候自己做的一个歌曲,不说好听,但也绝对难听不到哪里去。 他拿出手机,是秦乐儿的电话。 犹豫了一下,秦伟接通电话,有些吃力的喊道:“姐。” “你在哪里?” “江边公园。” “好,弟弟你等一会,你昨天早上不是要吃周记的蟹黄包么,咱们一起去。” 挂了电话,秦伟站了一会儿,望着东边的一轮红日,正在海面上冉冉升起。 “啊——,我叫秦伟!” 站在广场上的秦伟,突然大声的喊道:“我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