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都怪你们的梦太辣眼睛!》作者:不才如仆   文案:   傅小瓷有个秘密:   晚上睡觉时,经常会不受控制地进入别人的梦境。   然后她看到……   呃……   嗯……   噫……   傅小瓷默默从后背掏出四十米的大刀:   “这场景太辣眼睛了,对不起,你们还是做噩梦吧!”   再后来。   她成为了一名,祖国的,园丁_(:з」∠)_   *小剧场*   S市第十二中学。   高一年级第一次期末考,身为吊车尾的五班竟然成绩斐然!真相到底是什么?   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陆班长沉默许久:   “大概是……做梦都想着做练习题吧。”   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五班班主任陷入沉思:   “也许……连做梦都想着孩子们努力学习吧。”   *谈恋爱不如做五三   *老师,求你别入梦!   ————————————   1.肤白貌美偶尔男友力人民教师X深藏不露冷淡禁欲系外科医生   2.男主他不是一般人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异能   搜索关键字:主角:傅小瓷,钟斯灼 ┃ 配角:一堆吃瓜群众 ┃ 其它:甜文 第1章 请叫家长   Canada咖啡厅。   东南拐角的位置,靠椅后背身为天然挡板的绿植给了足够的隐私空间,两人面对面坐着。   傅小瓷卡其色的毛呢风衣被挂在衣架上,她穿着高领白色毛衣,素面朝天。   对面的男人黑色的冲锋衣没脱,也不嫌热,他的体态微胖,眯缝着双眼,原本和傅小瓷是同龄人,现在看上去像三四十岁。他摩挲着右手中指上硕大的金戒指。手指胖嘟嘟的,眼看要被戒指勒成两截,傅小瓷都替他憋得慌。   她举起青瓷的马克杯,安安静静地抿了一口摩卡。   两人沉默了约有五六分钟后,对面的男人总算悠悠开口。   “我这个人吧,不缺钱,漂亮的女人见多了。你也知道我家里的条件,想找个老师就是因为老师稳定,工作轻松,以后还能教孩子。我的要求不高,没指望你能挣钱,以后多孝顺孝顺我爸妈,把家里面打理好,少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就行。”   他的眼睛都不带瞟一眼,拖着腔,像极了走街串巷的卖油郎。   傅小瓷撑着下巴,也没生气:“我的工作可不轻松,现在的孩子教起来可费事了。”   “语文老师有什么费事的,”他撇撇嘴,“那些高中学生,随便说两句糊弄一下,考出来不都是一样的分。语文还用学?”   她闻言挑眉:“看来赵先生高中时候语文水平挺好?”   说起这个,他摸着戒指,还有几分得意:“不瞒你说,当年也是学富……学富那个……总之就是我没好好学,我要学起来,那可不是当代的文坛泰斗嘛。”   傅小瓷忍俊不禁,连忙借喝摩卡掩饰。   这个赵先生自我感觉真是蛮良好的。   赵先生听到她的噗呲笑声,几分不满从白白胖胖的脸颊上溢了出来。他慢吞吞地掀起眼皮,正要批评批评,却看到傅小瓷眉眼弯弯,低着头用小银勺搅拌,她白皙的脖颈暴露在橘色的灯光下,线条优美。   他咽了咽干涩的喉咙,话锋一转。   “有时间吗?一起去看个电影?”   “不好意思,我最近很忙。”傅小瓷放下银勺,拿纸巾擦拭手指后,拿起了包。   他没放弃:“下周呢,快过年了,你们该放假了吧。”   “孩子们要上课,我得加班。”   “语文有什么好上的?”   听到这句轻蔑的话,傅小瓷又柔柔笑了起来:“现在的孩子可没那么聪明,今天赏析一个句子,那么简单,结果半天都没懂。没办法,他们哪像您一样呀,真是愁死我了。”   “那可不是。”赵先生被她的笑容勾得心痒痒,又夸得心上舒坦,赶紧给面子地追问,“什么句子,你说给我听听?”   “是《阿Q正传》里的一句话。”   “什……什么Q……哦哦!这个我知道,不是挺简单嘛,哪句不会?”赵先生心里暗暗嘀咕,这个《阿Q正传》和《阿飞正传》估计差不多吧,那些什么文青最喜欢这些东西了。   傅小瓷看着他不懂装懂的模样,差点破功。她干咳一声,放慢语速,表情一本正经。   “那句话是——你、也、配、姓、赵?”   几个字字正腔圆,掷地有声,对面的男人听到最后,一愣,瞬间变了脸色。他这才反应过来——艹,自己这是被骂了吧!   他铁青着脸,这时傅小瓷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正是今晚看晚自习的英语老师。陈老师年龄大,脾气是凶了点,但没有什么事是绝对不会在这会儿打电话来的。   她顿时没了戏弄的心思。   “你……”   “赵先生,我有事先行一步。”傅小瓷打断他要发火的劲头,伴随着啪地一声,桌上留下几张毛爷爷,刚好够支付两人的费用。套上风衣,她拿着包走了两步,又回过头,话语意味深长:“祝你今晚好梦。”   说罢,留下一道秀丽的背影。   店里的赵先生骂了一声,堵着的一句话没能说出去,郁闷之气上不去下不来,他没有风度地拍了一下桌子,咣咣几声伴随着他的怒声,被服务员提醒后他这才意识到周围顾客投来的厌恶目光,这才讪讪地住了嘴。只是面色青白,有些挂不住地灰溜溜结账离开了。   傅小瓷可不知道店里的事情。外面已是夜色朦胧,脱离了咖啡店的旖旎的灯光,清冷的风吹过,反而让人清醒了一些。   傅小瓷一出门就接了电话:“陈老师,怎么回事?”   电话另一端喧闹声噪杂,显然不像是自习的样子,陈老师的声音也因惊吓而有些尖锐:“哎呀小傅你快来一趟,班里有学生跟隔壁班的同学打架了!都见了血,真是……”   “打架?”   傅小瓷心里咯噔一声,她顺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了校名后,冷静下来:“两个学生怎么样,受伤严重吗?现在在哪里?”   “严重倒是不严重,已经去校医务处处理伤口了,就是恰好今晚主任查自习,抓了个正着,现在正通知家长,说要把你们班里的林隽开除。”   “那可不行啊,你帮我劝劝,我马上过去!”   到了学校,傅小瓷匆匆忙忙向教学楼的方向跑去。S市第十二中学虽在治学方面不是顶尖的,但胜在校风严谨,在这里很少发生打架斗殴事件,因为处理结果往往都很重。由于打架而开除学籍,在此之前已有过先例。   退学对于一个学生来说意味着什么?傅小瓷的脑海里浮现那张沉默而倔强的脸,跑得更快了。   高一五班在三楼,她三步并作两步爬楼,隐隐约约能听到三楼传来的吵闹声,一副愈演愈烈的架势。   “哎呀!”   傅小瓷分了心一个没踩稳,膝盖磕在台阶上,被撞击的地方一阵阵闷痛,她倒吸一口凉气,忍着痛站起身,扶着栏杆向上走。   三楼楼梯口站着几个人,看到傅小瓷上来,纷纷收了口。   “陈老师、主任。怎么回事?”   “你看看,他一个学生像样子嘛,竟然还敢动手打人了!”   “不是我先动的手。”站在走廊阴影处的男生身形修长,在蓝白色的宽松校服里依旧挺起挺拔的脊背。他的脸上还糊着没擦干净的血,衬得平时清秀的脸有些可怖。   他咕哝了一句,像是确定似的,这才抬头认认真真地望向傅小瓷:“是他先招惹我的。”   “不要脸,你把我家孩子打成这样,还想撒谎?”被打的男生是隔壁四班的学生,他的模样看起来更凄惨一些,一侧的脸颊都青肿了一块。他的父母早已赶过来,闻言瞬间骂了回去,母亲鲜红的指甲指着林隽,恨不得朝他的脸上划两道解恨。   林隽看了一眼站在对面的男生脸上的惨状,不做声了。   傅小瓷大学毕业后进入十二中,第一年就当上了班主任。学生们是有点皮,但从没有做过过分的事情,这是第一次。她走到林隽前面,挡住了对方咄咄逼人的架势,这才问:“怎么回事?”   “他骂我,很难听的话,还故意用脚绊我。”方才被这么多人呵斥都无动于衷的林隽被傅小瓷问话的时候,语气竟然还有几分委屈。   傅小瓷叹了口气,语气放缓:“好的我知道了。你放心,老师们不会随便冤枉任何一个人。”   “小傅老师,给他的家长打电话!”主任正在气头上,“我倒要看看是什么父母!”   “他们不会来的。”林隽平静地道。   “不来处理就等着开除!”   “……”   眼下事情已经闹大,林隽的家长不来也不行了。纵然傅小瓷心里已经有了办法,但还是得通知家长,这是身为班主任必须要做到的。她不认为林隽能做出这样的事,但也不能因为不了解就轻易怀疑另一个学生,无论怎样的偏袒都会给一方带来伤害。   林隽的父母还真是大忙人,期中考试的家长会都没来,似乎是把学校当做了托儿所,办好住宿手续,扔到学校,就再也不管不问,她几次主动沟通都未果。   傅小瓷从通讯录翻出林隽父亲的电话,打了过去。长久的嘟声后,就在所有人都等得不耐烦,以为对方不会接的时候,电话突然接通了。   “您好!”   “喂?谁啊?”是有些大喇喇的中年男性声音。   家长连老师的手机号都没存,可以想象出真是没当回事了。傅小瓷听到一阵搓麻将声,不由皱皱眉,把事情简短地交代一遍。   “……所以请您现在赶紧过来一趟。”   “啊我这会儿没在S市,赶不回来。”   “那您的妻子——”   “她?她也忙着呢,哎,要我说,小孩子吵吵闹闹哪有不蹭点皮的啊,我明天,明天一准把医药费打过来,这会儿还有事我先挂了啊,明天再联系!”   “哎你等等……”   傅小瓷再打过去的时候,手机已经关机了。   ……真是糟糕的父母。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林隽则是一副早就料到的无谓表情。对方的母亲按捺不住突然爆发:“你们什么意思?今天不把事情解决了,我就告到教育局,让你们都下岗!这是教学事故!”   陈老师也上前调解:“这您看,孩子父母来不了,也得给他们点时间。”   “父母来不了,剩下的人呢?他总不是孤儿吧,找一个能说话的!”   被孤儿一词刺得傅小瓷神情微微泛冷,她正要张口,沉默许久的林隽忽然拉住她的袖子,阻止了她的话:“老师,你打这个号试试。”   傅小瓷一愣:“谁的号?”   他踌躇了几秒,目光投向地面,僵硬地回答:“小舅。”   傅小瓷从来没听说过他有什么小舅,但既然愿意打电话给对方,说明是信任的人。在主任等人的催促中,林隽报出来一串号,看样子记得还挺熟,傅小瓷跟他确定了一遍后,拨通电话,耐心等待。   “嘟——”   “嘟——”   “嘟——”   ……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客服温柔的声音响起。   林隽顿时抿紧了唇,藏在口袋里的手指甲紧紧掐着手心。他垂头丧气地道:“可能……可能是我记错……”   电话铃声响起,倏然打断了他的话。屏幕上赫然是刚才的那个号码。   又拨回来了。   傅小瓷和林隽对视一眼,立即接通电话:“您好!”   电话对面是一片沉默,安静得要命,连一点儿噪音都没有。   “……”   “……”   过了几秒钟,傅小瓷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您好!您的外甥林隽在学校有点事情需要处理,我是他的班主任,如果您现在有空的话,还麻烦过来一趟。”   那端又沉默片刻,就在傅小瓷几乎以为没人在的时候,久久缄默的对方回应了。   “林隽?”   对方的声线是干净的冷淡,毫无感情,就像深海的冰,刺得她整个人都跟着打了个激灵。   “呃,是的。”傅小瓷破天荒竟然有几分紧张。   “哪个学校?”   傅小瓷报了名字。   男人又沉默片刻。   “好的,我十分钟之后到。” 第2章 奇怪的男人(捉虫)   十二月底的寒冬,抽冷子似的风一阵阵拍在脸上,浓稠如灰色浆体的云遮住了整片天空。不过谈话的功夫,簌簌的雪花从天上落下,洋洋洒洒。   这个年纪的小男生往往穿着一个赛一个地少,冬天不穿棉裤,冻得瑟瑟发抖还要硬撑。傅小瓷莞尔,劝主任带着学生和家长去办公室,喝杯热水,谈谈心,等待对方到来。   主任年纪大,爱操心,也真是难为他了。   她从楼梯下去,穿过走廊,步履缓慢了些许,昨天的一场大雪还没化,临时大扫除时费劲铲掉的冻成块的冰,估计明早又成型了。   傅小瓷被冻得脸颊泛红,她双手并拢,朝手上呵了口气。落在身上的雪花化了不少,水珠顺着脖颈淌了下去,冰冰凉凉。   傅小瓷懊恼地用手擦了擦,一抬头,突然怔住。   白茫茫的世界已经暗了下来,但因为这无垠的雪白折射着光,反而有几分橘红的刺目。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一道颀长的身影越来越近。   黑色的伞不仅挡住了纷乱的大雪,还遮住了他的面容,唯独能看到黑色的长款毛呢风衣在行走中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灰色的羊绒围巾下摆不时摇晃。他走得很稳,笔直的双腿径直向前迈,丝毫没受到风雪的影响。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只撑伞的手。   手指笔直细长、骨肉匀称,和银色的金属伞柄相衬,愈发显得苍白。   在这漫天白色中,撑着伞的男人像是一只落在冰雪中的寒鸦,冰冷、沉默。傅小瓷活了二十多年,丢人到生平第一次看一个男人看呆了。   他的步伐沉稳,但走得很快。就在傅小瓷愣神的时候,他走上台阶。没有了伞的遮挡,她突兀地撞上了对方的视线。   “……”   “……”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金丝框眼镜后的眼眸乌黑而冰冷,皮肤略显苍白,似乎常年不怎么见光。他看起来不太好接触的样子,有种天然的疏离感,让他自动和世界隔绝。   “你是——”傅小瓷心里已经有了数。   “钟斯灼。”   果然,嗓音比电话中听到的更清冷。   傅小瓷略显局促地自我介绍:“你好,我叫傅小瓷,是林隽的班主任。”   不知是不是错觉,对方在和她自我介绍的时候,似乎停顿了片刻。   他收起伞,抖了抖伞上的雪,傅小瓷走在前面带路。……说起来,钟斯灼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傅小瓷心里嘀咕一声。   走在对方前面,有种被盯着的浑身不自在的拘谨,傅小瓷走着走着就变成了并肩。身旁的男人没有要说话的样子,导致气氛十分压抑,她的鼻子动了动,闻到一股医院的消毒水的味道,似乎是从对方身上传过来的。   难道是刚刚从医院过来?她更迷惑了。   两人总算到了三楼办公室,一进门,办公室里的人们突然安静了几秒,目光集中在陌生的男人身上。主任一呆,忽然乐了:“钟斯灼?你是林隽家长?”   “主任,您认识?”   “小傅老师,我们全校的人都应该认识他啊。”主任站起身,手比划了一下,“校门口的优秀毕业生展示栏上,第一个就是他的名字。”   “啊。”原来如此!   展示栏是几年前弄出来的,傅小瓷在这里上高中时还没有。上面有近几年全校前十的学生名字和分数,如果没记错,钟斯灼当初以全校第一名毕业,并且,还是历年最高裸分成绩。说学神都不为过了。   “几年没见,还是那么爱干净。”主任看到他放在门边的伞,表情了然,“果然是当医生的料。”   钟斯灼雷打不动的面无表情,在望向主任的时候,微微颔首:“老师。”   坐在椅子上的夫妇呆了呆,俩人低头嘀咕几句,说着说着突然两眼发亮,方才的愤怒立即消失不见。女人赶紧捋捋自己的卷发,两人走上前,笑容虚伪到带着刻意讨好的客气:“您是市中心医院的钟大夫吧,我们两个月前见过面的,就在医院。”   市中心医院是全市医疗技术最先进的医院,请了好几位专治疑难杂症的专家坐诊。傅小瓷有些惊讶于他年纪轻轻,竟然已经在那里当了医生?   “……”他没有接话。   女人干笑一声:“林隽是您的外甥呀,嗨,不早说,孩子之间都是朋友,打打闹闹的,哪敢让您浪费这么宝贵的时间。”   “……”他皱了皱眉,“林隽,怎么回事。”   被点到名的林隽低垂着脑袋,说话支支吾吾,一时间不知道该回答打电话的事,还是打架的事,还是冒充他外甥的事。   傅小瓷看到平时跟个小野狼似的林隽瞬间变成温顺的家养犬,还有些哭笑不得。不过,既然现在能稳定双方情绪,也就能好好说话了。   “这样吧,我刚才看了一下,打架的地方正好是监控覆盖的地方,咱们可以去看一下监控。”她建议道。   学校的监控高清无码,还可以放大,学生脸上的青春痘都能通过监控看得清清楚楚。方才没有镇场的人,傅小瓷说这话怕是要闹起来,现在就没人反驳了。   主任拍了一下大腿:“对啊,怎么把这茬忘了。走走走,去监控处。”   “嗨,不用不用……”家长反倒客气起来。   “不行!学生必须要诚实,我们一起走。”   几人从办公室出来,主任带着学生家长走在前面,傅小瓷跟在身后,林隽默默跟在钟斯灼的身后面,垂头丧气,看起来比打电话前更消沉。男人没有要问话的意思,只是因为他无形中的强烈存在感,除了主任,剩下的人都不敢随意开口,只好默不作声地走路。   “我……”   四班的男生越走越慢,最后一手扶栏杆,停在了台阶中间。面对众人疑惑的目光,他涨红了脸,吭哧半晌,这才喏喏道:“是……是我……不小心先碰到他的。”   偌大的楼梯间安静片刻。   “你这死孩子!”   女人的暴怒声又尖又利,冲上去就是一巴掌。好好的一通谈话被搅得一团糟,傅小瓷连忙上前拉架,女人还想揍,傅小瓷连忙拽住她的胳膊向后迈了一步,她的脚跟撞到台阶边沿,没站稳晃了晃。   “小心!”   傅小瓷的后背忽然被一只手稳稳扶住。明明隔着厚厚的衣服,却像一块冰覆了上去,寒彻骨的冷气使她她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连忙站直身体,贴在脊背上的手却猛地握紧傅小瓷的肩膀,力气之大,捏得她骨头一阵阵地疼。   她吃痛叫了一声,对方这才倏然松手。   围观这一切的林隽目瞪口呆。   傅小瓷拧着眉扭头望去,忽然被吓到了。楼道的灯是雾茫茫的橘黄色,黑夜中,男人的脸背对着光,盯着她,就像被赫尔墨斯突然赋予灵魂的石像,黑色的眼珠瞬间活了起来。   她像一只被吓僵的虫子,动也不敢动,呼吸都屏住了。   “……小傅老师?小傅老师?”   钟斯灼忽然恢复了那副淡漠的表情,几乎让人以为刚才的目光只是个错觉。他一手抄口袋,语气毫无起伏:“抱歉。”   “啊。”傅小瓷扯出干巴巴笑容,“没事。”   一场闹剧总算结束。   傅小瓷处理好之后,匆匆离开了学校,全程没再看钟斯灼一眼。她有些仓皇的背影尽数落在对方的目光中。   ……   回到单身公寓。   傅小瓷换掉衣服,冲了个澡,裹着浴巾出来。她的膝盖有点破了皮,被泡沫蛰得泛了红,有种刺痛的痒。   她照着镜子,回想到今天的事情,有些茫然了。   那会儿的惊悸,到底是真的,还只是光线下的错觉?   一阵疲倦袭来,她躺在床上,半截脸埋在软软的被子里,过了几分钟,又把被角掖了掖。不知道今晚会不会进入别人的梦中呢,或许是,那个奇怪的男人……脑袋里不知在胡思乱想着什么,半梦半醒中,她总算睡着了。   熟悉的晕眩中,傅小瓷慢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果然又到了别人的梦中。   呃……   “跪下来!说你是不是错了?”   “我错了我不应该那样说话!求您原谅我!”   她面前是高档的办公室,白天刚刚相亲挨了骂的赵先生坐在软椅上,低头看着跪倒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女人,满脸快意。   低头认错的女人,赫然是,傅小瓷。   傅小瓷破天荒爆了粗口。   赵先生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他组织着语言,思考用什么样的话才能再羞辱面前女人的脆弱神经,就在他得意的时候,忽然,面前的女人停止了哭泣,一手撑地,缓缓站起身。   她白皙的脸颊上泪痕未干,看起来我见犹怜,方才还不停求饶的红唇翘起冷冷的弧度。   “你要干什么!跪下!”赵先生重重地拍桌子。   傅小瓷一手放在后腰处,慢慢地向外拉,只见一道冷光掠过,锋利的大刀从她后背缓缓抽出来,越来越长、越来越长。   她阴沉沉地笑了:“我这把刀有四十米长。不如这样,先让你跑三十九米?”   他的腿一软。   “啊啊啊啊啊——”   “你站住!我要切了你!”这是咬牙切齿的怒吼。   “救命啊啊啊我再也不敢了妈妈——”这是鬼哭狼嚎的求饶。   梦中的傅小瓷,追了赵先生一夜。   清晨,睡梦中的赵先生疯狂蹬床,就像在骑自行车,柔软的大床垫吱吱作响。他满脸冷汗,用劲地蹬了一下,突然睁开双眼大叫:“不要杀我!”   抬眼是熟悉的吊灯,他呼哧呼哧地喘了口气,立即瘫在床上,心有余悸地擦擦汗——太好了,原来是场噩梦啊。   这时,下面一阵湿漉漉的诡异触感让他动作暂缓。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探进被窝,脸突然绿了。   “他娘的!”   竟然!吓尿了!   ……   同一时间,从睡梦中醒来的傅小瓷精神抖擞,元气满满。   她抻了个懒腰,坐起身来。   又是一个愉快的早晨呢。   作者有话要说:  傅小瓷:感不感动?   赵先生:不敢动不敢动…… 第3章 突然的邀请   快到早读时间,陆陆续续有学生进门。昨晚的雪下得不大,不过一两小时就停了,但地面还是有些滑。   寒风吹过,傅小瓷扯紧羽绒服的领子。   路过展示栏时,她脚步放慢,停下。第一面展示栏上的所有名字都闪烁着来自智慧的光芒,她抬头,在第一行看到了钟斯灼的名字,孤零零地放在最上面。没有多余的赞美之词,密密麻麻挤着的一堆奖项就能说明一切。   啊,说起来,还算是学长呢。   “叮铃铃铃铃铃——”   上自习的铃声一响,傅小瓷回过神来,意识到她要迟到了。   今天早读背诵《离骚》,班里的学生在暖气的余温中昏昏欲睡,傅小瓷一进门,坐在门口往嘴里塞包子的课代表方南差点噎住,连忙高声道:“老师早晨好!”   一声下来,睡梦中的学生都惊醒了,动作迅速地举起语文书大声读课文。   “长太息以掩涕兮……”   方南一米九的个头,表情是故作正经的乖巧:“老师我能把这包子吃完不?”   “吃吃吃。”   在朗朗读书声中,傅小瓷走到林隽的身边,把他叫了出来。两人站在走廊上,班里的同学一边大声读书一边偷偷望向两人,傅小瓷一抬眼,立即唰唰低下了头。   大概是昨晚上了药,今天脸上一点痕迹都没留。林隽在傅小瓷的注视下,忽然懊恼地遮住脸:“别看了。”   “不说说昨晚的情况?”   他沉默片刻,发出闷闷的声音:“那不是我小舅。”   “还有呢?”   “……”   不过十几岁的年龄,个头已经窜了起来,正是躁动的年纪,也是不服输、爱面子的年纪。林隽不想把家里那点破事都捅出来,含含糊糊地说:“算是有点关系。”   傅小瓷扬眉,没有追问,换了个话题:“伤口还疼吗?”   “不疼了,上过药。”   “那好,回去上自习吧。”   林隽顿了顿,放下手,望着地面小声道:“谢谢你。”   “唔?”傅小瓷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烦躁地揉了揉头发,语气有点凶巴巴的不耐,拙劣地掩饰着羞窘:“好烦,老师你年纪轻轻就幻听啊。”   傅小瓷莞尔:“下次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我。”语毕,她转身要进班,林隽在身后叫住她。   “老师!”   “什么事?”   “请你不要告诉我爸妈昨晚的事情。”   傅小瓷的脑海里浮现那张脸,眨了眨眼睛:“好的。”   林隽迟疑片刻还是没有告诉傅小瓷——昨晚被带去医院处理伤口时,钟斯灼有向他问起过傅小瓷。尽管只是寥寥几句,他还是觉得有些惊悚,想了想,决定不给老师多添苦恼了。   ……   下了课,傅小瓷回到办公室,坐在座位上,隔壁桌的女老师促狭地问:“小傅老师,相亲怎么样?”   “需求不对口。他找保姆,我找丈夫。”她语气凉凉。   话一出,办公室的老师们被逗笑了。   傅小瓷把桌上多出来的一份点心举起来:“这是谁的?”   “还能有谁,人家吴老师对你真心一片,不行你就从了吧。”   “不不,我不找理科生。”傅小瓷算了算,对方这时候还在上课,便站起了身,“没有共同语言。”   更何况是数学老师。早年谢顶的几率应该很大。   赶着九零后的洪流,傅小瓷毕业后成功被逼加入相亲的洪流。之前见过的几个相亲对象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只是她压根无心恋爱,而昨天的赵先生简直就是上门找抽型。   傅小瓷发了一条朋友圈:再相亲我就是狗。点赞者若干。   还不过几分钟时间,傅母在下面幽幽回复:“你回家,当着我的面再说一遍。”   傅小瓷:“……汪!”   傅小瓷正在改作业,突然听到手机震动,她打开一看,高中的老班长发来一条微信:“哟,大美女还需要相亲?还去外面找什么呀,咱们班自给自足了。”   “拒绝。”   “哈哈哈就知道你这么说。说点正事,这周末同学聚餐,你也过来吧,有段时间没见了。”   傅小瓷面色不改地撒谎:“周末学校加班。”   同学聚会是什么样子,几年前就领教过了。想见的人都在好友列表里,她可不想再过去一次。   班长和她以前的关系还算不错,半开玩笑半埋怨地说:“我知道你不想见我们。但是我要移居国外了,下次见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所以想借着同学聚会的名义,和你们说声再见。”   半年前去一家大外企实习的班长表现不俗,朋友圈老嚷嚷着被聘到国外,他们在下面留言开玩笑让他早点走,却没想到,这下子来真的了。   傅小瓷停顿片刻:“好,周末联系。”   *   S市中心医院。   年关将至,医院里拥拥攘攘全是人,排号队伍连成了长龙。医院高五层楼,外加两个附属小楼,医疗人员是整个市最多的地方,尽管如此,还是经常有挂号都没名额的时候。   外科那一层人倒是不算多,两名戴着口罩的护士穿过走廊,刚刚查询完病房,四下无人就互相开起了玩笑。   “哎,跟着钟医生怎么样?”   “羡慕啊?”   “当然羡慕了,有那么多机会能待在一起。”   “那你就想多了,别说待在一起,多余的话都不会多说一句。”小护士提起这个还有些哀怨,“真不如手术台上的大体老师。”   还记得之前有一个VIP病房的病人,女神级别的白富美,每天巧笑嫣兮各种制造机会搭话,伤好了也赖着不走,结果被一句“病房床位不够”拒绝硬生生办了出院手续。   大概在那位眼里,即使再漂亮的女人,也不过是会呼吸的一坨肉。   “他不会是同性恋吧。”   “那我就……”   两人笑嘻嘻地推开门,脸色一变,立即住了嘴。靠门的护士怯生生地打招呼:“钟医生。”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身材清瘦,他身穿白大褂,头也不抬地翻看病历,隔着金丝框的眼睛连多余的眼神都没给。   “嗯。”   两人赶紧找了个借口出门,走到走廊,小护士劫后余生般长出一口气,回过神来,后背早已冷汗涔涔:“幸好没被听到。”   值班室里的钟斯灼翻看完病历,放在一边。手机亮了一下,有短信提示。他先起身来到水龙头旁,挤了三次洗手液,这才把手清洗得干干净净。   他看完短信,没有回,直接删除。   手机被放在桌子上。   他沉默着坐在椅子上,半晌,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纸,慢慢展开。是一张心电图报告,一条横线平稳地从头滑到尾。   诊断:全心停搏。   作者有话要说:  傅小瓷:不不,我不找理科生。   作者:话说快了会打脸╮(╯▽╰)╭ 第4章 同学聚会   夏天的风燥热难安,窗帘一阵阵吹拂,漾起轻柔的波浪。   午休时间,班级里空无一人,黑板上还有半截没擦干净的函数公式。这时,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了。   两名学生悄悄溜进来,赶紧把门合上。   徐智拉着班花的小手,心跳如鼓,全身一阵阵电流似的酥麻,还没做什么就已经被这暧昧的气氛熏醉了。   班花红着小脸,耳朵粉粉的,像一朵初开的桃花。   “你……你要干什么?”   他扯起痞笑,忽然向前一步,一手撑在墙上,盯着那近在咫尺的娇艳欲滴的红唇,一股燥热的火让他蠢蠢欲动,便哑着声音低低道:“亲你啊。”   语毕,他的唇就已经凑了上去。   近了……近了……   “唔。”   奇怪,班花的唇怎么凉凉的,硬硬的?徐智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猛地睁开眼睛,发现班花变成了……练习册?!   哦,原来是班主任拿着练习册啊。   ……   “嗷老师!”   徐智一声惨叫,被吓得面色灰白,理智立即从下半身回到了上半身:“老、老师你怎么在这!”   “想追班花?”   傅小瓷笑眯眯地晃了晃手里的练习册:“先把练习题给做了。”   晴天霹雳。   徐妈妈半夜去洗手间,路过孩子的卧室,听到徐智蜷缩在被窝里,挣扎地说着梦话:“嗯……这道题的定义域……是……”   徐妈妈忽然感动不已。这孩子,最近学习一定累坏了吧!   梦中的徐智泪流满面。   这是道送!命!题!救命!   清晨。   傅小瓷睡醒之后,躺在床上,打了个哈欠后缩在暖融融的被窝里不愿意起床。   嗯,又知道了一个秘密,徐智喜欢班花。   因为这个特殊的能力,她被迫知道了身边很多人的秘密和怪癖,有时候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果然是荷尔蒙旺盛的孩子啊,三天两头地做春梦。   她又在床上窝了一会儿,看时间差不多了,这才不情不愿地起了床。高中同学聚会最终敲定在周六中午,在距离几公里远的商业街,她随意地收拾了一番,吃了两块小蛋糕垫肚子,这才晃晃悠悠出了门。   没有车的小傅老师倒公交到了地点。周末的街道,人流量比平时大了不少,她一边走一边找那家饭店的名字,隔着老远就看到了一行人正站在一棵大树下聊天。   可真是……   不想见的人,全来了。   傅小瓷远远看了一眼,就想转头离开。不料班长比她更早发现,高声叫道:“哟,傅小瓷!快过来过来!”   她的脚步一顿,慢慢地挪到他们面前。刚从校门出来,意气风发的不少,借机搭话攀关系的也有,傅小瓷双手抄兜站在旁边,仿佛自己是个异类。   她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打扮,依然难掩秀美的面容。几个男同学看到她眼睛一亮,热热情情地打起了招呼,傅小瓷客气地应付回去。   大家寒暄了一阵,眼看时间差不多,便决定进去再说。   这时,从远处驶来一亮黑色的宝马,打了一声响亮的喇叭,唰地停在路面。他们回头望去,从车窗探出来一个头,摘下墨镜:“你们来得真早。”   傅小瓷:“……”   还有谁能更骚气一点?   谁没有点过去,但是傅小瓷这过去却是个笑话。   高中时期,韩奕和她做了一段时间的同桌,自作多情地认为傅小瓷喜欢他,还到处传谣言,害得傅小瓷不清不楚地背上了他的女友标签。他几次毛手毛脚想占便宜,都被傅小瓷怼回去,不知是哪来的迷之自信,坚决认为傅小瓷是害羞。   彻底解释清楚,还是因为学校元旦晚会,班里有同学起哄要韩奕亲她,对方上去就要强吻,结果被傅小瓷一巴掌扇了回去。   干干净净,漂亮至极。   恰好当时台上正在表演节目,一首《梦醒时分》恰到好处,同学们震惊片刻,顿时发出了爆笑。这一下,一扇成名,彻彻底底成为了笑料。   后来据说韩奕和班上另一个总故意挑她刺的女生到了一起,傅小瓷压根对他不感兴趣,因此对方莫名其妙在她面前强行秀恩爱,也让傅小瓷深感这人的脑回路神奇。   果然,两人一下车就亲亲密密地搂在一起,故意叫住傅小瓷:“傅老师来啦。你可是我们班唯一一个老师,珍稀品种呢。”   赵旖旎在高中就和傅小瓷不对盘,她画着精致的妆容,提着名贵的包包,笑容带着几分嘲弄:“怎么的,看你的样子过得不太好啊。老师这职业就是容易变老,没办法的事。”   “别乱说话。”班长连忙打断她。   “班长你担心什么啊,还怕我欺负她?你看你这护花使者当了几年,人家都没有多看你一眼,怕是连个千斤顶都算不上呢。”   班长立即黑了脸:“你闭嘴!”   老好人发起火来也是很可怕的,她哼了一声,讪讪不语了。   这些年,傅小瓷的耐性好了不少,却被当成不得志的萎靡不振,傅小瓷还有些好笑。她翘起唇说:“你别拿班长开玩笑了,要说千斤顶,也不及韩奕好用啊。”   话一出,身旁的几个老同学大概是想到当年那惊天的一巴掌,顿时噗笑出声。   这下换赵旖旎面色铁青。   吃饭的地方是商业中心的一家高级餐厅,餐厅的厨师都是外聘的大厨,据说做鱼的功夫是一绝,班长也是找了关系才要到的包间。   鱼肉细软,白灼后鲜嫩的口感让人直呼美味。傅小瓷爱吃鱼,水煮鱼、烤鱼、糖醋鱼都是来者不拒,这顿饭吃得倒是心满意足。   酒过三巡,气氛热络起来,又谈起当年的事。傅小瓷无意插到他们的话题,自顾自地吃。   “韩奕,看你最近日子过得不错,在哪里高就啊?”   “不算什么,家里面找了关系,去林氏企业打打工。”   韩奕的话一出,懂的人都惊叹起来。   “那你这算是一脚踏进了富贵门啊!”   “哪有哪有,不过是个小职位。”他谦虚地摆摆手,“一月也就几万块钱工资,不算多。”   傅小瓷被他得瑟的样子戳中了笑点,差点把嘴里的鱼喷出来。她连忙捂嘴闷闷地笑了起来。坐在一旁的班长笑呵呵地给她夹了一块鱼,权当是看热闹。   那边,几人连忙把名片递给韩奕让他收好,看样子还有另一个饭局。韩奕一一收起来,随便地塞进口袋,举起酒杯敬酒。   一番话下来,他俨然成为了饭局的焦点。也有看不上的凑一堆说话,坐在傅小瓷身旁的几个女生高中关系就不错,几个人开开玩笑,聊得十分融洽。   “说起来,我上回跟着上头办事去了一家私人会所,你们猜我看到了谁也在里面?”韩奕又起了个话题。   “谁啊?你说说呗。”   “你们还记得当初那个高三年级的钟大学霸吗?”   “叫钟什么灼来着?”   傅小瓷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一惊,顿时不动声色地竖起了耳朵。   “对!就是他。他也在那里。”   “哇,不会吧,那可是个文质彬彬的学霸哎。”   一旁当初在道上混得还不错的男同学喝了杯酒,抱怨随口就说出来:“就你们这些小女生被迷得什么都信了。算了算了,我不说,我喝酒。”   “说起我们那几届还真是风云变幻,厉害的人物都是前前后后毕业了。我们也算是见证人。”有人感慨一声。   当年的十二中有多辉煌,也只有他们记得。因为风纪和名师出了名,本是个公立学校,却有点私立学校的样子,有权有势的都把孩子塞到里面。这些人家庭条件好,教养好,品学兼优,让他们不由感慨,那种花天酒地混吃等死的富二代果然都活在电视剧。   眼看话题中心跑偏,韩奕咳嗽一声,带回他们的注意力:“我继续说啊。那里面坐着不少大人物。城南家的,上区的,还有一些当初学校的大人物。”   “不说齐全,七七八八,知道名字的都在。” 第5章 嫂子你好!   傅小瓷听着他们讲述当初的事情。   现在看来,当初的她果然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对于他们提到的人物几乎都不认识。他们没有再提起钟斯灼,傅小瓷很快就失去了兴趣。   期末即将到来,复习课的作业不少,傅小瓷改作业改到手指都快磨出了茧子,她默默算着剩下的时间,不禁哀叹一声:怎么还不放假啊。   当初学生时期怎么就没觉得老师有这么累?   她一想到自己带回来的一摞作文,还有些头大。   无聊的饭局持续了很长时间。酒喝了一杯又一杯,他们的脸上都泛着红晕,说话也有些大舌头,开始玩起了行酒令。   傅小瓷无聊地刷起了朋友圈,只希望这时间能过得快一点。   “……轮到小瓷了,来来来!”   她一愣:“我不玩,你们继续吧。”   “你看大家难得聚在一起,不要拘束嘛。”韩奕倒是一副东道主的模样。   “不玩就喝呗。”赵旖旎白了一眼。   坐在旁边的几个女同学看他们要起哄的意思,连忙岔开话题:“我们来,喝喝喝。”   “你们怎么老护着她啊?搞得我像是个坏人一样。做人不应该遵守规则吗,傅老师在学校待了半年,想必比我们更清楚吧。”   傅小瓷问:“不喝。怎么罚?”   赵旖旎笑嘻嘻地挤过来,靠在傅小瓷身后,说:“也就是个小小的游戏啦。这样……不如给你通话记录的第一位号打个电话怎么样?就说‘我想见你了’。”   看样子的确是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还真不像她的性格。   傅小瓷没料到的是,赵旖旎最近因为自己男友一些鬼鬼祟祟的举动,怀疑他又和傅小瓷联系上了。联想到前几天晚上的那通电话,如果真打了,傅小瓷想必也不会删除,她就可以当场捉住,让两个人脸面丢尽。   她直勾勾地盯着傅小瓷的手机。   班长说:“不想打就不打呗,我替你喝了这一杯。”   傅小瓷摇摇头:“随便。提前说好,学生家长真不行。”   她手机里只有亲人、好友和学生家长的号,她倒还希望是学生家长的号,如此一来就可以借机不打电话了。总而言之,问心无愧。   话一出,大家笑了。   傅小瓷点开通话记录,身后的赵旖旎看得真切,第一个名字写着“妈”。她刚要点,赵旖旎立即拦住:“别呀,给阿姨打多没趣呀。”   “你毛病真多。”她皱起眉,没给面子。   赵旖旎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但还是强行转移话题:“咦,这怎么有个陌生号?你点这个。”她无比精准地指着那个号码,让傅小瓷的动作一顿。   傅小瓷说:“这个真不行。”   “谁啊?男朋友?”   “和你没关系。”傅小瓷已经有些烦躁了。   赵旖旎一看她的表情,总觉得有猫腻,铁了心要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趁着傅小瓷一个不留神,抢到手机就要打过去。班长眼疾手快地抢过来,手一滑没拿稳,啪叽就掉在地上。   包间突然安静了。   傅小瓷:“……”   旁边的同学连忙圆场,笑呵呵地替傅小瓷捡起手机:“好好的聚会,把手机砸坏了怎么办啊。小瓷,给你手机。”   傅小瓷接过手机,突然懵了一下,原来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正在拨打中,大概是刚才慌乱中谁不小心按到了。   就在她愣神的功夫,电话忽然接通。   0:01   0:02   ……   傅小瓷当机立断,挂断了电话。   韩奕黑着脸把赵旖旎拉了过去,两人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满脸气愤地克制着声音吵了几嘴。   这边,班长看到傅小瓷神情有些不对,问:“怎么了?谁的电话?”   “没什么,一个陌生人。”   傅小瓷说着把手机放在桌子上。   手机瞬间振动,吓了她一跳。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拨回来了!   傅小瓷胆子肥了不少,僵着脸,又挂断了电话。   “……”   然而不过几秒钟,手机屏幕一亮,对方明显一副不接就不罢休的样子,又打了过来。   要完!   傅小瓷的脑袋顿时有点乱。她还没想好自己该怎么解释刚才的电话,然而手机已经嗡嗡嗡地快要转了半个圈。   她的动作已经吸引了旁人的注意力,大家纷纷又望向她,隔着桌对面的同学开了个玩笑:“还真是男朋友啊,电话都不敢接了。”   傅小瓷没有理会他,深呼吸一遍后,颤抖着,点开了接通键。   “……”   “啊,不好意思。”傅小瓷尽量让自己显得正常一点,“刚才打错了。”   “你在哪。”   “呃呃?”   “你在哪?”清冷的声音没有起伏地重新问了一遍。   稍显安静的包厢内,坐在身旁的同学都听到了对方的话。一旁的徐璐璐抵了抵她的肩膀,小声道:“哇,真是你男朋友啊,声音真好听!”   “不不不是男朋友。”她连忙解释。   “坐标。”   “……”   ……   同学聚会的气氛尴尬之下,早早就散了场。大家喝了点酒,开车的纷纷找代驾,唯有韩奕嚷嚷几句,生怕谁把他的宝马给刮擦了,非要自己开回去。   几个同学没拦住,傅小瓷没理会,身后,班长小跑过来问:“我送你?”   “不用了。有人来。”   要再次见到钟斯灼,傅小瓷打死也没料到是这样的方式。她的围巾歪到一边,身上一股酒气,别别扭扭地走到路边。   那辆车恰好停在韩奕的宝马前面,沉稳的黑色,越野车的车型,像一只潜伏的沉默的兽。相比之下,韩奕的车反倒显得有点儿小家子气的秀气。   傅小瓷对车没什么研究,看不出对方开的是什么车。她走到车边,对方应该早就看到了她,还没到跟前,副驾驶的车门被推开。   “……下午好。”她尴尬地打了个招呼。   “哟,嫂子!”   不料,坐在驾驶座的不是钟斯灼,而是一名未见过面的年轻男人。他有些娃娃脸的长相,毛寸头,穿着随意的灰色运动外套,一笑起来,干干净净的脸上三条月牙,人畜无害。   “你是?”   “他临时有个手术,让我过来接你。别担心,手术挺快的。对了,我叫白粲,以后多多关照。”他露出整齐的大白牙。   傅小瓷迟疑地后退:“我……我还是自己回去吧……”   “别别,要是把事情办砸了,我非死在今天不可。你快进来,车里暖气足。”   就在两人说话的当口,坐到驾驶座的韩奕有些醉醺醺的,前面有车堵着,他不耐地倒车,一脚错踩到油门上。   “砰!”   车嗡地一下,结结实实撞了上去,砰地巨响把大家都吓到了。傅小瓷啊了一声,连忙拉开车门紧张地问:“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还好起步的加速度低,白粲一头撞到了方向盘上,看起来倒是没什么事,只是额头有点红肿。   “我特么……”他生气起来眉眼瞬间带了几分戾,转向傅小瓷,立即又收敛起来,“你别害怕,没事。”   车门咣地甩开,白粲下了车,走了几步,停在韩奕的车面前。两人连忙下车,赵旖旎吓都要吓死了,连声抱怨韩奕,压根没想到要和对方抱歉。   “这个车保险……”   韩奕的话说了半截,就被对方打断。白粲瞟了一眼他的车,又打量一眼韩奕,忽然笑了:“房是哪儿的?”   韩奕有些懵了,下意识地回答:“二环的紫苑。”   当然,还在还贷。   白粲无比真诚地说:“哥们,准备卖房吧。” 第6章 他的眼神   白粲的话一出,两人顿时懵了。   “哎你什么意思!”   赵旖旎气得脸都红了:“大白天讹人啊?”   韩奕的酒意清醒几分,他瞪起双眼,正准备拿腔发火。这时,他的目光忽然紧紧黏在对方的车上,从车身到标示,到车牌,最后停留在被撞坏的车灯、保险杠,还有被刮擦掉的漆。他的面色唰地惨白,如当头一盆水,把心头的火浇得干干净净,还一阵发冷。   赵旖旎还在气愤地喋喋不休:“你横什么横,第三方保险被你吃啦,不就是几个包包的钱嘛,谁还出不起这么点钱,真把我们当成贫民窟……”   “旖旎,别说了。”韩奕使劲拉住她的胳膊。   “你性格好不代表我是个被人欺负的,这男男女女全骑到人头上来了!”赵旖旎今天在同学会上丢了人,被傅小瓷损,被韩奕呵斥,一肚子的火没处发泄。看到傅小瓷和那个男人站在一起,料定两人有关系,她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她掏出钱包砸在地上:“够不够?不够,那那我挑个香奈儿的包?”   “你闭嘴!”   韩奕吼了她一声。   “你干嘛凶我?”赵旖旎拿包使劲打了他一下。   韩奕压低声音,神态有些颓疲,一句解释仿佛费劲了力气:“这车……很贵的。”   赵旖旎一怔,这才发现他的表情有点儿不对。她粉嫩的指甲陡然掐紧对方的胳膊:“那——有多少钱?我们的账户上……”   “存款不够。”   自从工作以来,两人花钱从没想过为以后做打算,除了每月固定的房贷,剩下的钱早被花得七七八八,就连宝马也是韩奕父母掏了一大半,他象征性地意思意思买的车。哪还有存款。   赵旖旎忽然意识到了危机。   在两人闹腾的功夫,白粲直接掏出手机,给保险公司打电话:“对方全责。对,鉴定一下吧。不私了。”   “别啊!”不过几句话,两人的态度陡然转变,他们连忙好声好气地走上前,“真是不好意思,大下午的撒酒疯,先给您道个歉!”   韩奕像是才看到傅小瓷,朝她挤出笑脸:“小瓷,这是你朋友吧?都是误会,你跟他好好说。”   傅小瓷摇头:“不熟,你们自己解决。”   白粲也是人精,他看了一眼傅小瓷,大概也估摸出点关系了,顿时翘起唇。   啧啧,这叫什么来着。   屋漏偏逢连夜雨?   保险公司的人来了,还带了律师,韩奕连忙上去沟通。赵旖旎还有些不相信,问保险公司负责人:“这车能赔多少钱?”   “损坏不是太严重,就是被撞坏的部件都是手工制作的,新车,又是限量款,所以会比较贵。”工作人员投来同情的眼神,“赔的钱,至少能买两辆你的车。”   “什么?!”   一阵天旋地转,她差点晕了过去。   两人跟对方沟通无果,哭丧着脸拦住傅小瓷:“求你了,房子卖了我们可没地方住了啊!”   白粲走上前护住傅小瓷。   “嫂子,你认识他俩?”他故意问。   两人听到嫂子的称呼,瞬间不敢置信地望向傅小瓷。   “呃……高中同学。”   全责赔偿的确是应该的,即使是傅小瓷的亲友也不能改变这一事实。白粲钱多,那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傅小瓷的确是爱莫能助。   “认识啊。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打个折,但是该给的绝对不能少。”   赵旖旎委屈巴巴地盯着他:“可是……”   “不好意思,我不接受第三条意见。”   白粲说着,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得灿烂。一句话吓得赵旖旎憋出来的眼泪硬生生又憋了回去:“谁敢因为这件事骚扰她,可以试试。”   傅小瓷:“……”   怎么感觉威胁话很熟练的样子……   之后的事情都交给保险公司的人来处理。白粲打了个电话,又有人送来一辆车,傅小瓷看到大众的标示顿时松了口气,坐到车上。   白粲开车开得很稳,比平时慢了许多,生怕吓到这个看起来规规矩矩又胆小的老师。   傅小瓷一手拽着安全带,安安静静地坐在副驾驶上。白粲一边开车,时不时地瞄她一眼:“嫂子你饿了吗?”   “你别叫我嫂子,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的。他是我学生的家长。”傅小瓷叹了口气。   “好好好,不说。那你饿了吗?”   “不饿。”   “无聊?放个歌听?”   “不用。”   “那我唱个歌给你听?”   “……不用。”   白粲顿时有些苦恼。   两人沉默片刻。傅小瓷问:“你们什么关系?兄弟?”   “差不多。”车拐了个弯,白粲笑了一下,“打小的交情。”   “唔。”   傅小瓷不再言语。   她默默望着窗外的景色,看到熟悉的大楼,估计距离医院不到几分钟的车程了。此时夜色渐浓,路边招牌上的霓虹灯亮起来,整条街宛若一条墨色深海中的金色游鱼,灯火璀璨。   白粲的余光瞟向她,那张白净的脸上,一双黑色的杏仁眼安谧沉静,万千风景都在她眼眸里定格,美丽得让人移不开眼。   他没忍住:“我好长时间没见到他和别人多一句的接触了。”   “嗯?”   傅小瓷回头,疑惑地望着他。   “我的意思是,”白粲的表情认真,“不要害怕啊。”   有很多事情,就连他也未必知晓的。   *   到了市中心医院,白粲把傅小瓷安顿在值班室,接了个电话就走了。值班室还有个小护士,笑眯眯地给傅小瓷倒了杯热开水,温声温气地寒暄起来。   傅小瓷有些拘谨地回应着。不过一会儿,有几个护士进来把她叫走,约有十几分钟才回来。   她坐在椅子上,房间里太安静了,让人睡意朦胧。她趴在桌边,想先眯一会儿。   等会醒来了,若是钟斯灼还没来她就走。   傅小瓷这样想着便睡了过去。   ……   门被推开。   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走了进来。看到睡着的傅小瓷,他的脚步先是一顿,随后放轻。   他站在傅小瓷身旁,眼睑低垂,半晌。   房间里依然死寂一片。他的唇轻抿着,抬起一只手。他的手指修长,即使在手术的时候也没有这样犹豫过,最后还是探出来,指尖轻轻覆在傅小瓷的肩膀上。   手指触到呢绒软软的布料,还有乌黑的发丝。   漫长的沉寂。   睡梦中的傅小瓷忽然动了动,咕哝了一句:“糖醋鱼……”   他的手倏然缩回去,闻言沉默片刻。   大概是因为睡姿问题,傅小瓷很快醒过来,她揉了揉眼睛,模糊的视线聚焦,忽然一呆。   “钟先生?”   坐在对面椅子上的男人正在低头翻病例,慢条斯理地扶了一下眼镜,淡淡道:“你醒了。”   傅小瓷坐直身体,肩膀上的外套突然滑了下来,她连忙接住,这才发现是一件男士的大衣外套。   “你的外套?”   “就放在那儿。”   钟斯灼起身,脱掉白大褂挂在挂钩上,在傅小瓷的注视中洗干净手,又拿出一件长款的毛呢风衣套在身上。   傅小瓷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貌似有着严重洁癖。她有些尴尬地把衣服叠放在椅子上,深深怀疑说不定等她一走,对方转身就把衣服扔进垃圾桶。   “走吧。”   “咦?”   当天晚上,傅小瓷被带着吃了一顿饭,满桌子的菜加上西湖糖醋鱼,就着白米饭磨磨蹭蹭地吃。她诚恳地表示AA,结果对方一个眼神就让她讪讪不语了。   两人虽是第二次见面,依然是陌生人,傅小瓷只好一直说学校的琐碎事,还有林隽的事情。   钟斯灼面前的筷子一下未动,就连水也没有喝一口。他听着傅小瓷说话,安静而沉默,除非她主动问话,否则绝不张嘴。   一顿单口相声的饭局结束后,傅小瓷被对方开车送到楼底下。   “谢谢你的招待。”   尽管傅小瓷到现在还有些搞不清情况,不明白钟斯灼的意图是什么。她低头解开安全带,整了整衣服,扭头望向钟斯灼,却发现对方似乎一直都在看着她。   那眼神……怎么说呢……   她咽了咽干涩的喉咙:“那、那我就走了。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  白粲:我觉得吧,他俩的事,能成。   傅小瓷:你别说了我有点方…… 第7章 错发的微信   事情似乎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尽管看起来和平常没有区别。   一场大雪洋洋洒洒,让这座城市变成了北国雪都,窗外,冰雪世界封存了一切活物,窗内也带着几分倦然。   上周的小测验成绩出来,傅小瓷讲解答案。最近班里的刺头儿徐智老实了许多,讲卷子的课竟然没睡着,反而乖乖坐着记笔记,唰唰唰的声音令班花都对他高看了一眼。   不过……   班花悄悄地偷瞄一眼靠窗边的林隽。他眉眼低垂,是个黑发如墨的清俊少年,握笔的手清瘦有力。班花心里的小粉红泡泡滋溜溜地直冒。   果然还是林隽最好看!   讲到文言文,趁着傅小瓷转身写黑板字的时候,班级群开始匿名疯狂刷屏。   “天哪,徐智是怎么了,被下降头了?”   “大概是浪子回头了。”   “我是方南,这件事据我调查,其实是这样子的。他上周梦到老师让他疯狂做题,据说做了一晚上的题,然后就有阴影了。”   “我的天哪,这么神奇的吗?”   “666666”   “666666666”   ……   傅小瓷一转身,群里立即像是被禁言了,没有一个人出声。   高一年级一共有十四个班,五班就是其中不起眼的普通班,说难听点,还算是个问题班。介于年轻老师付出的精力多,傅小瓷又在这里曾经实习过一个学期,能力有目共睹,这才一致决定把五班交给了她。   顶嘴、不交作业、找事、撒谎……他们哪样事也没少干。年纪轻轻的小傅老师身体里仿佛蕴藏着巨大的能量,被欺负了也没有像同年级的几个年轻女老师一样活生生气哭,她微笑着处理所有事情,甚至还能把整个班级管理得井井有条。   除了人格魅力、一颗热忱之心、以及她让人讨厌不起来的笑容之外,还有奇妙的一点,让他们只敢在班级群里悄悄讨论。   这学期,已经有好几个同学梦到傅老师了。并且几乎都是在干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时被从中阻拦。   有人认为是心理暗示,也有人认为傅小瓷就是阴阳师里描述的食梦貘。   总之,玄之又玄。   傅小瓷可不知道他们在聊些什么。如果她知道的话,可能还会再补一句:亲爱的,有些梦,只是我没出现在你们面前。   “下一道题,我找人来回答一下。李万君吧。”   被点到名的李万君哐地站起身。   昨晚没睡好,刚刚有点儿犯困,压根没听到傅小瓷在讲什么。他机智地偷瞄了一眼同桌的答案,抬头自信地道:“选B。”   傅小瓷:“……你清醒一点,这是道翻译题。”   全班哄堂大笑。   班级群趁着傅小瓷在黑板上写文言文句式翻译规律时又开始疯狂刷屏。   “完了完了小李子今晚怕是要梦到老师了。”   李万君:老师,求你别入梦!   ……   早晨的两节课结束,傅小瓷又埋头在一摞作业中奋斗。她改得眼睛都快花了,坐在旁边桌的几个女老师一边改作业一边聊天开玩笑。   学校占地面积不大,资源紧张,又赶上扩招,同年级语文组的老师都待在同一个办公室。每天上完课,例行的备课、改作业和八卦时间又到了。一群女人聚集在一起,自然是什么话都会说。   “听说你们班语文课代表在搞对象?”   “上个月分手,小姑娘难过了老长时间,这次测验成绩都下降了,下学期我得好好抓抓。这叫什么?女之耽兮,不可说也,你看她就没好好学课文。”   “哟,不错不错。”   “我们班的也是,叫这个,结果起哄另一个,哪还用得着猜……”   她们的谈话,傅小瓷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她改作业改得脑仁疼,接了一杯开水,慢慢吹着喝。   傅小瓷用着电脑版的微信,突然回想起那天晚上,在她回到家里后,钟斯灼给她发了条短信。傅小瓷怎么算都觉得自己一条短信一毛钱不便宜,就问他微信号是多少。   对方沉默了几分钟之后,给她发来微信号。   简直像是个假号。没有头像,没有动态,连名字都是个潦草的句号,简直像是为了敷衍她。傅小瓷斟酌半天,给他发了一句晚安,对方没有回。   直到今天,日子一如以前的平静,仿佛她做了一个梦。   自家母亲忽然发来语音。   傅小瓷戴上耳机,点开,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刺入耳廓:“你秦姨认识个不错的小伙子,这周考完试学校也放假了,和人家见见。”   怎么又相亲……   傅小瓷干脆拒绝:“忙着呢,不去。”   “不是放寒假了吗?”   “呃……”   傅小瓷想蒙混过关:“我可是共产主义接班人,还忙着做祖国的园丁呢,不着急不着急。”   “那二十多年怎么还没找你接班呢?你不是接班人,是被共产主义抛弃了的人吧,唉。”   傅母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声,还不忘补刀:“真凄惨。”   傅小瓷无语凝噎。   真是亲妈!   “学校事情结束就快点回来,小钰这几天应该就回家了。”   “好好好我知道。”   她的弟弟别人不知道,傅小瓷可把他摸得透透的。这家伙最近一副想搞事的样子,总得弄出点什么新闻来。   “那行。”傅妈妈很满意,“周末再联系。”   “到时候再看。”   傅母发了个流血的刀的表情,傅小瓷顿时乐了。她端起杯子喝了几口热水,顺手给基友聊天群里分享了一个最近收藏的表情包。   “小傅老师?小傅老师?”   傅小瓷抬头问:“怎么了?”   “中午饭一起去吃吧?”   “好的好的。”   趁着最后的时间,她改掉剩下的作业后,再次点开微信。   下一秒。   傅小瓷:“……”   啪嗒。   她的手机掉落在桌面上,咚地一声,像极了她此刻无边坠落的心情。   傅小瓷意识到什么,动作迅速地点开聊天界面,试图撤回表情包。无奈已经过了两分钟,根本不可能撤回了。   那天没有回复的晚安下面是一个可萌可萌的表情包。   可爱,想日。   她发给了——钟斯灼。   傅小瓷尴尬坏了,连忙一条接一条地发信息。   “不好意思,刚才那条发错了!”   “失礼了很抱歉!”   “你就当做没看到!”   ……   她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的名字变成正在输入中,半晌,对方的话迟迟没发过来,又恢复了平静。   傅小瓷无法想象那双眼睛是如何盯着她发的表情包,又是如何写了又删,干脆不说话了。   她怀疑对方已经把她拉黑。   于是小傅老师十分鸵鸟地删除了自己的聊天内容,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地捂住了脸。   她选择死亡。   手机嗡地一声,傅小瓷透过手指缝,看到钟斯灼给她回了话,脸唰地通红。   他回复得很短,只有简简单单一个字。   “嗯。” 第8章 钟斯灼的梦(捉虫   同学圈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知道的人看热闹的居多,同情的人是极少数了。   韩奕和赵旖旎分手,不仅如此,似乎他的工作也受到了影响。   傅小瓷看到这条八卦的第一瞬间,想到了韩奕的宝马车。房子没卖掉,车却是保不住了,不过也好,现在没有受挫,以后的灾难将会更让他爬不起来。   两人经过这一系列的事故,自然是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人走茶凉。介于白粲的话,他们也不敢对傅小瓷做什么。   不过,同学圈渐渐传起了留言,说傅小瓷被一位道上的老大包养了。   傅小瓷还不知道这件事情。   这周是最后一周,辛苦了一学期的学生们经过考试之后,总算迎来他们的假期——当然,带着堆积如山的作业。   傅小瓷没有布置太多作业,和其他班比起来四舍五入几乎等于没有,引得班里学生高呼万岁。她笑眯眯地敲了敲黑板,说:“但是开学有考察,千万要好好复习,不通过有惩罚的。”   班里的学生沉浸在喜悦中,哪还能听到后面的话。唯有几名学霸心神领会地互相看了一眼,默默在本子上记下一笔。   如果没有会错意,小傅老师开学……怕是要出大招。   期末考试,年轻老师自然担负着监考的重任,傅小瓷领到监考的名单,头痛地揉揉额头,暗自忖度接下来煎熬的两天该怎么度过。   “小瓷?”   吴老师拿着监考名单过来。他一副典型理工男的模样,穿着朴素,但是面容干净,端端正正,再加上体育成绩不错,在校运会上拿过乒乓球的好成绩,还是挺受学生欢迎的。   他追人也是一样,温温吞吞、含蓄,却又穷追不舍,感情方面的确是个木疙瘩,傅小瓷几次明确拒绝,对方似乎都感觉不到。   傅小瓷转身就要走,吴老师立即追了上来,和她并肩走:“今天有时间吗,一起去吃顿饭吧。”   “抱歉,我约人了。”   “谁?”   “这个和你没什么关系。”傅小瓷不给面子。   “小傅老师!小傅老师!”   有人从后面追了过来,硬生生挤到两个人的中间,把吴老师都挤了个趔趄,他顿时不爽地拧起眉头。   林隽因为跑得太快,额头上都渗出汗珠,他问傅小瓷:“老师,我的作业本没发。”   “怎么会,我都给方南了。”   “但是我没找到啊,办公室里没有人,能麻烦老师带我去找一下吗?”   办公室离得不远,正好借机摆脱吴老师。傅小瓷愉快地答应了,回头给吴老师说:“再见。”   吴老师自然气不打一处来。   两人朝着教学楼方向走去,林隽一手抄在口袋,书包斜斜地挂在肩膀上,问:“老师,你是不是很讨厌那个家伙。”   “什么叫那个家伙,都是你的老师。”傅小瓷没好气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这些事跟你没关系啊,好好考试。”   他撇撇嘴,不以为然,又转开了话题。   “你觉得我小舅怎么样。”   “你不是说你们没有亲戚关系吗?”   “他那天给我说了,在学校出了什么问题,你可以直接找他。”   傅小瓷:“???”   林隽停下脚步,说:“老师,其实我的作业本被隔壁的那家伙给扔了。”   “什么?还是上次那个?”   “然后我把他的作业本也给扔了。”   “啊?”   “刚刚堵后门那儿打了一顿。”   “啊?!”   “你放心,以吓唬为主,没有明显的伤处。”林隽顿了顿,“如果他的家长有问题,你就打给我小舅。”   傅小瓷被他的霸王逻辑驳倒了。   她叹了口气:“林隽,你这样做是不对的。更何况,钟斯灼也无法替你摆平每件事。”   “老师。”   林隽一手抄兜:“他可以的。”   “这件事恐怕他无法摆平。”傅小瓷瞪了她一眼,“考完试给我交两千字检查,务必字字真挚,说明自己的错误。”   林隽:“……”   切,小气的女人。   ……   电视剧正吵得痛快,傅小瓷放低了声音,望着屏幕发呆。钟斯灼似乎在以一种从容不迫的速度渐渐闯入她的生活,但她却不清楚对方的招数。   傅小瓷不是一个喜欢胡乱猜测的人,如果有什么事情,她绝对会一刀斩乱麻,问个清清楚楚。   事实上,她也真的这么做了。   “钟先生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因为林隽吗?放心,我对班里学生一视同仁,没有偏私的。”傅小瓷一条信息发了过去。   “不是。”对方很快地回复。   “那是因为什么呢?”傅小瓷问。   对方许久沉默。   手机另一端,有护士过来叫:“钟医生,该准备手术了。”   他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没有回复,放到桌子上。   傅小瓷等了很久,等到都犯困了,对方依然没有发来消息。她躺在床上,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傻瓜,愚不可及。   钟斯灼或许只是客气地帮她解决了那天的烦恼,她却非要问出个为什么。   这对于钟斯灼来说也是一种烦扰吧。   这样想着,傅小瓷忽然释然。那些看起来厉害的、深不可测的人施与小恩惠,总会叫人诚惶诚恐,胡乱猜测。她现在的心下忐忑不也正是因为看不透钟斯灼是怎样的人吗。   可是,就算钟斯灼是好是坏,都和她没有什么关系吧。他们就像两条相交的直线,交汇之后就再无相遇的可能。   傅小瓷安心地睡觉了。   ……   恍恍惚惚中,傅小瓷揉揉眼睛,一种熟悉的感觉告诉她:又到别人的梦里了。   这一次的梦很具体。这是一间非常宽敞的大厅,林隽的模样变成了七八岁的小孩,穿着礼服。他被母亲拉着手,有些好奇地左顾右盼,父亲早已挤出笑脸同旁人寒暄了。   居然是林隽的梦?   傅小瓷下意识地跟在后面。   他懵懂地张望着,最后,在所有人瞩目中,一位贵妇带着身后的青年从门口进来。他穿着简简单单的衬衣和西装裤,黑发黑眸,面无表情,五官遗传了父母所有的优点,是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的漂亮,还带着天生的矜持的贵气。   “那孩子……”   “他的父亲……”   林隽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天性敏感的他能感受到,这些情绪大多是恶意的。即便如此,也是小声地议论,像是在忌惮着什么,生怕被对方听到。   就在这时,他的母亲拉着他的手向前走去,笑盈盈地问好。   “快呀,叫舅舅。”   “舅舅!”他怯生生地叫了一声。   被称呼为舅舅的青年没有应声。他冷冷地盯着林隽,许久,冷淡地道:“我不是你舅舅。”   “阿灼!”   身旁的贵妇没能阻止他接下来的话,在他们目光中,他的声音冷到仿佛冻成了冰:“我和你们所有人,没有任何关系。”   “叮叮咚咚……”   一记铃声猛地把傅小瓷从梦中叫醒。她睡得迷迷糊糊,勉强眯缝着眼睛看了一眼,屋内还是一片漆黑,却有电话铃声一直响个没完。   傅小瓷半梦半醒地接过电话,问:“谁啊。”   “我不知道。”对方的回答没头没尾,让人摸不着头脑。   “唔?”   这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让傅小瓷疑惑地问了一声。她的眼皮睁不开,大脑因为没睡醒还十分迟钝。   对方的电话却挂断了。   凌晨三点,一辆车停在傅小瓷所在的单身公寓的楼下,一名男人站在车旁,手里还拿着刚刚挂断的电话。他的个头很高,身材瘦削颀长,在黑暗中孤零零地站着。   随着目光望去,是已经熄灯的玻璃窗。   刚做完一场几小时的手术,他却仿佛没有疲惫的感觉,就那么默不作声地望着那处没有灯火的窗户。   他站了很久。 第9章 胃疼真是病(捉虫   又是一次相亲。   再这么下去,她怕是对异性都有生理性厌恶了。   对方是一名销售高层,说话滴水不漏,比老师还顺畅。傅小瓷仿佛深陷传销中心,被对方的一长串话搞得脑子七荤八素,幸好还有几分理智尚在,这才找个理由委婉拒绝,从咖啡厅里逃了出来。   “你再让我相亲我就去当尼姑。”傅小瓷在电话里恨恨地道。   “好啊。”傅母应得十分痛快,“记得带个小和尚回来。”   傅小瓷:“……”   考试结束,才改完卷子,傅小瓷就被拽去相亲,她的头都变成两个大。明明才二十出头,长相又不差,傅母却每天都盯着她的婚事。   真是让人头疼。   改完卷子,大家过几天就要回家了。年级部长突然来了兴致,叫了老师们一起去唱歌,傅小瓷推辞不了,只好赶完相亲的场子,又打的到KTV。   夏日阳光。名字很小清新,地方环境也不错。   她找到包厢,进去,部长歌声嘹亮,红光满面地唱着军歌。一旁的老师让了个位置,傅小瓷坐在靠门的沙发上。   “相亲相的怎么样了?”   “别提了。”傅小瓷吃了一颗圣女果。   “哎,那个吴老师,你真的不考虑?说实话,他的条件挺不错的。”   “不感兴趣。”   “你是不是有心上人啦?”   “怎么可能。”   傅小瓷的脑海却突兀地浮现了钟斯灼的脸。   那天她醒来,看到手机上的聊天记录,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钟斯灼大概是给她打了个电话。至于内容是什么,她当时正迷糊,什么都记不起来。   或许是打错了吧,傅小瓷安慰自己。   不过从那天开始,钟斯灼就再也没和她联系过,两人的联系本来就非常薄弱,又没有相处的机会,傅小瓷也渐渐忘记了。   “小傅老师,你吃点什么吗?”   “不用了,没什么胃口。”   工作量一大,傅小瓷就吃不下东西,才当老师半年,她就瘦了十几斤。最近改卷子连带着分析,再加上相亲的困扰,她好几天都没有好好吃饭了。   或许晚上去吃一碗桂林米粉也不错,要多加酸笋。   想到这儿,傅小瓷的胃一阵阵抽搐,她有些不舒服地揉了揉——大概真的是饿了。   相亲那会儿正是午餐时刻,她却只喝了半杯咖啡,的确有点撑不住。   她的黑发低垂下来,包厢里的灯光晦暗不清,旁人都没有注意到傅小瓷的不对劲。他们又切了一首歌,正唱得高兴。   包厢的门突然被推开,门外的人看都没看清楚里面的情况,就朝着坐在门口的傅小瓷笑嘻嘻地问道:“美女,你的手机号是多少?”   傅小瓷皱着眉抬头,和对方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都惊呆了。   “徐智?”这是惊讶的声音。   “小……小傅老师?”这是沮丧中带着绝望的颤声。   身后几个人幸灾乐祸地挤进来,等着看徐智的好戏,房间里的背景音乐还唱着,灯不知被谁按亮了,顿时看得清清楚楚。他们脸上的笑容在望向满屋子人的时候,顿时凝固。   “白、白老师……”   “周老师……”   “邓老师……”   “华老师……”   “部长……”   “啊哈哈哈好巧你们都在啊……”   几名学生咽了咽干涩的喉咙,脸都青了。   只是考完试大家一起出来唱唱歌,谁能想到!   包厢里,几乎整个年级的老师默然无声,面色沉沉地盯着他们。这场面,堪比鬼片现场,有学生瞬间腿软了半截,只能扶着墙。   部长向来和蔼的脸笑得很可怕:“好好,年纪轻轻就会调戏老师了啊。”   “……”   十年后,当年的学生们回忆起自己高中时期最难以忘怀的事情,纷纷想到了那天被老师们支配的恐惧。   他们被揪着挨个唱八荣八耻,唱拒绝黄赌毒,就连平时温和可爱的小傅老师也沉着脸。还有几个倒霉蛋被自己的任课老师抓了个正着,一个一个地更正他们错的题,不仅提前知道了自己哪门课考砸了,还要经历这样的折磨,怎一个惨字了得。   徐智更不用说了,全场最佳,满脸写着绝望。   ……完了完了。   他已经想象到自己未来的高中三年,将会在一群老师的亲切凝视下度过。   #调戏自己班主任是什么感觉?   徐智:想为自己点一首歌。《凉凉》   *   说是惩罚,也只不过是象征性地让他们张张记性,很快就挥手让他们走。   当然,部长说了:“适当放松可以,不许喝酒,早点回家。老师们会在假期经常关怀你们的。”   一句话说得意味深长。   一群学生刺溜地跑了出去,像是有怪兽在后面穷追不舍。   “老师怎么可能会唱歌?”有小男生郁闷到脸都红了,“我以为他们每天就是和卷子一起睡觉的,业余生活就是做题。”   “是啊是啊。他们平时干什么啊,难道和我们一样玩游戏吗?”   他们的脑海中瞬间脑补出和自己一起吃鸡的队友其实是一脸严肃的老师,突然有些萎了。   “游戏好像也没什么意思……”   “我也觉得……”   “晚上还去网吧吗?”   “不要了,万一再碰到……”   “算了我明天还是看看书吧……”   这边,包厢里的老师们继续愉快地唱歌,完全不知道外面的情况。   傅小瓷的胃有些不舒服,跟身旁的老师打声招呼,打算出门买点药,再去吃顿饭。几个老师关心地问要不要一起去,都被她婉拒了。   距离KTV不过几百米的距离有一家药店,或许是因为精神集中的缘故,疼痛感异常强烈,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她的额头就冒起了涔涔汗珠。   进了药店,勉强说明情况,药店的医生担忧地说:“你的情况看起来有点严重啊,像是胃炎,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不用了,吃点药就没问题了。”   傅家向来如此,没有大病轻易不去医院,傅小瓷一直秉承着这个原则不动摇。   尽管痛得要命,她依然买了药,自己挪回去。   晚上,傅小瓷蜷缩在被窝里怎么睡都睡不好。她忽然觉得,找个男朋友也没什么不好,万一自己哪天死在了单身公寓,还有人给她报警,而不是像现在,想喝杯水都费劲。   女人的忍耐力绵长而持久,傅小瓷睡不着,睁着眼睛胡思乱想,结果越想越怕。   她没忍住,从好友列表里找出钟斯灼,一手捂着肚子发了条微信。   “晚上打扰了很抱歉,肚子突然很疼是怎么回事?需要去医院就诊吗?”   这个时间点,不是在睡觉就是工作了,傅小瓷没抱希望。   结果,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是钟斯灼。   “怎么回事。”他直接问。   傅小瓷听到他的声音,竟然还有些委屈。她吸了吸鼻子,可怜巴巴地说:“不知道,就是肚子疼,药吃下去没管用。”   “不要乱动,我过去找你。”   “嗯?不用啦我……喂?喂?”   电话被挂断了,留下傅小瓷懵逼地望着手机。   电话另一端,白粲简直惊呆。在他面前向来从容冷静的钟斯灼在打电话的时候竟然拧紧了眉头,电话一挂断,二话不说拿起外套就走人。   “喂喂发生了什么事啊!”   对方头也不回地离开,留下他在餐厅包间里一脸郁闷。 第10章 回老家啦   傅小瓷一听到钟斯灼要来,顿时有些慌。   自己身上穿着松松垮垮的小熊睡衣,头发乱糟糟的,脸也洗得干干净净,额头上冒的一颗痘痘十分瞩目。   女人的毅力是惊人的。   刚才还痛到起不来的傅小瓷,硬生生撑着起了床,画了画眉毛,把痘痘遮掉。   面前的傅小瓷面色惨白,看起来病怏怏的较弱模样,她忍痛想了想,又拿出豆沙色的口红,朝嘴上稍微抹了一点。   啊,看起来好多了。   她趴到床上,累到不想起来,胸前柔软的触感让傅小瓷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现在还是真空状态。她哼哼唧唧地翻出bra,扣了半天才扣好。   “咚咚咚。”   对方来得恰好,傅小瓷拖着疲软的身体开了门,打起精神打了个招呼。   “这么晚打扰你,真的很抱歉。”   钟斯灼合上门,示意她躺在床上。傅小瓷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好照做。   她柔软的身体压在床垫上,瞬间陷下去几分,因为紧张,细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就连呼吸也变得轻了许多。   “今天吃了什么?”   “呃……两片面包,还有一杯咖啡……”   他突然按了一下她的小腹,傅小瓷嘶了一声,哑着嗓门道:“痛痛痛……”   钟斯灼面无表情地放开手:“昨天吃了什么。”   “学校的饭。可能是酸辣粉,我也忘了……”傅小瓷自知理亏,声音越来越弱。   他沉默片刻。   傅小瓷眨巴眨巴眼睛,很怂地偷瞄了一眼,恰好被对方捉了个正着。她从小就怕医生,再加上那双眼睛隔着金丝框,就那么冷淡地盯着她,让她压力倍增。   “这是药,胶囊一天两次,一次一颗。药片一天一次。”   钟斯灼从口袋里掏出药,像是早算准了傅小瓷的病。他把药放在床头柜上,转身去厨房接热水。   傅小瓷乖乖躺着不动,安安静静地看着钟斯灼端水过来。   他把药剥开,傅小瓷盯着他,一副养尊处优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累死累活的外科医生。她盯着盯着,竟然生出一种奇怪的熟悉感。   一句话不经思考脱口而出:“我们以前……有见过吗?”   钟斯灼剥药的动作一顿,没有应声。   安静片刻后,傅小瓷尴尬地笑了一声,试图缓解气氛:“可能是在高中时有见过面吧。”   “药吃了。近期不允许吃辛辣油腻,注意保暖。”   不知为何,钟斯灼看起来比进门时更阴郁,让人难以接近。   “哎。”   傅小瓷下意识地拉住他的胳膊。入手的触感冰冷,有些僵硬,他像是被定在了原地,背对着傅小瓷的脸上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情绪,另一只手早已紧紧握紧了拳头。   “对不起,如果让你不高兴……”   “没有。”他打断了她的话,抽掉她的手。   “咔哒。”   门合上了。   经过刚才的事情,傅小瓷的腹痛竟然好了一些。她起床吃了药,又躺在床上发呆。想起刚才的画面,她不由自主地摩挲触碰到的手指,冰冷的触感残留在皮肤上。   是体寒吗?怎么会冷成那样呢。   仿佛在寒冬腊月里徒步行走,冷到血液几近凝成冰。   等等……   她似乎没有给他说她住在哪栋楼?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傅小瓷胡思乱想了半天,渐渐地,药效开始,持续很久的阵痛总算消失了。   一阵睡意袭来,她打了个哈欠,进入梦乡。   ……   这是?   傅小瓷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又到了别人的梦中。   咦,竟然是十二中?   傅小瓷愣了一下,来来回回地张望。落日的余晖散落在教学楼的玻璃上,映出暖融融的橘色,放学的学生们一个个背着书包,说说笑笑地从校门出去。   她突然停在原地。   校服的样式赫然是当初还没有改的旧式校服。男生是白色的半袖加墨蓝色长裤,女生则是白色半袖加墨蓝色短裙。   这样的经历太神奇了。她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识到一个人的梦境能够大到将整个校园都重现出来,就像打印机一样。真是可怕的记忆力!   傅小瓷有些兴奋。身边的人看不到她,她便爬到教学楼上看自己的班级,教室里空荡荡的,已经没有人在。她从教学楼下来,跟随记忆,朝操场的方向走去。   从小道穿过去,隔着纱网,有规律的砰砰声不停响起,像是有什么击打着墙壁,一下又一下。   她停下脚步,望向露天网球场里的女生。   偌大的场地只有她一个人,汗水已经浸湿了她的止汗带。她拿起球,轻轻抛起,网球拍狠狠一挥,咚地一声,黄色的圆球撞在墙壁上,划出优美的弧形,又被她的球拍准确击中。   “咚、咚、咚……”   偶尔侧身的瞬间,露出一张年轻的漂亮的侧脸。那模样和傅小瓷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稚嫩了些许。   好长时间没有打网球了啊。   原来在旁人看来,她是这样子的。   傅小瓷望着自己陷入了沉默。只是,有谁的梦境里会把她的习惯性挥拍动作都复原得一清二楚呢。   忽然,冥冥中有种预感,傅小瓷别过头,与她间隔不过三四米的距离,同样有一名年轻的男生正在盯着球场内的一举一动。   他的侧脸……   傅小瓷的目光由疑惑变成了不敢置信。   对方似乎察觉到什么,原本冷漠的目光瞬间冷戾,望向傅小瓷所在的方向。她一惊,下意识地倒退几步,下一秒,傅小瓷就从梦境中醒来。   如同做了一个噩梦般,她大口大口地喘气,后背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   那个人……那个人不是钟斯灼吗?!   与此同时。   从睡梦中醒来的男人睁开眼睛。   他安静片刻,从床头柜拿起一个相框,转过来,久久凝视。   相框里是一张捕捉到对方倩影的照片。女生一手举着球拍,笑容灿烂,一双星眸熠熠闪光,让人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地就被她吸引住。   下面写了一行笔钩锋利的字——   5.22 /周三傍晚   *   傅小瓷对于钟斯灼的事情,不知不觉已经有了几分了解。只是年关将至,她没时间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收拾了东西便回家了。   刚打开家门,傅小钰热情地把行李箱拉了进去:“姐,有没有冷到?快换了衣服吃饭吧!”   傅小瓷:“……”   不对啊,这狗崽子平时没这么热情啊。   “你是不是又闯什么祸了。”她一脸质疑。   “哪有哪有,我在学校可乖了。”他嘿嘿笑了一声。   “那你犯什么神经。”   “不是,我对你好还不行啊。你是不是斯德哥尔摩症?”   傅小瓷一巴掌拍到他脑袋上:“我只记得上次给我献殷勤,结果让我给你顶了压力,还被逼出去相亲。”   “我现在没想这事情了。”   傅小钰一张脸白白净净,遗传了傅母的桃花眼,有几分漂亮的女相。他撒娇的时候,傅小瓷还真是拿他没办法。   两个儿女都回来了,傅母下厨,老公给她打下手,两人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   “快坐下吧,小瓷现在才回来,一定是饿了。”   傅母笑眯眯地给傅小瓷舀了一碗乌鸡汤,汤汁清澈,飘着一丝油花,十分鲜美,乌鸡肉嚼劲十足。傅小瓷喝了两碗,身上的冷意早被这汤驱散得干干净净。   聊着天,吃着菜,傅父在旁边优哉游哉地小酌,傅小钰眼馋想喝,被傅母一手拍掉。   “就你这酒品,还敢上桌喝酒。”她瞪了自家儿子一眼。   傅小钰还很委屈。   不就是上次喝多了,一边锤门一边哭嘛。他自己都还没嫌丢人呢。   “小瓷,最近相亲怎么样?”   “没什么合适的。”   傅父是个慢吞吞的好脾气,闻声,笑着劝道:“你别着急,日子还长着呢。”   她哼了一声。   “我能不着急吗,一个个净让人操心。算了算了,你们先好好吃饭。”   傅小瓷没敢在这方面搭话,生怕傅母再给她安排什么相亲对象。她默不作声地继续吃饭,傅小钰没有消停,又被继续问话了。   “最近学校怎么样?”傅母问。   “还不错。啊对了,我下学期实习。”   傅母的脸上顿时多了几分笑意:“哎呀,都快实习了啊,在哪儿实习?”   “金融嘛,就是那种私企实习。”傅小钰咽下一口红烧肉,嘴油亮油亮,“就在S市,放假还能和姐一起回来。”   傅小瓷一口饭差点喷出来。   原来大招还在这里搁着?不对啊,仅仅是这件事,傅小钰不至于那么谄媚吧。   “那也行,不要招你姐烦,到时候有时间我会过去看你们的。”   姐弟两人:“……”   傅小钰收到自家姐姐仇恨的眼神,有些讪讪:“姐,来,吃鱼吃鱼。”   一顿饭吃得肚子浑圆。   桌子上的东西都被收拾到厨房,傅小钰系上围裙自觉地洗锅,傅小瓷站起来走动走动,母亲突然叫住她:“小瓷,去换身衣服。”   “什么?”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还记得你陈阿姨的女儿吗?她回国了,正好你们一起出去谈谈心。”   傅小瓷:“……我和她好像并不熟吧。”   傅母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缝:“这不是小钰想见见嘛。”   怪不得!   厨房另一头的罪魁祸首一直悄悄听着他们的对话,听到傅小瓷被迫答应的声音,笑嘻嘻地探出头:“你真是我亲……嗷!”   一只拖鞋正中他的脸。   ……   当天晚上,跟在傅小瓷身后的弟弟异常乖巧,只是一侧的脸颊还有些红。   从国外回来的陈安娜精神干练,也算是个小美人。只是她的身旁也坐了一个年轻的男性,两人相貌有七八分像,只是男人的神色有些萎靡不振,在望向傅小瓷的时候,眼神亮了亮。   不是吧……   “你好,我叫陈安娜,这是我的哥哥陈安柠。”   所以,这就是传说中的,四人相亲大会吗。   陈安娜回国找到了一份非常好的offer,过完年之后就去任职。她的哥哥还在读书,大概是因为准备读博,挑灯夜读,神色看起来极不好。   傅小瓷全程不想说话。陈安娜有心要把自家哥哥也推销出去,傅小钰有心捧哏,两人一唱一和,没有冷场的时候。   好不容易,眼看时间不早,傅小瓷表示要回家了。   几人客客气气地寒暄几句,结了账,从咖啡厅出门。   门外,寒风冷冽,傅小钰还在跟陈安娜说话,只见风一吹,傅小瓷恰好看到陈安柠头顶的头发猛地吹起一块,差点飞了出去。   “咦咦咦!”傅小瓷吓得面色铁青。   “不好意思,压力太大。”陈安柠尴尬地捂紧脑袋。   “怎么了?”正在说话的两人望向她。   傅小瓷有些崩溃。   “……没什么。我想回家了。”   回到家,姐妹两人的表情完全相反。傅小瓷没有好脸色,傅小钰反而红光满面,一副中了六合彩的兴奋表情。   “姐,我们下周一起去电影院吧,有开心麻花的电影。”   “不要。”傅小瓷脱掉鞋,“我再也不会去了。”   娘秃秃一个,爹秃秃一窝。傅小瓷的脑海忽然浮现她靠在地中海男人的身旁给他挑选假发,自己的儿子也在闹着要假发的恐怖景象,顿时不寒而栗。   他不敢置信她就这么轻易反悔:“不是说好帮我一下吗?”   傅小瓷瞥了他一眼:“你还是母胎solo一辈子吧。”   “你这个大屁眼(骗)子!”他一脸委屈。   闻声高高兴兴赶来的傅母正要问情况如何,恰好听到这句话,笑容渐渐消失。   “……”   下一秒,一道怒吼带着扫帚扫了过去:“你这个臭小子,怎么骂你姐呢!”   “嗷嗷嗷姐救命!快替我解释一下啊!妈我不是这个意思嗷别打我明天还要见人呢!”   傅小瓷淡定地拍拍手。   那就祝你新年大吉吧。   作者有话要说:  傅小钰:我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疼痛。   傅小瓷:科科。 第11章 他的过去   傅小瓷睡得很不安稳。   迷迷糊糊中,她的脑袋一阵晕眩。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傅小瓷囧然地发现,她又进入到别人的梦中了。   这是一间装修极简的洗手间,海蓝色的防滑砖有些濡湿,空气中氲氤着蒸腾的雾气,有种湿漉漉的湿润感。   傅小瓷站在原地,一抬头,便看到坐在浴缸里的陈安柠。   “……”   幸好浴缸里的白色泡沫足够多,否则,傅小瓷真的会恨不得自戳双目了。   “嘣、嘣、嘣……”   坐在浴缸里的陈安柠一手拿着大号的木梳,有规律地在光秃秃的头顶敲打,他神态安详,充满信心,眼神中充满了哲学和智慧的光芒。   傅小瓷:“……你在干什么?”   陈安柠慢吞吞地道:“敲一万下,就会长出新头发。”   “……”   傅小瓷看陈安柠做梦都在敲自己秃了的头顶,忽然觉得又好笑又可怜。她心神一动,在她的目光注视中,陈安柠光滑的头顶渐渐冒出黑色的头发,紧接着,越来越长、越来越长——   他敲着敲着,原本嘣嘣的脆声越来越闷,触感也变得柔软起来,陈安柠感觉有点儿不对,连忙抬手一摸。   他一呆,顷刻间激动到泪流满面,就连说话都在发颤:“头发、头发终于出来了!”   傅小瓷不知道自己这算是做了个好事还是坏事。   但是,做梦都长不出头发也太残忍了吧。   陈安柠兴奋地摸了摸自己的新头发,只摸还不够,突然唰地站起身,朝镜子里望去。他的身体就那么光溜溜地露了出来。   傅小瓷捂着脸尖叫一声。   辣!眼!睛!啊!   陈安柠被吓得抖了抖,面前的梦境骤然扭曲,化为了迷雾。   傅小瓷猛地惊醒。不料,一睁开眼睛,面前就是一张大脸,乌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啊!”傅小瓷下意识就是一巴掌。   “啪!”   硬生生挨了一巴掌的傅小钰呆在原地。他顶着鸡窝头,睡衣软塌塌,脸上大写的委屈,一边的脸顿时红了半截。   傅小瓷连忙坐起身:“你在我房间做什么?!”   “我听到你尖叫,还以为看到了虫子,才赶紧跑了过来。”他越说越委屈,“发现你做噩梦,正打算叫醒你,然后——”   就是一巴掌。   傅小瓷顿时有些心虚。   她干咳几声,说:“好啦好啦,我错了,给你道歉。”   于是,傅小瓷洗漱的时候,自家弟弟幽幽地跟在旁边照镜子:“哎呀,脸有点儿肿了呢。”   傅小瓷:“……”   吃早餐的时候,他幽幽地放下筷子:“脸疼,嚼不动。”   傅小瓷:“……”   一家人看电视,他幽幽地叹了口气:“怎么办,一笑脸就疼哎。”   傅小瓷:“……”   一个小时候,万达电影院多了四个人买票的身影。   傅小钰笑眯眯地买了四张票,在傅小瓷凉飕飕的视线中买了两个情侣套餐,脸上白白净净,也不喊疼了,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   陈安柠默默走到傅小瓷身边,小声地说:“我梦到自己长出头发来了。”   傅小瓷回想起他裸奔的样子:“……好预兆。”   “我知道你对我不感兴趣。”他说得很诚恳,“我不会骚扰你,咱们就安安静静看电影。”   傅小瓷也很诚恳:“谢谢你。”   两杯可乐,一份爆米花,傅小瓷专心致志看电影,身旁刚上任的合格朋友陈安柠也安安静静看电影。   电影院里一群人笑开了花。   “你吃爆米花吧?”   傅小瓷也被电影逗乐了,听到他的声音,转头笑着问:“你说什么?”   “你吃爆米花,我不喜欢高糖的东西。”陈安柠一如既往地耿直。   “啊,谢谢啦。”傅小瓷顺手接住。   一场电影结束,傅小钰提议去吃饭,傅小瓷露出假笑,望着他说:“我有点儿事先走了,你们吃。”   “好的好的……”他哆嗦了一下。   事实上,她还真的有事。从外省回来的高中好友今天总算抽出时间,正好去见她一面。   顺便聊一聊,最近发生的事情。   ……   傅小瓷回到家,收拾好准备睡觉。她躺在床上打开手机,好友给她传了不少旧照片。   当初学校的女生们留下了不少旧照,有许多学校好看男孩子的照片,当然不会少了钟斯灼。   少年的俊美外表还有几分青涩,表情乖戾,十几张旧照片,有一小半都在皱着眉头,那双唇也总是抿得死紧,半点儿笑意都无,像个暴躁的问题少年。   有一张照片偏僻街道的墙角,身旁的人不少,他靠着墙壁,黑色的鬈发散落,遮住了眉眼,只露出分明的颧骨,唇上叼着一根细长的烟。照片应该是偷拍,角度找的不好,但依然难以忽略他的存在。   傅小瓷很难把两人联系在一起。一个是看起来乖戾孤僻的问题少年,一个是沉默寡言洁癖严重的洁身自好的医生……时光真是惊人啊。   她感慨一声。   她这时,她收到傅小钰发来的微信。   是一张截图,自家傻弟弟还挺高兴地发了个可爱的表情。   傅小瓷点开,截图里是两张照片加爱心符号,一张是傅小钰和她的合照,另一张则是有些模糊的电影院,两人共拿一个爆米花桶,相视而笑的照片。   她的手一抖,微笑着发了一条语音:“亲爱的弟弟,给你十分钟的时间让她删除那张照片,否则我就把你的那些破事全发给她。”   另一端回答得很快:“好的没问题!”   *   同一时间。   S市。   不算大的别墅,地段却是南苑最好的地方。楼下停了数十辆豪车,外面大雪纷飞,一场家宴正在里面进行。   饭厅的摆设低调中透露着奢华,有不少上了年头的老古董就那么随随便便地当装饰。来的人都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上,后背挺得笔直,表情矜持。桌上摆满了摆盘精致的菜品,他们安静吃饭,偶尔低声交谈几句,端菜的佣人动作熟稔专业,脚步轻巧得像猫儿一样,偌大的地方连句大声喧哗都没有。   原因无他,林家的老太太坐在头座,低垂着眼睑,一句话不说。   安静到诡异的家宴持续了很长时间。   她忽然咳嗽了一声。   “母亲……”   “婉茹啊,你们家的怎么没过来。”   “他说还有场手术,赶不过来。”被问话的女人虽然已有五十岁,依然端庄秀美,只是脸上的表情有点儿挂不住。   提到手术二字时,有几人不动声色地皱起眉,随即露出微不可见的嘲讽笑容。   “你的儿子真是像你们家老钟,总干那些重活累活,生活一定很不容易吧。”身旁的贵妇捂唇笑了。   提到过世丈夫的名字,她的眼神一黯:“他们都是要强的性格。”   林家老太的眼皮耷拉着,嗓音沧桑低哑,含着几分冷厉:“要强就不顾血缘亲眷?”   话一出,所有人都不吭声了。   林婉茹知道,多的是看笑话的人。当初她一意孤行要嫁给他,却没想到自己是这样的结局。   钟斯灼有六年没有踏进这个家的大门了,是她的错。   作者有话要说:  秘密也在一步步揭开啦   傅小钰:ball ball你别再打我了!   傅小瓷:科科。 第12章 一起吃宵夜   同样是过年,傅小瓷就不能那么任性了。   七大姑八大姨在一个房子里,注定没有未婚青年的活路。   她低眉顺眼地坐在沙发上,安静如鸡,生怕引起导火索。傅小钰在旁边削苹果,细致地削好后递给她,露出讨好的笑容。   “嘿嘿,吃苹果。”   傅小瓷斜睨他一眼,接过苹果啃了起来。   “哟,姐弟俩关系不错啊。”一位沾亲的奶奶坐在椅子上,她的三角吊梢眼看起来有几分刻薄,脸上却是带着笑容的。   “小瓷还没找到对象啊。”   “唔。”傅小瓷被噎了一下。   “嗨呀,那可要抓紧时间了,可怜可怜你母亲,不容易的。”   “……”   “这是小钰吧,果然是一表人才。男娃娃和女娃娃不一样,就是不努力,一用点心,你看,就比女娃娃强多了。”   “您说错了,我没有我姐聪明,我是努力了很久才像她那样优秀。”   傅小钰望着她,语气平静,表情更平静,态度也是恭敬客气的:“要是没有她,也没有现在的我,长姐如母,所以请您不要这么说。”   一番话听不出来毛病,那位远方的奶奶有些讪讪:“这孩子,嘴可真利索。”   “也是。”大伯母见不得她这么欺负小辈,唇角带着几分调侃的笑,“您家的孙子就是不努力,现在才差的那么多,可得抓紧了。”   “哪里哪里。”她笑得更尴尬了,不过一会儿就找个理由和其他人说话去了。   傅小瓷淡定地吃完苹果,低声说:“干得漂亮。”   “你只有让我和妈欺负的份,他们是哪头的。”他切了一声。   傅小瓷:“……滚。”   ……   年过得很快,再过一周时间,学校就要开学了。傅小瓷提前回到S市的单身公寓,提前处理一些开学的工作。   傅母眼睛含泪,还是仔仔细细地叮嘱她有好的选择就赶紧找。傅小瓷和父亲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露出无奈的笑容,身旁的傅小钰则是帮她把行李一直提到的士后座。   “我们半个月后见。”他眨眨眼睛。   “到时候不要说认识我。”她没好气地道。   提着行李回到公寓,大概因为过年的缘故,冷冷清清,都没有几个人。   傅小瓷把床单被罩都洗了一遍,最后干干净净地晾在阳台上。她打扫完房间,又冲了个澡,习惯性地瘫在床上。   完全不想动。   傅小瓷蹭了蹭柔软的被子,摸索了半天,从后背摸出手机,打算订个外卖。   她还在犹豫定什么比较好,突然,电话铃声猛地响起。是个座机。   傅小瓷下意识挂断。   估计是什么推销房地产的广告电话。   对方又打了过来,一副不接不罢休的样子。她的外卖订单还没发出去,烦躁地滚了半圈,接起电话:“喂?”   “你好,请问你是傅小瓷女士吗?”是一名男性的沉稳的声音。   “是我。”   “你的学生方南、徐智等人参与打架斗殴,现已被带到派出所,他们坚持要给你打电话,所以请你这会儿到清水桥分局。”   打架斗殴?派出所?   傅小瓷瞬间觉得天都要塌了。   她真没想到,短短一个假期的功夫,他们胆子就这么大!   傅小瓷随便套上外套,冲下楼拦了一辆的士。当班主任就是这样,一年没有休息时间,就连平时也要操心,打架这么大的事情更是让她焦心不安。   一进门,坐成一排的男生们纷纷抬头,看到她眼神中难以抑制的怒火,这才弱弱地道:“老师。”   一共五个男生,据说还有不少人趁机溜走,不仅仅有傅小瓷所在的班级,还有六班的,七班的,甚至还有尖子班一班的学生。有几个头上见了血,还有脸上淤青、双手沾着血迹的,哪里像个学生的样子,不过,他们也应该第一次见这阵仗,手到现在还有些哆嗦。   一旁的警察说明情况。   大概是他们在街头斗殴,路人看到报警,这才抓了个正着。   傅小瓷跟他了解情况后,走到垂头丧气的男生们面前。她板着脸,严肃地说:“你们年满十四岁,已经要负责任了,进去记得给家里人打电话报平安。”   “老、老师不要啊!”有被吓唬到的学生腿瞬间软了半截。   “不好意思,我救不了你们。”   “老师!我错了。”徐智弱弱开口。   “说,为什么要打架?说清楚,或许我还能帮你们。”傅小瓷瞪了方南一眼。   “……”   他们彼此偷瞄几眼,在傅小瓷的怒视中,悻悻地道:“他抢我女朋友。”   “艹,班花和你有个毛的关系!”   两边的人又吵起来,一副要打架的架势,傅小瓷顿时有些囧然。她打断他们的吵闹,双手抱肩,说:“跟着我走。”   “走哪?”方南问。   “去医院。”   不过两百米的地方,恰好市中心医院就在那儿。他们到了急诊室,有护士连忙拿出酒精和棉布包扎。   过年期间,喝酒的、闹事的不少,几个少年没有地方可坐,只好坐在楼道的长椅上。在处理伤口的功夫,已经有几波急诊病人被推了进来,最严重的一个,满头是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他们几个人又开始的不以为然,到最后,纷纷沉默了。   傅小瓷语气平静:“可怕吗?如果你们再使点儿劲,现在也躺在床上了。”   几人默然不语。   他们看多了古惑仔,还觉得今天打了一架,见了血,是相当英雄的事情。而此时,死亡的恐惧渐渐在心里弥漫,让他们说不出话来。   楼道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护士的“钟医生”的称呼,傅小瓷意外地别过头,和他的视线撞在一起。   “钟医生,是钟医生来了吗?”   急诊室的医生满手鲜血地出来,看到他顿时焦急地招手:“伤到大动脉了,你快来看一下!”   他身穿白大褂,撩开帘子进了门。不过一会儿,急诊室就传来几人的交谈声。   “怎么样?”   “需要缝合。”   “糟了,楚医生还在另一个病室,钟医生,你能不能缝合一下?”他要是失误,那就要犯大事了。   “嗯。”   两个医生推着病床哗啦哗啦地朝着急救室小跑,盐水瓶咣当地晃来晃去。钟斯灼跟在身后,脚步很快却很稳,几人渐渐消失于拐弯处。   几个少年看呆了。   “还想动拳头吗?”傅小瓷问。   “不了不了……”他们摇得如拨浪鼓般。   包扎伤口花了一段时间,由于医师不够,多等了一会儿。正是因为这一会儿,他们几个忽然升起对生命的敬畏之心。   方南摸摸头顶:“医生真的好厉害。”   “希望你们以后和他们一样变成对社会有用的人,而不是成天让父母担心。”   傅小瓷觉得自己心都要操碎了。明明当初最讨厌的大道理,现在却有机会就对他们说。   “不打了不打了,再打我不是人。”徐智举手发誓。   事情处理好后,傅小瓷从包里掏出零钱,让他们打的回去:“如果父母有什么问题,就让他们给我打电话。”   “我……我怕回去挨骂……”   “都是高中生了,把自己的错误说清楚,请他们原谅,这点能做到吗?”   几个男生不情不愿地拖长声音:“好的——”   傅小瓷在医院门口,把他们一个一个送上车,这才松了口气。她早已饥肠辘辘,一转头,却发现身后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那里。   他换了一身干净的白大褂,身材颀长清瘦。   “啊,好久不见。”   回想起那次的梦境,傅小瓷见到他还有些不知所措。她脑袋一热,说:“你下班了吗?要不要和我一起吃饭?”   说完傅小瓷就后悔了。   以对方的洁癖程度,估计只有和她在手术台上吃饭才不会嫌弃。   钟斯灼望着她沉默片刻,回答出乎意料。   “好。” 第13章 一个拥抱   这是一家日料店。   店里的人很少,傅小瓷估计钟斯灼不会跟她在一个盘子搅来搅去,干脆就带他到一家常去的日料店。店里的摆设,还真有几分深夜食堂的意思。   她点了两份乌冬面,一份金枪鱼寿司,一份煎蛋卷,还有一碟天妇罗。   两人面对面坐着,橘色灯光的映照下,钟斯灼的表情似乎都柔和了几分。   他抽出纸巾,把消毒过的杯子耐心地擦了几遍,似乎对已经擦得干干净净的木桌有些嫌弃,手一直没有碰到桌子。   傅小瓷:“……”   或许刚才只是错觉吧。   她把玩着手里的杯子,犹豫半晌,说:“林隽的事情,你不能这么纵容他。”   “嗯。”他答应得很快。   她愣了一下:“唔……你明白就好,年轻男生最容易意气用事,动拳头始终不是好事。”   小傅老师大概忘记她在梦里举着四十米大刀追别人的事情了。   这时,服务生端着盘子过来,把食物放下。   “来尝尝吧。”对话暂停一段落,傅小瓷笑眯眯地指了指,“这家的煎蛋卷很好吃。”   钟斯灼拿起筷子,又开始一遍遍地擦拭。   傅小瓷举着筷子沉默几秒,决定装作没看到。   和傅小瓷吃得很香的动作不同,对面的钟医生吃得异常的少,也异常克制。他的乌冬面只吃了几口,煎蛋卷吃了一块,寿司吃了两三块,天妇罗动都不动。   他夹起一块食物,咬了一口,傅小瓷偷瞄一眼,被他笔直修长的手指吸引了过去。他的指尖是漂亮的圆弧形,指甲被修剪得干干净净,看起来很清爽。拿着筷子的时候,也像在做手术,傅小瓷几乎可以想象到他缝合线的时候双手是如何来回穿梭了。   绝对是手控的福利。   “是食物不好吃吗?”傅小瓷问。   他摇头:“食量小。”   ……怪不得那么瘦。   她不知道的是,今天这一顿,钟斯灼要比平时吃得多一些。他望着傅小瓷,忽然觉得也不像是味如嚼蜡了。   吃完了饭,钟斯灼开车把她送到单身公寓的楼下。   傅小瓷下了车,露出笑容,说:“谢谢你!”   他嗯了一声。   钟斯灼的话很少,少到几乎没有。以至于每次说什么,他都用“嗯”来回应的时候,都让傅小瓷觉得是敷衍。   “那我就上去啦。”傅小瓷挥挥手,“下次见。”   “还有下次再见的机会吗?”   钟斯灼的话语让傅小瓷愣了愣。他就站在原地,漆黑的眼眸看着傅小瓷,明明语气平淡,像是一句随便的问话,却让人没法随便地应下来。   “呃……如果想见面的话,随时都可以的。”   傅小瓷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奇怪,他们又不是男女朋友关系,干嘛要这么说?   她尴尬地摸摸鼻子,眨眨眼睛,继续说:“我的意思是……平时林隽有什么问题,或者是……”   下一秒,一阵清冷的淡香,带着一股消毒水味儿,铺天盖地,几乎淹没了她的呼吸。   傅小瓷被一个陌生的怀抱紧紧拥住。   她局促地张开手,像个傻子一样呆在原地,脸唰地红了。隔着白色的衬衣,她柔软的脸颊还被迫紧贴在对方接近锁骨的位置上,头顶被他的下巴抵着。他的拥抱并不像平时那样冷漠克制,相反,他的力气很大,胳膊紧紧勒住她的腰,傅小瓷发懵之余每秒都在担心自己的腰会不会被勒断。   她的腿有些发颤,紧张快要不能呼吸了。   ——尽管小傅老师也不知道自己在瞎紧张什么。   这个拥抱持续了很长时间,傅小瓷似乎听到身旁有人走了过去,又似乎没有,她的脸颊通红,压根不敢抬起头来。   这家伙难道不是在强撩?关键是,她身为一名老阿姨,竟然还吃这一套?   女人啊女人,傅小瓷都有点看不懂自己了。   许久。   钟斯灼低低地道:“如果哪天我死了,帮我火化。”   他的语调冷静得要命,就像在安排自己的遗嘱。傅小瓷愣了愣:“什么意思?”   她能感受到他跳动的心脏,一声又一声,健康,顽强。为什么要这么说呢。难道他得了什么绝症?   或许是错觉,他的心跳变得更快,仿佛要从颤动的胸膛里蹦出来。傅小瓷有些心慌,问:“你还好吧?”   他嗯了一声,松开手,激烈的心跳迅速消失。   刚才的场面还有点儿尴尬,她的脸颊红晕未褪,说:“那个……咳咳……”   “抱歉,失礼了。”   钟斯灼恢复面无表情,打断了她的话:“你上去吧。”   “好的。那,晚安。”   钟医生的善变程度不亚于特殊时期的女人。傅小瓷忽然有种被愚弄了的郁闷,她没再犹豫,转身就向小区里走。   还没走几步,后面半点儿声响都无,傅小瓷踌躇几步,偷偷摸摸地转过身,那道颀长的身影弯曲下来,还没等她反应,忽然倒在地上。   傅小瓷飞快跑回去。   “你没事吧!醒醒!”   她使劲推了推钟斯灼,发现没什么用,连忙掏出电话。   一只手立即拽住她。   “不行……”   “你都成了这样了,怎么能不去医院!”   他拉住她的胳膊,像是恢复了一点力气,一手撑地,缓慢地坐起身。金丝框后的眼睛一如既往地冷静:“我没事。”   “不要任性。这么大人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傅小瓷老毛病犯了,像是在教训自己的学生,“现在这个样子没办法开车,一个人住就更不行了。”   “……”   “你什么情况,有病史吗?”   “……”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又在盯着她。那眼神,像极了曾经在学校的灼灼亮光,甚至还有些可怕。   “我的意思是……”傅小瓷结巴了一下,“你、你要不要去楼上休息一会儿。”   ……   傅小瓷的房间还算整洁,她都做好钟斯灼转头出门的准备,不料对方虽然洁癖严重,却对她有着相当大的忍耐度,选择坐在了沙发上。   他的双腿笔直修长,沙发和桌子离得比较近,几乎要容纳不下那双大长腿,傅小瓷连忙又往后拉了拉。   “你还好吗?”   “嗯。”   灯光下,原本比常人白皙的皮肤显得有几分惨白,丝毫没有血色。他合上了双眸,头倚在靠背上,难得地放松下来。   有两页纸掉在地上,傅小瓷先一步捡起来,看到上面都是今天的诊断结果。   全心停搏。   奇怪,这是怎么回事?   傅小瓷看到诊断结果,愣了愣,回想起刚才那一幕,她回头望向钟斯灼。   他闭目养神,面色苍白,心脏的位置没有丝毫的起伏。傅小瓷仔仔细细地盯了半天,也没有发现一丝起伏,就像死了一样。   她向前走了一步,鬼使神差,指尖轻轻点在他的心脏位置。   他猛地睁开眼睛,眼神锐利,直接拉住她的手腕:“你做什么。”   傅小瓷沉默许久。   她的身体僵硬,像一块石头,竟然半天都说不出话来。消化了半天,总算接受这个事实,傅小瓷问:“喂,这是不是你自己的诊断书。”   她晃了晃手上两张纸。   作者有话要说:  傅小瓷:我有一双看透真相的眼睛。   钟斯灼:嗯。   傅小瓷:突然郁闷是怎么回事…… 第14章 我要去约会(捉虫)   出乎傅小瓷意料的是。   钟斯灼只是沉默片刻,随即,嗯了一声。   “……”   又是嗯要闹哪样啊!这么淡定地承认真的好吗!   傅小瓷内心已经化为一只咆哮的小人,疯狂摔桌大叫,恨不得出去跑个八百米发泄一下。   小傅老师似乎又忘记自己能进入别人的梦境是怎样神奇的能力了。   “那个……我是说……刚才咳咳不小心咳咳抱了一下的时候,我好像听到了你的心跳声。”她一直清嗓子,生怕对方误会什么。   钟斯灼又嗯了一声,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   傅小瓷默默走到身边,蹲在沙发旁,她的双手贴在扶手上,瞅了瞅对方胸膛的位置,平日笑眯眯的眼眸像猫儿一样闪烁着光芒。   大概以为她会害怕到逃跑的钟医生忽然不知该如何反应了。尤其在对方和他有些过于亲密的距离内。   “僵尸?”   “……”   “妖怪?”   “……”   傅小瓷犹豫了一下:“无心法师?”   “……”   她试探性地伸出手,凑近对方,最后,掌心慢慢贴在他胸口的位置。他凝视着傅小瓷,那双漂亮的黑色眼眸正专注地盯着他,她的头发还带着洗发露的香味,在平时让钟斯灼厌恶至极的香精味道,在此刻,忽然迷人了起来。   他沉寂许久的心跳突然跳了一下。   “咦!”傅小瓷惊呆了。   “……”   “刚刚……刚刚是我的错觉吗?”傅小瓷不敢置信,耳朵侧着贴在他的心脏位置,果然,方才还停止心跳的地方,心脏瞬间又开始跳动起来,而且比平常快很多。   下一秒,她的领子就被提溜着拽到一边。   “我走了。”   他立即起身,拿起大衣套上,朝门的方向走去,任凭傅小瓷在后面叫了几声也没停下。门把被拧开,他合上门,房间立即安静下来。   傅小瓷又拿起手里的两张诊断书,脸上是大写的茫然二字。   对于刚才的事情,她还没有完全消化。   既然承认诊断书是他的,为什么又在触碰的时候,心跳正常呢?   她思考片刻,给他发了一条微信:“是触碰的缘故吗?所以你才不让别人靠近你。”   然而,钟斯灼压根没告诉她,自从“失去”心跳之后,他第一次重新感受到身为人类的感觉,是在那次叫家长的晚上,她差点跌倒时被扶住的时候。   钟斯灼很快给她回复:“不是。”   傅小瓷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么问有点太过分了,对于钟斯灼来说,她的的行为已经越过了对方设置的警戒线。   她严肃而郑重地道歉:“对不起,是我问的太多。不过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   对方沉默片刻,显示正在输入中。   一条信息发了过来。   “不多。”   傅小瓷看到他的信息,懵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老脸一红。   ……   晚上,傅小瓷躺在床上,习惯性辗转难眠。   还有人能没心跳?该怎么活?   她用文科生的思维发散了半天,还是一头雾水,不清楚是什么情况。   钟斯灼实在是留给她太多的谜题,仿佛在吸引着每一个探险人前往挖掘,她还没走几步就快掉坑里了,实在是感觉不太妙。   难道是因为打娘胎里出来就没谈过恋爱的缘故?   傅小瓷为自己深深感到了危机感。   钟斯灼为什么对她这么宽容,傅小瓷预想和她的高中时期有关。或许因为他那时喜欢看她打网球的模样,因为当初的记忆,才对她处处忍让,允许她放肆的行为。   耐心是有限度的,她不应该这么消耗结束。   傅小瓷冷静了一下,把目前的心情波动剧烈归于恋爱经验为零的缘故。她慎重思考了一会儿,给好友发了条短信:“你上次不是说要去一个party给我介绍对象吗?我答应了。”   “舞草!你不是骗我吧?”傅小瓷几乎能想象到对方激动的夸张表情。   “没骗你。”她再一次发誓,“骗你我单身一万年。”   傅小瓷平静了心绪后,脑袋放空,慢慢进入睡眠状态。周末一过,即将开学,又有一堆没完没了的事情要处理。   渐渐地,她进入了梦乡。   似曾相识的感觉中,傅小瓷清醒了一些,明白自己进入了别人的梦中。   今天见的人太多,只希望不要是什么辣眼睛的梦就好了。   “皇上~”   “皇上~”   “皇上,来追臣妾呀~”   一阵阵矫揉造作的娇笑声顿时让傅小瓷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此时正站在花园的假山后,就在不远处的位置,几名衣着华丽的娇艳女子正在围绕着明黄色的衣服转来转去,美目盼兮,巧笑嫣兮,香风扑鼻,令人沉醉。   这就是传说中的……皇帝捉迷藏?   一名妃子躲闪着,忽然朝傅小瓷的方向奔来。一个闪身,妃子的身影消失不见,年轻的皇帝也跟了过来。   “安妃?安妃你要往哪里去?”   他摸着假山,脚步踉跄,忽然摸到了傅小瓷的脸颊。   “哟,这又是哪个美人?”   傅小瓷黑着脸,被自己的蠢弟弟在脸上不断摸来摸去,几乎在爆发的边缘。   傅小钰正在做黄粱大梦,当皇帝当得不亦乐乎。他有些猴急,想看看美人长什么样,粗鲁地拽掉了脸上的锦云丝帕。   “爱妃你……”   他的笑脸突然凝固。   面前的女人身着朴素,眉目如画,笑得温婉,却有几分熟悉。   只见她举起手,十指如刚剥的春葱,细嫩白皙。那么娇滴滴的好看到应该养起来的手,捧着与之不相称的陶碗,草药的苦涩味直冲鼻子。   “这……这是……”   她柔柔地道:“大郎,该喝药了。”   “啊!”   傅小钰面色青白,吓得肝胆欲裂。傅小瓷力气大得要命,微笑着无视他的挣扎,直接揪住他的衣领往嘴里灌药。   “咕嘟嘟……唔咕嘟嘟……”   “啊!”   傅小钰活生生被吓醒了。   下一秒,傅小瓷就清醒过来。   她顿时有些遗憾。   可惜了,好好的药。   此时已经是早晨九点多,美好的周末适合赖床,傅小瓷在床上继续躺尸,仿佛这里是她打母胎以来的第二故乡。   她躺着躺着,有些瞌睡,又小眯了一会儿。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傅小瓷懒洋洋地接起电话:“喂。”   “亲,你该不会还在床上躺着吧。”好友沙玉在另一端没好气地问。   “唔。”   “大小姐!只能给你一小时的时间,今天就是聚会啊!”   傅小瓷下意识地道:“既然如此那就不……”   “单身一万年?”对方的声音有些阴恻恻。   “我错了马上就起来。”   同一时间。   还没开学,年级主任早就到了学校,办公室都擦得干干净净。上午开完了会,他还有些嘀咕。   不知道新来的实习体育老师怎么样,听说是个年轻小伙儿,教学生可能就差点。   学历那么高竟然来当体育老师,他现在越来越看不懂年轻人了。   “主任,”管行政的徐老师敲敲门,进来,“想问一下那个插班生安排到哪个班比较合适?他们的意思是,最好不要老教师,容易起矛盾。”   主任摆摆手:“我知道我知道。真是,念了点洋墨水,还真是有点洋大人的样子了。”   他喝了口茶,脑子里过了一下高一所有班主任的人选,在徐老师耐心等待中,拍板决定:“就小傅老师吧,她应该没问题的。”   作者有话要说:  傅小瓷发了条微信:我去约会,下次聊。   钟斯灼:嗯。   在身旁的白粲:我要被吓哭了!救命! 第15章 嫂子你在干嘛?   傅小瓷呲溜地爬起来,动作敏捷地快速冲了个澡,换好衣服。她的里面是一条灰粉色的束腰长裙配靴子,外面穿着过年买的毛呢大衣,齐肩的长发披着,看起来清爽灵动。   “我出门了。”傅小瓷发了条短信。   “哟速度还挺快。我也出门了,等会联系啊。”   地点在南苑的某个别墅区,据说是问朋友借的别墅,可以玩一整天,当然,过夜也不是问题。   那儿地段条件是整个市最好的区域之一,估计房子也不便宜。傅小瓷算了算自己每个月三千块钱的工资还有一直高涨的房价,忽然觉得,这辈子都没有自己的房子可以住了。   #被贫穷限制的地盘范围#   傅小瓷不急不忙地乘坐地铁,按照既定的方向过去。   过年后人流量从来没有小过,傅小瓷紧紧握住扶手,生怕被挤到一边。她低头玩了会儿手机,看到傅小钰发了条朋友圈。   【做梦梦到自己变成武大郎,被潘金莲灌药……[流汗][流汗]】   傅小瓷默默给他点赞。   终点站的声响起,整个车厢已经没了人。傅小瓷下了地铁,开启导航,大概再步行半小时就到达目的地了。中午阳光正好,两旁的云杉直插云霄,高大挺拔,沥青公路平整悠长,偶尔有私家车驶过,平静安谧。   傅小瓷一个耳朵插着耳机,哼着歌,当做散步地向前走。   突然,一条微信发了过来。   “小瓷,这里堵车,我被困在路上啦!你到哪儿了?”   傅小瓷:“……都再三提醒你不要打的了,这段时间堵。我已经到公寓区了,再有不到二十分钟吧。”   “我错了!求原谅!天哪,我可能还得大半小时。”   “好吧好吧,那我在路上慢点儿走。”傅小瓷安抚她的情绪,“既然已经堵路上就别着急了,快到的时候给我打电话。”   “好好好。”   她换了一首歌,继续散步,今天的心情不错,就连脚步也轻快了不少。沿着路的边沿继续向前走,隔着老远,一辆骚气的宝石蓝兰博基尼敞篷跑车停在马路上,应该是刚刚从别墅里开出来。   这时,另两辆车开出来,兰博基尼的主人探出头,他摘掉墨镜,露出不耐的表情:“我他娘的都说了让你们别跟着我了!”   咦?   傅小瓷关掉音乐,仔仔细细地瞅了几眼,忽然脸色一变。   深度豪车发烧友的白粲今天很不爽。不就是家里面的那点破事,竟然还限制他出行,今天出去他还真不是他了。   跟在身后的两辆车沉默不语,唯有引擎的轰鸣,像巨兽的低吼。   “艹!”   他骂了一声,使劲地拍了一下方向盘,突然,隔着不远处的树下似乎闪过一道人影,他愣了愣,以为自己大白天看错了。   傅小瓷赶紧躲在了几棵树的背后。   白粲怎么会到在这里?!如果被他看到自己在这里,说不定还会问东问西,嫂子长嫂子短的,傅小瓷真可不愿意打照面。   她蹲在大树底下等了一会儿,半晌,没了声音,这才松口气站起身来。   傅小瓷转过头,突然僵在原地。那辆宝石蓝的跑车停在路边,颜色靓丽风骚,异常吸引眼球。   车的主人就站在距离不到两米的位置,和她四目相对。   傅小瓷:“……嗨。”   白粲一手拿着墨镜,一手叉腰,一张娃娃脸没了刚才叫嚣的凶气,反而满脸写着纳闷:“嫂子你在这里蹲着干嘛?我差点以为你小解呢。”   傅小瓷连忙呸呸两声:“我疯啦,大白天在这里上厕所!”   “那你在干嘛?”他的眼神浮起一丝狐疑,“该不会是在躲我吧?”   “哪有哪有。”   她干咳一声:“走得有点累了,想坐在树底下看看风景。”   白粲看着傅小瓷全身美美打扮,更疑惑了:“你在这里散步?穿这一身?”   “啊不是,去一个朋友家,想走一段过去。”   “你朋友在这里啊,正好,我开车把你送过去。后面还有俩龟孙,你别管,不害人的。”   傅小瓷:“不用不用,我想走着过去。”   “你不是说累了吗?”   “现在不累了,一点儿都不累了!”   身体倒是不累了,傅小瓷的心却很累。再跟白粲说两句,她真的想哭了。   “你确定不用我送?”   “真不用,我也不习惯。”傅小瓷急忙摇头,表情认真到恨不得对天发誓。   “……好吧。”   白粲摸摸鼻子,其实很想跟这个可爱的小老师多说两句,无奈对方似乎不是太喜欢他,万一弄哭了捅到钟斯灼那边,他就真完蛋了。   傅小瓷目送他开着车远去的潇洒背影,身后还跟着两辆跑车,心里暗暗感慨有钱人出场的方式都不一样,后面竟然还跟着仪仗队。   白粲要是知道傅小瓷这么想,恐怕得吐一升血。   他这是被监视啊监视!   白粲戴上墨镜,从后视镜瞄了一眼,决定带他们在南苑的公路上转一转,熟悉熟悉地图。不就是侠盗飞车嘛,他可是资深玩家。   脚踩油门踩到极限,车嗡地一声,飞奔出去。   这边。   傅小瓷后背出了一层冷汗,想放松的兴致消失得一干二净。正好,好友的电话打了过来:“小瓷,你到了吗?”   “啊,快了。”   “正好,我也快了,我们就在约好的地点见面。”   待到傅小瓷到了别墅的地点,沙玉远远给她挥手:“在这,在这。”   “喂,靠谱吗?”傅小瓷走过去低声问。   “当然靠谱,条件只会好不会坏。”她挤了挤眼睛。   傅小瓷:“……”   忽然有些后悔了。   这儿依山傍水,植被覆盖率至少百分之五十以上,和市中心的喧闹不同,安谧,宁静,让人不自觉地平静下来。   别墅里的东西全部都有,一群年轻人自己买了不少食材,提着烧烤架放在草坪上,打算来一场BBQ。   傅小瓷规规矩矩地坐在遮阴的大伞下,看着他们一边闹一边互相取乐,忽然感慨自己真的老了。   “小瓷,你没有看上的?”沙玉玩累了,脸蛋通红地坐在她身旁。   “没什么和眼缘的吧。”   “你从小就挑,现在还是这么挑。”   “习惯就好。”   刚才在摆架子的小黎哥走过来,对傅小瓷笑着说:“你们怎么不玩啦?室内有狼人杀,也有桥牌,还有台球KTV,等不耐烦就先进去休息休息。”   傅小瓷摇摇头:“我坐在这儿就行。”   小黎哥就是借朋友公寓的人,他人脉挺广,家里面条件也不错,在场的几个女性都把目标瞄准了她。   又说了几句,他这才笑着走了。   “喂,你没看上他吧?”沙玉问。   “当然没有。”   “那就好,那家伙泡的妞估计能从S市到H市,别理会他就行。”   傅小瓷沉默片刻。   她真是信了鬼才会相信沙玉能给她介绍个靠谱的对象。   沙玉做奢侈品销售,平时忙的要命,又要赴各种晚宴,难得和傅小瓷见一面。几次说要带她介绍个好对象,傅小瓷几次拒绝。现在看来,她拒绝的半点儿都没错。   傍晚的时候,几个擅长烧烤的年轻男女站在烧烤架旁烤食物,油烟燃了起来,有些熏眼睛。   傅小瓷吃了点儿东西,感觉腻得慌,吃不下了。她看到沙玉在跟一个年轻的男人聊得正嗨,便独自上楼找洗手间。   手洗干净,又补上口红,傅小瓷理了理衣襟,从洗手间出来,却恰好听到了一处谈话。   “……等会一个都跑不了。”   “你看上哪个了,我绝不动。”   “就是那个老师啊,长得漂亮身材好,多带感啊哈哈哈哈哈。”   两人的嘻嘻哈哈的交谈声让傅小瓷毛骨悚然。她生怕像电视剧里一样弄出什么动静,屏息不动。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远,消失不见,她这才缓缓站起身,尽管腿都有些发颤。   这下真是糟糕了!   傅小瓷快步冲下楼,一出门,不巧地撞在小黎哥身上。对方稳稳接住她,唇角含笑,刚才的嬉笑声仿佛都是错觉:“小瓷,你怎么了?”   她一阵地恶心,又不好被对方发现异常,只好说:“我的肚子疼,不太舒服,可能是烧烤吃多了。趁着这会儿还有车,我想回去了。”   “别,别呀,我这里有药,我们上去拿?”   “不了,我疼得厉害。”   “那我送你去医院吧。”他似乎看出来点什么,一副不依不饶的架势,身体却是紧紧拦在傅小瓷面前,不让她过去的。   傅小瓷紧张到汗都出来了。 第16章 阴人者必被打之   去医院?   对方路上就能把她给办了。   大门距离这里约有几十米的距离,就算是突然跑也跑不掉,更何况,其他人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傅小瓷装作胃疼地揉了揉,有气无力地说:“房屋里闷得慌,那就麻烦你帮我拿一下药,我去椅子上坐会儿。”   小黎哥笑着给门口的一个男人递了眼色:“你快过来,把她带到休息的地方。我给她去拿药。”   傅小瓷这时候才慢慢意识到,她们大概是被当做肥羊了。   别墅里的男女比例大概有一比一,算起来的话,女性数量稍微少几个,硬闯是很难。   傅小瓷坐到椅子上,身旁的年轻男人不过二十出头,一副衣冠楚楚的模样,笑着搭话:“你没事吧。”   “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了。”   她拿出手机,对方敏锐地发问:“你给谁打?”   “给朋友,我的身体不太舒服,让他过来接我。”   “打什么呀,你看我们多少车,朋友过来多麻烦,我等会就送你过去。”   傅小瓷勉强笑着摇摇头:“不用,他离得很近。”   她的手机已经摸到了紧急呼叫。   “哟,小美女,你这就不好玩了。”对方突然伸手抢走她的电话,看到屏幕上显示的紧急呼叫,笑了笑,“出来玩,干嘛这么拘束。你是第一次吧?”   “把我的手机还回来!”傅小瓷急了。   他收起傅小瓷的手机:“乖,聚会散了就给你。”   一句话,威胁意味十足。   傅小瓷明白,今天如果闯不出去,恐怕她这辈子都要被折在这里了。这些混蛋的手法,高中时候就见识过,强上之后留点底子,受害者就别想再翻身了。   沙玉平时机灵,看人的眼光和挺准,是个靠谱的人,这一次大概是被连环下套,一起兜了进去。   傅小瓷强打精神,让自己冷静下来。她不能强硬威胁,万一把人逼急了,荒郊野外抛尸,还真不一定能找的见。   “小瓷!在那干嘛啊,过来喝酒!”   沙玉醉醺醺地冲她挥了挥手。   傅小瓷焦急看了那边一眼,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眼看情况愈发严峻,她转身就往沙玉那边走去。   “你慢点走啊,咱们一起。”身后的男人嬉皮笑脸,已经无所顾忌。   傅小瓷的唇紧抿成一条线,她快步向前走了几下,突然停住,折身,腿猛地踢到他的下面!   她的动作相当凌厉,男人嗷嗷惨叫一声,跪倒在地上,又笑又闹的一群人望向这边,安静了一下。   傅小瓷抢过手机,向朝前跑了几步,顺手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酒瓶。   她跑得满头大汗,有几个男人意识到不对劲,互相递了眼色,纷纷追了上去。   “啊啊啊!”有女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顾拼命尖叫。   沙玉被这场景刺激得清醒了几分,她立即察觉到不对劲,掂起两个酒瓶撵了上去:“你们干什么!”   傅小瓷砰地把啤酒瓶砸掉一小截,把刺尖对准他们。   她的后背就是大门,但此刻,即使跑出去,也会被一群人开着车追回来。   小黎哥从别墅里出来,快步走上前,一手抄兜,笑得眼睛眯了起来:“别啊,玩不起啊。”   “我从来没打算跟你们玩。”   傅小瓷的手已经摸到了紧急报警。   “你给谁打?我大伯这会儿正在局子里坐着呢,要不把他叫来?”   怪不得小黎哥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   傅小瓷的冷汗都下来了,她狠狠地瞪着小黎哥,却不知自己褪下温和保守的外表,像只野猫一样四处挠人的迷人模样早已让对方心痒难耐。   沙玉跑到她身旁,声音极低:“等会儿,你赶紧跑,出去见到人就叫救命。”   “你要干嘛?!”   “你放心,我又不是没打过人,场子里混多了,见过这阵仗。”   “不行。”   此刻,谁冒险都是逞英雄。   剩下的几名女性哪能不清楚情况,一个个面色惨白,腿都软了,面对着一群身高力强的男人瑟瑟发抖。   傅小瓷冷静地道:“你们认识南苑的人,知道白粲吧。”   “你认识那位太子爷?”小黎哥顿时被逗乐了,“别闹,别人不清楚,那位喜欢大胸的模特,不好这口。”   “我是他的朋友。”   话一出,几个男人都笑了:“我还是白家的老爷呢。”   这种人平时对他们都不屑于多给一个眼神,一个没名没分家境普通的小老师,怎么会认识那样的人。   小黎哥经验丰富,早就把这几个女人的底子摸清楚,免得没吃上还惹得一身骚。傅小瓷则是意外之喜,来得正是时候,特别合他胃口。   “你说你是他朋友,那你给他打电话证明一下。”   傅小瓷拿手机的动作一顿:“我没有他的电话。”   话一出,他们顿时哄笑成一片。   她明白自己蠢了,咬咬牙,提出钟斯灼的名头:“你们认不认识钟斯灼。”   “哪来的啊。”一名微胖的年轻男性双手抱肩,“你是不是打算拖到明天早上?照我说,来都来了,矜持什么,哥几个技术都好着呢,明天你精精神神高高兴兴回去,以后有来有往,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念书念傻了?”   钟斯灼的名字,在五六年前便是不可说。但自从那件事之后,他再也不混这个圈子,彻底消失。渐渐地,知道的人都是S市资深土著,像今天跟着小黎哥过来的人,不是地位不够压根不知道,就是父母经商没在这个圈子,还有的是这几年才渐渐混进来,当然完全不清楚。   小黎哥却是知道的。   毕竟,这南苑哪一家的宅子最贵,他可都明白。   在道上混,保不准哪天就遇了事,他得把惹不起的人物都搞得清清楚楚。因此,傅小瓷的话让他的笑容突然凝固。   “你认识他?”他试探地打量傅小瓷,“你有他电话?”   “有。”这下傅小瓷非常有底气。   “那你给他打过去,我亲自道歉。”   傅小瓷只能暗暗祈祷钟斯灼这会儿没有在做手术,她深呼口气,电话打了过去。   “嘟——”   “嘟——”   “嘟——”   要完。   傅小瓷顶着一群人的视线,又打了一遍,对方还是没有接。   小黎哥的表情轻松了很多:“怎么,打不过去?”   这时,只听车的轰鸣声越来越近,一辆蓝色的跑车带着两辆车即将飞驰而过,傅小瓷一愣,飞快地跑到门口:“白粲!白粲!”   身后的小黎哥作势要拉住她,沙玉一急,一个啤酒瓶砸到他头上,啤酒瓶没砸碎,却是实打实地一下,对方立即嗷嗷惨叫了一声。   沙玉虽然醉了,但她现在也清醒了,举着满是玻璃口子的酒瓶赤红着眼睛瞪他:“小瓷!跑!”   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对方的车速太快,一闪而过,压根没停下来。傅小瓷叫到嗓子都哑了,还是没能让对方停下来。   她忽然有些绝望。   被揪住的沙玉挨了打也没有丝毫畏惧,大骂他们不要脸,一边喊着让傅小瓷跑。傅小瓷气到咬着牙,握紧啤酒瓶正准备上去,方才飞驰而过的车又慢悠悠地倒车回来,正停在门口。   白粲还以为那两个车里的保镖是在哄他停车,结果,他看到别墅大门口的场景,突然骂了一声。   “你们别动!”   他们忽然安静了。   “今天真的踩狗屎了?”刚才还一脸凶相的青年顿时呆了呆,“不会吧,那真是白粲?”   身后两名保镖下了车,跟在白粲的身后,他走到门前,一脚踹了上去,咣地一声把他们吓坏了。他阴沉着脸吼道:“特么把门打开!”   门立即打开,他走进去,对准小黎哥就是一巴掌。男人和女人不同,毕竟力道大,一巴掌下去直接见了血,塞牙都松了。   刚才还作福作威的小黎哥屁都不敢放一个。   “老子见过你,跟林家的杂碎混着。”   “我错了我错了,不知道是您的人……”   “那不是我的人,”白粲冷笑一声,说出口的话无异于给他判了死刑,“那是我嫂子,傻逼。”   白粲张口闭口的脏话和暴戾的神情让傅小瓷惊呆了,她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中午还跟她笑呵呵打招呼的白粲。   “白粲……”   “嫂子,你哪受伤了?有没有被摸?”   “咳咳咳……那个什么……”   被当着这么多的人的面问这种问题,傅小瓷顿时多了几分窘迫。她指了指他们,说:“我不要紧,先把这件事解决了,有人受伤,而且不知道我们有没有被下药。”   这时,电话突然打了过来。   铃声一响,傅小瓷看到来电显示,顿时有些胆颤,半天都没接。   白粲问:“谁的电话?”   傅小瓷沉默片刻,说出的话让一群人的脸色都变了。   “是……钟斯灼……”   作者有话要说:  钟斯灼:怎么回事?   傅小瓷:说起来也许你不信,相亲被骗了……   (咣)   电话被挂√   本文完√ 第17章 再找你我就是狗   白粲跟钟斯灼相处过多年,哪能不知道他的性格。他向小黎哥一众露出怜悯的表情,像是刽子手对死刑犯的最后一眼。   傅小瓷手里的手机就是一块烫手山芋,她连忙把手机举起来,紧张地对白粲说:“白粲啊,你行行好,帮嫂子接一下电话。”   人到危机时刻,脸都不要了。   白粲被她自称嫂子的行为弄得呆了呆,顿时反应过来:“不不不,我不接电话。”   “嫂子就求你这一次。”她可怜巴巴。   白粲是个人精,今天这事儿,钟斯灼肯定不会对傅小瓷生气,但他们剩下的人就说不清了。几年没发过火的人万一把矛头对准他们,还要他怎么活,所以他相当坚决地拒绝了。   眼看时间快到,傅小瓷颤颤巍巍拿回来,不情不愿地接通电话:“……喂。”   “怎么不接。”   “唔……刚才有事情麻烦你,现在事情解决了,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你在哪里?”对方忽然换了个话题。   “啊?我?”   傅小瓷结巴了一下:“在朋友家,我过去找她玩。”   对方安静几秒,声音冷清:“刚才找我要帮什么忙?”   “呃……”   钟斯灼有条不紊的几个问题顿时把傅小瓷问懵了。她向白粲投来求助的眼神,后者装作没看见,打手势让两个保镖打电话,把剩下的人围了。今天这笔账还没算清楚呢。   “又撒谎。”他说。   “那个那个……”   傅小瓷还没想好借口,被围住的小黎哥知道自己别说前途不保,今天想出这个门都难,瞅准机会,惨叫着求饶:“钟三哥!是我错了!我没有碰您……嗷嗷!别打别打!……”   “电话突然有点信号不好!”傅小瓷提高嗓门,压住他的话,冷汗涔涔地解释,“电视声音有点大,你别介意。”   电话另一头的钟斯灼沉默了一会儿,冷冷道:“你让白粲接电话。”   咦咦咦!   傅小瓷顿时惊住了。他怎么知道的!   钟斯灼没了声,隔着电话,傅小瓷也能想象到对方是以什么样的表情等待着。她不安地叫了白粲一声,说:“他让你接电话。”   “艹,就知道……”   白粲接过电话,侧着身子,神色顿时严肃几分。他嗯嗯接了几句,简单交代情况:“嫂子今天参加一个集体相亲,结果被下了套……”   傅小瓷在一旁龇牙咧嘴,不停摆手,解释的神情神似孔乙己:“不是相亲!不是相亲!聚会怎么能算相亲!”   白粲忽视了她的解释,简单几句话把情况交代了。对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他应一声,挂断电话。   “嫂子,有保镖带你们去医院,把全身上下好好检查一下,别落下什么后遗症。”   “那你呢?”   “处理一下。”他背对着傅小瓷俯视着跪在地上的男人们,表情多了几分阴郁。   傅小瓷考虑到他们不是什么社会组织,顶多让这些混蛋吃几个拳头,这也是他们应得的,吃点教训也好,就没有再理会。   她扶着沙玉,跟在保镖后面,被带到了车上。   有生之年第一次坐敞篷跑车,居然是这样情形。两人坐在后座,剩下的女性也被安顿好,临开车的时候,傅小瓷看到又有几辆车开了过来,停在别墅的门口。   还没等她看清楚,跑车嗖地驶向前方。   沙玉的侧脸肿了一块,愧疚地道:“是我没认清人,今天要不是你,这辈子都完了。”   “谁都不是全知全能,总会犯错误,要感谢也得感谢他们。”傅小瓷帮她把头发捋顺,“你明天没法上班了啊,至少得请假一周。”   “这是肯定的。”   她撇撇嘴,秀眉耷拉下来,很快又精神了:“喂,你不厚道啊,找男朋友都不给我说。”   “天地良心,我没找男朋友!”   “那你怎么成了人家的嫂子?人家还费心费力给你处理?”沙玉说到这儿,压低声音,“你该不会不知道,那位……就是给你打电话的那位,是林家的人吧。”   傅小瓷心里默默想,有什么比钟斯灼没心跳的事情更让人震惊的呢?怕是没有了。   她跟沙玉说不清楚事情的来往,只好含含糊糊交代一番,刚说完,车就停了下来。开车的保镖把门打开,她们一下车,医院四周的人纷纷转过头,望着她们窃窃私语。   戴着墨镜的保镖站在身旁,摘下墨镜,冷冷地望了回去,一瞬间,作鸟兽散。   傅小瓷:“……”   仿佛真的成为了社会大姐大啊。   做了一个身体检查,傅小瓷的手受了点伤,到医院才后知后觉地疼了起来。护士带她去把玻璃渣挑干净,结果,刚刚消了毒,有人从门口进来。   “钟医生。”护士连忙站起身。   傅小瓷也心虚地站了起来:“你来了……”   “继续。”   他扶了一下眼镜,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就那么冷冷淡淡地盯着两人。   小护士顿时紧张了。她毕竟才工作不久,钟医生比她只大几岁,却已经是外科手术的主刀。在一名经验丰富的外科医生面前完成消毒包扎的工作,原本是简单的事情,因为紧张,手没忍住微微颤抖。   傅小瓷也遭了秧,对方几次不小心碰到她的伤口,她吃痛抖了抖,又不敢吭气,只好默默忍受。   顶着钟斯灼的目光,她有点儿吃不消。   煎熬的包扎工作总算结束,小护士收拾了一下东西,匆忙离开了。傅小瓷干咳一声,也想跟着对方的步伐离开,快到钟斯灼面前的时候,她弱弱停下脚步,低眉顺眼地放软声音:“今天的事情,谢谢你了。”   “……”   头顶没有声音,傅小瓷等了一会儿,眨了眨眼睛,仰起头。   两人四目相对。   “伤口疼不疼?”他的声音依旧清冷,却不再让傅小瓷感觉隔着重重距离。   傅小瓷抿了抿唇,老老实实交代了:“有点儿。”   说到底,是因为钟斯灼才认识的白粲,若不是他们今天在,后果如沙玉说,恐怕这辈子都完了,这时候想起来,傅小瓷还有点后怕。   钟医生忽然伸出手,在她惊讶的视线中,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他的手冰凉、干燥,轻触到傅小瓷头顶的黑发时,细长的指尖顿了顿,然后,像摸小狗小猫似的,安抚她的情绪。   “不会再有第二次。”   风轻云淡的一句话,却让人不禁相信,他说的绝对能做到。   傅小瓷怔忪片刻,心里一动,仰头望着他。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他忽然沉默。   傅小瓷秉持着不要脸的精神,穷追不舍:“你是不是喜欢我?”   钟医生收回手,方才难得一见的柔和表情瞬间消失不见,转身就走。   “喂你解释清楚。”她今天势必要弄清楚,眼看对方要走,在走廊多名护士倒吸冷气的声音中,紧紧拉住对方的胳膊,像牛皮膏药似的死活甩不开。   “今天解释不清楚我就不让你走!”   钟斯灼:“……”   另一头,包扎完伤口的沙玉出了门,恰好看到这一幕。她顿时惊呆了。   “你你们……”   沙玉的心情有点复杂。没想到,傅小瓷单身这么多年,一下子就玩了个大的。她永远想象不到,林家的三爷,会被一个女人在公众场合公然死死紧抱着不放,一副逼婚的架势。   最关键的是,对方竟然没有生气?   “我是不会放开的。”傅小瓷的脸其实早就红透了。但她从不拖泥带水,在对钟斯灼有好感的时候,干干脆脆地问清楚。只要对方给出否定的回答,她就把这个男人当做救命恩人供着,从此一步也不越矩。   背对着她的钟斯灼低垂着眼睑,平静地道:“我喜欢过你。”   傅小瓷的手一抖,松开了手,有些不敢置信地望向他。   钟斯灼的语气很平静,继续说道:“那是以前。”   “……”   傅小瓷的内心有点复杂。   她的半个暧昧期的心动对象,当着所有人的面告诉她:以前是喜欢过你,所以才这么纵容你,但是现在,没了。所以请你自重。   她的心里有一万条野狗脱缰奔跑,恨不得当场大叫两声。   然而,傅小瓷很好地维持住了形象。她露出已经僵硬的笑容,说:“那就请你别再让我误会了。我是自作多情,从今天开始再骚扰你,那就是狗。”   说罢,转身离开。   她的衣袖掠过钟斯灼的手腕,他的手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握住。   傅小瓷拉着沙玉气冲冲地离开了。医院里剩下的护士还呆呆站在原地,钟斯灼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冷冷道:“站在这里干什么。”   话音刚落,她们抖了抖,连忙离开,像是身后有恶兽追赶。   他站在原地,望着傅小瓷消失不见的走廊,半晌没有说话。   ……   深夜,一家火锅店。   面前的鸳鸯锅还在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汽,傅小瓷气得满脸通红,闷头只知道吃。   “小瓷,你失恋啦?”   “狗屁!”   沙玉比起她来,当然算得上个情场老手。她拄着下巴,忽然叹了口气:“这种人撩你这种小老师,还不是绰绰有余。”   “老师怎么了,老师就不能谈恋爱啦。”她恨恨地使劲戳了一下撒尿牛丸,像是在戳人似的。   “你要是知道他身份,说不定就不愿意了。我的傻老师。”   “什么意思?”   沙玉贼兮兮地眨眨眼睛:“这么说。你还记不记得当初的林子岚,就是那个同级的风云人物。”   她抬起头:“我记得。”   在一群家境普通顶多算小康的女生心目中,那种人,简直和一个小国的王子没什么区别了。有不少女生一心奔着凯特王妃的美好愿望,最后,女友换了一个又一个,高二就潇洒出国再也没了音讯。   “林子岚钟斯灼是一个本家的。”   “他俩不是一个姓?”   “钟斯灼的母亲是外嫁,嫁了一个警察。但她是当年林老爷子的掌上明珠,恨不得天天捧着,因此,你家的钟医生打小是在林家长大的,跟一群太子党混在一起。林子岚和他比起来,在古代,那就是个没什么用的庶子。”   “什么鬼。”傅小瓷被逗笑了。   她摇摇头,捞出一块肥牛放在沙玉的盘子里。   “管他嫡长子还是什么庶子,都和我没关系。你今天也听清楚了,我再和他有关系,那我就是狗。”   沙玉心里默默腹诽:当了二十多年单身狗,这誓还需要发?   同一时间。   虽已是深夜,郊区的别墅,不少人聚集在这里。   让人惊讶的是,白天衣冠楚楚、带着金丝边眼镜,身穿白大褂的钟医生,此刻竟然出现在这里。他平静地俯视着趴在地上的人,身后跟着的白粲同样面无表情。   “钟哥,还没动。”   “我错了我错了……”小黎哥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我再也不敢了……”   他依旧戴着眼镜,这让他看起来斯文清俊,只是眼神比刀还冷。   作者有话要说:  傅小瓷:再和他有联系,我就是条狗!   过几天。   傅小瓷:汪! 第18章 请叫我问题学生   傅小瓷一整晚都没睡好。   或许是因为吃得太撑, 或许是心里有事,她翻过来翻过去,最后还做了个噩梦,梦到赵先生拿着四十米大刀追着她跑。   从梦里惊醒的傅小瓷望着天花板发呆, 半晌, 忽然反应过来, 今天得去学校了。   傅小瓷随手拿起手机,划开屏保,显示有四条未接来电,还有十几条微信, 都是主任的。   “小傅老师,给你们班加了个插班生, 过来了解一下情况。”   “小傅老师?”   “怎么不接电话?学生已经来了。”   “……”   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时间,以及快晒到屁股的太阳,傅小瓷猛地翻起身。   到达学校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   傅小瓷匆匆忙忙跑到办公室, 累得只喘气。她一进门,几道视线纷纷向她投来。傅小瓷立即端正了仪态,微笑着打招呼。   “您好。”   “小傅老师来啦。”主任真烦得厉害,把她带到办公桌前,一名男生坐在椅子上, 自顾自地玩游戏。大冬天,他穿得单薄,白色羽绒服看起来半点儿都不挡冷。   傅小瓷一侧眼, 看到他耳朵亮闪闪的耳钉,顿时微微皱起眉:“这是……”   “你们班的新学生。黎柯。”   “嗨。”   叫黎柯的男生头也不抬地打了个招呼,继续打游戏。   傅小瓷和主任交换了个眼神。   两人走到门外,她问:“什么情况?”   “从小跟父母在国外生活,家里条件不错,这不是回来了嘛,就让他跟着一起学习。”   傅小瓷叹了口气:“我一个年轻老师,哪能管得住。”   “年轻老师有新方法,我们呀,怕是只会起反作用。只能辛苦你了,小傅老师。”   抱怨是没有用的。五班的整体情况是傅小瓷花了一学期慢慢改善的,要说效果,也不算是太明显,但就期末考试来看,这一次已经让年纪的老师们刮目相看。   只是这个新来的黎柯,看起来不太好相处,不知道又会给班里增添怎样的化学反应呢。   当天下午,学生返校,要提前打扫卫生,交作业,领新书。   中午黎柯被父母叫出去一趟,回来的时候学校许多学生都看到他,不由纷纷窃窃私语。傅小瓷在办公室等到快进班的时间,他姗姗来迟。   傅小瓷带着他去班里,一路上吸引了不少目光。   “明天来学校记得把耳钉摘掉。”她说。   “为什么?这只是个装饰品。”   “校规规定。”   “不会吧,你年纪轻轻怎么就跟老太婆一样。”   傅小瓷平静地重复一遍:“明天把耳钉摘掉,否则我不会让你进班的。另外,请你对一位比你年长的女性有最基本的尊重,你想要人权自由,首先你得学会尊重别人。”   黎柯一手抄裤兜,闻言呵地一声。他仔仔细细地打量几眼傅小瓷,说:“小瓷老师,你的下巴长了一颗痘痘,内分泌失调是因为经常发火吧。”   “你多让我省心点,也不至于长痘痘。”她凉凉道。   黎柯被噎了一下。   进了班门,班里突然安静下来。傅小瓷简单介绍后,明显地看到班里的一些女生眼睛闪烁着光芒,低头窃窃私语,就像他们当年一样。   “方南,你换个位置,坐到空位上。黎柯,你和班长坐一起。”   班长叫陆悠悠,是个家教很好的小姑娘,同时人也比较硬气,不好招惹。傅小瓷怕他和男生坐一起打架,和女生坐一起弄哭人家,干脆就把他调到了班长旁边。   黎柯吊儿郎当地坐在旁边,像是故意似的抖起了腿,陆悠悠端端正正地坐着,有些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把你的缝纫机收回去。”   “什么缝纫机。”   黎柯话音刚落就明白了,臭着脸哼了一声不再作妖,坐在后座的方南没忍住噗呲笑出来。   有点意思,有点意思。   靠窗的林隽根本懒得搭理这个卖弄自己的小丑,一手撑着下巴发呆。   傅小瓷安排了这学期的事宜后,先宣布上学期的期末考试成绩:“咱们班上学期的成绩有进步!语文年级前五,总分排名第六,其中,陆悠悠、方南都在年级前五十的行列了。大家做得不错,这学期请继续加油!”   她的话音一落,班里的学生立即鼓起了掌,还发出起哄的噢噢声。   无他,恰好总分排名压了隔壁讨厌的普通尖子班四班的一头,这种事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大快人心。   黎柯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了出来:“啧,被应试考试灌输出来的机器。”   因为他的话,班里突然安静片刻。   傅小瓷把语文卷子递给方南,示意他发下来。她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书本,说:“黎柯同学刚刚来到学校,还不清楚情况,所以请各位同学多多照顾。”   方南模仿霍金的动作,一边拨拉嘴唇,一边用僵硬的语气回答:“好的,机器人方南在这里为您服务。”   全班人又哄笑一片,黎柯哼了一声,不做言语。   ……   黎柯没来之前,傅小瓷还头痛班里的学生不好管,待到他来了之后,反倒形成鲜明对比,把班里平时调皮捣蛋的学生硬生生衬成了小绵羊。   徐智等几个男生第一面见他就不顺眼,平时也是臭着脸,尤其在对方看他们的眼神仿佛在看智障的时候尤为火大。   黎柯的确是摘掉了耳钉,上课却不怎么乖,大摇大摆趴在桌子上玩游戏,为此跟几个老师当堂顶嘴。介于对方是关系户,不好惹,老师们只能憋着火气当做没看见,在食堂、开会的时候碰到傅小瓷不免抱怨几句。   周四下午的计算机课,同学们撒欢地跑到机房,打开电脑,准备看剧玩游戏。黎柯在后面慢吞吞走着,几名女生好奇地问东问西,他不耐地一一回应。   上课铃响了,不料,进来的不仅仅是计算机老师,还有班主任傅小瓷。   她笑眯眯招招手:“哟,准备好啦。”   几名学霸互相对了一个眼神,表情凝重。   猜的不错!来了!上学期的那次噩梦测试!   欢乐祥和的氛围突然紧张,大家意识到熟悉的场景和熟悉的人,忽然瞪大眼睛,满脸惊恐,唯有黎柯有些纳闷。   “请大家看桌面上已经下载好的游戏。”傅小瓷的话一出,立即哀嚎一片。   “没错。时间是一节课,游戏通关,没问题。游戏不通关,一个月内不允许在学校使用手机,并且是每周默写抽查的重点关照对象。有人有异议吗?没有,就当你们默认了。”   新来的黎柯非常自信,但他不知道,这游戏和他想象中的有点不同。   “下面,我再重复一下规则……”   笑起来唇红齿白的傅小瓷异常美丽,在学生们心目中,俨然化身为恶魔。玩游戏当然没什么可怕的,关键是,谁玩知识竞赛?还是综合?   计算机老师老刘默默扶了一下眼镜,深藏功与名。为了游戏体验感增强,他特意自己花了几天时间画出立绘,整个假期都在测试BUG,可谓是心血之作了。   年轻老师就是有想法,上学期和小傅老师一拍即合,捡起他多年未用的编程技能,在学校每天实在闲得无聊,这下总算找了个事做。   主任说过,如果这一次效果不错,就全年级推广。   想起来还有点小激动呢。   打开游戏界面,伴随着小提琴尖利流畅的音乐和低沉的鼓声,灰黑色的背景中,一行字显现出来——   《逃离十二中》   有些女生的冷汗已经下来了。这是一款RPG末日求生游戏,需要在紧急关头点击对的选项,一路顺利过关,最后逃出学校。   外面的世界已经大乱,到处都是感染者,故事中的人物一脸害怕地从班门跑出来,却突然被丧尸拦住,这时,阴沉沉的丧尸开口了:“回答一个问题,我就不咬你。”   “唐朝三省六部制中,哪一个拥有执行功能?   A.中书省   B.门下省   C.尚书省   D.只想求死”   学生们:“……靠!”   “以下哪一个是氧化还原反应?”   “《鸿门宴》出自于?”   “此函数的定义域是?”   “哪一个不属于货币的职能?”   ……   一群人咬牙切齿地玩游戏,机房里酝酿着凝重的气氛,不时伴随着game over和学生抓狂的哀嚎,老李老师欣慰一笑。   现在的小孩子,很活泼啊。   才十几分钟时间,陆悠悠举起手:“我通关了!”   奈斯!   “第一个!”   陆悠悠的通关声不亚于考试时第一张卷子翻到背面的警告,剩下的学生更紧张了。   “我通关了!”方南第二个举起手。   傅小瓷露出笑容:“很好,你们两人可以自由玩电脑了。”   接下来的时间,陆陆续续有学生通关,待到下课铃响起后,全班只剩下了不到十名同学。   “啪!”   黎柯把手机拍到桌子上,在大家的目光中面无表情地起身离开。路过傅小瓷身旁时,他停下脚步,语气冷飕飕的:“把我手机保管好,挺贵的。”   傅小瓷知道,这下,他可真记仇了。   果然,从第二天开始,黎柯每天动不动就迟到,上课睡觉,用来消极抗议。然而傅小瓷讲课实在有趣,又投入,有时候他自己不知不觉就被吸引过去,突然反应过来的时候,又愤愤地哼了一声,故意埋头睡觉,耳朵却是竖起来的。   第二周的数学小测验,分数下来,一百五十分的卷子,陆悠悠一百三十多分,黎柯只有她的零头不到,后面的大题全空着。   黎柯切了一声,漫不经心地把卷子塞进抽屉里。   “以为自己这么做很酷吗?”陆悠悠有些嫌弃,“太差劲了。”   什么样的班主任就有什么样的班长,黎柯算是见识到了。他气得脸涨得通红,狠狠地瞪了陆悠悠一眼,当着她的面把自己的卷子撕成几片,挑衅地问:“够不够差劲?”   全班人唰地望向两人,大概是从来没接收到这么强烈的攻击性的恶意,陆悠悠顿时眼眶红了。   徐智骂了一句,跳上前使劲地踹了一下他的椅子:“你横什么横,欺负女人啊?”   黎柯咣地站起身,满脸凶气。   傅小瓷一进门就看到这样的场景,连忙呵斥一声:“你们在干什么?”   方才骤然紧张的氛围顿时消失,徐智撞了一下他的桌子,挑衅地低声道:“等会约个地方见啊。”   他冷冷扯起唇:“谁怕谁。”   林隽望着两人,表情若有所思。   放了学,傅小瓷收拾好没改完的作业放进包里。她原本是按照往常的路坐公交回家,结果,今天嘴馋,突然想起学校后门的小道里开了一家甜品店,貌似下午六点过后会有八五折的切块蛋糕。   傅小瓷绕了个弯,从后门抄小道过去。   店里果然在打折,听到她说是老师,老板非常热情地打了个七折,倒是让傅小瓷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拎着蛋糕一出门,正好撞上一个人。   “林隽?你在这里干什么?”   “没什么……”林隽摸了摸鼻子,眼神飘忽,“回家。”   “你回家不是坐公交吗?”   傅小瓷察觉到他的眼神不对,顿时严肃起来:“你是不是打架了。”   “没有!”   她看林隽不像说谎的样子,但总觉得哪点儿不对劲。这时,忽然有两名穿着十二中校服的女生匆匆忙忙地小跑过去,表情还有几分惊慌,嘴里说着“打架”、“可怕”之类的话。   傅小瓷心神一动,立即朝着她们相反的地方跑了过去。   “老师!老师!”   林隽拉住她不让她过去。   “你是不是一伙儿的?”   “我不是,我发誓。”   林隽怎么可能会跟徐智是一伙的,只是,他也对黎柯的作风看不惯,所以才不想让傅小瓷过去。   傅小瓷哪能被拉住,三步并作两步小跑,最后一拐弯,看到摆地摊的大爷。前面是几条通往居民楼的分岔路口。   “大爷,刚刚有没有几个穿着校服的男生过去了?”   “有,你朝右边走。”   傅小瓷向前走了几步,又转身折回,在林隽茫然的表情中问大爷借了扩音喇叭,向着大爷指的方向跑了过去。   林隽知道拦不住她,只好希望徐智别哔哔,赶紧把人收拾了。   另一边,徐智领了七八号兄弟,浩浩荡荡地围住了黎柯。后者一手抄兜,表情不耐:“你就这点本事?自己打不过我?”   徐智呸了一声:“我是怕你跑了!”   说着,捋起袖子,走到黎柯面前:“今天咱俩打完,你打得过我,我就不找你麻烦,打不过我,你就给小傅老师和班长道歉!”   “哇,好听话的狗。”   “你!”   徐智一拳作势要打下去,黎柯的眼神一冷,突然,一道扩音喇叭传来的响声叫停了他们的动作。   “我是高一五班班主任傅小瓷,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现在放下你们的武器,站成一排,否则罚抄五十遍《离骚》。我再重复一遍,放下你们的武器,站成一排,否则罚抄五十遍《离骚》。”   方才还一脸凶相的学生们:“……”   黎柯诧异地看着徐智收回手,如丧家之犬悻悻地站到旁边。   “你怎么不打了?”   徐智表示这事情高风险不适合:“你他娘的给我抄一遍《离骚》试试!字都写不出来!”   黎柯:“……”   接下来,路过的行人纷纷转过头,一边走一边看热闹。   站成一排的学生低着头,就连黎柯和林隽也没能幸免,傅小瓷举着扩音喇叭表情严肃地教育他们,声音隔着老远都能听到。   妈耶,这辈子的人都丢光了。   他们恨不得把脸遮住,就连黎柯的嘴角也抽搐了一下。   他从没见过这么拼命的老师。   真的。   ……   当天晚上,傅小瓷回到家里,嗓子都有些哑了。   她泡了一杯蜂蜜水,躺在沙发上,把袋子摊开,小蛋糕都拿出来,这才惬意地舒了口气。   “叮叮咚咚……”   傅小瓷看到是陌生的来电,但地址是本地,犹豫几秒,还是接了电话:“喂?你是?”   “嫂子是我啊白……”   “咣!”   傅小瓷挂断电话。   她已经删掉钟斯灼的电话,拉黑了他的微信,连着一周多再也没说过话。傅小瓷表示她是个干脆的人,从不拖泥带水黏黏糊糊。   电话又打了过来。   傅小瓷挂断。   再打,又挂断。   如此反反复复五六次之后,对方总算没了动静,傅小瓷松了口气。   下一秒,白粲的号给她发来一条短信。   “钟哥好像快不行了,你能不能去看看他?” 第19章 心只为你跳动(捉虫   傅小瓷看到白粲的短信, 忽然一呆。   她电话立即打过去,一接通就问:“你什么意思?他要死了?”   “还没死,但也快了。”   白粲的语气不像是开玩笑,他的嗓音很低很疲惫, 仿佛熬了夜, 平时精精神神的神采也消失了。   傅小瓷心里咯噔一声:“怎么回事?”   “嫂子, 你现在在家吗?我过去接你,路上说。”   ……   白粲的车开得很快。她收拾了一下后下楼,对方已经停在路边了。驾驶座的白粲正在抽烟,看到她过来, 立即把烟头掐灭,打开车窗通风。   傅小瓷坐在副驾驶座上, 因为走得太快,气还有点喘:“怎么回事?”   “不知道……”   提起这事,白粲挤出来的笑容骤然消失不见:“我无法形容,总之, 你去了就知道了。”   听到白粲语意不明的话,傅小瓷的一颗心被吊了起来,半晌都没有着落。她紧紧拽住自己的安全带,掩饰着不安的心情。   破天荒地,两人在一起没有说话, 安静的氛围持续到车停下来。   “我带你上去。”   “好。”   比起傅小瓷所在的公寓,这里就算是相当高级的单身公寓了,保密措施做得相当好。白粲带着她上了楼梯, 穿过走廊,最后到达门口。   他掏出卡,刷了一下,门打开了。   傅小瓷在白粲的示意下进了门。   从大楼外面看,公寓非常豪华,然而一进门,房间里的摆设有些格格不入。白色的床单,白色的柜子,黑色的窗帘……除了墙是灰色,剩下所有东西非黑即白,傅小瓷的生理上顿时有些接受不了。   怎么会有人住在这样的地方?   “你习惯就好,他从小这样。”白粲挠挠头。   房间干净整洁到没有痕迹,仿佛没有人在里面生活。傅小瓷的脚步放得很轻,她没听到声音,回头望向白粲,后者站在客厅,朝她挥手,示意她进去。   傅小瓷深吸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门打开了。   卧室的摆设同样除了黑白没有第三种颜色。他躺在床上,盖着白色的被子,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得要命。他的睡颜沉静,黑发散落在白色的床单上,胸口没有起伏,仿佛真的死了一样。   傅小瓷回想起白粲给她交代的话。   “他这段时间的身体好像不太好,竟然当着我的面昏倒了一次,把我吓坏了。但是你又知道,他的身体……没法检查,这个病,没人能治得了。这次昏迷了两天多还没醒,我怕他真的……就想,如果你来了,说不定有什么办法?”   “如果……如果真的……他希望你亲手将他火化。”白粲吐出来的最后一句话微微颤抖。   傅小瓷向前走了几步,到床边,她微微低下头,审视着钟斯灼。这个男人,明明才不过二十多岁的年龄,却像个年事已高的独居者一样,和世界隔绝,清心寡欲,甚至还随时做好准备死去。   她缓缓地坐在床边,床微微陷下去一块。   沉默片刻,傅小瓷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眉眼,帮他把凌乱的碎发捋顺,最后手覆在他的胸口。   “喂,如果你醒了,我就原谅你。”   “……”   回答她的是沉寂的没有心跳的胸腔。   傅小瓷紧抿着唇,强忍住涌出眼眶的眼泪。她一阵阵酸楚,像是被谁在鼻子上重重打了一拳,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再眨眼睛的时候,扑簌簌的眼泪落下来,打落在钟斯灼的手上。   傅小瓷忽然明白钟斯灼为什么那么矛盾了。既想接近她,又不得不远离她。   他没有明天,怎么能负得起责任。   她哭得伤心,哽咽声脸白粲也听到了。白粲走到门边,小声说:“嫂子,你别哭了。”   “我哪是你嫂子。”傅小瓷哽咽着说,“你要我守寡啊!”   钟斯灼的手指突然动了动。   傅小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在白粲震惊的目光中,沉静如死去的男人慢慢地睁开眼睛,他的目光平静,黑黝黝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傅小瓷。   “钟哥!!”   傅小瓷愣了愣,顺着白粲的视线扭过头,还没看清,一只冰凉的手覆在她的脸颊,替她抹掉眼泪:“别哭。”   这下,傅小瓷真的连惊带吓哇地一声哭出了声。   “你你你怎么又活过来了!”   躺在床上的男人表情平静,平平淡淡地道:“我有点累,睡了一觉,被你们吵醒了。”   傅小瓷:“……”   白粲:“……”   “他他他不是说你昏迷了两天……”   “事实上只是因为太累脱力。”钟斯灼坐起身,取了床头柜上的眼镜,戴好,对于他们的行为,他的表情明显一副没想到人会蠢到这个地步的不可思议。   “一个非常复杂的手术,花了十几小时时间,身体有些受不住。”   “那你怎么会晕……”   钟医生扶了扶眼镜,异常冷静:“热量摄入太少,活动量太大,低血糖导致的休克。休息后适当进食就会恢复。”   这下真的尴尬了。   白粲干咳一声,说:“那我下去买点宵夜,嫂子你有什么要吃的?”   “我不吃!”傅小瓷气冲冲地拒绝后,突然反应过来,“你别叫我嫂子!”   钟斯灼接话:“你又不会守寡。”   言下之意是,刚才的话我都听见了。   “……”   白粲明白这场景他暂时不应该出现了,连忙溜之大吉。   傅小瓷的脸顿时成了红苹果,难得羞赧的表情让钟医生心里一动。他的眼神近乎温和,只可惜傅小瓷眼神闪烁不敢看他,没看到他沉静的温柔。   傅小瓷张牙舞爪,试图掩饰自己的害羞:“……你把我的眼泪还回来!”   “嗯。”   他握住她的手,十指交叉相握,每一根手指与手指紧紧相贴,在傅小瓷茫然的目光中,他拉着傅小瓷的手,靠在自己的胸口。   他的心跳比平常更快,咚咚咚的声音,伴随着胸腔的共振,传递到傅小瓷的手心。   ——都在这里。   傅小瓷还不知道这一刻的意义。   面前的男人,心只为她一个人而跳动。   钟斯灼在昏迷的那一刻,忽然想到,如果真的就这么离开或许也不错,疲于奔命,已经没有可留恋的东西。   就在那一瞬,他的脑海浮现了傅小瓷的笑脸。   轻易地把她推开,轻易地让她继续过没有他的生活,像以前一样。   舍不得?真是舍不得的。   他忍了八年没有出现在她的身边,甚至意外发生过后就再也不对她有奢望,但是现在再放手?他真的做不到了。   从那句“以前喜欢”之后,他每秒钟都在体会某种叫做后悔的情绪,一步步蚕食着他所剩无几的心脏,简直要喘不过气来。   傅小瓷望着他,气鼓鼓地说:“你什么意思?不是以前喜欢我吗?”   回答她的是一声极低的叹息。   “我撒谎了。”   傅小瓷紧抿着唇,半天都没有回答。在钟斯灼收得越来越紧的手中,她忽然扬了扬眉:“我再考虑考虑。”   小傅老师表示,冲着上一次的拒绝,还有今天几公升的眼泪,都不能这么便宜了他。   “嗯。”他回答得很干脆。   “……”   “……”   所以这手死活不放开的毛病是从哪儿学来的?   傅小瓷囧着脸拽了拽,没拽开,死了心被他拉着。   她一回头,看到床头柜上的照片,突然一惊:“咦咦——”   钟斯灼啪地扣在柜子上。   “那不是我吗?!你偷拍?”   钟医生的表情异常冷峻正直:“那不是你。”   傅小瓷:“……”   信你才有鬼了。   尽管如此,钟斯灼的嘴依然死活撬不开,丝毫不肯坦露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傅小瓷气哼哼地吃光了白粲买的饭团,气哼哼地跟钟斯灼说了再见,气哼哼地坐上白粲的车。   毕竟钟斯灼刚刚醒来,体力不支,她还真怕他出来又昏倒。   傅小瓷想到这儿,又气得哼了一声。   白粲:“……嫂子你这样搞得我很慌啊。”   “你说你们什么意思,用完了我,又什么不肯告诉我。”   “什么啊,你说,凡是我知道的绝对告诉你!”白粲拍胸脯保证。   傅小瓷问:“钟斯灼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呃……高三?差不多八年前的事情了吧。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提起这事,白粲现在想起来还有些不敢相信钟斯灼竟然会每天默不作声地去看一个小女生,还是高一的豆芽菜。   咳咳,这话当然现在是不敢说出来了。   傅小瓷一脸郁闷:“我竟然不知道。”   白粲还没说的是,周一到周五每天看她练球,还有一个暑假傅小瓷在打工,钟斯灼直接买了店,每天用监视器看她。   当时的白粲真的觉得,钟斯灼大概是疯了。   后来高三毕业的那个假期,钟斯灼出了一场车祸,他和父亲同坐一辆车,钟叔当场直接没了。肇事者是一个被放出监狱的囚犯,对于当年抓自己的钟警官耿耿于怀,决定报复他。谁能料到,雨天加上公路上青苔打滑,竟然把人给当场撞死。   从那之后,他就像变了一个人,身体也发生了一些奇怪的变化。   这些年白粲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除了依然喜欢着傅小瓷。   傅小瓷被送到楼底下,跟他说再见后上了楼。桌上还摆着没吃的蛋糕,傅小瓷没了心思,随随便便地包好后放到冰箱。   她揉了揉头发,洗了个澡,躺在床上放松。   今天发生太多的事情,她还需要消化消化。   一边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傅小瓷渐渐进入了梦乡。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又进入到别人的梦中。   傅小瓷:“……”   “我会保护大家的!你们放心!”   化身为勇士的黎柯身穿盔甲,高举着正义之剑,身后是落败的王城。他瞪着面前的巨兽,大吼道:“受死吧!”   “轰!”   一剑劈下去,只见迅猛的洪流伴随着锐利的金芒骤然爆炸,轰地一声,铺天盖地,连太阳的光辉都被压了下去。   整片天空暗了暗。   黎柯脱了力,半跪在地上喘着气,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滑落,最后滴在了泥土上。   总算!   解决了!   “吼——”   灰尘散落,面前庞大的身影渐渐浮现。巨龙低吼一声,粗哑的声音震得大地都晃了晃。   “怎么还没死!”黎柯顿时惊呆了。   “你回答不出这个问题,我是不会死的!”   “什么问题?”   “宁溘死以流亡兮的下一句是什么?”   “……”   “这个这个……呃……”   黎柯整个人都斯巴达了。为什么一个西方的巨龙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啊混蛋!   站在身后的成百上千的人民们对他投来希冀的目光,仿佛能答出来,就能窥到宇宙的终极。   ……   ……   ……   漫长的沉默后,黎柯带着哭腔道:“这道题太难了!我不会做啊啊啊啊——”   “不会做啊——”   “做啊——”   “啊——”   卧室。   还在做梦的黎柯满头大汗,紧紧抱住被子不放手,嘴里念念有词。突然,他猛地坐起身,大口大口地喘气。   还没等他松口气,立即翻下床,大跨步拿起手机,百度搜索。   “宁溘死以流亡兮的下一句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宁溘死以流亡兮的下一句是什么?   这是道送命题2333333 第20章 她喝得有点多   昨晚因为哭过, 再加上宵夜有点儿咸了,喝了不少的水,傅小瓷第二天起床,就发现自己的眼睛肿成了两颗圆核桃。   她望着镜子里面的人陷入沉思。   好丑啊, 真的好丑啊。   不想上学怎么办?然而, 她是老师。   傅小瓷从冰箱里拿了两袋牛奶敷在眼睛上, 眼看快到早读时间,这才迟迟下了楼。到达学校后,早读已经上了几分钟。   她慢吞吞地进了班,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犹记得当初熬夜加班改作业加上大姨妈来临, 鼻子上长了一颗痘痘,红了一片, 全班同学整节课都用诡异的眼神盯着她,仿佛她是麦当劳里吓死人的小丑。   果然,傅小瓷一进门,班里的学生们突然安静了片刻, 立即又恢复若无其事的样子。   “你们继续背,我等会儿抽查。”傅小瓷干咳几声,出门在护栏边站着,只想留给他们一个背影。   她一出门,班里的学生就开始窃窃私语。   “哇, 小傅老师哭过啊。”   “眼睛肿成那样,是失恋了吗?”   “小傅老师失恋?不可能的事,我不相信。”   ……   徐智的表情是沉重的。他用他简单的思维思考片刻, 认定傅小瓷一定是被他们弄哭了。   徐智,今年高一,刚刚过了十五岁的生日。弄哭了一位年轻貌美的女老师。   他表示负担很重。   女人啊女人,你的名字叫麻烦。   他抬起头,恰好黎柯转过身,两人的眼神撞在一起。   黎柯面无表情:这傻逼怎么冲我挑眉?还想打架?   徐智:他也是这么想的!我就说了果然是这样!   ……   傅小瓷还不知道那俩家伙脑袋里想着什么。   今天上课的时候,班里的同学依然表情诡异地盯着她。等到早晨跑操的时候,眼睛总算消肿不少,看着正常多了。   料峭三月,风一阵阵掠过,冻得学生们瑟瑟发抖。傅小瓷双手抄在口袋,盯着他们站齐。   旁边六班的班主任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女老师,教物理,性格好,就是喜欢八卦。她笑着走到傅小瓷身边,说:“哎,小傅老师,你看到操场中间的那个实习的体育老师了吗?”   傅小瓷远远看到一道穿着蓝黑色运动服的颀长身影,看不清长什么样。   她唔了一声。   “嗨呀,小伙子年纪轻,长得蛮俊俏,性格也不错,要不给你介绍介绍?”   “……不用了谢谢。”傅小瓷囧着脸拒绝。   音乐声响起得及时,傅小瓷连忙说:“啊要跑操了,我就不和您说话了啊。”她强行忽视对方毫不掩饰的失望。   伴随着跑操声,踏踏踏地跑了起来,学生们跑得垂头丧气,颇有一副行尸走肉的架势。傅小瓷在旁边可精神了,一边盯排面一边跑着说:“那是谁?方南?你怎么同手同脚啊?”   同学们顿时笑精神了,方阵里又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注意看齐排面!”   “这个班做得不错!”   后面的实习体育老师吹着口哨小跑过来,傅小瓷忽然有些纳闷,因为这声音听起来很熟悉。她茫然地回头,脚下一软,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怎么回事!   身穿蓝黑色运动服的实习体育老师对她露出大白牙,引得周围班上的女生们兴奋地红了脸。   “哟,早啊。”   那副满脸都掩饰不住暗爽的恶劣表情,傅小瓷从小看到大。   傅小瓷不明白,说好在私人企业实习的傅小钰,为什么会跑到这里,关键,还特么是个体育老师!   她差点爆了粗口。   傅小瓷的脸色很差,在学校还不能发火揭穿他,免得他下不来台。跑完操之后,正好撞上主任,正要问主任关于傅小钰的事,主任却把她叫过来,表情有些着急:“小傅老师,正好有事找你,有调研员过来突击抽查了!人家要跟年轻老师说说话,你就带他们在学校转一转,过个场!”   “啊?我?”   傅小瓷临危受命,来不及整理仪容就到了办公大楼。两男一女,均是四五十岁的年纪,表情严肃地盯着傅小瓷。   她干咳一声,快步走过去问好。   不料,对方没有对她多问,直接了当地说:“带我们去高一转一圈吧。”   傅小瓷没料到他们会这么说。事先没和主任沟通,她为难了一下,不得不答应。刚刚上课,各班的纪律还算不错,应该没什么问题。   她带着两位教研员上了三楼,忽然想起来五班这节调课,应该是自习。   ……没有她在的自习,完蛋。   傅小瓷的脚步犹豫片刻,顿时有教研员扶了扶眼镜,目光锐利地盯着她:“你有什么问题?”   “没有没有……”   一班,没问题。二班同样也是。   三班,四班……   快到五班班门口,出乎傅小瓷意外的是,并没有听到噪杂的吵闹声。她紧张地带着几位教研员走到班门口,一道年轻的男性声音传出来:“大家来看一下小车的受力情况。”   班里的学生表情投入而认真,一个个年轻的眼神充满了智慧的光芒。   刚刚问话的教研员露出欣赏的微笑:“这个物理老师教得还不错啊。”   傅小瓷干咳一声,冷静解释道:“不,您弄错了,他是我们学校的体育老师。”   “……”   “……”   “……”   无形装逼最为致命。   几位教研员走了之后,主任一脸纳闷地到了办公室,问傅小瓷:“小傅老师,他们怎么对着我拼命夸咱们学校的老师?不像他们的作风啊。”   傅小瓷正经地道:“大概是被我们学校的师资力量折服了吧。”   主任深沉地思考半晌:“我也这么觉得。”   下午放了学,傅小瓷还没去找傅小钰,对方就笑嘻嘻地在门口等她。   “姐。”   “你不是叫金钰吗?别乱认关系。”她没好气地道。   “姐,姐,我错了!”   傅小钰好声好气地跟在她身旁,说:“我要不先斩后奏,你能同意?”   “你应该问妈同不同意。”   “我这么大人了,不让我当警察,总能决定点自己的事情吧。”   “这就是你决定的事情?!”说起这事,傅小瓷就一肚子火,“随便你,别跟着我。”   “姐,我错了姐。”他死皮赖脸地凑上来,“你原谅我吧!”   傅小瓷懒得理他,打了一辆的就走。   晚上,叫沙玉出来,她一边吐槽一边喝酒,啤酒度数不高,但架不住傅小瓷咕嘟咕嘟地一罐罐喝,很快便有了醉意。   “你说我当初替他挨那打为什么?还不如让他自己张长记性,这么大的人一点儿都不省心。”傅小瓷喝醉了难得开始吐苦水。   沙玉在旁边摸摸她的脑袋:“我要是你我就揍他。”   “谁舍得啊。”傅小瓷长长叹了一声,眼神迷离,“他的命是我救回来的,哪舍得。”   “你就不能这么惯着他。”   两人喝酒到晚上,幸好第二天周末,才不至于头痛到起不来。沙玉眼看时间不早,推了推她:“喂,你快回去吧,晚了不好打车。”   “唔……”   傅小瓷眯起眼睛,听到手机嗡嗡声,接起电话:“喂?谁啊?”   “你在哪儿。”那道声音清冷。   “我……我在……”傅小瓷含含糊糊地报了名字。   挂掉电话后,傅小瓷突然清醒了几分。一旁的沙玉表情怪异地问:“你不要给我说,刚刚那个电话是——”   傅小瓷干咳一声,像钟斯灼一样试图敷衍过去。   “嗯。”   她满身酒气,还带着一股食物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不太好闻。   两人下了楼,到路边,倚在车旁的男人面无表情地盯着傅小瓷。一旁的沙玉有些讪讪地松开手:“她喝的有点多,注意点儿。”   傅小瓷眯起眼睛,视线有些花,看不清楚。下一秒,她就落入一个怀抱。   “麻烦你照顾她了。”头顶的男声清冷好听。 第21章 咕嘟咕嘟的一澡   傅小瓷有些迷糊地眨巴眨巴眼睛, 拽住对方的袖子,在他怀里嘀咕道:“送我回家……”   “嗯。”他低头,摸了摸她柔软的黑发。   仿佛有一根羽毛托着她,但这羽毛沾了湿意, 有些冰冷, 她不由打了个颤。直到她被扶着躺在后座时, 身上被盖了一件大衣,身体顿时被温暖笼罩。   傅小瓷揪紧了衣服,翻了个身,脸对着靠背, 渐渐睡熟了。   道路上,一辆黑色的车唰地飞驰而过, 很快消失在夜色中。站在原地的沙玉还在等滴滴打车司机过来,突然感慨一声:“有男朋友真好。”   车里安静得要命。   钟斯灼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默默调高了空调的温度。   睡梦中的傅小瓷恍惚中,梦到自己仿佛被温水煮青蛙, 慢慢变熟、慢慢变熟……她的额头渗出了汗珠,有些燥热地扭动了一下,大衣从她的身上滑落半截,她这才舒服了点。   等红灯时,看了一眼后座的钟斯灼:“……”   刚才就应该翻个身像卷蛋卷一样裹住的。   幸好家离得不远, 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就到了。他一下车,打开后座的车门,就看到傅小瓷拽得外套都滑落在一边, 有些暗的灯光中,衬得脖颈那一抹皮肤雪白。   他的眼神落在那处雪白上,短暂停留片刻,面无表情地拽起大衣把傅小瓷裹住。   “唔唔唔?”   傅小瓷有几分清醒了,她刚要揉一揉眼睛,忽然发现全身如同一只粽子,严严实实,动弹不得。   她呆了一下,望向钟斯灼。   “……”   “……”   傅小瓷后知后觉地茫然问:“你送我回来的啊?”   他一手抄口袋,平静地道:“该下车了。”   “啊对对。”   她挣扎着翻起身,正要把衣服拽掉,不料脑袋晕乎乎的,身体一个不稳,咕咚一声掉在地上。w ww.txt8 0.co m   只来得及抓住衣服的钟斯灼:“……”   傅小瓷的眼泪花顿时在眼眶转悠。   洁癖的钟医生沉默片刻,总算勉强伸出手,把她拉了起来。傅小瓷踉踉跄跄站稳,右腿不小心磕在了门沿,一阵阵刺痛,她忍着痛揉了揉,走路都一瘸一拐。   钟斯灼皱起眉,从后面跟上来,微微蹲下,对她示意后背。   傅小瓷真是喝迷糊了。   她用简单的思维思考片刻,不确定地,给他捶了捶背。   对方半晌没有回应,她思索了一下,又捶了捶,还稍微加了点儿力气。   柔软的小拳头落在他坚硬的肩膀上,本应该是暧昧而柔情的一幕,钟医生却沉着脸,直接双手一拦,把她背在身上。   傅小瓷惊呼一声,慌忙紧紧搂住他的脖颈。   虽然没有公主抱,但是也没有被扛麻袋,傅小瓷表示心满意足——尽管她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钟斯灼背着。   可以说是相当迟钝了。   开了门,傅小瓷被放在沙发上,钟斯灼给她倒杯水放在旁边,说:“早点睡。”   “我想洗澡。”   “……”   “水龙头拧不动。”她带着委屈的撒娇语气。   傅小瓷住的公寓装修不错,房东还装了浴缸,她平时懒得弄,只有心情好的时候才想泡一泡。   对于钟医生来说,浴缸等于各种不知名细菌的豪华大礼包。   就一个字。   脏!   然而傅小瓷此时如同得了软骨病的状态,淋浴怕是站都站不稳,很容易摔跤。她又闹着非要泡澡。钟斯灼活了二十多年有限的耐心真是要被用光了。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水龙头和白白净净的浴缸看了半天,竟然从包里掏出一双塑胶手套,戴上后,打开水龙头。   “哗哗哗……”   傅小瓷听到水声,懒洋洋地去卧室换好睡袍,头发散乱地进了浴室。   水声还在继续,钟斯灼站在这么逼仄的浴室里,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的目光扫到了镜子面前摆着的护肤品,蓝色的牙缸和樱桃粉的牙刷,挤过的牙膏摆在一边,挂着的蓝白道的毛巾没挂好,一边长一边短,对于他来说太过凌乱和花哨,却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啊,谢谢你。”   她揉了揉头发,有些不好意思。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收回目光,避开她只裹着一层睡袍而露出的纤细白嫩的胳膊、弧度美好的锁骨,柔软的腰肢的轮廓也若隐若现。   他走出门,傅小瓷合上门,试了一下水,温度正好。   她脱下了睡袍,放在小凳子上。   身体浸入温暖的水中,仿佛每一节骨骼都得到了最大的伸展度。傅小瓷生了个懒腰,眯起眼睛,又生出了睡意。   另一边,钟斯灼把手套摘掉,扔到垃圾桶。正要走的时候,他突然看到柜子上摆着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家四口的合照,傅小瓷扎着马尾,笑得眼睛弯弯,可爱极了。   他定定看了很长时间。   墙壁的隔音效果不好,大概是考虑到单身公寓只能自己住,钱都花在了外面的装修上。傅小瓷泼水、哼歌的声音都能听清楚,再过来就是安静一片。   突然,只听水花啪地一声溅在瓷砖上,她发出一声闷哼没了声。   钟斯灼脚步一顿,快步走到浴室门口敲敲门,没人回应他。   他眼神一凌,直接拧开门把,推门而入。   下一秒,钟医生诡异的沉默了。   傅小瓷大概睡迷糊了,头滑落在浴缸里,安静片刻,突然,水面咕嘟咕嘟地浮起了好多泡泡,她呛了水,这才张牙舞爪地挣扎起来。无奈刚翻起来又滑下去,她咕嘟咕嘟地冒了几个泡,又继续挣扎。   什么叫做乌龟翻身,小傅老师此刻非常形象地阐述了这个意思。   此刻的钟斯灼没能顾虑到刚才还非常嫌弃的水,手一伸,把傅小瓷拉了起来。   她出了水,胸前的一抹白嫩露了小半截,他的动作一顿,手不自觉松开。   “咕嘟咕嘟……”   傅小瓷又在水里冒起了泡泡。   “……”   几次被水灌了个饱,傅小瓷总算清醒了。她被钟斯灼第二次拽起身,狼狈地大喘了口气,满身满脸都是水珠,滴答滴答地往下滑。   傅小瓷咳嗽一声,抬头看到站在身旁的钟斯灼,脸颊猛地通红一片,立即缩进了水中。   “这这这怎么回事!”   “你睡着了,掉在浴缸里起不来。”他平平淡淡地叙述事情经过,刻意忽视自己松了一次手的行为。   “啊,谢谢你!”   小傅老师对于自己的行为羞愧不已。   她哪还有一个人民教师的样子!   钟斯灼没有搭话,没有直视着她,说:“我走了。”   “要不要我送你?”   他淡淡瞟了她一眼,傅小瓷悻悻缩回去:“晚安,路上小心点儿。”   “记得反锁门。”   钟斯灼交代一声后,很快离开了房间,留下清醒了的傅小瓷一个人还有些郁闷。   这下可好,像个醉鬼似的,丑死了。   乘坐着电梯下去的钟斯灼站在角落,有两个女人中途进来,偷偷瞄了他一眼,红着脸窃窃私语。   钟斯灼没有理会。他的脑海里又浮现那一幕,手指还残留着刚才细滑的触感。   他的手指缩了缩。   ……   第二天,傅小瓷半天起不来床,躺在床上装死。   她的头还有些昏沉,或许是因为泡过澡,身体舒服了很多。   她一点开微信群,看到老师群已经99+,还有全体消息通知。   “咦……”   傅小瓷划到消息最上面,看到主任艾特全体:同志们!春游活动开始啦!是不是很开心!   他的话是昨晚发的,然而消息显示,一晚上过去了,并没有人回他。   于是,主任在早晨十点的时候又问了一遍,顺带艾特全体:同志们!春游活动开始啦!是不是很开心!   下面是一个红包: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一瞬间,突然冒出十几条回复,全是抱怨。   “主任啊,一个红包一分钱也太抠了吧!”   “就是,你还不如不发……”   主任发了条语音,回答得理直气壮:“我老婆管着钱,你们找她要!”   大家:“散了散了。”   总之,谈话中心就是一点——每年惯例的春游又要开始了,和以往一样,去学校两公里外的旅游景区,在草地上玩游戏,看看风景,写生,野炊……   对于学生们来说,这是他们每年都在期盼着的美好时光,对于老师们来说无异于一场大型考试。   他们得写策划、得组织班级纪律、准备好突发状况、到时候还得盯着一些调皮的学生。   这哪是踏青,还不如踏老师算了。   老师们已经自暴自弃,群里的氛围很消沉,主任发了人均一毛的红包都没能调动起气氛,反而更消沉了。   傅小瓷表示,她突然想休假。   “老师们不能请假!”主任仿佛有心灵感应,及时补了一条,还发了个老年花的表情包。   傅小瓷:“……”   看这样子,逃不掉啊! 第22章 来呀踏青去   “春天正是到春游的时候。《论语》说:‘暮春者, 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 风乎舞雩, 咏而归。’草木生长之际, 三两结伴,一同郊游,感受大自然的美妙,岂不乐哉?……”   一条又长又宽的公路旁, 树荫下,一排排的学生们戴着遮凉帽, 背着书包,一边笑闹一边四处张望,队伍懒散而慢悠悠地挪动。   然而,走在第一排的尖子班一班是最死气沉沉的一个班。同学们, 纷纷呆滞无神,浑身散发着咸鱼的气息,和后面的班级格格不入。   原因无他,主任高举着喇叭,全年级上上下下, 最数他有精神,一路上都在给同学们大谈春游之美。他恰好走在最前面,因此说是洗礼, 能听到的只有一班和二班前面的同学,后面的人纷纷忽视了主任的存在,二班的同学彻底装聋作哑,当做了背景音。   唯有一班的学霸们满脸绝望,前几排的学生还要被强行互动,干巴巴地回答问题。   他们望着主任眉飞色舞的模样,满脑子都是悲世界,有的学生已经自暴自弃地默默背起了古诗十九首。   就算是学霸也很想在春游的时候好好放松的好嘛!   一班的班主任是个中年男人,表情严肃正经,走路都是一板一眼地挥着胳膊。然而仔细看他,就会发现他正盯着远处的蓝天,呆滞地喃喃自语:“那坨云好像鸡翅膀啊……唔……有点饿了……”   距离目标还有不到一公里。   傅小瓷戴着黑色的鸭舌帽,压住她柔软的长发。她走在最外头,前后看着队形,生怕有哪个调皮捣蛋的落在后面。   “跟好,别乱走。那谁,吃棒棒糖不要把垃圾扔到地上啊!”   “小傅老师!”   后面有人叫了一声,傅小瓷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吴老师没有带班级,任课老师比较自由一些,可以随意走动。他拿着一瓶石榴汁,凑到傅小瓷面前,和她并肩行走。   “这个给你。”   “呃,不用了,我有水。”   “你拿着吧!”   两人推让之际,一只手越过傅小瓷,拿起石榴汁,拧开就喝。   吴老师傻眼地扭过头,林隽凉凉看了他一眼,说:“谢谢老师啊,石榴汁味道还不错,但是我更喜欢黑加仑。”   “……”他顿时黑了脸。   前后两个班看到这一幕都起哄地笑了起来,唯有五班的学生们满脸不耐,非常希望吴老师能自觉点离开这里。   “我说有些人怎么就没点逼数,勉强别人有意思吗。”徐智哼了一声。   方南噗地笑了。   走在一旁的几个小姑娘撇撇嘴,认为徐智话糙理不糙。陆悠悠从前排走过来,表情一本正经,虽是在跟傅小瓷说话,乌黑的眼睛却盯着吴老师:“老师,班里的同学老是来回走动,我管不住。”   几名体育老师全程跟在队伍旁,前后走动,时时刻刻地盯着学生们。   傅小钰全程看到他们这边的骚动,顿时乐了。   他大喇喇走上前,胳膊搭在吴老师的肩膀上。傅小钰一米八几,吴老师比他矮小半头,显得有点儿没气势。   “追姑娘不是这么追的。”傅小钰挤挤眼睛,“走走,我跟你好好聊聊。”   “哎哎……”   两人走远了。   “我觉得金老师还不错。”陆悠悠在一旁严肃地道。   傅小瓷:“……小孩子家家管这么多干嘛。”   ……   到了露营的地方,各班分好了位置,准备好扎营,到下午的时候就可以准备坐校车回去。   前几年都是过夜的,但是自从前年有家长抱怨孩子被蚊子叮咬起了疹子后,都是当天就回,就连做饭的过程都简单省略,只需要简单加工。   傅小瓷还有点儿可惜,今天天气还不错,或许晚上可以看到很漂亮的星星。不过为了学生考虑,学校的决定没错。   准备工作就绪,生活老师带了一些熟食、酱和米饭、海苔之类的东西,可以自己尝试做三明治、寿司……甚至是肉夹馍。大家也拿出自己从家里带的食物,铺开餐巾,互相分享。   傅小瓷:“……你们那都是啥。”   “自热火锅啊老师,你没见过吗?”   “桶装方便面。哎,有热水吗?谁有?”   “我这是打包的外卖。”   “麻辣小龙虾。”   “肯德基全家桶,就是有点凉了。一个翅根,谁跟我换点儿吃的?”   “……”   傅小瓷提着自己早起做的简易饭团,小糕点和水果沙拉,忽然觉得有点惨兮兮。   “老师你是什么?”   “没什么。”她干咳一声,“不要把垃圾扔得到处都是,记得收拾干净。”   傅小瓷绕了一圈,检查同学们都在干什么,路过一个帐篷时,傅小钰忽然凑过来,笑嘻嘻地问:“姐,你什么吃的?是自己做的吧?”   “没什么可吃的,饭团之类的东西。”   “哇想吃!我跟你换点儿怎么样?”   “不要。”   傅小钰才不管她是不是答应,像土匪似的扫了几个饭团,几个小糕点,然后把自己一袋子食物塞给她。   趁着其他人没注意,又溜走了。   翻开傅小钰的袋子,里面装着一些小袋零食,还有薯条鸡柳之类的东西,摸了摸,竟然还带着几分热度。   自家弟弟可是不喜欢吃小蛋糕的。傅小瓷忽然有些感动。   一根纸条突然露了出来。她一愣,拿起来展开。   上面写着:金老师,我是十班的方圆圆,我喜欢你!   傅小瓷顿时黑了脸,捏成一团:“……”   原来是她自作多情了。这混蛋借花献佛啊!   绕了一圈,大家都在互相交换食物,笑着聊天,唯有方南还在等他的自热火锅加热,这依旧不妨碍他嬉皮笑脸地要吃的。   傅小瓷总觉得少了一个人。   她左右张望,总算在帐篷的一个角落发现了黎柯的身影。他背对同学们孤零零地坐在原地,低头玩游戏。只能听到游戏厮杀的声音。   她的脚步一顿,走到黎柯身后。   “怎么不吃饭?”   黎柯的注意力被分散,顿时被人一枪爆头。他气恼地骂了一声,抬头看了一眼傅小瓷,没好气地说:“不要你管。我不饿。”   傅小瓷自顾自地坐在他身边。   黎柯正要再来一把游戏,看到她坐在旁边,拧起眉头:“小瓷老师,麻烦你去别的地方吃。”   “我的饭有点儿多,帮忙解决一下。”   傅小瓷把袋子都摊开:“这是我自己做的……这个是其他老师给的……喏,看上哪个吃哪个。”   “不要。”他冷冰冰地拒绝。   她笑笑地递给他一袋鸡柳。   “还热着,拜托你了,实在吃不完。”   咕噜咕噜一声,两人的气氛突然僵了僵。黎柯又羞又恼,脸都涨红了。   傅小瓷直接塞到他的手上。   “吃吧,要凉了。”   两人安静无声地吃完了食物。黎柯甚至还多吃了两个饭团,似乎对于傅小瓷简简单单的东西很满意。   “你做的东西还不错。”   “谢谢夸奖。”   黎柯哼了一声:“我只是很久没吃家里的饭了,别太得意。”   “好的。”傅小瓷依然笑眯眯的神情。   这一回他再也没出言讽刺。   饭后,绘画艺术生们组织写生,感兴趣的同学也去了。剩下的同学们由老师组织,各班自己展开活动。   这种时候自然是怎么玩怎么高兴了,五班的同学们在傅小瓷的组织下玩成语接龙,接不上的就表演节目。他们的节目什么都有,就连黎柯也唱了一首法语歌,引得同学们喝彩声一片。还有同学想不出节目,表演打嗝。   大家安静片刻:噫……   与五班的轻松气氛不同的是,旁边的四班气氛凝重。   班主任竟然从车上拿出几块小黑板,扶了扶眼镜,说:“我们来举行默写公式竞赛吧!”   学生们在旁边两个班的欢乐衬托下死气沉沉:……想死:)   一班同样凝重的氛围。主任吃完饭就乐呵呵地过来讲故事,全班同学加上班主任都在望着他发呆,大脑彻底放空。   #不懂这样的春游意义在哪里   #仿佛在教室加了绿幕   祥和(?)的气氛没有持续很久。玩到中途,突然起了风,一片黑色的云飘了过来,看这架势,恐怕要下一场短暂的过路雨。   老师们连忙组织学生们把东西收拾进去,然后把学生们安顿在帐篷里。学生们又是尖叫又是笑,平时普普通通的雨,因为在帐篷里,顿时显得那么与众不同。   淅淅沥沥的雨越下越大,傅小瓷撑着伞来回检查帐篷里的人够不够,同时安顿他们千万不能乱跑。路过几个扎堆的地理老师,就听到他们撑着伞,表情正经地讨论。   “我赌这场雨下十分钟。”   “十五分钟。”   “你们怎么看的,那风势都不止嘛。”   傅小瓷:“……”   老师可真是一种奇妙的生物。   她一个帐篷一个帐篷地检查,到了最后,有几个男生坐在帐篷里玩狼人杀,傅小瓷一边点名,问:“还有人缺吗?”   “啊,黎柯没在。”一个男生说着挠了挠头。   傅小瓷顿时心里一紧:“什么时候出去的?知道去哪儿了吗?!”   “刮风的那会儿吧,他也没说什么,等到我们发现的时候就不见了。”   雨下得越大了。   噼噼啪啪的雨滴顺着风只往人身上打,傅小瓷冻得发颤,急得声音都变调了:“我去找他!如果回来了,就让其他老师给我打电话!”   她小跑几步,其他几名老师看到她的表情有些不对劲,纷纷上前问:“怎么了,小傅老师?”   “我们班有学生不见了!我去找他!”   “你别着急,几个男老师也跟着你一起,下了雨路滑,千万要小心点!”   “好好。”   这一篇地势缓和,但也有几个小坡,土地泥泞,万一跌倒出个什么事就糟糕了。傅小瓷心沉了下去,眼眶都红了。   但她依然打起精神,跟几名老师说明情况,傅小钰更是跑到了前面,四处寻找黎柯的踪影。   一时间,被风雨凌虐的树林中传来了许多声呼喊。   “黎柯——”   “黎柯——”   傅小瓷只希望他平安无事。 第23章 住院得挑地方   雨下得愈发大了。   雨滴打在伞面上, 发出嘭嘭嘭的响声,伞架不堪忍受地向下压了压,风再大点儿,恐怕都能直接掰折。   傅小瓷的脸上满是雨水, 她微微眯起眼睛, 大声呼唤道:“黎柯——”   “黎柯——”   她的声音很快消失在风雨中。   随行的几名老师都在四处寻找, 树林里回荡着大家的呼唤,然而黎柯就像是人间蒸发,半点儿声响都无。   土地泥泞一片,稍不小心就会滑一跤。傅小瓷焦急地四处张望着, 这时,她听到了微弱的声音在叫她的名字。   “小……小瓷老师……”   傅小瓷猛地停住脚步, 以为自己幻听了。   “小瓷老师……”叫她的名字的声音虽然微弱,但更嘶哑了。   “你在哪儿?!”   她寻着声音,快步向前走,正要呼喊其他老师, 突然,她的脚一打滑,傅小瓷惊叫一声,眼前的景色瞬间颠倒,伞因为失力甩到了一边, 后脑勺重重地撞在了地上,整个人顺着坡呲溜地滑了下去。   憋着劲向上爬的黎柯屋漏偏逢连夜雨,还没看清楚, 从坡上滑下来的傅小瓷的脚正好踹到了他的头顶,重力迎头一撞,他的脑子顿时懵了,骨碌骨碌直接地滚在了坡底,眼冒金花,半晌都没缓过劲来。   坡底的两人都唉哟唉哟地吃痛叫唤几声。   “你这孩子,怎么跑到坡底下啦?”傅小瓷倒吸冷气,喝够了雨水,半天才爬起来。   黎柯的表情很复杂,闷闷地说:“不小心摔的。”   事情是这样的。   刚才,狂风渐起,同学们都在收拾东西,黎柯有些尿意,看这天气一时半会儿雨下不完,更何况,打报告说要上厕所多尴尬。   出于十几岁少年的自尊心,他一个人偷偷跑到树林里想穿近道去公厕,为了避免被其他学生撞到,他特意多走了几步,还没反应过来,脚上那双限量版的球鞋都没能救得了他,直接滚了下去。   黎柯疼懵了,膀胱受到刺激,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找个地方上厕所。   他的腿疼得厉害,胳膊划伤,爬不上去,只好……随便找了一处地方解决。   其实当时他听到有老师在叫他的名字,但是那样的场景怎么能来得及叫住对方。好不容易收拾完,人都不见了,留他一人在暴雨中瑟瑟发抖,四肢僵硬,满身是雨水和泥巴,冻得说不出话。   “你没事吧?”傅小瓷使劲将他搀了起来。   他看到傅小瓷关切的目光和沾了雨水泥巴有些狼狈的脸,忽然羞愧地低下头。   “我没事。”   “以后不要乱跑了,你看大家都在担心你。”   “谁会担心我啊……”说到这里,黎柯忽然吸了吸鼻子,“老师,我觉得你比我爸妈都好。”   傅小瓷听笑了,没好气地说:“父母对你好了十几年你没感觉,一个陌生人才相处几十天有点儿关心就感激得不得了,你说你这脑袋瓜里都在想什么。我的孩子要是这么想,我得气死。”   黎柯悻悻地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黎柯——”   “黎柯——”   两人连忙高声叫道:“我们在这儿!”   一场春游因为这个小插曲暂告一段落。傅小瓷是被沉着脸的傅小钰直接横抱着放到救护车的担架上的,在场的师生们目瞪口呆,被抢先一步的吴老师更是脸都绿了。   他们心里都有一个疑问:这俩到底是怎么回事?   傅小瓷拍了一下自家弟弟,小声道:“你干嘛呢,别人都误会了!”   只不过是小小的摔伤,其实缓一缓就好了。   “你安静休息!别说话!”   傅小钰瞪了她一眼,破天荒露出的凶巴巴的表情顿时让傅小瓷缩了缩脖子。   好嘛……不说就不说,凶什么……   她和黎柯各一辆救护车,直接被拉到医院。傅小瓷被晃得有些眼晕,干脆躺着闭目养神,不说话了。   到了医院,又是身体检查,又是拍片子,诊断出来是轻微胫腓骨骨干骨折,肿胀的右腿折腾一番,总算躺到病床上。傅小瓷长舒了一口气。陪护的两个老师去给她买饭,都被傅小瓷催了出去,好让她安静一会儿。   “感觉身体怎么样?”查房的护士进来问。   咦……怎么感觉说话的声音有点儿熟悉?   傅小瓷睁开眼睛,两人四目相对,她僵了僵,干巴巴地问好:“嗨,又见面了。”   糟了糟了!这医院——   刚做完一场手术的钟斯灼换掉手术服,从房间里出来,恰好碰到两个护士。两人低头窃窃私语,看到他,大着胆子说道:“钟医生,上次拉住你不放的那个姑娘刚从救护车下来,提醒一声,别去021病房那边啊。”   那一次的惊天一幕在他们中间都传开了,之前又不是没有过赖在医院不走的前例,她们也是好心提醒,免得再有小姑娘因为这个哭鼻子硬生生整出医闹的动静。   不料,钟斯灼眼神一冷,直接越过她们大跨步向前走。   “哎哎,走错了吧,那是朝病房的方向……”   傅小瓷跟小护士打了个招呼,贼兮兮地小声道问:“钟医生没在这里吧?”   “啊,他在。这个点数应该快结束手术了吧。”   “那那那快点给我办出院!”   小护士突然住口不言了。   “拜托你们,我不能看到他,你看我这也不是大伤,就快点儿让我出院吧,还能省出一个床位来。”   傅小瓷正在说,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太对劲,她咽了咽干涩的喉咙,默默别过头,身穿白大褂的钟医生就站在她身后,面无表情地听着傅小瓷瞎扯。   “哟,出来啦。”   傅小瓷突然有些心虚,尽管她不知道在心虚什么,明明上次钟斯灼装死的时候,她还是理直气壮,表示饶不了他的。   小护士打了个招呼就溜之大吉。   “你再这么盯着我我就生气了!”傅小瓷强装镇定地抬高声音,“还记得上次的事情吧,我还没原谅你呢……”   钟斯灼拨开她黑色的乱发,手心覆在她的额头。傅小瓷一愣。   他的手有些冰凉,但更快地,就被她的体温回暖了。   很好,没发烧。   他正要抽手,傅小瓷抬起手,握住他的,嘀咕道:“奇怪,怎么这么冷?你平时应该多吃点儿,多吃饭就暖和了。”   钟医生没有动,眼神似乎也随着体温温和了些许。   突然进门的两个老师看到两人手相握的温情一幕,顿时一呆:这又是什么情况?小傅老师不是和金老师处对象吗?她不像是那种四处找情人的人啊。   傅小瓷顿时松开了手,多了几分尴尬:“你们来啦。”   “小傅老师,给你带了饭。”   “啊谢谢!”   钟斯灼看了一眼她的病历,平平淡淡地说:“医院建议静养几天,明天再观察情况。”   他在说到“建议”的时候,微微停顿了一下。   傅小瓷明白,走应该是走不了了。   钟斯灼一走,一个女老师回头望了一眼,说:“小傅老师呀,我有些糊涂了,哪一个是你的男朋友?”   “哪个都不是。”   “哎呀,小年轻可不要玩火,要出事的。”   傅小瓷:“……其实事情真的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话音刚落,满头大汗的傅小钰冲进来,看到两位老师的时候脚步停了停,憋住嘴里的那句姐,直接问:“你怎么样?伤得严不严重?”   他帮傅小瓷把学生安顿好,坐上了大巴,这才急吼吼地赶了过来,一边说话一边还喘着粗气。   “没事没事。”   两个老师互换了一眼眼神,傅小瓷苦笑一声。   完了,真说不清楚了。   “你什么情况,需要住院啊?那我待在这陪你。”   傅小瓷赶紧拒绝他:“你一个男人陪在这里像什么样子!快回去回去!”   站在一旁的两名老师干咳一声,傅小钰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才同意:“好吧,有护士陪同就行,明天早上吃什么,老样子?”   “咳咳咳咳!”傅小瓷故意咳嗽得脸都红了。   “我明天早晨再来!”   傅小钰拉着两位老师走,留下病房里的傅小瓷总算松了口气。   出了医院,身旁的老师叹了口气,说:“我不管你们什么关系,学校不能乱来,老师有老师的样子,你看你们,你到底有没有和小傅老师找对象?那个医生又是怎么回事?”   傅小钰一愣,顿时回过味来:“医生?”   “是啊。”   “你们弄错了,我和小傅老师家里有点儿亲戚关系。”傅小钰两眼放光,像极了八卦的八婆,“说一说,医生又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傅小钰:感觉……嘿嘿……有把柄……   正在吃饭的傅小瓷:阿嚏! 第24章 我上热搜了   傅小瓷还不知道自家弟弟都想着什么。她拄着拐杖, 过去看黎柯去。   隔着几个病室,黎柯反倒受伤没那么严重,只是有点儿轻微脑震荡。听到脑震荡,两人有默契地对视一眼, 纷纷表示不想多说。   医生还有些纳闷, 这么低的一个小坡, 怎么会都带了伤。   “小柯!小柯!”   两人冲进病房,黎母的眼泪打着转,上前就抱住他。   “哎哎哎干嘛啊。”当这么多人面,黎柯闹了个大红脸, 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黎父在一旁满脸歉意:“你就是小傅老师吧,真是不好意思, 平时生意忙,没时间照顾他,孩子都有意见了,是我们的错。”   “没事没事, 过来了就好。”   傅小瓷笑眯眯地摆手。   顺道解决家里的问题,这场雨也还算是及时雨,摔得不亏。   当完吃瓜群众,傅小瓷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吃完了饭,拄着拐杖去了趟洗手间, 回来后躺在床上看电视。病房里两个床位,就她一个人,学校的事情也有人安排, 傅小瓷放宽了心养病。   晚上,护士查完房,就该休息了。傅小瓷打了个哈欠,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忽然又没了睡意。   或许是有些认床,再加上腿不好挪动,半天都没有睡着。   傅小瓷长叹一声,这时,门敲了一下,被推开。   “还没有睡。”钟斯灼问道。   “你怎么来了,不回去吗?”   “守夜。”   “其实……其实不用的。”   他看了一眼椅子,明显地皱了皱眉头,这才拖着椅子放在床边:“睡吧。”   灯被关了,房间里顿时漆黑一片。钟斯灼坐在椅子上,半晌没有说话。黑暗的房间里,他的侧脸线条是凌厉的美感,一副金丝框眼镜衬得人温文尔雅,掩饰得人畜无害。   傅小瓷安安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放低声音问:“你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一副不愿多谈的模样:“一场意外留下的病根。”   “会对你的身体造成影响吗?”心脏停止跳动,该怎么运作呢。   钟斯灼低垂眼睑:“不会。”   傅小瓷知道是问不出什么了,她躺着安静了片刻,忽然摊开手,说:“手给我。”   他扬眉示意疑惑。   “有心跳会暖和一点儿吧,病房有点冷。”说着,傅小瓷还有些不耐,但谁都能看出她在强装镇定。   “快点儿。”她的手指勾了勾。   坐在椅子上的钟医生微微怔忪片刻,在傅小瓷的等待中,他的手轻轻覆在她的手心,干燥的掌心相触,傅小瓷柔软的手抖了一下,很快握住。   她把被拽了拽,闷声道:“睡吧,如果累了直接把手抽开,我睡着了没感觉的。”   房间里,剩下平稳均匀的呼吸声,还有在胸腔里躁动的心跳声。   钟斯灼静静地看着她,眼神专注。他也只有在这样的夜晚,在她睡着的情况下,才有机会这么看着她。   不知为何,握着他的手,傅小瓷原本焦躁的心情反而放松了些许。过了一会儿,她就渐渐进入了梦乡。   ……   滴答。   滴答。   有什么东西打落在傅小瓷的脸上。她抖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睛,发现不知又到了谁的梦中。   这是一条蜿蜒的环山公路,道路宽阔,但地势略显险峻。一侧靠着山体,另一侧,翻过护栏,便是万丈深渊。   天气阴沉,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或许是雨水都带着悲怆的气息,竟然实质化,落在了傅小瓷的身上。她擦掉脸上的雨水,一阵风吹过,她单薄的脊背微微哆嗦。   下一秒,傅小瓷的身上便多了一件大衣。她揪住衣领,好奇地慢慢向前走。   这里……   咦……   绕过拐弯处,防护栏已经被撞得变形,但更让人揪心的是,只见两辆车翻倒在地上,车顶瘪了下来,拖出长长的痕迹。地面上满是玻璃和外壳的碎渣,这么严重的车祸现场,恐怕里面的人生死未卜。   有人背对着他伫立在距离车不过一两米的地方。   他的脊背挺得笔直,身材颀长而挺拔,白色的T恤沾满了斑斑血迹,两只手上全是血,表皮血肉模糊,无力地垂了下来。   雨水顺着胳膊滑落,带走了他手上的血迹,滴在地上,最后渗入黑色的沥青。   他似乎已经在那里站了很久,像一座毫无生气的石雕,无声地沉默。   ……是钟斯灼。   傅小瓷的心突然刺痛了一下。   她快步走上前,伸出手,想要碰到他的肩膀。突然,眼前的场景消失模糊,一阵天旋地转,就再也没有了消息,只剩无边的黑暗。   凌晨六点钟。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睡着了。他的眼睛紧闭着,似乎睡得不太安稳,唇紧抿成了一条直线,但他的手依然紧握着傅小瓷的手,丝毫没有松开。   他的身体微微一颤,被手机的振动吵醒。向来浅眠的钟斯灼立即睁开双眼,拿出手机,是助手的来电。   钟斯灼挂断电话。他看了傅小瓷一眼,后者微微蹙起眉头,不知嘀咕着什么。他轻抚她的后背,就像在哄小孩子,同时一根指头一根指头地轻轻松开自己的手,方才还有些不安稳的傅小瓷渐渐又进入了睡眠。   完成这一切后,他替她把被子掖了掖,转身离开。   手术室的大家应该已经开始准备了。   ……   待到傅小瓷醒来,已经是早晨。外面传来鞋和地板摩擦的声音、说话声、还有轱辘划过的响动。她揉了揉眼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钟斯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傅小瓷坐起身,把凌乱的长发收拢,准备下床洗漱。   “咚咚咚。”   “请进。”她清了清嗓子。   昨天的骨科大夫带着查房的护士一起进来,观察一番她的腿部的伤势后,说:“恢复得还不错,过几天就能自由活动了,但是不要剧烈运动。”   “好的,谢谢您。”   两人正在说话的空档,突然有人推门而入,兴冲冲地说:“好呀,被我抓了个正着!你说你,找个对象也不给我说……年龄这么大?!”   傅小钰的声线突然拔高,不敢置信地瞪着已经年过不惑的大夫。后者的脸抽了抽,说:“小伙子,玩笑开不得,我老婆也在这里上班呢。”   傅小瓷顿时黑了脸,连忙按着他的头让他低头认错。   查房的大夫和护士一走,傅小瓷一巴掌拍到他脑门上:“你说话能不能长点脑子,别到处丢人了啊!”   傅小钰吃痛嗷嗷惨叫:“你轻点儿,轻点儿。昨天的老师说你找了个医生,我这不是激动嘛。”   “你激动个什么,又不安好心。”傅小瓷没好气地接过早点,“没有的事情。”   傅小钰嘿嘿笑了一声:“你别掩饰了,装什么装啊,我还不知道你。”   “……我的手有点痒痒。”   “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自从傅小钰到了学校,两人这还是第一次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说话。提起这件事,傅小瓷就一肚子气。   “你说你胆子有多大,不但瞒着妈没去公司实习,还跑到这里换了个名字,你要干什么?要是被别人知道,我还怎么在这个学校待?”   “学校有朋友,你知道的。实习老师几十个呢,哪能顾得上我这种跑腿的。”   傅小瓷不知道他是怎么混进来的,但是傅小钰做过的事情多了,不上道的朋友也有一堆,有的是办法。   他打小就是胆大的,要不然,当年傅小瓷也不至于给他收拾烂摊子。   从高中就闹着要当警察,还是刑警,傅父犹豫不决,傅母哭得不行,这万一出个什么事那可该如何是好。高考完,六百多分的好成绩,全家人却愁云惨淡,因为志愿僵持了好多天,天天吵架。傅小钰拿着身份证离家出走,打算先去报名体检,傅母一听高血压上了头,直接被送到急诊室。   最后,傅小钰被关在房间里直到录取结果结束。他被报了一个重点大学,学会计学去了。   傅小瓷是后来才知道的,因为父母知道她立场不坚定,说不定反而会跟着傅小钰一起劝他们。   木已成舟,想改变也没有机会了。   傅小瓷望着他:“我以为你已经不再想当初的事情。”   “哪有,天天在想,每天都在等待着什么转机。”说起这事,傅小钰的表情认真了几分,“不让我当警察,我也不去实习。”   “那你为什么想着来当体育老师。”   “你不知道吧,教高一年级的老王是退休的刑警。”   “咦?”   王老师是个上了年龄的男人,脾气暴躁,生活单调,平常见了面,也会跟傅小瓷打声招呼,谁能想到竟然有这样的过去。   “我一方面想跟着他了解了解,一方面,也想看看你在这里是怎么工作的。”傅小钰挑眉笑了笑,“把小崽子管得都不错啊,小傅老师。”   “没大没小。”傅小瓷瞪他一眼。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他心里堵着一口气,将来父母知道他竟然当了个实习的体育老师,恐怕得气坏了。   没错,他就是故意的。   “那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一直实习下去?”   “后面再说,我心里有数。”   傅小瓷望着他,忽然伸手摸摸他的脑袋,放软了声音:“不论如何,爸妈都是为了你。我不阻拦你的决定,但你千万别伤了他们的心。”   听到她的话,傅小钰低下头,低声道:“我知道。”   难得这么听话,傅小瓷忍不住多摸了摸他的脑袋,触感柔软:“哎呀,真想养条狗。”   傅小钰:“……你走开!”   两人又闹了一会儿,傅小钰想到什么,说:“对了,你这会儿别到处乱跑。医院突然涌进来一些媒体,不知道是干嘛的,小心别伤到了你。”   “媒体?”   同一时间。   钟斯灼刚刚结束一场手术,还没等所有人休息片刻,立即又接来通知,说有位身份比较特殊的,需要他们过去准备。   “钟医生,能行吗。”   他正在换衣服,闻言,皱了皱眉:“我需要休息。”   这时,外面传来护士的阻拦声,有人直接冲了进来。是一名中年女性,戴着眼镜,一副干练的模样:“不好意思,您是钟医生吗?”   被叫了名字的钟斯灼头也没回。   “出去。”   一声平静的呵斥,让所有人都安静了片刻。   “打扰你们很抱歉,但是那边的手术沟通出了点问题。”虽然被拒绝,她依然勉强露出微笑,“徐奈奈小姐希望换个团队。”   听到徐奈奈的名字,其他人纷纷惊呼一声。   这是最近一名新晋的小花,模特出身,最后进了影视圈,身高腿细,面容精致,演技一般全靠脸撑,最近正处于上升期。谁能想到,竟然有位明星就躺在手术室里。几名护士的眼睛亮了亮,表情显得兴奋起来。   唯有钟斯灼无动于衷。   知道请不动他,她咬了咬牙,说:“你们再不解决,外面媒体就把医院堵了。这外面的病患也进不来,万一闹了什么矛盾,全是摄像机,上了头条就不好了。”   “钟医生……”   “副院长也在外面等着呢。”   他拧开水龙头,打上洗手液,把手揉搓几遍,洗得干干净净。全部人的目光都在盯着他。   钟斯灼擦掉手上的水渍,没有说话,第一个走出门。   经纪人立即明白了,高高兴兴地跟了上去。   外面人可不知道,徐奈奈在他们圈子里都叫徐奶奶,惹不起,得供着。刚才都进了手术室,又嫌医生太老太丑,说什么也不同意。原本只是装装样子的事情搞得这么复杂,经纪人都要跪了。   这下总算好了。   手术室门一打开,钟斯灼走进来。他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冷峻的黑色眼睛,还有挺拔的鼻梁轮廓。   徐奈奈躺在床上正无聊,一抬眼看到他顿时眼睛亮了亮。   “你叫什么?”   他充耳不闻,让助手测体温,测脉搏,量血压,自己戴上手套,检查她的“伤处”。   右胳膊有些许淤青红肿,只需要消炎就好,其他地方没有任何伤处。他检查片刻,收回了手,助手报告数据一切正常。旁边的麻醉医师,器械护士和巡回护士大眼瞪小眼,一群人傻站在原地,不知道这是什么操作。   钟斯灼不顾她的叫唤,直接摘掉手套,转身离开。   经纪人在旁边,知道他不好招惹,就对一旁的助手说:“咱们在这里面待个半个多小时,出去了,你就给他们说明一下。不管是什么骨折啊还是别的,严重一点,就说需要养十天半个月的那种伤势,麻烦你们了,有什么需要我都会满足的。”   “这这……”   本应该养“十天半个月”的伤患坐起身,精精神神地问:“那个医生叫什么名字?我住院就由他来负责吧!”   “不好意思,徐小姐,这事情还真的由不得我们来决定。”他们苦笑了一下。   “那你们就看着办吧。”她有些不耐地抠了抠鲜红的指甲,“我还没发微博呢。”   此刻,外面的媒体涌成一团,甚至有记者已经偷偷溜了进去,整个医院围得水泄不通,外面有人吵起了架,差点连120急救的担架都被堵在门外。   高一五班的一群学生中午放学后,由陆悠悠组织,买了鲜花,买了水果,一群人背着书包穿着校服打的到了医院。   “沃德玛,怎么这么多人,啥情况?”方南傻眼了。   “大家不要随意走动,我们一起进去,别走丢了,注意钱包和手机。”陆悠悠淡定地指挥。   在人群中,穿着校服的学生们异常惹眼,很快便吸引了一些媒体的注意。   有人眼睛一亮,嗅到了新闻的气息,连忙拿起话筒,招呼摄像师跟过去。   万一没拍到明星,有个别的新闻也不错啊。   “小同学,小同学,你们过来是干什么的?”   徐智有些不耐:“麻烦大妈让一让,我们中午午休时间不多,没有浪费的机会。真是的,老师没找见,你们倒是过来了。”   “老师?”记者顿时精神了,“老师怎么了?”   “昨天春游,她为了救学生骨折了,还在医院躺着。”有学生老老实实交代。   记者顿时乐了:“走走走,我给你们开路,咱们一起进去。”   外面的记者们探不到消息,按照以往的速度,估计还得等个半个多小时。虽然里面情况没出来,但是稿子差不多是什么,需要拟什么标题,心里早就有数了,现在就等人出来拍照片录视频后,可以打道回府。   结果,他们看到有几家媒体跟着一群学生进去,其他记者嗅到了不对,连忙也跟了上去。   一群人蜂拥着到了傅小瓷所在的病房。   傅小瓷正躺在床上休息,昨晚有些没睡好,现在正好补个觉。傅小钰走了一会儿,房间也清净了,渐渐地,她合上双眼。   “老师!”   门突然被打开,傅小瓷还没反应过来,只听一阵喀嚓喀嚓的响声和白色的亮光,她一手捂着脸,惊慌失措地坐起身。   学生们跑了过来,眼泪汪汪,看到她腿上的石膏,有女生的眼泪都下来了。   “老师……老师你的腿还有复原的机会吗?”   傅小瓷:“……”   这些熊孩子在胡说什么?!   陆悠悠把一捧花递给她:“老师,祝您早日康复。”   傅小瓷接过花,顿时僵了僵:“这是菊花啊,陆悠悠。”   “啊,是吗,我就说怎么怪好看的。”方南傻笑一声,只字不提是谁选的花的事情。   “您好,我是XX媒体,请问昨天春游发生了什么事?”   “您好,请问您现在是怎么样的心情?”   “救学生的时候您的心里在想什么?”   “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您后悔过吗?”   傅小瓷:“这个……”   当天晚上,热搜第一是最美女教师勇救学生,腿部受到严重创伤。配图是傅小瓷抱着一捧菊花,笑脸僵硬的照片。老师群里不停艾特她,把那张图疯狂刷屏,包括沙玉在内一众朋友发来问候,就连父母也打来电话问怎么回事。   傅小瓷:唉,别提了……心有点累。 第25章 你笑得很好看   上热搜的第二天, 傅小瓷的父母匆匆忙忙从老家赶了过来。傅小钰听到风声没敢过来,留下她一个人承受着风吹雨打。   病房里,傅小瓷乖乖地坐在床上,傅母把一大堆补品放在床柜上, 心疼地仔细看了看她的腿:“小瓷啊, 这没事吧?”   “没事没事。”   傅父在一旁非常淡定, 他坐在椅子上,说:“我们老傅家的人就是这样,怀着仁心。”   “你什么意思,她是我生的。”傅母翻了个白眼。   “小瓷, 我给你煲了汤,你快点儿喝。当初就想着老师安稳, 谁能想到还有生命危险,唉,这事弄的。”   “虽然受了伤,但她做得对, 我替她骄傲。”   “呸,难道我不是这么想的嘛,救孩子肯定要紧,但这是我的女儿,我也心疼啊。”   傅小瓷端着碗默默喝汤, 有些感动。   “你看你还上了热搜,邻里街坊都知道了,对着我就夸。”说起这事, 傅母还挺乐滋滋的,“所以,我一想,干脆把征婚的照片改成你热搜的那张,别人一看就知道你是谁。”   “噗!”   她一口汤直接喷得傅母满身都是。   傅母惊叫一声,连忙拿起纸巾使劲擦:“你这孩子怎么喝汤还漏风呢?”   傅小瓷的脸都憋红了,咳嗽半天,咳得眼圈泛红,眼泪花直打转。   “妈!你别闹了!”   她一想到在婚介所,别人都是各种生活照证件照,只有她一个人穿着病号服,手捧菊花笑容僵硬,就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是要干嘛,征冥婚?   傅父握拳干咳一声,明显在憋着笑,碍于淫威不敢出声。   “你不觉得那张很好看吗?”傅母表示现在孩子怎么就不懂她的心意呢。   “一!点!都!不!好!看!”   “行行行。”   自家女儿还受着伤,傅母怕她情绪激动,万一伤口裂了就糟糕了,连忙安抚傅小瓷的情绪:“那我就换回你之前那张照片。”   傅小瓷说:“妈,你真的,别再给我相亲了。”   “不相亲,你自己又不找男朋友,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结婚?”   “说起这个,事情就比较复杂了。”   傅小瓷幽幽叹了一声:“我最近发现,相亲相多了,我竟然对男性产生了厌恶之情,相反,最近看到沙玉……不知为什么……有点……感觉不太对……”   “你说什么!”   傅母的脸青白一片,就像被霜打了的茄子,说话都带着颤音:“小瓷……你……你什么意思?”   “上周看了医生,人家说我可能……可能……”傅小瓷捂住脸,肩膀抖了抖。   此刻心情如天打雷劈都不足以形容傅母的心情。   傅父坐在椅子上,一如既往地淡定。   傅母受到剧烈打击,顿时有些失魂落魄地坐在了床上,半晌都没有缓过神来。傅小瓷在一旁憋出哭腔,说:“所以您最近别逼我,等我自己好好想想,想明白了,我会找男朋友的。”   “好好好,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傅母几乎没有怀疑,其实,她自己也想过自家女儿是不是性取向有问题。傅小瓷总是和那个沙玉走在一起,两人好了这么多年,又这么多年都没有男朋友,亲亲密密就像一个人似的,就算是一条狗待这么长时间也有感情了,更别说人呢。   正在病房愁云惨淡之际,突然,门咚咚咚被敲了几声。   傅小瓷连忙道:“请进。”   门被推开,只见为首的白粲率先走进来,身后的保镖手提着一大堆吃的、补的,还没踏进门大嗓门就响了起来:“嫂子,我来看你了!”   这几天还在被监视的状态中,自然是白粲走到哪儿,后面几个保镖就走到哪儿,外面连天连夜蹲守的狗仔看到他,咔嚓咔嚓猛拍了好几张照片。   这几天,能让白粲过来看望的,除了徐奈奈,还能有谁呢?   他们兴奋地搓了搓手,连忙发消息示意编辑新闻买热搜。   病房里的人可不知道这些事情。   白粲的话音刚落,房间里顿时安静了。傅父傅母看到进来的男人叫着嫂子,身后还跟着几个五大三粗的贴身保镖,顿时吓傻了。   白粲看到这副合家欢的场面,立即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病房陷入可怕的沉默。   “……”   还好傅小瓷反应够快,立即说道:“先生你是不是走错了?这里只有我一个病人。”   “啊。”   白粲及时接住她的话头,向后退了一步,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眼门牌号,使劲地拍了一下脑门:“哎呀,还真走错了,我就说怎么感觉有点不太对呢。不好意思,打扰了,没吓到你们吧?”   老两口拼命摇头:“没有没有……”   看这样子,要是说吓到了,谁知道会不会被那几个保镖当场打死,顺带推到太平间了呢。路费都省了。   两人冷静思考了一下,深感生命珍贵。   白粲看了傅小瓷一眼,脸上还得挤出笑容,让保镖把门关好,悻悻地从医院出了门,准备打道回府,明天找时间再来看看。   他哪敢把东西给钟斯灼代交啊。要是让钟斯灼知道他大白天过来这么闹,那冷飕飕的眼神都让白粲受不了。   蹲在外面的几个狗仔正在舔冰棒,吃糯米糍,准备等会儿有人接班,谁能想到,刚才还兴致勃勃的白粲又恹恹地走出门,保镖手里的东西半点儿没变。   咦——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眼睛顿时亮了亮。   难道,这是郎有情妾无意,被直接赶了出来?   爆炸性新闻啊!   几个保镖早就发现了躲在暗处的狗仔,低声向白粲示意。他懒洋洋地摆摆手,说:“不用管。”   如果多点花边新闻才好,气死那些老糊涂。   病房里,老两口等着人一走,立即掏出高血压药吃了几片压压惊。傅小瓷哭笑不得,又不能说真相,只好给他们端水。   “吓死我了,刚才还真以为你给什么大佬做了二奶。小瓷,我们是老实人,即使对方有钱也不能做这样的事情啊!”   “我明白我明白。”傅小瓷拼命点头。   他们这才放下了心。   傅母表示,自家女儿乖得很,哪能会和那些人扯上关系,不可能的事!   到了傍晚,傅小瓷看天色不早,就赶紧催他们回家。   上了年龄的人,在外面怎么睡都睡不舒服,更别说陪房,到时候一觉睡起来,还不知道是谁照顾谁呢。   她连哄带劝,总算让两人及时搭上了车,安安稳稳地回家去。   同一时间。   外面狗仔苦等的徐奈奈正躺在VIP病房,翘着腿玩手机,旁边的护工给她剥桔子。   经纪人刚刚发来消息,说今晚的头条已经预备好,这几天她的热搜肯定是不会少了的。另一边,剧组的微博号也在拼命夸她有多么的专业,简直要吹上了天,尽管她连剧组都没有去过几次。   徐奈奈有些烦地把手机扔到一边:“真无聊,过来过去就这些,还能想出点新词吗?”   “奈奈小姐,您吃个桔子?”   她吃了一片,突然呸呸呸地吐了出来:“这桔子哪儿来的,怎么这么难吃?谁买的,长眼睛没啊?”   护工心里都要骂娘了,但还是陪着笑脸:“这个点临时不好找新鲜桔子,只能买超市最贵的进口品种,真是对不住。”   “哎算了算了。”   她不耐地挥挥手,又问:“那个钟医生呢?上班了没有,怎么还没过来看我?”   “钟医生这个点应该刚刚结束手术,要准备回家了。”   “什么?!”   徐奈奈猛地坐起来:“他凭什么走,我不是他的病患吗?他这是失职!”   “可是……”   护工有些为难。   钟医生平时来去自如,就连院长也从来不干涉。更何况,他虽然性子冷,但是专业度没得挑,就连节假日也会连夜过来做手术,大家谁都没有异议。   平时缠着钟医生的小姑娘虽然难缠了点儿,可都是好姑娘,谁会这么颐气指使,像使唤奴才的?   小护士们都充耳不闻,当做听不见,谁会让她一个没伤的人浪费钟医生的时间。   “他现在在哪儿?”徐奈奈问。   “呃……这个……”   “你想不想干了?不想干就走人。”   护工憋着气,挤出笑脸:“我带您去。”   晚上的医院人员少了许多,徐奈奈戴着帽子,还要装作胳膊疼的样子,被护工搀着向休息室走。   到了门口,她直接推门而入。   “钟医生?”   正在用消毒液洗手的钟斯灼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她。他站在那儿,身材颀长,身材比例极好,浑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禁欲气息。   徐奈奈的心砰砰多跳了几下,正要进门,他却突然转过头,隔着金丝框的眼睛冰冷得要命。   徐奈奈顿时僵了僵。   钟斯灼脱掉白大褂,挂在衣架上,换上了他的灰黑色风衣,愈发衬得皮肤白皙,黑发如墨。   此时,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道女性的礼貌声音:“您好……麻烦让一让?”   ……   傅小瓷在病房里待得无聊,就想过来看看钟斯灼在不在。   她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过来,看到休息室的门口站着两个人,不知道在干什么,恰好堵住了出口。   傅小瓷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声麻烦她们让开。   站在身后的护工正要说什么,倚着门的女明星突然回头看了她一眼。   “咦!”   徐奈奈?   徐奈奈本来想看是谁这么不长眼,结果这一眼,顿时火冒三丈。面前的这个女人,不就是昨天抢了他们精心炮制的头条的普通老师?   昨天因伤上热搜,或许是之前有过前例,又或许是钱不够,稳稳地被压在头条第二好长时间,等到她热度下去之后,谁能料到,所谓的最美老师还在头条挂着。   望着傅小瓷无辜的脸,徐奈奈气不打一处来。   她硬生生憋住火气,毕竟在钟斯灼面前还不能随便骂人。她忍了忍,以弱柳扶风的神走位挪到钟斯灼面前,表情楚楚动人,一双开过眼角的大眼睛妩媚动人,含着水光。   “你为什么不来看我?”   说着,她的身体颤了颤,竟然想冲着钟斯灼的方向倒过去。   徐奈奈已经幻想到下一秒会出现怎样的局面。她见过的男人多得去,艳光四射的美人主动送上门不要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她放任自己的身体倒了过去。   钟医生淡淡瞟了她一眼,直接向旁边走了一步,于是,在傅小瓷和护工震惊的目光中,徐奈奈原本娇娇弱弱地倚过去,结果扑了个空。她瞪大眼睛惊叫一声,两手无助地抓了抓,还没反应过来就狼狈地一头栽倒在地上,摔了个大马趴。   “咚!”   傅小瓷不忍地倒吸一口冷气。   这一下……真是摔惨了啊……   听到动静的几个护士都快步跑进来,就看到这爆炸性的一幕。小花徐奈奈正以非常不雅的姿势趴倒在地上,距离一两米远的钟医生完全没有要扶起来的意思。   钟斯灼皱起眉:“把她带走,不要到处乱跑。”   省得给医院添乱。   “好的,钟医生。”   傅小瓷一脸囧相地围观着这尴尬的场面。钟斯灼直接走到她的面前,面无表情地说:“伤还没好,不要随意走动。”   “我有些无聊,就想过来看看你在不在。”傅小瓷讪讪一笑,“谁能想到来得不是时候。”   “……”   钟医生表示,他只是无聊才会过来看看的人?   “啊,对了,你是不是没有吃饭?我妈妈有熬汤送过来,你也喝点儿吧。”   他愣了一下。   “不知道你爱不爱喝,但是我妈妈的手艺很好的。”   “嗯。”   听到他的回答,傅小瓷顿时笑了。   她拄着拐杖向前走了几步,没听到声响,回头,发现钟斯灼还站在原地盯着她看,傅小瓷有些诧异,还有几分紧张地问:“怎么啦?是我扣子扣错了吗?还是脸上有什么东西?”   钟斯灼安安静静地望着她,向前走几步,忽然微微俯身,伸出手,指尖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唇角。粗糙的指腹触碰到柔软的肌肤,触感极其地好,让人舍不得松开。   傅小瓷的脸颊燃起了两朵火烧云。   “你干嘛?”   “笑得很好看。”他的心软成了一团,放低声音道。   好看到,很想像毛头小伙子一样恨不得把她紧紧抱住,藏在怀里不让别人看到,还想吻住她微笑着的唇角,让那朵花开在自己的心里。   另一边,被扶出来的徐奈奈正好看到两人亲密相触的画面。   她的脸顿时黑了。   然而,涵养功夫还是有的,她咬着牙,等待护工把她送到VIP病房,护士们都走远后,这才爆发似的使劲掐了一下护工的胳膊。   “你刚才在干什么?我摔在地上还在那里看笑话?如果有媒体看到,我要你好看!”   “对不起对不起……”护工吃痛还得赶紧道歉,心里却暗暗骂娘。   果然高昂的封口费不好挣,她再也不做第二次了!   徐奈奈气得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满脑子都是两人刚才的刺目场面。她气不过,拿起手机,梆梆梆地按着屏幕。   那么喜欢热搜,好啊,那就再送你上头条!   作者有话要说:  小傅老师莫方!你的护妻狂魔加耿直小弟已上线!   傅小瓷(茫然):呃……发生了什么?   事实证明,越蹦跶越容易反弹。放心,糖里无毒╮(╯▽╰)╭ 第26章 我又上热搜了!   傅小瓷半倚在床边啃苹果, 钟斯灼坐在椅子上看书,房间安静到只有她吃苹果咔嚓咔嚓的响声。   他拿着一本黑皮书,翻书的速度很快,上面的书名看起来像德语, 又好像不是, 傅小瓷表示她大学过了四级之后把外语都还给了英语老师, 别说第三外语了,看英文书都难。   她歪着脑袋,又啃了一口苹果,含糊不清地道:“看在你这两天都陪我的份上, 我就把你加回来了。”   钟斯灼翻书的动作一停,扬眉望向她。   傅小瓷眨巴眨巴眼睛:“怎么了?”   “什么加回来?”   “微信啊。”说起这个, 小傅老师为自己之前幼稚的行为感到脸红,“咳咳,当时不是生气嘛,然后就把你拉到黑名单了。”   所以事实证明, 对方在几个星期的时间并没有想过要给她发条消息……   傅小瓷忽然有种挫败感。   钟斯灼盯着她,一言不发,看样子好像有点生气。   傅小瓷连忙举手投降,把他又从黑名单放了出来。她嘀咕着说道:“你都没发现,生气个什么啊。”   “如何能确定你把我拉进了黑名单?”钟医生推了一下眼镜, 平平淡淡地问。   他淡定的表情,仿佛在问一道高数难题。   “……”   傅小瓷忽然发现,在她面前全知全能的钟斯灼, 似乎,也有什么地方——   不太擅长?   “你平常都不怎么用微信的吗?”   或者说……   “不怎么用手机?”   “嗯。”   “那我来教你。”小傅老师表示人生中难得有能教钟斯灼的时候,这种时机当然没法拒绝!   傅小瓷热情地坐在椅子的扶手上,半靠着他的肩膀,凑到他面前,两人一起看着手机屏幕。   “你看——这个是设置朋友圈权限。”   “还有这个,发动态的时候长按。”   傅小瓷一个一个教过来,生怕他不知道,又问:“其他聊天基本工具你都会用吧。”   肩膀被柔软的胳膊紧贴着,鼻息萦绕着芬芳香味,钟医生的心思早就跑到了十万八千里以外。面对傅小瓷的问题,他异常淡定地睁眼说瞎话:“不会。”   傅小瓷心里暗暗嘀咕。她大概高估了钟医生使用手机的次数吧。   “没事没事,我来教你。”   傅小瓷打开两人的对话框,还留着上次的聊天记录,那张表情包也在。她手忙脚乱地删除掉后,干咳一声说:“这是清空聊天记录。”   “唔。”   “对了,这是发照片。”   傅小瓷点开,随手发了一张自己昨天的照片过去。照片里的她穿着病号服笑得傻乎乎的,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然后这个是撤销。”   “撤销我会。”钟斯灼阻止了她的行为。   傅小瓷挠挠头,反正钟斯灼不嫌弃她的照片丑,那就留着吧。   话音刚落,钟斯灼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傅小瓷非常识趣地错开了脸,自己捣鼓手机玩,钟斯灼看了她一眼,点开手机,是白粲的短信。   他皱了皱眉,干脆回复:“嗯。”   手机放下来后,傅小瓷说:“有什么事吗?你可以不用陪我的。”   “没事。”   钟斯灼问:“你要睡觉了么?”   听到睡觉两个字,傅小瓷忽然打了个哈欠。她揉揉眼睛,说:“好的,我睡觉了。你也快回去吧。”   连日连夜睡不好,长时间下来得出问题的。   “嗯。”这一回,他没有拒绝。   傅小瓷简单洗漱后,躺在床上,把被掖好。她又打了个哈欠。   这几天,钟斯灼连她披散着头发的素颜都看到了,傅小瓷破罐子破摔,安慰自己是病号特殊待遇,才淡定了一些。   等到她躺好,钟斯灼走到床前,把她的长发往枕头边捋了捋,温声道:“晚安。”   “晚安。”   傅小瓷的声音软软的,忽然有些害羞了。   他的手指在她的头发上流连片刻,松开,转身离开。   灯被关掉,门也轻轻合上,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傅小瓷又精神了,她微微侧过身,望向窗户,窗纱朦胧,月光温柔地洒在上面,隐隐露出了窗台上多肉的影子。   傅小瓷有些出神。   下一次,去他的家的时候,带一盆多肉吧。对眼睛好。   同一时间。   钟斯灼坐在了驾驶座上,引擎已经启动了,发出低低的嗡鸣声。又是一条短信发了过来。   他看了一眼,关掉手机。   当天晚上,狗仔们可忙坏了。又是撤新闻,又是改稿子,但兴奋也刺激着他们的神经,忙到停不下来。   这徐奈奈不知道自己惹了谁,现在可好,对手落井下石,各种黑料拼命扒出来,就连早年被花钱买下去的料也重新放了出来。   这下,她可真的上热搜了。   ……   在睡梦中的傅小瓷才不知道,竟然一晚上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她躺在床上,呼吸渐渐均匀,只有做梦的时候,睫毛不时颤动一下。   这里是——   傅小瓷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跑到了别人的梦中。   视线聚焦后,傅小瓷突然愣了愣。这里,不是她的家吗?   她的眼神突然变得很诡异,粉白的脸颊变得越来越红、越来越红,像熟透了的番茄。   简单的单人床上,躺着一个女人,面容赫然是她的模样。她的眼神带着几分娇憨,脸颊微微泛红,拉着钟斯灼的手不放。看装束,应该是那天肚子疼叫了钟斯灼的晚上。   对方的记忆力相当好,连她穿着什么样的衣服都记得。唔……竟然还有掉出来一小节的肩带……没错……她那天的确穿的是白色咳咳……   他坐在床上沉默许久,忽然摘掉眼镜,俯下身,吻了上去。   咦咦咦咦咦!!!   傅小瓷的脸瞬间红到爆炸,捂着脸惊叫一声。   “你要干什么!”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突然,她从对方的梦境脱离,醒了。   这是傅小瓷第一次被别人从梦里赶了出来,想后悔也来不及了。她的脸色又青又红,忽然使劲捶了一下床。   这个臭不要脸的!   斯文败类!   衣冠禽兽!   禽兽!   她一时冲动,正要打电话过去,理智告诉她不能这么做。毕竟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能力,钟斯灼那么聪明,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想了想,傅小瓷冷静下下来,但脸还一阵阵地烧。   她拿起手机,气哼哼地找到钟斯灼的对话框,然后,点击对方的头像,把他拉入黑名单。   “呼。”   总算舒服点儿了。   傅小瓷倒头躺下,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喧闹,像是有人在吵架,虽然极力克制着声音,在夜晚依然非常清晰。   大半夜的,这是在干什么呢?   她烦躁地翻了个身,外面的吵架声一直没停,简直让人睡不着觉。   傅小瓷叹了口气,坐起来,穿上鞋,拄着拐杖走到门口,推开门。   深夜,医院的走廊里没有什么人,唯有昏黄的灯一直亮着,看着有几分吓人。没有门的阻拦,吵架声骤然大了起来,往她的耳朵里钻。   “……你快收拾……现在就走……”   “不可能!这怎么回事,我不相信……”   傅小瓷揉了揉耳朵,拄着拐杖向前走,一拐弯,在楼道的楼梯处,有两人正在吵架,身后的护士劝她们小声一点儿,对方的情绪实在是太过激烈,压根没听她的话。   吵架的人,竟然是安奈奈和她的经纪人。   她的长发凌乱地披着,眼睛通红,说话时胸膛剧烈起伏:“谁敢封杀我!我背后的人他们不知道吗!”   “你先冷静,到国外避避风头,你现在不走,等会儿狗仔们回过味儿了,绝对要挤到医院。这幅样子,你想被拍到吗?”   “我死也要死在这!”   说着她突然撩起裙子,咬牙切齿地朝窗户冲了过去。站在窗户边不远的傅小瓷惊叫一声:“你别!”   本来,徐奈奈是打算咋呼一下,算算时间,媒体也快来了,到时候说她因丑闻抑郁轻生,应该会让舆论变得好看一些。   她听到傅小瓷的惊呼声,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在这里,震惊加愤怒地回头望向傅小瓷,脚步没停,头一下子撞到了开着的玻璃窗。   “咚!”额头受到二次撞击。   “啊!”   众人惊呼一声。   徐奈奈哪能想到窗户是开着的,身体一下子不受控制地从窗户沿倒了下去,眼看就要掉下去了!   傅小瓷离得最近,直接扔掉拐杖,冲上去拽住她的腿不放。   “啊啊啊!”   徐奈奈惊慌失措地尖叫一声,头发散乱地撒下来,一副衣冠不整的样子趴在窗户边,正要冲进医院的狗仔们听到响动,立即刹住脚步。待到他们看清楚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拿出相机喀嚓喀嚓地拍个不停。   徐奈奈的眼泪顿时下来了。   经纪人和护士连忙冲上前,和傅小瓷一起把她拉了进来,关上窗户。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冲进来的狗仔和保安已经围住了这么一小片地方。楼道的病人和家属们都被吵醒了,出来看是怎么一回事。   凌晨三四点钟,比过节还要热闹。   傅小瓷被他们一顿猛拍拍傻了,经纪人倒是训练有素,上手就遮住了徐奈奈狼狈的模样,让那些媒体们先安静下来。   当天早晨,微博的热搜混乱不堪,全是某小花的黑料。   抢角、撕逼、轧戏、耍大牌……各种爆料,彻彻底底黑红了一把。唯有热搜第一是一股清流。   【最美女教师带伤再救人,被救者竟然是徐姓小花。】   热搜一点开,坐在轮椅上的傅小瓷笑脸僵硬,手上抱着一束百合。   评论下面成片的666。   “这姐们不应该当老师,应该当女超人。”   “神奇啊!自带柯南buff?”   “这老师长得很好看了,没化妆都这么美,我上学时候怎么就没遇到这样的老师?”   “我觉得她不是一般人……”   “这回咋没有菊花了?”   “不说了,我去买棵橘子树给她。”   ……   傅小瓷看到热搜,嘴角顿时抽搐了一下。   她的腿又受了伤,恐怕还得静养几天,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些狗仔没有来骚扰她。   短短几天上了两次热搜,她也算是小火了一把。刚才,校领导带着主任他们过来慰问,一群人笑得像老菊花似的,傅小瓷已经有些胆寒了。   等他们一走,还没松口气,傅母打来电话,说等会儿就到。   傅小瓷哀叹一声,倒在床上躺尸。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此刻远在机场的徐奈奈真是气到哭了。这么大的事情,热搜第一都被抢了一半,还是以这么狼狈而尴尬的方式。   最重要的是,资源没有了,人气也没有了。她以为轻而易举的东西,现在离她咫尺天涯,难如上青天。   身旁的经纪人拍拍她的肩膀,许久,还是憋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谁能想到,那位的身份不一般,这会儿真是撞到了铁墙上,幸好对方不是睚眦必报的性格,否则,现在恐怕想出境都不可能了。   连带着自己也没有好日子过,经纪人叹了口气:“好自为之,也该收收你的性格了。”   她咬了咬唇,一言不发。   不远处,似乎有狗仔异动,两人连忙低头戴好墨镜。   航班时间快到了。   另一边。   某茶餐厅,两人正坐在包间。   白粲翘着腿,揉了揉头发,语气难掩烦躁:“动静有点大,大概是被引起注意了。你最近小心点,小心有人没事找事。”   钟斯灼嗯了一声。   “我说你真不怕他们做点什么啊,毕竟虽然你不姓林,老爷子的财产却点名要给你分四分之一呢。”   “嗯。”   “阿西,我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他幽怨地道。   钟斯灼全程面无表情,一边听着白粲的唠唠叨叨,头也不抬地在手机上按了几下,点击发送。下一秒,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微信里显示‘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这是怎么回事?”   白粲突然一乐:“你被嫂子拉进黑名单啦?”   钟斯灼:“……”   *   傅小瓷这一次,在医院待了一个星期多才彻底转好,多亏沙玉还过来陪了她几天。期间傅小钰好几次冲进来,就为了“捉奸”,抓住他未来的姐夫,结果每次都被傅小瓷打了出去。   这家伙简直没脸了!   小时候就这样,两个人互相抓住对方把柄,一旦有什么事情就立即抖搂出来,傅小瓷心里清楚得很。   真正的“姐夫”,早在第二天就过来,还冷飕飕地问她为什么又把他拉入了黑名单。傅小瓷有些讪讪,找借口说不小心,又把他加了回来。   然而,她看到钟斯灼就躲躲闪闪,找理由劝他别过来,对方由一开始的沉默,到最后两天,再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   不得不说,傅小瓷愧疚之余,还松了一口气。   她一看到钟斯灼,满脑子都是梦里的场面,对于一个大龄单身汪来说实在是有点太刺激。或许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缓过来。   小傅老师表示,她半点儿没想过那个吻后来怎么样了。   绝对没有!   当傅小瓷回到学校的时候,大清早,校长临时开了一个晨会,特意表彰傅小瓷的英勇行为,全校师生啪啪地鼓掌,高一五班的学生们更是走哪儿都昂着脑袋,尤其是走过四班的时候,得瑟的模样异常欠抽。   早晨语文课,傅小瓷一进门,清了清嗓子还没说话,方南带着全班人热烈鼓掌,大声叫好。   傅小瓷:“……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方南:“咳咳,过了过了,大家安静一下。”   住院这段时间,最担忧学生们的课业有没有跟上,好在有其他老师帮忙,进度也算是赶上了。傅小瓷刚从医院百无聊赖的生活脱离立即埋头到一堆作业和教案上。   从早晨一直到下午,没有个休息的时候。等到快晚饭的时候,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肚子。   “小傅老师,小傅老师,你出来,我有话要跟你说。”主任站在门口笑眯眯地招手。   坐在办公桌对面的王老师笑了:“快出去吧,指不定是奖金呢。”   奖金?   傅小瓷的眼睛亮了亮。   别的不多说,哪怕多给一百块钱,也够交话费了啊。   她欢欢喜喜地走出门,和主任站在走廊。主任笑呵呵地问:“怎么样啊,刚回来觉得累吗?”   “不累,一点儿都不累。”   傅小瓷眼睛亮晶晶的,倒让主任有些不好意思了。   “小傅老师,你去年实习的时候,跟着高二一班是吧?”   “是的。怎么啦?”   “咳咳,说起这事还有些不好意思,那高三一班的班主任身体不舒服,所以请假几周休息休息,想让你顺便带一带。高三的学生嘛,又是一班,自主性都没得说,你就赶个早读啊,自习的时候过去看看。我想着你跟他们熟悉,这楼道通着也方便,孩子们偶尔也需要像你这样的新鲜的活力来振奋振奋,就干脆把这个任务给你了。”   呃,不是有奖金啊。   傅小瓷有些失望,但事情是完全没想过要拒绝的,趁着改作业的时候过去转几圈,也不是什么坏事。更何况,她也喜欢那些学生。   “好的,我明白了。”   “任务重大,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   得知消息的高三一班的学生们扶了扶眼镜,心里还是有几分高兴的。为了庆祝,学霸们异常淡定的拉出卷子,继续做题。   高一五班的学生们安静片刻。   脸上笑嘻嘻,心里哭唧唧。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班主任要管别的班,谁能拦得住?   于是,心里记仇的小本本除了四班之外,又多了一个班。   作者有话要说:  傅小瓷: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他的梦是怎么回事。真的! 第27章 论初吻失败的体验   老宅。   每月的第一个周末, 所有人都会回来吃顿饭,也算是联系联系感情。   林家老太的子女算不上多,尽管如此,子孙吵闹起来, 也惹得老太太头疼, 晚饭一结束就上楼休息了。   旁人都热热闹闹, 林婉茹的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她微微失了笑容,理了理袖子,打算出去走走。   “哎,婉茹, 你要去哪儿啊。”林家老三的夫人叫住了她,不知是故意还是无心的热情, 连称呼都不叫了。毕竟林婉茹是林家的长女。   “我出去走走。”   “我陪你。”   “不用不用。”   “没事,时间长都没说话了。”她拉住林婉茹的胳膊,亲亲热热地一起出了门。   晚上的风有些冷,林婉茹扯紧了衣领, 身旁的三太太笑眯眯地问:“你们家儿子最近在干什么呀。”   “老样子,就在医院里。”   “真和他父亲一样。”她叹息一声,“母子再怎么也是连心,还是得多联系。”   “我知道的。”她抿了抿唇。   “你们家钟斯灼也没有找个对象吗?需不需要我介绍?”   夜色中,林婉茹的唇角泛起冷意, 尽管如此,她微笑着的弧度依然温软无害,带着一如既往的望门寡妇的苦涩:“这个, 他自己定,我不插手。”   三太太维持着笑眯眯的神情:“好吧,也许等下次宸宸订婚的时候,会有适合的小姑娘,不着急不着急。”   两人继续散步,但是聊着一样的内容,心里恐怕就不是那回事了。   ……   第二天。   傅小瓷赶一大早就到了学校。   高三年级开始早读的时间比高一高二早半小时,她只能放弃睡懒觉的时间,早早过去。   早读是语文早读,学生们在默默背诵高考背诵篇目,也有人在背文综或是单词,过道的窗台边站着一排学生,就连上楼的楼道也有不少学生。傅小瓷顿时被这紧张的气氛影响了。   刚刚结束百日宣誓大会,正是最后冲刺的时候,哪还有偷懒的机会。   一班的学生们看到她,给她打了个招呼,很快又埋头于书本中间。   傅小瓷走到讲台上,看着他们努力学习的样子,突然很想敲打敲打高一的小崽子们。班长顾棠坐在第一排,表情严肃,正埋头做着什么。他常年位于年级前三,理综极好,就是不怎么说话,但很沉稳靠谱。   这个时间,没有背诵科目,就是在做卷子吧。   傅小瓷路过他身边,随意看了一眼,谁能想到……   戴着黑框眼镜,面容白净端正,平时总是一本正经的严肃表情的班长顾棠正在低着头玩手机。手机屏幕很亮,第一眼就看清楚游戏里的二次元的可爱少女正在卖萌,嘴巴一张一张,没有声音听不清楚在说什么。   傅小瓷:“……”   当初实习几个月,也没发现顾棠在沉迷这些啊。   他被抓包,异常淡定地慢吞吞看了傅小瓷一眼,收回手机:“小傅老师,早上好。”   “你不好好学习,在干什么?”   “玩游戏。”   “……”   好有力好诚实的回应,她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老师,”顾棠扶了扶黑框眼镜,“听说你和高一的计算机老师一起研发了RPG游戏,还用在教学方面。”   “唔,你也知道啦。”   “我试过了,很棒。”他真心实意的夸赞。   “谢谢谢谢。”被不动声色地捧了一把的小傅老师眉开眼笑,完全忘记了刚才抓包的行为。   待到她走了一段路,忽然反应过来,转过身走到顾棠身边,对方已经开始做数学卷子了。   “……”   好吧,就放过这一次。   同一时间,高一五班的学生们读了一会儿书,忽然觉得有些无聊。   “喂,方南,今天是语文早读吧。”   “是的。”方南这一回吃包子的速度明显放慢了,然而今天吃的是韭菜鸡蛋馅儿,味道闻着都辣眼睛,同桌坐着英语课代表小姑娘,黑着脸瞪了他一眼,使劲地拿着书扇来扇去,书啪嗒啪嗒地响。   “马上吃完,马上吃完。”方南嬉皮笑脸,然而吃包子的速度并没有加快多少。   前排的陆悠悠轻声轻气地说:“你哪天吃臭豆腐我都不惊讶。”   黎柯打从医院回来就跟她道了歉,两人的关系倒还不错。他原本看着书,忽然把头从书里抬起来:“臭豆腐是什么,好吃吗?”   两个小姑娘还没说话,方南嘿嘿地笑了。   “哥们儿,今天放学带你尝尝,你放心,绝对正宗。”   黎柯:“……”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午第一节 体育课,老师带着他们活动身体,等会儿要练习投篮。学生们嘻嘻哈哈地跑圈,跑到主席台的时候,就看到一群学生自由活动,纷纷拿出各种小册子卷子走过来走过去地背诵,严肃的表情堪比少先队员宣誓。   五班的学生们顿时惊呆了。与对方相比,他们身上的学渣气息暴露无遗。   “靠,那是哪个班的?”   “那就是小瓷老师带的高三一班啊。”   “呵,书呆子。”   “呵,学生。”   他们跑到主席台的时候,气势汹汹地拼命瞪着他们,一副示威的模样,不料,半圈跑了过去,对方愣是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一个,嘴里还叽里呱啦地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话。   败了败了。   打篮球的时候,他们时不时瞟过去一眼,高三的学生们依然维持着刚才的动作,只是在他们没看到的时候,微微走了神。   仲春时节,渐渐,有了夏季的燥热。   傅小瓷进班里,总感觉气氛怪怪的,班里的学生似乎都认真了几分。待到下午,她放了学,抱着作业走出门,吴老师跟上来问:“晚饭有时间吗?”   “这个真没有。”她给了一个眼神,“你还是找别的姑娘去吧。我真的对你不感兴趣。”   出了校门,傅小瓷看到公交即将到来,快步向前跑。   身后的吴老师表示很委屈。   傅小瓷快步走到公交站旁,这时,一辆白色的私家车缓缓驶来,停在傅小瓷的身后。   “傅小瓷?”   “嗯?”   她回过头,坐在后排的中年女人拉下车窗,露出一张秀眉而精致的脸,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笑起来更是迷人,要不是她成熟的打扮和眼角的细纹,根本看不出对方已经上了年龄。   “你是——”傅小瓷犹豫了一下。   “我是钟斯灼的母亲。”她的笑容很温柔。   “???”   “啊这个……这个……”   多年看过的狗血剧,已经让傅小瓷的脑海里脑补出一副大戏。似乎面前的女人在她承认身份之后,会扔出一叠钱给她,让她离开自己的儿子,如果不离开,就泼一杯水到她脸上,让她意识到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小傅老师此刻的脑洞已经飞上了天。   “你不要担心,我只是想跟你说说话。坐上来吧。”   她犹豫了一下,然而对方的笑容实在是太过温柔,让人无法拒绝,只好坐在了后排。   车辆缓缓启动,傅小瓷紧握着手机,生怕对方对她不利。   “我没有要拆散你们两个人的意思,相反,我很高兴。”她的眉眼是令人动容的忧伤,“我还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跟任何一个人有接触了。”   “我……”   “我只是想见见你。“真要感谢上次的头条事件,他们动了人手,才让她知道傅小瓷的存在,钟斯灼瞒得太好了。   说着,林婉茹笑了笑:“比照片上更好看呢。”   傅小瓷一时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囧然。她抱着菊花的照片就再也别提了,人生中最恐怖的黑照。   她的脑洞又开始飘散,和钟斯灼在一起的话,她就变成了对方的儿媳?   呃……这么一想,坐在身旁的女人就是她的……   傅小瓷正在想,顺口就说了出来:“婆婆……啊不不不!咳咳咳不好意思!”   婆婆一声一出,两人的气氛顿时凝固,司机的手差点抖了一下,还好经验丰富才没出事。傅小瓷闹了个大红脸,身旁的林婉茹竟然乐了:“就叫这个,就叫这个。”   “不不不是我脑抽……”   “没事,我爱听。”她笑得鱼尾纹顿时明显了几分。   傅小瓷:“……”   真是解释都解释不清楚了。他们两人,还没算正式在一起吧?   “唰!”   车突然停了下来,傅小瓷晃了一下,林婉茹却露出了然的笑容:“我就知道,他的消息总是很快。”   她拉下车窗,果然,距离一两米左右,有辆黑色的车堵住了他们的道路,坐在驾驶座上的钟斯灼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们。   “完璧归赵。”林婉茹微微一笑,钟斯灼嗯了一声。   司机把车门打开,傅小瓷下了车,客气地跟她挥手再见,又坐上了钟斯灼的车。   她坐在副驾驶坐上,林婉茹的车已经行驶走了。傅小瓷眨了眨眼睛,问:“这是怎么回事?”   “你不用多想,放心。”他看了一眼后视镜,别过脸,忽然认认真真地盯着傅小瓷。   “……”   “……”   傅小瓷被盯到呼吸都快停止了,弱弱道:“你你你看我干什么?”   钟医生的语气十分平静:“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嗯?”   “你最近的行为严重干扰到我的工作和生活。”   “嗯??”   “还给我造成了严重的心理障碍。”   傅小瓷被唬得一愣一愣:“我……做了什么?”   就因为他们两三天没有说话?   钟斯灼一脸“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的表情,顿时让她败下阵来。傅小瓷又不能说那个梦的问题,小声地说:“好吧好吧,我承认是我自己不理智,对不起。你别太在意拉黑的问题啦,我和朋友经常这样。”   要是傅小钰看到估计得大跌眼镜,自家姐姐什么时候有过像这样小绵羊的时候?就算表面温顺,也是时刻准备挥爪子的猫。   钟医生沉默不语。   正是因为这样的表情,才让傅小瓷更愧疚,心也软了半截。   “我错啦,这样,作为赔罪,我我们去个地方。”   “嗯。”他语气淡定地转过视线,“知错就好。”   小傅老师:“……”   什么叫做得了便宜还卖乖?   随着傅小瓷的指路,车辆开到了一处植物园的小道上,这条道路再向里走,就是花鸟市场,傍晚的人不算多,稀稀落落,正好适合钟斯灼跟着她一起。   傅小瓷下了车,很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生怕钟斯灼反悔:“走走,我带你去那家店。”   他的胳膊的肌肉僵硬了一下,很快放松下来。   两旁的房子矮小,都是上了年头的老房子,傅小瓷拉着他,走到第三家停下来,对着坐在门口整理花盆的老板打招呼:“老板,还没下班哪。”   “哟,小老师又来啦,今天挺迟啊。”   “约了个人。”她笑眯眯的。   老板拍拍手,看了一眼钟斯灼,笑了笑:“真好,终于带了个男朋友过来,总算不是一个人挑花了。”   “咳咳咳哪有哪有……”   傅小瓷正要说她误会了,松开挽胳膊的手,对方却突然拉住她的手,十指交握,半点儿都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她一愣,脸颊微微发烧地看了他一眼,后者没什么表情,还向她投来疑问的目光。   花店老板看到他们的小动作,没忍住捂唇笑了笑。   “你们要什么花?”   “你喜欢什么花?”傅小瓷问。   “都好。”   她为难地想了想,指着一盆圆嘟嘟的多肉:“就这个吧!”   好养活,不至于每天都费心思浇水施肥,还能增添点绿色,这个刚刚好。   打包了花,在老板调侃的语言中,两人并肩走了回去。钟斯灼的手依然很冰凉,她却因为紧张微微发热,手心都快出了汗。   傅小瓷生怕洁癖的钟医生嫌弃她,手微微抽了抽,对方依然没有松开的意思,直到到了车面前才松开。   “你会养花吧。”   “不会。”   傅小瓷:“……”   钟斯灼一边倒车,一边说:“我带你去吃饭,吃完了回去,你教我。晚上我会送你。”   她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这……算是约会吗?   傅小瓷的话没有问出口。   两人吃了一顿晚餐,钟斯灼一如既往地少食,傅小瓷真怕他哪天营养不良,昏倒在地了。待到回到钟斯灼住的地方,天色黑了大半。   这一回,没有上次的焦急,傅小瓷跟着他上了楼,手里抱着一盆多肉。   她的脑海浮现《这个杀手不太冷》的场面,顿时有些囧。   钟斯灼的房间仿佛没人住过,上一次就是如此,满目的黑白,现在同样也是,傅小瓷的眼睛都在微微发痛了。   她四处找位置,最后,把多肉放在卧室窗台上的最左侧:“这里行吗?”   “嗯。”   钟斯灼站在墙边,安安静静地望着她的动作,眼神近乎温柔。小傅老师认真起来神情很美,一双漂亮的黑眸一眨不眨,仿佛在做着世间最严肃的事情,看起来可爱得要命。   “好啦!就这里吧!记得浇水别太勤快,反而不好。”   傅小瓷松了口气,说:“我去洗手。”   她一转身,迎面差点撞上钟斯灼,这才反应过来,两人刚才离得是有多近。   傅小瓷懵了一下,连忙向后退,对方的动作比她更快,忽然伸出胳膊搂住她的腰,下一秒,她踉跄着后退,后背贴在墙上。   房间顿时安静得吓人。   鼻息的味道干净好闻,让她无比的安心,但心跳又不争气地加快了几分,双腿也微微颤抖。   “你……你干什么……”   他低下头,一手紧搂着她的腰,让两人紧紧相贴,另一只手落在她柔软的黑发上,轻轻抚摸后,指尖轻轻碰到她淡粉色的柔软的脸颊。   傅小瓷被笼罩在男性荷尔蒙的气息中,恋爱菜鸟的身份让她手足无措,脸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小瓷。”他清冷的音色破天荒泛着低哑。   “小瓷。”   “小瓷。”   他叫她名字的声音一声比一声低沉,一声比一声柔和。   “……”小傅老师的心彻底狂跳起来。   他像梦中一样,摘掉了金丝框眼镜,在傅小瓷傻懵傻懵的表情中,缓缓低下了头。   暧昧的气息纠缠,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仓皇地紧闭上眼睛,但依稀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轻轻拍打在她的脸颊上。   眼看就要吻上她的唇。   “叮咚叮咚……”   手机铃声猛地响起,傅小瓷顿时如大梦初醒,忙不迭推开他的臂弯,从包里掏出手机手忙脚乱地接听。   一接通,是方南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慌乱:“老师!黎柯他好像食物中毒啦!怎么办!”   “什么?”她脑海的最后一份旖旎都消失不见,“食物中毒?!”   作者有话要说:  问题来了:黎柯为什么会食物中毒?╮(╯▽╰)╭   傅小瓷:我也不知道啊?   钟医生投来一道冷冷的眼神。 第28章 关于那场车祸   食物中毒???   傅小瓷顿时急了:“你们在哪儿?我马上过去!”   那边报了地址, 傅小瓷要走,钟斯灼跟在身后,说:“我送你过去。”   “好好。”   方南他们在的地方是距离学校不远的一条小吃街,从中午到晚上, 一整条街拥拥攘攘, 没完没了的人。方南放学经常过去撸串, 今天下午带着黎柯去感受一下臭豆腐,黎柯别别扭扭地捂住鼻子,半天才吃下去一块。   他在旁边吃得不亦乐乎,黎柯的脸色却有点儿不对了, 说自己的肚子疼。   待到方南找到厕所的位置,黎柯就冲了过去吐了个天昏地暗, 整个人软塌塌的,怎么都扶不起来。   方南急得满头大汗,不知如何是好,第一反应就是给班主任小傅老师打电话。   还好, 救星来了。   “老师!老师我们在这儿!”   黎柯病怏怏地坐在地上,手里握着矿泉水瓶。看到熟悉的身影,方南慌忙招手。只是看样子不仅仅是傅小瓷一个人,她的身后还跟着一名身材瘦长,戴着金丝框眼镜的男人, 看起来不太好惹的样子。   “你们吃什么啦?”   “就是几块臭豆腐,我都没什么感觉,他就不行了……”   “你没有问题?那应该不是食物中毒吧。”   钟斯灼在两人说话的时间, 半蹲在黎柯的面前。他掀开黎柯的眼皮看了看,又把了脉,清冷的声音响起:“张嘴,伸舌头。”   黎柯浑身无力,恹恹地照做。   “小傅老师,他是……”   “他是医生,你放心。”   傅小瓷从没有觉得说一个人的职业的时候,会让人有这么强烈的安心的感觉。这还是第一次。   钟斯灼很快检查完毕,平平淡淡地说:“没有食物中毒,仅仅是肠胃不适。回去休息休息,以后不要乱吃东西。”   “咦。”方南不解地挠挠头,“但是我没有事啊。”   闻言,黎柯无力地翻了个白眼。   傅小瓷松了一口气之余,还有些哭笑不得:“他在国外长大,又不像你一天又是辣条又是臭豆腐,肠胃还不适应这里呢。你以后不要带黎柯乱吃东西啊。”   方南悻悻地嘟囔:“辣条怎么了,辣条那么好吃的东西。”   虚惊一场后,黎柯吃了片薄荷糖,渐渐缓过了劲。方南在一旁小心地瞅了钟斯灼一眼,做贼似的悄悄问傅小瓷:“老师,这是你男朋友啊。怪不得看不上吴老师。”   他自以为很小声的话,大家都听到了。   傅小瓷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小孩子家家的,哪来那么多闲话。清醒清醒就回去。”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傅小瓷本打算将两人一一送到家里,破天荒地,钟斯灼说可以送他们回去。   奇怪——   她的心里不免泛起了嘀咕:他的洁癖治好了?   就这样,钟斯灼坐在驾驶座上,傅小瓷坐在副驾驶上,剩余两人坐在后排。车辆启动,两个小男生坐在后排窃窃私语。   “喂,我怎么感觉这个车还挺贵的,是不是至少几十万哪。”方南挤眉弄眼,压低了嗓门,“有五十万没?”   黎柯打开车窗,吹着凉风,闻声,撇撇嘴:“至少翻五六倍。”   前排的傅小瓷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方南的家长打来电话,说到现在还没看到孩子的身影,傅小瓷连忙解释一番。待到把两人都送到家,又过了一个多小时。   “不好意思,耽误你这么长时间。”   傅小瓷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有些抱歉:“已经这么晚了,你快回去休息吧,我打个的就到家了。”   “我送你回去。”他的语气不容置喙。   傅小瓷叹了口气:“老这么麻烦你,怪不好意思的。”   他握着方向盘的动作一顿。   “不要跟我说这种客气话。”   “唔。”   傅小瓷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了。她拽紧了安全带,望着窗外朦胧的夜色,回想起第一次坐在钟斯灼的车上,直到现在,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仿佛像是一场梦。   “当老师总是这么累吗?”   他忽然淡淡出声。   “啊。”傅小瓷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想到什么,唇角噙着笑意,“还好吧,有时候也是很有成就感的一件事情。”   十五六岁的孩子们,本质上,还是小天使一样的存在。   “医生才累呢。”经常加班加点,还真是不容易。   说起来,他们见面的时间总不长,晚上居多,就像两只夜行动物。傅小瓷微微走了神,自嘲地道:“老师和医生大概是最不适合谈恋爱的职业了。”   累得跟狗一样,哪还有精力。   车停在路旁。   傅小瓷诧异地望向钟斯灼:“怎么了?”   “有件事还没做完,所以想继续。”他像在交代一件很普通的日常,语气极平淡。   主要是——一旦到了家,恐怕小傅老师会直接下车溜走。   他忽然拿起傅小瓷的手机,当着她的面点了关机。   关机的提示音响起,傅小瓷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她唰地红了脸,无奈还来不及挣脱安全带,对方的身体就附了上来。   他的一只手扶住傅小瓷柔软的下巴,示意她不要乱动。傅小瓷结巴了一下,说:“你你你别乱来……”   “唔。”   她最后的一个音节,被他的唇覆住,消失不见。   傅小瓷此刻的脸简直红得要爆炸。   她被迫微微仰起了头,手心都出了汗,无助地攒成拳头。钟斯灼的唇冰凉,就那么轻轻地印在她的柔软,但扶着她的下巴的手却是那么强劲有力,容不得一丝躲避。两人呼吸紧紧纠缠,她的肾上腺素急剧升高,心脏狂跳不停,身体都在发颤。   在钟斯灼的怀里,她宛如一只颤抖的鹿。   察觉到她的恐惧和紧张,他的动作顿了顿,吻得异常克制,没有更近一步,像是怕伤着她,仅仅是简单的唇与唇的相贴,只是气息变得更加灼热了,恨不得将她直接吞入腹中。   不知过了多久,傅小瓷觉得自己大脑都快缺氧暂停运动了,对方才松开手。   某位衣冠禽兽的钟姓医生非常平静,仿佛刚才发生的事情都是一场幻觉。   车继续行驶。   傅小瓷脸烧得快要冒烟,装死不动,恨不得连呼吸都停止。   “很抱歉,刚才是我放肆了。”他停顿片刻,清冷的声音非常冷静,“只是还希望你快点儿习惯。”   因为不会仅仅就这一次的。   傅小瓷恨不得把耳朵捂住。   快点儿……习惯?   这让她怎么习惯!禽兽!斯文败类!   ……很明显,小傅老师骂起人来,过来过去就是这么几个词。   钟斯灼把她送到楼底下,傅小瓷话都说不全,推开门落荒而逃。钟医生在车里静静等了几秒,门又被打开,红着小脸的小傅老师拿起落在副驾驶上的包,说了声再见,赶紧合上门。   他待在车里,沉默片刻。   才过了一分钟,又开始想念她了。   当天晚上,傅小瓷回到家,仿佛醉了一般,脑袋发懵地在床上坐了一会儿,这才倒头躺在床上。   就这么被强吻了?   但是她好像也没有拒绝……这算怎么回事?   她迷迷糊糊想了很多事情,关于钟斯灼的,还有他的母亲……   想到这里,傅小瓷翻出手机,给沙玉发了条短信。   “我想问问你,关于钟斯灼的事。”   另一端的信息很快回复。   “求我。”   傅小瓷:“……你是不是想挨打。”   沙玉顿时乐了:“我错了我错了。好吧,找个时间,跟你好好聊聊。”   ……   晚上,傅小瓷睡得不是很踏实,她的脸颊还泛着微红,一闭上眼睛,便是近在咫尺的钟斯灼的那张清俊的脸,仿佛唇上还留着他冰凉的触感。   她抱着被子,一边胡思乱想,渐渐睡了过去。   这是——谁的梦?   傅小瓷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站在灵堂。一身黑衣的女人面容憔悴,眼睛哭得红肿,灵堂上挂着的黑白照片,是一个面容严肃的男人。他穿着警察的装束,和钟斯灼有六七分像,只是看起来更刚毅冷峻。   “姐,你别哭了。”一旁的男人劝慰。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哽咽到话都说不出来,“他走了,爸脑溢血,我……我感觉天都要塌了……”   自从听到爸脑溢血,灵堂里顿时空了一片。还好二弟和她的关系亲近,这才留下来安慰几句。   她生命中的两个顶梁柱都塌了,对于林婉茹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   然而,现在除了他们两人之外,所有人都在算计着关于遗产的事情。   “斯灼呢。”   “他……”   面前的画面猛地跳转,伴随着林婉茹的记忆,跑到了林家的老宅。   林家老太太用拐杖使劲敲了一下地,生气地说:“婉茹啊婉茹,你是我第一个孩子,从小都那么听话,唯独从你那个丈夫开始,步步错,到现在还不肯承认?你的父亲已经成为了植物人!你还不说一声自己错了?”   林婉茹跪在地上一声不吭,唯有眼泪啪嗒啪嗒地流。   身后的年轻男人走上前,顶着老夫人的压力和大家虚伪的眼神,把自己的母亲扶了起来。   “从今天开始,”他面无表情,冷冷地盯着老夫人,“我和林家不再有一分关系。”   话一出,众人哗然,林老太顿时气得面色铁青。   “斯灼!”林婉茹连忙拉住他。   “你说得倒轻巧。”林家老三的儿子林宸倒是年轻,不过初中年纪就懂得一套套的,“爷爷把财产分给你四分之一,你倒是别要啊。”   钟斯灼一言不发地走到他面前。   这些年,他渐渐沉稳了些许,不再是当初那个伸手就抓个鲜血淋漓的狼崽子。林三叔谅他也不会做出什么举动,这才容得自己的孩子放肆。   不料,钟斯灼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盯着他,盯着他们,他们却突然冒了汗。   那眼神,就像是一具尸体在看着一群尸体。   “啪!”   一记耳光,林宸顿时痛呼一声,脸都疼到变形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面无表情的钟斯灼突然狠狠拽住他的头发,就像他当初小学时候骂他杂种一样,狠戾地往地上一摔,咚地一声后,他一脚使劲踩到林宸的肋骨,又是一脚。   林三叔吓傻了,多年养尊处优从来没动过手,竟然对自己的侄子感到害怕。其他人连忙拦住钟斯灼。   他平平淡淡地俯视着林宸,语气冰冷得要命:“我还没走出这个家门之前,我还是你的兄长。父母没教好你,我替他们教训,不要出了门给林家丢脸。”   一句话说的其他人哑口无言。   地上的林宸痛到哭爹喊娘,哀嚎声刺耳。   钟斯灼最后看了他们一眼,转身离开。   林老太长长叹息一声:“这孩子,要是姓林,一定大有出息。可惜了。”   梦做到这里,傅小瓷猛地惊醒。   她心有余悸地长出一口气,茫然地望着天花板,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应该是她的“婆婆”的梦。   结合这么多信息,傅小瓷简单把整件事串联到一起。   钟斯灼的母亲外嫁,林家并不喜欢甚至不承认,但是,林家的老爷子似乎和他们的想法不同。他的父亲出了车祸死亡,林老爷子或许受到刺激,脑溢血导致植物人,家里散了一半,因为财产引发矛盾,而林老太也借机发难。   钟斯灼当初经历了什么呢?   傅小瓷忽然翻起身,搜索关键词:钟警官,车祸,八年前。   搜索出来的第一条结果,上面的照片便是她在梦里看到的照片。   钟沉。   优秀刑警,参与过多起重大案件,奖项无数。受昔日罪犯出狱后报复,车祸而亡,享年五十一岁。 第29章 哭笑不得的误会   傅小瓷到了学校的时候, 满满心事。就连主任叫她名字,她半天才反应过来。   “啊?”   “你看你,昨晚没睡好啊。”主任调侃她一句后,随即表情正经起来, “等会第二节 课, 把班里的学生都带到微机室。”   “怎么啦这是?”   “上一次的游戏效果不是蛮好嘛, 给校长反应了,校长说正好全年级搞个测试,看看效果。老李换了第二套测试题,正好四个微机室, 三节课就都测试完了。结果直接反馈到后台,真方便, 都不用改卷子!”   “好好好。”傅小瓷笑了笑。   今天早晨,高一年级陷入了集体恐慌。   《逃离十二中》的BGM宛若一道催命符,在每一个学生的脑海中回响。可以说,那宛若噩梦般的四十分钟, 让他们短时间都对电脑产生了阴影。   一下课,楼道里四处响起低声议论。   “十将军委员会是谁建立的?”   “发尽上指冠的上一句是?”   “舞草!这道题答案竟然是这个!”   “不对啊我昨天记得见过这个公式!”   “我就想知道这个变态的点子是谁出的……”   “我也是……”   “听说是五班……咳咳咳……”   在全年级的恐慌中,唯有五班的学生们祥和而幸福,优哉游哉地从微机室回到了教室。他们不见得是回答最好的班级,但是, 看到平日淡定的学霸们纷纷抓狂,这种感觉,超级爽!   “黎柯, 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   他的心里一阵暗爽。难道他有做预知梦的能力?偏偏今天最后一题考上了“宁溘死以流亡兮”的下一句,黎柯同学在轻松的音乐声中完美通过,恨不得当场长笑一声。   通关了!通关了!太特么有成就感了!   第一次尝试,由于心态等等因素,整体水平稍微有影响,但这一举动引起了学生们的好胜心,朋友圈空间疯狂刷屏,等待着下一次的测试。   接下来,在微机老师的技术支持下,将会更新题库,同时,建立网络排名,大家可以在微机课时刷题上学神榜。   当然,这只是用来考验一些基础知识,具体的大题,思路,还需要慢慢锻炼。   这并不妨碍学生们的热情。   傅小瓷没有料到有这么大的效果,不论以后学生们是否能坚持下来,就目前来看,也算是很好的影响了。   傍晚,傅小瓷还在办公室里坐着,有人在门口敲了敲门。   “哪位是傅老师?”   “是我。”   傅小瓷愣了一下,走出门。是一位中年男人,个头不算低,腰间的一圈肉快要把腰带勒坏了,戴着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看着傅小瓷的时候,是抬着下巴打量她的。   “请问您是——”   “我是顾棠的家长。张老师请了病假,听说是你在管着一班的学生?”   “是的。请问有什么问题?”   傅小瓷已经感觉到来者不善了。   “你说你们学校都在搞什么,玩游戏?你知不知道我儿子早就沉迷在一些乱七八糟的游戏里面了!要不是你们搞的这出,他能至于这样?”   傅小瓷被他一顿噼里啪啦弄懵了:“不好意思,麻烦您先听我说……”   “小姑娘,我和你父母差不多大,我还是研究生毕业,学历、年龄,哪方面都比你高是吧。我现在是老板,我管着上百号的人,也不比你少,所以我跟你说几句话,有这个资格吧。”   “我明白,但是……”   他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他们现在哪有什么目标可言,我从这个年纪过来,我不知道?一个个说什么目标,梦想,都是扯淡!连985、211都搞不懂的学生,连工商管理和人力资源都搞不清楚,还有资格谈梦想,简直是纸上谈兵!都是你们这些屁都不懂的年轻老师,一天天灌输乱七八糟的观念,我给你说,你这就叫误人子弟,毁人不倦!”   他的说话声很大,铿锵有力,引得楼道的学生纷纷驻足,偷偷地朝办公室那边看。   办公室里的王老师看不下眼,连忙出来:“您先别生气,有什么事,我们进去说。小傅老师有什么做的不对的,我先替她道个歉。”   “不用了,话就这么几句。年轻人要懂得什么叫做量力而行,动不动就鼓动别人的,将来孩子出问题,你养啊?”   傅小瓷深呼吸几次,冷静下来,说:“虽然不知道您说了一堆是发生了什么。但是,顾棠是个好学生,他的优秀您有目共睹,如果有生活方面的问题,我会跟他好好交流的,虽然您比我大,但是很抱歉,您的话我无法认同。”   早在刚入职的时候,老教师们总是提醒她,别和家长起冲突,幸好大部分的家长都很负责讲道理,不讲道理的始终是少数。   只是今天莫名其妙的一通话,让小傅老师有些生气了。   “你觉得我哪点说的不对?”他问。   “难道您来学校不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吗?”傅小瓷望着他,表情平静,“如果单纯只是为了指责我,跟我吵架,那今天没办法沟通,因为不能解决任何事情,您当老板想必也知道。还请您冷静下来,我们再交流。”   男人被噎了一下,一时间有火发不出。   这时,一道蓝色校服的身影突然冲出来:“爸!你在这里干什么!”   “不用你管!我就跟你们老师好好说道。”   “小傅老师根本不知道那些事,你不要再闹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独属于青春期的尊严和面子都丢得一干二净,他的声音都颤抖了几分。   “你快回去!”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主任走了过来。   看到主任,顾棠的父亲神色缓和了些许。他也不想闹得太大,只是顾棠最近实在过分,竟然要报计算机专业,不好好学习,整天鼓捣着什么编程。   他看到房间里的书,顿时气不打一出来,这才跑到学校。平时张老师在的时候没有问题,怎么这个年轻老师才过来几天,孩子就跟中邪了一样呢。   主任带着家长去办公室好好聊天去了,傅小瓷叫住顾棠:“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话吗?”   “我……”他欲言又止。   “走吧,在学校里散散步。”   在散步的时候,顾棠沉默片刻,最后还是交代了:“我其实,在高二的时候就想好要学什么。”   他的电脑里存了多少资料和编码,那都是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顾棠从多年以前,就偷偷喜欢上了各种游戏里二次元人物形象,他知道一个大男生喜欢各种纸片萌妹子是非常丢人的事情,所以从来没有给任何人透露过。他只想学编程,想更接近一步,让画面上的人物都活起来。   “我喜欢游戏,也享受游戏。但是老师放心,我从来没有过度沉迷。”   傅小瓷笑了:“这有什么丢人的,很可爱的爱好。我当初喜欢草薙京喜欢得死去活来,还不是一样。”   她当初还学着拳皇里的招式,五花八门地揍坑姐的傅小钰。现在想来也是非常中二的事情了……   #在小傅老师心里,还藏着一个肌肉萌妹子的梦想。   “填报志愿还很早,你现在主要是迎接高考。”她笑眯眯地拍了拍顾棠的肩膀,“想学计算机就去最好的学校啊,清华怎么样?”   顾棠愣了愣,忽然心里一阵酸涩,说不出的释然:“小傅老师……”   看着他青涩的脸庞,傅小瓷的脑海中浮现当初傅小钰倔强的神情,还有他心心念念的专业。   她轻轻叹息一声,说:“你已经成年了,不论理想是什么,一定要为自己说过的话、做的决定负责任。希望你一直迎头不畏艰难,如果决心这么做,就不要让别人觉得你的决定是错误的。”   同样,这句话,她也很想说给傅小钰听。   坚持梦想,说起来很燃很激励的话,做起来却是相当地不容易。只有一句话,不要后悔就好。   顾棠紧抿着唇:“我明白。”   距离倒计时不到一百天,这些孩子将在几个月后,从同样的起点出发,奔向不同的未来。   傅小瓷还能回忆起几年前那个夏天异常燥热,日日夜夜的做题,打不完的蚊子,上课忍不住睡成一片……当时的梦想是什么呢。   *   和沙玉在周末约好的相聚突然被打乱了。   周四放学,本打算顺便去医院过去看看钟医生的小傅老师突然接到消息,要临时出差两天,去隔壁省的一个研讨会。   本来这件事落不到她的头上,无奈上了两次热搜,再加上最近学生们游戏刷级热火朝天,傅小瓷也算是有些热度,这才派她过去。   幸好只是两天,周五高一五班阅读课,高三一班的语文课不需要她带,傅小瓷放宽了心,回家收拾东西。   第二天,傅小瓷早晨十点多的火车,她早早收拾好,到火车站等候。   同一时间。   高一五班,班里的学生看到王老师,顿时一愣:“小傅老师呢?”   王老师皮了一下,板着脸说道:“傅老师被调到隔壁省,再也不回来了,看看你们,不好好学习,还气老师。”   班里的学生:??!!!   这一句话,顿时炸了锅。昨天傅小瓷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得狗血喷头,学生们丰富的联想力充分发挥作用,脑补出小傅老师一气之下接受另一个学校调任的大戏。   小傅老师快回来哇!QAQ   陆悠悠上课难得走了神。   早晨第三节 和第四节是读书课,班里的学生们听到了消息,严肃地开了个小型会议,选出几个学生,其他人去阅览室打掩护,他们几个人快点儿跑到火车站拦住傅小瓷,不让她走。   至于怎么出学校,当然是,翻墙喽。   几个小姑娘和几个小男生一起偷偷翻出学校的围墙(此处涉嫌违规操作,学生党请不要模仿),还没等保安发现,立即脱掉校服外套,撒丫子狂奔,看到的士就拦住。   “到火车站!麻烦快一点儿!”   傅小瓷还不知道,才走了小半天,就捅出这么大的篓子。她在座位上等得有些无聊,好不容易快检票了,提着小型行李箱,排队准备检票。   这儿的火车站比较小,是这几年临时建起来的,人都没有几个。人少的时候,家属还能帮忙把行李推进来,甚至能通融送到火车行驶,当初一家人送傅小钰到火车上才走。   傅小瓷检了票,准备走到站台。   在她的身后,五六个学生匆匆忙忙解释要送老师,安检人员不让过,他们看到傅小瓷的身影连忙高声呼喊,傅小瓷根本没听到。   于是,几个学生严肃地互相对视一眼,突然心照不宣冲了进去。   “小傅老师!小傅老师!”这是呐喊声。   “你们站住!”这是警告声。   身后有人吹响了哨子,拿着警棍追上来。   因为是小站,只停三分钟,火车一停,傅小瓷连忙上了火车。她依稀有听到外面传来的喧哗声,待到坐到座位上,身旁有人议论道:“那外面怎么回事?”   “好像还是孩子啊……”   “不对啊,看样子有点像十二中的学生?”   “……”   十二中?!   火车已经开始缓缓开动,傅小瓷坐在窗边,她懵逼地回头,顿时被吓了一跳。   原因无他,几个五班的学生正朝着她的方向跑过来,一边哭喊一边使劲挥手,场面凄惨壮烈,仿佛在经历着永别。身后还跟着几名拿着警棍的安检人员,眼看要追了上去。   “你们怎么跑过来了!快回去!”   傅小瓷慌了神,连忙拍玻璃,使劲摆手,示意他们赶紧停下来。   学生们以为她在挥手道别,就连平日没什么情感表露的黎柯也红了眼睛,有女生已经哭作一团。   “小傅老师你别走!”   傅小瓷:???   他们哭什么?   “小傅老师!你回来!快回来!”安检人员抓住了学生们,但看他们哭得凄惨,一时间都不太忍心斥责了。   “你们这些学生干什么,不上课,跑到这里来!”   陆悠悠憋了半天,哇地一声哭出来:“老师不要我们了!”   安检人员:???   另一边,傅小瓷信号不好,电话怎么都拨不出去,待到信号好了,立即给主任打电话说明情况。   主任淡定地说:“你别着急,学校老师们已经过去抓学生去了。”   “刚才怎么回事啊?”傅小瓷还是放不下心,“他们怎么跑到火车站来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身旁的王老师干咳一声,有些愧疚:“是我的错,没想到他们竟然信了。”   主任继续淡定说道:“没啥事,就是听错了消息,还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   然后,竟然大胆敢策划一场越狱行为。   非常感动,但是,该收拾还是得收拾。主任表示他是个非常理智的人。   哭笑不得的傅小瓷:“……” 第30章 别怕,我在这里   一场乌龙差点引来了媒体。   好在学校老师们经验丰富, 趁着没发生骚动的时候直接抓了学生回去。   知道孩子们出发点是好的,再加上没出什么意外,主任和一群老师哭笑不得之余,小小惩罚了一下。   五班的学生们站在被翻过的那面墙面前, 后面站满了围观的老师们, 由体育老师喊号, 低头鞠躬,恹恹地大声道歉:“对不起!我再也不从你身上跨过去了!”   “再来一遍!”   “对不起!我再也不从你身上跨过去了!”   王老师没忍住笑出了声,身旁的学生们纷纷向她投来幽怨的眼神。   这事赖谁?好意思笑啊!   “咳咳咳……”王老师连忙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眼神飘忽。   坐在火车上的傅小瓷看到老师群里唰唰唰多了几条消息, 还有人艾特她。她喝了一口水,点开微信群, 原来是主任拍了小视频。   好奇心让她点开视频,下一秒,傅小瓷差点噗地把水喷了出来。   突然有点心疼学生们是怎么回事……   这一次的研讨会时间不长,然而很煎熬。   傅小瓷跟着开了个会, 瞌睡都上来了。有人在报告厅的讲台上作汇报,前排是一群老教师,她坐在后排,小小地睡了一会儿。   就是这短短几分钟,傅小瓷一睁眼睛, 竟然跑到了别人的梦中。   傍晚,天边一片或浓或淡的橘色,一名老人坐在田边, 戴着毡帽,脖子上的项圈明晃晃的,手里还握着叉。   他呆呆坐在田边,一言不发,就像在等待戈多。   傅小瓷愣了一下。   这名老人……是刚才坐在第一排的省级特级教授吧……对方的打扮怎么有点……熟悉……   她的脸抽了抽,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闰土?”   老教授慢悠悠地抬起头:“嘘,小声点儿。”   “你在干什么?”傅小瓷蹲在他身边,听话地压低了声音问。   “等猹。”他幽幽回答。   傅小瓷:“……”   突然,一阵如雷的掌声啪啪响起,傅小瓷瞬间从梦里惊醒。她揉了揉眼睛,坐直了身体,在梦里等猹的老教授也清醒过来,一副严肃的权威模样,还不忘偷偷擦了擦流出来的口水。   傅小瓷表示,你永远想不到一个人做梦都会发生怎样的事情。   会议结束,傅小瓷长出一口气,摸了摸干瘪的肚子,打算出去觅食。   仲春时节,天黑得晚了许多,傅小瓷戴上口罩,在街上晃悠。不知道哪家的麻辣烫店开门,香辣的气味一阵阵地钻鼻子,傅小瓷早已饥肠辘辘。   她拐过弯,随意地掠过身后的街角,忽然,一道黑色的影子晃了晃。   傅小瓷的脚步一顿。   对方戴着口罩和帽子,穿着黑色的运动衣,看了傅小瓷一眼,继续从她的身边走过。   有点儿奇怪的人……   傅小瓷没有多想,压下心里的奇怪的感觉,推开麻辣烫店的门,进去吃东西去了。   出来开会,住的都是大众性的酒店,虽然说这里治安很好,傅小瓷依然没有松懈。她进了门,拴上安全锁,反锁门,最后从桌子上拿了两只杯子,一只杯子挂在门把上,另一只杯子倒扣在这只杯子上。   这也是她以前在网上学到的方法。   只要门把被拧动一下,杯子就会掉在地上,砰地一声摔碎。   做完这一切后,傅小瓷松了口气,仰躺在床上。   她打开手机,钟斯灼给她发了一条信息。   “晚上不要在外面逗留太久。”   傅小瓷翘起唇,几乎能想到他面无表情交待事情的模样:“我已经回来啦。”   界面很快就变成正在输入中。   “嗯。”   过了几秒,又补充一句。   “注意安全。”   傅小瓷翻了个身,忽然很想看看他,便拨通视频通话。嘟了一声后,对方接通了。   视频通话一接通,钟斯灼冷峻的面容立即出现在手机上,背景是休息室。他穿着白大褂,带着金丝框眼镜,眼睛的线条弧度凌厉,却在望向傅小瓷的时候,不自觉地缓和些许。   “睡不着?”   “没什么,就是想看看你。”傅小瓷趴在床上,笑得月牙弯弯。   他怔忪片刻。   “你还没有回家吗?吃饭了没有?”   “等会吃。”他望着手机,语气不自觉地柔和下来,“刚结束手术。”   “喂,不要饿肚子啊。我回去要检查你瘦了几斤。”   傅小瓷的脸粉扑扑的,黑发散落在白色的柔软的被上,神情娇俏,像万千星光在她眼睛里闪烁。他几乎能清楚地回忆起,她的唇有多么柔软。   她跟他诉说今天发生了多少有趣的事情,包括学生们做的傻事,还有会议是多么的无聊,说了半天,傅小瓷的嗓子都快干了。   钟斯灼一直静静听着她说话,目光专注。   “啊,都这个点数了,你快去吃饭吧。”她有些懊恼。   “还有工作要做。”   “很多吗?”   “大概半小时左右。”   傅小瓷坐起身来,说:“那好吧,我正好也要写教案反思,跟你一起。”   她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立起来,放好,自己则坐在床上,从包里掏出来教案本。   “我不打扰你工作。”小傅老师说得一本正经。   其实,钟斯灼的工作早就完成了。他坐在椅子上,看着傅小瓷专注地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她随便扎了个丸子头,松松散散,露出白皙的脖颈。   傅小瓷写了一会儿,打了个哈欠。   她挠挠脸,强打精神,认认真真继续写。如果有人看一眼小傅老师的教案本,就会发现她的自己从清秀变成正常、又从正常变成了狗爬、然后彻底变成鬼画符……   在床上果然不适合进行任何的工作啊!   小傅老师写着写着有点累,趴在床上继续写,写了一会儿,胳膊有点酸,又翻过身,双腿屈起,把本子压在膝盖上,坑坑巴巴地继续写。   从钟斯灼这个角度,恰好能看到她神走位的字迹,说外语都有人信。   傅小瓷越写越慢,到最后眼睛都合上了,手还在不停绕,突然,本子掉在脸上,她立即又惊醒了,嘴里嘟囔了句什么,强打精神继续鬼画符。   钟斯灼:“……”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总算,傅小瓷从梦中惊醒,终于写不动弹了。   她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彻底忘记视频还通着。她拽掉毛衣袖子,从腰部卷了上来,头轻轻一抬,脱掉了衣服。里面只穿着白色的吊带,隐隐能看到白色的bra的轮廓。   仿佛在深夜看某种不可描述直播的钟医生诡异地沉默了,没有提醒她自己还在。   “咚咚咚。”   休息室的门被敲了一下:“钟医生在吗?”   傅小瓷原本迷糊的神经猛然被敲醒。她的手还放在裤腰带上,闻声,抬眼望向床头柜所在的地方,视频还明晃晃地开着。傅小瓷脑子一炸,忙不迭地用被子裹成一团,涨红了脸尖叫:“啊——流氓!禽兽!”   手机的画面很稳,传来对话的声音。   “钟医生,今天暂时没事了,你不回去吗?”   他一手撑在门上,扶了扶眼镜,清冷的声音似乎比平时冷了几分,有些不愉快:“有事忙,你先回去。”   听到响动的护士有些好奇地瞅了一眼房间,但是什么也没看到,只好遗憾地说了声晚安。   这边,傅小瓷动作极快地冲上前关掉了视频通话。   她仿佛一只煮熟的大虾,露出的肌肤红了一片,龟缩在床上半天没有动弹。   小傅老师用她仅剩的记忆力仔细思考,刚才究竟做了什么事情。总之,没有丢人就好……   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傅小瓷的心里挣扎片刻,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钟斯灼的消息。   “有家餐厅味道不错,回来了一起去。”   “有事情给我打电话。”   “晚安。”   她看着一条条消息蹦出来,仿佛从心尖儿上灌了一杯蜜糖,说不出的甜的滋味。傅小瓷趴在床上,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回复。   “等我回来。”   “晚安。”   灯暗了下来。   傅小瓷埋在被窝里,渐渐地进入了梦乡。不知为什么,明明和往常一样几天见一次,脑海里却突然浮现那张脸,怎么也挥不掉。   她忽然有些期待,回去之后的餐厅会有什么好吃的了。   S市。   晚上吃了一点儿宵夜的钟斯灼开着车,一路上安静无声地行驶着,最后,停在路边。如果傅小瓷此时在家,从阳台望去,就能看到楼底下停着一辆黑色的私家车。   钟斯灼的手搭在方向盘上,靠着靠背,乌黑的眼眸凝视着公寓的某一层,灯没有像往常一样亮着,而是黑漆漆的。   他沉默片刻。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钟斯灼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接通电话。   另一端,男人的声音严肃而低沉:“有人要动手了。”   “嗯。”   “他们把目标瞄准了傅女士。”   夜色中,男人的眼神陡然锐利,冰冷得可怕。他摘掉眼镜,一字一字,放慢了语速:“我现在就过去。”   *   深夜,傅小瓷渐渐地进入了梦乡。她仿佛坠入云端,飘飘忽忽之中,听到有人在说着什么,很快地,傅小瓷便醒了过来。   又进入谁的梦境了?   她迷茫地揉了揉眼睛,却看到一名陌生的男人正在拼命数钱。堆积着满房间的钞票洋洋洒洒,怎么也数不过来,他简直要笑开了花。   傅小瓷默默蹲在身旁:“好多钱啊。”   “是啊!我要发财了!”他大笑几声,拼命朝半空撒钱,“只要我完成任务!”   任务?   她抬眼,动作突然顿了顿。面前的男人长相普通,穿着一身黑色衣服,一双吊梢眼看起来有几分油腔滑调的模样。   那双眼睛……就是今天打扮有些奇怪的男人!   傅小瓷越想越不对劲,站起身,问:“什么任务?”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不对,你是谁啊,为什么会在我的房间里?”男人突然警惕起来,就连梦境的画面也在急速抖动,看样子,说不定过几秒就会醒来。   她心生一计,面前的场景突然一变,男人躺在了床上,昏黄的灯光照着,他愣了愣,有些迷茫地一手遮住额头,问:“怎么回事?”   傅小瓷身穿白大褂,戴着眼镜,一副女版钟斯灼的即视感。   她一手抄口袋,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放轻柔声音,说:“我是你的心理医生啊。”   “心理医生……”   “我说过,我是你最好的倾诉伙伴,所以所有的秘密都可以毫无保留的告诉我,我永远不会告诉任何人。”   傅小瓷翘起唇,尽管在男人看来,是一张毫无辨识度的普通面孔:“你说的那个任务,是什么?”   “那个任务……”   面前的画面一闪,变成了一间房子,里面装修极度奢华。他站在茶几后面,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翘着腿,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你就记得往死里撞,撞死之后,我会保你出来。撞不死也可以保你出来,只是钱要少一半。”   “我明白了。你放心。”   “稳赚不赔的生意。”他冷笑一声,“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傅小瓷在身旁问:“要撞谁?”   “撞……撞……”   “叮铃铃铃铃——”   傅小瓷猛地惊醒。   她深深呼吸,半晌镇定下来,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早已满头大汗。她快速爬起来,门把上的玻璃杯完好无损,窗外,天色已大亮,蔚蓝的天空澄澈,从窗户望去,能俯瞰小半个城市。   联想到昨晚的场面,还有那个梦,傅小瓷不得不怀疑,或许,对方是冲着她来的。   她撑着桌子的手都有些颤抖。   “咚咚咚。”   门被敲了一下,傅小瓷瞬间浑身汗毛竖立,紧张到肢体僵硬。她悄无声息地在原地安静片刻,掏出手机,时刻准备报警。   对方又敲了敲门,她的脑海已经掠过了无数个杀人分尸的案子。她的手心出了汗,四肢冰凉,左右看了看,提起热水壶。   傅小瓷走到门边,哑着嗓子问:“谁啊。”   “是我。”   回答的声音清冷,平静,却又让人说不出的安心。   傅小瓷紧张之余,都忘记了钟斯灼是如何知道她住在这里。她扔掉水壶,仿佛身后有怪物追赶似的,拉掉安全锁,放下杯子,解开锁,开门,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干脆利落。   站在门外等待的钟斯灼听到里面咚咚的响动,生怕她跌倒在地上,正要出声询问,门突然被打开,一道纤细的身影从里面冒出来直接扑到他的怀里,紧抱住不放。   钟斯灼抱了个满怀。   怀里的人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惊慌过。她的身体微微颤抖,腿也有些发软,幸好靠在钟斯灼的身上才渐渐冷静下来。   他伸出手,在她的头发上轻抚,刻意放低的嗓音多了几分柔和和安抚:“怎么了?”   傅小瓷的脸埋在他的胸膛,哑着嗓子说:“做噩梦了。”   还是能成真的噩梦。   “别怕,我在这里。”   他就这么拥抱着她,一遍遍地轻声重复。傅小瓷能听到他的有力的心跳,能感受到他的体温,还有他的不经意的温柔,紧绷的神经渐渐地放松。   身后的一名便装男性站在距离四五米远的拐角处,尽职尽责地看守着,余光看到拥抱着的两人,顿时有些不敢置信那个低声抚慰女人的人,竟然是钟斯灼。   娘哎,天上要下红雨了。 第31章 名为姐夫的野男人   傅小瓷冷静下来后, 已经过了一会儿了。   一团糊的大脑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仰起头问:“不对,你怎么过来了?”   钟斯灼摸摸她的头发。   “有事情。”   是什么事情呢?   傅小瓷联想到那个梦境,隐隐约约觉得, 钟斯灼说不定是因为这件事。这些事情实在是太巧合了, 由不得她不怀疑。   她还穿着睡衣, 头发乱糟糟的,钟斯灼像是怕她冷似的,将她裹在风衣里。   “等会有人把你送回去。”   “我现在就回去吗?”   “嗯。”   傅小瓷张了张嘴,还是没有问原因:“那你……”   “我迟一点。你先进去换衣服。”   “啊, 好。”   傅小瓷进了门,合上, 知道钟斯灼在外面等着,莫名觉得很安心。   她小跑着把东西都收拾好,换了衣服,确定没有落下东西后, 推开门。   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站在一旁,他的个头中等,但看着身材精壮,傅小瓷走出门,他一个眼神都没多瞟, 帮傅小瓷拉起行李箱。   “傅小姐,走吧。”   钟斯灼说:“这是老赵,有什么事情就问他。”   面对这种场面, 傅小瓷还有些紧张。   她回头望着钟斯灼,抿了抿唇,说:“那你早点回去。”   “好。”   傅小瓷跟着老赵下了电梯,从酒店出来,不知为何,总感觉四周还有一些眼睛在盯着她。老赵相当沉稳,把行李箱放在一辆车的后备箱后,打开车门。   “傅小姐,请上车吧。”   这时,约有几十米远的街道,猛地传出砰的一声巨响,吓得路人纷纷尖叫。傅小瓷惊讶地望向巨响处,许多人跑了过去看热闹,噪杂声一片,压根听不清楚在说什么。   “那边不知道怎么了。”她喃喃自语。   “是出车祸了吧。”老赵淡淡回答。   傅小瓷一愣。   车祸……   老赵的表情很平静,根本看不出任何倪端。仿佛刚才的话就是一句普普通通的猜测。   傅小瓷收回目光,坐在车上。   有些事大概不问比较好。   座位上装着一个大袋子,里面装满了小吃和零食。老赵看了一眼后视镜,说:“傅小姐,这些是给你准备的。路上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给我说。”   “好的。”   傅小瓷拘谨地双腿并拢,揪着手指:“您叫我小傅或者小瓷就行了,不用那么客气。”   老赵笑了笑,没有应下来。   一路上很安静。傅小瓷偶尔嘎吱嘎吱地吃个零食,或是玩手机,大约有将近一小时的时间,到了机场。   老赵拿着她的身份证买了机票,两人登机。   傅小瓷还是第一次坐头等舱,整个头等舱几乎没有人,空荡荡的,大概是这个时间点飞两地的人实在是很少。   在飞机上睡了几小时,又有人把她接了回去,提着行李箱一直送到门口。   傅小瓷一脸感激,让人家到家里坐坐,喝杯水,一米八九的汉子一脸惶恐,连忙摆手,客客气气地目送她进了门,这才坐着电梯下去。   傅小瓷:“……”   她有那么可怕嘛!   下午本来还有一场会议,不知什么原因临时取消了,傅小瓷没出场倒也没问题。等到下午吃饭的时候,她玩手机,看到一条新闻,有人在市中心意外出车祸,幸好没有伤到别人,可惜的是,当场撞死了。   时间、地点,还有打了马赛克的照片——   傅小瓷后知后觉地吓了一跳。   她本想叫沙玉出来,好好谈谈这件事,无奈沙玉最近忙到头大,不知道是出了什么问题,据说上头在裁员,最近都是小心翼翼。   傅小瓷只好藏着疑问。   晚上睡觉时,她本来还期待着能梦到什么,结果,一夜无梦。第二天发信息给钟斯灼,他到晚上才回了句快解决了。   一直到周三,钟斯灼也没回来。   周四早晨,傅小瓷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昨晚发给钟斯灼的信息还没有回。她皱了皱眉,有些不安。   办公室有老师敲敲门,是高一年级的体育老师。   “小傅老师,学生们比篮球,不过去看看嘛。”   “比赛?”   傅小瓷到了操场,忽然陷入沉默:“……”   “快跑快跑!”   “投三分啊!不要浪费你的个头啊!”   “徐智你要是连书呆子都赢不过你就别来了!”   两个班的学生们如临大敌,拼命大喊尖叫,引得其他班的学生都纷纷投过目光,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事情是这样的。   本来一开始,五班的学生活动之后,开始投篮练习。高三的学霸们依然手捧着书,默默背诵。   不知谁手滑,篮球砸到篮球框上,一下子飞了老远,哒哒哒地滚落到了主席台那儿。   高三一班的学生们停止了读书。   两个班的学生四目相对,气氛突然紧张。   “……”   “……”   “喂,扔过来。”不知是谁叫了一声。   离篮球最近的一名女生沉默片刻,收起书,拿起篮球,在他们的目光中走到三分线的地方,还没等五班的学生们反应过来,举起球,轻轻一跃。   “咚!”篮球轻松进入。   “球技这么差,就礼貌一点吧。”她凉凉说道。   高一五班的学生们:“……”   好像、好像被蔑视了!   然后莫名其妙,事情就延伸为现在的战况。不过是清冷的四月份,看比赛的人都满头大汗,只顾得兴奋尖叫。   旁边的几个体育老师看热闹,笑呵呵地说:“哎,那个小伙子打得不错啊,好好锻炼以后也是个好苗子。”   “没想到啊没想到。”   傅小瓷被逗乐了。   她想到什么,左右环顾,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那个实习老师呢,好像今天没见到。”   “啊,说是实习结束了,要回去拿一趟文件。”   “什么时候走的?”   “好像是昨天下午说了一声,今天就再也没来。”   奇怪……傅小钰又跑哪儿去了。   一场激烈的比赛一直到下课还能结束。要不是下节课有测验,一班的学生们表示还能再战三百年。不知不觉间,仿佛成了一场破冰游戏,他们的关系反而缓和了许多。   徐智满头大汗地一手抱着篮球,抬着下巴说:“还不错嘛,下次约着打球。”   “没时间,要考试。”一班的学霸们迅速冷静下来,走的走散的散,只留下他们一群人懵逼地站在原地。   “……”好气哦。   体育老师感慨一声:“年轻真好。”   傅小瓷:“……哈哈。”   中午,傅母给傅小瓷打了个电话。电话一接通,大嗓门嚷嚷着出来了:“小瓷啊,最近看到你那缺心眼弟弟没?”   从自家母亲的形容词就能看出,傅小钰绝对没干好事。   “没有啊。”傅小瓷坐在食堂,吵吵闹闹的还有些听不清楚,“妈,怎么啦?”   “我从昨天就给他打电话,到现在还没回我,你说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别瞎想,应该是忘了回。”   “那你给他打个电话。我昨儿个做了点酱牛肉,正好明天去看看你们,给你们带过去。他要是不回电话,连个袋子都别想见到。”   “好好好。”   傅小瓷挂了电话,赶紧给傅小钰打过去。   对方的手机已关机。   她烦躁地揉了揉额头。怎么一个个的都不接电话了呢?   正在烦心,突然,有电话打了过来。伴随着铃声,来电显示是钟斯灼。   傅小瓷立即接通电话:“喂?你回来了吗?”   “嗯。”   电话另一头传来了机场通知上飞机的声音,明明是十分噪杂的场合,他的声线却那样清晰。   “大概下午六点到。”   “好。我等你。”傅小瓷的心骤然放松了些许。   总算一个有了消息,也算是可喜可贺。但傅小瓷还是放不下最后那点儿担心,毕竟傅小钰做过哪些事,她可没忘掉。   同一时间。   一处破旧的居民楼,一名年轻的男人戴着帽子,坐在树荫下乘凉,嘴里还叼着从地上拔的野草根。   帽檐下,一双警惕的眼睛正在来回扫视。   看他的模样,竟然是傅小钰!   这几天跨省抓捕的一个杀人犯,现在正在S市逃窜,他已经等了很久,又是套消息又是打听情况,这几天总算摸到几丝痕迹,在这里等着抓个正着。   突然,他唇角的草根颤了颤。   一名穿着冲锋衣的中年男人,身材矮胖,面容普通,戴着卫生口罩。他走得极快,路过傅小钰的时候,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傅小钰的眼神正好撞到他的,男人脚步一停,若无其事地朝着楼道里进去。   待到对方走进楼,他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神经绷紧。   这处居民楼时间长了,下雨漏雨,又不隔音,几乎没什么人住,大家都等着重盖,院子早已破败得不像样,别说晚上了,大白天也没有什么人。   想必刚才,肯定是引起怀疑了。   他屏气凝神,拉开单元门。   突然!   一道黑影蹿上前,手握刀子,微暗的光线中面目狰狞,朝他扑了过来!   傅小钰一惊,向后倒退一步,险险躲过。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对方又扑上前,两人在楼道里扭打成一团。   院子里安静得要命,谁也没发现这里有惊险异常的打斗。   ……   傅小瓷下午在办公室批改作业,再过十几分钟就下课了,自习有英语老师在,她不用过去。办公室安静无声,偶尔有老师说话的响动,就在这时,她的手机铃声响起。   是傅母。   一接电话,傅母的声音都在发颤:“小瓷,你弟弟出事情了!”   “怎么回事?!”   傅小瓷的嗓门一高,一个办公室的其他老师纷纷望向她。她歉意地点头,快步出了门,站在楼梯口:“你先别着急,慢慢说。”   “我也不知道啊,就有警察打电话过来,说是他犯了事,让我过去一趟。最初我还以为是诈骗,就把电话挂了,结果又打过来,再一接,就是你那倒霉弟弟在说话。哎呀真是气死我了,你说他一天都在干什么……”   “你把地址说给我,我现在就过去。”   “好好,你先去看看什么情况,我和你爸已经出门了,会快点儿赶过去的!”   “你们不要着急,注意安全。”傅小瓷叮嘱他们。   说是不着急,其实都是假的。   傅小瓷匆匆忙忙给主任请了个假,摆脱王老师帮她照看五班的学生,一出门,打车,朝着分局的地方赶了过去。   正是傍晚下班高峰期,路线拥堵,的士被堵在了半路。傅小瓷焦急得要命,但在公路中央又不能下车,只好不停地看时间。   钟斯灼应该是下了飞机,给她发一条信息:“我到了。等会去学校接你。”   傅小瓷连忙回复:“我不在学校,这会儿有点事,明天再见吧。”   “有问题?”   “没有没有。”   钟斯灼再没有回复,傅小瓷心里还松了口气。不管傅小钰怎么回事,都不应该把他牵扯进来,免得麻烦上身。   好在队伍开始慢慢移动,的士总算挤出拥挤的路,驶向目的地。   一到地方,傅小瓷快步跑进大门。   有民警从院子里出来,问:“你有什么事?”   “请问我弟弟傅小钰是不是在这里?”   “啊,那家伙啊。”提到这个,民警顿时乐了,“也是个人才。”   傅小瓷:“……”   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是怎么回事。   对方带她进了门,一进去,房间里齐刷刷一群穿着警服的警察转过头,目光炯炯有神,见过大场面的傅小瓷也不由紧张了一下。   “姐。”   刚刚做完笔录的傅小钰有些灰头土脸,恹恹地叫了一声。   “你这是怎么回事?”   “这小子冒充警察,四处窃取消息。”要不是抓犯人有功劳,怕是要从严处罚了。   傅小瓷:???   “但是我抓住了犯人。跨省的案子都破了。”傅小钰嘀咕一声。   看起来温柔漂亮的姐姐颇得一屋子人的眼缘,他们上一秒还在暗暗感慨这么皮的家伙怎么会有个娴静大方的姐姐,下一刻,瞬间打破了他们的幻想。   傅小瓷一个巴掌拍到他肩膀上,还没等傅小钰反应过来,又是一巴掌。   她的手法又狠又重,揍得傅小瓷嗷嗷惨叫,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警察虐待犯人呢。   “这就是你的决定?自己跑去抓犯人?”   傅小瓷气得脸都白了,抓住他一顿胖揍。   “万一你今天死在那儿了呢!有没有点脑子,啊?这么大人还要我们担心!”   “嗷嗷嗷!我错了我错了!”   眼看着傅小瓷揍得差不多了,才有民警过来劝阻:“别打了咳咳,他没有实行诈骗,罪不至于判刑,但是拘留几天是没得跑的了。”   听到他的话,傅小钰愣了愣。   奇怪,刚刚那个耀武扬威的黎局不还挺牛的嘛,张口闭口要让他坐牢,一路上还挨了几拳头。结果接了个电话的功夫,转眼就来了波人,换了说法。   龇牙咧嘴的傅小钰听到不用判刑,而且还要被拘留在这里,竟然暗暗美到冒泡。   傅小瓷看到他掩饰不住的暗爽的表情,顿时黑了脸。   #好想打人怎么办   没坐多长时间,傅父傅母两人匆匆赶了进来。一见傅小钰,又气又急,二话不说在警局演了一场男女双打。   傅小钰:“嗷嗷你们一帮警察就看着我挨打啊!”   在座的其余人:今天天气真不错。嗯……等会吃点什么好呢。   说清楚情况后,傅小钰还不甘心,说:“你们就把我塞到刑警队嘛,看我也是个好苗子,万一培养出第二个神探李昌钰呢。要不然,我就待在这里不走了!”   傅小瓷看他越说越过分,瞪了他一眼。   “你先闭嘴。”   “不,我要反抗……”傅小钰说了半截,突然察觉到自家母亲的表情不善,灵机一动,转移话题。   “姐找对象了!那个男人还接她回家!”   傅母:“啥?”   “傅小钰没去实习!”   “啥?!”   “她对象是学生家长!还是个医生!”   “啥!”   “他在我们学校当实习体育老师!”   “啥!!”   信息量太大,傅母的脑子都有些昏了。旁边的民警看不下去,劝他们出去自己解决家事,有问题再过来,傅小钰三步一回头,依依不舍地从警局出来。   剩下几人:“……”   门口停着一辆车。   一道修长的身影站在车旁,黑发如墨,肤色几近苍白,一双黑色的眼眸望着他们所在的方向,清俊的脸上半点儿情绪都无。   “你怎么来了?”傅小瓷跑到他面前,当着家人的面,脸突然红了。   “没事,过来看看你。”他低声道。   傅母呆了呆,小声道:“那小伙子是谁啊?”   傅小钰撇撇嘴,看到自家姐姐没出息的表情,表示强烈鄙视:“野男人。”   傅小瓷:“……我能听到的谢谢。”   从大门出来的一名刑警交代完事情,正准备离开。其实傅小钰的确是个好苗子,无奈这不是招私家侦探,还是得经过训练的,各方面审查过关才有机会。   他有些遗憾,一出门,忽然看到站在车旁边的钟斯灼。   “啊,好久不见!”他一愣,打了个招呼。   以前在钟师傅手下的时候,还经常见面呢。   可惜……   钟斯灼微微颔首。两人也只是擦肩而过的缘分了。   傅小瓷瞟了一眼家人,小声说:“不好意思,今天实在是有事情缠身。”   “没事。”他只是怕她受委屈而已。现在看来,还好。   刚才还大声说着野男人的傅小钰忽然露出老鸨般的笑容,谄媚而灿烂。他迈着小碎步跑到傅小瓷身后,挤眉弄眼。   “姐夫!姐夫你别走啊,我们好好聊聊!”   傅小瓷:“……”   作者有话要说:  傅小瓷:给我一个机会,我能把他拍死糊在墙上一辈子谢谢√ 第32章 你口水流下来了   人不要脸, 天下无敌。   傅小钰深深阐释了这个道理。   傅母怕他乱说话,连忙从后面拽住傅小钰的胳膊,在他的软肉上掐了一把。傅小钰吃痛叫了一声,顿时蔫了。   “叔叔, 阿姨。”他客气地道。   钟斯灼的身材挺拔, 穿着白色衬衣和外套, 戴着金丝框眼镜,看起来眉清目秀,温文尔雅,一副谦谦君子的矜贵, 年纪轻轻却半点儿没有轻浮相,说一表人才都有些不够。   傅母第一眼就看上了, 但又有点怕。毕竟他们只是普通家庭,这个小伙子看起来不像一般人啊。   “小瓷,交了男朋友怎么不和我说呢。”傅母乐呵呵地说。   “啊,我……”   傅小瓷怔忪片刻, 不知道该怎么说。   “目前还在追求当中,小瓷没有同意。”钟斯灼替她回答。   傅小瓷一愣,望向他。   “哎呀,原来是这样。”傅母摆摆手,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好吧好吧,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不掺和。”   傅父在一旁咳嗽一声:“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天色不早。”   “哎是是是, 还来得及赶车。”   傅小瓷说:“你们要不住在这一晚,明天再回去。”   过来一趟也怪麻烦的。   “不不,家里的饭还在桌子上摆着,都没收呢。那酱牛肉也忘了带,我得回去放好了。”   “对,你们早点回去,也方便。”傅小钰殷勤地挥手道别。   话音刚落,傅母瞪起眼睛,揪住他的耳朵:“你想干嘛,跟我们回去!”   “嗷嗷嗷姐救命!”   “我回去再跟你算账!你说当初避孕失败也就算了,怎么生出这么个玩意儿?”   傅小瓷干咳一声,傅母这才自知失言,对钟斯灼露出和蔼的笑容。   “不好意思,还请别见怪。”   傅小钰眼看躲不过,只好垂头丧气地答应先回去。   她小声道:“你回去好好谈谈,别浪费机会。”   “呵,我又不是他们的宝贝疙瘩。”   傅母听到他的抱怨,甩出一个冷冷的眼刀:“对啊,我家的宝贝疙瘩,她是宝贝,你是疙瘩,煮都煮不烂的那种。”   姐弟俩:“……”   吵吵闹闹一段,总算目送他们走掉,傅小瓷松了口气。   “让你见笑了。”   “没有。”他停顿片刻,又补充一句,“很热闹。”   林家年年哪怕是有几十个人的时候,偌大的地方都是安安静静。就算是曾经父亲在世时,也是聚少离多,冷清惯了。   “如果你不嫌弃的话,下次可以到我家吃顿饭。保准你不想再去第二次。”傅小瓷一想到那画面,还有些好笑。   “嗯。”   出乎她意料的是,钟斯灼竟然答应了。   傅小瓷突然有些不自然,眨巴眨巴眼睛,转移话题:“你的事情办妥了吗?”   “差不多。”   “那就好,几天没有回来,我还有点担心是不是有事情耽搁……”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落入对方的怀抱。他的双臂用了力,傅小瓷动弹不得,鼻子都是他清爽的气息。   “想你了。”头顶传来轻轻的喟叹。   傅小瓷红了脸,为了表示自己也想他,礼貌性地回抱,入手才感觉出对方细窄的腰,肌肉也是紧绷绷的。她不由有些惊讶,还以为钟医生这种食量小的洁癖生物怎么也应该和肌肉无缘才对。   她没控制住捏了一下,好奇地问:“你有在健身?”   “嗯。”   还是初中的时候,就开始跟着一群特警负重跑,从那时到现在,几乎没有间断过。如果不是那场意外,恐怕,他会选择做一名刑警。   钟斯灼沉默不语。   傅小瓷埋在他的怀中,声音闷闷的,像一只温柔的小兽:“你吃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吃点东西?”   他的眼神温柔些许,就连回忆起往事的心情也没有以往的沉重。   说着要去餐厅,傅小瓷松开手,正要准备出发,她的眼神落在某处,一呆,脸唰地红了。   下一秒,小傅老师猛地扑入他的怀中,死死抱住不放,一副英勇就义的架势。   钟斯灼愣了一下。   “没什么……就是,还想抱抱你……”   刚才崭新而洁白的衬衫上,竟然沾上了她的口红印,这让钟斯灼看到,恐怕当场就会换衣服走人吧……傅小瓷表示很尴尬,她只是想着等会儿要吃饭,在办公室补了个妆,谁能想到会发生这茬呢。   她露出乖巧可爱的表情,想了个蹩脚的理由:“咳咳,人家想听听你的心跳。”   呕……要被自己恶心坏了……   钟斯灼扬眉,没有接话。   她装模作样地抬起一只手,落在口红印上,趁对方不注意猛地搓了几下。只见方才嫣红的一小片变淡了一些,但是面积变成原来的两倍大。   傅小瓷:“……”   凉了凉了。   钟斯灼的询问相当平淡:“你在做什么。”   傅小瓷无比真诚地问:“如果有人不小心弄脏你的衣服怎么办?”   他沉默几秒,似乎像在认真思考。   傅小瓷继续真诚地说:“我错了,我给你洗衣服好不好。”   “……”   *   衣服弄脏了,就算是傅小瓷也不忍心他顶着这样的衣服去餐厅。   钟斯灼开车到楼底下,傅小瓷带着他到门口,开门,合上。   “我有大号的白色T恤,昨天刚刚洗完晾在阳台的。”她举手发誓,表示这件衣服真的很干净,“你先换上。”   去拿衣服的时候,傅小瓷忽然陷入沉思。   小说里都是女主因为一些不可描述的原因,穿着男主的衬衫,各种娇羞勾人,然后干柴烈火一触即发,怎么到她这儿,就反了过来?   她的嘴角抽了抽,把T恤取下来,递给钟斯灼。   “不介意的话就去卧室换吧。”   其实一开始根本没想过能成功,结果钟斯灼不仅没有嫌弃她,还真的接过了她大号的衣服,这让傅小瓷还有些不敢相信。   她走到门口,想起来还有话没说完,没敲门就进了卧室:“对了,你不介意烘干机……”   傅小瓷突然哑了。   坐在床上的钟医生正在解扣子,只见他细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如做手术般灵活地解开了一个个镶金纯黑纽扣,上身流畅的曲线渐渐露了出来,诱人的人鱼线和紧致的腰腹让傅小瓷竟然傻在原地。   钟斯灼慢条斯理地抬头看了她一眼,继续不紧不慢地脱掉衣服,上半身全部露出来。明明是一张温文尔雅的都市精英脸,却有着相当野性的身材,傅小瓷的脸爆红,脑袋里突然浮现那场没打断的梦境。   钟斯灼看了她一眼,清冷的声音响起:“你口水流下来了。”   “啊……哎?是吗!不好意思……”   傅小瓷摸了一下唇角,什么也没有,这才反应过来被调侃了。她的脸瞬间爆红,强装淡定地啪的一声合上门,转身就走。   不就是好身材嘛,电视上明星多得是。   晚上不适合吃得太油腻,傅小瓷熬了粥,又切了点儿清爽的蔬菜配小菜。灶上的锅咕嘟咕嘟冒着水汽,伴随着切菜声,让人感觉很温暖。   水烧开了,她拿出筷子,仔仔细细地烫了几遍,放在空碗上。   估算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傅小瓷一回头,看到钟斯灼不知何时静静倚在门口,看着她的动作看了许久。他穿着她的宽松的白色无logo T恤,突然没有了距离感,像个大男孩一样,眼神很温柔,模样让人心动。   傅小瓷翘起唇。   “开饭啦。”   晚餐吃得很安静,两人默默吃饭,偶尔交谈几句。   钟斯灼穿着她的卡通猫的拖鞋,套上她的衣服,连眼镜都摘了,看起来相当从容放松。傅小瓷看着看着,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钟斯灼问。   “没有……”她噗地一声,笑眼弯弯,“大概是你太可爱了。”   钟斯灼:“……”   饭后,傅小瓷收拾一番去洗碗。她的心情突然好了很多,哼着小调,把东西都收拾好后,看衣服也烘干了,拿着衬衫到客厅:“差不多了,你要……”   她忽然没了声。   刚才还坐在沙发上的钟斯灼不知何时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傅小瓷小声叫了他的名字,也没有回应。   她有些不确定地把手轻轻覆在他的心脏的位置,听到心脏强健有力的跳动,松了口气。   他看起来应该有段时间没休息好,皮肤比平时更加苍白,眼眶隐隐泛青,就连睡觉时,眉头也紧蹙着。   傅小瓷放轻脚步,拿来软被盖在他的身上。她关掉灯,小声说了句晚安,轻巧地回到了卧室。   一夜好梦。   第二天,傅小瓷清醒后,揉了揉眼睛,推开卧室的门。意外的是,客厅里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只留下被叠好的被子和衣服。   奇怪,什么时候走的……   她茫然地左右张望了一下,没看到人影。   同一时间。   林宅。   今日本是林宸的订婚宴,不料前两天出了意外,他在飙车的时候把腿摔断了,这两天只能坐轮椅。   至于这其中的污水,明眼人心里都清楚。   然而,事先算了日子,订好的行程,谁也不能改变。林宸只好将就着换上白色西装,全程黑脸地坐轮椅到了客厅。   林家和程家结亲,自然是一场大事,有名有姓的人物都通知到了。一时间,楼下停满了各种豪车,看起来极为热闹。   程寅送自家妹妹过来,无奈程素一身精致打扮,看起来却有些心不在焉。   “钟哥什么时候过来?”她拽了拽兄长的袖子。   “你就别添乱了。”他没好气地瞪了一眼,“那林宸的瘸腿是谁干的,心里没点数啊。就算是各玩各的,你也别想在那位头上动心思。”   程素撇撇嘴:“他又不能把我怎么样。”   程寅的表情多了几分复杂。   “我认真奉劝你最好别乱来,会出人命的。”   “……嘁。”   白粲代表自家老头子过来的。他逢人三分笑,看起来人畜无害,见到熟人就打招呼。   “小白,钟三哥呢。”几个年轻男人走上前,调侃地搭话。   “他娘的再乱叫试试。”白粲爆了粗口,翻了个白眼,“他几天没休息好了,肯定来得迟一些。”   更何况,在场的某些人巴不得钟斯灼不来。   订婚仪式只是算个小型聚会,所以来的人年轻居多,都是代表自己家的。老爷子现在是个活死人,恐怕以后林宸要当家了,就算心里再怎么瞧不上,也要给老太太几分面子。   白粲一行人冷眼看热闹。   林宸相当知趣,绕着宾客们攀谈一圈,完美避过他们几人。   “喂,咱们这算是校友聚会吗。”一旁的卢子文似笑非笑,戏谑地挤挤眼睛。   “重头戏还没来,怎么能算聚会。”   话音刚落,有人从大门走了进来。他穿着白色衬衣,灰麻色的裤子,看起来相当随意休闲。他的身后还跟着一名中年男人,身材中等,健壮有力。   门口的宾客们安静片刻。   “钟哥,过来过来!”白粲热情打招呼。   大概是谁都没想到钟斯灼回过来,林宸更是气得朝轮椅狠狠捶了一下,面色铁青。   钟斯灼走到林家人面前。   他的面前有自己的两个舅舅,舅母,还有一群同辈,包括林老太太,唯有林婉茹的眼神最惊喜最真诚。   “你总算来啦。”   “混账!”   林老太拐杖咚地一声撞在地上,她的嗓门中气十足,顿时压过了宾客们的喧闹:“你几年不进这个家,现在想来就来,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大家安静下来,纷纷望向他们。   钟斯灼面无表情地望着她。   “听说你今天要宣布一些事情。”   “你连声外婆都没有了吗?婉茹,看看你教的不孝子!”   矛盾骤然爆发,空气都冷了几分,白粲压了压火气,低声骂道:“这老太婆,真是装腔作势。”   一旁的几人嗤嗤笑起来。   林婉茹低眉顺眼,软绵绵地说:“妈,我要是能管住他,也不至于现在这样。”   “你!真是气死我了!”   比起他们,钟斯灼冷静到淡漠。   “我来取我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傅小瓷:可爱,想……(吸溜)   钟斯灼:我等了一晚上,你怎么也没行动。 第33章 吃醋是什么滋味   他的话一出, 众人哗然。   林老太太怒斥道:“我有什么东西欠着你不还?”   老赵从钟斯灼的身后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张纸,林三叔接了过来,从上看到下, 脸色越来越难看、越来越难看。   “斯灼, 我真没想到, 你也会因为这些事跟我们起冲突。”他勉强笑道。   “家丑不外扬,大家都散散吧。”   林老太太咳嗽一声,开始赶人了。   “没有必要。”   钟斯灼淡淡道:“我只是个外人,尽责任通知。”   “哪家的外人能分林家财产?”林三太太表情讥诮, “婉茹,你教的好儿子。”   林婉茹虽然性子软, 但不代表她好赖不分。她紧抿着唇,低眉顺眼,却是站在了钟斯灼的身边:“这不是他的意愿,这是父亲的意愿。”   林老太太自觉丢人, 冷了脸。   “林家的风气就是这么被你们败坏的。”   听到她的话,白粲嗤笑一声。谁家的家业不大,不就是钱嘛,一个老宅的根几辈子都啃不完,何必这么小家子气呢, 连他都快看不下眼了。林老太太抠门,连带着子女都一副刻薄样子,真不知道是谁丢脸。   林二叔走了一步, 低声说:“有事,我们后面解决,但斯灼的东西也不是别人能动的。跟小辈抢东西始终不好。”   “今天是一个大好的日子,不谈这些,不谈这些。斯灼,要不你先和白粲他们好好聊聊?剩下的事,我们等会解决。”   大好的日子?   他平静地说:“明天就是家父忌日,这么一算,的确是个好日子。”   最后一句,肃杀气十足,所有人都沉默了。   老赵把东西收起来,神态沉稳,跟在钟斯灼身后。   钟斯灼走了几步,似是想到了什么,回过头。隔着几米的距离,他面无表情,一手抄在口袋,神似八年前走出家门的那一幕。   “就算我不想要的东西,也不会随便扔给给一条咬人的疯狗。”   “你!”   好好的订婚宴被搅了一通,更生气的是,他们竟然拿钟斯灼没有办法。老爷子的东西写得明明白白,法律生效,谁也拿不到。   钟斯灼做得最狠的一点便是,八年前的他不争不抢,任由他们私底下瓜分,到现在,用都用完了,该吞的也咽下去了,又要他们吐出来?   还怎么吐出来?   一场订婚宴到后面,所有人的心思都不在上面了。钟斯灼一出门,其他几人也跟着到了门外,在后面调侃了一路。   “刚才真是吓了我一跳,好像又看到当初的你。”   “挺好挺好,有点活人气。”   钟斯灼走到车面前,卢子文眼睛一亮,说:“哟,这车不错,改装过吧。”   白粲不耐烦地说:“别见到车就跟鬼子见到花姑娘一样。”   他拉开车门,面无表情地望向几人。   “跟着我干什么。”   几人一愣。   “这么长时间了,不聚一聚吗。”   “我有事。”他坐到驾驶座上,啪地合上门。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引擎声轰鸣,黑色的车唰地朝前飞奔而去。   “……”   几人沉默片刻,忽然有些哀怨。   “妈的,我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被摔车门了。怎么时隔多年,还是这德行。”   白粲耸肩:“我以为你们已经习惯了。”   从小一个地方长大的,他们都算是一个小团体,唯有钟斯灼走哪儿都不带他们,也不跟他们打交道。一群人又是好奇又是不忿,嘴又贱又贫,三天两头撩拨一下,被揍着揍着,莫名其妙关系就好了。   白粲回忆起自己当初为什么铁了心要跟着钟斯灼,满脑子的童年回忆只有自己嘴欠挨揍的马赛克记录。   嗯,果然很贱……   *   下午放学。   到周五,高一高二的学生们就像撒欢的野驴,飞快朝着校门外奔去,空气中都是自由的气息,唯有高三的学生们死气沉沉,默默走到食堂吃饭,准备继续晚自习。   放了假,傅小瓷也没能消停。她抱着两个班的作文,塞到大包里,挎着走出校门。   吴老师在身后小跑着跟过来:“小傅老师,我要相亲了。”   “嗯,恭喜你早日找到真命天女。”   傅小瓷表示很感动,还想向他发来贺电。   “如果你介意的话,我就不去了。”   “不不,我一点都不介意,恭喜你!”傅小瓷表情认真,“真的,我这棵歪脖子树一点儿都不好。”   校门外。   一辆车停在路边。车内的男人应该等了一段时间,他的手搭在方向盘上,指尖在上面点着,一下又一下,缓慢而有节奏,一双乌黑的眼眸不带丝毫情绪,看着校门口两人。   另一边,傅小瓷看了一眼时间,朝着车站的方向走,吴老师还在后面跟着,这让她心里烦得要命。   她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傅小瓷一愣,接起电话。   “喂?”   话音刚落,她的目光忽然聚焦在一处地方。傍晚,一辆黑色的车旁,钟斯灼站在那儿,身材颀长,黑发如墨,好看得要命。他就那么静静地盯着她。   傅小瓷忽然停在原地。   话筒虽然是沉默无声,她却仿佛从中听到了沉稳的呼吸,就萦绕在耳旁。   清冷的声音响起:“过来。”   身旁的吴老师察觉到傅小瓷的不对劲,他顺着对方的视线望去,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顿时,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   “那是谁?”   “男朋友。”傅小瓷眨眨眼睛,双眼弯成了甜甜的月牙,“抱歉,有事先行一步。”   说着,她迎着对方的目光,小跑过去,停在钟斯灼的面前。   傅小瓷因为真心实意,笑得很甜:“你来啦。”   正好救她于水火之中。   钟斯灼冷峻的面容微微缓和几分:“走吧。”   “咦?”   “带你见个人。”   坐在副驾驶座上,傅小瓷系好安全带,车辆缓缓启动,钟斯灼默默开车,到了红绿灯停下,开始沉默地等待。   “那个男人在纠缠你?”   “啊,你是说吴老师吗。”傅小瓷一愣,“还好吧,他应该彻底看清楚了。”   说完,傅小瓷又补上一句:“其实他是个很好的人,教学认真,也有才华,只是不合适。”   绿灯亮起,车辆继续行驶,钟斯灼淡淡的声音又响起。   “你欣赏他。”这一次用的是不容置喙的肯定句。   “还可以吧。”傅小瓷老老实实交代,“其实早些时间还想过,如果踏踏实实过日子的话,这样的类型也蛮适合的。不过没办法,没有感情还是很难维持。”   所以果断拒绝了。   然而,钟医生选择性忽略,只记住她前半段的话。   他突然沉默不语。   两人安静了许久,傅小瓷后知后觉地感觉出了几分不对劲。她偷瞄钟斯灼一眼,后者开车的时候依然面无表情,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她一个。   傅小瓷:“……”   怎么感觉……气氛有点凝重啊……   她用极小的声音询问:“你……吃醋啦?”   “没有。”   他的语气硬邦邦的,一副“我怎么会为了这种可笑的事情而生气”的样子,反倒显得欲盖弥彰。   傅小瓷:“噗。”   车停下来,到了目的地。钟斯灼依然面无表情,只是看起来比平常更冷了一些,仿佛自带零下的空调。   她拉住他的胳膊,顿时乐了:“哎呀,生气啦,真可爱。”   “……”   “钟斯灼?”   “……”   “钟哥?”   “……”   “男朋友?”   傅小瓷的话音刚落,他忽然一手撑在她的靠背上,眼睛近距离盯着她,一瞬间,压迫感十足,傅小瓷顿时笑不出来了,开始习惯性装傻。   “不是到了吗,我们下去吧。”   他冷不丁地吻了一下她的唇。   傅小瓷的脸唰地红透。他伸出手,摸摸她的头顶,无奈而纵容地低声道:“听话。”   至于听什么话,红成小番茄的傅小瓷表示她不想知道。   他们到了一处小型医院。   这儿地处郊区,环境优美,建设完备,看起来费用不少。钟斯灼轻车熟路地跟里面的护工打了个招呼,带着她到了一间病房。   门被推开。   偌大的地方安静无声,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上面躺着一位年过七旬的老人,白发苍苍,脸上沟壑纵横,仿佛睡着了一般。   “这是……”傅小瓷有了预感。   “外公,我带她过来了。”   从钟斯灼的口中难得吐出关于亲人的称呼,让傅小瓷有些意外。能经常过来看望的亲人,想必关系很好吧。   她看了钟斯灼一眼,乖巧地叫了一声外公。   钟斯灼的眼神温柔了许多,牵着她的手,走到林老爷子的面前。他平静地说:“你给我的东西,我本来没打算要,现在又要收回来,估计会很吵闹,就不说给你听了。”   傅小瓷安安静静地听着他说话。   “林宸要订婚,是程家的。如果你的妻子没有那么娇惯,说不定他还没烂得那么快。”   老人静静躺在床上,像是认同了他的说法。   “你要我帮你做的事情,我会做到,但这个家始终不属于我,所以还是快点醒来,不要再让我为这些无聊的事情浪费时间。”   这大概是傅小瓷认识钟斯灼以来,听他说过的最多的话了。   他的语气相当平淡,却让她有些心疼。   傅小瓷只好紧紧握住他的手。   话说完了,房间里又恢复沉静。   钟斯灼凝视着躺在床上的老人许久,低垂眼睑,说:“走吧。”   “啊好的。”   傅小瓷望了老人一眼,向前走了一步,在钟斯灼的目光中,她把手心轻轻覆在林老爷子的手背上,小声说:“我们还会来看您的。”   他们的生命已经够苦了,所以,还是快点儿变好吧。   她在心里默默祈祷。   当天晚上,回到家里,傅小瓷回想起白天的一幕,不由发呆。   不知为何,总感觉钟斯灼看她的眼神,仿佛决定了什么事情。第六感告诉她,可能不一定是好事。   傅小瓷躺倒在床上,看到傅母给她发来消息。   “小瓷哟,多跟我姑爷相处相处。”   “……叫姑爷有点快了。”   在家里翻黄历的傅母立即翻了个白眼。快什么快,今年就这么几个好日子,能不抓紧时间嘛。   趁她不注意的时候,轻装上阵的傅小钰已经从窗子翻出去,偷偷溜走了。   傅母还没有察觉。   两人聊天结束,傅小瓷还在想今天发生的事情,渐渐进入了梦乡。   ……   这里是——   她又进入了别人的梦境,不过,这一次的梦境的主人公竟然是……   傅小瓷一惊。   不是林老爷子吗!   “过来坐坐吧。”他坐在山顶上,眺望着即将澎涌而出的红日,神态宁静祥和。   “您……”   “叫我外公就好了。”   “外公。”   傅小瓷坐在他身边,还有些紧张。老人笑了笑,说:“钟斯灼这个小子,十年前就说要带你回来,结果到现在才做到。这个办事效率真是。”   “咦咦?”   “小瓷,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女孩子就应该像瓷器一样珍贵,需要好好呵护,可惜……婉茹受委屈了。”   他细微地叹息一声:“当年,她母亲生她的时候差点难产没挺过来,生老二老三的时候却很顺畅,真是造化弄人,谁家的母亲会这样讨厌自己的女儿呢。”   傅小瓷愣了愣,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   “斯灼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不要害怕他,他是个很好的孩子,他的父亲也是个有担当的男人。”   只是可惜了。   “您一直知道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吗?为什么不愿意醒来呢?”   听到傅小瓷的话,他沉默片刻:“没有人希望我醒过来。”包括他的结发妻,也早就不再是当初那个亲密的存在了。   “可是……”   傅小瓷认真地道:“钟斯灼每年都会去看望您,林阿姨的日子也过得不算好,如果心疼自己的女儿和外孙,还是请您坚强一点。因为还有我们在等着您醒过来。”   天边的一轮红日升起,金橘色的光洒满了每一个角落,耀眼,却不刺目。   林老爷子怔忪了一下,望向她,忽然笑了。   “你是个好孩子。”   语毕,一阵天旋地转,傅小瓷从梦中醒来。她揉了揉眼睛,这才反应过来,梦里面都发生了什么。   她的心里一动。   说不定……可以用做梦的方式唤醒林老爷子?!   一想到这里,傅小瓷顿时激动了一下,她翻坐起身,打开手机,突然发现沙玉给她发了许多条消息。   “林家有变动,你最近少掺和。”   “注意安全,但应该有人保护你,总之,还是注意一点儿。”   “我也是刚听到的消息。”   ……   傅小瓷看到她发来的一条接一条的消息,有些心慌,给钟斯灼打电话过去。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关机?!   她的动作僵了僵,连忙翻出白粲的手机号,还没打过去,对方像是心有灵犀,给她打了过来。   “嫂子。”   “钟斯灼呢?”   话筒那边安静了一会儿:“失踪了,还没找到。”   傅小瓷心底一沉,脑袋立即懵了半截,心慌得要命。她拿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问:“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粲放软了声音,尽管声线有些嘶哑:“你别担心,我们现在已经开始找了,他不会出事的。”   “好的……”   被白粲安慰几句,傅小瓷依然没缓过劲来。她一直坚信钟斯灼这样的存在是绝对不会被打倒的,但是,不知为何,心里莫名慌乱,仿佛心跳都跟着被抽走了。   她六神无主,一直恍恍惚惚,差点还摔了一跤。   早晨起床,习惯性地穿上大衣,准备出去超市买点儿东西。手摸到口袋,突然摸出一张纸条。   奇怪,哪里的纸条?   傅小瓷展开一看,上面是一行笔迹锋利的字,一看就知道是出自于谁的手笔。   【不必担心,配合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傅小瓷:妈耶,吓死我。   钟斯灼:……其实担心一些也蛮好的。 第34章 她成了未婚妻(捉虫   深夜, 一道身影坐着长途大巴,回到了S市。   傅小钰打听一番消息,还没来得及去找钟斯灼,就听到他失踪的消息。他的心一沉, 不敢相信自家的姐姐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打听了一天, 没有明确的去向, 晚上,回到自己的房间,傅小钰点开通讯录,看到上面的傅小瓷的联系方式, 犹豫片刻。   傅小钰放下手机,走到衣柜面前, 打开。   里面挂着一排衣服,其中,一套警服最为显目。   他摸了摸上面的警徽,自言自语道:“喂, 能帮上忙,我一定会帮的。”   傅小瓷还不知道自家的傻弟弟干嘛去了。   尽管看到钟斯灼留下的纸条,她依然不够放心。   外面再发生什么大事,学校里和往常一样,该上课上课, 该放假放假,丝毫没被影响。知道这件事的林隽也有些心神不定,望向傅小瓷的时候, 也带着深深的烦郁。   只是请了假的金老师到现在也没回来,学校的老师们说起这事还有些奇怪,后来也渐渐没有人再提起了。   傅小钰不知道跑到哪里,傅母火冒三丈,又抓不到人,微信能联系到,也只是说“回学校了”。   傅小瓷又长长叹息一声。   “哟,小傅老师,年纪轻轻叹什么气啊。”王老师调侃一声。   “最近作业写得不太行。”她敷衍过去。   “别太着急,学生要慢慢进步。”   “嗯,我知道了。”   她勉强露出微笑。   同一时间。   钟斯灼失踪的消息引起轩然大波,有人猜是林家老二下的手,也有人猜是他的父亲昔日的债,还有人猜买凶杀人,总之各有各的说法。   就连林老三也很纳闷。   一家人坐在一起,林老太太端着茶,轻抿一口。茶盅盖摩擦到杯沿,发出沙沙的响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如此清晰。   “老三啊,你做得太过了。”她的语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拿人钱财,断人性命,这是要遭报应的活,你怎么能这么鲁莽?”   林老三的腿一颤:“妈,我真没有这么做,是他自己消失不见的!”   “胡说!那么大的人,能跑到哪里?你说,你是不是把他埋了?”   “天地良心,我真没有!”   林老三是动过这个心思,但还没具体实施,就成了现在的局面,他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原来,那姓钟的小子打算这么害他?   “这事传出去,宸宸要怎么继承家业。借着这样的手段来铲敌人,又是有矛盾在先,这样的小心眼,以后谁家还敢跟我们交好。你真是没脑子!”林老太太颇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架势,压根忘了,消失的人是她的外孙。   “哎呀我真是冤枉啊,我是那种蛮干的人吗?”   林老二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沉默着,看起来不太高兴。   “二哥,你讲讲道理,我是那种人吗?”   “我只知道我姐的孩子不见了。”   他的话一出,所有人安静片刻。   “话是这个理……我也知道大姐她很难过,但是这个节骨眼儿上,宸宸也不能出问题啊。”   “……”他一副不想再提的模样,端起茶盅,挡住了弟弟的假可怜的眼神。   “好了!不论如何你们都给我收着点,婉茹那边也多跑几趟,免得她更寒心。”   林老太太揉揉眉头,烦心地说:“我先上楼。”   留下几人面面相觑。   林老三回到家还满肚子火气。在老宅吃瘪,平白无故受气,也只有跑到小情人那儿感受感受温柔乡,才能平复自己的心情。   睡到半夜,突然来了电话,怀抱里的女人半眯着眼睛,使劲推推他。   “谁啊。”   被推醒的林老三烦得要命,看到来电显示是合作伙伴才拿了起来,刚接起电话,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我找到那小子在哪里了。”   他瞬间清醒了,兴奋到声音都在颤。   “在哪?怎么找见的?”   “S市这片地,只要想在这里待,就逃不过我。”他冷笑一声。   动了黎家的人,也不是那么随随便便就结束的吧。   “好好好。”   林老三憋着一口气,总算有了能出的地方。他搓搓手,不管床上女人的娇嗔,套上衣服就出了门。   深夜,正是妖魔鬼怪活动之时。   林老三还没到,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是林家老二。   向来忠厚老实的他穿着一身黑衣,面色深沉,跟来的人打了个招呼。床上躺着一具尸体,僵硬冰冷,早已没了心跳,只是具体是谁干的,他们还没弄清楚。   尸体在林老三来之前,不敢随意乱动,林老二却没有丝毫顾忌,走上前掏出枪,砰地一声,胸膛处爆裂一团墨红色的花,很快便凝结了。   一旁的人吓得不敢吭声。   林老三过来,正要欣赏欣赏,不料黄雀在后,看到林老二站在那儿冷冰冰地擦着枪,他顿时傻眼了。   “二哥?”   “都怪我没教好你,才做出杀害自己外甥的举动。有你这样的父亲在,林宸怎么能成为当家的存在?”他的话语慢条斯理,却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林老三面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钟斯灼死了,他的东西,自然会给婉茹继承。到时候,追究起责任来,你吃了这么多,也该吐一些了。我的弟弟。”   定睛一看,周围的人将这里包围成一圈都是林老二的人,相比起来,他一个人匆匆跑到这里,简直是白白送上门的傻子。林老三顿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竟然,被下套了!   这么一说来,钟斯灼一旦死掉,林老二绝对是最大的受益人。大姐的性格那么软,平日他伪装得好,一副老好人的模样,这时自然听他的话了。   一旦今晚的事情传出去,说是林老三杀了钟斯灼,届时,钟斯灼交好的某几个家族继承人,交好是不可能了,只要他掉下去的一天,必定会落井下石。   林老三这才想明白这一点,忽然深感自己是多么的愚蠢。   “原来这么多年,你一直在骗所有人。”他咬牙切齿。   “这不是骗,只是你没有脑子。”   林老二慢悠悠地说:“尸体送给婉茹吧,让她好好看看,三弟是如何杀了自己的儿子。”   “你混蛋!”   当天晚上,林老太太差点气到吐血。林老三不仅鲁莽地杀了钟斯灼,还被发现,现在尸体送到婉茹那儿,婉茹哭成了泪人,事情一下子闹到了明面上,不到明天,S市有名有姓的家族恐怕都会知道这件事情。   凌晨,林老三带着儿子来哭诉,林老太太怎么能相信老二做得出这种事情,用拐杖使劲地揍了他几下,让他滚蛋,别在这里烦心。   唯有在他们没有看到的时候,林老太太望了林家老二一眼,后者心照不宣,对着她微微翘起唇。   蠢货就不配待在这场角逐的游戏里,连唯一的筹码智商都没有,该怎么活下去呢。   林老三灰着脸走了。   尸体摆在上面太难看,林婉茹连夜让人买了棺材来,看着钟斯灼躺进去后,遣散了所有人,抱着棺材嚎啕大哭,真是听者伤心,见者落泪。   林老二帮她处理了所有的杂事,还一直陪在身边。   总算,一天之内陆陆续续来了许多人,纷纷来送钟斯灼最后一程,白粲更狠,扬言凡是林老三所有的生意,他白家都要掺上一脚。   林老三大起大落之间,一夜白头。   林婉茹哭得累了,林老二却带着律师到了家里。他的表情诚恳,说道:“大姐,你先冷静下来。他不就是想要斯灼的遗产吗,现在,你签个字,到你的名下就有保障了,这也是对斯灼负责。”   “我……我知道……”   林婉茹听到遗产两个字,顿时哽咽起来:“但是……斯灼事先立过遗嘱。”   林老二的眼皮一跳。   “什么意思?”   “老赵,你给他们拿来。”   老赵默默从身上拿出一张纸,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是钟斯灼亲自写下的遗嘱,还有律师的证明。   “如果我意外死亡,名下所有遗产包括林家……给……未婚妻傅小瓷?”   林老二念得断断续续,脸色却变了:“哪来的未婚妻?”   林婉茹看他的表情不对,表情上立即显现狐疑:“你有问题?”   林宅。   钟斯灼有个普通的未婚妻的事情一下子传了出去,接到消息的林老太太但笑不语。   她拿起茶盅,喝了一口茶,一副大局在握的淡定模样,慢悠悠地说:“都这个时候了,把我那可怜的孙媳妇叫过来,好好聊聊天吧。”   “是。”   傅小瓷刚上完课,进了办公室,有老师说:“小傅老师,有人刚打了办公室电话,说在外面等你。”   “谁啊。”她一愣。   “说是叫老赵……哎哎你别着急慢点跑啊!”   还是下课时间,路过的学生都吓了一跳,傅小瓷飞快地跑下楼,直接冲到校门口,等着门卫打开门,气喘吁吁地出了门。   老赵在大门外等着,看到傅小瓷,微微颔首:“傅小姐。”   “怎么回事!有消息了吗!”   老赵看着她,轻轻眨了眨眼睛,表情却是恭敬的:“这……不太好说……还是到林家再说吧。”   傅小瓷敏锐地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也许是有人在监控,傅小瓷也表现得十分小心,一路上两人沉默不语,直接带她到了林宅。   这是傅小瓷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   她跟着老赵穿过花园,进了门,在帮佣阿姨的带领下到了客厅,一位上了年龄的老妇坐在椅子上,正襟危坐,一手拄着龙头拐杖,看起来极威严。   “你就是傅小瓷?”她慢悠悠地问。   “是、是我。”   傅小瓷微微垂下头,避免和她的眼神直接接触。   “你和斯灼也在一起很久了吧。”   “是的。”   “他立下遗嘱,要把他所有的财产都给你,你知道这件事吗?”   傅小瓷猛地抬起头,眼神不敢置信:“他死了?!”   “你还不知道?”林家老太太盯着她。   她猛地瘫坐在地上,失神不语。林老太还要再问,林婉茹冲进门,看到傅小瓷,泪如雨下,抱住她两人哭作一团。两个女人梨花带雨的模样,任谁看都心疼。   “好了好了,别哭了。”林家老太还有些不耐。   “总之,这钱是我孙媳妇的,虽然没过门,别人也别想动!林家的歪门邪道的风气,是该好好整改一番了!”   林老太越说越生气:“年纪一大把,一个个却不像样,老二、老三,都回去好好想想自己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   话一出,相当于断了两个儿子的后路,明显是不愿意他们再插手林家的事情。   林老太太说得冠冕堂皇,其中野心,明眼人已经看得明明白白了。   傅小瓷虽然不太明白情况,然而林婉茹哭得伤心,她便也跟着哭,哭到林老太太烦得不行,寥寥草草说了几句安抚的话,又让老赵送她回去了。   傅小瓷还红着眼睛,说第二天要去看林婉茹,林婉茹依依不舍地抱抱她,目送她离开。   一路上,老赵依然沉默着,傅小瓷也不敢说话,临下车的时候,老赵一手扶着车门,低低说:“辛苦了。”   他的话一出,不知为何,傅小瓷的眼睛顿时有些酸涩。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家庭,也无法理解,一个人死了,为什么他们却流不出一滴真心的泪呢,常年相处难道都是假的吗。   怀着这样复杂的心情,傅小瓷回到家中。   晚上,清洗了衣服,躺在床上。上次那张小纸条已经被她烧得一干二净,就怕谁下作到趁她不在的时候搜房,不知道这件事到什么时候才能彻底结束。   傅小瓷合上双眼,破天荒地被一股强烈的情绪支配着,在心里一遍遍暗示自己。   今晚一定要到林老太太的梦中啊。   一定!   一定……   恍恍惚惚的,进入了梦乡。傅小瓷猛地睁开眼睛,果然又到了别人的梦中。   至于是谁的梦……   这是一个安静的房间,林老太太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即使在梦中,她依然神态威严,容不得别人放肆。   太好了!   傅小瓷激动了一下。竟然真的到了林老太太的梦中!   她的心神一动,下一秒,林老太太感觉有点不对劲,再一睁眼睛,发现对面坐着她那躺在病床上多年的丈夫。   林老太太表情一僵:“你怎么在这里?”   “你做了这么多事情,我不得不出来。”丈夫长叹一声,“还嫌自己做的孽不够多吗。”   林老太太笑了。   “你是说,你女婿死了的事,还是你快死了的事?”   傅小瓷装着林老爷,因为太过惊骇,差点破功。原来——这一切,竟然是林老太做的?!包括钟斯灼父亲的死亡?   她抑制住震惊,继续说道:“你做的还不够多吗?非要这个家散了才甘心?”   “不,我才不甘心。没有看着你的所有被毁得一片糟,我都不甘心。”林老太的眉眼带着几分怨恨。   “你为何要这么对我?”   “你自己的心里清楚。”   傅小瓷正要问,无奈老人浅眠,再加上情绪波动剧烈,面前的场景已经开始微微模糊了。   下一秒,她睁开眼睛,入目是熟悉的天花板。   天色亮了半截。   这个爆炸性的消息,不知道钟斯灼是否知情,傅小瓷又不能打草惊蛇,只好先默默埋在心底。   她无精打采地在冰箱里刨了刨,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想了想,干脆下去买点儿吃的好了。   傅小瓷买了一份盖浇饭,顺便去商店买点儿东西,刚到后门,突然,一只手拽住她,傅小瓷还没反应过来就踉跄着被拽进了一个房间里。   门被关上,房间骤然一片黑暗。   她一惊,正要抓住对方的手咬上去,不料对方先她一步,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清冷的声音压得很低。   “小瓷。”   傅小瓷顷刻间愣在原地,眼泪珠子啪嗒啪嗒地流了下来,落在他的衣襟。   “混蛋……你不是死了么!”   就算是假装也很过分啊!   黑暗中,他忽然向前一步,傅小瓷踉跄着后退,被压在墙上。还没来得及挣扎,他覆上来,比平时更野蛮凶狠,以无法拒绝的强势姿态吻住她的唇,撬开她的贝齿,舌头在里面肆意游荡,加深了这个吻。   傅小瓷被迫着头仰起,身体如颤抖的小兽,腿软到撑不住,双手无力地抱住他,像一只漂泊在海上的落难者紧抱着救生圈。   空气中弥漫着燥热的气息,这个吻没有休止,让她无招架之力。 第35章 真相大白!   傅小瓷被吻得脑袋一团浆糊, 差点忘了自己要说什么。总算被松开,脸红彤彤的,看起来可爱极了。   “不用担心。”他摸摸她的脑袋。   “等等,我有话跟你说!”   钟斯灼望着她, 等待着傅小瓷的话。   “我……总之, 因为一些渠道, 我知道林家的老太太才是幕后黑手,包括……当年的车祸……”紧急时刻,傅小瓷无法再藏着这些秘密,她只怕钟斯灼找错了人。   她揪住钟斯灼的衣服, 心里还是有些担心他会不会质疑她什么。   他盯着傅小瓷怔忪片刻,破天荒地, 唇角微微翘起一丝不明显的弧度,万年的冰潭都被浸得柔软,尽管很快就消失了。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是又低又哑,勾人得要命。   “我明白了。”   “咦……”   傅小瓷愣了愣。他是知道林老太太主谋的事情, 还是知道她……   门外,有人咚咚地敲了几声,一声一声极有节奏。   他看了一眼,收回目光,低头望着傅小瓷, 习惯性地说:“外面的饭店油盐太重,少吃。”   傅小瓷像是被抓包的小学生,默默把手里的饭向后靠了靠。早知道就买个粥好了。   在这么混乱的局势下能够看到钟斯灼, 傅小瓷的心都安定了。只是这份雀跃无人能分享,她只好提着一袋子食物,回到了家里。   傅母在下午的时候又打电话过来:“小瓷啊,你找到小钰了没?”   “啊,他好像回到学校了。”   “这孩子,就是不接我的电话!”   隔着电话线,傅母唠唠叨叨抱怨了好长时间,傅小瓷吃完了两袋软糖,她还在抱怨傅小钰。   傅小瓷:“……”   最后还是傅父看不下眼,借口说电视好像出了点问题,傅母这才挂了电话。   临挂电话之前,认真叮嘱傅小瓷——什么时候有时间了,把女婿带回来。   傅小瓷只好拼命点头答应。   傅母抱怨的人,此刻正在S市的某处郊区别墅。他混在了一众打手里,还留了点凌乱的胡茬,脸上涂得灰扑扑的,显得貌不惊人。   谁都想不到,他的胆子居然这么大,混在林家的地盘,还没有人认出来。   自从前两天开始,傅小钰藏在这里,暗地打听消息。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直到那天,看到几个瘾君子吸多了,从楼里出来的时候晃晃悠悠,手里还提着几个袋子。   虽然很快被几个机警的打手迅速带走,消失在楼道中,傅小钰还是看了个清清楚楚。   “你看什么!说你呢!”   站在门口的男人指着他,发出呵斥声。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傅小钰。他的冷汗顿时下来了,表面上,还要一副讨好的模样,搓了搓手,说:“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我有点瘾犯了。”   呵斥他的男人低声骂了一句:“都说过不要找这些玩意……”   风波暂时结束,但还不仅仅如此。傅小钰刻意留心这些奇怪地方,经过几天确定,惊悚地发现——林家有人在掺和毒品生意。   一旦进来,就不容易出去,这也正是他们没有太过遮掩的原因,毕竟连手机都不准使用。   明面上为了保护林家的人,才让他们在聚集在这里,实际上,这一次的生意,恐怕是在找替罪羊了。   就算被抓住,没关系,普通的走私,有的是人脉可以撇得干干净净。   至于为什么之前从来没这么做过,现在却突然来这一出,傅小钰深深怀疑,可能和钟斯灼有关。   周五送货出去,傅小钰借着买点东西的时候,把自己藏得隐秘的微型摄像头找出来,卡在裤子的纽扣上。衣摆微微遮住,看起来丝毫不显眼。   一行人坐着车,开始送货去。   傅小钰把他们说的话彻彻底底录了下来,直到交易货物的地点,他还若无其事地转了一圈,把地点都录下来。   领头的打手看到他微妙的举动,唇角扯起一抹冷笑。   交易即将开始,对方的人也坐着车过来,两边的人准备就绪,对方的领头人笑了一声,说:“可以开始了?”   “不,你先等等,除掉个杂碎。”   几乎在领头打手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冷戾的目光转向他,傅小钰第一反应就是转身就逃。   “砰!”   一颗子弹擦身而过,他瞬间僵在原地。   “你他娘的再跑一个试试。”   “……”   “还录证据,哪来的不识眼色的条子。”   身后跟着一个打手直接上脚猛地踹到他的腰上,傅小钰的脸瞬间疼到变形,他扑在地上,手里紧紧握住相机不放。几个打手上来就是几脚,踹得他依稀听到肋骨断了的声音,眼冒金花,满头冷汗,喉咙一股咸腥味。   他的手还死死抠着小小的摄像头。   “别管了,赶紧弄死,时间有限。”对方催促。   他毫无还手之力,像只即将被送上屠宰场的牲畜。   他突然一阵绝望。   短短的几秒钟,傅小钰回想起很多事情。   他想起当初傅小瓷如何舍身救了他一命。他想起自己曾经发的誓言。他还记得起,曾经对着那藏了多年的警服敬的礼,仿制的警徽都被摸得掉了色,就等着哪天能够真的穿出去。   现在想来,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逼。   鲁莽、愚蠢、任性,像在玩没有代价的游戏,竟然还能活到现在。   傅小钰重重咳嗽一声,气管像灌了风似的,一张嘴只能发出呼哧呼哧的响声。他很想笑,眼泪却出来了。因为恐惧、绝望和不甘,此时的表情应该丑到爆了。   有人提着一个棒球棒过来,对准他的脑袋。   他闭上眼睛,突然很想对家人说一声对不起。   耳旁的噪杂声还没停歇,骤然,几辆车猛地冲了过来,把里面撞得乱作一团,身后,又有许多警察持枪冲了进来,迅速把试图逃跑的人们围成一圈。傅小钰愕然地睁开眼睛,看到一辆私家车上下来一名中年男人,他的身材不算高,但眼神警觉。   他蹲下去,看着傅小钰,忽然笑了:“傅小姐要是看到你这副模样,不得哭死。”   “你……你是……”   “叫我老赵就好。”他说。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现在放下你们的武器……”   傅小钰的脑袋有些昏昏沉沉,他强忍着难受,把摄像机头塞到老赵的手里,断断续续说:“证据……证据都在……”   还没说完,眼前的视线瞬间变成一片漆黑。   同一时间,接到消息的林老太太脸色一变,再也没有前几天的悠然样子了。   但很快,她坐下来,说:“他们没有证据,不敢拿我怎么样。”   这生意,她瞒着丈夫做了许多年,当初要不是被那个讨人厌的女婿察觉到,也不至于到后来的地步。   她和钟沉谈过一次,明里暗里说得清楚,结果不欢而散。   钟沉是什么人,S市想必都清楚。林老太太一方面更加讨厌林婉茹,竟然招来这样的祸害,一方面,不得不动了心思。   她花钱买人出来,又动了手脚,结果不过几天时间,钟沉被罪犯报复,雨天打滑,意外车祸死亡的新闻上了报。林老太太总算松了口气,回到家,林老爷子却坐在椅子上等她。   “你太过分了!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林老爷子气得脑袋疼。   “你也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几十年的事情,她第一次提起,因为怨恨和气愤,声音都在扭曲颤抖:“你喜欢别人我都无所谓,但怎么能是她!”   她的小妈!   林老爷子是个模范丈夫,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对她有一丝不好,富家子弟沾染的沾花惹草的毛病他都没有,对于一点儿不该有的心思,也是结婚之后就彻底断了念想。只是,她心里清楚,这个男人也从来没有真正爱过她,连带着,她深深怀疑,就连她的孩子他也是冷冷淡淡。   林老太太生第一个孩子的时候,难产大出血,差点没了命。惊魂未定加上产后抑郁,让她对孩子充满了厌恶。   看到她这么讨厌自己的孩子,林老爷子也是叹口气,没有说过任何她的不是。   从那之后,她的心就冷了。   死命地宠孩子,捧杀,也不会有任何波动,讨厌大女儿,几次阻挠婚事,也没有波动。她死了心,被别人说动,跟着闺蜜一起背着他做生意,手段巧妙得紧,任谁都没有发现。   林老太太想,就算她死了,也得把他拉下水,谁也别想好过。   她几十年的怨气脱口而出,林老爷子被一番话气得面色铁青,还没反应过来,脑袋一阵眩晕,抽搐着倒在地上。   脑溢血导致的植物人,这个男人风风雨雨几十年,还是倒在了自己的家里,再也没爬起来。   现在,林家就剩了她,谁还能把她拉下来?   “老太太,外面来了警察……”   “很多……”   “已经彻底把林宅包围了,怎么办……”   她的神情一僵,忽然察觉到有点不对劲。紧接着,林家老二走了进来,身后跟着老赵。   两人四目相对。   “老二,你在干什么。”她冷冷问。   “我叫您最后一声妈。”林家老二阴冷的表情消失不见,他认认真真地磕了个头,眉眼难掩悲伤,“感谢您的养育之恩。”   她的心底咯噔一声,顿时反应过来:“好啊,好啊,你和姓钟的小崽子是一伙的?”   她真是没想到,竟然被自己的儿子在眼皮子底下欺骗了这么多年!   配合演了一出大戏的林家老二低头不语。   那天,他匆匆过去,也是为了补那以假乱真的一枪。不知道钟斯灼是如何做到伪装成死人一般,他试探一把,连点心跳都无,还真是被吓了一跳。   让人把钟斯灼的“尸体”送到婉茹那边,进了棺材,瞒天过海,才得以进行下一步的活动。傅小钰的意外之举,还给他们多添了一把助力。   然后。   他低声说:“该停止了吧。”   ……   林老太太倒了,但是林家还在。任谁也没想到,这位平日里念经吃斋的老妪,竟然还能做这么危险的生意,一做就是这么多年。   一出大抽血,相关的人该抓的抓,该判的判,丝毫没有留后手。   傅小瓷还不知道是如何复杂的内情。接到消息,傅小钰出意外住院了,她扔下学校的事情跑到医院,看到傅小钰身上绑着严严实实的绷带,脸上青肿一片,惨不忍睹。   “这是怎么回事?”傅小瓷吓得不轻,声音都在发颤。   “多处软组织挫伤,肋骨骨折,有明显骨头错位,还有点儿轻微脑震荡。”   大夫每说一句,她的心就颤一下。   “不过你放心,没有什么大碍,只是需要时间休养。”   躺在床上的傅小钰渐渐清醒过来,看到傅小瓷,他一个大男人竟然红了眼睛,眼泪差点落了下来:“姐……姐我对不起你……”   听着他气若游丝,傅小瓷连忙让他安静:“刚刚固定好肋骨,你别乱说话!”   “是我蠢……你们骂得对……”他哭得更伤心了,像是一只撞到墙的小土狗,又傻又可怜。   傅小瓷只听说是他跑去帮忙,结果差点出人命,心情还有些复杂。   又想揍他,又没有手可落。   这时,有人从门外进来。他穿着一身警服,有四十岁左右,步态沉稳。   傅小瓷一惊——难道还犯了事?   还没等对方张口,傅小钰乖乖道歉:“我做的不对……你放心,我……我再也不会这么做了,要是有下次,就把我抓进去吧……”   “小子,你还知道自己闯了祸啊。”男人气极反笑,“三年以上七年以下,不想感受就最好别乱来。”   “我……我错了……那套警服也还给你们……”   “你还穿警服出去?!”   “没有没有,我发誓!我……就是想摸摸看。”傅小钰沮丧地道。   “哼。”   黄警官一副“算你识相”的表情,走到面前,对傅小瓷打了个招呼。   “警官,不好意思,这是怎么回事?”她有些焦急。   “你弟弟跑到毒窝卧底,差点被整死。”黄警官瞪了傅小钰一眼,“就这尿性还敢让你当警察,自己就不遵守法律,要怎么去维持?”   傅小钰萎靡不振,小声说:“我再也不做这种事了。”   “做什么事?当警察?”   “……”   他张不开嘴应声,只好灰头土脸地躺在床上不吭声。   黄警官一看灭威风差不多了,这才继续说道:“你有这个想法我很高兴,但不能乱来啊。如果你真的是一名缉毒警察,随便贸然行动不仅会害死自己,还会害死其他警察,甚至是大家几年的努力。”   傅小钰诚心诚意地认错。   “还想不想干这行?”   “想!”他毫不犹豫地回答。   “还算有点血性。”黄警官挑眉,“等你伤好了,再来找我。”   傅小钰的眼睛骤然瞪大,一激动,全身上下都疼的要命,他没忍住嗷嗷叫了几声。   黄警官正要走,又回头瞪他一眼,大嗓门吼道:“小崽子找我的时候记得把那身衣服拿过来!”   “好好好……”   黄警官走了,傅小瓷沉默许久,让他忐忑不已。   “伤好了,去道歉,去弥补自己的过失。”   “好……”   “你再这么做,谁也帮不了你,希望你长点记性。”   “好……”   “最后,”傅小瓷望向他的时候,语气平静,却让傅小钰觉得自己仿佛被惩罚了似的,心跟着颤了颤,“如果你觉得别人生命安全无所谓,觉得这条命不值钱,随便你好了,我没有你这个弟弟。”   她看着他的眼神,很失望,像在看着一个陌生人,让傅小钰罕见地不知所措。   “我错了,姐……”   傅小钰望着她,心酸和愧疚涌上心头,好声好气地说:“姐,我错了,你能不能抱我一下。”   傅小瓷很少见到他这么委屈的模样,一双黑眼睛可怜巴巴,像极了以前被欺负时含泪的目光。   她面无表情,轻轻抱了一下他就松开,傅小钰哎呦哎呦地龇牙咧嘴,却死死抱住她不放。   “我想吃你做的饭……”   傅小瓷一巴掌拍到他脑门上。   什么叫做蹬鼻子上脸,某人深谙此道。   接到消息的傅父和傅母急忙赶来,看到傅小钰成了这副模样,免不得一顿暴风雨。   正骂的时候,门突然被踢开,有人兴高采烈地冲进来:“嫂子!我过来看……”   闯进门的白粲突然住了嘴。   他愣在原地,和一家四口大眼瞪小眼。沉默了几秒后,立即宣布退出,尴尬地自言自语:“咦,我嫂子不在这里吗?不好意思,走错了走错了……”   傅小瓷:“……”   敢不敢再尴尬一些!   老两口:妈耶吓死了……   晚上,傅父傅母两人说什么也要照顾傅小钰,便让她早点回去休息。   第二天还得正常上课呢。   傅小瓷拒绝不得,只好听他们的话从医院门口出来,一道黑黢黢的身影停在车旁,凝视着她。   她的心一动,小跑上前:“你来啦。”   “嗯。”   作者有话要说:  林家事暂时解决了,可以看到可爱的学生们了!   傅小瓷:请把可爱的去掉谢谢 第36章 偷拍是个技术活   钟斯灼站在车旁, 一手抄兜,静静望着她。   傅小瓷的心情顿时雀跃了些许。   她走到钟斯灼的面前,仰起头,问:“事情都处理好了?”   “嗯。”   他低头摸摸她的脑袋:“你弟弟怎么样。”   “长了记性, 但还不算靠谱。”傅小瓷对他可是了解得十分透彻, 闻言叹了口气, “我刚才都问清楚了,多亏你们救了他。”   钟斯灼抿唇不语。   “他适合再多磨几年,以现在的性格,做什么事情都不稳当。他上大学, 我不担心他,因为没有一头热的事情他不会出问题, 但现在我却像爸妈一样,想拦住他,别让他继续。”   说到这里,傅小瓷破天荒拧起秀眉。刚才在病房的时候她有很多话想跟他说, 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现在的傅小钰,她也得负一份责任。   “如果你认识那位警官的话,还请转告他,最好多磨练傅小钰几年, 打打杂,干干苦活,不行的话随时踢他出去。这种职业不敢有差错。”   “放心, 他自己心里有数。”钟斯灼说。   林家的事情算是暂时歇下,但这矛盾远远还没有解决。傅小瓷没有多问,因为她清楚钟斯灼是怎么样的人。   “林外公的身体怎么样?”   “照常。”   “下次有时间再去看看他吧。”   “好。”   钟斯灼问:“吃饭了吗?”   “啊,还没有。你呢?”   “嗯。”他淡定地扶了扶眼镜,“你做饭吧,外面不干净。”   傅小瓷:“……”   怎么有种被套路了的感觉?说得好像之前不在外面吃饭一样。   两人到了公寓,已经是半小时之后的事情了。傅小瓷一进房间,换掉拖鞋,先去洗手间洗手。   天色晚了,不适合吃得太多,她做了两碗清淡的蔬菜面,面条筋道,菜心鲜嫩,上面特意卧了糖心蛋。   “加点肉。”傅小瓷一本正经地说。   他摘掉眼镜,安安静静地吃饭。手指修长,握着她从超市买的几块钱五双普通木筷子,碗也是从某宝买的青瓷碗,却硬生生衬出了矜贵的感觉。   钟斯灼低垂着眼睑,发梢遮住了饱满的额头,睫毛浓密细长,顿时没了平日里冷冰冰的气息,看着十分无害。   傅小瓷吃得快,吃完了,偷偷瞄了他几眼,很想拿手机拍几张。   钟斯灼头也不抬地问:“没吃饱?”   傅小瓷:“……你误会了。”   那眼神怎么可能是没吃饱的眼神嘛。   她默默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默默调到照相模式,装作玩手机的模样,聚焦对准了钟斯灼,趁着角度刚刚好的时候,手指迅速按了上去。   “咔嚓!”   伴随着一声响亮的照相声,相片保存下来。只是,听到声响的钟斯灼也抬起了头,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傅小瓷干笑几声:“……咦,手机自拍还带音效啊。”   有什么比偷拍被对方抓住更尴尬的事情了吗?没有!   她找了个借口,灰头土脸地端着碗去了厨房。奇怪,为什么都到接过吻的关系了,区区一个偷拍,还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呢。   傅小瓷突然陷入沉思。   她顺手接了一壶水,听到房顶传来的轻微咚咚声,动作停顿片刻。公寓的隔音效果还是不错的,只是楼上刚住进来,陆陆续续修东西,到快晚上也没个消停。   待楼上没了声音,她又继续烧水。   晚饭吃完,钟斯灼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傅小瓷轻手轻脚地坐到他身边,灵机一动,拿起手机,镜头对准了他的睡颜,瞅准机会猛拍。   直到心满意足,傅小瓷欣赏了一下拍的照片。   好看的人就是这样,哪怕被偷拍吃饭睡觉,镜头中的男人都好看得不像样。   她一手托着下巴,倚在靠背上,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他看。哇,唇形也很好看啊。   傅小瓷轻轻抬起手,隔着他的唇一小段距离,照着轮廓一下一下描绘。不知何时,钟斯灼睁开了眼睛,默默看着她的动作。   傅小瓷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连忙收回手。   “咳咳,你醒了。”   他忽然拉住她收回的手,握住她的食指,在傅小瓷茫然的目光中对准他的唇,轻轻覆上去。   他的唇冰凉,柔软,敏感的指心触碰到他的唇,瞬间让傅小瓷回想起接吻时的特殊的触感,她的耳根子都火辣辣的,僵硬着任由对方。   “记住了吗?”   “记住……什么?”傅小瓷一愣。   他的唇角溢出轻轻叹息,拉着她的手,吻了上去。唇与唇的触碰温软,甜腻,没有那天的激烈,却让傅小瓷的心融化成了一块棉花糖,柔软得不可思议。   他的触碰十分温柔,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她的脊背,还有她纤细的腰肢。   傅小瓷深信自己此刻如果是只猫,一定会舒服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她放松了紧绷的神经,沉浸在这柔软的吻里,仿佛整个人都飘在云端,大脑一直传递着愉悦的信号,让她不由自主地回抱着他,配合地加深了这个吻。   她从没想到,唇与唇的交流,居然是如此令人愉悦的事情。   “叮铃铃……”   手机铃声猛然响起,傅小瓷顿时清醒了半截,红着脸拿起手机。被打断两次的钟医生有些烦躁,浑身散发着冷冰冰的气场。   傅小瓷接起电话:“喂?”   “小瓷啊,白天妈忘了跟你多叮嘱几句,记得好好跟我女婿相处哈。”   傅小瓷顿时有些尴尬:“……”   傅母还不知道自己刚刚打断了准女婿的好事,乐呵呵地继续说:“周末多出去逛逛,买几件好看的衣服,别像个中年欧巴桑一样。”   “怎么又损我。”   在学校又不能穿过于夸张惹眼的衣服,自从上班之后,傅小瓷连裙子都没买过,在父母的眼里,她一年四季的牛仔裤加T恤加外套,简直可以算得上工作装了。   傅母又多叮嘱几句,总算挂了电话,傅小瓷松了口气。   只是面前的场景似乎有点尴尬。   方才暧昧旖旎的氛围消失不见,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傅小瓷若无其事地问:“你要喝水吗?”   “不用。”他看了一眼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   “你要回家吗?”   “嗯。”   傅小瓷连忙站起身:“那我送送你。”   她仰着小脸,红扑扑的,煞是好看。钟斯灼望着她沉默片刻,摸摸她的脑袋,说:“不用。”   送走了钟斯灼,傅小瓷洗漱之后,躺在床上发呆。   他们以后会怎么样呢?   不过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定吧。   想到这里,她掏出手机,把两人的聊天界面设置成了钟斯灼睡觉的照片。她看了许久,笑眼弯弯,手指轻轻点动:“晚安。”   对方很快便回复了。   “晚安。好梦。”   ……   五月份,对于傅家来说,算是发生了一件大事。傅小钰伤好之后决定跟着去打杂,待到毕业之后,恐怕就没有休息的时候了。傅母同意了,但只是暂时,要看他这两年的具体表现。   傅小钰一开始兴奋得要命,就连被叫去买个水,都能哼着歌去,盯着一群穿制服的刑警,那眼神仿佛几天没吃肉的狼,绿油油的,让他们整个人都不好了。   感觉,菊花有点凉凉的……   再后来,渐渐地,他就体会到不容易。黄警官是不让他掺和任何案件,一旦私自行动,被发现就立即赶出去,不可能反悔。傅小钰偶尔有机会能跟着过去,也是去看案发现场,看他们如何去判断。   刚破获了一场谋杀案,尸体总算被找到,只是高腐得严重。   天气热了些许,抬出尸体,恶臭扑面而来,隔着老远,熏得眼睛又辣又疼。   那法医还是个小姑娘,戴着防护口罩和手套,淡定地检查尸体,丝毫没有被影响,在场的刑警同样也是,偶尔有不适的,只不过是皱了皱眉。   傅小钰差点没忍住,捂着嘴干呕一声。   旁边的警察和他熟悉,说:“想吐的话,找个地方,别吐到这里。”   “我……我能行……”   他忍着不适,总算缓过来,再望向那尸体的时候,却还是不舒服。   当天晚上,做了一场噩梦,差点把同房间的黄警官也吓了一跳。   大半夜,黄警官坐起身来,点了根烟,看到傅小钰的脸煞白,还有些好笑:“明天吃红烧肉?”   “呕……”这下真的吐了。   收拾半天,总算,傅小钰闷头喝了一大杯水,坐在床上不说话。   黄警官问:“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他半晌说道。   “我做这行也有将近二十年时间了。”黄警官抽了一口,吐了个烟圈,“什么人都见过。有的人,说起他的罪行,可能会让你害怕得几天都睡不好。”   傅小钰沉默着听他继续说话。   “你现在才刚开始,退,还来得及。真正等你上手了,等你习惯了和这些相伴,噩梦也将是你的职业病,避免不了。”   “我知道。”   “小伙子,你现在的表情才是对的。”   他的表情沧桑,又抽了一口烟:“兴奋这种情绪不应该长时间出现。”   “为什么?”   “因为这意味着你对死者没有敬畏之心,对受害者和家属没有怜悯之心。你飘在了天堂,哪能能看得见地狱。”   傅小钰突然沉默。   许久,他说:“我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黄警官把烟蒂用手拈灭,扔到垃圾桶,“睡吧睡吧,明天还想吃红烧肉呢。”   傅小钰的脸突然白了:“呕……”   这世界上没有什么简单的职业,但是只要用心去做,总能做好的吧。   五月了,天气越来越燥热,眼看着大家都换上了春装,走在大街上,已经能看到穿着及膝裙的小女生,在街上说说笑笑。   傅小瓷感同身受,感到膝盖一阵凉飕飕的冷意。   嗯……她这种空巢老人很难体会到现在就敢穿短裙的感觉了。   下午刚期中考试完,今晚还得上晚自习,学生们松了一口气,开始撒欢,办公室的老师们却一片死寂的沉重。   “他娘的这些小崽子都是怎么答卷的!”正在改卷子的学科组长爆了一句粗口。   “别提了,默写一塌糊涂。”   “选择题也……”   “你们看看作文就知道了。”王老师一副不忍直视的表情,“利弊写成了利憋,这哪个班的?……小傅老师,你们班的黎柯是哪个?”   办公室的语文老师们纷纷乐了。室内外又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哟,还在改哪。”老陈老师过来串门。   “你英语卷子改完了?”   “嗨呀,就是改错和作文嘛,剩下选择题都是机子算分。”   大家安静片刻,突然又消沉了。   语文老师们:我恨!   卷子才改了一小半,学校的铃声响起,又要上晚自习了。学生们躁动不安,说是自习,已经开始偷偷聊天玩手机了。   傅小瓷拿着卷子坐在讲台上改,班里的学生还在闹腾,让她有些头疼。   她敲了敲桌子:“喂,你们安静一点。”   “老师,我好无聊的。”方南嬉皮笑脸,成功把全班人惹笑了。   “无聊?抄十遍《孔雀东南飞》?”   “我错了!我深深地错了。”他一惊,双手合十放在头顶,虔诚道歉。   傅小瓷哭笑不得。   她清了清嗓子,试图激励他们:“你们都看左边的窗户。三楼第一个教室,是一班。”   高三年级最接近食堂,高二年级离校门口最近,唯有高一被夹在中间,这也是让十二中学生们吐槽很久的事情。大概是为了激励高一的学生,或是给高三学生带来些新鲜的活力,站在窗边,还能看清楚对面的人在做什么。   他们转过头,看到一班的学霸们纷纷站在窗台边默默读书,写卷子,走廊里站满一排人,看起来煞是壮观。   他们被震撼到了,突然安静下来。   徐智喃喃自语道:“我突然明白数学老师那句话的意思了。”   “什么话?”   “热闹都是别人的……”   话音刚落,原本明亮的教室猝不及防地黑暗一片,一瞬间,爆发出许多学生的尖叫,全校都黑了下来,蔚为壮观。   跳闸了?停电了?   五班的学生们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就看到刚才还默默学习的学霸们,忽然爆发似的欢呼起来,在他们懵逼的视线中,他们突然打开走廊的窗户,高声尖叫,还有人发泄似的把卷子扔了下去,洋洋洒洒落了下去。   一瞬间,整栋楼都开始了狂欢。   ……只是,卷子还没落地,电却突然来了。   咣地一声,所有楼亮了起来,嚎了半截的高三学生们僵了僵,恰好和楼对面的高一的小崽子们四目相对。   尤其是五班的学生们,看着他们,仿佛看到自己的梦破碎的声音,那懵逼而又茫然的眼神,仿佛见证了一场偶像的幻灭。   场面一度极为尴尬。   然而这还不是最尴尬的。灯亮起来,他们才发现校长正黑着脸站在楼下的花坛旁,卷子练习册什么的正好劈头盖脸地砸了他一身。   “这谁的?”   校长的问题没有人敢回答。   他相当从容淡定地掏出手机说了句什么,然后挨个把掉下来的卷子都捡起来。   不过一两分钟时间,有老师小跑过来,后面拖着小推车,上面是学校的扩音器和话筒。   “喂喂。”   校长清了清嗓子,冷静地对着卷子念道:“高三一班的李晓楠同学下来领取他的生物练习题;高三六班的赵璐同学下来领取她的文综卷子;高三二班……”   瑟瑟发抖的学生们:“……”   作者有话要说:  高三的学生们:这让我感到绝望。   五班的小崽子:完了完了形象破灭了。 第37章 婚礼的捧花得接住   五月, 学校教学楼下的苹果海棠冒出了新枝,绿化带里的紫色丁香也跃跃欲试,一时间,红的红, 绿的绿, 看起来极为养眼。   令傅小瓷感到真心高兴的是, 吴老师要结婚了。   虽说结婚的速度有些快,但是,他谈起新娘的模样面容是幸福的,两方家庭应该都很满意, 既然一拍即合,寻个好日子, 正好领证结婚。   唯一不巧的是,日子定在了周五,说是近几个月,就这天最适合。吴老师挨个发了请柬, 能来的就来,连傅小瓷也没忽略。   傅小瓷接到请柬,真心实意地说:“祝你幸福。”   吴老师怔忪了一下,对她露出久违的笑容:“谢谢。”   周五,学生们这周正好是阅读课, 有阅览室的老师看着,傅小瓷放心去了。同行的还有办公室的很多老师。   结婚典礼在市中心的一家酒店举办,装修豪华, 看着费用不菲。   傅小瓷递了礼金后,跟着一群老师坐在一个圆桌上。同行的老师不算少,坐了两三桌,看起来极为壮观。   另一边。   徐智的一个表姐要结婚了,他赖着爸妈想要去凑热闹。一家三口一合计,给傅小瓷发短信,说他感冒来不了。   徐智低头玩手机,跟着爸妈坐在一个桌子上,等到他抬起头,想要喝点什么的时候,恐怖的事情来了。   “徐智?”陈老师诧异地叫了一声。   一桌的人齐刷刷地望向他。   咦,这不是上次在KTV的那个男生——   徐智面色苍白:“这个……其实……”   “小傅老师,你们班的学生也来啦!”王老师大嗓门叫了一声,几个桌的人都安静了。   仿佛曾经的噩梦重演,徐智颤颤巍巍、满头大汗地挨个桌给老师们问好,要是胸口再戴个花,和新郎没什么区别了。   傅小瓷有些意外:“你不是感冒了吗?”   徐爸爸红着脸,诚恳地说:“孩子感冒,身体免疫力不行,带他来吃点好的,免得再感冒。”徐妈妈连忙点头表示赞同。   傅小瓷:“……”   这大概是她见过最清新脱俗不流于俗套的借口了。   婚礼正常举行,当徐智看到台上站着的新郎的模样,才明白为什么婚礼会有那么多的老师。   一家三口的心声:下次再来婚礼,一定要搞清楚新郎新娘都是谁!   待到新娘扔捧花的环节,同桌的老师们纷纷起哄:“小傅老师,这一桌就你还没结婚,快去快去。”   她连忙推辞:“不用了,我用不上。”   “快去呀。”   说着,傅小瓷实在是劝不过,无奈地跟着一群年轻的女性站在新娘身后。她离得最远,和最后的女生还有一两米的距离,说什么都是接不到花的。   新娘笑着说了句“我要扔啦”,一边作势要向后扔捧花。   她们举起手,等待着花扔过来。   只见新娘微微屈膝,运气,成圆弧抛物线,猛地向后一甩!   等着捧花的女人们惊呆了。在场的宾客们也惊呆了。那捧花扔得又高又远,像一颗飞扬出去的鸟,别说她们了,姚明跳起来,估计也够不到。   傅小瓷傻愣愣地看着那捧花朝着她的方向飞过来,她下意识地伸手,一跃,精准地接住了捧花。   “噢噢噢!”有宾客们发出了叫好声。   傅小瓷接住花,向后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被一位陌生的男人扶住。   “啊谢谢……”   “不客气。”对方的身材颀长,体型健硕有力,五官深邃,皮肤是古铜色的,看着像个国家运动员。看傅小瓷站稳,就十分客气地松了手。   其他的女宾们有些失落,但还是恭喜傅小瓷。   新娘接起话筒,笑着说:“不好意思,练过铅球,下手有点重。”   话音刚落,宾客们倒吸一口冷气,纷纷向新郎投来同情的目光。这以后的日子,可得小心过啊。   吴老师大概是真没想到,他结婚的时候竟然是傅小瓷接住了捧花。他愣了愣,望向傅小瓷,一时呆住了,学校的老师们生怕他表露出什么余情未了的样子,起哄开玩笑,让傅小瓷回来。   新娘望向傅小瓷,说:“祝你以后能找到共度终生的良人。”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傅小瓷,新娘怕是已经知道这些陈年破事了。这算是个提醒,也算是敲打。   她扬起唇,真心实意地祝福:“祝你们白头偕老,一生幸福,谢谢。”   聪明的女人在哪里都可以让自己过得很好的。   拿着捧花,傅小瓷坐在座位上,身旁的老师都开玩笑:“哟,看刚才那个小伙子就不错嘛。”   “别闹了。”傅小瓷莞尔,“我有交往的男朋友了。”   话一出,老师们纷纷露出八卦的眼神。   “什么工作?”   “什么性格?”   “交往多久了?”   “咋追到的?”   傅小瓷:“……”   她就不应该多嘴的。   被追问了半晌,傅小瓷简简单单说了句当医生的,剩下没有多说,其他老师还有点失望。她闷头吃东西,期间还给捧花拍了一张照片,留作纪念。   酒席结束,傅小瓷走出门。离下午上课还有短时间,她想先回去把花放在家里泡水养着,再返回学校。   跟其他几位老师说再见后,傅小瓷走在路边停车。   她路过一辆车,车型看起来高大而野性,却又不是越野,有些疑惑地自言自语:“这是什么车啊。”   车里传来淡定的回答:“路虎。”   傅小瓷一惊,顿时还有些尴尬。   对方的车窗被划开,露出一张似曾相识的脸。路虎哥摘掉墨镜,打量她一番,顿时笑了。   “去哪儿?我带你。”   “不用不用。”她连忙拒绝。   真是尴尬的对话。   下午,徐智正常来上课。傅小瓷到班里的时候,他的头都没敢抬,心虚至极。傅小瓷看到他的模样还有些好笑,也没有多说什么,生怕他羞愤欲死。   晒到朋友圈的捧花有许多人点赞。   沙玉看到她的动态,发信息问:“晚上有时间吗?”   “有啊,怎么了?”   “好长时间没吃顿好的了,潮汕牛肉火锅怎么样?”   打在屏幕上的字,仅仅是看着,就觉得口腔里的口水在分泌了。傅小瓷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放学见。”   沙玉:“……突然有种还在上学的感觉。”   晚上,两人见了面,沙玉的胳膊搭在傅小瓷肩膀上,调侃地说:“哟,当钟夫人的感觉怎么样?”   “没怎么样。”   “晚上那个呢,我好奇很久了,是不是很持久?”她神秘兮兮地问。   傅小瓷唰地红了脸:“喂你得寸进尺啊。”   沙玉看到她的表情,顿时笑得花枝乱颤。两人并肩进了火锅店,点了菜之后,沙玉托着下巴,说:“我怎么就遇不到这么好的男人呢。”   “总会遇到的。”傅小瓷认真地望着她,“我把我那捧花的幸运分给你。”   “不要不要,你的幸运得自己留着。”   火锅上来,两人正经了一些。一边涮牛肉吃,眼看着牛肉汤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沙玉继续说道:“你该不会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吧。”   “不是已经解决了吗。”傅小瓷呆了呆。   “你以为就像拔萝卜呀,拔掉一了百了。”沙玉专心地涮牛肉,“算了,你家那位稳着呢,你我也放心,不说了不说了。”   “说说吧,把你知道的都说给我听听。”   “你真想听?”   “真的,拜托你了啦。”她故意用甜腻的声音撒娇。   沙玉正要取笑她没有丝毫节操,这时,半晌她的神情正经几分。   “那你听好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徐智:噩梦一样……   这下真的老师们都忘不掉了233333 第38章 这个男人是我的谢谢   傅小瓷正襟危坐, 乖巧得像个小学生。   沙玉说:“你高中的时候听说过钟斯灼的名字吧。”   她沉思片刻:“其实……这个……”   高中时期的她其实算不上一心学习,但是对这些事情也毫无所知,提起这个,傅小瓷还有些感慨。   “想当初也有可爱的男孩子跟我表白的, 怎么就没有趁机玷污几个呢。”   “玷污???”沙玉一脸嫌弃, “你是个老师哎, 用词请正面谢谢。”   傅小瓷顿时乐了。   沙玉吃了一口牛肉,慢条斯理地咽下去之后,在傅小瓷眼巴巴的目光中,她擦擦嘴, 继续说道:“其实,说起这件事来, 我高中的时候,好像有发现点蛛丝马迹。”   “什么蛛丝马迹?”   “当初高中时期,我曾经找过个小男朋友。”   “啊,记得, 那个白斩鸡。”   沙玉没好气地说:“胡说,人家那么可爱。总之那个男生,不是家里和姓林的有点关系嘛,然后我才知道钟斯灼的存在。”   “他那时候很出名?”   “是呢。当初,许多人都恨不得捧着他, 看林老太爷的样子,应该是要把以后的家业都留给他的,他的母亲虽然是外嫁, 但一直是心尖尖上疼的人。”   “他的母亲当初为什么会嫁给钟警官?”傅小瓷还有些疑惑,“看起来,两人的身份不是一个世界的呢。”   “你和钟斯灼不也是一样嘛。或许以后可以问问你的婆婆,这叫做中国版的‘婆婆和公公的罗曼史’。”   傅小瓷斜睨她一眼:“别调皮。”   “有一回,放学在打网球,我活动课结束之后就去找你,结果,我远远看到了他正在网球场外看你打球。”   说起这个,沙玉还有些唏嘘:“当初根本没多想啊,等到走近一点儿,他早就走了。”   “咦,是吗……”   傅小瓷仔细地回想当初打球时有没有人看她,还真是半点儿印象都没有。她的脑海里只有那颗转动的黄色的球,哪有其他人的身影。   “当时的他,和一堆太子爷混在一起,乖张得很,有人说见过他打架,但也有人说谣言,谁知道呢。如果没有当初那场意外,可能现在早就到另一个圈子了吧,毕竟S市也没有多大。”   “那白粲呢。他为什么还在?”傅小瓷没忍住问。   “哇,都这么亲密啦,直接称呼名字?”沙玉揶揄道。   想到白粲每回兴高采烈地叫着嫂子,傅小瓷还有些黑线:“还好吧,他和钟斯灼的关系不错。”   “他我就不知道了,或许是爱待在这片地也说不准。”   就在这时,从过道的对面走来一位年轻漂亮的女性。她的打扮精致,面容娇美,拎着包包,她像是从窗外看到了傅小瓷,便进来打个招呼。   “你好,傅小姐,还是第一次见面呢。”就连声音也软软的,很好听。   “你是……”   “我是程素,林宸的前未婚妻。”看到傅小瓷茫然的眼神,她又笑了,“他是钟斯灼的表弟。”   傅小瓷还不知道谁是林宸,更不知道林宸什么时候订婚了,又什么时候取消了婚约,她的脑袋一片浆糊,但表面上非常冷静。   “你好,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只是之前听说过你,钟斯灼的未婚妻。一直未曾谋面,今天见了,果然很漂亮。”   “谢谢,你也是。”   果然是名贵出身,说话温声细语,令人听着极为舒服。傅小瓷跟她说了几句之后,对方极有礼貌地道别了。   名为程素的女人出了门,一路上,不论男人女人,都盯着看个半天。   “真好看。”傅小瓷感叹一声,“喂,你说像不像大明星一样,走哪儿都是聚光灯。”   沙玉就见不得她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改天我带你收拾收拾,换个发型,换身衣服,还能比她差?”   傅小瓷:“不感兴趣。”   “……你走。”   开玩笑归开玩笑,沙玉用指尖戳戳她的肩膀,说:“林宸父亲出了事之后,林老太太又出了事,程家才订婚几天又立即取消了。这种人你小心点,利益为重,惹不起。”   “我才不会蠢到送上门。”她嘀咕道。   “反正有你们家钟医生护着你。”   说到这里,沙玉挤眉弄眼:“喂喂,什么时候有机会,也给我介绍一个吧。”   傅小瓷:“……”   就知道说不到正经事!   火锅吃完了,牛肉吃得一干二净,肚子撑得滚圆。说了半天,其实也没有多少有用的信息,除了多长几两肉。   傅小瓷回到家,还是撑得慌,给钟斯灼发了条信息,对方没有回,大概是在手术中。   她看了一会儿电视,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回。   时间不早,傅小瓷干脆睡觉了。   她躺在床上,合上眼睛,伴随着均匀的呼吸声,渐渐地睡着了。   这是……   傅小瓷猛地睁开眼睛,发现又到了别人的梦中。   她茫然地张望了一下,却看到钟斯灼的身影,只是,这回的他在别人的梦中。他是清俊的青年模样,穿着简单的纯棉T恤,站在窗户边,看着外面,侧颜好看极了。   傅小瓷傻呆呆地倚在墙边,望着他,他的眼神不如现在的沉默,反而充满了情绪,唇也抿得死紧。   “钟哥!”   穿着一袭鹅黄短裙的少女轻巧地小跑着过来,眼睛闪亮:“你在干什么?”   他回过头,突然笑了。   “我在等你啊。”   傅小瓷:“?????”   钟夫人表示很憋屈。尽管这是在别人的意淫的梦里,尽管此人在她梦里的形象已经ooc到极致,然而,她还是不爽。   梦里的程素表情娇羞,还没等她接话,突然,有人从身后冲了过来。   “钟斯灼!”   程素看到来人一愣:“白粲你……”   “我们难道不是一对吗?你说过不再搭理别的女人的!你这么做,让我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嘤嘤嘤嘤嘤嘤!”   白粲表情委屈,嘟着嘴,看起来怪可爱的,在程素目瞪口呆的注视中,钟斯灼轻轻抚摸他的腹部,声音温柔。   “我错了,我们这就回家。”   等等??   她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程素一脸懵逼,眼看两人即将凑上去吻在一起,她受不了地捂住眼睛,发出尖叫:“啊啊啊啊你们给我住嘴!”   那叫声高亢到嘶哑,极为惨烈。   程素半夜满头大汗地惊醒,立即坐起身来,心有余悸地喘了口气,半晌,缓过神,才确定刚才只不过是一场噩梦。   只是……   她一想到那两人,不由恶寒,心存的旖旎全部消散。   难道这两人真的有一腿?不会吧!   程素小姐陷入了矛盾的情绪当中。   “咚咚咚。”   门外传来了李妈敲门的声音:“素素,还好吗?”   “没事,你回去休息吧。”   只不过,做了个噩梦而已。   ……没错,就是个噩梦!   另一边,同样醒来的傅小瓷偷笑几声,过了一会儿,没忍住又笑了起来,她一边捶床,抖得像筛子,一副乐不可支的模样。   艾玛!太好玩了!   她笑得有些睡不着觉,翻出手机看了一下,才凌晨两点多。约有大半个小时前,钟斯灼给她回了信息,说手术刚刚结束。   真是辛苦啊,现在应该已经睡着了吧。   傅小瓷笑累了,胡思乱想着,突然没了睡意。她倒了一杯水,喝完,始终睡不着。她在床上辗转片刻,翻起身,无聊地走到窗边,想看看星星。   窗帘被拉开,楼下,一道身影引起了傅小瓷的注意。   那是一辆熟悉的黑色的车,身旁倚着一个人,他穿着衬衫和长裤,像是在抽烟,唇边,有闪烁的萤火之光扑朔迷离。   他像是感觉到什么,抬眼,恰好和傅小瓷四目相对。   傅小瓷呆了呆。   楼下的男人若无其事地把烟灭了,扔到一旁的垃圾桶。他掏出手机,正准备给傅小瓷发“我走了,晚安”,傅小瓷却先他一步,发了条语音。   “要上来吗?”   “……”   傅小瓷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看不得这个男人一身孤独的模样。   他站在楼下看了多久?是不是经常会这样?傅小瓷不得而知。她只知道,和他对视的第一秒,心就柔软到很想抱抱他。   钟斯灼敲敲门,进来,傅小瓷问:“想吃东西吗?”   他摇摇头。   “累了吗,坐会儿。”   他凝视着她,摇摇头。   傅小瓷想上前给他个拥抱,破天荒地被钟斯灼制止了。他面对傅小瓷疑惑的目光,放轻了声音,语气含着几分懊恼:“有烟味。”   傅小瓷噗呲地笑出声。   她直接上前紧紧抱住他,半天都没有松手。钟斯灼犹豫片刻,也轻轻抱住了她。   “累了吗,累了就睡会儿吧。”她的声音闷闷的,“如果不介意的话,睡我的床也可以。”   手术这么长时间再睡沙发,真是太心疼了。   “你不能睡沙发。”他说。   傅小瓷一愣,放弃了和他争辩偶尔睡沙发也是没有关系的。她犹豫片刻,说:“如果你不嫌弃,和我睡一张床也可以。”   反正床也算大,两个人绰绰有余。   以钟斯灼平日的经常性性冷淡,以及对她从没有过强迫的行为,傅小瓷表示非常安心。但是等到灯关掉,她突然紧张了几分。   床另一侧的男人摘掉了眼镜,睡颜静谧,应该是有些累的缘故,不过一会儿就睡着了。   傅小瓷怎么也睡不着,默默望着他。   嗯……同居就是这种感觉?   她突然觉得,有那么一丢丢的有趣。   傅小瓷强迫自己心里暗示,要睡着了、要睡着了……她数了几千只羊,好不容易有了睡意,模模糊糊地睡了过去。   梦中的她似乎翻了个身,很快,就被温暖的被窝包围。傅小瓷下意识地蹭了蹭,闻到极淡的味道,是掺杂着淡到几乎闻不出来烟草味和消毒水的气味,莫名地很好闻。   她吸了吸,手揪住不放,就那么睡了过去。   黑夜中,男人睁开了眼睛,胳膊紧抱着她,生怕她一不小心从床边掉了下去。   多年的睡梦的焦虑和抑郁在此刻得到了微微的缓解。他静静感受着自己的心跳,感受着怀里柔软的躯体的芬芳,在她的额头轻吻了一下。   傅小瓷咕哝一声,小脸蹭了蹭他的胸膛,又睡过去了。   一夜无梦,睡得极好。   作者有话要说:  傅小瓷:噩梦业务一条龙,你值得拥有!   大家:散了散了。 第39章 命中注定的车祸   白粲这几天总觉得怪怪的。   他参加了几次宴会, 但是每次总有一道诡异的目光,看得他极为不舒服。白粲分辨几次,总算确定,拿到目光是程家的程素, 刚退婚了的大小姐。   他有些不耐, 待到对方再一次偷瞄他一眼的时候, 他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嗯……   奇怪,为什么感觉更诡异了?   想到这里,白粲深感自己最近没有和嫂子好好接触,联络联络感情, 想必小傅老师早就想他了。   他到了下午,兴致冲冲地跑到十二中校门口, 给傅小瓷打电话。   第一遍,没人接。   第二遍,同样。   第三遍……   “嘟……嘟……喂?”传来傅小瓷轻柔的声音。   “嫂子啊,你放学了吗, 我去接你吃好吃的。”   白粲站在校门口打电话的时候完全没有顾虑别人,路人听到他的话,纷纷露出惊疑不定的视线,甚至有人差点报了警。   电话另一头,傅小瓷还有些哭笑不得:“不用啦, 我现在回老家的路上。”   白粲呆了呆。   难道两人一起……回老家???   花花丛中片叶不沾身的白粲突然涌起一股深深的嫉妒之情,说起来,他本质上, 还是一条纯种的单身狗。   “你们这么快就要见家长啦?是不是有点快啊?”   “不是不是,没有跟斯灼一起,是我的弟弟。”傅小瓷连忙解释道。   傅母这几天高血压有些上升,身体不太好,打电话总是唠唠叨叨地抱怨着。傅小瓷一方面想看看她,一方面,也想给操心的老妈安安心,就把傅小钰也揪了回去。   听到这里,白粲顿时尴尬了:“哦,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不过几个月时间,傅小钰被晒得黝黑,倒显得面容硬气了几分,他专注地开着车,闻声,挑眉问:“谁?”   “一个朋友。”   傅小瓷同白粲道别之后,合上手机,静静看着风景。   开车大概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算不上很远,公路沿路风景优美,绿意正盛,傅小瓷哼着歌,心情还算不错。   傅小钰闷闷地说:“姐,你没有话对我说吗。”   “有什么话可说的。”   “那我就跟你说说我。”   “好。”傅小瓷做出洗耳恭听的姿势。   “我最近在跟着打杂,黄警官说,先打杂一年,有潜力了,就送去训练,大概至少要两年左右才能出来。”   “挺好的。”   “黄警官还跟我说了很多话。”   傅小瓷动作一顿:“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一些罗里吧嗦的话,那老头可爱教训人了。”说着,他撇撇嘴,“有时候也很对。”   有一位年长的人带着,对于傅小钰来说百利而无一害,不仅能磨磨性格,还能让他别那么莽撞。她安静片刻,继续说道:“那个警官,和钟斯灼认识的,所以才接受了这个帮忙,你别给他惹事。”   “我知道。”   傅小钰生平对看不起空降兵,如今,他也享受了一把这样的滋味,还有些心情复杂。   不过短短时间,他竟然沉稳了许多,傅小瓷真想好好感谢黄警官,然而,她明白黄警官根本不需要这些。   两人破天荒地沉默了片刻。   傅小瓷说:“还能适应吗?”   “嗯。”他的语气词颇有些像钟斯灼一样的语焉不详。   傅小瓷正要继续说的时候,这时,对面来了一辆车,银灰色,车型不算很大,傅小钰正准备拐弯的时候,那辆银灰色的车猛然间转了方向,朝他们冲了过来。   姐弟两人:“!!!”   对方的车速极快,傅小钰下意识想踩刹车,只是此刻踩刹车的话,对方的车冲过来,正中撞到傅小瓷那一边。   他咬了咬牙,电光火石之间,狠狠转了几把方向盘,打了个急转弯。   “唰!”   轮胎摩擦的令人牙酸的声音。   “砰!”对方的车结结实实撞了上去,差点散架。   安全气囊瞬间弹了出来,傅小瓷被迫使劲地向前摔了一下,痛呼一声,她的肋骨疼痛,头也被磕出血,身旁的傅小钰就更严重了,满身鲜血,眼看要昏了过去。   “小钰!小钰!你醒醒!”   傅小瓷强忍着疼痛和眼泪,从口袋里掏出电话,颤抖着打了过去。还没接通,这时,对面车上的人从后排驾驶座下来了。   傅小瓷一惊,电话还没有接通,对方伸出枪,对准她。   “挂掉。”   她紧张得冷汗涔涔,听对方的话,关掉了手机,放在一旁。   中年男人冷笑一声:“下来。”   傅小瓷低头摘掉安全带,她一低头,额头上的血顺着眼窝滑落,滴在身上。浑身上下疼得要命,但更不及眼前危险。   在对方的注视中,她缓慢地下了车。   男人笑了:“挺听话的嘛。过来。”   傅小瓷的身体一僵,男人直接揪住她的衣领,差点将她摔倒在地。他举起枪,说:“你说你不好好当个老师,非要搅混水,死了多冤。”   “就算是我死,也要弄清楚,到底是谁让你过来的。”   “哟,还想探口风。”他的表情阴沉,“钟家的狗果然比别人的……”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这时,只见一道黑影扑上去,把他的胳膊向后一拧,男人惨叫一声,枪掉落在地上,两人立即扭打在一起。   “姐,姐,快把枪拿走!打电话!”   傅小瓷眼看着他们用尽力气,知道时间不能耽搁,捡起枪飞速地跑到车门那儿,打开车门掏出手机。   和陌生男人搏斗的傅小钰满脸鲜血,糊成一团,看起来面目狰狞。对方使劲地把他的指头想往断了掰,他痛到神经麻木,直接一头撞到对方的额头上。   “咚”地一声,男人被撞得有些懵了。   “你敢动我姐……劳资宰了你!”他的声音都哑了,语气愤怒得吓人,红彤彤的眼睛瞪得浑圆,恨不得用牙咬上去。   被磕脑袋的男人顿时气疯了,力气突然一变大,一拳头打得傅小钰鼻子开花。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拖住对方,指甲出了血都毫无反应,就像一根剪不烂的铁绳。   两人翻滚在地上,一副要把对方弄死的狠命的架势,眼看傅小钰用不了劲,他的衣衫破烂,浑身是血,一手的指头不自然地弯曲。   一团无名之火在傅小瓷的心脏燃烧。她咬咬牙,直接拿出灭火器,对准男人的脑袋,直接砸了下去。   “砰!”   “嗷嗷嗷!我艹!”   这一下,男人被砸得疼了,一摸后脑勺全部是血,狂怒地骂了一声之后,一副要弄死傅小瓷的样子,原本恹恹的傅小钰猛地起身,揪住他反压在地上,一拳头一拳头地揍人。   实打实的大男人,砂锅大的拳头直接能见了血,他直朝脆弱的地方打,不过几拳的功夫,男人就没了声,昏了过去。   傅小钰颤颤巍巍地指着车上有绳子,让傅小钰过去拿。   绳子拿过来,他指挥着傅小瓷打了个扣,自己则坐在地上,累得差点没睁开眼睛。   “你再坚持坚持,救护车马上就来了!”傅小瓷连忙安抚他。   “姐……”   “姐……我有点晕,睡会儿。”   傅小钰的身体晃了晃,一头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她的心一疼,眼泪立即从眼眶滑落,跑到傅小钰面前叫他的名字,眼看晃了几下完全没了动静,她的手都在颤抖,掏出手机就给钟斯灼打电话。   正在休息室的钟斯灼病例看了两遍,这时,电话打了过来。   他接通电话,另一端传来傅小瓷带着哭腔的啜泣声:“有人想撞死我们!小钰昏迷过去了,你快来……”   她因为抽痛和掩饰不住的恐惧,说话也在发颤,这是小傅老师身上几乎未曾发生过的事情。   钟斯灼一颤,握着的笔差点被掰成两节。   他的面色越来越沉,眼眸冷得结冰,语气却很冷静,像是在安抚傅小瓷的情绪:“你别慌,把事情说清楚。……”   “好……好。”   不过几分钟时间,休息室的门猛地被推开,有道瘦削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小护士们看到他没有穿白大褂,面无表情,一双黑眸黑漆漆的,气氛凝重得可怕,吓得她们话都没敢多说一句。   他大跨步,身影消失在走廊中。 第40章 女朋友要留宿   医院。   救护车早早就到了, 正好是市中心医院的救护车,另一边,警车也刚到,傅小瓷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弟弟被送到救护车上, 只能拜托钟斯灼帮她多照顾。   现场被保护好, 警察做了笔录, 询问清楚情况,傅小瓷都一一作答了。   只是面前的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也不清楚。   被打晕的男人拷上手铐,只是对方也有受伤, 需要救治之后才能继续扣押,傅小瓷坐在另一辆警车上, 跟着他们一起到了医院。   傅小钰进了急救室,主治医生是钟斯灼。手术算不上大手术,手指肌腱断裂,部分肋骨错位, 若是恢复不好,对傅小钰的影响也是致命的。钟斯灼戴着口罩,一双黑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伤口处,全程抿唇不语。   又是半小时过去了。   傅小瓷被护士带着检查全身,情况还算良好, 头部被消毒,包扎好。她在急救室的门口走来走去,焦急得要命。   父母那边还没有通知, 母亲的身体不太好,万一承受不住,病犯了就糟糕了。   警方那边已经开始查阅档案信息,但还没有确定具体原因,傅小瓷回想起那句“钟家的走狗”,还有些心有余悸。   谁会对钟家有仇恨?   对方为什么会用车祸的方式……   门突然被打开,钟斯灼走了出来。他原本要到现场,傅小瓷打了一通电话,让他在医院等着,照看傅小钰,他便留在医院,同时给几个人打了电话。   两人这是今天第一次见面。   傅小瓷连忙走上前:“他怎么样?”   “再过两小时左右,可以去病房看他,医院里有饭,不要让他乱吃东西。”   “好好。”   傅小瓷正要说什么,突然,他上前走了两步,手一揽,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斯灼?”   紧拥着她的双臂是微微颤抖着的,这是傅小瓷第一次看到他不冷静的样子。他抱紧了傅小瓷,一句话不说,但手上的力气却没有松,她只好轻轻抚摸他的后背,让他平复心情。   “不要怕……不要怕……”她低声安慰,“我们都没事。谁都没有。”   ……   傅小钰的伤不算严重,但需要静养至少一个月的时间。他醒来之后,第一眼就是找傅小瓷在哪里,看到傅小瓷,便松了口气。   “你受伤严重吗?”   “我能有什么事,你就好好养病吧。”   “爸妈那边……”   “我没有说,你自己决定。”   “那就好,那就好。”傅小钰松了口气,“要是被妈听到了,指不定要晕过去呢。”   傅小瓷摸摸他的额头,确定没有发烧,说:“想喝水吗,我喂你。”   “喝一点点就好了。”   傅小钰看着她倒水,眼睛亮晶晶的:“姐,你好久都没这么温柔了。”   “……你信不信我喂你喝开水。”   “嗷嗷我要告姐夫!他小舅子性命不保啊!”   吵吵闹闹的,傅小钰总算恢复元气,傅小瓷心里暗暗松口气。她安顿着他躺好,傅小钰眨眨眼睛,继续说:“那个男人,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一时半会儿出不来吧。”   傅小钰抿抿唇,似是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出来。   当天下午,钟斯灼的母亲来到医院看望傅小瓷。经过上次的“假哭”情谊,林婉茹对傅小瓷的好感度又提升了一层,时不时还会打电话过去,若不是钟斯灼阻拦,恐怕有时间就会找傅小瓷出去玩。   一见面,她拉住傅小瓷的手,担忧地问:“怎么样?有没有受严重的伤?”   “没事没事,都还好。”   林婉茹摸摸她的手,轻声叹息:“抱歉,你们本不应该出现这样的问题,是我们的错……”   “您不要过多自责,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出凶手到底是什么原因,以后会不会再有这样的问题。”   “我知道……我知道,斯灼已经去办了,你放心,不会有问题的。”   她抱了抱傅小瓷,表情凝重。   这一次的事情,还算得上因为林老太太出了事。她下了台,当然谁都眼红,有人提出要钟斯灼回到林家,毕竟也是至亲的血脉,不过短短一周的时间,就出事了。   林婉茹心下做了决定。   晚上。   钟斯灼查房,看傅小钰的情况。房间里只有傅小钰一个人,傅小瓷被他早早赶了回去。两人四目相对,钟斯灼检查了他的伤势后,语气平静:“不要乱动,伤口自己会愈合。”   “知道了。”   钟斯灼微微颔首,正要转身离开,这时,傅小钰突然叫住他:“你等等。”   “有事?”他问。   “那场车祸,和你们家有关吧。”傅小钰盯着他,“同样是至亲的人,同样以车祸的方式,甚至在同一条公路,如果出什么事,你也会受到强烈刺激吧。”   那条公路他当然记得。   当初,傅小钰一心向往着钟警官那样的存在,只是没过多少年,钟警官就出了车祸。   那时的他还不知道,钟斯灼就是钟警官的儿子。   钟斯灼沉默不语。   对方的确是试图击溃他的心理。如果这场意外真的发生……他无法保证,自己的理智能不能控制大脑。   “对方的信息,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希望你能尽快解决。”   “我不想掺和你们的事情,虽然你帮了我的忙,还给我做手术,但是我还想跟你多说几句话。”   傅小钰的表情严肃,一字一顿地说:“不要伤害我姐,如果你没那个本事,就放了她。”   “我知道。”他平平淡淡地回答。   “喂,你对我们这么了解,想必当初也查过不少的资料吧。”傅小钰的声音压得很低,似是回忆起什么不好的事情,眉头紧拧,“她为了救我,伤了胳膊,留下心理障碍,再也……再也没有拿起过网球拍,这是我拿命都还不起的东西。”   “傅小瓷是世界上最珍贵的瑰宝,不是什么人随随便便就能动的,你也是。我不管你什么情况,如果做不到,尽早推开还来得及。但是王八蛋,我的伤好了,也会挥你一拳头。”   “她是我姐姐,如果你敢欺负她,我就是死也要拉你一起!”   傅小钰说完,神情激动,还有些气喘,肋骨隐隐作痛。   钟斯灼一手抄口袋,静静听他说完激昂慷慨的话,两人沉默片刻,他像是敷衍般,嗯了一声,转身离开。   傅小钰:“???”   他娘的怎么有种被随随便便糊弄过去的感觉?   当天晚上,林家发生了件大事。林婉茹回到林家,宣布自己作为大姐,会担起责任,而不是让钟斯灼一个小辈来解决。   林三叔有些不满,质疑她:“姐,不是我说,过了好些年,你还懂那些东西吗?”   毕竟自从嫁给钟警官之后,林婉茹为了避嫌,再也没有碰过林家的产业,而现在,怎么能赶得上?   林婉茹露出宛若年轻时候坚定而自信的微笑,就像那时候一心肯定,自己想嫁的那个人,就是未来的良人。   这么多年,她避而不谈,她表现得仿佛被世俗压弯了脊梁,磨平棱角,温和软弱到他们几乎忘记了,那时候的年轻的女人,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她说:“我做做看。”   放任自己这么多年,总应该做点事情了吧,为了他们,为了他,也为了自己。   傅小瓷接到消息,还是通过沙玉才知道林家发生了变动。   这些本与她无关,因为钟斯灼,她不得不挂念几分。   傅小瓷的私心希望钟斯灼能够远离这个家,但是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好像越来越困难了呢。   第二天,她去看望傅小钰,结果一进门,看到许久不见的陈安娜坐在床边,给傅小钰喂苹果吃。   “啊——”   “好吃吗?”   “好吃好吃,就是……没你甜。”   傅小瓷:“……”   她好像来错了地方。   听到声响的两人循声看了她一眼,陈安娜连忙站起身,笑着说:“姐姐,你来啦。”   “安娜,谢谢你来陪他。”傅小瓷露出微笑。   “听说他受了伤,就过来看看。”   看着陈安娜和傅小钰相处得还不错,傅小瓷坐了一会儿,知趣地离开了。钟斯灼这几天请假,没有在医院,傅小瓷去外面吃了顿饭,始终放心不下,给他打电话。   没想到,对方很快便接了。   “喂?你在哪儿?”   “处理点事情,很快回家。”他的嗓音听起来有几分低哑。   傅小瓷说:“那——我去找你?”   正好,她也有话想说。   钟斯灼顿了顿,说:“好。”   到了公寓楼下,傅小瓷下了的士,看到钟斯灼正站在大门口那里等着她。她一路小跑过去,问:“你吃饭了没有?”   “吃了。”   钟斯灼替她捋顺散乱的发梢,带着她到楼上。   公寓里面的摆设和上次见到的没有任何差别,整整齐齐,毫无凌乱。傅小瓷晃悠一圈,找了个话题:“你的房间装修很特别。”   换掉衣服的钟斯灼走出门,嗯了一声。   从见面到进了房间,他都刻意避开了视线,接触都很少,两人罕见的陷入了尴尬的安静。   傅小瓷若无其事地说:“下次一起去超市吧,我需要买牙刷毛巾放在这里。”   钟斯灼的动作一僵,总算望向她:“为什么。”   “女朋友留宿在这里不是很常见的事情吗?”   “……”   “你不会不愿意吧?”   “……”   “喂,我给你说!”傅小瓷唰地站起身,气哼哼地走到门边,准备把鞋子从鞋柜里拿出来。   “如果你是为了亏欠、愧疚之类的情绪而远离我,那说明你真的是太蠢了!”   “我没有。”他很快接话。   “那是因为什么?”   “……”   “好,你不说,我走好了,省得碍眼。”   傅小瓷打开鞋柜,下一秒,一只手阻拦了她的动作。她抬起头,钟斯灼定定地盯着她,眼神中情绪翻涌,强烈到让她瞬间不知所措了。   “你……你往后一……”   “我收回那句话。”   “什么……”   他的嗓音沙哑:“你别亲手火化我,我也不要送走你。我好好活着,所以拜托你,也千万不要死在我前面。”   看着爱人死在自己的面前是什么感觉?如果让对方亲眼见证这一切,恐怕是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了。   他这么多年,除了那次车祸之外,第二次产生死亡带来的恐惧。这让他彻夜难眠,无法专心做任何事情。   他没告诉面前的女人的是,他不敢见她,因为怕一见到她就恨不得将她紧拥着,揉碎到血脉里,他怕没有控制住那强烈的欲望,反而吓到了她。   傅小瓷望着他半晌,眼眶微红,忽然扶住他的脸,踮脚吻了上去。   短暂的试探之后,钟斯灼突然将她按在墙上,深深回吻。他的吻灼热,激烈,手在她柔软白皙的肌肤上游走,很快地,留下了斑斑小草莓。眼看他要摘下了衣衫,被这阵仗弄得面红耳赤的傅小瓷晕晕乎乎之中,红着脸,窘迫地拦住他。   “我……我来大姨妈了!”   钟斯灼的动作一僵,忽然又吻上她的柔软的唇,一遍又一遍地辗转,直到傅小瓷的呼吸都快要停止,这才放开她的唇。   傅小瓷的腿有些软,幸好他扶着,才不至于狼狈地软倒在地上。   半晌。   她红着脸,说:“我有件事想问你。”   “什么?”他轻抚她的脸颊,此时毫不掩饰自己的占有欲,平日克制禁欲至极的脸上留着未褪的情潮,显得诱人至极。   傅小瓷咽了咽干涩的喉咙,深感美色当先,要不是身体条件不允许,真想继续接下来的流程。   她没忍住,亲了一下钟斯灼的唇,继续说道:“我想去照顾几天林爷爷。可以吗?” 第41章 是你男朋友吗   傅小瓷还记得, 懵懵懂懂时头一次感受到梦境的巨大痛苦,来源于邻居的叔叔。看着温和可亲的人,却总在梦里和另一个陌生的女人肆意亲昵。她也是从那时候,还没有开始对婚姻爱情有确定的把握, 就开始有种朦胧的恶感。   好在傅父傅母两人相互扶持到现在, 给了她温柔而强大的力量。   她在梦里见过太多不可明说的欲望, 也明白人这种生物,生来复杂。她从没有想过要用梦境来改变什么,或许顺其自然是最好的决定,只是这一次, 傅小瓷很想为他们做点什么。   ——比如说,让林老爷子醒过来。   傅小瓷本来已经想好了借口, 但钟斯灼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便同意了她的请求。   身上的伤还没有恢复,顶着额头的伤看起来也有些吓人,对学校的影响不好。傅小瓷跟主任说明情况, 请了几天假,拜托其他老师帮忙照看着学生。   傅小钰还需要休养一段时间,有医院的护士照顾,以及黄警官的叮嘱,傅小瓷总算放下了心。白天, 她便到林老爷子所在的房间,给他活动活动身体,说说话, 快到晚饭的时候回家。   林婉茹的行为有些冒险,反对的人不止她的三弟一家,现在还处于风口浪尖。一时半会,消停不了。   她只盼着林老爷子早日醒来。   令人懊恼的是,这几天,偶尔到林老爷子的梦中,对方只是跟她下下棋,聊聊学校的事情,其他绝口不提。   或许是因为经常见到病院的护工,傅小瓷倒是经常会跑到他们的梦中,尤其是在中午打盹的时候,今天这个梦到吃大餐,明天那个梦到和胡歌结婚了,傅小瓷全程囧着脸,又不好意思打断他们难得的美梦,只好当做电视剧一样看了。   晚上,本来像平常一样应该回到家的傅小瓷先去超市买东西。   还没到地方,电话打过来了。她接起电话,听到钟斯灼清冷的声音:“你在哪里。”   “准备去买点吃的。”   傅小瓷想到本来还打算买几包的卫龙辣条,瑟缩了一下。要是被钟斯灼知道她又吃一堆垃圾食品不吃饭,估计又得用他零下一百度的眼神默默盯着她了。   “我去接你。”   “啊,好的。”   傍晚的超市人也不少,待到傅小瓷进了门,走在身旁的钟斯灼紧紧拧起了眉头。伴随着他的视线,人群拥挤,吵吵闹闹,海鲜区的水溅在了白瓷砖上,很快被脚印踩得乌黑,被摸过的东西又放了下来,如此循环往复。   傅小瓷拉住他的胳膊,笑眼弯弯:“不要紧张,跟着我走。”   有时候亲近一下细菌也不是什么坏事。   尽管如此,傅小瓷还是体贴地带着他绕过了最拥挤的地方,只是生蔬区的人一直不少,怎么样也无法避免。   她拿了几样菜,还有水果,看差不多了,带着钟斯灼到了生活区,买毛巾,牙刷。   钟斯灼眼看着她拿着这些东西,顺便回去的路上还多拿了几袋糖果,一直不做声,只负责推车。   ——虽然这个推车上的细菌已经超标到非常严重,让他难以忍受了。   傅小瓷买好东西,他却掏出卡付钱。她还有些不适应,想推辞,钟斯灼看了她一眼,傅小瓷立即闭嘴了。   收银员没忍住多看了一眼,笑着说:“哎呀,有男朋友真好,还这么好看。”   傅小瓷愣了一下,忽然有些羞涩。   她到了钟斯灼的家里,要了开水,把东西都清洗一遍,放置在一旁。白色的杯子旁配了一个海蓝色的刷牙杯,牙刷放在里面,就连毛巾也挤出一个位置。   傅小瓷悠悠地说:“下次会把睡衣带过来。”   钟斯灼默默望着她。   不知为何,看着她张牙舞爪的可爱样子,竟然是说不出的可爱。   在钟斯灼那儿吃了晚饭,最后又回到家里,傅小瓷心里想着事情,自然没有太多旖旎的心思。   她睡觉前,期待地双手合十许愿,希望今晚能梦到林老爷子。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一个陌生的号码,傅小瓷犹豫片刻,实在想不出是谁的号,还是接通了。说不定是谁的家长呢。   通话一接通,对面就传来女生的哭泣声,傅小瓷一瞬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好在对方很快说起了话,才让这诡异的氛围消失。   “小傅老师,我是高三一班的陈姗姗。”   “啊,是你啊,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女孩啜泣着。她的学习成绩向来不错,人非常勤奋,这都是她努力的结果。   陈姗姗继续说道:“我感觉压力好大……上次模拟考,考砸了,然后就开始成天成夜地睡不着觉,打瞌睡也是在做噩梦。老师……我是不是要完了?”   “你先平复一下心情。”傅小瓷温柔地劝道她,“最后模拟考并不代表高考成绩,我高中时最后也因为紧张发挥失常,但这并不影响我最后的发挥,所以一次成绩无法代表一切。你平时的冷静呢?这是你成功的武器,一定不要忘记了。”   “我还是焦虑……感觉,感觉看不到希望……”   傅小瓷很想摸摸她的小脑袋,告诉她别怕。她思考片刻,放轻声音,说:“这样吧,你明天早晨,看看日出。”   “看日出?”   “对啊,最近的天气不错,早晨很美呢。”   又笑着谈谈心,多说了几句,安抚好她的情绪后,挂掉了电话。傅小瓷却看到微信群里王老师发了一个视频。   下面的老师们纷纷乐开了花,用中老年人专用和奇奇怪怪的表情包占领了整个屏幕,主任发了个微笑的表情,艾特傅小瓷。   尽管知道主任每次的微笑就真的是笑的意思,傅小瓷还是抖了抖。   她点开视频,画面上竟然是五班的学生们。他们对着摄像头,非常投入而深情地唱起了歌。   “你快回来~我已经承受不来~”   伴随着背景音乐,王老师笑出了猪叫声,屏幕一阵阵抖动。   哭笑不得的傅小瓷:“……”   这群呆瓜!   说是这么说,傅小瓷突然想念起自己班的一群学生们了。期中考试过去不久,不知道他们最近有没有偷懒呢。   想着想着,傅小瓷渐渐地合上了眼睛。   她进入了别人的梦中。   傅小瓷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林老太爷的病房。不同的是,老爷子坐起身来,温和地望着她。   傅小瓷愣了愣。   “林爷爷?”   “你最近怎么总跑到我的梦里面呢?”   她坐在身旁,说:“等你醒过来。”   “醒过来有什么好的呢,于你们来说也没有丝毫用处。”   傅小瓷说:“林太太最近做得还不错,就是争议比较大,我怕她有风险。”   林老太爷沉默不语。   “其实,我只是想劝你,醒过来再看看,不会吃亏的。”傅小瓷扬起唇,“我和斯灼结婚的话,谁来当见证人?”   这些天,林老爷子想了很多的事情,关于以前,和将来。   听到傅小瓷的话,他沉默片刻,继续说道:“你这丫头费心了,最近天天照顾我,很累吧。”   “没有没有……”   她停顿片刻。   “只是希望,能有个结果。” 第42章 做的梦哭着也要继续   一觉醒来, 天色还没有亮。   傅小瓷久久没有起床,她安静地躺在床上,回想着梦境里发生的一切。是什么样的经历才让林老爷子那样的人放弃了生存的勇气,她想, 不仅仅是夫妻不合吧。   不论如何, 有希望了, 她就不会放弃。   天色亮了一些,这时,她想起昨晚的陈姗姗。   不知道她有没有像自己昨晚说的一样,停下脚步, 抬头看看天空呢。   傅小瓷从床上下来,赤着脚走到窗边, 她拉开窗帘,天边一道熹微的光,渐渐染红了东方的天际,从她所在的方向, 正好能看到那一轮金色,越来越高,渐渐地,整座城市也镀上了独属于清晨的朝气。   她听到汽车引擎启动的声音,听到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的清脆的响声, 听到人们的交谈声——还记得高中压力大的时候,清晨起来,能看到日出时, 一定会抬头看看,心情也会跟着变好。经常低头看课本,偶尔抬头,会发现很多不一样的东西。   今天的日出和心情一样温柔啊。   手机突然响了一下。   傅小瓷拿起手机,看到一个陌生的号码给她发了条信息,是陈姗姗的。   【小傅老师,今天的天空很美。谢谢你。】   傅小瓷看着她发来的短信,不知不觉,唇角也扬了起来。她在屏幕上点了点,发送一条信息给陈姗姗。   【心情好或是不好的时候,可以多看看天空,整个宇宙都会给你慰藉的力量。】   ……   林婉茹虽然时间长没有接手,不代表她不关注这些,有些人或许天生如此,就算手生,也能在短时间内很快地做好。仿佛天生就应该拿这个饭碗。   只是其他人就有些不乐意了,林家老三直接带着儿子去了林老爷子所在的病院,坐在病床前诉苦。   这番故作姿态,正好让傅小瓷撞了个正着。   她看到坐在老人病床前的两人抱怨着,身旁还跟着几人,一时犹豫了一下。   林家老三看到她,脸上的埋怨倒是没了,反倒显露出几分冷:“你,就是你,钟家那个小子的未婚妻?”   傅小瓷说:“是我。”   虽然知道他们和钟斯灼早就是撕破脸的关系,但碍于面子,傅小瓷还是客气十足地问了好。   林宸仔仔细细地盯着她,半晌,忽然笑了:“傅小姐,我的医药费,说起来其实应该是你报销。”   傅小瓷装傻听不懂。   一只手突然从身后搭在她的肩上,微微收力,傅小瓷就靠在了他的怀抱。鼻息是熟悉的干净的气息,她仰头,看到钟斯灼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顿时松了口气。   “你来啦。”   钟斯灼的眼神仿佛一道冷刀,刺得他们心慌。   林家老三站起身,说:“外甥过来了,怎么,最近生意不忙了?”   他说:“出去。”   钟斯灼的声音清冷,平平淡淡的两个字,警告意味十足,隔着金丝框的那双眼睛乌黑,深沉,盯得人心慌。   林家老三嘲笑道:“掌了家果然就是不一样,今天把我们从病院赶出去,明天是不是就要把我们从林家也赶了出去?”   钟斯灼抿唇不语,就那么冷淡地看着他,仿佛在看着一个跳梁小丑上蹿下跳。   他的脸上有些挂不住,正欲发作,傅小瓷突然惊呼一声。   “林爷爷……”   所有人的视线随着她望去,躺在床上多年的老人,手指动了动,在他们震惊的目光中,缓缓睁开眼睛,吃力地蹦出几个字,声音嘶哑粗嘎。   “你……你们……真当我……死了啊……”   成为植物人多年的林老爷子突然醒来,成为一个爆炸性的消息,所有人都懵了,一时间登门者不绝,好在有个大病初愈的借口,才不至于让老爷子被吵到高血压飙升。   林老爷子在别人没注意的时候,对着身旁的傅小瓷眨眨眼睛,吃力地说:“谢谢……”   傅小瓷嘘了一声,压低声音。   “秘密,绝对不能说出来。”   两人相视而笑。   ……   傅小钰的伤总算养好了,跟傅小瓷打了个招呼,便继续跑去干杂活,一副永远不嫌苦的样子。撞人的凶手被判了刑,具体情况,傅小瓷不太清楚,就连昨天上庭也是傅小钰去的,她在高考监考。   十二中也是考场之一,留在本校考试的学生们心情也会放松不少。高一的小崽子们放了假,兴奋得不得了,恨不得高考一下子考一个月,直接到放假好了。   头一天的天气还好,下了小雨,清凉无比,等到第二天,火辣辣的日头老高,傅小瓷还有些担心考试的学生们。   结果,等她交了卷,出了学校,忽然笑了。   校门外还站着没散的高一学生们,其中有不少五班的学生。他们人手提着袋子,里面装着矿泉水,湿巾,还有小饼干之类,见到考完的学生便塞到手上。   “小傅老师!小傅老师!”   “哇,真是了不得,在做好人好事?”傅小瓷笑眯眯的。   “哪有,怕他们考不好把原因赖在十二中的头上。”徐智撇撇嘴,一副口是心非的模样,“老师,给你水。”   “不用了,还是留给你们自己喝吧。”   结果,当天学生们的暖心行动引来了媒体,还上了报,主任谈起这事,骄傲得不行。   教育孩子就是得这样,仅仅是学习好可不行。   监考彻底结束后,傅小瓷准备放松一下,去吃顿海里捞。她下了楼,朝着校门外走去,有人从后面小跑着追上来。   “傅老师!”   傅小瓷回头,看到来人正是顾棠。他一手拿着文件袋,小跑到傅小瓷身旁,首先开门见山地说:“老师,我这次答得还不错。”   “预估呢?”   “应该要比平时模拟考更好,卷子不难,我估算过。”   傅小瓷摸摸他的脑袋:“真好,提前恭喜你!”   顾棠沉默片刻,说:“这个月就能报志愿了,我想学计算机。对了,我有跟父亲说过具体情况,那天是他冤枉了您,他说考完了要给您道歉吃饭。”   他的话一出,傅小瓷还能回想起顾棠的父亲是如何的咄咄逼人,看着面前的学生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她笑了一下。   “在你心中,父亲是什么样的人呢?”   “平时性格特别霸道,但也很优秀,是我心里的目标。”   “你觉得他是个讲道理的人吗?”   顾棠抿抿唇:“算是吧。只是——他有时候不太把我当做一个成年人来看待。”   “那说明你还没有拿出一个身为成年人的担当和责任。你可以试着把自己的计划写出来,跟父亲谈谈,同时预估各种决定的结果,以及你将如何承担。”   “就像平时跟他谈生意的伙伴一样?”顾棠愣了愣。   “是的,就是坐在对面平等的伙伴。心平气和,如果他讲道理,一定会静下心听的。”   那天晚上,不知道顾棠跟父亲谈得怎么样,傅小瓷一直没有接到消息。   高三年级走了,学校里的学生少了三分之一,突然间还有些空荡荡。食堂的阿姨是最过分的,把热销量最高的几个打饭窗口减量,美其名曰为等他们到高三,也可以享受每天吃什么做什么的权力。其实真正情况是,阿姨们轮番休假去了。   统考结束,还有最重要的期末考试。面临到高二分班的问题,学生们自然是要加把劲,就连徐智也破天荒地努力起来。   班花路过时,看到他正在认真做题,忍不住打趣道:“从没有见你这么认真哎。”   徐智写字的动作一顿,抬头,望着班花半晌。面前的女生笑容甜美,怎么看怎么可爱,他的心剧烈跳动了几下,严肃地说:“因为我想要和你做同班同学啊。”   班花一愣,脸唰地红了。   “徐智你耍流氓!”   一声尖叫,引得班里学生纷纷笑了起来,方南凑过来看热闹,非要问清楚是怎么个耍流氓,那脸眼看要凑到班花的肩膀上,结果被黑着脸的徐智抓住就是几个拳头,方南立即虚张声势地嗷嗷惨叫。   青春期的旖旎心思是单纯的,无非是,我不想你看低我,我想让你的眼睛里有我的存在。当然……能做同桌就更好了。   傅小瓷放了学,还没出门,钟斯灼的电话打了过来。   “有事吗。”   “没有,怎么了?”   他继续说:“我在校门外。”   听到钟斯灼的话,傅小瓷向外望去,看到一辆熟悉的车停在不远处的位置。她快步走到面前,车门被打开,她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   钟斯灼问:“今天累吗?”   “还行吧,期末就是这样。”傅小瓷看了他一眼,“要去哪儿,吃饭吗?”   “嗯。”   椒麻鱼馆是一家老招牌的饭馆,菜做得好吃,鱼更是一绝,只是价格比较贵,其次,需要排号。   傅小瓷还记得毕业之后,傅小钰为了庆祝,费了老长时间才排到号。一家人进去吃了一顿,傅小瓷看到价格,心疼得要死。   “这家店挺贵的,我们AA吧。”傅小瓷语气诚恳。   虽然钟斯灼家里很有钱,但他自己花的都是没日没夜在手术台上挣的钱,每次出去总是他花销,傅小瓷都有些替他肉疼。   钟斯灼看了她一眼,说:“总是这么心疼的话,给我送个小礼物好了。”   “什么礼物?”傅小瓷突然紧张。   他面无表情地回答:“你自己想。”   傅小瓷愣了一下,想到什么,脸突然红了。她跟着钟斯灼一起进了餐厅,心里做着极为复杂的挣扎,表情纠结得要命,被钟斯灼尽收眼底。   “怎么了?”   “啊……没什么,没什么。”   两人坐包间实在是有些夸张,坐在二楼靠窗的地方,能看到落地窗外的夜景,吃着鱼,感觉很好。   楼上的宾客们都比较安静,不像平时饭馆随意喧闹。两人正吃着饭,这时,又有一行人坐在他们旁边的桌子上。   四个男人,正好一个桌子,钟斯灼的筷子停顿片刻,冷冷瞟了几人一眼,他们顿时安静了。   “嫂子!”   傅小瓷听到熟悉的叫声,抬头一望,差点被呛住。   “白粲?你怎么在这里?”   和白粲同桌的几个男人年轻有活力,望着傅小瓷的眼神闪闪发亮,看到她转过头,齐刷刷地嘿嘿笑出了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猥琐的痴汉呢。   “没事,我就是带他们几个过来见见世面。”   ……近距离看看嫂子。   是的,几个好哥们就打着这么幼稚的主意,存心给钟斯灼添堵来了。   傅小瓷嘴里的鱼咽也不是,吐也不是,钟斯灼又望向几人,他们连忙回过头,拿起菜单细细研究。   “这个好像不错。”   傅小瓷:“……你们的菜单拿反了。”   幸好他们还算识眼色,看到傅小瓷有些不自在,便开始点菜,吃自己的,偶尔傅小瓷余光瞥了一眼,也会看到有人偷偷瞄她。   这……就很尴尬了。   总算吃完了饭,两人要先走一步。傅小瓷起身,几人齐刷刷地跟她挥手,表情热情:“小嫂子再见啊。”   傅小瓷尴尬地同他们挥挥手。   出了门,傅小瓷问:“那几个人是——”   “以前关系还算不错的。”   傅小瓷难以想象,以钟斯灼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平时他们究竟是怎么样的相处模式呢。   若是白粲在场,肯定会摊摊手,给她解惑:“我们犯贱就够了。”   晚上被送到楼底下,傅小瓷解开安全带,身旁的钟斯灼突然问道:“什么时候过来。你的漱口杯的灰尘已经严重超标了。”   这是邀请她同居的意思吗?   傅小瓷的心不听话地漏跳一拍,说:“那……那我放假好了。”   “要一个月?”   “是的。”   他沉默下来,但其中表示的意味很明确——等待的时间太长了。   傅小瓷突然想起他下午说的话,再加上今天说要同居的暗示,连忙结结巴巴地说了再见,飞奔逃跑了。   直到回到家,傅小瓷的脸还微微烧红。   她灌了几杯子水,清醒了一些,开始思考钟斯灼的话的背后深意。都那么暗示了,难道——   在小傅老师的心中,钟斯灼已经变成了一个闷骚型代表。   只是,她最大的误会就是,钟斯灼只是想要她给个吻,或是其他的而已,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呃……咳咳……   睡觉前,傅小瓷拍拍枕头,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   总算,她渐渐有了睡意,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您行行好……给我们……”   耳旁传来一阵吵闹声,傅小瓷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到了别人的梦中。   周围是土墙砖瓦房,地上黄土弥漫,一副古装片的背景图即视感。放眼望去,只见有个施粥棚高大气派,几个乞丐簇拥着向前走去。   身穿气派的方家大老爷方南亲自给这些难民送吃食,已经让他们感恩戴德,痛哭流涕了。   傅小瓷默默走到他身边,看着方南舀粥,抬头一看,愣了愣,忽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方南面前衣衫褴褛的难民乞丐们,一个个……看得很熟悉啊。等等,这些人不是学校的老师们吗!怎么会变成乞丐!!!   带头的乞丐是年级主任,他穿着破衣,灰头土脸看着极为落魄,高高兴兴地捧着碗,不停夸赞:“方老爷真是善人啊!”   “哪里哪里,先生都是曾经教过我的书生,怎么能让你们挨饿。”   方南看着一群乞丐,一阵暗爽,笑得嘴都快歪了,忙招呼身旁的夫人和侍妾:“来来来,快一起盛粥。”   傅小瓷没有动弹。   方南等了一会儿,忽然有些不耐:“干嘛着呢。”   “老爷。”傅小瓷柔柔叫了一声。   方南听到一声老爷,身体酥了半截,看到傅小瓷,僵了僵,顿时瞪大眼睛。他用脑袋瓜思考片刻,顿时兴奋起来了。   原来,小傅老师因为家境落魄,变成了他的夫人!   没错就是这样!   方南颇有一副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架势,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人生中竟然能娶到小傅老师,真是一大幸事!   前些日子还在教他,现在就变成了结发妻,怎么想怎么带感。   方南想要拉住傅小瓷的手,被她躲开。   “夫人你……”   “有件事,妾身一直心存疑惑,还请老爷指教。”傅小瓷温柔一笑,衬得眉目如画,书中的绝世佳人恐怕就是这样子了。   “什么事?你尽管说!”方南有些心猿意马,拍拍胸脯,英雄豪迈。   傅小瓷笑着继续说:“你作业写完了吗?”   你作业写完了吗?   作业写完了吗?   写完了吗?   完了吗?   吗?   ……   方南一惊,顿时陷入被交作业支配的恐惧中。   “什什么作业?”他慌张地问。   身旁的乞丐纷纷将他围住,严肃说道:“数学卷子。”   “英语练习册加报纸。”   “语文作文写了吗?”   “你还没写完?不会吧,还有一个小时就都得交了啊,老师会仔细检查的哎。”   方南腿一软,脸都白了:“别别别,等我!我马上把作业补上!千万不要记我名字!”   第二天,早晨起床。   从卧室出来的方南恹恹坐在椅子上,平日里在周末活蹦乱跳,今天突然安静了一下,他们还有些不放心。方南的父母看他的脸色有点不太好,关心地问:“怎么啦这是?”   方南安静了片刻,一张嘴,语气沉重。   “我……在梦里,赶了一晚上作业。”   最惊悚的是,醒来发现一字没动!怎一个痛字了得!   方南表示,以后再也不想做这样的噩梦了!QAQ   作者有话要说:  继诸位学生之后,方南惨遭毒手×   傅小瓷:所以钟斯灼那句话到底啥个意思。 第43章 醉酒的小傅老师要不得   林家是怎样的情况, 傅小瓷不太清楚,既然钟斯灼没有让她掺和,她当然也不会主动去了解这些事情。   只是,当下午放学之后, 看到程素站在那里等她, 她还有些惊讶。   程素如一枝亭亭玉立的素雅的百合, 撑着伞,戴着墨镜,路过的人纷纷驻足偷看,傅小瓷愣了一下, 她笑着冲她招招手。   “小瓷。”   ……叫得还挺亲切嘛。   不知为何,傅小瓷总觉得在她身上没有了那天的暗含锋芒, 反而亲切十足,甚至有些——过于亲切了。   傅小瓷走上前,问:“请问你找我有事情吗?”   “没有,就是想问你有没有时间, 我们可以出去逛逛。”   “唔?”   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傅小瓷跟着程小姐,两人去吃了一顿饭。是一家还不错的云南菜,程素吃得倒是很开心, 傅小瓷心不在焉地夹起一块菌菇,放在嘴里嚼了嚼,还有些纳闷, 不知道她卖的什么关子。   “每天在学校教学生,累吗?”程素还有些好奇。   “唔,还好……”   “尽管早就毕了业,听到老师两个字,还有些紧张。”   傅小瓷还记得她梦里是如何肖想着钟斯灼,对程素无法卸下警惕。这是想来探探口风吗?还是想让她放下警惕性?   程素察觉到她的微妙的表情,放下筷子,擦拭擦拭唇,说道:“你别担心,我以前是对钟哥有心思,但最近已经放弃了。”   傅小瓷扬眉:“嗯?”   程素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说:“总之,我很想见见你,想看看你是个怎样的人。”   这下子,傅小瓷是完全不明白她什么意思了。   饭吃完,程素非要拉着她逛街,傅小瓷不好拒绝,便跟着她去购物街。好在程素非常了解,两人去的店都是傅小瓷接受的范围内,再加上最近正是打折季,才不至于在里面尴尬。   “哎,你试试这件。”   “还有这件!”   “这件也不错。”   傅小瓷:“……你你自己看吧,我穿不了这么多衣服!”   程素的眼光实在好,傅小瓷穿得哪一件都好看,愈发衬得她皮肤白皙,身材玲珑有致,店员夸得都快没词了。   她没多买,挑了几件合心意的就说什么都不再买。程素一副还没有满足的样子,又带着她去理发店。应该是老熟人,程素进去还跟老板打了个招呼。   “我有免费体验卡,来来来,今天试试。”   “真的不用……”傅小瓷哪能不知道,她所谓的免费体验卡,应该是自己掏了钱。   程素认真地说:“你别担心,我不会坑你的,恐怕那家伙早就知道我现在和你待在一起的消息了。”   “但我们才第二次见面。”   “是这样的,我怕你难过,所以想等你心情好了再说。”   傅小瓷:“???”   程素叹了口气:“既然都这样了,那我就给你关键信息吧。钟斯灼,他和白粲……你懂的。”   她这些天查过不少信息,两人这么多年关系一直交好,钟斯灼守身如玉,白粲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两人总是在一起,白粲甚至还能进他的房子,这不是有一腿,还能是什么?   怪不得要找个普普通通的老师。   这要是哪家的大小姐,怕不是要闹翻天了!   程素望着傅小瓷的眼神更加怜悯了:“你先别哭,这种事也不是没有过,关键是早点抽身。”   真瞎她喜欢钟斯灼这么多年,白喜欢了。她也是气不过,才要揭穿这件事。   傅小瓷:“……”   什么鬼?   随即,傅小瓷突然想起那个梦,哭笑不得。难道程素误会两人真的暗渡陈仓?   程素还以为她被打击到说不出话来,说:“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坐坐?”   傅小瓷望着她,嘴抽了抽,差点笑出声来。她连忙捂着脸,肩膀抖了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在别人看来,就是一副难掩悲伤痛哭流涕的模样,身旁的老板看这架势,拉着傅小瓷坐到椅子上。   “小姑娘不容易,失恋了就失恋,今天给你免费理发,让你出门就撞桃花运!”   傅小瓷连忙说不用,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楚,反而让他们觉得她更加可怜。   她应该庆幸吗?   让程素误会了,也就少了个麻烦的骚扰对象,一时间,傅小瓷的心情还有些复杂。   “她是老师,别弄得太夸张。”   “知道嘞。”   傅小瓷刚才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旁人看着她通红的眼眶,还以为是伤心。她眼看着老板把自己常年披着的头发修了修发梢,下面用卷发器固定住。   “真可惜,你皮肤好,脸又小又白,染成灰粉色肯定好看。”   傅小瓷:“不用了不用了……”   头发弄好,又做了营养,傅小瓷差点睡着。待到效果出来,她也愣了愣。   镜子对面的女人五官柔美,皮肤白皙,黑色的头发被打理好,及耳以下的长发被卷成了大卷,披散在肩头,微微修饰了脸型,明明穿着和以往一样的衬衫加长裙,却显得多了几分撩人的妩媚。   傅小瓷忽然想把头发再捋直。   不知为何,她看着镜子面前的自己,只想到四个字——妖、艳、贱、货。   理发师也很满意这样的效果,这种情况,微微调整就很好看了。傅小瓷掏出卡要刷,老板说什么都不要,她只好保证下次还来,届时一定得收钱。   “出去多替我们宣传宣传。”老板笑眯眯的,“你自己就是我们的广告模特啦。”   天色不早了,大量活动之后,傅小瓷还有些饿。   两人从理发店出来,傅小瓷看到一家韩式啤酒炸鸡店,目光停留片刻,发现程素的视线也直勾勾地盯着那家店。   “你吃过吗?”她严肃地问。   “啊,吃过,味道还不错。怎么了?”   “没什么,只想把我的脂肪浪费在它应该去的地方。”   “……”   十分钟后。   “喀嚓喀嚓……”   这家店的炸鸡炸得刚刚好,不带面味儿,皮又酥又脆,一咬开,里面的鸡肉鲜嫩,汁水都淌了下来。甜辣味,韩国辣,蜜汁味,炭烤味……配着度数不算高的啤酒,能吃好几盘。   空气中弥漫着炸鸡的香味,进来的人都忍不住狠狠吸了一下,眼馋得要命。   傅小瓷吃到肚子圆滚滚,但令她震惊的是,程素竟然吃得和她差不多的量。   “嗝。”程素捂住嘴,优雅地笑了笑,“抱歉。”   傅小瓷:“……”   两人进去的时候还隔着点距离,出来的时候,手挽着手,一副微醺的模样,时不时地笑作一团。   “我给我二哥打电话……”   程素眼看着傅小瓷比她更醉,从包包里掏出手机:“你放心,他正人君子,不占便宜,我让他送你到家。”   “不用不用……”傅小瓷微微眯起眼睛,笑了,“咦,你看,那个男人……好像钟斯灼……”   顺着傅小瓷的手指望去,男人站在距离她们几米的位置,一手抄口袋,不知等了多长时间。   他清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温文尔雅,但却很难让人接近。黑夜中,男人的脸有些模糊,那双眼睛盯着人的时候,让人不自觉地就紧张起来。   “钟……钟哥……”   同样走来的还有程二哥,他看到自家妹妹这副仪态还有些生气,目光掠过傅小瓷的时候,难得顿了顿。她的笑意朦胧,眼神如猫儿般挠人,小脸微红,明明站在程素身旁,却不逊于她的风情。   这就是那个傅小瓷?   下一秒,钟斯灼越过他,接住傅小瓷。傅小瓷抱着他,仰起头,软软地说:“你来啦,看我,好看吗?”   “……”   他眼神凌厉地瞟了程二哥一眼,意味明显——没有第二次。   傅小瓷被带走了,没有钟斯灼冷冰冰的气场在,程素松了口气,抵了抵自家哥哥的腰:“哥,我觉得那个傅小瓷蛮可爱的哎,娶回家给我当嫂子怎么样?”   “别胡说!”程二哥瞪了她一眼。   程素吐吐舌头。   *   还记得上一次傅小瓷喝醉是什么样的醉态。   钟斯灼在打方向盘的时候,拐了个弯,转向自己的住所。傅小瓷坐在后排,半眯着眼,已经有些睡意了。   回到家,她像是到了自己的地盘,把鞋踢掉,赤着脚走到洗手间,半闭着眼睛熟稔地拿起牙刷刷牙,然后洗脸,一气呵成。结束后走到卧室,直接躺在床上。   钟斯灼默默看着她的举动,没有阻止。   傅小瓷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他走上前给她盖被子,傅小瓷忽然闭着眼睛出声道:“唔……吃多了……肚子难受……”   他的手停顿片刻,抿着唇,坐在床边,手放在她的肚子上,不轻不重地揉了揉。钟斯灼的力道刚刚好,傅小瓷舒服得要命,微微蜷缩着身体,拉住他的胳膊不放。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她一手抱住他的腰,像只树袋熊,靠在他的后腰蹭了蹭。   “……”他浑身的肌肉顿时绷紧了。   散乱的黑发蜷曲,他伸出手,轻轻帮她捋顺,傅小瓷有些痒痒地避开,嘴里不知咕哝着什么,睁开眼瞧了瞧他,一手勾住他的脖颈,凑上去吧唧亲了一下。   “你的身上好凉啊……”傅小瓷喃喃自语道,手指忍不住在他皮肤上摩挲。   他的呼吸粗重了几分。   作者有话要说:有句话叫酒壮人胆……所以,小傅老师,不要怂,就是上!不行就再喝一杯!(正经脸)   程素:我也醉了需要人亲亲嘛。   程二哥:滚。 第44章 贪嘴的下场   傅小瓷还有些没弄清楚情况。   她的身体燥热, 感受着略显冰凉的温度,撒娇似的靠上去。钟斯灼把她按在床上,被子裹好,刚一松手, 她便纠缠上来。   “你干嘛躲着我……”   他被迫着俯下身, 傅小瓷两手贴在他的脸颊, 迷迷糊糊地问:“你喜不喜欢我?”   “……”   “你怎么不说话啊?”   长久的沉默后,傅小瓷几乎快睡着了,但还一直不放手。   “喜欢。”他突然出声,声音很轻、很低, 低到傅小瓷差点没听到。   听到满意的回答,傅小瓷笑了。   “我也喜欢你。”说着, 像是为了奖励他,又凑上去吧唧一下,亲了个正着。   他一僵。   下一秒,钟医生便覆了上去, 压在她的身上。   傅小瓷顿时不乐意了,扭动着要让他起身,他按住她不停挣扎的手,吻了上去。唇与唇的接触何止温柔缱绻可以描述,他将碍事的被子拉开, 开始解开她的纽扣。   傅小瓷被吻得有些清醒了,感受到他的手在身上游走,唰地红了脸, 但嘴还被堵着,说不出话来。   “唔唔唔……”   她一阵阵地战栗,情动到说不出话来,任由男人摆布着。   空气渐渐燥热起来,黑夜中,两人的身体紧紧纠缠在一起,响起傅小瓷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刺激着他的神经,忍不住毫无节制的索求,直到后半夜才消停。   ……   恍恍惚惚中,傅小瓷好像到了别人的梦中。   她累得要命,只想好好睡一觉,但是眼下这情形不允许她睡觉。傅小瓷困倦地睁开眼睛,结果——   “宝宝不要哭啦,给你喝nei nei~”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神情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他哄着怀里哭闹的孩子,一边接过奶瓶,摇晃着身体,给孩子喂奶。   那那那不是白粲么?!   递给他奶瓶的正是昨晚伏在傅小瓷身上作恶的男人。他看着孩子,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   傅小瓷有一口老血不知当不当吐。   “我就知道是这样……我就知道……”   目睹这一切的程素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语:“好啊,这一对狗男男……”   傅小瓷:“你真的……好像……误会大发了……”   “你们这些骗子!这世界究竟都怎么了!”   程素冲着他们大吼,白粲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微笑着说:“程妹妹,小声点儿,别吓到了孩子。”   傅小瓷:“……”   程素再也受不了了,抱着头拼命尖叫。   “啊!”   “啊!”   “啊啊啊啊啊!”   傅小瓷惊醒了。   她猛地睁开眼睛,头顶传来一道清冷的询问声:“做噩梦了?”   “没、没有……”   傅小瓷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是谁在跟她问话。她的脸一红,顾不得浑身酸痛,揪起被子将自己的全身都遮住。   坐在床头看书的钟斯灼看了一眼她,沉默片刻,默默计算时间。   果然,不过十几秒钟,傅小瓷被闷得透不过气,又探出脑袋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呼……”   在她没看到的地方,男人微微翘起了唇角。   傅小瓷不甘示弱,像是要给自己找回场子,诚恳地说:“你放心,要了你的身子,我会对你负责的。”   “你要怎么负责?”   “唔?”   “什么时候订婚,什么时候结婚?”   “……唔?”   “做好承担的准备了吗?”   “唔……”   傅小瓷侧过身,表情认真:“还是你对我负责吧,麻烦你了。”   男人没有说话,视线落在她的下巴下面。傅小瓷一愣,瞬间意识到自己还光溜溜的,连忙缩到被窝里,红着脸小声骂:“衣冠禽兽!斯文败类!”   她骂了半天,过来过去还是这两个词。   钟斯灼:“……”   在床上赖了一天,傅小瓷生怕他再来一次,毕竟她的腰还酸着,万一去学校被发现就尴尬了。   好在钟医生并没有无耻到像牛郎一样连衣服都不给,傅小瓷套上衣服后,找了个蹩脚的借口,落荒而逃。   周一上课的时候,小傅老师总算恢复正常,她穿了件好看的浅蓝色牛仔衣,纽扣系到第一个,坐在对面的王老师忍不住夸了两句。   “你那个头发烫得真好看。小姑娘就是好,尤其是长得好看的,倒腾几下就更漂亮了。”   傅小瓷惹得后背都出了汗,只能笑而不语。   脖颈上的一颗小草莓还没消,她能不这样穿嘛。   最近天气热了,学校周围小摊子多了,主任要各班班主任传下去,让同学们少吃外面的食物,小心拉肚子。现在不良商家多得去,天气这么热,谁能知道有没有人把坏了的食材还继续用着。   今晚是语文晚自习,眼看快到了下课时间,傅小瓷再一次叮嘱他们不要乱吃东西。   说到这里,黎柯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肚子,方南心有灵犀地看了他一眼,嘿嘿地笑起来:“小柯子,去撸串啊。”   黎柯原本不想理会他,听到方南的话,顿了顿,没忍住问:“撸串是什么?”   陆悠悠斜睨同桌一眼,表示这家伙迟早得死在三无证件的路边摊上。   傅小瓷还在说话,这时,听到外面传来惊叫的声音,有很多人呼喊,还有吹哨子声,传得老远。她一愣,望向声音处,可惜被高二楼挡住了。   “怎么回事?!”   微信群里消息一条条地蹦出来。大意是——着火了?!!!   怎么会着火了?   这时,学校的喇叭声响了起来:“校门口发生意外事故,现在正燃烧大火,请各班老师在班里看守纪律,同学们不要出教学楼,待到大火熄灭再出去。我再说一遍……”   班里陆陆续续发出许多声“卧槽”。   傅小瓷满头雾水,还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整栋楼的学生们吵吵闹闹,总算,通过拼拼凑凑的话,她才知道真相。   原来是……校长出去检(偷)查(吃),有小贩看到校长,还以为要出来抓个现行,顿时慌了,转身就要骑着车跑。谁能料到,慌乱之下身体不小心撞到小摊车上,车轰地倒下去,用来碳烤羊肉串的东西咣当散落在绿化带上,连带着火苗一起,嗖地蹿了老高。   顿时有人发出惊呼声。   旁边几个小贩见势不对,连忙找出水就泼,无奈水就一点点,半分用都没有,校长连忙打给消防车,又打电话给学校老师,让他们拿着灭火器出来。   当初灭火器消防演练没有好好学习,一个个折腾半天,还有老师喷了自己一脸,干粉灭火器的白糊糊的渣子飞得到处都是。   目睹这一切的校长脸都绿了。   总算,消防车来了,拯救了学校大门口为数不多的几棵树,看着漆黑的一片,一群人站在原地,心生萧瑟。   “校长,您也吃路边摊吗?”一名消防队员问。   “哪有哪有,我从不吃这些。”他一本正经地摆摆手。   年轻的小伙子没憋住,笑了:“我是说,您嘴上的辣油还没擦掉。”   校长:“……”   这就很尴尬了。   前几天高一学生的暖心举动上了热搜,还没消停,一场大火又把他们烧了一把,一时间,十二中也成了网红学校。   校长黑着脸,第二天就请来消防员,开展一场消防演习活动。时间花了将近大半天,确保每个班的老师学生都知道怎么使用灭火器,这才完美收场。   只是结束的时候,校长没有出来。   据说是吃坏东西拉肚子了……   听到消息的傅小瓷忍俊不禁。   周末时候,父母热情邀请准女婿过来转转。傅小瓷推辞不了,没想到,钟斯灼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傅小瓷:“???”   听到女婿要来,两人买了不少菜,花功夫做了一桌。因为傅小瓷事先交代过,他比较爱干净,不喜欢油腻,傅母更是花费心思,差点把闺蜜的食谱全都撬出来。   钟斯灼开车带她回去,他很细心地没有路过那条山路,而是稍微绕了一下,傅小瓷松了口气,一路上还有些揪着的心,因为看到熟悉的建筑,安定下来。   总算回来啦!   作者有话要说:  校长涨红了脸,额头青筋毕露(请带入孔乙己):我没吃!就舔一口,能算吃么! 第45章 我喜欢你呀   老傅家的楼已经是上了年龄的老楼, 虽然地段好,住着四个人,始终拥挤了些,就连楼道也有些逼仄。   傅小瓷带着他进了门, 傅母热情地围在旁边说话, 傅父看到自家妻子指望不住, 默默去厨房炒菜去了。   总算坐在沙发上,尽管钟斯灼已经尽量习惯,傅小瓷还能微弱地感受到,他对于摆设的整洁度稍微有些不适。钟斯灼坐在沙发上, 腰挺得笔直,气度从容, 虽然话少,但是谈吐不凡。   傅母满意得不得了。   菜都端了上来,筷子也是新拆的筷子,刚刚烫过。傅母以前也是做服务行业的, 当然知道个人习惯不同,半点儿都没有介意。   傅小瓷偷瞄了钟斯灼一眼,还怕他不习惯,钟斯灼在他们的视线中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笋, 吃相也是斯文得很,傅母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很好吃。”他的评价相当认真。   夫妇二人也高兴起来,热情地招呼他多吃点。   傅小瓷给父母一人夹了一块狮子头, 说:“你们快吃,别老看着人家。”   两人笑呵呵的,顿时,自家女儿被拐走的微妙失落感消失了些许。   钟斯灼望着傅小瓷,一直没吃,傅小瓷愣了愣。   “怎么了?”   他面无表情地用筷子指了指自己只有白米饭的碗,那无声谴责的眼神,仿佛傅小瓷做了什么偏心的事情。   “……”   不是有洁癖嘛!干嘛要吃别人的口水啊!   傅小瓷还有些哭笑不得。她知道钟斯灼不爱吃这些油腻腻的肉丸子,便给他夹了一只虾,示意他快吃。   傅父傅母看着两人交流的动作,相视一笑,心里总算放心了半截。   当爸妈就是这样,孩子没对象,一直发愁,待到有了,又怕所遇非人。可以说是非常矛盾了。   傅父以前是大学教授,后来不想干了,跑去图书馆当管理员,傅母任由他开心就好,反正家里又不算穷。就这样,傅父每天都能充分享受最大的爱好,也就是读书的乐趣。   他跟钟斯灼聊了几句,越说眼睛越亮,深感投机,要不是傅母拦着,怕是要开始大讲特讲了。   被傅母赶着,傅小瓷带钟斯灼到她的房间。   她还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的房间也没什么好看的摆设,倒是有不少小玩偶,书桌的书柜上还贴着当初高中的“奋斗!努力!”的贴画,到现在也没有撕掉。   “小瓷,切了点水果,你过来拿。”   “好的。”   傅小瓷出了卧室门,傅母把盘子递给她,挤挤眼睛:“好好聊天,别理会我们。”   她有些好笑地接过果盘。   进了卧室,傅小瓷看到钟斯灼拿起床头的相框,他的眼神专注到像是在看着什么研究资料,傅小瓷的脚步顿了顿,他立即察觉到了。   “高三的照片?”   “嗯。”   那是她高三即将结束,沙玉拿着相机,给她拍了一张。相框里的女孩笑得很稚嫩,穿着松松垮垮的蓝色校服,还冲镜头比V。   傅小瓷看这张照的好,便跟着毕业照一起洗出来,留作纪念。   他将相框放好。   “不打网球了么。”   傅小瓷闻言,有些意外地望向他:“你怎么知道?”   “傅小钰有说过。”钟斯灼淡淡回答。   实际,他很多年前就知道了,车祸之后,也是第一次因为这件事再去关注别人。没有了傅小瓷的网球场,常年空荡荡,除了体育课之外,根本没有人在那里练习。   他早知道的。   傅小瓷耸耸肩,把果盘放在桌子上:“手生了,现在身体也跟不上了。”   钟斯灼难道会因为这个介意吗?毕竟,当年的他一直在看着她打球。   她当初被混混用钢管打到过手臂,差点粉碎性骨折。傅小瓷花了很长时间才恢复,只是胳膊总有些使不上劲的感觉,再加上,当初本要参加的一场比赛没能去成,或许是从那开始,她就再也没动过网球拍。   他忽然向前走了几步,上前,把傅小瓷的腰揽住,紧紧抱在怀里。他沉默着,半晌都一言不发,傅小瓷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不知为何,鼻子突然有点酸。   他……是在表示心疼吗?   钟斯灼说:“不想打了,就不碰了。如果还喜欢的话,试试也无妨,反正没有人看到。不要总是顾虑太多。”   许久,传来傅小瓷低低的嗯声。   “小瓷啊,你们……”   傅母敲了一下门便进来了,傅小瓷还没来得及抽身,傅母看到两人相拥的画面,连忙道歉,顺便把门也关住了。   傅小瓷:“等等妈不是你想的那样!”   快到了睡觉的时间,傅小瓷已经做好安排。钟斯灼睡她的房间,她去睡傅小钰的房间,这样刚刚好。   还没等她去跟父母说,这时,门外传来两人的吵架声,傅小瓷一出门,看到傅父卷着铺盖,老大不高兴地去了傅小钰那屋。   傅小瓷:“怎么回事??”   “你妈疯了!我不跟她睡一屋!你就跟女婿凑活着睡吧!”   “咣!”   门被紧紧关上了。   “……”   傅小瓷还以为,这种段子只会流传在网上,没想到,两人真的能干得出来。   她囧着脸回去,钟斯灼已经拿出洗漱用品,压根不用她解释,淡定地去洗漱。傅小瓷还有些傻眼。   她放弃了讲道理的想法,也乖乖去洗漱。   第二次同床共枕,竟然在自己的家里,傅小瓷紧张地躺在一侧,生怕他越界,在中间划了一道线。   “别过来啊。”   “好。”   傅小瓷:“……”   怎么能回答得这么干脆?都不带挣扎一下的吗?   这便是女人。   她等了半天,等不到钟斯灼说话,傅小瓷郁闷地别过头,看到他平躺着,双目紧闭,似乎已经睡着了。   傅小瓷还有些不甘心,她动作放慢,悄悄地爬到钟斯灼的身边,极小的声音说:“睡了吗?”   “……”   “好吧我找别人聊天。”   傅小瓷拿起手机,有人从后面搂住她的腰,下一秒,傅小瓷骨碌滚落在他的怀里,她小声惊呼一声,立即捂住唇。   “睡觉。”他摸摸她的脑袋。   “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睡。”傅小瓷眨眨眼睛。   “嗯?”   “你喜欢我吗?”   “……”他按住她不安分地动来动去的头,“睡觉。”   “哦那我去找别人……”   “我喜欢你。”   钟斯灼微微叹息,低头轻轻吻住她的唇,温存片刻,才不舍地松开。   “别闹了,这里隔音不好。”他的语气相当平静,只是在叙述客观现实。   傅小瓷顿时反应过来,脸红透了。   可以说,衣冠禽兽四个字,就是为某些人量身定制的。   她满足了,也不再放肆,躺在钟斯灼的怀里睡觉。待到下半夜的时候,就变成了树袋熊挂在他身上,不时蹭蹭。   钟医生总算体会到,什么叫做甜蜜的煎熬。   ……   第二天,天气不错,傅父提议去钓鱼,于是带着钟斯灼到了附近的湖泊。傅小瓷则是陪着傅母在家里,两人好好聊了聊。   问得清清楚楚的傅母表示很满意。   审问结束,傅小瓷瘫在沙发上,开始看电视吃零食。   “你别吃太多,小心发胖没人要。”傅母凉凉道。   “没关系,我有人要。”   总算能把这句话怼回去的傅小瓷美滋滋。   傅母:“……你也就这点出息了。”   她做了个鬼脸,拿起手机,给钟斯灼发了条微信:“你什么时候回来?”   “还有一个多小时左右。”他回复得很快。   另一头。   傅父平日自诩这一片的钓鱼王,结果,他眼睁睁看着自家准女婿钓了一条又一条,小水桶都快满了,自己的连一半都没有。   傅父郁闷得不行。   钟斯灼看到傅小瓷发来的微信,微微翘起唇,接着,傅小瓷又给他发了一条声频,让他小点声听。   他把声音调到最低,留着一点声音,打开了。   这段声频很短,只有几秒时间,都是一道清冷的声音,重复着说:“我喜欢你。”   傅小瓷又发了一条:“我保存了哟。”   钟斯灼沉默不语。   当天晚上吃了一顿“全鱼宴”,没吃完几条,又给邻居送,期间还闹了个乌龙,傅父差点被鱼刺卡住,幸好有钟斯灼在,才避免了去医院。   傅父傅母不由感慨——找个医生真不错啊真不错。   饭后,钟斯灼又给他们看了一遍在吃的药和保健品,他明确指出哪些药效重复,哪些不应该多吃,两人点头如捣蒜,像极了傅小瓷上课时学生的表情。   傅小瓷:“……”   完蛋,感觉自己在这个家里没有地位了。   晚上,不用傅父傅母找借口,傅小瓷自动滚回房间,准备好和钟斯灼一起睡。夏天有些热了,她平躺着,总感觉后背热乎乎的,钟斯灼从后背抱住她,手腕搂着她细窄的腰肢,呼吸落在她的脖颈处,原以为是正常睡觉的傅小瓷身体软了半截,像一汪春水。   他的唇在她的后脖颈处落下一个个温热的吻,一股战栗感从后脊椎一直窜到头顶,傅小瓷的呼吸顿时乱了。她克制着声音,极小声说道:“别乱动!”   他都说了,隔音效果不好的!   钟斯灼在她的脖颈处啜吻,不急不慢,搂着腰的手从衣角穿过,在她柔软的肌肤上轻轻滑动。傅小瓷的身体都绷紧了,她紧咬着牙,还是从口出轻轻溢出甜腻得要命的轻哼。   “你喜欢我吗?”   钟斯灼也忍得辛苦,询问声低沉而沙哑。   傅小瓷谅他不敢怎么做,就是不吭声,表示沉默的抗议——竟然能用这一招来让她就范!   他的手直接滑下去,拽住她的睡裤,只要一下,就能直接拽掉。   傅小瓷急了,急忙拉住他的手,软声软气地说:“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嘛!”   他这才微微松开手,在她的后肩吻了一下。   “乖。”   ……   短暂的回家之旅结束,周一还得上课,两人又回去了。傅小瓷回到自己的家里,发现钟斯灼给她发了条音频。   一打开,女人娇软无力的撒娇声响了起来,一遍遍重复着喜欢,听着就能想象到当时有多暧昧。   小傅老师的脸红到要爆炸了。   她才不要和这家伙同居!才不要!   这时,又一条语音新消息发过来,傅小瓷看也没看就红着脸敲了几个字发过去:“不要脸!”   王老师:“啥???”   傅小瓷看到王老师的头像,忽然沉默。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然看串行了,把要发给钟斯灼的话,发到了年级老师群里。   主任很委屈地又发了一条:“小傅老师,这植树的决定不是我做的啊。”   学校的绿化带树被烧了,校长总觉着不美观,想了半天,干脆决定组织高一年级的学生们来种种树,周一有体育课的班级不多,主任当然尽职尽责地通知了。谁能想到傅小瓷直接在下面骂了句不要脸,还把他有些骂懵了。   傅小瓷连忙撤销,窘迫地一遍遍道歉。   真是……糗发达了……   作者有话要说:  傅小瓷:怕了怕了,某些人没有底线的时候堪比流氓。   主任:又在说我??? 第46章 钟斯灼的告白   周一, 学校果然组织高一年级开始种树。   高一五班的学生们眼看着自己本来应该去操场上撒欢的体育课跑没了,还要苦哈哈地去种树,一个个神情恹恹,半点儿心思都没有。   黎柯还有些不可思议:“说实在的, 这种大型树苗, 没有种在土地里的, 我只见过圣诞树。”   方南嘿嘿笑了:“放心,明年植树节就轮到我们了。”   等到上学出来,一个个直接去大荒地去种树,绝对都是好手!   林隽在一旁默默提起锹挖坑, 他俩站在那儿看着的确还有点不够男子汉气概,连忙跟着拿起锹, 卖力地挖坑。   六月,上午的天气已经很闷热了,同学们干得热火朝天,傅小瓷时不时地检查情况, 把歪了的树苗扶一扶。这时,一辆三轮车缓慢地骑了过来,原来是大爷准备把瓜带到附近的居民区楼下,摆个小摊。   几十双绿油油的眼睛瞬间盯住那一车瓜,吓得大爷三轮车都拐了拐。   “老伯, 这瓜多少钱?”   “不贵不贵,给你们算便宜点儿,就八毛一斤。”   西瓜上市也没有太长时间, 比起超市动辄一两块,的确便宜多了。有的学生从兜里排出几枚大钱,豪爽地递过去,但是大部分人都没有带钱——毕竟学校超市都是用刷卡,平时也是手机转账。   “大爷,用支付宝或者微信支付不?”有学生不抱希望地问。   大爷数钱的动作一顿,利索地从衣服里掏出二维码:“好嘞。”   方南没带手机,腆着脸过去,问大爷:“大爷,您看这树种的怎么样?”   “好好好,可精神了。”卖瓜的老大爷笑呵呵。   “那你挑个喜欢的带回去,给我送个瓜好不?”   “……”   傅小瓷揪起方南的耳朵:“不好好干活,还想当二道贩子买树苗?”   “哎哎哎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   大爷说:“孩子也怪可怜的,来来来,把这块瓜拿走。”   话音刚落,方南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了,摆摆手拒绝。傅小瓷连忙制止,说道:“大爷,我买几个瓜,给您转账就好。”   班里的学生开始兴奋地欢呼。   “谁敢乱扔瓜皮吐瓜子,就让他捡起来吃掉。”   “好好好——”   主任看时间差不多了,眼看还有个几分钟就要下课,快步出了校门。结果……在他的面前,黑压压几十号人,包括傅小瓷和几个体育老师在内,非常和谐地蹲在地上吃瓜,呼哧呼哧的场面极为壮观。   坐在三轮车上的老大爷麻溜地切瓜,吃完的学生就小跑上去拿,还甜甜地说一声谢谢。   主任:“……”   怎么,和他想象的场面有点不太一样?   傅小瓷老远打招呼:“主任,吃瓜吗,特别甜。”   “……”开玩笑,他是那种人吗?   几秒后,主任加入吃瓜大群。   ……   高考阅卷,年级里的好几个老师都被揪去,再过几年,说不定傅小瓷也会感受一下。   据王老师神神叨叨地讲述,阅卷的时候,就连上厕所,也要敞开厕所门,对着特警小哥/小妹,管你上不上得出来。   傅小瓷认真思考片刻,第二天,给陈老师的桌上放了一瓶开塞露。   应该能用得上。她想。   学校成绩总算出来了,不出意外,第一名是顾棠,并且取得了单科理综全省第一的好成绩。整体情况比去年有进步,学校横幅挂出来了,供路过的学生和老师们围观。   五班的学生们一窝蜂挤到名单下面,找高三一班的学霸们的分数,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就兴奋尖叫。   “卧槽,那家伙球打得烂,考得不错嘛!”   “厉害了厉害了,超一本线多少来着?”   傅小瓷站在身后,看着他们激动的模样,不由感慨。   啧,年轻真好。   钟斯灼最近几天不知道在忙什么,除了手机上聊天,几乎没怎么联系过,傅小瓷决定放学去医院找他,到了之后,发现他没在,打电话过去,半晌,通了。   “喂,你在哪里?”   “有点事情处理。”   “很忙吗,我还说要不要去找你呢。”   “快结束了,你先回家,晚上我去接你。”   “好。”   傅小瓷回到家,煮了一包方便面,加了两颗糖心蛋,心里还在想着钟斯灼不知道有没有吃饭。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傅小瓷连忙接起电话,是顾棠:“老师!老师!我……我……”   应该是刚刚进行过剧烈运动,他的呼吸急促,还有些喘不上气。傅小瓷连忙说:“你先缓缓,不着急,不着急。”   顾棠深深呼吸几口气,继续说道:“老师,你到阳台,打开窗户。”   “???”   傅小瓷关掉火,打开窗户,发现楼底下站着一道瘦长的身影。是顾棠。   隔着几层楼远,他的眼神却很亮。   下一秒,顾棠在傅小瓷的注视中,举起手摇晃着,兴奋地大声喊:“老师——我爸同意了!!”   青年人的声音如萧般清亮,久久回荡在上空。   傅小瓷被他激动的情绪感染了,眼眶湿润,也跟着挥手:“恭喜你!”   两人像是傻子似的,望着彼此傻笑,只有他们明白,能得到这个结果非常不容易。   “吵死啦!”有人不耐烦地拉开窗户叫了一声,两人立即安静了,傅小瓷向对方道歉,但还是忍不住偷笑。   顾棠朝她拼命挥手,像是在作别,又像是在证明着什么。   傅小瓷给他发了条短信。   【一切刚刚开始,望君努力,戒骄戒躁,天道酬勤。】   顾棠回复得很快。   【我会证明我自己的。谢谢老师!】   面坨了,傅小瓷也没有心思吃了,刚才顾棠给她分享喜悦的时候,她的心也不由跟着颤动起来。   多久没有感受到这种悸动了?   傅小瓷回想起顾棠晶亮的视线,坐在沙发上发呆片刻,忽然决定了一件事情——其实,偶尔试着打打网球,也蛮不错的吧,仅仅作为一个爱好。   这样一想,她的心情也顿时豁然开朗了。   “咚咚咚。”有人敲门。   傅小瓷看了一眼猫眼,笑着打开门,是钟斯灼。他凑上去吻了傅小瓷,放开后,低声问“有没有吃饭。”   “啊,吃了……吧。”面对着他的目光,傅小瓷的回答也有些结结巴巴了。   “去穿外套。”   “去哪儿?你的家吗?”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去能让你吃饭的地方。”   “唔……”   干嘛这么盯着她,搞得好像做了什么错事……傅小瓷乖乖跟着下了楼,她坐到副驾驶座上,两人去吃了饭,便继续坐到车上,准备到他的公寓。   到了公寓下面,钟斯灼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解开安全带,相反,他一路上都非常沉默。   傅小瓷察觉到不对劲,小心翼翼地问:“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他嗯了一声。   “怎么了?!”傅小瓷一脸惊慌失措,“是林家,还是别的问题?你的身体?”   钟斯灼平平淡淡地说:“前几天,总感觉身体有点不对劲,所以就一直没有做手术,在家里休息。”   “你的身体怎么了?”傅小瓷的询问声微微颤抖。   钟斯灼从抽屉里掏出听诊器,让傅小瓷戴上,她紧张到大脑空白一片,差点都不会用了。   “要、要干什么?”   “你听我的心跳。”他指示着她。   傅小瓷内心已经脑补了很多种可能性。之前,在和白粲的聊天中,傅小瓷无意发现,似乎只有她一个人能感受到钟斯灼的心跳,从那之后,她养成习惯,见到钟斯灼就多抱抱,好让他能够感受到心脏跳动的感觉。   但是今天他——   听诊器按到他的胸腔前,傅小瓷已经想好了最坏的结果,突然,她的耳朵里传来心脏噗通噗通的响声,虽然比常人缓慢些许,但的确是在跳动。   傅小瓷惊呆了。   “是的,我发现自己的心跳,好像渐渐回来了。”钟斯灼平静地补充。   “……”   傅小瓷沉默片刻。   她咬着牙,拿掉听诊器,眼眶通红:“你要吓死我了!你这个混蛋!”   “对不起。”   下一秒,她被带入他的怀抱。钟斯灼紧紧拥抱着她,许久,压抑的声音在耳侧低低响起:“我无法保证我的心跳哪天会不会又突然停止,但是,抱歉,有句话,我已经幻想了很多年,无时不刻希望能把它说出口。我想我已经按捺不住了——”   “你愿意嫁给我吗?”他问。 第47章 结局上   ——你愿意嫁给我吗?   傅小瓷活了二十多年, 也曾幻想过这一幕,但真的事到临头,反而脑子懵了。   应该怎么办?要先让他放开显得矜持一点,还是先出声表示自己的态度?   或者先给母亲打个电话参考意见?   “我……我……你给点时间让我想想……”   “好。”   他没松手, 车子里的两人安静片刻, 钟斯灼淡定的声音又响起:“想好了吗?”   傅小瓷忽然有些哭笑不得。   “组建一个家庭是什么样子, 我没有经验。从研究数据来看,似乎维持会很难,但是我想,如果那个人是你的话, 所有问题都将不是问题。”   他平平淡淡的叙述,却让傅小瓷的心里炸开了一朵朵烟花。   她承认, 有些人就是如此,一旦说起情话来,真的很要命。   傅小瓷红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   她微微挣扎了一下, 示意钟斯灼放开她。他沉默着松开,静静看着她,莫名让人觉得……有些心疼的可怜。   傅小瓷捧着他的脸,笑意盈盈地问:“你喜欢我吗?”   钟斯灼回答得很快:“喜欢。”   “我也喜欢你呀。”   她的尾音被吞没在热烈的吻中。   他一手撑在座椅靠背上,很快攻略城池, 纠缠着她的唇舌不放。差点被吻得七荤八素的傅小瓷清醒过来,连忙揪住他的手,小声说:“喂, 还在外面呢!”   钟斯灼:“嗯。”   说得对,应该换到房间里。   仿佛约炮开房般,傅小瓷还有些小心翼翼,一路上生怕遇到熟人。总算到了家门口,松口气之余,找出钥匙打开房门,跟在身后的钟斯灼合上门,阻止她开灯的手,突然被拉了一把的傅小瓷后背贴在墙壁上,下一秒,她的衣服被重新解开,他的吻如骤雨,落在她的脸颊、耳垂、脖颈、再向下……   “别别,我们回卧室唔……”   今晚的钟斯灼仿佛卸下了多年的伪装,半点都没有冷淡克制的模样,相反,在她的房子里相当放肆,客厅的桌子、沙发,站着都试过,最后总算滚落在柔软的床上。傅小瓷被折腾得眼泪花都出来了,看着她娇娇软软的心疼模样,钟医生温声抚慰她,动作却没停。   迷迷糊糊中,总算停了下来,傅小瓷浑身如散了架一样,躺在床上不想动弹。身旁的男人帮她清理干净身体,抱到床上,又盖上被子。他起身从衣服里拿出一样东西,打开,缓慢地套在她的手上。   他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傅小瓷困得要命,翻身抱住钟斯灼,睡了过去。   睡梦中的傅小瓷有些不踏实,竟然破天荒没有到别人的梦中,反而还做了噩梦。她梦到钟斯灼的身体出了问题,又梦到家里有人出事了,浑浑噩噩之间,一直不安地低声啜泣,还好有一个温暖的怀抱,耳旁有一道低沉的温柔的声音,一直重复着话语,那只手也在轻抚她的后背。   一觉睡到天亮。   钟斯灼坐在床头,正在低头看书,书是傅小瓷之前买的一本散文,看起来还怪有意思的。   她眨眨眼睛,抻了个懒腰,突然感觉到手上有点不对。   “唔?”   傅小瓷看到手指上切割工艺相当精致的钻戒,顿时惊了:“你什么时候给我戴上的钻戒?”   “你昨晚睡梦里撕心裂肺地哭着说没有钻戒求婚,不算求婚。”钟斯灼相当淡定地睁眼说瞎话。   傅小瓷有些懵。   是的……昨晚的确有做噩梦,好像还哭了……所以他跑去买钻戒了???   “这这……其实,没有钻戒也是可以的!这个多少钱,是不是很贵?咱们去退掉吧,反正我平时上课又不能戴首饰的!”她一脸紧张,说话都语无伦次了。   盯着书看的钟斯灼唇角微微翘起,他低下头,摸摸傅小瓷的脑袋。   “开玩笑的。”   傅小瓷:“……”   他牵起她戴着戒指的手,在傅小瓷的注视中,俯身,轻轻一吻。   “早安,未婚妻。”   *   傅小瓷被求婚成功的消息立即传了出去,知道的人大多不敢置信。林婉茹倒是兴奋得不得了,直接跑去傅小瓷老家,同傅母商量婚期去了。   几人坐在客厅的椅子上,傅母了解情况后,知道林婉茹是个好相处的,这才替傅小瓷放下心。   她正经地说道:“现在的孩子嘛,挣点钱不容易,但是彩礼不要也不行。你放心,这钱我替他们存着,不会用的,也就这个数——”   她比划了个二,林婉茹思考了一下,谨慎地问:“两千万?倒也不多,孩子就这一个,不能受委屈了。”   傅父傅母差点腿软了:“两千万???”   “如果觉得不够也没关系,还有房子,车也多,我……”   “不不不不!够了够了!”   傅母的脑壳都有些疼了,连忙摆手:“我没要那么多!”   这哪是嫁女儿,这是抢银行啊!   家产那么多,傅母突然有些怕傅小瓷过去受气,她的女儿可是普通人,消受不起。林婉茹见人眼色行事,当然察觉到傅母的心情,她正襟危坐,坦然地说:“请放心,我会把她当做我的女儿一样看待的。”   疼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让傅小瓷受气呢。   傅母:“……咱们先说说别的事吧,我好像有些误解。比如说——您家是做什么生意的?”   ……   另一端,两家聊得热火朝天,傅小瓷还不知道两方成功会晤。   看到傅小瓷手上订婚戒指的老师们纷纷恭喜,等着吃她的喜酒,学生们则如晴天霹雳,有种自己家的菜好好种着,不知不觉被啃了好几口都没有察觉的突然悲伤。   临近考试了,一进班门,一群学生就幽幽盯着傅小瓷,她的压力突然好大。   傅小瓷只能装作没看到。   结婚的仪式被放在七月份,待到学生们考试结束,成绩出来了,所有工作结束,就跟钟斯灼结婚。   算人数的时候,傅小瓷脑海里浮现老师们暑假百无聊赖的八卦脸,干咳一声,默默在旁边提醒:“大概……还需要加个四五桌的样子。”   保不准还少了呢。   七月份,考试结果出来。   高一五班凭借着黑马之势,竟然成功一跃,考了年级第二的好成绩,仅仅落在高一一班的身后,整个年级都沸腾了。主任开会时表彰傅小瓷,还笑眯眯地表示婚礼要包个大红包。   坐在台下的傅小瓷哭笑不得。   “哎呀,看来你上次接的捧花有用啊。”王老师抵了抵傅小瓷的肩膀,挤眉弄眼,“真好啊!”   傅小瓷:“……请注意形象。” 第48章 结局下(捉虫)   同一时间。   傅小钰大概是最后一个知道消息的, 大家都在喜气洋洋地忙着准备婚礼,唯有他仿佛被遗忘了。   跟着窝点抓了一个传销团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都在伪装和套话,傅小钰的舌灿莲花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这一次之所以能一网打获, 他的功劳不可掩盖。   “干得还不错。”周队拍拍傅小钰的肩膀。   他顿时乐了:“那你让我跟着你。”   “一年后再说吧。”   “哎, 好嘞!”   傅小钰有了两天假期,给傅母发个微信,问问家里的情况。他习惯性点开朋友圈,向下一滑, 突然僵在原地。   傅小钰不死心地点开图片,放大, 照片上的两人穿着婚服,好看得像是精修过似的,认识的人都清楚,这照片修都不用修。   他沉默片刻, 半晌,憋出一句脏话。   “艹!!!”   傅小钰今天接到两个令他沉重的消息:自家的姐姐被拱走了;姐姐一周后就要结婚了,没人通知他。   换了件衣服的周队刚刚拿起打火机,嘴上还叼着根细长的烟。他瞟了一眼傅小钰,问:“怎么了?”   “我姐下周结婚, 没人请我。”   傅小钰的话一出,房间里的警察都笑了。   周队乐不可支,凑上去看了一眼:“你姐姐长得好看吗?”   “当然好看了!整个市找不出第二个这么好看的新娘。”   傅小钰点开傅小瓷的单人照, 朝他晃了晃。   周队的脸色突然有些怪。   “怎么了?”   半晌,他也蹦出一句脏话:“艹!那小姑娘是你姐?”   本来还想任务结束,去撩拨几句,上了三十岁的人了,看到个喜欢的不容易。谁能想到,这还没见到第二面,对方就要结婚了??   他就应该拦着不让接那捧花的!   如果傅小瓷看到他,一定会拍拍脑袋,恍然大悟地说:路虎哥!   “我说小舅子。”   “啥玩意?”傅小钰突然懵逼,瞪大了眼睛。   周队把烟点着,吸了一口,难掩郁卒:“离婚的时候记得提醒我,我不介意有孩子的女人。”   傅小钰:“……”   突然觉得钟斯灼还蛮好的。   另一边。   跟着忙活的傅小瓷端起一杯水,算算时间,问父母:“小钰快回来了吧?”   “哎呀,他不是还东跑西跑的嘛,打电话关机,也不说什么时候结束,该。”傅母拿着笔一边算开销,一边头也不抬地继续,“没事,给他留套衣服,来了就来,不来就算了,他又不是新郎。”   刚喝了一口的傅小瓷差点喷出来。   真的开始怀疑傅小钰不是亲生的了!   学生们的成绩出来,还没有庆祝,陆悠悠作为班长,还真是个胆大的,直接给傅小瓷发了短信,告知她,班里的学生都要去,麻烦多留几个桌子。   傅小瓷好笑之余,还有些感动。人生最重要的婚礼学生们能够来,也是对她最大的肯定吧。   一转眼,傅小瓷算了算。   ……又是五桌子的人啊!   本来,傅小瓷希望婚礼能够办得小一点,让亲人们能够高高兴兴地一起庆祝。谁能想到,林家的朋友们就来了一堆,还有各种商业伙伴和旧友,白粲又领了一伙人。傅家的亲戚,朋友,学校的老师、同学……位置差点都不够。   新郎新娘还没来,亲友们已经到了。   傅小钰苦逼地站在门口跟着父母还有林婉茹等人笑脸相迎,看到陈安娜,他脸上的笑如开了花似的,身旁的父母都看不下去。   这家伙,以后结婚也是被欺负的命。   学校的老师们是来得最早的一波,满满当当坐了好几桌子,看起来相当壮观。   傅母暗暗感慨,果然什么职业,坐一桌子就很可怕了。一桌子老师,一桌子医生,一桌子生意人……想想都觉得惊悚。   正想着,医院的护士和医生们也陆陆续续来了。   白粲眼看着没有闹新娘的份,又不让他们跟着接亲,只好悻悻地到了婚宴的酒店。跟站在门口的几人打了招呼,傅小钰摸摸脑袋,还有些不好意思:“学长们啊。”   “是你,小子。”卢子文一眼就认出来他,“当初还挺混的,现在也人模人样了。我说,别再让你姐担心啊。”   “那当然。”提起过去,傅小钰还有些脸红。   一行人进了礼堂大门,有服务生带着他们到座位上,几人嘻嘻哈哈的,还没走到座位上,突然没声了,脸上笑容变得异常惨淡。   “主任……”   “陈老师……”   “啊王老师也来啦……哈哈哈哈哈……”   方才的地头蛇突然变成了蚯蚓。几人平日耀武扬威惯了,冷不丁地一眼扫过去,看到齐刷刷好几桌子的老师全部盯着他们几人,他们突然有些腿软。   ——这是当了许多年学生的条件反射,真怪不得他们。   白粲的冷汗也出来了。这感觉,仿佛是百人批评大会,后背针扎似的。   他们几人恭恭敬敬地挨个桌子打招呼之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腰板挺得笔直,比当初上课还要更笔直。   “有没有……做坏事被一堆老师抓包的感觉?”   “是的。但是我们没有做错什么事吧?”   “没有……吧?”   话正说着,陆陆续续有人进来了。有熟悉的,也有不熟的。几人还没放松下来,又看到熟人进来。   “舞草,我爹来了。”   “我家里人也来了几个。”   “咦,程家也来人啦?”   程素跑去找新娘去了,还想劝傅小瓷迷途知返,程二哥拦不住,只好苦笑着让钟斯灼看着点儿。他一进来,看到白粲他们,便坐到一起。   “噗,林老三看到你,脸都绿了。”白粲幸灾乐祸。   “那是我妹妹的事,和我无关。”程二哥表示哪有永远的敌人。   门外结伴进来的几位极有分量的人物,个个看起来气派非凡。白粲撇撇嘴,心底暗暗吐槽自家老叔的穿衣品味。   只见几位大佬谈笑风生,跟着服务员准备坐下的时候,这时,有人突然一呆,低声说了句什么。   在众人的目光中,有几个人走上前,客客气气地对着几位老教师,包括校长在内,说:“老师也来啦。”   “真难得。”校长笑呵呵的,“一转眼,都上了年龄了。我也该退休咯。”   气氛和谐。   白粲一桌人却看得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操作?   五班的学生们因为集合耽误了时间,还好赶在婚礼之前就到了。傅母看到一群孩子,笑得眼睛弯弯,连忙招呼他们进去。   生平第一次参加老师的婚礼,还是自己的班主任,学生们都很兴奋,方南一路上更是滑稽的鬼脸不断。   他们的声音有些喧闹,引得一群人纷纷扭头望向他们。   主任职业病犯了,大嗓门响了起来:“你们是来放羊的啊,怎么走着哪?”   学生们突然噤声,满脸惊恐。   噩梦重复的徐智瑟瑟发抖,但唯一好在,这下不止他一个人遭殃了。   方才还兴高采烈的学生们顿时如丧家犬似的,灰头土脸地挨个桌子跟老师打招呼,仿佛换了个地方自习的他们一脸凄惨模样,笑都笑不出来了。   回到座位上,一群学生乖巧听话,就像大型宣讲会的第一排一样乖巧。   婚礼进行得相当简单,没有请司仪,让傅小钰在上面说祝福语,然后,交换戒指,父母祝福,就结束了。   傅小钰一番话说得相当感人,不仅他的眼眶通红,台下的人们也被感动到了。   老师们一边感动,一边不忘问:“这小子的语文老师是谁?……哦,王老师啊,不错不错。”   傅小瓷今天穿着一袭婚纱,美得娇艳而惊人,眉眼都溢着笑意,好看到让人移不开眼。   ——当然,后面俊美的新郎官的眼神如果没有那么冷冰冰地盯着他们就好了。   这样的情况下,谁也不敢让傅小瓷多喝,几十桌下来,根本没喝多点酒。到了学生们的面前,傅小瓷笑着让他们好好吃,孩子们的惊呼声就完全没有掩饰。   “老师!天哪你好漂亮!”   “好吧我承认,你老公也很好看。”   ……   傅小瓷不由莞尔。   婚礼上,她看着身旁的男人,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是怎么样。但是,只要他在的话,一切都会迎刃而解吧。   像是感受到傅小瓷的眼神,钟斯灼回过头,握住了她的手,紧紧不放。   他们,就是彼此的心跳。   ——正文完—— 第49章 番外一   番外一   结婚是什么样的体验?   如果傅小瓷注册了知乎账号, 一定能噼里啪啦说一大堆。   在毕业的第一年后,傅小瓷顺利成为了钟太太,被幸福地关外了围城里。每晚,她躺在床上, 看着钟斯灼坐在床头读一会儿书, 然后摘掉眼镜, 关了灯,在她的注视下轻吻她的额头,低声道一声晚安。   啪嗒。   灯关了。   一开始的傅小瓷还有些害羞,换衣服也遮遮掩掩的, 更别提洗澡这种隐秘的事情了,连声音都不想让他听到。   习惯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没过多久,钟医生在傅小瓷的眼里时常沦为了安静的背景板。   秋老虎的天气也相当燥热,傅小瓷数次想偷偷开一会儿空调,结果被成功地抓了个正着。她悻悻地放下空调, 摆摆手。   ……好嘛,围城里也有些不幸的事情。   比如说,一些小习惯,都被冠以不卫生、对身体不好、有危害的的名头让她改掉。   夏天成柜的雪糕只剩了几盒,不能随心所欲地从冰箱里冻果汁汽水拿出来就喝, 不能为了省钱总之把吃不完的菜热了再吃……   幸福的是,钟医生总能找各种东西来代替,不幸的是, 她的身体好像真的变好了,这让她没有理由再拒绝。   傅小瓷还是有些热得慌,大概是刚刚洗完澡的缘故,她走到衣柜前,找出夏天的松垮垮的绵白的半袖,脱掉长袖,换上。   因为有穿背心,傅小瓷相当淡定。   坐在床上的钟斯灼翻书的动作一顿,默默地看着她。女人的脊背光滑白皙,腰窝深深,黑发肆意地散落。她仰起头,套上半袖,却有些无力的松松垮垮,看起来相当地……软濡可欺。   “明天周六有事,我不能陪你了,自己要记得吃饭。”   傅小瓷一回头,他的目光重新回到书上,翻了一页,不咸不淡地问。   “你去哪儿。”   “班长从国外回来了,就是个小型聚会。”犹记得当初的同学聚会有多么不愉快,只是他们已经在同学群消失匿迹,做了劳燕分飞的苦命鸳鸯,也没有人给傅小瓷故意找事了。   看在班长的面子上,傅小瓷过去吃顿饭,也算是叙旧。   傅小瓷把睡衣叠好,想了想,反应过来钟斯灼大概还不清楚班长是谁,又解释道:“是我高中的班长,从高一一直到高三的同学,很靠谱的一个人。”   钟斯灼的脑海浮现了一张脸,即使多年过去,那张脸的青涩早已褪去,他依然记得。   他又翻了一页,尽管刚才讲的是什么早就忘记了,语气平静地问:“和你的关系不错?”   “只是普通同学啦。”   “嗯。”   傅小瓷坐到床上,撒娇似的扑过去,被他一只手按住脑袋动弹不得。   “你讨厌我吗?”傅小瓷委屈巴巴。   他把书放回去,摘掉眼镜,关了灯,松开手道:“睡吧,晚安。”   “你还没有亲我的额头。”   他凑上去亲了一下。   “你还没有抱住我。”   他把她抱在怀里。   傅小瓷在他的怀里,闷闷说:“你不爱我了。”   “别乱说。”他又收了收臂弯。   “我好热,你放开我吧。”   “……”   “我都要出汗了,会很脏的。”   “……”   “不信你摸摸看唔……”   整个世界被瞬间颠倒,傅小瓷被压在柔软的床上,她惊呼一声,却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颈,温热的唇紧紧相贴在一起。   傅小瓷还有些暗暗偷笑,钟斯灼可真好哄。   待到她被折腾到半夜的时候,终于后悔不迭,开始反思自己为什么要故意撩拨那几句。   惹不起啊惹不起!   好不容易结束,睡得迷迷糊糊的傅小瓷连什么时候被清理了身体都不知道。她睡了过去,待到一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又到了别人的梦中。   这是——   傅小瓷看到熟悉的老十二中,立即反应过来。   她的眼睛眨了眨,心生一计,便四处寻找钟斯灼的身影。好啊,抓住他,要让他做噩梦!被一群丧尸追着跑!   “喂喂喂。”   学校的升旗仪式台前站着全校的学生,校长正在调试话筒。   傅小瓷向前走了一步,转了个弯,突然看到乌压压的一群学生正朝着她所在的方向。傅小瓷心里一紧,这场景太过还原,差点让她忘记了这是场梦。   下一秒,她被一只手猛地一拽,傅小瓷踉跄着后退几步,后背贴在办公大楼的瓷砖墙上。   她倒吸一口冷气。   面前的男生约莫着还不过成年,一手撑在墙上,拦住了她的去路。他穿着蓝白色的校服,身材清瘦颀长,一张清俊的脸好看得要命,那双乌黑的眼睛正盯着她看。   熟悉的面容轮廓,傅小瓷还有些傻眼:“钟斯灼?”   突然这么青涩还有些不习惯啊!   “高三一班的钟斯灼同学,请上台领奖。”   “高三一班的钟斯灼同学,请上台领奖。”   带着噪音的话筒声一遍遍响起,傅小瓷忽然有些印象。想起当初高一的时候,好像的确有这一幕,似乎是他物理竞赛拿了全国一等奖。   还记得校长的脸笑成了一朵老菊花。   “那个……你该领奖了……”傅小瓷弱弱地指了一下,试图从他的桎梏里挣脱。   面前的场景太过真实,半点儿没有虚幻的感觉,让傅小瓷有些不知所措。重新回到高中,也让她感到有些新奇。   他另一只手啪地撑在墙上,堵住了傅小瓷的去路。   “喂。”他叫了一声。   “嗯嗯?”她睁大眼睛。   “我喜欢你,你知不知道。”他的语气平静到像是在评价今天的天气。   傅小瓷突然愣住了,脸唰地红了半截。   “那、那个……”   她的余音在他的吻中消失不见。   后背贴着办公大楼的墙,一拐弯,便是上千的学生和到处焦急寻找的老师,不知什么时候便会突然过来。傅小瓷紧张到腿发软,微微颤抖,被他一手搂住腰,加深了那个吻。   傅小瓷突然惊醒了。   “做噩梦了?”耳畔响起钟斯灼低哑的询问声。   傅小瓷呆了呆,许久,脸猛地涨红,挣脱他的怀抱,掀起被子就朝洗手间跑去了。   天哪,谁会对着自己的丈夫的梦意乱情迷?她都在想些什么?   钟斯灼望着紧闭的洗手间的门,微微翘起唇。   *   中午的同学聚会差点迟到。傅小瓷穿了一身灰粉色的长裙,配上轻薄的外套,无奈脖子上还有红彤彤的草莓,她只好系上纱巾。   “小瓷,小瓷?”   “嗯?”她清醒过来,却看到老同学们一副调侃的表情。   “是不是想你家那位啦?哎哟哟,结了婚就是不一样。”   “没有没有……”   走神的傅小瓷被调侃一番。正说着话,外面的雨淅淅沥沥,转眼变成滂沱大雨,在室内都能听到噼里啪啦的雨声。   “小瓷,等会儿我送你回家?”班长看到她手上的戒指,眼神还有些黯然。   “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好。”   正说着,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是钟斯灼。   傅小瓷接起电话,那端直接问:“几点结束,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打车吧。”   “那我现在就去。”   “哎等等,好吧好吧,还有一个小时。你别来得太早。”坐在车里独自等着,想想就心疼,还是迟点儿好。   傅小瓷挂断电话,一旁的老同学笑呵呵地问:“谁呀。”   她无奈地道:“你们就别拿我开玩笑啦。”   毕业一年就步入婚姻殿堂的傅小瓷在同学圈里已经是相当早的了。因此,今天在场,她总是被拿出来调侃一番。   同学叙旧因为大雨不得不提前散场,傅小瓷算了算时间,才过去半小时多,钟斯灼大概还没来吧。   她打算在一楼避避雨,这时,一名撑着伞的男人走进来。他穿着白衬衫和深灰色长裤,一手把伞立在门口,一手挎着西装外套,衬得身材挺拔,温文尔雅,俊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哇,好好看啊,不知道以后谁有运气嫁给他。”旁边的几个女同学小声议论。   然而,在他们越来越惊愕和茫然的目光中,男人不但没有避开,反而径直走到傅小瓷面前。   他直接把外套搭在傅小瓷的肩上。   “玩好了吗。”   “嗯,很好。”   傅小瓷察觉到他们懵逼的视线,干咳一声,介绍道:“这是我的丈夫。”   大家:“次奥……”   目送傅小瓷被丈夫搂在怀里,撑着伞离开,一群单身狗老同学忽然感受到秋天的凉意,瑟瑟发抖。   是不是——该谈谈恋爱了? 第50章 番外二   *关于傅小瓷的高中那点事   “……二百米短跑前三名的同学分别有, 高一年级,高一八班陈楠,高一四班魏晓晓,高一一班傅小瓷……”   校长念到第三名的时候, 高一一班的学生们发出爆炸性的欢呼。   “哇, 小瓷厉害了!前面都是体育特长生哎!”   被筛选出来的“尖子班”的一班学生们, 体育的确是相较不太擅长,都没拿到好一点儿的奖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班级文明建设奖了, 想想还让人沮丧。   但是傅小瓷这次的确给他们长脸了!   总决赛七个女生,五个体育特长生, 被夹在中间的傅小瓷白白嫩嫩,看起来乖巧听话,显得异常惹眼,最后表现也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正在发呆的傅小瓷被推了一把, 这才反应过来,小跑着跑到台上。从小学到现在,由于身体素质不错,再加上天生爱运动,傅小瓷家里最多的奖项不是各种三好优秀学生, 而是一堆田径类奖的奖状。   她也在认真考虑,自己是不是应该走体育生的道路。   高三年级站在最前排,表情看起来都有些散漫的不耐。待到傅小瓷上台, 和其他两个女生在一起,他们沉默片刻,忽然发出爆笑,不明白的人被指了指,也跟着笑出声。   原因无他,第一名和第三名的女生一个皮肤黝黑,一个呈健康的小麦色,一看就是经常晒太阳,夹在中间白白嫩嫩的傅小瓷,个头还矮了半截,仿佛是个异类。   她们三个一起,就像两块小麦面包中间加了一个白色的煎蛋。   傅小瓷还有些懵,下意识地摸摸头发,整整衣服,有些蠢萌的样子引得他们笑得更欢快了。   她的脸顿时红了。   台下,白粲挤眉弄眼,用胳膊肘抵了一下身旁一直沉默不语的男生:“喂,你看那个小豆芽,长得好可爱。”   就是年纪小了点,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更好看。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白粲一眼,白粲顿时笑不出来了。   周围的喧闹声吵得钟斯灼有些不耐,他抬头看了一眼,站在台上的傅小瓷看起来软濡可爱,她红着脸,却倔强地站得笔直,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高三年级开学的秋季运动会,这是他第一次注意到她的存在。   从那之后,傅小瓷多了个称呼——小白蛋。还是从高三年级传过来的。偶尔去食堂、超市的时候,还会有学生调侃地这么叫她,傅小瓷纷纷瞪了回去。   “你才是小白蛋!你全家都是小白蛋!”   旁边的沙玉:“……说真的,你骂人的词汇库应该更新一下了。”   事情发生转折的那天,大概是高三的一个学长夸傅小瓷可爱。对方家世出众,样貌也好,渐渐地,有人开始传闲言碎语。   傅小瓷没当回事。   周三下午活动课,她没有参加任何社团,习惯性地背着网球拍,朝操场的地方走,到了网球场,她拿出网球,试了试手感,开始练习。   路过的几个女生嬉笑着,在后面指指点点。   傅小瓷暴脾气就上来了,转过身,冷冷道:“有什么话就说清楚,在背后嚼舌根不怕闪了舌头。”   几个女生没当回事,嘲笑声更大了:“哟,会运动了不起啊,背着个网球拍厉害啊,要拿网球拍打我们吗?”   傅小瓷掏出一颗网球,朝地上弹了弹,在她们茫然的目光中,弹了一下球,猛地挥拍,网球猛地撞到网上,拼命旋转,突出的那一块差点砸到刚才正在说话的女生的脸上。   “啊!”她们惊叫一声。   傅小瓷挑眉:“你过来啊,信不信我真打你。”   几人顿时不说话了,气愤地快步离开。   网球场隔着一层网,隔壁便是西操场,里面有一堆训练器械,但一般学生很少,体育生们都在东操场练习。   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坐在器材上晒太阳,他乌黑的眼睛凌厉冰冷,自从刚才的动静响起后,一直盯着傅小瓷所在的方向。   阳光下,她挥拍的动作娴熟,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   第二天。   放学。   几个男生走上前,问:“钟哥,一起走?”   今天去教训几个不懂事的,好让他们别那么放肆。   反常的,钟斯灼看了一眼时间,摇头说:“我有事。”   他们一愣,相互交换眼神。至于是什么事,白粲都不敢问,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   奇怪……   从那之后,钟斯灼在他们的每周放学活动中习惯性缺席,至于是做什么去了,谁也不知道。有时候他也会提前回来,但丝毫没有规律可言。   “他是不是家里有事?”   “不会吧……”   “白粲你去问问,他不会打你的。”   “滚!劳资才不去触霉头!”   出于年轻人的好奇心,放学后,被抛弃的几人终于忍不住好奇心,明知说不定会挨打,还是在后面偷偷地跟了上去。   他们跟得远,还以为自己跟踪侦查技术一流,实则是钟斯灼懒得搭理。   他像往常一样走到操场,却没有进去,隔着网,远远地看着傅小瓷。   跟在身后的鬼鬼祟祟的几人有些懵,来回看了半天,总算反应过来——卧槽!他他他不会是!喜欢上那个小姑娘了吧!   “哎哎,不是那个高一的小可爱吗?”   “嘘!”   “我突然明白为什么上周会跟着我们揍人了。”   “为什么?”   卢子文像是发现了一个惊天的大秘密,神经兮兮地小声说:“那天,挨揍最狠的程吾,夸那个小白蛋可爱吧?”   “……”   几个人的表情忽然有些木,就像知道自己心爱的女神也会上厕所一样,理智告诉是该接受,心理却异常复杂。   就在几个人低头讨论的时候,不知何时,钟斯灼走到面前,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   “还不走。”   “嗷嗷嗷!吓死我了!”白粲跳了老高。   钟斯灼没有理会,率先朝着出口走了。他们快步跟上去,使了个眼色,白粲被迫鼓动着,小心地问:“钟哥,你对那个小学妹……”   “嗯。”   话都没问完,就换来一句轻飘飘的嗯。   白粲顿时大脑当机。   等等,给他点时间,让他接受一下钟斯灼也会喜欢女人的事实。   *   眼看到了冬天,傅小瓷穿得厚了,也不方便打球了。前两天打球出了汗,没忍住脱掉大衣,结果感冒了,这几天一直打喷嚏流鼻涕,折腾得她精神不振。   她恹恹地下了楼,打算去医务室买点儿药。医务室还在二楼,傅小瓷快步向上走,一拐弯,和别人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对不起……”   她的鼻息净是好闻的男性清爽的气息,对方似是怕她跌倒,稳稳地抱住她,两人的接触有些亲密地过了度,不认识的人还以为两人有什么关系呢。   “感冒了。”头顶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平平淡淡地不像在问,而是叙述现实。如环珮轻撞的翠玉之声,清朗悦耳,傅小瓷顿时愣了一下。   她抬起头,对方却朝她的手上塞了药,转身离开。指尖相触的短暂时刻,他的手指微微瑟缩,很快便舒展开来。   傅小瓷把手上的药翻看一番,对方像是知道她感冒的病状,药都是她准备去找医生开的。   “咦?……喂喂!”   待到她冲下楼梯,对方却已经找不见踪影了。   奇怪,这个人到底是——   穿过楼道的钟斯灼双手揣在口袋,掌心合拢,依稀还能忆起那温软的、少女独特的触感,还有如小兽般撞入他怀里的少女。   他的心跳加快了,尽管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   当天晚上,傅小瓷睡得很踏实。她进入了别人的梦中,看不清对方是什么模样,他坐在小山坡上,一直仰头看着漫天星光,美到让人窒息。   傅小瓷从没有见过这么美的星光。这是唯一一次,以后再也没有梦过了。   后来,她再也没有遇到过那个陌生的男生,尽管彼此在一个校园,也从来没有听到那好听而独特的声音。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其实那天去找校医查一下拿药的记录就知道是谁了,可惜当时根本没想到这一层,事情也成为了一个未解之谜。 第51章 番外三   *关于怀孕那点事   初春, 万木新生,十二中一如往常,学生们踏着上课铃进了校门,到班里拿出书。   同样踩着铃声进班的还有班主任傅小瓷。   高二分科之后, 按道理来说, 新老师是不会直接升到高二, 会重复带高一的学生,过个几年后才升上去。介于傅小瓷表现优秀,学生们又联名要求她带下去,这才让她跟到高二。   全年级十几个班, 文科班只有可怜兮兮的三个,傅小瓷一个文一个理, 又认识了不少新同学,没被分到的同学们看到她就一脸怨念。   傅小瓷:咳咳……这不能怪她啊。   最近有些食欲不振,钟斯灼因为几场手术没日没夜地忙碌,傅小瓷不想让他因为这么点儿小事烦心, 自己买了健胃消食片,结果反而越吃越恶心,早晨坐公交,颠簸了几下,胃难受得不行。   一进门, 班里的学生们已经听话地开始早读了。   这周恰好轮到方南坐在第一排,他习惯性地买了韭菜鸡蛋馅儿的包子,一口一个。幸好坐在门口, 有过堂风吹着,同桌和后座才没有发火。   尽管如此,空气中依然弥漫着一股蜜汁味道。   傅小瓷的嗅觉敏感,立即拧起眉头:“方南,你又吃味道大的包子。”   方南讪讪地道:“我这不是饿嘛。食堂就剩这个馅儿的包子了。”   他一张口说话,浓烈中带着几分辛辣的韭菜味道直冲鼻子,傅小瓷的胃一阵翻滚,酸水直往上冒,连忙摆手:“你快别说了……”   “老师?老师你怎么啦?”   方南看她表情不对,面色惨白,凑上前问。   那股浓烈的气味不远反近,让她躲避不及。下一刻,傅小瓷哇地一声,在学生们目瞪口呆的视线中,吐了个天昏地暗。   ……   早读时间,校医务处没有人,有车的老师连忙把傅小瓷送到附近的诊所,她有些怪不好意思的。   大夫问了情况之后,又问傅小瓷结婚多少年,夫妻性生活频率,身后的老师干咳一声,借口出去抽个烟,傅小瓷也涨红了脸,小声说:“大概一两天一次。”   那家伙工作忙还这么有精力,傅小瓷都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在吃补肾的中药了。   医生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保险起见,去医院做个检查吧。对了,叶酸吃着没?”   “等等——”   傅小瓷脸色一变,发现事情超出了她的想象范围:“我、我……我怀孕了?”   “如果怕误诊的话,去医院检查,我也不能百分之百保证。”   “我……我知道了……”   出了门的傅小瓷还有些失魂落魄。蹲在台阶上抽烟的老师站起身,连忙把烟掐灭,扔到垃圾桶。   “小傅老师,什么情况?”   傅小瓷的表情有些怪异:“张老师,麻烦你把我载到市中心医院吧,我可能……得做个检查。”   “你没事吧!”张老师一个大男人被吓坏了。   “没事。就是,有可能怀孕了。”   她强装镇定。   “啥?!!!”   *   S市中心医院。   张老师陪傅小瓷挂了个号,她坐在椅子上,犹豫片刻,还在挣扎要不要给钟斯灼发信息。   万一不是的话,那岂不是白高兴了。   正在犹豫的时候,两个小护士路过,恰巧看到傅小瓷坐在那儿。这一层楼的医护人员,谁不认识钟医生的妻子呢。   看到傅小瓷身旁还陪着陌生的男人,两人均是一愣。   “钟太太,你怎么在这里?”   “啊。”   遮掩也来不及了,傅小瓷只好说:“身体有些不舒服,过来检查一下,对了,这位是学校的老师。”   “呃……”两个护士的表情顿时有些复杂了,“可这边是妇科啊。”   傅小瓷一惊,慌忙摆手:“你们听我解释!”   想瞒压根是天方夜谭,刚从手术室出来的钟斯灼换掉衣服,就有护士推门进来,兴奋得脸都红了:“钟医生,恭喜你,要当爸爸了!”   “啪嗒!”   他的衣服从手上滑落,掉在了地上。   钟斯灼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慢吞吞地问:“她现在在哪里。”   “就在妇科,还没回去呢。”   “嗯。”   钟医生平静地捡起衣服,拍了拍,挂好,看起来相当淡定。待到他走出门,剩下的几人面面相觑,有些不可思议。   “他居然捡了起来,还没洗手哎……”   另一边,傅小瓷坐在长椅上,脑袋都是当机的。她还没做好准备,钟斯灼的避孕措施也一直做着,怎么就突然怀了?   这么想着,傅小瓷忽然回忆起,一个多月前,好像有些喝醉了,硬缠着钟斯灼,在没有套套的情况下来了一发……   她的脸顿时红了。   有人快步走过来,到了傅小瓷面前,两人四目相对,他半蹲着,放缓声音问:“有什么不舒服的?”   “你知道啦?我……”   傅小瓷说不出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又紧张、又茫然,过于刺激的惊喜突然降临,连喜悦也无法压制一切了。   她隐含的担忧和茫然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丈夫伸手抱在怀里。   “别怕,有我在。”他的声音十分沉稳。   傅小瓷给父母打了个电话,他们惊喜得要命,连忙收拾好东西过来看望傅小瓷。遗憾的是,这一回又把在外面做任务的可怜兮兮的傅小钰给忘了。   当天晚上,傅小瓷睡得有些不安稳,总怕自己侧着睡、翻身的时候压到小宝宝,理智告诉她现在还不过是个没成型的小胚胎,但做事情的时候依然小心翼翼。   “我应该做什么啊?”   “该买衣服了吗?”   “我的脸上会不会长妊娠斑?”   “我变丑了你是不是就不爱我了……”傅小瓷胡思乱想,越想越难过。   他摸摸她的头发,在傅小瓷的额头轻轻一吻,认真地回答:“不会的。”   被莫名抚慰到了的傅小瓷安心了。她窝在他的怀中,渐渐地,有了睡意,便睡了过去。   躺在身旁的男人却一夜未睡。   方南一战成名。   不过一晚上的功夫,几乎全年级都知道他吃韭菜包子,把班主任恶心吐了的糗事。方南被群嘲到生无可恋,深感自己高中大概是别想找个对象了。   幸好傅小瓷第二天过来,给班里同学道歉加宣布——她其实是怀孕了。   “我就说我是被冤枉的!”方南一脸委屈,班里的学生们顿时哄笑一片。   不晓得发生了什么的傅小瓷:“???”   怀孕了,的确是需要注意很多事情,钟斯灼抽出许多时间来照顾,说起来,让沙玉都羡慕得不行。   一日三餐由他来做,家务活平时傅小瓷就做得少,现在动都不让动。她稍微觉得身体哪儿有点不舒服,钟斯灼就立即检查。   傅小瓷快活成了一个大型宝宝。   肚子渐渐大了起来,天气也热,傅小瓷睡得有些不舒坦,身旁的男人轻抚她,低声哼着什么,温柔得要命。他的手法力道刚刚好,傅小瓷渐渐就睡了过去。   十月怀胎,预产期即将到来。   寒假到了,傅小瓷也不用找其他老师帮忙,天天在家里等着肚子里的宝贝疙瘩赶紧出来。临近几天,就被安排在医院住下,钟医生的细心照顾的程度,几乎让他们快不认识他了。   预产期前一天晚上,傅小瓷的肚子一直持续阵痛,半夜的时候,羊水破了,钟斯灼立即告知妇产科的医生,亲手把她送进产房。   傅小瓷在此之前说过不让他进来,因为她不想让他看到这么血腥的模样。   钟斯灼站在门外,听到傅小瓷叫痛的惨烈叫声,唇抿得死紧,手也握成拳头。   惨叫断断续续持续了半小时,他也跟着煎熬了漫长的半小时。   总算,孩子一出来,钟斯灼便快步推开门进去。他顾不及看孩子,掀开帘子握住了傅小瓷的手。   “是个小公主呢。”傅小瓷累得要死,嗓音都沙哑了。   “嗯。”他低声说道:“辛苦了。”   这时,她后知后觉地发现,握着她的手在微微颤抖。她有些诧异,半是感动半是好笑,看到钟斯灼泛红的眼眶,像是看见了新大陆,震惊地道:“你你你哭啦?”   他沉默着握紧她的手,在她的手背轻吻。   不论如何,就生这一个就好了,再也不要了。   被抱来的婴儿眼睛还没睁开,浑身皱巴巴的,泛着红色,像个小猴子,躺在襁褓里正睡得安详。   傅小瓷问:“孩子名字想好了吗?”   他说:“先用个小名吧。”   “小名?”傅小瓷眨眨眼睛,忽然笑了,“‘呦呦’怎么样?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还是上个月复习过的内容呢。   他的唇角翘起,眼神温柔:“好。” 第52章 番外四   *养儿那点事   当父母才知道养儿难。傅小瓷同父母打电话的时候, 不由感慨:“爸妈,你们脾气真好,居然没有把我们打死。”   孩子从小就贼精,知道钟斯灼管教严格, 有什么事情都跑去找傅小瓷撒娇, 犯了错也是躲到傅小瓷身后, 傅小瓷还得把她提溜出来,让钟斯灼收拾。   只是,大部分时候,和钟斯灼学了个三成, 总是端着架子,小小年纪就要戴无镜片的眼镜, 学钟斯灼,说什么话,软嘟嘟的手指向上一推。   傅小瓷深感自己操碎了心。   呦呦本来是小名,后来用习惯了, 干脆就叫钟呦呦了,听起来也很顺耳。和屠呦呦只差一个姓,也算是身为父母对她的期望。   钟呦呦五岁生日,像往常一样,打算买个蛋糕, 大家一起小小庆祝一下。   当天早晨,有人咣咣咣敲门,傅小瓷还在给钟呦呦梳小辫儿, 钟斯灼放下手里的书,去开门。   “姐,我来啦!呦呦呢,来来来,看舅舅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果然。   身为唯一的舅舅,傅小钰这么多年来总拿陈年旧事说事。无非是,婚礼差点没通知他,怀宝宝忘了给他说,就连生下呦呦也没有第一时间通知他。他深感孩子从小就没有舅舅的关爱,无法得到一个健全的关怀环境,因此每年生日一定会大清早来敲门。   钟呦呦坐得笔直,小声说道:“妈妈,我可以不要舅舅的礼物吗?”   说这话的确听起来有些不知好歹,但是……想起去年傅小钰带了个大蜘蛛想作为礼物,把钟呦呦吓得破天荒嚎啕大哭,好几个晚上连续做噩梦,傅小瓷不得不每晚都陪着她睡。   这件事最直接的受害者便是钟斯灼,他冷着脸几天,满脸写着不高兴,傅小瓷又是哄女儿又是哄丈夫,忙得不可开交。   今年傅小钰还敢来,这不是送礼物,是来送命的啊。   今年的傅小钰痛定思痛,仔细研究几岁小女孩喜欢什么东西,最后敲定一件完美无比的礼物。   “快来快来!”   钟斯灼冷冷道:“换了鞋,去洗手。”   傅小钰不情不愿:“……哦。”   钟呦呦年纪小小,脸上却一副忧虑的表情,还要强颜欢笑,迈着小腿跑到傅小钰面前:“舅舅好。”   “有没有想舅舅?”傅小钰蹲下去,伸开双手等着她的拥抱。   钟呦呦为难地犹豫片刻,走上前,肉乎乎的小手摸摸他的脑袋,就像在摸晚上散步时小广场看到的那只哈士奇,微妙的距离防止这只大型犬扑上来。   傅小钰:扎心了。   待到傅小瓷看到他送的礼物,没忍住,噗呲地笑出声,又干咳一声。   “呦呦,快谢谢舅舅的礼物。”   钟呦呦在一个一米多高的扎着蝴蝶结的粉盒子的小马宝莉全家桶呃不,全家套面前,陷入沉思。   她不想认这个舅舅了怎么办。   傅小钰嘿嘿笑起来:“我就知道你肯定喜欢……姐你笑啥。”   傅小瓷:“咳咳,没什么没什么。”   傅小钰在家里闹腾一天,非要跟呦呦一起玩玩具,钟呦呦无数次向傅小瓷投来求救的目光,都被她选择性忽视。总算熬到晚上,大家一起吃饭。最近林婉茹扔下生意,跑去找傅母玩,回老家好几天了,一直都没回来,一副乐不思蜀的样子。   “妈,你们在老家做什么啊?”傅小瓷好奇地问。   “说起来……怪不好意思的。”林婉茹脸颊上腾地浮起红晕,“白天爬爬山,晚上一起跳跳广场舞……”   “噗!”   林老爷子一口汤喷出来,幸好反应及时,避开了饭桌,然后……喷到了傅父的脸上。   “哎呀真是对不住了!”他咳嗽几声,脸也红了。   傅父淡定地摘下眼镜擦了擦:“没事,我刚开始也这么惊讶。”   女人的轨迹大多相同,年轻时过着不一样的生活,老了……也在一起跳广场舞了。   小小的插曲倒是把大家都逗乐了。   傅小瓷给钟呦呦剥了个虾,还没来得及给她,便看到自己的碗里多了三四只。   这些年,别的没多大改变,洁癖唯独对傅小瓷不管用了,就差她每天洗澡的时候也过去帮忙。   咳……偶尔也是有那么几次的。偶尔,偶尔。   身旁的丈夫还在慢条斯理地剥虾,他的手细长,剥虾的动作干脆利落,像是完成了一幅画。察觉到傅小瓷看着他,钟斯灼又把一只虾放到她的碗上。   “让她自己剥。”   傅小钰挤眉弄眼:“你们这是在气我这个单身狗啊。”   “人家陈姑娘等你这么长时间,你也应该准备准备了。”   说起这个,他忽然傻乐了一下:“明年,我和她说好的,明年夏天结婚。”   几人纷纷起哄地笑起来。   吃饭完,晚上大家散了,傅小瓷把钟呦呦安顿在床上。小房子装修得很精致,墙上挂满了钟呦呦出去旅行、各种竞赛的照片,还有奖状。她漂亮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奶声奶气地说:“妈妈,我们老师昨天夸你好看。”   “啊是吗。”傅小瓷笑眯眯地给她盖上被子,“你们老师好看,你也好看,心地善良的人都好看。”   钟呦呦满足地闭上眼睛睡觉了。   真好,今年的生日,总算不用被大蜘蛛撵着跑了。   趁着钟斯灼心情不错,傅小瓷窝在她怀里,说:“我明天要出差,开调研会,大概要三四天时间。”   “……”   “挺快的,你不用担心,周围也有同事……”   他忽然翻身,把她压在身下。傅小瓷惊呼一声,立即捂住唇,压低声音道:“别闹。”   他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唇,就像第一次听到她要出远门似的,星星点点的吻落在她的脸颊、额头,最后在唇上辗转,清冷的音色染上几分缱绻,动人得要命。   “我等你。” 第53章 番外五(全文完)   *关于大家的未来   今年六月份, 当初第一批教的学生们就已经要大学毕业了。   傅小瓷突然想起这件事,还是因为前两天顾棠给学校发来邮件。刚从大学毕业两年的他不仅天资超出常人,还勤奋得可怕,工作时常加班, 才干了半年多, 成绩优秀, 摸清套路后拒绝众多offer,摩拳擦掌要准备自己开一家网络公司。   有时他也会找傅小瓷聊两句,说不担心都是骗人的。磕磕绊绊的创业一年多,连续研发两款小型手游, 一炮打响,竟然也冲出了自己的小天地。   虽然才只是开始, 但也相当厉害了。   这一次顾棠人手足够,想联合学校,把当初的《逃离十二中》做更完善的拓展。这款游戏一直作为校内测试,火过几次, 有人想买版权都没给,但是顾棠就说不定了。   傅小瓷能从他的言语中看出对未来的展望和生机勃勃的野心。   这不是什么坏事。   今天上完公开课,傅小瓷也有些累了。回到办公室,就听到办公室的老师们正在讨论今天的新闻。貌似是一位独居的单身女性外出游玩时出了意外事故,现在依然昏迷不醒, 傅小瓷之所以有印象,是因为对方的名字——“阮啾啾”,看起来就很可爱啊, 希望小姑娘没出什么事。   “现在出门可得小心啊。”   “是啊是啊,尤其是女性。”   ……   傅小瓷给沙玉打电话,问她要不要一起出去吃个饭,沙玉表示有男朋友在,丑拒。   傅小瓷:“……”   她又给程素打电话,程素那一段含含糊糊的,咕哝几句,忽然正经起来,问:“我想追白粲。”   傅小瓷:“啥???”   “我觉得他喜欢女人。”   “???”   “虽然比较难,但我想试试。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咣!”   电话挂了。   留下傅小瓷一人在风中萧瑟。   不是春天,怎么处处都是恋爱的酸臭味?要不是钟斯灼有事出差,她才不会找她们呢,呵,女人!   上周得知消息,黎柯和陆悠悠两人要一起出国,以后或许会在国外定居,同是学霸,家境相当,可以说是非常般配了。让傅小瓷没想到的是,徐智竟然也追上了当初白白嫩嫩的班花,据说还是一段相当复杂的三角恋,尽管故事主人公林隽根本没想过要掺和到里面。   至于方南……那天还跟她在微信上哭诉,说自己大学上得好好的,明明也是一表人才,学习成绩好,为人开朗又亲和,就是死活找不到对象。   “他们都说我一脸基相……”傅小瓷几乎能脑补出方南哭丧着脸的模样了。   她没忍住,噗呲地笑出了声。   “你是不是还吃韭菜包子?”   “我发誓我没有!臭豆腐都戒了!再也没敢吃任何带味道的东西!”   虽然每年同学聚会,大家都会拿这件事嘲笑他。   傅小瓷有些不忍,保证地说:“你放心,万一以后找不到了,我给你介绍。”   方南回了一长串的省略号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师范院校,男女比例那么极端的情况下他也没找到对象,估计以后也很难了。未来的人民教师还没来得及燃烧自己,心中的那团火早就被眼泪浇得透透的。   凉了凉了,这下真凉了。   傅小瓷走到停车场,开着车出来,却在校门口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林隽?”她停下车,拉下车窗,探出头叫了一声。   “老师。”   这些年,林隽愈发地挺拔清秀,也难怪小姑娘们都盯着他不放。金融系的高材生,以后也是要跟着父母做生意的。   傅小瓷问:“你在等谁?”   “等你。”   她愣了愣,旋即扬起唇:“吃下午饭了吗?没有的话,陪我吃一顿吧。”   *   小店地盘不大,人倒是不少,热腾腾的锅让室内的温度也上升起来。傅小瓷问:“你吃鱼吗?”   “嗯,我不挑食。”   “那好,来一条鲫鱼,麻辣锅拼番茄锅,菜品我们再看看。”   两人点了菜,傅小瓷又要了两杯新疆酸奶,木头勺子伸进黏稠的酸奶里搅拌,让那几滴蜂蜜融进去。   “要毕业啦?”   “已经开始工作了。”   傅小瓷有些讶异:“学校呢?”   “毕业证已经拿到了。”   看到他不咸不淡的模样,傅小瓷又多了几分担忧:“做的事情是自己感兴趣的吗?”   “是的。”   他玩杯子的动作顿了顿,忽然笑了,眉眼熏上了几分暖意:“老师,你还是老样子呢。”   “铁打的老师,流水的学生,我只会越来越老。”傅小瓷喝了一口酸奶,“你们还正年轻,好好享受生活吧。”   一顿饭吃了很长时间,一直到天色近黑。   傅小瓷要送林隽回家,被他拒绝了。   他目送傅小瓷开车门,准备上车的时候,忽然开口叫她:“老师!”   “怎么啦?”   傅小瓷回过头,恍然发觉,林隽的轮廓已然成熟,像个大人的模样,而不是她印象中那个别扭的孩子了。   “谢谢你!”   她一愣。   林隽扬起唇:“以后有未婚妻,会带着她登门拜访的,还请你不要忘了我。”   傅小瓷的眼睛微微睁大,随即弯成了甜甜的月牙:“当然。你们可是我的学生啊。”   告别之后,她回到家,从包里掏出钥匙开门,咔哒一声,门转了一下就开了,里面的灯也大亮。傅小瓷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后退一步,有人比她更快,推开门,倚在门框边。   男人西装革履,只脱了外套,笔挺的衬衫衬得他温文尔雅,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框眼镜,隔着镜片的眼眸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吓死我了!……不对啊,你不是出差去了吗?”   他平静地回答:“有些无聊。”   “这么任性啊。”   傅小瓷挑眉:“你这叫做早退,钟同学。”   “老师打算怎么惩罚我。”他的话音还没落,傅小瓷伸出手,揪住他的领带,微微向下一拽。   她亲了一下钟斯灼的唇,对方正要深入这个吻,被她躲开后随即吃吃笑了,一副恶作剧的得意。   “我今天吃了鱼哦。”   “嗯。”   他直接将她拉进来,把大门关上,吻住她娇软的唇,一股口香糖的薄荷味儿,还带着蓝莓糖的甜味,简直要甜到人的心里去了。   “唔唔你的洁癖呢!”   “没了。”   早没了。   何止是洁癖,他所有武装起来防备、在旁人看来深不可测的冷漠、被冰冻的心,在遇见她的那一刻起,就全部瓦解了。   生活了这么多年,却在每天早晨比她先醒来的时刻,凝视着她的脸,默默感谢自己所剩无几的幸运,都拿来作为赌注孤注一掷。   幸好,他赢了。   *   钟呦呦这些天都在奶奶家,要过一周才能送回来。   两人躺在大床上,床上还摆着被翻开的画册。她窝在奶奶的怀里,听奶奶给她讲故事,虽然有些幼稚,但她依旧听得津津有味。   “奶奶,爷爷是你的the one吗?就像阿波罗的达芙妮。”她指了指画册上的桂冠。   林婉茹怔忪片刻,露出怀念的笑:“爱神可没有对你爷爷射钝箭头,而是尖锐无比的爱之箭。”   她的脑海忽然浮现出几十年前的那个场面,即使到现在,依然如第一次想起。   “那是什么样子的呢?你们第一次见面。”   “第一次啊……”   林婉茹摸摸她的小脑袋,微笑着低声说道:“那你可不能睡着了,因为故事有些长。”   说起第一次呢,还得从那个滂沱大雨的傍晚说起。   不过,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全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