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系统罚他生娃》作者:萧澜 文案: (此文不是快穿)因为最近的新闻,女同事们就孕子之痛愤慨而热烈的讨论了好几天,苏景阳只是单纯好奇的插了一句:“生孩子有这么疼吗?” 然后……然后他就遭到报应了!!! 系统:疼不疼你自己去生不就知道了? 苏景阳:EXM??你哪位?你让我就生啊?!笑死人! 系统:呵呵。 不久之后,陷入生子文世界的苏景阳捧着自己的大肚子,悔恨的泪流满面,MD,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系统:哼,等你生十个以后再说吧! 苏景阳:……请让我静静地狗带。 【本文原名:他穿进生子文以后】【弃文真不用特地留言通知,我谢谢您^^】【谢绝扒榜】【狗血狗血超狗血啦】 内容标签: 生子 年下 系统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景阳.容辞 ┃ 配角:陵离.明湛.容华.郝嘉盛 ┃ 其它:狗血狗血超狗血 第1章   苏景阳浑身僵直的站在人来人往的热闹街头,原本就大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整个人处于一种懵逼不敢置信的状态。   他此前,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因为不经意的一句话遭受到了惩罚,被一个叫做系统的东西扔到了这里!!!   而那让他遭此大祸的一句话,在他看来,其实并不是多么过分。   ——他真的只是在女同事们热烈讨论最近产妇跳楼新闻的时候,实在忍不住单纯好奇的插了一句嘴:“生孩子有这么疼吗?”   苏景阳作为一个无父无母,单身二十三年又只对雄性感兴趣的男人,几乎没有怎么深入接触过女人,他对女人各方面的了解都比较空缺。其实他以前也听说过生孩子多有疼,可过后又总看到上个厕所孩子就生出来了,走在街上孩子又掉出来了之类的新闻,又不免给他造成一种生孩子就是瓜熟蒂落好像还挺容易的错觉。   他问这句话也着实没有任何恶意。   他那道声音并不大的疑问很快被愤慨高声的讨论掩盖了,女同事没有听到,也就没有回答他,他便作罢了。   却没想到,他刚走到茶水间准备倒水喝,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道充满愤怒和鄙夷的声音:“愚蠢无知的男人!!!”   毫无防备的苏景阳吓一跳,手里的杯子都差点掉在地上。他四下看了一圈都没有人,正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那声音却是又继续真真切切的在自己脑袋里晃荡起来,“呵呵,渣男!”   苏景阳被指控的莫名其妙,下意识里就反问一句:“渣男?说我吗?”   那道声音含着浓烈的戾气,它恶狠狠道:“无知的男人,说的就是你!!”   这到底什么情况!?苏景阳转动着黑眼珠正默默的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分裂的时候,它又冷声呵呵道:“其实你问这么多也没用,想知道生孩子疼不疼,你自己去生就知道了。”   苏景阳当时也说不清是惊疑更多一些,还是无语更多一些,原来一切都是因为自己说了那句话才招惹了这个奇怪的东西!   不过他自觉一身正气,不怕这些神神鬼鬼的玩意,撇撇嘴也没太当回事,心里还在暗暗想着,你哪位?你让我就生啊?我可是铁打的汉子,想要我生也没这技能。   端着茶杯准备淡定回座位的他,就听脑海里又是一声令人心颤的冷呵,然后…………然后,他根本就来不及有过多的反应,一阵天旋地转间,就出现在了这个古代陌生的街头!!!   一切发生的太快,他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可这里的一切却这样的真实!   那个叫系统的家伙又直接在他的大脑里植入了一些信息,他接收过后就震惊了。   因为这个世界居然有三性人,男人,女人,还有双人子?!   所谓的双人子,除了骨架稍小些,外貌与男人无异,最大的区别就是他们能怀、孕、生、子!   双人子最明显的标志就是手心会有红痣,在左手还是右手,大小形状都是因人而异,红痣会伴随着你到老到死,不会消失,就算你把它连肉一起挖掉,过后也会顽强的重新长起来。   电光火石间,苏景阳突然想起系统之前说过的某句话,浑身汗毛竖起,生出极其不好的预感。   他猝然抬起自己的两只手,瞪大了眼睛看向自己的手心。   右手手心赫然有一个黄豆大小的红痣!   苏景阳脑子都嗡了一下,呼吸发颤,双手发抖。他敢肯定这具身体还是他自己的身体,可他活了这么多年,手心里可从来没长这个东西,难道,难道……   “系统!!!!!!”苏景阳感觉自己要炸了。   系统冷冰冰的声音适时响起,“没错,你现在的身体已经被我改造成了双人子,生孩子到底有多痛,你很快就可以体会到了。”   苏景阳头皮发麻,他才不要体会!   他喉咙里堵了片刻才不可思议的开口道:“我只是问了一句话而已,又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你有必要这样对我??!”   系统听了苏景阳的话,怒道:“你还没意识到你自己过分,就已经很过分了!你们男人都是一个德行,从来都是三言两语说的轻轻巧巧,好像女人做什么都是天经地义,不自己尝试一下,你是永远不知道女人的处境有多么艰难!让你受点惩罚长点记性也是应该的!”   “……我哪有?!”苏景阳被无缘无故的扣了一顶帽子,简直是莫名其妙,纵然他的确是在这方面无知了一点,可怎么就上升到这个高度?!!未免太极端了吧!   他还没有习惯脑内跟系统对话,所以现在在旁人看来,他就是在和空气说话。路过的人看他的眼神都变得怪异起来,不自觉就离他远了许多。   苏景阳注意到了,挪着步子到无人的墙角避开那些看神经病的目光,蹲下有些愤慨的继续和系统争辩:“我可从来都没像你说的那样!”   “你没说过,难道你不是这样想的吗??”   苏景阳气得想喷火。   他单身这么多年,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也没有伤害过谁,这个系统就因为他一句话惩罚他生孩子?实在不可理喻!   可是此时的苏景阳也明白了一点,它竟然能控制他来到这个世界,要回去的话,必定就只能求它,不能和它硬碰硬。   苏景阳深呼吸平复了许久,好声好气的向它道,“事已至此,我就实话跟你说吧,我喜欢的是男人,我以前没有对不起任何女人,以后也不会对不起女人,你就放我回去吧。”   系统冷哼道:“喜欢男人却又欺骗女人生孩子的男人还少吗??人渣败类!!!”   “……”苏景阳彻底无言以对。   他算是明白了,这个系统充满了怨气和戾气,而且还有偏执症,是不会给他任何讲道理的机会的。   关键是,摊上这么一个玄妙的东西,他连一丝对抗的力量都没有。   苏景阳眸光呆滞,心里一片冰凉,坑爹呢,为什么要让他一个正直的好青年遇上这样的事情??   到底该怎么办……   “想要回去,可以啊。”系统嗤道:“等你生了再说。”   “……”请让我静静的狗带。   苏景阳跟系统几番沟通无效,睁着圆不愣登的眼睛,满脸迷茫的开始在陌生的街头瞎晃荡,周围来往入眼的都是身穿古代服装的人。走了会儿才发觉街上没有人再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了,他反应过来低头看自己身上,衬衣长裤已经被一身斜襟灰色粗布衣裳所取代,他又下意识抬了抬手,摸自己的头发,原本又短又精神的头发竟然长至肩头……系统改造他身体的同时,连他的身上的造型都在眨眼间换了。   这个叫系统的东西确是很邪门啊。   苏景阳这么想着越发的丧气了,他现在已经认清了现实,自己只是肉体凡胎,根本斗不过它的。斗不过,难道只能妥协吗?   他不想妥协,可是……不妥协的话,怎么才能回家?   他心烦意乱的又走了一会儿,走累了就在拱桥边的一棵树下蹲着了,神色迷惘的看着桥上来往的人。   一个模样清秀的男人挺着个大肚子从桥上缓缓经过,猝不及防的闯入了苏景阳视线,他一阵猛咳,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苏景阳知道刚才那个人肯定是双人子,可到底还是男人的模样,居然怀孕大着肚子!这个在旁人看来习以为常的画面,对在现代社会生活了二十几年的他来说却是极大的冲击!   他真的接受不了自己会变成跟刚才那个人一样!   苏景阳受了最直观的刺激,又忙系统系统的喊,不停的说好话让它放了自己,可是嘴巴都说干了,系统却根本就不搭理他。   苏景阳又气又怒又急,头皮都要抓破了,却又实在无计可施,他无语的望着天,一向乐观心大的他难得的有些胸口发堵。   由于初来乍到,苏景阳身上没钱,也没有地方可以住,到了晚上,苏景阳只好随便找了个破旧的寺庙铺了点草躺下了。好在现在这个世界里是夏天,除了蚊子多了点,在这种地方也能凑合的对付一晚上。   苏景阳以为系统不理睬他是在给他时间考虑,可是事实证明……善良限制了他的想象力。   “选啊。”系统凉凉的道:“不选的话,我来帮你。”   苏景阳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凭空出现的飞速的闪动的滚动屏,忍耐得双手都开始发抖。   ——这个系统竟然在他快睡着的时候突然出现,还让他在这个世界里选一个男人,然后跟人家上床!   苏景阳虽然的确是喜欢男人,可是他也是有节操观念的好吗?这个混蛋系统竟然让他随便选个男人就一夜情,未免太儿戏了!   “你你你,你实在是……太过分了!”苏景阳知道自己是躲不过去了,气红了眼,忍无可忍的咬牙骂着,“狗东西!”   系统冷笑,“你有时间骂我,不如抓紧时间。时间过了的话,就换成我来给你选,呵呵……不过我给你选的话,肯定更加用、心!”   “我看你是不怀好心……”苏景阳眼见着旁边的时间进度条快要消失了,眸子一紧,顾不上跟他斗嘴了,焦急的大喊了一声:“停!”   滚动屏却还在继续,系统沉默了一会儿,“……智障。”   苏景阳愣了一下才发现过来这无法声控,时间进度条所剩无几,慌乱之下,他抬起右手食指胡乱在眼前的滚动条上一戳,它终于不再继续动了,苏景阳还以为会看到选的是个什么样的男人,结果脑子里顿时哔一声响,他眼睛一黑,就倒在了地上。   昏睡之前,似乎还听系统愤愤的在骂他:“人渣,便宜你了!”   苏景阳感觉自己陷入了一场虚空黑暗的梦境里,可他知道并不是梦。   因为身体被紧紧纠缠着的感觉是那样的真切,被撕裂时的痛楚是那样的真实入骨,苏景阳咬牙忍受着那人凶猛的动作,疼得眼泪直飙。   ——他真的完全连准备的时间都没有,就被一个人狠狠扑倒就地正法了。   他这才第一次哪里经得住这么生猛的,可他想躲都没地方躲,因为可能是系统做了什么手脚,他浑身软绵绵的根本就没什么劲。   苏景阳咬牙承受着,眼前一片黑暗,浑身汗水淋漓,身体疼得快麻木了。   混蛋系统!苏景阳在心里将那狗东西翻来覆去的骂。   他根本看不到覆在身上之人的面容,他只能察觉那人滚烫的气息里似乎还夹杂淡淡的酒气,他想发出一点声音,可是喉咙仿佛被棉花堵住了,只能闷哼喘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景阳感觉自己都快被弄死过去了,身上的人这才止歇。他只觉得脑袋一片长久的空白,等反应过来时,那人低头在亲他的唇,除却那一丝酒气,唇舌的气息都很清新,不管是从皮肤的接触,还是从他过分强悍的体力,苏景阳已经猜到了,这个被选中的人应该是个年轻的且干净的男人。   虽然说来好笑,但是这对苏景阳来说,这真的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苏景阳身上根本就提不起力气,索性就破罐子破摔挺尸让他亲,心中一片苍凉。   苏景阳以为已经完事了,系统的目的也达到了,会把他从这个诡异的地方放出去,可是……当身上的人又开始挺动腰身的时候,苏景阳才知道什么叫欲哭无泪。   极其漫长又磨人的梦境结束,苏景阳艰难的睁开眼再次醒来时,是在破庙里,仍旧躺在稻草上,浑身就像是被打断了骨头似的叫嚣的疼。   苏景阳睫毛颤了颤,眼神呆滞的盯了破旧的屋顶半晌,才红着眼捂着自己疼痛的屁股,哀哀切切的低喃了一句:“尾巴断掉了……” 第2章   苏景阳已经躺在枯草上许久都没能起身,身体不适是一个原因,最主要还是心里的悲怆。   他鼻头微微发红,黑亮的眼瞳里一片湿漉漉的,透着几分可怜。   跟一个根本不认识的男人做了不说,还有怀孕的可能……怀孕啊!怀了还要生下来!可他是个男人啊!   这完全颠覆了他二十三年的认知。   苏景阳发抖的手虚虚碰了碰自己的小腹,又飞快的弹开。他红着眼长吁短叹,不会真的已经揣上了吧?   要怎么办?真的怀了生下来?那生下来以后孩子是叫他爸还是叫他妈?   呸呸呸,想这么远!   苏景阳脑海里回想着这近一天之内发生的事情,只觉得内心无比的崩溃,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要碰上这样神经病系统???!   为什么???!   一声饱含同情的轻叹声很突兀的响起,“我知道你是无辜的,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苏景阳一愣,眼珠子转了转,有几分惊疑不定。   像是系统的声音,却又不像,因为系统不会语气这么好,跟他说这样温和的话。   “不用怀疑了,我就是系统,不过……”似乎是苦笑了一下,“我现在被它压制住了,也无法常出来。”   “……”听不懂。什么被它压制住,什么无法常出来。   系统知道苏景阳的疑惑,又叹了一声,无奈的跟他解释起来。   苏景阳睁圆了眼睛,直挺挺躺在那里,迷惑的听它如此如此那般那般的说了半天,最后总算是弄明白了——原来,这个系统之前是专门帮助女人解决难题的,是个好系统,可是在处理和解决各种家庭矛盾,爱情难题,婆媳关系,还有形形色色渣男的时候,不知不自觉就吸收承载了太多的戾气和负能量,受到了极大的影响,久而久之导致系统彻底崩了一次。   等系统自我修复完成以后才发现大事不妙——它竟像精神分裂的人的一样,分裂成了两个!   而且被分裂出来的那个系统二号充满了极端的怨气和戾气,处理事情的时候也特别偏激,原本的系统根本就拦不住它。而它吸收的负能量越来越多,将原系统压制的不见天日,行事也越发的猖狂毫无顾忌。   “……所以你是正常的那个,之前我遇到的那个神经病是分裂出来的?!”   系统道:“是的,它听过太多女人诉苦,格外憎恨对女人不好的男人,所以……”   所以我才会因为那句话遭殃吗?苏景阳郁卒的长吸一口气。他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系统顿了片刻,又道:“在此之前它已经害了不少人,而你情节比较轻微,它才手下留情。”   苏景阳闻言捂着自己无比疼痛的屁股悲愤的差点喷出血来,这TM还叫对他手下留情了???!!人都快废了好吗?!   “那……没留情的都怎么了?”苏景阳特别想知道。   系统道:“没留情的……连我也没办法拯救了。”   苏景阳很快抓到关键点,眼睛霎时间亮了亮,语气也激动起来,“那对我这个留情的,你是不是有办法拯救???”   系统沉默片了会儿,为难道:“说实在的,我一直被它压制,并没有办法帮你,也没能力让你立刻回到以前的世界。”   苏景阳一听,嘴角失望的耷拉下去,系统又道:“所以,你只能靠你自己。”   苏景阳立马精神一振,“真的真的???那你快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行?快告诉我!”   系统见他欣喜,给他泼冷水,“你先别高兴的太早,因为要做到极其艰难。”   苏景阳刚扬起的嘴角又耷拉下去,胳膊枕到头下,声音也有几分丧气,就知道会是这样。   不过他还是安慰自己,“要做到很难,也总比没有希望的好。”苏景阳对系统道:“不管怎么样,你还是跟我说说看吧。”   系统于是跟他说了,苏景阳听了以后总结一点就是……学雷锋,做好事,得到大家的感激和赞扬,就相当于收集了正能量。越感激,能量就会越多。   等他的正能量收集的能与系统的负能量抵消时,他就可以回去了。   可现在问题是,系统二号的负能量的值已经爆表了,他如果想抵消,怕是做一辈子的好事也无法成功。   更别提系统还说:“对了,你要注意帮忙的对象和事情,因为如果你不小心帮了倒忙,或者招致别人的厌烦,你所得到了正能量不仅不会增加,反而会相应的减少。”   “……”苏景阳呆滞的笑了两声,头一歪,目光落在那尊破旧的神像上,满脸生无可恋。   就算他到时候真的做到了,恐怕也已经被那个神经病系统二号逼着生了十个八个了,什么都迟了……想想都可怕。   苏景阳满心的悲凉并不想说话,系统迟疑了好久,才道:“其实有一个捷径,但是……”   这个系统一号温柔是温柔多了,但说话怎么就这么爱大喘气呢?   苏景阳道:“你别吞吞吐吐的,有话就直接说嘛。”   “那我就告诉你吧。”系统道:“这里,其实是一个生子文的世界。”   “生子文?你是说,这是小说的世界?”苏景阳不常看小说,但是办公室的女同事有好几个喜欢看,偶尔见她们凑在一起讨论剧情。   怪不得这里的人分三性呢,原来都是小说的设定!   到底什么作者这么坑呢,居然写这种不可思议的小说?苏景阳心里暗暗的腹诽。   “对,我们是没有办法自己创造世界的,所以它只能将你随机安排来这里。”系统道:“但是由于你这个外来者的闯入,已经导致这篇文的情节起了些变化,影响到主角的剧情。我所说的捷径,就是你要促进推动主角之间的剧情,让他们修成正果,记住一定要圆满,因为这样就可以算作你收集到的能量了,到时候大约可以抵消九成。”   苏景阳了许久才扶着自己快断掉的腰缓缓坐起来,抿着下唇敛眸沉思,九成啊,这的确很让人心动。   “主角是谁,我现在就去找。”苏景阳觉得自己身上来了点精神。   系统尴尬了一会儿,“问的好,可是很遗憾,我只知世界属性和基本的背景设定,但不知具体情节。”它想了想,又补充,“二号应该也不知道。”   “……”苏景阳只觉得一口气哽在喉咙,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看来,他的前路真的一片黑暗无光啊。   他就这样身体僵直的坐了片刻,最后哀嚎一声,泄了气重新倒回地上了,颓丧的闭上眼,整个人宛如一条咸鱼。   这样不行,那也不行,苏景阳说:“你不如让我睡死过去吧……”   系统一号安慰他:“也许,也许你运气好,碰上了呢?”   苏景阳不想听,因为他是连“再来一瓶”都没有中过的人。更别提在茫茫人海中去寻找什么本文的主角了。   “那个,一号一号,你还在吗?”过了会儿,苏景阳突然想到什么,呼叫系统。   “还在,怎么了?”   “我想问你……”苏景阳觉得这个系统比较好说话,所以想趁着它还在,问它一件事,“就是,就是昨天晚上的那个男人……他是清醒的吗?”   昨晚的事情苏景阳虽然也很憋屈,但是他能感觉到,压在身上的男人纠缠着他的时候,明显是有些神思朦胧的。   苏景阳是自己在系统那儿选中的他,也为他感到挺冤枉的。   毕竟对人家来说,他也是个连脸都没见过的陌生人,说不定本心不愿意做这种事情,只是被系统控制了,所以才……   苏景阳觉得心里挺疙瘩的,你不情我不愿,他们两个人都只是系统的发泄怨气的傀儡。   系统闻言,认真的回答苏景阳:“并不清醒。因为那对他来说,只会是个短暂又模糊的春梦。”   原来,他是在人家梦里出现的啊,可却又是真枪实弹的做了,苏景阳也弄不明白这到底算怎么回事……   苏景阳大脑放空了半晌才僵硬扯了扯嘴角,忍不住慢半拍的吐槽起来,短暂?他可觉得一点也不短暂!整整一晚上的折腾啊,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被捅出来了,差点被搞死,屁股现在还火辣辣的疼。   “还好,就这一次……”虽然遭遇很苦逼了,但苏景阳还是有几分庆幸的低喃着。   “谁告诉你,就这一次?”系统的声音又变得阴阳怪气起来,苏景阳知道是系统二号回来了。   只听它冷声:“五天之后,你手心里红痣如果颜色没有变深,那就说明你没有怀上,该继续还是要继续!”   ???!   苏景阳垂死病中惊坐起,原本怏怏半闭的眼睛也倏地睁得老大,结果因为手脚扑腾,动作一下太猛,牵动了某个地方,他疼得呲牙咧嘴了好一会儿,才冷汗潺潺的用力大喊道:“你再说一遍???”   系统怒道:“你当我是送子娘娘?当然是做——做到怀上为止!”   ……WTF! 第3章   苏景阳又将这狗系统骂了一顿,过后不由陷入沉思,照系统的说法,不会一次就中招,这说明他现在很大可能是没有怀上的。   他心里为此稍微好受一点,不过也没好到哪里去,因为没有怀上的话,他就要继续跟那个做春梦的男人这样那样。   苏景阳光想想,就觉得屁股更痛了!   他虽然高中就察觉了自己的性取向,可在进入社会之前隐藏的都很好,感情经验基本为零。说实话,他也曾经幻想过这种事,但他所期待的一切都是想以有了感情为前提的情况下再发生。而不是稀里糊涂的跟别人上了床,还被粗暴的弄个半死。   可眼下看这情况,根本不是一次两次就能解决的。   惨,真是大写的惨!   苏景阳也没有伤感多久,就身残志坚的爬起来了,因为……他真的快饿死了!!!   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别说吃饭了,他连口水都没得喝,再加上一晚上体力透支,他现在已经饿得两眼发花了。   既然事情暂时没办法扭转,唉声叹气的也没用,生活还是要继续啊,总不能颓废的饿死在这个只有蟑螂和蚂蚁的破庙里。   拖着步子走了会儿,他才惊觉有些不对,好像有什么湿乎乎的东西从大腿根那里往下流……苏景阳很快意识到那是什么,虽然周围没有人,但还是腾地涨红了一张脸,手足无措的僵了片刻,最后循着水声找到了一个小瀑布,忙跑去脱了衣服飞快的冲洗了一番。   他拖拖拉拉的这一阵,时间已近中午,太阳焦灼又火热,炙烤着山林大地,空气中的热浪阵阵席卷而来。   苏景阳里里外外洗干净以后,有些贪恋那凉爽的感觉,都不愿离开了,可是到底是第一次在野外冲浴,又光着身体,实在怕被人看到了,有碍观瞻。   他抹了把脸上的水,胡乱抖了抖身上的水,就开始穿裤子,套衣服,一边穿,一边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   倏地,手上穿衣的动作一顿,他猛然转头,目光迅速朝四下巡视了一番。   没人啊。   他心里十分的纳闷,继续穿衣服,可为什么总有种被注视的感觉。大概是真的饿昏了头。   苏景阳穿好衣服之后,就扶着自己的腰,有气无力的朝着街市的方向走去。   到了热闹的集市上,苏景阳沿街看,沿街的吞口水,眼睛都发直了。   他现在饿的可以一口气吃下十个大包子,但千古难题来了——他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他就算现在去找工作赚钱也来不及了,只好求助系统,让它暂时帮个忙,系统却恶狠狠的说:“死给!饿死你!”   “……”可去TM的吧。   好在苏景阳又晃荡了一会儿,发现竟然有大户人家在施粥,他两眼冒绿光,兴冲冲的忙跑过去排队,夹杂在一堆衣着破烂脏污的乞丐里也不觉得丢人。   先饱了肚子最重要,有力气才能去找活儿干。   饥肠辘辘的他不时的拉长脖子看还有几个人才轮得到自己,他太全神贯注了,以至于过了好半晌才意识到排在他身后的那个人不时的在轻声咳嗽。   苏景阳不由自主回头一看,发现身后居然是个和他差不多高的年轻男人,看起来比他年龄要小一些,容色白皙,眉眼标致,嘴唇颜色很淡,身上穿着洗得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旧衣,身形十分纤瘦,咳嗽的时候身体轻轻颤动。   苏景阳打量了一下他脸色,关心低声问了句:“你没事吧?”   刚止住咳嗽的那人显然没想到他会搭话,愣了一下才抬眼看他,正好撞进苏景阳那双溜圆澄亮的眼睛里。   抿了抿苍白的唇,那人浅褐色的眼瞳里面有着淡淡的疏离,对苏景阳道:“我没事,谢谢。”   苏景阳听出他语气里的冷淡,无所谓的浅笑了一下,遂转回身去。   这之后,身后的人还是偶尔咳嗽两声,不过明显克制了许多。   苏景阳排了好半天的队,终于轮到他了,喜滋滋的准备喝粥,却在人家舀满了热粥的勺子递过来时,傻眼了。   没,没碗!   他脑子里仿佛有乌鸦嘎嘎飞过,刚才看见吃的都兴奋的差点直接起飞,根本就忘记了这茬儿!   负责施粥的仆人见他手里连东西都没有,便不耐烦的开始驱赶他,“走走走,别挡在这里。”   苏景阳满心的遗憾,目光在锅里流连着,舍不得离开。他怎么也没想到,在孤儿院都没饿肚子的自己,竟然会有这么一天。   “不嫌弃的话,用我的吧。”原本站在身后的人递来一只粗瓷碗,苏景阳惊喜的转过头去,在那人眼神的示意下将碗接过,苏景阳不停的说感谢,那人转开脸,表情始终淡淡的。   苏景阳总算是讨到了一碗粥,不过他知道人家也只有一只碗,要等着用呢,为了不耽误时间,粥刚盛满就开始往嘴里猛灌,烫的他直跳脚,眼泪都快冒出来了。   粥棚里帮忙的几个小丫头见他形状狼狈,都凑做一堆小声取笑他。   苏景阳喝完了感觉嘴里都起泡了,忙一抹嘴,把空碗还给后面的那人,那人默默地接过去的时候,苏景阳这才发现他手心里有红痣,不由愣了一下,原来他是双人子。   苏景阳原本是想在旁边等他出了队伍再好好感谢他一番的,可是,那施粥的仆人却不知为何突然发难,空勺将锅沿敲得框框作响,刻薄着一张脸,态度蛮横的道:“你们是一家的吧?一家人只能领一份,快走快走!”   苏景阳见状忙又跑回去,使劲的摆手道:“不是不是,我们不是一家的,我们都不认识。”   那人手里拿着空碗,敛着眸也不作辩解,整个人无波无澜,沉静的仿佛一滩死水。   苏景阳又待解释,那仆人竟不耐烦,直接动手赶人,十分的不客气,后面排队的人也开始不耐烦的催促让快些,旁边一个小丫头过来嘀咕两句:“算了算了,别为难人家了,一碗粥而已……”   那仆人却还是满眼恶意的讥嘲,最后舀满了一勺粥却又故意倒回锅里一大半,然后就给那人伸出去的碗里装了四分之一都没有。   “赏你了,滚吧滚吧,别在这碍眼!”   那人抿了抿唇什么也不说,端着那可怜的一点粥,转身就走了。   苏景阳目睹这一切,感到一阵怒火。虽然施粥的确是善举,不能要求别人太多,可是这个仆人很明显就是在借机故意刁难,充满了十足的恶意。   苏景阳看着那人离开的背影,忙拖着步子追过去,跑得气喘吁吁,好不容易才将已经走远了的人给拦住。   “真的对不起,是我拖累了你。”苏景阳满眼的愧疚,向他道歉。   那人眼中原本因为被拦住有几分不解,听苏景阳说对不起,他望着苏景阳被太阳晒的通红的面颊,眼底仿佛滑过一丝诧异,嘴角动了动,才低声道:“跟你没关系,不是你拖累我。”   苏景阳以为他是给自己宽心,很是感动,却又听到他说:“你刚来这镇上吧?”苏景阳十分惊讶,不知道怎么被他看出来的,他道:“别放在心上,他们就是故意针对我的。”   “针对你?为什么??”眼前这人虽然眉眼疏离,但满身的少年清气,怎么都看都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为什么会招致别人的针对?苏景阳蹙眉怎么都想不明白。   他摇摇头,不答话,只是对苏景阳道:“没事的话就请让开吧,我家中还有急事。”   苏景阳闻言忙移开步子,不再挡着他的去路,但还是跟在他身边,随着他一起往前走,“今天真的非常感谢你,等以后有机会我一定报答你,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   他端着粥碗冷淡的丢下一句:“不用了。”然后就稍稍加快了步子,混入了人群里,很快身影就消失了。   苏景阳也不好再追,有些遗憾的站在原地,叹了口气,还以为能交个朋友呢,也不至于太孤单。   一碗并不算浓稠的粥根本无法让苏景阳已经空空如也的肚子满足,可是没办法,能弄到点吃的已经不错了。   苏景阳决定还是赶紧着手找份工作比较稳妥,最好是可以包吃包住的,这样什么问题都暂时可以解决了。可是等他在街上问了一圈连环遭到拒绝后,他才发现自己实在想的太天真了!   因为每问一家,人家就会找你要身份牌,苏景阳心想肯定是跟身份证差不多的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可他是天外飞来的黑户,哪里有这种玩意?   后面别人再问,他就推说身份牌掉了,还在补办。然后人家见他是双人子,有的直接不要,有的就问他成亲了没有。   苏景阳说没有,人家挥挥手让他走了。苏景阳过后又换了一家,别人也问了同样的问题,他学乖了,就道已经成亲了,然后人家又问生娃了没,苏景阳耳根一红,说没有,然后……然后就又被赶走了。   苏景阳满头的问号,怎么都想不明白,就跑去旁敲侧击的找人打听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原来是当朝的皇后颁布的一条律令,在工的女人还有双人子在成亲和生产的时候都有相应的假期,假期中老板工钱要照发往常的一半,且不可无故辞退。所以导致大多数店子里干脆就不收女人还有双人子做工。   这不是跟现代社会有点相似么?苏景阳亲自遭受到这些不知不觉中的歧视,不由有些如鲠在喉。   苏景阳找了一处阴凉,满脸忧郁的蹲下,整个人都是灰头土脸的,耷拉着眉眼浑身透着股丧气。   生容易,活容易,生活不容易啊!   系统这时候出来了,嗤笑一声。   苏景阳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撩起眼皮子望天,不想搭理它。他丧了会儿,又锲而不舍的跑到一家成衣铺子去问,里面正好招人。   “双人子?”管事的掀起眼皮,瞥他一眼,“成亲了吗?”   苏景阳用力的点头,“成亲了!”   “生孩子了吗?”   苏景阳也非常不要脸,丝毫不心虚,回答得铿锵有力:“生了生了!”不管怎么样,先混两天工钱再说。   管事的却睨他一下,又问:“婆家同意了吗?”   “同意同意。”苏景阳眼见似乎有戏,格外的积极,拍着自己的胸脯道:“我还年轻嘛,都同意我出来赚钱补贴家用!”   管事似乎哂然无声笑了一下,收回视线继续打算盘,缓声道:“等身份牌办好了,就过来吧。”   苏景阳原本挤出的灿笑渐渐消失,嘴角抽动两下,还是要身份牌啊,怎么办,也不知道那东西能不能造假……   苏景阳不想放弃这个希望,正待想办法糊弄过去,管事一眼瞧到门外进来的人,立马堆起笑容迎过去,苏景阳回头一看,是名身着锦衣的年轻男子,修眉凤目,面容也算是有些英俊的,就是走路歪歪斜斜没个正形,有些吊儿郎当。   一进来,视线就落在苏景阳身上,扫荡一番,最后歪着嘴角露出个深深的笑来。   苏景阳听管事的喊他东家,便知他就是这个店里的老板,见他冲自己笑,也忙回了一个笑,眼睛里亮晶晶的。   苏景阳其实长得还不错,眸正神清,高中时还入围过校草评选呢,可就是因为那双过于圆乎的大眼睛让他原本俊秀的面容平添了几分明朗稚气,不符合当时少女们冰山美男的审美,所以最后的关头他落选了,青春期的苏景阳还为此沮丧过两天。   他这一笑起来,眉眼弯弯的,特别讨喜,那东家少爷一直盯着他,也像是被戳中了某处一般,也跟着笑,还笑出了声,像是苏景阳很好笑似的。   他立马问管事的,管事把苏景阳的情况说了,那东家立马拍板,让苏景阳不用等了,直接来上工。   他发话了,管事自然是称喏,苏景阳喜不自禁,然后屁颠屁颠的开始着手在店里帮忙。   那少东家也不走,坐在待客的桌边喝茶,好整以暇的盯着在给客人介绍衣服的苏景阳,瞧那熟络的样子倒看不出是第一天才上工。   苏景阳肚子不住咕咕叫闹饥荒,他回了几次头,终于是憋不住厚着脸皮跑过去问那少东家讨桌上的糕点吃。少东家二话不说,将一盘糕点都端给他了,饿死鬼投胎的苏景阳也不客气了,一连塞了好几块到嘴里,差点被噎死。少东家还很好心的给他递茶水,然后目光带着几分热度的注视他喝水。   “我叫梁路,以后就叫我梁少爷。”   “唔唔……”苏景阳含糊了两声算是应了,喝完了就继续狂吃,根本就没注意他的视线。   苏景阳就在这样在梁记成衣铺留下来了,帮忙卖衣服,虽然只包中午的饭,但是苏景阳已经很满足了,他每天在店里帮完忙,晚上就回去破庙里睡觉。这天铺了草正准备躺下系统冷咻咻的声音响起时,他才突然意识到五天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而他手心里的痣并没有颜色加深。   于是……他又做了一晚上人家春梦的主角。   苏景阳心里苦,大概是因为觉得在梦里,那人真的是对他毫无体贴可言,肆无忌惮,逮着他他就一通凶猛的横冲直撞,而且年轻体力又好,轻易根本不肯放过他。他就算苦中作乐逼着自己享受一下也不行。   除了疼就是疼,他奶奶的。   苏景阳第二天到店里的时候,腿还在颤颤发软。梁路又来店里巡视,店里没客人,苏景阳精神不济的拿着抹布擦柜台,脸上还有个被蚊子叮的包,梁路便跑过去同他搭话,关心他。   “怎么搞的这么狼狈,被蚊子咬不说,衣服还皱巴巴的,你不会是没地方住吧?”梁路问道,苏景阳手下的动作一听,错愕的看向他。   他呆呆的样子有些好笑,梁路用手里的扇子敲他的头,“得了,别装,一瞧你之前说的是假话,只是少爷我不愿意追究罢了,说吧,是不是容城那边跑过来的?”   他这语气轻飘飘的听起来不像是质问,反倒像是调情,苏景阳扯着嘴角僵笑了一下,原来他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撒谎啊,不着痕迹躲开他太过贴近的身体,苏景阳去擦柜台的另一边。   这梁少爷对他挺好的,见他每天穿同一件衣服,送了他一套新衣不说,还主动给他预支了部分的工钱。   苏景阳应该是感谢的,可是他越来越察觉这梁少爷对他有些过分的关注了。   苏景阳觉得他人品相貌都还可以,但是他可没打算在这个世界谈恋爱,迟早都要走的。   苏景阳对他的话也没有直接否认,容城是什么地方,他还没听说过,系统也没告诉过他。   梁路并没紧追不舍,倚在一旁摇着折扇,了然的笑了笑,“容城主前段时间刚下令,允许子民与外族通婚,我们这紧挨着容城的边界,我最近也都察觉到了,鱼龙混杂的多了不少陌生年轻的面孔。你肯定就是打那儿来的。”   苏景阳对他所说的那个容城不明觉厉,继续沉默装深沉,他这么想就随他吧。   梁路最后又对他说,“你实在没地方住就住在店里吧,刚好店有个小隔间,以前有伙计就是打地铺睡那儿的,就是窄了点,不过你瘦,应该是没问题的。”   苏景阳一想,睡在店里也有前例,并无不妥,便点头感激的应了。前天下雨了,破庙漏雨,他几乎是在水里泡了一夜,可难受死他了,而且他现在没钱生不起病啊,现在能有个阵风挡雨的那正好。   刚好有顾客进来选衣服,苏景阳正好借机不再跟梁路闲扯,跑到门口去接待,客人看了一圈就走了,苏景阳又送他们出去,刚好目光不经意朝外面一扫,让他看到了一抹熟悉纤瘦的身影一闪而过。   是他!那个借他粥碗的人。   苏景阳为了那天的事情,心中十分的愧疚,莫名的总惦记着他,此时看到他还有几分不可言状的小激动,可还要守着店铺又不好去追,不免拉长了脖子追随着他的背影多看了几眼。   梁路挨蹭过来,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问苏景阳:“你盯着他看做什么?”   苏景阳听他这么说,讶异无比的回头问他:“你认识他啊?”   梁路扯着嘴角不清不楚的笑了一声,道:“认识,当然认识,当年的事情闹得还挺大,这镇上的人可没几个人不认识他的。” 第4章   苏景阳到了晚上在店子的地铺睡下了,还还是觉得从梁路那里听来的事情实在不可思议!   那个人叫陵离,今年差不多二十一岁,他从小就被家人抛弃了,被镇上的一个没有家室的老捕快给收养长大。因为陵离是双人子,他长大以后,镇上有不少关于他跟老捕快的风言风语,邻居更是嘴碎的到处喷唾沫星子,说这两人表面是父子,其实每天都在家里乱搞,着实有伤风化。   老捕快是个沉默寡言的人,陵离个性也比冷淡,总之两人当初都对那些传闻置若罔闻,不曾出来应对一句话。也不知怎么,陵离后来在十六岁的时候和镇上一户姓刘的人家的儿子好上了,那个男人叫刘玥,除了有个爱赌的毛病,长得倒是一表人才,花言巧语的很会哄人开心。   刘家虽然自家条件也不好,但是远远瞧不上陵离这种传言中已经被玩烂了的破鞋,对儿子跟陵离走得太近十分的痛心疾首,刘玥的父亲雷霆震怒,极力反对,刘玥的母亲更是撒泼打滚,以死相逼,要他们两人断绝来往。   就这么要死要活的闹腾了几个月,刘玥绝望愤怒之下,竟然和陵离相约自尽殉情。孰料,等心急如焚的刘家人破门而入找到两人看到的画面确是,刘玥已经喝了毒酒死透了,而陵离却像是失了魂魄,跌坐在刘玥已经僵硬的尸体旁,还是好生生的活着!   守在一旁的还有闭着眼,满脸死寂的老捕快。   刘玥的父母当时就哭了个震天动地,然后将陵离和老捕快给告了官,说他们蓄意谋杀。   这个镇说大也大,说小也小,陵离这事儿一出,再加上刘家父母逢人就说,逢人就拍着大腿痛哭哀嚎,陵离将刘家儿子害死的恶毒行径很快就传得人尽皆知,沸沸扬扬了,大家都纷纷的表示对刘玥这个痴情人的同情,又对陵离的卑鄙的行为感到不耻,街头巷尾的议论纷纷。   刘家父母对陵离和老捕快恨之入骨,不依不饶的一直状告,后来老捕快一个人将罪名给承担下来了,说毒死刘玥是他做的,在判决还没下来之前,就在牢里自尽了。   刘家父母恨红了眼,从陵离那里把老捕快的骨灰给抢了,散在了污水沟里被冲走了,让陵离最后连一点灰都没捞到。刘家父母又不甘心陵离什么事也没有,便天天堵上门掐着腰破口大骂,骂不动了就挑粪来泼在他的门上,搞得臭气熏天。也有其他的好事者,根本不是同情刘家的遭遇,而纯粹就是凑个热闹跟着起哄,反正大家都觉得陵离可恶,那他的确不应该被好好的对待了,于是也学着往陵离住的地方乱丢乱泼乱画。还有小孩子在人授意下,编了口诀在陵离家附近天天高声大喊。   陵离之前本来就风评不好,跟老男人勾搭不说,还合伙害死那个父母口中“年轻有为”的刘玥,最后老男人提他扛罪名死了,他却还不要脸的安然活着,这之后镇上提起他这个浪荡又恶毒的人来,多数都会鄙夷的吐口唾沫,骂上一句:“真是个无情无义的婊子!”   也不知道陵离是怎么生存下去的,总之那之后他有将近半年都没怎么出现在人前,好多人都以为他是不是已经死在里面了,直到有一天邻居听到隔壁传来婴孩的啼哭声,才知道陵离竟然生个了孩子!   刘玥去世后半年多就生了,肯定是之前就怀上了!刘家的父母顿时闻风而动,似乎认定了那孩子就是自己家的血脉,振臂一呼就带了几个十分热心身高体健的帮手闯入陵离家,不由分说就抢孩子。   陵离才刚生产,正是虚弱的时候,被人绑在了椅子上,眼睁睁的就看着那些人把孩子给夺走了。   陵离疯了似的每天去刘家要孩子,刘家有热心肠的人帮忙盯着,撑着场子,而他尽管歇斯底里,不顾一切了,可他终归势单力薄,最后想尽办法,招了满身的恶骂,弄得浑身是伤都没能成功的把孩子给带走。   陵离最后豁出去了,竟然直言说那孩子根本不是刘玥的,刘家父母养了几个月,孩子的眉眼渐渐长开,不像陵离,也丝毫不沾刘家人的边,他们本来心里就有了狐疑,陵离的话一出口,刘母顿时觉得陵离拿个野种侮辱了他们刘家的人,心里一股恶气顶上头,竟将孩子给狠狠摔在了地上!   陵离终于成功把孩子给带走了,孩子最终也侥幸活了下来,但是原本神气又可爱的男孩被摔坏了脑袋,从此就呆呆傻傻了。   刘家的人后来到处说那孩子是陵离和老捕快的种,老捕快当时是为了保住孩子,所以才帮陵离顶罪。   有的人信了,但是大多数还是不相信的,为什么?因为大家都不瞎啊,好多人都见过了,那个那孩子虽然有些痴傻之态,但相貌是极精致漂亮的,那老捕快相貌极为平凡,就算是再次托生,也生不出这样玉雕一般的孩子。   不过也没人为陵离说一句话,因为这样只能更加证实了陵离外表矜持内心放荡的事实罢了。根本就没人同情他的遭遇。   由于当时刘家父母前前后后都闹得太过轰轰烈烈,再加上这些年不时的翻旧账,让镇上的人想忘都忘不了,以至于已经过去了五年了,陵离还是没能从耻辱柱上解脱,只要他一上街,大家要么指指点点,要么就避瘟似的避得远远的,基本上没人愿意去跟他搭话。   他就这样顶着骂名,带着个傻孩子在镇上艰难度日。   苏景阳当时听了,觉得很难置信,但他虽然跟陵离就说过几句话,可是莫名的就觉得陵离不是像人家说的那样不堪。   苏景阳也有问梁路,说陵离为什么不干脆直接带着孩子离开这里,梁路想了想,才道:“大概,是那个老捕快的骨灰长进这片土地里了,他就走不了了吧。”   在破庙都能安然入睡的苏景阳此时却在地铺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想着陵离,想着那天自己关心时陵离那些微愣怔的神情和他不停的轻咳声,想着那天陵离的小半碗粥,还有陵离那句语气平常的:“别放在心上,他们就是故意针对我的。”   越想心里越难受,胸口沉甸甸的。   大约是直觉吧,又或者他对陵离的第一印象实在太好了,苏景阳总觉得其中肯定有什么隐情,他真的很想再见他一面。   别的先不说,现在自己手里头有预支的工钱了,报答陵离借碗的恩情还是十分必要的。   苏景阳过后几天总是有意无意的往店门外瞟,但都可惜的是,没能再看见陵离经过的身影。   梁路又来过两次,苏景阳有心想向他打听陵离的住处,但又怕他多问,话到口又给硬生生憋了回去。   由于店里生意不错,苏景阳大多数时候都很忙,时间也过得很飞快,又要到五日之期了,可是他手心里的红痣颜色仍旧没有变深。   苏景阳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再加上因为陵离的事情心绪有些纷乱,搅得他不太安生。   他知道晚上肯定又难入睡,所以他索性先不睡了,趁着月色星光正好,苏景阳将店门半掩着,坐在还有些发烫的阶梯上跟在门口露宿的老乞丐聊起了天。   老乞丐脏污的手拿着苏景阳分他的半个馒头啃起来,浑浊的眼睛望着夜空,目光渐渐变得悠远起来。   苏景阳定睛一瞅,顿时就知道了——这位,一定是是有个故事的人。   还别说,真的被他猜中了。   原来这个老乞丐以前是容城的人,他说他当时算触犯了律令被逐出来的,回不去了。现在倒是能回去了,可他的家人早就不在了。   苏景阳唏嘘了一会儿,不由好奇的打听道:“容城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他来这以后,也不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容城了,而且感觉那个地方很特别。   好在老乞丐没有在意他居然会问这么没常识的问题,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略微老态沙哑的声音解释给他听:“那里啊,是个出来难,进去也难的地方。”   原来,这个容城说起来是座城,但是已经独立存在足足快两百年了,现如今人口也有七八十万,有自己的律法和制度,农耕经商井井有条,相当于是一个小国家了,但也不知为何,容氏一族虽然统治着整座城,却一直没有称王。   容城地理位置和环境都很优渥,物产资源丰富惊人,而且就处在大临朝的边界处,离苏景阳现在所处的小镇也就一山一水之隔,站到镇上最高的塔台上都可以望见容城里的袅袅炊烟。可这样的好地方,两百年的时间,大临朝都没能将容城给成功的纳入国土。   因为每当大临朝的统治者对容城开始有什么意图的时候,就会突发恶病,精神失常,还有一个皇帝在攻城前,差点暴毙!所带去的将士们也都浑浑噩噩,全无斗志,就像中了邪一样,十分的诡异。   其实容氏一族的前身是巫族,那里几乎全民信奉巫术,有人就猜测,大临朝一直在容城的问题上出乱子,肯定是那城里下了什么厉害的禁咒,让敌人无法得逞,还有人说再去攻打容城,百姓们肯定也会遭受到巨大的灾难,很是人心惶惶,反正那时候,容城在大临朝被传的是玄玄乎乎的。   几次三番的遇挫过后,大临朝就和容城签订了和平协议,没再打容城的主意,而容城里的人也偏安一方,从来不挑事。   就这样相安无事了一段时光。   直到五十几年前,当时容城城主和大临朝的皇帝通了书信,这才开始渐渐的放宽了一些政策,从以前的进出两难,到互通有无,封闭多年的容城这才终于与外界有比较频繁的接触。   不过大临朝的百姓害怕容城的子民有巫术会害人,容城的子民对外界也有很强的戒备之心,互相都有着敌意,所以一开始其实效果并不太理想,过了几十年才渐渐的发展起来。   不过大概是为了防止人口流失过于严重,当时的城主还颁布了一条律令,就是禁止容城的人和外族通婚,否则,将在处刑之后,就被赶出城外,永世都不得再回去。   这条律令在当时震慑了许多人,因为容城的人祖祖辈辈就在城里生活长大,归属感已经根深蒂固了,他们为了能和家人平平安安的留在城里,绝不会去触犯。但也不乏年轻一辈的在外春心萌动,情不自禁的,当时的城主雷霆手腕,毫不留情的处理了一批人,将那些违反规矩的人都赶出去了,让他们和家人就此分隔两地。血一样的教训在眼前,再过后,城里就基本上没人敢犯了。   老乞丐就是当时被赶出来的人中的其中一个,不过后来他的妻子转头就与他和离嫁了别人,而他没了爱人,又与家人分离,连城门口都难以再靠近,挟着满心的孤苦凄凉就这样流浪了大半生。   也是直到前两年,容氏一族最年轻的城主容辞接位,才开始着手改变一些死板的规矩。又于前段时间,推出了新的律令,允许容城的子民和外族通婚了。以前被逐出去的人,也可以回去跟家人团聚了。   苏景阳听完了这些,便由衷的评价道:“这倒城主倒是个有人情味的。”怪不得当时梁路说他是从容城里跑出来的呢,原来以为他是专门跑出来找外族人谈恋爱的。   老乞丐却笑得浑身发颤,他抹了抹藏到胡子里的馒头沫,用一种深沉的且洞穿一切的语气对苏景阳道:“人情味?我看,定是那城主小儿看上外族的哪个美人,想正正当当的娶回去当城主夫人,这才迫不及待的改了规矩哩!” 第5章   第二天下午,天阴沉沉的,空气也闷热的让人烦躁,这是要下雨的前兆。   店里没人客人,苏景阳百无聊赖的站在店门口探头往外瞄了一下,路过的行人都神色匆匆赶着回家,街边的摊贩也开始收摊准备避雨,苏景阳看了一会儿,打了呵欠正准备转回柜台后面坐着歇息会儿,昨天晚上睡得不好,今天一直犯困。   余光不经意一瞥,却发现不远处一个提着菜篮子的大妈不小心摔了一跤,哎哟哎哟的半天爬不起来。   苏景阳吓一跳,忙大步奔过去,将她给扶了起来,又帮她把菜都给捡回去,好在最后她并没有什么大碍,大妈很感激他,连着说了好几句谢谢。   苏景阳也就是下意识里的行为,并没当回事,可是他走着走着,突然发现周围隐隐有闪烁的七彩小光圈萦绕着,缓缓的朝着自己袭来,最后星星点点的颜色变淡,融入他的身体不见了。   苏景阳微微张着嘴诧异了片刻,这才忆起系统一号说的关于收集能量的事情。难道这就是做好事之后收集到的正能量吗?   嗯……这特效,可以给一块钱了。   苏景阳之前还在为吃饱肚子发愁,这些天又在店子里忙活,根本没时间来考虑和去做这件事,现在也算是给他提了个醒,看来以后要积极一点才行。   就算到这么做希望很渺茫,但也比什么都不干的强吧。他总有一天能离开这里。   “哼,不自量力。”系统总是在适时的出现,对苏景阳进行冷嘲热讽,“是它告诉你的吧,不过恕我直言,你收集一辈子也是不可能成功的。”   苏景阳嘴角抽动一下,不想搭理它,因为知道越搭理它就越来劲儿。   苏景阳在外面耽误了这么一会儿,重新回到店里,还没进门,就一眼瞧见里面多出来了一个人。   不是顾客,而是穿着浅灰色小褂子的孩子,约莫三四岁,瘦小的身子正背对着苏景阳,小心翼翼的踮着脚,伸着手想去够桌上的点心。   奈何胳膊不够长,糕点没捞到,反而碰到了茶杯,苏景阳忙抢过去,一把扶住了差点掉下来的茶杯,好险好险,掉下来砸碎了可是要赔钱的。   苏景阳松开已经被扶稳的茶杯,再一回头看那孩子,他呆呆的站在那儿望着苏景阳,嘴角有涎水往下滴,虽然肤色白皙,容貌精致可爱,可是神态痴憨,让人看过一眼便知,这应该不是个正常的孩子。   苏景阳愣了一下,回想着听来的传闻,脑子里几乎是不受控制的就出现了一个揣测。   该不会……这么巧吧……   苏景阳朝着门外望了望,没见着有大人的身影。   苏景阳心中不由奇怪,半蹲下,见他胸前系了个口水巾,便松下来,替他擦了擦口水,可越擦,他的口水流的越汹涌,大眼睛越过他,眼巴巴的往桌子上看。   “想吃吗?”苏景阳笑了笑,孩子也咧着小嘴,冲着他傻笑,露出白白的小牙齿,却只是啊呜啊呜几声,看来还不太会说话。   苏景阳心里一酸,伸手在桌上拿了块松软的糕点,放在他的手里。他攥在小手里没有吃,高兴的嘻嘻笑,转身就往外跑。   苏景阳怕他跑丢了,忙将他一把捞住。   长得漂亮,又是呆傻的孩子,这镇上恐怕没几个吧,苏景阳对这孩子的身份已经十有八九的确定了,不过他很奇怪,为什么陵离没有跟在孩子身边。   不多时外面果然下起了了瓢泼大雨,还打起了雷,孩子被吓得不轻,抱着苏景阳的大腿不肯放,苏景阳将他抱在怀里坐在桌边,他嘴里呜呜呜的叫,瑟瑟发抖的小身子使劲的往苏景阳的怀里钻。   苏景阳抱着他哄,“不怕不怕。”   这孩子虽然穿的是旧的不能再旧的衣服,但浑身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可见陵离将他照顾的细致,也很爱他。   苏景阳哄完孩子又不由望向外面浓浓的雨雾,孩子一个人在外面晃荡,要么是跑丢了,要么是陵离出什么事了顾不上孩子。   苏景阳正踟蹰着是不是去打听一下陵离的住处,倏地就见正被暴雨冲刷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出现了一抹慌乱却又踉跄的身影,那人很清瘦,又没打伞,浑身都湿透了,非常的狼狈。他在四下高焦急呼喊着什么,就算落雨声将他的声音盖住了大半,但是苏景阳还是看出了他浑身透出的崩溃。   苏景阳想也不想,赶忙抱着孩子站起身,到门口去喊他的名字,“陵离!这儿!孩子在这儿!!!”   苏景阳怕他听不到,还故意提了口气,可陵离听到自己的名字仿佛是愣了一下,才猛地回头,然后看到了临街店铺门口的苏景阳,还有他怀里完完好好的孩子。   陵离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冲过来,到了门口腿一软差点就栽倒在地上,苏景阳忙腾出一只手来扶他一把。   “阿轩,阿轩,阿轩……”陵离的衣服湿哒哒的全部贴在身上,眼睛红的吓人,他伸手想抱孩子,可是又怕把孩子的衣服也给弄湿,只能不停唤着孩子的名字,紧紧攥着孩子的小手,在他的小脸蛋上亲了又亲,苏景阳能感觉到他浑身上下都在止不住的颤抖着。   孩子见到他,将从刚才起就一直捏在手里的糕点往陵离的嘴里喂,嘴里发出含糊的却明显很高兴的喊叫声。苏景阳听着像是在喊爹爹。   陵离眼角的泪水和着雨水一齐往下落,他小小的咬了一口,然后让孩子自己吃,孩子这才自己啃起来。   苏景阳摸摸孩子的头,这小家伙,还挺孝顺。   苏景阳让陵离赶紧进来,他站的离门口太近,雨水都溅到他身上了,陵离却迟疑片刻,苍白着脸摇摇头。   他身体不舒服有一段时间了,今天在家里头昏脑涨的实在撑不住,眼前一黑就昏过去了,醒来却发现孩子不见了!他当时想死的心都有了,因为他清楚,这镇上的人对他还有孩子是抱有多大的恶意。   他满怀恐慌和绝望的找了好久好久,甚至,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还好,还好,孩子没事。   陵离认出来这是上次借碗的那人,陵离听他方才叫了自己的名字,肯定是已经知道了传言。此时还肯让他进去店里,陵离真的很感激,可是陵离不想连累他一同被骂。   陵离目露感激,嗓音非常的沙哑的道:“我带孩子回去,今天真的太感谢你了。有机会,我以后一定一定,一定会报答你的。”   苏景阳却仿佛知道他顾忌什么,示意他看身后的雨,“下这么大,伞都兜不住,孩子淋了雨生病了怎么办?我看你们还是进来躲躲雨,雨小一点再走也行。”   说到孩子,陵离果然怔了一下,苏景阳趁机将他往里面拉,“阵雨来的快去的快,不会等太久,你别担心。”   陵离一走地上就是一滩水,他忙止住了步子,“我还是走吧,把你的地方弄脏了。”陵离难得遇上一个知道了自己的事情之后,还对自己如此和气的人,他非常的小心翼翼。   “没事,我待会儿拿布擦一擦。”苏景阳侧过头来,明朗的冲着他笑了一下。   苏景阳的确不怕跟陵离走的太近被人骂,但这里是梁路的铺子,想着镇上那些人,苏景阳的确不能太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又见陵离有些不安的样子,苏景阳于是将陵离安排在了自己晚上睡觉的那个小隔间里,他将铺在地上的褥子都叠好收在一边,拿了干布巾给他擦头发,又拿出自己唯二的一套干衣服让陵离先换上。他们两人身形差不多,陵离还要瘦一些,衣服绝对是能穿的。   陵离能进来躲雨已经非常的感恩了,实在不想麻烦他,可是看苏景阳满眼的真挚,陵离抿了抿唇,终于是将衣服接过去在隔间里换了,然后将孩子紧紧的抱在了怀里,看着孩子的脸,原本紧绷的身体此时算是彻底得到了一些放松。   苏景阳给他搬了把椅子让他坐着,又将小隔间的帘子给拉上一点,这样外面就看到里面了,两全其美。   他从留的那条缝里探出脑袋来看陵离,笑着小声对陵离道:“这样安心了吧。”   陵离定定的将他望住,浅褐色的眼眸里隐隐闪动着水光,跟苏景阳说话已然不像第一次见面时那般的疏离,轻颤中带着柔和,还有种坚毅和诚恳,“真的很感谢你,我以后会报答你的……如果,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苏景阳真是越看他越合眼缘,完全不像是传言中的那种人,嘴里爽快的道:“行,这个世道就是你帮我我帮你,以后有事相求的话,我一定不会客气的。”   陵离湿发披在肩头,愈发的显得眉目清秀,只是脸上没有丝毫的血色,让他看起来带了几分病态,陵离听了他的话,冲着苏景阳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眉眼间终于有了些鲜活的颜色。   苏景阳挠头不好意思的也跟着嘿然笑了笑,陵离眸光凝视他,踟蹰了片刻才开口轻声问他叫什么名字,苏景阳忙做自我介绍,“苏景阳,景色的景,阳光的阳。你以后叫我景阳就好了。”   陵离已经许久没和人如此美好的交谈过了,将怀中的孩子更加抱紧了些,眸子里泛过一道清浅的涟漪,温声道:“好,景阳。”   苏景阳就让他就在这儿休息,放下帘子准备到柜台后继续守着铺子。   只是刚走了两步,那种七色的小光圈又突然出现了,而且比之前的更多更汹涌!在苏景阳目瞪口呆的时候就已经全部融入他的体内了!   苏景阳立马回头去看隔间的方向,看来这是陵离真心实意的感激他,所以能量才会这么多吧!   他帮陵离并不是刻意的有目的的,这时候得到了这么些能量实在是意外之喜,苏景阳这之后心情都变好了许多。   等雨差不多停了,陵离抱着已经睡着的孩子离开,临走前跟苏景阳保证,一定会尽快的将衣服给洗了还回来的,苏景阳趁机跟他打听他的住处,陵离这次不再隐瞒,全都告诉他了。   苏景阳觉得很开心,因为他在这里总算是有个朋友了,他晚上呼啦呼啦擦澡的时候都不停的哼着曲子,整个人荡漾的很。   他平常都是从外面公用的井里提水来洗澡的,但是距离有点远,今天下雨了,他图方便,索性就把桶放在外面接水,晚上就用雨水洗澡。反正这个时代空气没被污染,雨水都挺干净的。   苏景阳赤着上身正洗的嗨,铺子原本被半掩着的门突然传来一声响动,竟然是有人推门而入了!   因为天气比较闷热,苏景阳在睡觉前都会将门稍微掩着一条缝透透气,等要睡的时候再锁好。他还没想过会有人在大半夜突然跑进来,心头也紧了紧,是来打劫的吗?苏景阳正惊疑不定的转过身,就听见梁路带着些醉意的声音响起,“景,景阳你睡觉不关门,是在等我来吗,我,我就知道你……”梁路笑呵呵胡言乱语的声音猛地顿住,他看到了正在洗澡的苏景阳,醉眼迷蒙的眸子猝然睁大,透过昏黄的灯光直勾勾落在苏景阳光裸平坦的胸膛上,眼神越来越深。   苏景阳被他那种如狼似虎的眼神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正准备拿着上衣穿上,梁路却挟着满身的酒气一个猛扑过来,将衣服才穿了一半的苏景阳给紧紧抱住了,然后急不可耐的在他脸上一通乱亲,心肝宝贝的乱喊,手也不老实的在他的后腰处乱摸。   苏景阳懵逼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怒火翻腾的连声骂了几句艹艹艹,在他的嘴往意图往自己嘴上亲的时候,狠狠的推开他,又逮着他好一顿猛踹。   苏景阳嘴里恶狠狠的道:“打死你个瘪三!”这人看起来模人样的家伙,竟然想借酒对他意图不轨!   梁路好像还有点被踹懵了,一边捂着屁股嗷嗷躲一边问苏景阳:“诶诶诶,你打我干什么啊?!你难道不是喜欢我,故意给我留着门想勾引我吗?你还故意在这里光着身子洗澡!”   苏景阳被他的自作多情气坏了,将他扑倒了按在地上打,“老子洗澡关你屁事!堰湖里那么多光着身子洗澡的,你TM是不是要一个个的去上啊!!!”   梁路此时也回过劲儿了,不再一味的受打,也开始奋力反抗,两人正呼哧呼哧扭打成一团,苏景阳咬牙切齿正打的起劲儿,蓦地眼前一黑,身子就软下去。   ……靠!都忘了今天是五日之期了!   在那具已经不算陌生的身体缠上来时,苏景阳在黑暗里的空间里眼睛睁得大大的,他此时也懒得去想梁路会怎么样了,只觉得心头一阵阴影,肯定又是什么也不做直接就使劲的往里捅。   可是……出乎意料的,那人竟然低下头来捧着他的脸缠绵的亲吻了他好一会儿,仍旧跟之前一样,夹杂着淡淡的酒气。苏景阳被他亲着心里竟然想着,他这次喝的是果酒吗?嘴里竟然还有一丝的香甜。   在感受到他在用手指耐心给自己做扩张的时候,苏景阳感动的都差点流泪了,虽然在他进入的时候还是有些不适的疼痛,可比之前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这晚同样被摁在身下做了好几次,苏景阳在感觉他在又往自己身体里射的时候,猛然想到自己现在这个怪异的身体是会怀孕的,突如其来一种浓浓的羞耻感。他原本虚软的手抬起来,抓住了身上之人的胳膊用尽了全力掐了一把。   苏景阳听不到他的声音,可是也感觉他似乎有一瞬间的迷茫,然后他又低头又亲下来,他嘴里香甜的酒味让苏景阳有些许的迷醉。亲了会儿那人就把头埋在苏景阳的胸膛蹭了蹭,也不把他那根东西抽出来,两具汗津津的身体叠在一起,苏景阳被他压得沉死了,但他的劲儿似乎在刚才已经用完,几番推他不动,最后长出一口气索性放任自由。   苏景阳醒来时,发现从门缝里透出点亮光来,天应该快亮了。他缓缓坐起身来,自己还是跟昨天一样,衣服半敞着,只是身上多了些暧昧的痕迹。   苏景阳正想将衣服合拢穿上,梁路突然也醒来了,一转头就看见苏景阳身上的印子,他愣了愣,原本还几分迷蒙的眼睛瞬间瞪大。   苏景阳冷冷看他一眼,起身准备去拿外衫走人,这店子里他肯定是呆不下去了。梁路也一骨碌的爬起来,发现苏景阳走路姿势都有些许的不自然,顿时更加认定自己心里的那个猜测了。   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拉着苏景阳的胳膊,满眼诚恳的对他道:“景阳你放心吧,我会对你负责,我会娶你的。”   苏景阳黑湛湛的大眼睛盯他片刻,一拳猛地朝着他的眼睛挥过去,“——娶你大爷!” 第6章   苏景阳也没有什么行李,拿了自己的钱和衣服之后就怒而离去。   然后……然后他就一朝回到解放前,继续在沿街找工作,跑了一圈皮都快被太阳晒焦了,却一无所获。   他累的不行,找了个凉茶摊叫了一壶凉茶,又买了个馒头吃,越吃表情越忧伤。   他其实倒不怕梁路再对他做什么,只是继续留下去会觉得很膈应,可是他又不免有点后悔,因为他是个没身份的人,除了梁路,根本就没人愿意聘用他,就连码头搬货的也要出示身份牌。听说官府查的比较严,如果不按照规定来那是要被罚钱的。   苏景阳就撒了个谎,说自己是容城里来的,人家却又非要他出示什么通行证。   苏景阳真的要败给这世道了!   苏景阳趴在桌子上打盹,迷迷糊糊的琢磨着是不是去打听打听,先想办法弄个假证,突然他敏锐的感觉身旁好像多了一个人,鼻端还传来一种淡淡的怡人的清香味。   苏景阳陡然坐起身,睁开眼朝旁身旁一看,发现来人竟然是陵离!   苏景阳眸光晶亮,开心的叫他声他的名字,“陵离!是你啊!”   陵离被他灿然的笑容晃得片刻走神,不过很快也对苏景阳淡淡的笑,“原来我没看错,果然是你。”   陵离手里拿着叠好的衣服,他是按照约定来还苏景阳衣服的,可是到了店子外面望了一眼,却发现苏景阳根本不在里面。他心中顿时十分不安,生怕是自己在店子里躲雨被发现,连累他被辞工了。   却好巧不巧的,竟在回来路边的茶摊里发现了他的身影。   陵离下意识里往摊主那里瞥了一眼,摊主是个年纪很大的老头,也不知道是不认识他,还是没注意这边,安然的坐在那儿扇着蒲扇,也没驱他走。   苏景阳此时拉着他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陵离身体僵了僵,最后还是顺势坐下了,“景阳,我是来还你衣服的。”   苏景阳把衣服从他手里接过,嗅了嗅:“好香啊,跟你身上的味道一样。”苏景阳笑着对他道:“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我去铺子里找你没找到,准备先回家,然后就一眼看到你在这。”陵离双手紧紧攥着,眸色暗含几分忧郁看着他低声问:“你为什么跑出来了?是不是因为我昨天的事……”   “哪能呢?”苏景阳怕他想岔了,赶紧打断他,“是老板太混账了,我忍不下去就辞了工,跟你可一点关系也没有。”   陵离凝视他,片刻后微微敛下眸子,抿唇无声轻叹,表情里充满了愧疚。   苏景阳知道他肯定没信,哎呀一声告诉了他实话,“我说的是真的,老板对我动手动脚的,我将他打了一顿跑出来了。”   陵离猛然抬头,看着他紧张的问:“那你没事吧?!”   苏景阳哼了哼,“没事没事,把他打得嗷嗷叫。”   陵离稍稍放心的同时却又开始担忧,因为怕苏景阳被告到官府里去,苏景阳得知他的忧虑,却不甚在意,他觉得梁路根本就没那根神经。   他们没坐多久,陵离因记挂着孩子要回家了,苏景阳左右无事就送了他一程。   陵离快到家的时候越走越慢,他垂眸看了地面许久,才放轻声音问苏景阳是不是没地方去。   苏景阳刚嗯了一声,陵离就抬起脸来,浅褐色的眸子望着他道:“如果,如果你那么不介意的话……可以去我家先呆几天,我那里有地方。”   苏景阳听了先愣了一下,然而二话不说就用力的点头,眼神发亮:“好好好!!!去去去!!!”   苏景阳的确在烦恼这件事,因为他身上的钱有限,不可能去天天住客栈,他还在想实在不行就继续回去住破庙。陵离这么一说,对他无疑是雪中送炭,苏景阳现在自觉和陵离是朋友了,所以没有丝毫要客套的意思就答应了。   陵离听他如此爽快,似乎跟着松了口气,对他露出柔和的淡笑,引着他往家的方向走,走的步子也比刚才的快些了。   陵离住的地方比苏景阳想的要好一点,虽然从外面看房屋比较破旧,但打开门进去了才发觉里面和外面有些许的不一样,不说有多么焕然一新,可是一看就是用心整治过了的。   总共有一个厅,两间房,厨房搭在小院子里,院子里还有一口井,前前后后加起来面积不大,但收拾的非常整洁,让人瞧着格外舒坦。   陵离察觉苏景阳略略诧异的神色,一边给他倒茶,神色自然的说着:“这是我爹祖传下来的房子,因为太旧了,他以前就时不时闷头倒腾一下,想让我住的更舒服。”   苏景阳回头接过茶杯道了声谢,陵离口中的爹,应该就是传言中的那个老捕快了。   苏景阳见他说起来表情如常,也就一副很平常的样子笑了笑,道:“那你爹真是厉害,不看外面的话还真以为这是新修的屋子呢。”   陵离弯了弯嘴角,他让苏景阳先坐会儿,然后走到最里面的一间房用钥匙去开门上的锁。   苏景阳捧着茶杯跟过去,门刚好开了,苏景阳探头瞅了瞅,屋内头陵离的儿子正睡得香。陵离走过去俯下身爱怜的亲了亲孩子的脸蛋,又轻手轻脚的带上门跟苏景阳一起出去外面厅里。   陵离在家里翻找了会儿,有些局促的拿出一小碟南瓜子招待苏景阳,“家里许久没来过客人了,实在没什么好招待的,真是对不住。”   苏景阳正连皮一起啃,听他这么说,心里头怪酸酸涨涨的。   苏景阳真的不想他一直这样,便轻叹一声,一脸认真的同他说:“陵离,我脸皮厚已经把你当朋友了,所以你让我到你家来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你以后也别跟我太客气了。好不好?要不然多别扭!”   “……朋友?”陵离听到这两个字,交握放在双腿上的手紧紧攥住,眸子微微泛起了水意的光亮,发颤的声音里明显掺杂了些许的激动,张了张唇又想说什么却似乎喉咙被堵说不出,最后红着眼睛冲着苏景阳用力点头,几乎是用颤抖的气音说了句:“好!”   陵离过后问了苏景阳的年龄,陵离比他小两岁,陵离便道:“景阳,那你以后就唤我阿离吧,我爹就是这么唤我的。”   “好啊,阿离!”苏景阳冲着他莞尔一笑,令苏景阳完全没想到的是,自己的话刚落音,周身突然有七彩光圈闪动起来。   苏景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居然因此得到了能量!而且还很多!   就因为自己说了把他当朋友,陵离就如此感激??!   苏景阳一时间也难以言说心里的滋味,只是觉得眼前这人实在是招人疼。   苏景阳记起当时第一次见陵离的时候,他说话都是冷冷淡淡的,大概是为了自我保护所以对所有的人都有防备,可是就算这样,他当时也还是主动借碗给他了。苏景阳觉得他一定是个柔软善良的人。   他目前虽然跟陵离真正接触的还不太多,可他已经坚定的相信,陵离定然不是传言中的那般的不堪。   当然,他是不会找陵离追问什么真相的,因为他也不是以真相来当判断自己该不该继续跟陵离来往的标准的。   苏景阳就这样高高兴兴在陵离的家里住下来了,晚上的时候陵离和孩子睡在里间,苏景阳睡在靠外厅的一间。两个房间是相连的,就隔了一道门。   这还是苏景阳来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睡床,正舒坦而满足的在床上翻滚,陵离听见动静却以为他睡不习惯,走来在门口轻声询问,苏景阳爬起来,趴在床头对他道:“习惯,太习惯了!我现在才知道,有床睡就该珍惜!”   苏景阳是调侃多于诉苦,陵离却有些当真了,立马说如果他找不到地方,可以一直都住在这,反正空着也是空着。   苏景阳笑嘿嘿的应了,让他快去睡,自己也躺回去,暗暗催促自己快休息,明早继续去找工作,赚了钱就给阿离付房租。   苏景阳一夜安眠,翌日一大早就爬起来了,陵离比他更早,准备了稀粥小菜当早餐,抱着还睡眼迷蒙的阿轩和他一起吃。   苏景阳笑着捏了捏小家伙的脸蛋,呼呼的喝完了粥,然后对陵离说要出去一趟。   陵离现在在他面前放松了许多,便随口追问他几句,听他说是去重新找地方做工,不住的叮嘱他中午回来吃饭。   苏景阳从陵离家里戴了顶草帽出发了,然后半天过去照旧无果,苏景阳又去打听了下黑市办假证的情况,结果一听那高得离谱的价格,差点一口血。他要有那么多钱,还要什么假证!混吃等死就好了啊!   苏景阳回家的路上刚好遇上了一个佝偻着身子背着大捆柴火的老人家,工作没找到,做点好事收集能量也不错。苏景阳这么想着的,便冲过去很积极的说帮她背回家里去。老太太把柴火交给他,却没有很感激的样子,一路上就瘪着嘴拿一双浑暗的眼睛不时的瞅着苏景阳,苏景阳被她那种阴沉沉的目光盯得头皮都麻了。   苏景阳将背上的柴卸下放在院子里,不经意的抬头就看见房间的窗户那儿,有一名年轻男子正在装模作样的看书,眼睛不时的往外瞟,明显是心不在焉的。   苏景阳仿佛看到了以前等下课的自己,一边擦着脸上的汗一边忍不住笑了笑,也不知怎么就惹着了旁边一直睨着他的老太太,她抽出一根粗硬的柴枝就往苏景阳的身上狠狠招呼,一边用那嘴里漏风的声音恶狠狠的咒骂他,什么狐媚子妖精,果然不怀好意,故意来勾引她的孙子想攀高枝,什么他这样淫荡放浪该被浸猪笼,又说他挨千刀的烂死不要脸就该被千人骑万人捅。要多难听又多难听!   苏景阳懵逼惨了,但跟一个老人家总不好还手,于是躲开来转身就往外跑。跑了老远了回头,发现那老太太还站在门口,戳着他的背影骂得中气十足。   平白的挨了一顿打骂,苏景阳很是郁闷,嘶声搓了搓自己被抽疼的胳膊。   他奶奶的,不就笑了一下吗?怎么自从他手心里多了这颗痣以后,关门洗个澡能被误会,现在连笑一下就能被曲解???!这特么的都是什么世道?!!   然而,让他更没想到的还在后面!   ——原本才收集没两天的能量居然从他身体里光闪闪的散发出来,然后那些漂亮的小光圈眨眼间分崩离析,如同泡沫一般全部消失在了天空里!!!   没了,全没了!!!   苏景阳双手发抖,气到变形。 第7章   苏景阳想起来,系统的确是告诫过这样的话,如果被帮助之人非但不感激,还反过来憎恶他的话,会相应的减少能量,他这是自己不小心踩了雷,可他还是又冤又莫名。   但那又是半截身子都埋进土的老人家了,他也不好去还手。别的仁义道德的话暂且不说,若是打出什么好歹他可赔不起!也只能认栽了。   这次就当给自己长个教训,以后别为了收集能量就什么都不管不顾的,什么人都帮!   苏景阳平复了情绪之后,也不顾系统在那儿阴阳怪气的嘲笑,迈开大步就往陵离家里走,顺带在路上买了一小包糖球回去给阿轩。   听陵离说阿轩还没吃过糖,小家伙被苏景阳喂了一颗,含在嘴里嘬的津津有味。   陵离端饭上桌,见苏景阳虽然在抱着阿轩逗弄,眉眼间却带着些未散尽的愠怒,就问他怎么了,苏景阳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于是把今天的事情讲给他听了。   陵离走过来看他胳膊,发现有一块都肿起来了,可见下手实在没留情,眉头紧紧蹙起,“实在过分!”   吃饭的时候苏景阳听陵离讲,才知道原来那老太太不只是针对他,陵离之前从她家门口经过,因为太累了走的慢了些,被追着骂了几里路,说他行为不端,故意搔首弄姿打扰她孙子读书。   她在那一片,是骂出了名的,她不光骂人有时候附近来一只野猫野狗叫两声,也会被她凶悍的撵跑,生怕因为这点动静,宝贝孙子就背不好书,考不好学,当不上官了,周围的人都没几个愿意和他们家来往的。   苏景阳简直叹为观止,又自觉倒霉,怎么好死不死碰到如此难缠不讲道理的!   陵离也跟着摇摇头,“他们家就剩这祖孙俩了,老太太就天天指望她那几代单传的孙子以后能考上状元当大官,把她接到晋城去享福。”   苏景阳脑子里浮现窗户边那个脸上明摆着写了学渣两个字的少年,喝着粥短促的笑了两声。还状元呢?怕是做梦来的更快一些!   这天的事情苏景阳就当个不愉快的小插曲,抛到脑后了。午饭过后见陵离在院子里编箩筐,求业失败者苏景阳也想跟着学点手艺,结果因为技术不行,手总是被划伤,弄得鲜血直流。   陵离拿来布给他把伤口包裹好了,就不让他弄了,苏景阳只好蹲在一边,见他垂着眼睫,侧脸恬静,手上的动作却是熟练又迅速,隔了没多久一个小框子就弄好了,苏景阳将那个做工完美的小框子拿在手里称赞他。   陵离说:“我一开始也是像你这样,现在已经好了,不过景阳,你没必要做这个。”   因为阿轩情特殊,陵离注定了没办法天天在外面干活,再加上他被镇上的人给唾弃,也没人愿意收他做事。他只能通过一位好心的大娘接一些杂活,拿到家里干,虽然所得到的报酬只有正常收入的三成,他也很满足了。以前的积蓄当年全部拿出来给孩子治了病,过后他就是这样靠着微薄的进账养活了自己和孩子。   前些日子他身体一直不适,也没能接到合适的活儿,家里拮据断了粮,孩子饿得直哭,他没办法这才去施粥的地方想讨一碗粥回来给孩子吃,预料之中遇到了刁难,但也遇到了苏景阳,陵离觉得这是他这些年来最大的幸运了。   陵离忽而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侧过脸来冲着景阳微微一笑,浅褐色的瞳眸映着璀璨的阳光,闪动着极漂亮的光泽。   苏景阳:“……???”   他看着突然融入自己体内的汹涌的能量,傻愣愣的还没反应过来,自己什么也没做,竟然就收到能量了?陵离又在感激他什么?他在陵离面前,也太好收集了吧!   苏景阳望着陵离简直是哭笑不得,陵离不知他为什么表情一会一个变,正担忧的要问他,他却陡然站起来,说要继续出去想办法。   看着他干劲儿十足的跑出去,陵离站起来追了两步,在他身后道:“记得晚上回来吃饭啊!”   “知道了!”苏景阳边跑边回头冲着他挥挥手。   苏景阳没想到人才刚到街上,就遇上了梁路。他的一只眼睛还是乌青的,让他那张原本英俊的脸添了几分可笑。苏景阳看到了他,也没躲,继续大摇大摆的往前走。   梁路在人群里搜索到了他,眼神骤然一亮,提步就朝这边狂跑,然后把他拦住了。   苏景阳抱着双臂,睨着他,冷声道:“又想干吗?还想打架啊?”   梁路连连苦笑,打开折扇给他扇风,“哪能呢?我来找你说点事,不如……先找个凉快点的地方?”   苏景阳挥手扒他扇扇子的手,“有屁就放!”   “景阳,前天晚上,那天晚上……”梁路犹犹豫豫的,似乎在用力的想着措辞,不想刺激到苏景阳,“你身上的那些……其实,不是我是不是?”   梁路酒劲儿过后也想明白了,他那天晚上打着架苏景阳突然就昏过了,而他刚歪歪倒倒爬起来想看他怎么样了,也很快酒劲儿上头,晕过去不省人事了。再醒来的时候自己连衣服都没有脱,也没那种发泄过后的感觉,苏景阳身上那些肯定不是他干的。   他想去想来,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那天店子门是开的,而外面街头有很多流窜的地痞流氓……   苏景阳自然是不想跟他在这上面牵扯误会,直言道:“当然不是你。”又想到什么,恼火的拿眼睛瞥他,“我可不要你娶,走开!”   梁路却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不让他走。眼眶微微泛红的盯了他半晌,眼神里有种浓烈的懊恼和亏欠,“景阳对不起……我实在是……那天喝了酒,脑子也混账了,我一直以为我们是两情相悦,一时间没把持住,我——”   苏景阳抽出自己的手,简直无语,“谁给你两情相悦的错觉了?”   梁路噎了一下,“我看你平常对我挺和颜悦色的,成天笑盈盈的。”   “你废话!你是老板,难道我天天对你板着脸?”苏景阳真是服了他了。   “总之,总之虽然不是我干的,但是终归还是我害你失去了贞操,我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   “噗……”苏景阳在听到失去贞操四个字的时候,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知道梁路肯定还是误会了什么,可是苏景阳也不好怎么解释,也不想跟他解释了,挥开他就往前走,“用不着你补偿,以后别来找我就成了。”   梁路在他错身而过的时候急急说句话:“我可以帮你办身份牌!”   苏景阳闻言果然就顿住步子,猛地回过头来了,目光如炬,这个诱惑对他来说太大了。   梁路见他果然停下来,赶忙又道:“不过,你要继续回我铺子里去,你别瞪我呀,放心放心,我不是好色之徒,就是之前有那么点误会罢了,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苏景阳鄙视他,“现在来装什么君子。”   梁路道:“我真的只是想补偿你,你好像会打算盘是吧?你就直接去我书铺那边,坐着收收钱,算算账就成了,工钱也比这边高许多,行不行?”   苏景阳看起来不动声色,其实心里是有些意动的,毕竟身份牌没办下来之前,也只有在梁路这里可以赚到钱。还是答应下来,也可解燃眉之急。就算他还是别有目的,自己也能应付。   苏景阳道:“行,我去,不过……你能不能还是跟之前一样,预支我工钱?”   “那没问题。”梁路说着就跟他引路,“我先带你过去看看,那边休息的隔间比这边大上许多,你以后可以住在那。”然后又嘿然对他一笑,“别担心,我不会再半夜闯过去了。”   苏景阳道:“我有住的地方了,不住那儿。”   梁路倒是很诧异,不知道他是怎么这么快找到落脚的地方,正要开口,苏景阳打断他问他关于身份牌的事情,梁路对他道其实办那个不难,就是需要疏通关系,找几个有头有脸的人写证明身份的文书交给官府,当做补办,身份就是他的远房表弟。   只要能摆脱黑户,苏景阳不在乎这些了。   就是听梁路说,身份牌完完整整办下来的话,最少得等一个多月。   苏景阳开始听梁路说书铺,以为跟卖衣服的店子差不多大,谁知去了之后才惊愕的发现地方出乎意料的大,而且居然还有两层楼,一排排的架子,分门别类整整齐齐搁置了许多的书,里面不少人在看书,抄书,买书,安静有序。   书香气氛太浓,苏景阳走进去都放轻了些脚步,生怕吵到了别人。他以前也是爱看书的人,偶尔看看中外名著,不过更多的是些有趣的杂书。说实在的,他还挺喜欢这里的氛围的,能来这里上班比之前买衣服要好多了。   梁路说话算话,给他预支了一个月的工钱,苏景阳数了数,比之前在成衣店里几乎多了五倍。按照这里的物价来说,这么些钱,他和陵离还有阿轩平日里吃喝可以维持好几个月了。   苏景阳拿着钱心情飞扬的立马去米店里扛了两包米,又去摊子上买了点肉,迈着大步往家里走。   苏景阳呼哧呼哧的将米袋扛进厨房的时候,陵离正对着熬粥的锅里稀疏几颗米粒发愁。编框子的钱还没结,就家里这点米还是给他暗中接活的黄大娘赊给他的呢,这么稀的粥,景阳肯定吃不饱。   还是在陵离腿边转悠的阿轩最先发现了苏景阳,满脸高兴跌跌撞撞的跑过来,要他抱抱。阿轩记得苏景阳给了他糕点,给了他糖,又和他一起玩,阿轩很粘苏景阳。   苏景阳将米袋卸在了地上,勾在手上的肉放在案板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才将在攀在腿上的小家伙给抱起来亲了亲。阿轩也不嫌弃苏景阳满身的汗味,在他怀里笑嘻嘻拱来拱去。   陵离这时才发现苏景阳回来了,很快又看到他带回来的东西,微微睁大了眼睛,然后有些诧异的问他东西哪来的。   苏景阳都告诉他了,陵离一听脸色变得有几分难看,二话不说就让他将工钱还有买的东西全部退回去。   苏景阳好说歹说解释了半天,说之前都是误会一场,陵离实在拗不过他,这才轻叹暂时作罢。   晚上,餐桌上难得的有了干饭,有了肉,阿轩吃得津津有味,用他的小碗吃了满满两碗米饭,小肚子都鼓起来了。陵离将终于能吃顿饱饭的儿子抱在怀里,脸颊蹭了蹭他的,心底一阵酸胀。   然后正瘫在椅子上消食的苏景阳就又躺收了一波能量。   苏景阳晚上睡觉前提了一下交租金的事情,陵离听了过后抿着唇往将他望住,虽然他神色不那么明显,可是苏景阳还是能感觉到他是生气了,还有点难过的样子。   苏景阳赶忙不再说了,心里暗暗想着他不收租金,自己平常往家里多添置一些东西就行了。 从开始在书店里工作之后,苏景阳感觉自己的生活总算是进入了正轨了,日子充实了,时间也感觉过的飞快,转眼间都入秋了。   苏景阳每天按时的上下班,一回到家里就有热的饭菜吃,别提多幸福了。其实明明都是些简单的家常菜,材料酌料也都是那几种,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经过陵离的手烧出来的就是特别好吃!   苏景阳每次一吃,就根本停不下来,他还兴起提议说让陵离去开饭馆当厨师,肯定生意好能赚大钱。陵离听着有些向往,却又很快摇摇头,“没人愿意吃我做的饭。”   苏景阳忙咽下嘴里的饭,道:“我愿意我愿意啊!我一辈子都想吃你做的饭,还有阿轩,阿轩,对吧?”   阿轩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鼓着脸颊,挥舞着手里的小勺子含糊的冲着陵离叫了几声,虽然有些傻乎乎的,但模样是很可爱的。   陵离浅褐色眸子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夹了一筷子肉给苏景阳,让他快吃。   在七彩的小光圈又呼啦呼啦的涌来时,苏景阳现在已经习惯了,因为他几乎每天都能从陵离那儿收集到好多次,系统的判定是不会骗人的,陵离真的是个心底柔软,容易感动的人啊。   不过这顺心的日子当中,还是掺杂了一点小烦恼的。   因为他手心里的痣颜色一直不变深,他还是要继续跟那个没见过脸的男人如此如此,那般那般,五天一次雷打不动。可是不知道那男人是不是隐约察觉了什么,有好几次跟他做的时候都很不对劲,扣着他的手似乎是想在他手心写字,可是被由于系统控制,那人神思朦胧,每次在他手心里缓慢的艰难的划拉几笔后,就仿佛忘记了自己要写什么了,然后很挫败的倒在苏景阳的怀里乱蹭。   有一次,苏景阳总算模糊的辨认出两个字——你、是……   他应该是想问:你是谁?!   所以这是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春梦了吗???!   苏景阳醒来后赶忙问系统,“他好像察觉出不对了怎么办?!”   苏景阳生怕系统一言不合就换人。   因为跟一个不认识的男人搞已经够没节操了,他可不想在接下去跟不同男的人乱搞!!!   系统凉凉的道:“怎么,你还怕他还特地找你啊?”   苏景阳道:“怕,怎么不怕。”   系统:“……别自作多情了好么?!”   苏景阳道:“什么自作多情?我是怕他找我要赔偿,毕竟人家也很无辜,被你逼迫出卖身体!我可是没钱赔的我告诉你!”   系统:“滚你MD!不是你自己选的吗?!”   苏景阳被他倒打一耙,气愤的道:“狗系统!果然不讲道理!”   两人互骂了一通,不欢而散。苏景阳躺在床上思索一番,方才系统也没说要换人,看来是定了后就不能换了,否则它才不会让他好过。他稍稍放心了那么一些。   苏景阳又转了转乌黑的眼珠子,当然他肯定是不想怀孕的,可还是不由自主怀疑的低喃了一句,“都快三个多月了诶……那男的该不会是……啧……” 第8章   秋意渐凉,冷风萧瑟。苏景阳这天早上出门时,陵离特地叮嘱他要多加件衣服。苏景阳在入秋前就在梁路的成衣铺子里给陵离,阿轩还有自己都做了新衣服,梁路当时还奇怪的问他为何还要做小孩的衣服,苏景阳随便找了个理由就糊弄过去了,梁路现在大概已经摸透了他的脾气,也就不多加追问了。   苏景阳在铺子里跟其他的人一起挤着吃了饭,又继续窝到柜台后面去看书了。   此时是饭点,来买书看书的人都很少,苏景阳全神贯注的看着,也没有被打断。   铺子里给人介绍书的专门有人在做,他只需要收钱就成了,这段时间清闲的时候他多半就是在看书。   看什么呢?爱情话本。   当时系统一号说让他促使本文的主角圆满结局,他觉得是没多大希望,可闲着也是闲着,也不能什么都不干吧,所以他就开始借着书铺的便利,开始苦心钻研那些爱情故事的套路,找一些灵感,免得以后遇到了主角他还傻兮兮的毫无所觉。   虽然他所处的是生子文的世界,跟他所看的这些爱情故事题材略微的不一样,但他相信,其实小说嘛,就是换汤不换药的。   看得正认真的时候,柜台前身影晃动,伴随着啪的一声,有人扬声道:“我要退掉这本书!”   苏景阳连忙从书里抬起头来,在书铺里看书抄书的多,买书的人也不少,一般花钱来买书的都是爱书之人,很少会有拿来退的。不过如果没有损坏的话,在一定期限内也是能退的。   “快快快,给我退钱退钱!”   苏景阳伸手拿过被狠狠砸在柜台上的书,掀起眸子瞟了眼面前那个已经搓着手迫不及待等他退钱的年轻人,不由挑了挑眉。   嚯,没想到还是个见过的,正是那个难缠老太太的宝贝孙子!   苏景阳又低头看了眼书,果然,是那老太太前些日子来买的,在书铺里踟蹰晃悠了大半天,才狠下心买的这本历年来科考前三名的文章合集,这本不便宜呢,好多书生都是自带笔和纸来抄录的,老太太估计是怕孙儿累着,就直接来花钱买了,也是挺舍得的。   苏景阳当时老远见她来了,脑壳都是疼,特地起身避开了,请店里的其他人帮了收的钱,等她用布抱着书走了又才出来的。   这才几日,这孙子就拿来退了。   “这是退的钱,你收好。”苏景阳把书检查过之后发现还是崭新的,恐怕连翻都没翻过,暗自摇摇头把书的钱退给他了。   他忙伸手接过,数了数顿时喜笑颜开,对苏景阳说了句:“没想到这书还挺贵的哈。”   他拿到了钱正待走,忽尔像是察觉了什么,又回过头来一直盯着苏景阳看,“我……是不是之前见过你?”   苏景阳当时帮忙老太太背柴火的时候,还是夏天,他当时穿的粗布衣衫,再加上他不经晒,皮肤也有点被晒黑。可是现在的苏景阳穿的是天青色的衣衫,头上还束着同色的方巾,没了太阳暴晒,皮肤没两天就已经彻底白回来了,此时捧着书坐在那,就像是一个安静端方的读书人,形象和当时完全不一样。   所以这干什么都心不在焉的学渣没有那老太太的火眼金睛,此时认不出他来,也是很正常的。   苏景阳便露出礼貌性的一笑,说他认错了。   他似乎也只是问问,不过于纠结这个,挠挠头就笑着跑出去了,然后冲着铺子外等候他的几个痞子似的人颠了颠手里的钱,勾肩搭背的离开了。   苏景阳冷不丁的就笑了一声,这家伙到时候要是出息了,他苏景阳以后就倒立走路!   然后又过了几天,那老太太又来了,念念咕咕的跟铺子里的人说孙子把书给掉茅厕,全弄脏了都不能看了,就咬咬牙又买了一本。苏景阳躲在隔间里探头瞟了两眼,见她在柜台那里仔细的数着一个个铜板结账,还在跟人炫耀说孙子多么用功努力,蹲茅厕的时候都在看书,以后一定能考上大官的。   苏景阳是有点想笑的,那奇葩,肯定是欺负这老太太不认识字,随便拿本书糊弄的吧,可是扯了扯嘴角又有点笑不出来。   苏景阳随便找了个店里的人来给他耳语几句,让他去柜台那跟老太太捣鼓一阵,老太太心满意足的拿着书走了。   大概是上次尝到了甜头,果真第二天那少年又兴冲冲的拿来退钱。   苏景阳暗地冷笑,这家伙还真耍上瘾了。他不动声色的拿过书来翻了翻,然后原封不动的扔回去,说退不了了。   原本喜滋滋的人一听立马不干了,大有誓不罢休的架势,苏景阳伸出手翻到书的扉页,手指在右下角点了点,那里用蝇头小楷写了名字,郝嘉盛。   这正是苏景阳前一日的杰作,让人去告诉老太太,说这么贵的书应该做个标记,要是再丢到别处,被人捡了也知道还回来,老太太花了两次钱,心疼的不得了,自然是巴之不得,然后就让人帮忙把宝贝孙子的名字给写上了。   “对不住,本店有规定,书籍有损坏脏污的都不能退了。”   郝嘉盛先是不敢置信,紧接着又是怒气翻涌,最后却也知没办法,用力瞪了苏景阳一眼,狠狠的从他手底下抽走了书,大步带风的离开了。   苏景阳身体靠在椅背上,抱着双臂扬起嘴角心情大好的对他背影扬声说了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啊!”   那天后没见那祖孙二人再来,苏景阳乐得心里清净,他可没心情陪他们一直唱戏。   苏景阳继续苦读话本,在终于研究出一点套路的时候,镇上突然流言四起,说有个很可恶的淫贼来了这里,而且他不对着女人和双人下手,反而是专门抓长得鲜嫩的小孩子,得逞后就直接杀掉,特别的丧心病狂!   一时间镇上人心惶惶的,苏景阳明显的感觉在外面街头疯赶大闹的孩子少了许多,大概都是被大人拘在了家里,不让出来。   陵离也听说了这件事,他天天在家里守着阿轩,哪儿都不去。苏景阳很想在家里陪他,可是陵离怕耽误他的事情,死活没答应。   苏景阳就帮陵离弄了些比较趁手的武器,木棍啊铁棒之类的,然后每天下工了就尽快的赶回去。   就这么又平静了一段时日,就在苏景阳和镇子上的人都觉得那变态淫贼是不是已经离开了此地的时候,陵离和阿轩就出事了……   他那天傍晚像往常一样,关了门去给阿轩买了点小零嘴,就火速往家里赶。可是一进门,就发现陵离倒在院子里,而阿轩那孩子不知所踪。   苏景阳只觉脑子轰的一下就炸了,丢下东西就跑过去扶起陵离,“阿离,阿离!!你怎么样?!”   陵离面色死白,意识模糊的给他指了一个方向,声音虚弱的几乎差点听不清,“阿轩,孩子……孩子……”   苏景阳自然知道是孩子出事了,他又担心陵离的状况,又揪心孩子,急得直冒汗。天气渐冷,他不敢将昏昏沉沉的陵离就这么丢在院子外面躺着。他只好匆匆忙忙的将陵离抱到了房间里,又丝毫不敢再耽搁操起一根铁棍就往陵离说的方向追过去。   他现在真的后悔的眼睛发红,他就应该跟梁路请几天假在家里守着陵离和阿轩的,否则,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等等,那个是阿轩!?   苏景阳大口喘着气,眼见着一名身着黑衣,身形秀挺的年轻男子单手抱着昏迷的阿轩从一个小巷子出来,举目张望了下,就径自朝着一个方向走了,那人身高腿长,走的很快,阿轩趴在他的肩头一点动静都没有。   苏景阳眼里的火焰暴涨,熊熊燃烧着,恶心的死变态,死淫贼!小孩都不放过!看今天不弄死他!   苏景阳为了不打草惊蛇,屏住自己紊乱的呼吸,安静而又快速的逼近。   等距离差不多的时候,他扬起铁棍就朝死变态的脑袋上狠狠敲去!   岂知,铁棒还没落下去,黑衣男人猛然回头,眸光冷冽如刀,扬手轻而易举就拦住了铁棍,稍稍用力,苏景阳只感觉自己被一股力量震了震,还没反应过来,就踉跄往后重重跌倒在了地上,两瓣屁股都差点就此分家!   黑衣少年一系列动作又快又利落,但表情却又从容,别提多潇洒,苏景阳这个空有一身蛮力却没有武功的人瞬间被秒杀的像个菜鸡。   苏景阳顾不上疼,迅速的捡起铁棍爬起来,恶狠狠的瞪向面前这个肤色秀白,容颜明俊逼人的黑衣少年。   MD,空长了这么一幅好皮囊!干点什么不好,竟然当个大变态!!!呸!令人作呕!   苏景阳拿棒子指着他,输阵不能输气势,瞪圆了眼睛中气十足的大吼:“快把孩子交出来!快!”   苏景阳刚才余光瞥了一下四周,这边位置本来就偏,再加上这都晚饭的时候了,外面根本就没人可以让他求救,现在只能靠他自己。可这人明显是有武功有内力的,自己打不过他怎么办,怎么办……   狗系统,为什么要把他送到有武功的世界里来!   系统被cue,却不知为何也没有出来嘲笑他,也没出来跟他对骂,安静如鸡。   那黑衣少年听他口号喊得跟土匪一般无二,红唇扬起,哂笑一声,“同伙?”   他声音虽然不大,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比苏景阳那虚张声势的震慑多了。   苏景阳原本就大的眼睛抡得更园了,怒视他,“什么同伙!?你快把孩子交出来,否则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黑衣少年眸子冷然的扫他一眼,“就凭你?不自量力!”   然后……苏景阳又被虐菜了。   苏景阳捂着胸口用力的咳嗽,脸都咳涨红了,嘴角还有血丝溢出来,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错位了,浑身疼得发颤,但还是连跌带撞的朝着黑衣少年悠然离去的背影追过去,抱住了他的大腿,不让他走,“你,你给我把孩子,把孩子放下……”   “你可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黑衣少年似乎有点嫌恶他把满身的灰弄到自己的身上,正待再次出手,苏景阳却出其不意,用了浑身的力气猛地往上一冲,用自己坚硬的脑袋狠狠撞向他的下巴,黑衣少年武功再高也没料到他会有这么一招,一时不防竟让他得了逞,痛的闷哼了一声,手臂的力量也松懈了。   苏景阳火急火燎的就将孩子给趁机夺了过来,紧紧的抱在了怀里,然后猛地后退好几步。   黑衣少年被苏景阳撞破了嘴角,流血了,血的颜色和他唇的颜色一样的殷红而瑰丽。他闭了闭眼,长长的眼睫颤了两下,又用骨节分明的手指蹭掉了嘴角的血迹,无声轻吐了一口气,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苏景阳余光突然瞥见不远处有一队官府巡查的人在慢慢的靠近,苏景阳像是看见了希望,连忙朝着那边奔过去,嘴里一边大喊:“淫贼在这里!!!!!!快点,你们快点过来抓大淫贼!!!”   官兵听见了苏景阳的呼喊声,齐齐朝着这边望过来,然后纷纷的朝这里赶。   “……”黑衣少年也听到了苏景阳的鬼喊鬼叫,他猛地睁开眼来,望着苏景阳抱着孩子跑走的背影,眼神几番变化,表情顿时有几分没好气。   黑衣少年也不多说,直接施展轻功将苏景阳拎到了刚才他出来的巷子口,问他:“原来,你是孩子的家人?”   苏景阳落了地就不停的后退,对他道:“你明知故问啊!”   “那你跟个土匪似的喊什么喊?你不能直接说孩子是你的?”   “我???”苏景阳差点被问住,旋即怒道:“废话!跟你一个抢走孩子的死淫贼,我需要这样跟你解释?!”   “还说我是淫贼?”黑衣少年下巴示意他往巷子里看,“淫贼在那儿,蠢东西。”   苏景阳还在戒备他,只是余光往他说的方向瞥了瞥,就这么一瞥,表情顿时就凝固住了,他怔了一下才又将头全部转过去瞄。   苏景阳傻眼了。   因为巷子里面有个一看就长得挺猥琐扭曲的男人被堵着嘴五花大绑的捆在那儿,两腿间的衣服上还有一大团可疑的血迹,他大概是活活疼晕过去了,看得苏景阳头皮一紧。   苏景阳脑子迅速转动,联想黑衣少年抱着孩子从巷子里走出来的举动,和刚才他的那些话,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是误会了什么!   原来这个少年不是淫贼,相反的他还救了阿轩!   苏景阳对于认错是从来不觉得羞耻的,他的态度立马大转变,抱着阿轩就凑过去,感激涕零冲着此时怎么看怎么顺眼,怎么看怎么都是帅气漂亮又俊俏的黑衣少年道:“少侠!恩公!真是太感谢了!你人美心善!你救了一个孩子,也拯救了一个家庭的幸福!刚才是我太急了一时误会错怪了,还希望你海涵!!我在这里给你赔不是!真是对不住了!”   苏景阳刚才用力的拧着五官,红着眼睛彪悍恶狠的像一只狼,虽然是蠢的。现在又灰头土脸睁着圆乎的眼睛晶晶亮看过来,说着软乎的话像只奶猫似的温顺讨好,但还是蠢的。   黑衣少年弯起嘴角哂然一笑,他刚才已经看到了苏景阳手里的红痣,又理所当然的默认孩子是苏景阳的,不由心想,究竟是哪个人倒了八辈子的霉运,娶了这么个蠢东西。   苏景阳又满眼真挚的道:“恩公,恩公,我跟阿离到时候去寺庙里帮你祈福,给你立长生的牌位,敢问恩公少侠叫什么名字?”   黑衣少年嫌弃似的微微眯了眯眼睛,将他凑近的脸一掌推开,大开尊口留下一句:“你蠢,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然后就一个旋身,衣袂响动,几个潇洒起落就在官兵赶到的时候,彻底消失在了苏景阳的视线里。   苏景阳:“……”友好的笑容逐渐消失。 第9章   官兵在黑衣少年离开后脚赶到,他们将那巷子里昏迷的男人给架起来,仔细对了通缉的画像,确定正是那罪大恶极的淫贼,便准备带回官府去。苏景阳这才知道,他们正是在四处搜捕这个恶贯满盈的家伙。   苏景阳见都处理好了,抱着已经悠悠转醒的阿轩,准备赶紧回家里去,陵离也还晕着呢,他实在不放心。   可是那官兵的头头却拦住他,说让他去领赏金。   竟然还有赏金?苏景阳根本没想过这回事,愣了片刻才道:“这人不是我抓的,抓住他的人已经离开了。”   “你们认识?”   “不认识。”   官兵头头其实刚才也看到了黑衣少年,又见苏景阳诚实不贪功,心生些许好感,他沉吟片刻道:“那人定然是不愿留名的江湖少侠,不会贪恋钱财俗物,说起来这恶贼也算是你助我们发现的,否则我们也没有这么快抓住他,你就一道随我们回去领了那赏金罢。”   苏景阳简直不敢相信,还有这种好事???   不过他惦记着陵离,并没有跟他们走,而是片刻不再耽误直接带着孩子回家里去了。原本应该在床上躺着的陵离竟不知什么时候挣扎着起来了,但又因为体力不支倒在了门槛那儿。   苏景阳将毫发无损的阿轩放到了地上,忙弯腰将他抱起来,往房间里去。   陵离面色白的跟鬼一样,眼睛半睁半闭的,虚弱的喊了声苏景阳的名字,苏景阳满头的大汗,忙对他道:“孩子找回来了,一点事没有,放心放心。”   陵离在他话刚落音就头一歪,晕过去了。   阿轩傻乎乎的好像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咬着手指屁颠颠的跟在苏景阳身后,随他一起进了房间里,等苏景阳把陵离放到床上之后,他也跟着上去要往陵离的身上爬,苏景阳连忙将他拎下来,严肃而小声的对他说:“爹爹身体不舒服,别闹他。”   阿轩眨巴眨巴眼睛,趴在床边不动了。   苏景阳检查了一下陵离的身体,发现伤是在他后脑那儿,还有血迹,苏景阳忧心忡忡,怕他有脑震荡。   苏景阳抱起阿轩将家里门窗都锁好,火速去最近的地方拉了个郎中来给陵离看了,那郎中应该也是知道陵离的,不过大概是医者仁心,他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规规矩矩的给陵离看了病,开了药。   苏景阳非常感激,给了他双倍的诊费,送他到门口。   大夫离开后,苏景阳给昏昏沉沉的陵离熬药喂药,照顾他,陵离还吐了几次,苏景阳又给他用热水擦脸,收拾干净地上。等把陵离给安置好了,苏景阳又抱着阿轩去厨房,让他坐在旁边玩,然后给两人煮了点面条解决了晚饭,同时也熬了点粥温在了灶台里怕陵离晚上醒来肚子饿。   其实从他住在这里开始,都是陵离照顾他比较多,烧饭洗衣,砍柴挑水,生活起居上的事情陵离都不肯让他沾手,甚至连洗脸水都是每天端到他的面前,苏景阳觉得自己都快被陵离惯坏了。现在能反过来这样照顾他,苏景阳必定也都是方方面面细致入微的,没有一点马虎。   在给频频打呵欠的阿轩洗澡的时候,苏景阳不时的皱眉,揉揉自己的胸口,总感觉那儿一直有点不舒服,闷闷痛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堵着了,郎中来的时候,他都忘记自己也受伤了,也没让人家一道帮忙看看。   苏景阳难受嘶了一口气,给阿轩擦干小脚丫子,将他抱起来,“走嘞,跟舅舅睡觉去!”   苏景阳比陵离大,让阿轩管自己喊舅舅,虽然这孩子从来就没喊过。   阿轩在苏景阳的怀里动了动,突然就抬起双手揉了揉苏景阳的脸,张开小嘴有些口齿不清的说了句,“喜、喜欢,喜欢舅舅,轩喜欢,舅舅。”   虽然他发音还是含糊,说起来也是磕磕巴巴的,但苏景阳还是听懂了。他登时精神一震,有些惊喜的看向怀里的孩子。   陵离平日里比较安静,跟孩子相处的时候也基本上话不多,而苏景阳不一样,他来这里住下之后就常常跟阿轩说话,也管孩子是听得明白听不明白。因为他觉得就算孩子伤到了脑子不太会说话,但是语言最需要环境,听他一直在那嘚啵嘚啵的讲,说不准哪天孩子就跟着学会几个词了呢,也算是新的收获。虽然一直以来效果甚微,但苏景阳还是一逮着阿轩就跟他说话,教他说话,不厌其烦。   没想到,竟然在意想不到的时候验收到了成果!   苏景阳非常高兴,好像连胸口的疼痛都一下减轻了不少,在阿轩白嫩的脸蛋上啾啾啾好几口,阿轩也有样学样在他脸上吧唧亲了好几下,咯咯咯笑得很开心。   如果此时陵离没有身体不适在昏睡,苏景阳一定要跑去将他叫醒了,好好的炫耀一番。   这天晚上苏景阳不放心陵离,于是就打地铺睡在了他的房间。一晚上的忙乱,他忍着身上的疼痛睡过去之后,都没想起来这天又是五日之期。   原本对他来说,已经差不多适应的事情在今晚对他来说却像是受酷刑一般的折磨,他难受的喘气,身子不停的想躲,但又没力气。身上的人每抽插一次,他就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翻涌,胸口处那种窒闷感愈发的强烈,感觉有什么东西即将喷薄而出。   终于在第一次还没完事的时候,苏景阳颤动着身体终哇的就吐了一口血出来,他咳呛着缓缓的睁开眼,双腿间黏糊糊的,异物的胀痛感仿佛还在,可他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地铺上。   这还是第一次有这种能让他中途退场的事情,苏景阳也很懵,他拥着被子躺着缓了会儿坐起身来,胡乱用手蹭掉了嘴边的血。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血吐出来以后竟然感觉好多了。   苏景阳起身借着屋内留的烛灯光线,看了看床上的两人,见他们一大一小都睡得安安稳稳的,就继续躺回去睡下了。他还以为系统会将他重新送回去,没想到竟然一觉睡到自然醒。   苏景阳起床前胡乱的想了一阵,那人春梦突然被中断,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反应……   迎着着晨曦的微光,苏景阳披头散发的正在院中漱口的时候,陵离竟然起来了,他步伐有些不稳的走到了苏景阳的身边,眸子看了苏景阳一眼,在苏景阳没来及有任何的反应之前,噗通一下就跪下去了。   苏景阳含在嘴里的水喷了出来,呛得直咳嗽,他连忙把陵离给扶起来,却发现他面颊上有泪痕。   “阿离……”苏景阳怔了怔。   陵离含着泪的眸子深深的看住他,“谢谢你,谢谢你,景阳,你这样一次又一次的帮我们,救我们。”   “诶,我们之间还说这些干吗。”苏景阳无奈道:“你快回去歇着吧。”   陵离的手抓着苏景阳的胳膊,非常用力,他头上绑着纱布,脸色仍旧是那样苍白,身形还有几分摇晃,可是他微微湿润的眸子直直的望着苏景阳,说出来的话是那样的语气坚定有力,“景阳,我会倾此一生报答你的,一定会,我说到做到。”   简单的一句话,却又像是承载无尽的重量,让人无法忽视那其中的坚决。   苏景阳倒是被他弄得怪不好意思的,嘿然笑了笑,扶着他往屋内走:“嗯,你想报答我行啊,天天做好吃的给我就成了……不是现在不是现在,你还伤着呢,养好伤再说。”   “……好。”   陵离也不想因为自己的固执加重伤情,便十分温顺的听从他的,重新躺回去休息。   陵离问苏景阳有没有受伤,苏景阳从吐了那口血之后,觉得身体轻松了许多,不想说出来让他忧心,便摇头说没事,然后又将遇到那黑衣少年的事情给说出来。   当然,跳过了两人误会和自己被虐的过程,只道是个非常热心,武功又高的少侠救了阿轩。   陵离自然是万分感激,听苏景阳说那少年救完人就走了,可惜的轻叹,说下次有机会遇到一定请人家吃饭。   苏景阳嘴里应着:“当然,当然。”心里却在想,他这个蠢蛋连人家的名字都不配知道,怎么会配得上跟人家一起同桌吃饭?他可不想阿离也被嘲讽,所以啊,还是不要再遇到的为好! 第10章   苏景阳毫无意外的从陵离那里又收获了一波汹涌的无比的能量,他这些日子来也有偶尔碰巧了做件好事,但能量光圈基本都没有陵离的零头。所以说他现在收集到的能量几乎全部来自陵离也不为过。   而这天能量吸收完毕后,他发现眼前竟然隐约出现了一个进度条!显示能量进度为……0.0001%????   这个扎心的数字让苏景阳一口血卡在喉咙里,“这特么还不如不提醒!”   系统道:“其实你自杀好了,为民除害,天底下百姓都会感激你,这样你的能量或许就能收集满了。”   “我杀你,狗东西!!”苏景阳咬牙愤恨道。   他被莫名其妙的弄到这个世界以后,遇到陵离一起生活到现在,其实也渐渐习惯了,甚至对于每五日一次的事情麻木了。但他最大的愿望还是想回到自己的世界,毕竟那里才是他真正熟悉的,长大的,且内心有归属感的地方。   虽然他也知道希望一直很渺茫,可他不会放弃的,早晚他要从这个世界离开!   系统又嘲讽了他一句不知天高地厚,苏景阳实在没心情也没时间跟它斗嘴了,将陵离安排妥当,又收拾好自己就出门了。   他当然是不放心陵离一个伤员在家的,更何况还有个阿轩,所以他是准备去书铺请假,找人给替个班,结果一去发现梁路居然等在那儿,翘着二郎腿坐在苏景阳平常坐的位置喝着茶,将富贵闲散诠释的淋漓尽致。   还没等苏景阳开口请假,梁路就看着他略有点苍白的面色,问他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苏景阳道:“我倒是没哪儿不……”   梁路大冷天的还拿着把折扇把玩,他挥挥手,打断苏景阳正欲否认的话,“行了行了别逞强,抓贼伤到哪了吧?不舒服就回去找大夫看看歇几天,好了再来。”   “真的?那这收钱的事谁……”   “这简单啊。”梁路道:“我亲自来,反正也是闲的发慌。”   见他认认真真的样子不像是说笑,苏景阳有些怀疑的打量了一下他,“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还能唬你不成。”梁路坐正了些,冲他笑了笑,“你歇几天,我就在这里儿顶替几天。”   “我大概两天够了,到时候你直接扣我工钱就……”苏景阳或许是晚上没太睡好,迟钝的大脑到现在才猛然间反应过来哪里不对,“等等,等等!你刚才是说我抓贼?你怎么知道的啊?”   苏景阳的话刚落音,梁路就又笑出了声,“你反应可真够慢的。”   梁路伸出手来,食指和中指夹着叠好的票据给他,示意他拿着,苏景阳不明所以的接过展开,眼珠子差点落下来,竟然是五张一百两的银票!   在这个时代,五百两可谓是一笔比较丰厚的数目了,相当于他在书铺里上班二十几年的工钱了!巨款啊!   梁路见他愣住,拿扇柄敲了敲他的额头,哼笑道:“你说你蠢不蠢,抓了贼有赏金都不拿,人家问你住在哪儿你也不说。怎么?想当无名好人啊?还是之前我拿了你的画像去办身份牌,刚好有个官兵认出你来,便来找我,让我把钱转交给你。哦对了,他们给的是银子,我看你一时也用不到什么大钱,就给你兑了银票,你收着也方便。”   原来是这样!苏景阳拿着银票,整个人突然有点轻飘飘的。   他昨天之所以没有告诉人家自己住的地方,就是因为这钱自己拿的不是那么的心安理得。而且之前他听赏金以为最多就是几两银子,根本没想到会有这么多。   听梁路讲,原来那淫贼残害了不少孩子,被通缉多时了,是个重犯,赏金一再提高,所以这才有这个数目。   发现苏景阳得了银票不仅不激动,还拧着眉头,梁路忍无可忍的开口道:“喂喂喂,在想什么呢?有钱不拿白不拿!就算不是你亲自抓到的,那也是见者有份!难道你还想退回去不成?”   人家都锲而不舍的送过来了,苏景阳倒是没想着再退回去,他抬起脸来看梁路,“我只是在想,我其实更喜欢银子,拿着更称手更真实。”   梁路这种老板大概是无法理解他这种想体会一把暴发户的感觉,果然梁路嘴角抽东阿两下,最后无奈的道:“行吧行吧,是我多事了,银票给我,我再给你兑回来。”   苏景阳却将银票放到怀里仔细收好,“算了,我什么时候自己去吧。”   然后就转身迈着大步离开了。梁路歪着身子,目不转睛的盯着苏景阳离开的背影,忘乎所以的打开手里做摆设的扇子猛扇了几下,结果被冷的抽了口气,一脸讪讪的把扇子丢到了一边。刚好有人拿着书来结账,他便当真的顶替苏景阳的工作,忙乎开来。   苏景阳回家的路上正准备去酒楼里顺便打包带点饭菜回去当中饭和晚饭,视线内缓缓闯入一名略熟悉的身影,正好朝着他的这个方向而来,那修长挺拔的身形,就算不看脸,在满大街里也是鹤立鸡群,。   不正是那个救了阿轩嘴巴很毒的黑衣少侠?   苏景阳身体反应快过大脑,他立马加快步子凑过去,“——少侠!”   黑衣少侠似乎心情不大好,轻蹙眉心显得有几分烦躁,被苏景阳拦住以后,掀起眸子打量苏景阳两下,“是你?有什么事?”   苏景阳也不管他态度明显的有几分不耐,将刚捂热乎的银票掏出来,用最简短的话跟他解释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然后示意他将五百两银票给拿着。   黑衣少侠挑了挑眉,仿佛有点意外的看他一眼,见苏景阳大睁着眼睛满是真挚,他抱起双臂,并没有接过去,语气倒是突然变得客气起来,“不用了,你留着吧,拿去多买点长寿果吃。”   “哦,好吧。”苏景阳闻言立马从容的收回去。长寿果是什么果?吃了能长寿?   黑衣少侠漆黑幽深的眸子盯着他此番举动,扬了扬嘴角,看着他的脸道:“看来,你就等着我这句话呢?”   苏景阳道:“你不要,我又不能勉强你。”他黑亮的眼睛望住眼前这个比自己要高一些的明俊少年,笑容有几分明朗:“毕竟,我这个人挺蠢的,分不清什么是真话什么是客套话。”   黑衣少侠静静的望着苏景阳,抿唇沉默片刻才低声缓慢道:“对自己认识挺清楚,还不算无药可救。”   “……………告辞!”呸。   苏景阳就此别过了,只不过走了好远,都感觉身后有道强烈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根本令人无法忽视。苏景阳余光瞥了眼身后,见他还站在那儿,苏景阳心里有点毛毛的,他加快了步子赶紧跑走了。   在酒楼装好饭菜提着食盒本来都要走了,他还是退回来忍不住跟小二打听,什么是长寿果。   小二态度很好的告诉他长寿果是一种坚果,吃了能补脑子的。   “……”艹。   苏景阳怒而离去,不就是把他错认成淫贼了吗,自己也道过歉了,年纪轻轻怎么这么记仇!小心眼!一点侠客风度都没有!   苏景阳紧赶慢赶的回到家里,发现陵离听了他的嘱咐半躺着歇息,而阿轩趴在柜子边,将里面的衣服全扒拉出来扔在地上。苏景阳走过去将他抱起来,“小家伙你找黄金呢?”   陵离头疼的道:“他在找糖吃。”自从苏景阳给阿轩吃过一次糖后,他就惦记上了那甜滋滋的味道,每天都要吃,但他还小,陵离不敢给他多吃,就藏在柜子里,他现在就学会自己在柜子里翻了。   阿轩在苏景阳怀里拱了两下,脑袋突然朝着厅外的方向探去,嘬手指头,开始流口水,他闻到苏景阳带回来的饭菜香。   苏景阳不让陵离起身,直接将饭菜端来房里一起吃了。吃过苏景阳陪陵离说了会儿话,陵离就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而苏景阳就将阿轩抱到院子里去晒太阳。   阿轩坐不住,拿了一把小米在院子里追鸡玩。这是苏景阳买回来养的,一共有五只,被阿轩追的扑腾的翅膀乱飞。   苏景阳坐在小马扎上,磕着南瓜子一边看着阿轩,一边暗暗的规划着某件事,倏地,从右手边的隔壁传来不小的动静。   苏景阳不由愣了一下,他站起身走出院子,到隔壁门口晃了一圈,才发现是有人来打扫修缮房屋,还有人不停的搬着崭新的家具物件在井然有序的布置,进进出出的阵势颇大。   这个隔壁曾经住着的一个中年双人子就是四处传播陵离谣言的始作俑者,两年前被儿子接到晋城住去了,将房子交给熟人帮忙售卖,可是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这里一直没卖出去。   可现在,看来这是要搬来新的主人了。   苏景阳一回头,发现阿轩也随他屁股后头跑出来了,还学着他的样子探头探脑,苏景阳又见里面有人奇怪的望过来,似乎觉得他形迹可疑,忙露出一抹歉意的微笑,然后抱着阿轩回家了。   进了房间,陵离果然已经被那动静吵醒了,他扶着自己涨疼的脑袋,轻轻蹙着眉尖缓缓坐起身来问苏景阳怎么了,苏景阳坐在床边讲给他听。   陵离睁着眼表情滞了一下,才有点不敢相信的反问:“真的……真的会有人搬过来么?” 第11章   那刘玥的父母因为身体拖累,成天忙着看病吃药完全都自顾不暇,许久不来陵离的家门口大闹了,仅一墙之隔的左右邻居都没人住,苏景阳来在这里之后的感觉是特别清净,不提晚上,就说白天的时候几乎听不到人声喧闹,安静的仿佛是个被隔绝的小世界。   现在要搬来新的邻居了,不仅陵离,苏景阳心里也十分的好奇这搬来的是什么人。   只是他们翘首以盼,好几天都过去了,隔壁还是没动静。陵离身体也渐渐好很多了,头也不晕了,他站在院中,微微踮脚朝着还是没有任何人气儿的隔壁望了望,清冷的眉眼间萦绕了些郁色。   从厨房里探出头来苏景阳将他的神色收进眼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苏景阳将煎好的鸡蛋软饼还有粥都摆上桌,喊陵离进屋吃早饭,苏景阳抱着阿轩,自己胡乱的塞了几口,然后喂他吃。   苏景阳烧菜实在不行,仅限于烧熟的程度,但是煮个面煎个饼什么的味道还挺能糊弄人的,阿轩就特别喜欢他煎的鸡蛋软饼,能一下吃好几个。   陵离原本想把孩子给接过去,让苏景阳好好的吃,苏景阳没干,反而一边给阿轩喂粥,一边就对他道:“阿离,你又胡思乱想了是不是?”   陵离在他面前根本藏不住事,听苏景阳这么说,他脸色也顿时有点难过,手搅着碗里的粥,垂着眸低声道:“定然是外地的人不知情才买的屋子,但现在恐怕都知道了,以后不会再来了。”   苏景阳思索片刻,对陵离道:“那我跟你打赌,好不好?”   陵离这才抬起头来,表情些微的不解,“打什么赌?”   “十天之内,隔壁一定搬来。如果我赢的话,你就……就每天都对我笑一个!”   苏景阳的话刚落音,阿轩在他怀里就挥舞着小手咯咯咯的笑起来,清澈懵懂的大眼睛弯起可爱的弧度,显得格外的无邪纯真,应该是就听懂了笑这个字。   陵离怔了一下,然后也笑了,拿起布巾给阿轩擦油乎乎的嘴巴,对苏景阳道:“好。”顿了顿,又看着苏景阳接着说:“你就是不赢,我每天也可以对你笑啊。”   早饭结束过后,苏景阳起身收拾桌上,准备拿碗去厨房洗。陵离抢着要干,苏景阳让他歇着,陵离非说自己身体完全好了,硬是将碗夺过去了。   苏景阳牵着阿轩跟过去对他说:“我都被你伺候的像个少爷了,你现在受伤了,连个碗都不让我洗。”苏景阳在家里照顾了陵离两天,他也就第一天的时候实在发晕,没有下床,将家里的事情交给苏景阳。第二天开始做饭洗衣打扫收拾又都是他做的,他不让苏景阳插手,苏景阳实在想帮个忙,他反而看起来很伤心。   “这些本来都是我应该做的。”陵离道。   苏景阳无奈了,撸起袖子帮忙,“哪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谁都可以做。”   “你天天在外面那么辛苦,在家里就应该歇着。再说……我能做的也就这些了。”陵离不由分说的将他往外面推,让他赶紧出发去书铺。   苏景阳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现在家里吃穿用度的钱都是他在出,陵离的内心总是觉得亏欠他,所以在竭尽所能的对他好。   走了好几步了,苏景阳还是忍不住回头往厨房里看了眼,陵离在洗碗,阿轩就蹲在旁边抱着陵离的小腿,乖乖的一动不动。   察觉苏景阳的视线,陵离转过头来看他,弯起眸子冲着他莞尔笑了笑,“晚上早点回来吃饭。”   “嗯!知道啦!”苏景阳点点头,离开了,同时心里酝酿的那个想法就更加的坚定了。   苏景阳到了书铺,发现梁路也在,占了他的位置,苏景阳一过去,梁路就自觉地站起身来,将位置让给了苏景阳。   苏景阳都来接班第三天了,他都不知道梁路还跑来干什么。   苏景阳坐下后,梁路也没离开,苏景阳发现自己作为旁边还多了个高几,上面摆着茶点还有水果。   梁路问他:“怎么样?喜欢吗?我让人布置的,这样没事的时候喝喝茶,吃吃东西,多舒服。”   苏景阳手里收拾着摆在柜台上的话本书籍,拧眉思索,没搭理他。梁路奇怪的很,问他怎么了,苏景阳将手里的书放下,湛黑明亮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梁路看了半晌,看得梁路都一脸莫名了,苏景阳才带着几分郑重的说:“我想开个饭馆,你做生意经验多,能不能给我提点意见?”   梁路愣了一下才问他:“你认真的啊?”   “肯定啊。”苏景阳当然认真得不能再认真了,他从拿了那五百两银子就开始在规划了,一来给陵离找点事儿做,免得他呆在家里总是心情郁郁,二来能让陵离有个稳定的收入,等他以后离开这个世界了,也能安心一点。   梁路不再二话,爽快的应承下来,又跟他聊了一会儿,了解他的想法还有预算后,就跟他承诺帮他去找门店,三日内一定给他答复。   苏景阳就是知道他门路多才找的他,但也没想到他如此放到心上,“三天能够吗?其实也不用这么着急。”   梁路非常有自信的道:“有我出马,三天算多的了,你且等着吧,我现在就去给你张罗。”说着就召来自己的小厮,匆匆的从书铺离开了。   苏景阳拉长了脖子看他很快就消失的身影,忍不住感慨,这人行动力实在够强的。又一想到事情很快能有进展,心情也不由飞扬了许多。   苏景阳这天晚上回到家里发现阿轩躺厅内的地上,胡乱蹬着双脚在嗷嗷嗷发脾气,陵离坐在旁边,蹙着眉尖无奈的轻叹。   苏景阳见陵离手不时的摸摸肩头,问他才知道阿轩咬他了。   阿轩这孩子表达能力不行,平常没什么事情倒是挺乖,可一遇到有强烈的要求没有得到满足,自己又说不好话的时候,就会急得跺脚发脾气,或者又哭又叫的表示自己的抗议。别看他个头小小,发起火来陵离根本拿他没办法。   而阿轩今天则是因为想吃糖,没能如愿,陵离去抱他的时候,他就狠狠的咬了陵离。   苏景阳掀开陵离左边肩膀的衣服,发现他白皙的肩头那里一个明显的牙印,而且还有血迹渗出,可知这孩子咬得多么不知轻重。   苏景阳将阿轩捉过来不轻不重啪啪打了几下屁股,又将他抱起来准备训斥几句,阿轩好像并不懂自己做错了什么,泪眼朦胧的扁着嘴巴,望着他可怜巴巴的喊了声舅舅。   苏景阳的心一下就软了,对于这么个孩子,实在没法指责。   苏景阳找了点药膏来给陵离擦了,阿轩吵了一天也没能弄到糖吃,晚饭没吃几口,时间到了就委屈的趴在床上睡了。   陵离坐在床边,看着阿轩熟睡的小脸很忧心,“这孩子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他以前都不咬人的。”   ——那时候还默默附和的苏景阳怎么也没想到,到了深夜的时候,自己也会被咬!!!   当然不是被阿轩咬,而是被覆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给咬了。那时候本来已经完事儿了,苏景阳浑身无力的瘫在那儿,身上之人的脑袋在他颈子间蹭着,苏景阳根本不防他突然就张嘴在他肩膀那儿狠狠咬下去,一阵钻心的疼!苏景阳直想骂人,这人发什么神经啊!   苏景阳直接从他梦里退出来了,回到了自己的床上,摸了摸被咬的地方,隐约有个牙印,庆幸还好自己跑的快!不然跟陵离一样,也要被咬出血了。   他奶奶的,苏景阳愤愤的想着,刚开始的时候急切的喘着气抱着他又摸又亲了好半天,嘴巴都被亲肿了,苏景阳还以为这人是记得他上次吐血了,要对他体贴温柔点呢,没想到不但没有,反而动作比之前更急躁又凶猛,就差没把他的骨头给拆掉了,最后却还不明不白的挨了一口!   苏景阳一早上起来无精打采的,走路拖着两条酸软的腿,打着呵欠往外走,阿轩比他起来的还早,在院子里撒欢,才从笼子里放出来的鸡被他追得夺命狂奔,毛都飞了一地。   陵离已经将早饭准备好了,苏景阳就蹲在院子里洗漱,正用冷水洗脸醒了醒神,耳边突然听着扑棱一声,苏景阳回头,刚好看见一只鸡竟然不堪追赶,竟然越过那堵不算特别高的墙,飞到右边隔壁去了。   要是隔壁没人住的话,鸡飞过去了不要紧,可是现在人家都布置打扫干净了,鸡飞过去捣乱或拉屎了可怎么行?这不是破坏人家新主人的好心情么?   苏景阳决定还是尽快将鸡给捉回来,他搬来梯子搭在墙上,陵离看他爬梯子的动作不是很利索,轻轻扯住他的衣袖道:“景阳,还是我来吧。”   苏景阳说不用不用,忍着那个地方火辣辣的疼,还是爬上墙骑着坐下,然后准备将梯子给抽起来,换个另一边好下去。   “你小心点啊!”陵离担心不已的伸手在下面接着他,生怕他掉下来,阿轩也学着陵离的动作张开手臂,仰着小脑袋紧张兮兮舅舅,舅舅的喊。   苏景阳耳边已经听到了那只逃跑的鸡在咕咕咕的声音,正顺利的往下爬,突然就感觉自己的膝盖弯被什么东西重重的击了一下,他浑身都麻的失了力道,惊叫一声,整个人就不受控制的朝后仰着重重摔下去,摔得咚的一声响。   陵离在那边着急的大喊:“景阳,景阳?你怎么了???”   前一晚太激烈,苏景阳本来就还不太舒服,此时摔了个四仰八叉的,他感觉自己都口吐魂烟了。   就在这时,一道阴影笼罩下来。   苏景阳疼得爬不起来,就这么惊愕的睁开眼望去。   一个身形秀挺,穿着雪白底衣,头发几分凌乱顶着满脸起床气的少年就站在他身边居高临下的盯着他。   苏景阳看到他那张明俊过人的脸,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眼睛顿时都瞪大了,“怎、怎么是你啊?”总是字里行间骂他蠢看不起他的那个家伙!   苏景阳还以为上次在街上是最后一次见面呢,这可真是冤家路窄了。   少年墨黑冷然的眼瞳里在看清他的面容时,微微闪动了一下,原本的暗藏的杀意渐渐的淡下去。打量着苏景阳狼狈的姿势,少年微微沙哑的嗓音带上了几分可笑,“我还要问你呢,你偷偷摸摸的翻墙到我家里来干什么?有什么企图?”   原来他猜的没错,这位就是新搬来的邻居,可他什么时候住进来的,竟然一点响动都没听到……一想到以后要跟这小心眼的家伙当邻居,苏景阳就觉得脑壳张得疼。   苏景阳用手撑着地,挣扎了爬了好几次才艰难的坐起来,他仰望着身侧逆光站着的人,满脸忧郁的小声辩解道:“我没企图啊……我的鸡飞过来了,我只是来捉鸡的。” 第12章   好在听苏景阳说完,少年黑眸盯了他片刻,就错开身子说了句行,那你捉吧,并没再为难他。更准确一点,应该是懒得再为难他。   苏景阳吭哧吭哧的半天才爬起来,他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快摔碎了,原本是想揉揉自己疼得麻木的屁股,但是觉得太丢人了他的手就顺势挪到了腰上面,就这样扶着腰一瘸一拐靠近正在人家窗子下悠闲晃悠的鸡。   身后传来看戏的声音:“喂,你这样子能行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苏景阳可不相信他会帮自己,开始撸袖子,“你最好躲远点,小心我伤及无辜。”   那只红杏出墙的鸡可能还不知道自己被盯上了,低着头在地上找东西吃,苏景阳定睛看准了之后,蓄满力气就是开始暴风行动,登时鸡的惨叫的声音响彻了整个院子,苏景阳片刻不松懈,一阵凶猛的连扑带赶,带起一地的尘土飞扬,最后终于将那只胡乱扑腾的鸡给逮住了!   苏景阳满脸灰的抱着怀里的鸡跌坐在地上,刚才动作太大牵动了身上疼得呲牙咧嘴,累得气喘吁吁。   苏景阳正缓神的时候,外面有急促的敲门声。刚才被苏景阳那虎虎生风的阵势逼退到墙角的少年转头看了一眼那个方向,迈着步子去开了门。   陵离抱着阿轩脸色苍白的站在外面,先是跟这位邻居焦急的道歉和解释,然后十分担忧的望向苏景阳这边,喊了一声:“景阳!”   苏景阳知道让他担心了,忙拎着鸡站起身朝着门外走,“我没事我没事。”   苏景阳就准备跟陵离一起离开,蓦地想起梯子还没拿走,他于是又跑回去扛梯子,等转回身的时候,发现陵离竟然跟这位新邻居在说话!   苏景阳满脸的不可思议,他连忙跑回去听他们在说什么。   原来,陵离知道了那天救阿轩的人就是这少年,正满怀感激的邀请他晚上到家里去吃饭。   苏景阳眼睛猛然睁圆,心道阿离你完了你完了,你即将遭到惨烈的拒绝和无情的嘲讽!   苏景阳正待打个岔,拽着陵离回家,耳边传来少年清朗爽快的声音:“好啊,我正愁没饭吃呢。”   “……!!!?”苏景阳身子一僵,呆若木鸡。   答应了???竟然答应了???竟然没有说你不配跟我一起吃饭?!   不,不不不,这不科学。   “啊,你刚搬来的确很多不大方便的。”陵离一边扯下阿轩放到嘴里咬着的手指,一边下意识瞥了眼苏景阳的方向,才又道:“如果……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早饭也可以跟我们一起吃,我煮了很多面。”   “真的吗?再好不过了。”那家伙毫不客气的应下,眉眼还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陵离,和颜悦色的道:“你们先回家,我待会儿换身衣服就过去。”   陵离道:“对了,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   少年清湛的黑眸瞥了眼似乎想说什么又憋得脸通红的苏景阳一眼,露出一抹笑容来,朱唇皓齿笑得别提多灿烂多炫目,他对陵离道:“我应该比你小,直接叫我阿易就好了。”   苏景阳:“…………”   苏景阳等回到了家里,放下了鸡还有梯子都还有些气喘不匀,有对比才发现,原来人家待人还挺客气的,只是对他不客气罢了!靠!心里怪不爽的。   陵离将阿轩放在地上,踟蹰了一下才走过去小声问苏景阳,“你是不是不高兴我让他过来吃饭?”   陵离跟他一起回来时就察觉他脸色不太好。   苏景阳回过头来看他一下,缓过神来,顿时有几分哭笑不得的,“我没有。而且阿离,这是你自己的家,你想带谁……”   “这也是你的家。”陵离抓住他的手腕,注视着他,摇头温声说,“你若是不喜欢的话,我们换别的方式感谢他也是一样的,我不想你不高兴。”   苏景阳听得心里喜滋滋,他也不想陵离为难,就道:“我不是不高兴,就是翻墙到他家里被发现挺尴尬的。他来就来嘛,顶多吃个几餐饭,也没什么大碍的,更何况他是阿轩的救命恩人,的确要好好谢谢他。”   陵离这才放心了些,笑着点头,“好,我再去厨房看看。”   陵离早上已经煮了青菜肉丝面,自从苏景阳有了工钱以后,几乎天天往家里买荤肉,而且一买还不少。陵离觉得很痛心,让苏景阳将钱攒着不要乱花,有饭菜能吃饱就已经很好了,可是苏景阳还是我行我素的,还说自己喜欢吃新鲜的肉,不喜欢吃腌过的。   陵离拦不住他,也没办法,只好他买回来了就做新鲜的吃,炒蒸煮炸卤,换着花样的弄,苏景阳反正是都爱吃,阿轩跟着吃都长好了不少,脸都是圆嘟嘟的了,总算不是以前那瘦巴巴可怜的样子。倒是陵离,怎么吃都还是一样的清瘦,不过气色倒是变好了些。   陵离怕光面条待客太寒酸了,就又炒了两个菜,然后还重新单独给阿易煮了一大碗肉丝面条,因为刚才煮的那锅汤都已经有些糊了。   陵离刚将准备好的热腾腾香气十足的食物摆上桌的时候,换好了衣服的阿易就大摇大摆的走进来了,仍旧是一身黑衣,身高腿长,宽肩窄腰,衣服袖子那儿收的紧紧的,不长的黑发束在脑后,利落又潇洒,满身溢满了少年的张扬锐气。   阿易笑着跟陵离打招呼,然后就在桌边坐下了,刚好就坐在苏景阳的旁边。苏景阳见他就跟在自己家里似的随意,忍不住就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阿易转过头来,红唇弯起笑盈盈嗓音极缓和的问:“你哼——什么呢?”   他这个哼字,调子故意拖长了些,仿佛很亲密的人在调侃。   苏景阳觉得他这个人年纪轻轻却喜笑无常,怪里怪气的,屁股朝着旁边挪了个位置,将自己的面碗也一同拖走,离他远了点,然后将阿轩捞起来放到腿上,这才对他道:“我哼哼哈嘿,关你什么事,赶紧吃饭长高才是正经。”   说完自己就噎了一下,这家伙好像比自己高……   苏景阳顿时悲愤的不说话了,一边吃一边喂阿轩。   阿易拿起筷子,一眼就扫到自己的碗里的面汤汤汁清亮,明显就是新鲜煮出来的,跟苏景阳碗里的不一样。   阿易瞟了眼苏景阳气鼓鼓的腮帮子,又将脸转到陵离那边,道:“这么丰盛啊,真是辛苦你了。”   他的话刚落音,苏景阳就哧溜吸了口面条,声音比刚才的都要大,好像吃得极香,一点也看不出来是故意的。他又喂阿轩吃,阿轩有样学样,也故意发出哧溜的声音,然后高兴的跟苏景阳炫耀。苏景阳立马一脸严肃的训斥他,让他吃饭要斯文一点,不要发出太大的动静。阿轩被凶了,嘴里含着面条也不嚼了,委屈巴巴的扬起小脸看着苏景阳。   阿易在旁忍不住哼笑了一声,用赞叹的语气道:“你可真是宽以律己,严以待人啊。”   苏景阳被拆穿,耳根一红,用眼睛瞪他,“吃你的吧,年轻人话太多容易招人烦的。”   “也总比你对着孩子唠唠叨叨的好吧。”   “唠叨??!我唠叨你了吗??我唠叨你了吗??”   “倒是没有,但是你打扰我的耳朵了。”   “脑袋伸过来,我帮你把它割掉!”   陵离这时候也看出来了,这两人恐怕是哪里不太对付。他将菜往阿易面前推了推,赶紧打断了他们两人之间越来越跑偏的对话,“你尝尝看,合胃口的话就多吃点,如果不喜欢,我再去给你弄点别的来。”   “这个就很好了。”面对陵离,阿易顿时又面色可亲起来,说完就挑了一筷子面喂到嘴里,嚼了嚼,眼神里闪过一丝丝意外。他真的没对这碗看起来很普通的肉丝面抱很大的期待,但是味道出乎意料的不错。面前两盘菜也是极其简单家常,醋溜土豆丝,青椒炒鸡蛋,配着面一起吃,还挺顺胃口。   阿易在旁优雅又从容的吃起来,而苏景阳跟他形成鲜明对比,呼噜几下就将自己碗里剩下的面条干掉了,他索性就将阿易当做空气,专心致志的端着阿轩的小碗喂他吃。   苏景阳也试过教阿轩自己拿筷子,但是他总是用小手攥着筷子,蹙着小眉头满脸费解,怎么都学不会,所以没办法,到现在都还是喂他吃。   “我来吧,景阳,你该出出门了。”陵离放下手里的筷子,起身要将阿轩抱过来,苏景阳却说:“时间还早呢,我消消食了再走。”   陵离只好坐回去,见他轻蹙着眉头抬手揉了揉肩头,苏景阳忙他问:“怎么了?被咬的地方还疼么?待会儿再擦点药膏吧。”   原本正低头挑面吃的阿易表情怔了一下,猛地抬起头来,骤然紧缩的黑眸死死的盯着手刚从左边肩头离开的陵离,深不见底的眼里登时掀起了汹涌暗流,气息也有一瞬间的不稳。   陵离回答苏景阳道:“倒不是因为这个疼,好像是提水的时候抻着了。”   还没等苏景阳开口,阿易放下了手里的筷子,突然插进话来,他望着陵离道:“我那儿有药油,待会给你拿点过来,被咬的地方也不能忽视,当心伤口溃烂,还有——”阿易的眸色更深了些,直直凝视着陵离苍白清秀的脸,缓声问:“你是什么时候被咬的?”   陵离听他如此自然而然关心的话语,无声愣了片刻才道:“昨天、昨天晚上被咬的……应该没这么严重吧,现在也没感觉到多疼了。” 第13章   陵离回答了之后,阿易又神情莫测的看他一眼,拿起搁置在旁的干净布巾擦了擦手,剩下的面也没吃了,对陵离道:“我过去给你拿药来。”   然后就起身走了,中途都没能插上话的苏景阳盯着他离开的背影,好半天才回过味来,奇了怪了,这家伙这么关心阿离干什么?!还是说他原本就是对别人这么热心肠?!   苏景阳到了书铺之后都还在胡思乱想,手里的书摊开半天,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他又发了会儿呆,将书给合上,轻声叹气。   其实吧看了这么多书暂时也没多大用,毕竟故事发展的背景极少会在位置这么偏的镇子上,他想碰见也没机会啊。苏景阳决定等饭馆开起来,生意稳定以后,就动身去听说过好几次的晋城去看看。   那里是本朝首都,繁华兴盛,更重要的是人也够多,在那儿碰见主角的机会肯定要大上许多。   苏景阳左右无事,放下书想倒点茶喝,手一摸发现茶壶空了,他拎着茶壶起身准备去楼上装点热水,楼梯走到一半,发现郝嘉盛正藏头缩脑的蹲在最里面一排书架之后,脸色泛红,神色激动的翻着一本图册。   苏景阳不用仔细辨认都知道他在看什么,毕竟是书铺嘛,除了禁书之外,什么类型的书都会有,像这种少儿不宜的书和图册都放的比较隐秘,客人去选去看都方便,平常除非是从楼上往下看,否则书铺里的人是看不到最后一排这边的动静的。   苏景阳对于这个除了学习不想搞什么都想搞的人已经无言以对,他继续上楼没管这边,结果等他提着水壶下楼的时候,差点就忍不住破口大骂。   他奶奶的,郝嘉盛这家伙竟然看有颜色的图看动了情,鬼鬼祟祟的四下瞟了瞟,就将手伸进了裤裆里猥琐的动起来。   苏景阳气得头晕,青天白日的在人家店子里干这种事不说,别弄脏了书啊,到时候还怎么卖给别人?!!   苏景阳用手将茶壶盖拿起,又重重往下一磕。   原本正沉浸其中的郝嘉盛被这声突兀的响动吓得一个匍匐倒地,脸皮紫涨,浑身都在抖,他好半天才敢抬起颤动的眼皮来,偷偷的朝着苏景阳这边觑了一眼。   苏景阳板着脸,就这样面无表情的直勾勾盯着他,他慌乱之极,连滚带爬的起来,胡乱的整理衣服,扔下画册就溜了。   苏景阳等他跑的没影了,这才走下去到书架那儿,满脸嫌弃的将画册给拾起来,书页上竟然有一大块湿濡濡的汗渍。   苏景阳心里暗骂一顿,把画册抚平了拿出去放到身边的那个高几上,旁侧有个小窗口,窗子打开,刚好有阳光透进来,可以晒干顺便消消毒。   晒干了肯定也还会有痕迹,下次郝嘉盛要是敢再来,一定要他照价赔偿。   苏景阳喝着热茶,梁路突然春风满面的跑来了,他正要跟苏景阳说话,眼睛瞥到了高几上那画面火爆的图册,惊错的咬了口扇子才缓声问:“景阳,你最近看书的……口味变了?”   苏景阳实在懒得跟他扯多的废话,抬起眸子看着他问:“你来是事情有进展了吗?”   见梁路点头,苏景阳很是惊诧了一会儿,“真的啊?”他知道梁路人脉多路子多,但也没想到这么快?这才一天的时间呢,真是个人才。   不过梁路说店铺选址还在敲定,这时候就来带他亲自去看看,哪个比较中意,就选哪个。   苏景阳问:“这时候?那这里谁来收钱……”   梁路二话不说就招来铺子里的另外一个员工让他顶苏景阳的位置,然后拉起苏景阳就走,苏景阳连忙说等等,将那本差不多晒干的书合起来顺手丢在了柜台上,这才跟着梁路一道出了店门。   梁路边走边问道:“对了,你给饭馆取个什么名字,我好帮忙做招牌啊。”   “招牌?”苏景阳歪头想了会儿,“就叫林记小馆吧。”   “林记?”梁路不解,“为什么不是苏记?”   苏景阳说:“因为苏记不好听。”   梁路闻言侧眸看他一下。不过在苏景阳这里梁路已经学会了及时收住问题,不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再问什么:“苏记挺好听的,哪里不好听了?”之类的话。因为问了也不会得到回答。   梁路一脸无奈,“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整整一下午,苏景阳随着梁路一起去看了预选的四个地方,最后选了一个很满意的,两层楼,带后厨后院,地方不算大,但是地理位置还不错,里面的格局苏景阳怎么看怎么喜欢。最主要的是价格也比预想的要少一些,只要二百两银子。苏景阳无比感谢在这个时代,房价商铺并没有被炒得高到离谱。   梁路见他喜欢这儿,就跟他说改天带上身份牌就可以过来签购买协议。   苏景阳很是兴奋,连连点头,到时候安排好了就带阿离过来,给他一个惊喜!   苏景阳出来的时候还在一步三回头,梁路眸光注视着他也跟着嘴角上扬。苏景阳转过脸来笑着对他道:“你真的挺厉害的,才一天功夫就找到这么好的地方。”   “那是。”梁路高傲得下巴都翘起来,“这镇上,没人比我门路更多的了,你找我算是找对人了。到时候等你的林记小馆开张,保证每天给你介绍客人来,让你生意火爆。”   苏景阳眼睛都亮了,“那说好了啊,到时候……我给你回扣!”   梁路听他语气认真,抿了抿唇,最后实在憋不住笑起来,用扇柄敲他的头,“想要你当回扣行不行?”   苏景阳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绷着嘴角,眼神带风的扫他一眼。   梁路立马将发虚的目光移向别处,扇柄抵着自己的额头掩饰般的打着哈哈道:“玩笑,开个玩笑嘛。”   虽然还没有到下工的时间,但是梁路让苏景阳先回家去,苏景阳走在路上,系统一号突然能重见天日,跑出来找他聊了几句。   苏景阳问了它一个自己内心有些疑惑的问题,那就是照系统二号那臭脾气,为什么这么久过去了没如它的愿怀上孩子,它都没有怒火翻天日天日地?   系统一号为他解答,“因为我们的时间是无穷尽的,几个月甚至几年的时间对我对它来说,只不过弹指一挥,并不在乎。它要的只是结果。”   苏景阳拖着步子走着,只觉得心累,“一号君,你什么时候才能翻身带着我一起把歌唱啊。”   系统一号苦笑,“我还在想办法。”   苏景阳神情悲切,“等你想好办法,我恐怕都儿孙满堂了。”   系统一号的叹息中夹杂愧疚,顿了片刻,“那我该怎么补偿你,不如……不如我试着帮你解除一个权限吧。”   “啊?什么权限?”   苏景阳听一号君解释后才知道,这个权限就是……让他在进入那个虚空之境进行造人活动的时候,不再被束缚身上力气。   “……”苏景阳嘴角直抽搐。好吧好吧,聊胜于无了。   正在厨房准备晚饭的陵离探头朝着院子外看了一眼,阿易正带着阿轩在院子里玩木剑,他从午时过后就来了,一直就在院子里不厌其烦的教阿轩比划那几个简单的招式,阿轩连筷子都学不会,可练起剑术来却像样多了,虽然身子歪歪倒倒的站不稳,可是半天下来,手上的动作却差不离,这让陵离十分的意外。   陵离正看阿轩看得入神,阿易突然回眸望过来,陵离被他那过于幽深沉静的眼神看得愣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都攥紧了些。阿易却冲着无声微笑一下,神色自然的将头转回去,继续矫正阿轩练剑的姿势和动作。   陵离望着他的背影片刻,垂眸敛住神思,转身准备食材将汤给炖上。   刚要出去提点水进来,阿易牵着兴奋的满脸通红的阿轩过来,看着他说,“他衣服汗湿了,可以去给他换一件,免得着凉。”   陵离忙擦干了手将孩子抱到房间里给换了身干衣服,阿轩到了房间里,就惦记起了前一天没吃到的糖,又吵着要糖吃。陵离无奈至极,准备给他拿一颗解解馋,阿轩却趁着陵离不留神,将整包都抢走了,然后笑嘻嘻拔腿就往外跑。   “阿轩!”陵离在他身后追,阿轩跑得快,阿易正好在门口站着,他就躲到人家身后去了。   陵离自然不好到阿易身后去捞人,凝着表情语气重了些,“阿轩,过来。”   阿轩嘴里含着糖,从阿易身后探出脑袋,大眼睛眨巴眨巴望向陵离。阿易微微一笑,垂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小孩子爱吃甜的很正常。”   陵离似乎也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就含糊的嗯了声。   阿易黑眸看向他,突然问:“你的肩膀好些了没有?”   陵离点点头,“好多了。”   “那就好。”   “嗯。”   “就算好些,也记得继续用上几日。”   “我记住了,谢谢你。”   虽然两人讲话都客客气气的,可气氛里流淌着一种无言的僵冷。   陵离抿了抿唇,准备去厨房呆着,阿易在他脚步迈开之前,又开口了,仿佛有点想和他聊天的欲望。   阿易轻笑着道:“我挺喜欢孩子,就是怕吵,我有个小我十岁的弟弟,每天晚上吵得我睡不好觉。阿轩这么乖,应该还好吧?”   陵离被他的话拦住了步子,道:“还好,只是偶尔吵闹。”   阿易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又说:“我被吵闹一番后,晚上总是睡不好,常常做梦,你呢?是不是也是如此?”   “做梦?”陵离想了想,才轻声道:“这个倒是,我会常常做梦。”梦见自己那些烂泥一般的过往。   阿易沉默了片刻,有些情绪不明的低喃了句,“是吗……”   陵离想快点结束跟他之间有些怪异的对话,将目光转到阿轩那儿,见他又在喜滋滋的往嘴里喂糖,而且一喂还是一大把,陵离生气的迈步上前,将他手里的糖全给扣走夺过来。   阿轩到嘴的东西飞走了,傻眼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登时就焦躁的大叫一声,含着泪抱起陵离的手就用力咬了一口。   陵离吃痛的闭了闭眼,阿轩松开了嘴,往地上一躺,哇哇哭起来。   陵离十分的伤脑筋,将孩子给抱起来,阿轩伏在他肩头嗷嗷哭,还不时的用牙齿啃他的肩膀,口水泪水顿时糊了一片。   陵离见站在旁边的阿易微微睁大了眼睛,一直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晦暗眼神看着自己,涩然道:“让你见笑了。”   阿易:“……阿轩经常像这样咬你?”   “也不是,只是最近将他惯坏了。”陵离抱着阿轩哄着,低声叹气道:“昨天也是因为闹着要吃糖,我不让,就咬了我。”   阿轩哭个不停,陵离抱着阿轩去屋里拿手帕擦眼泪了。阿易在原地僵立片刻,突然就捂着自己的脸嗤笑了几声,笑声有几分自嘲。   不是,原来不是。   梦里的,不是这个人。   果然不会这么容易就找到啊。   心里也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庆幸,总之,他长吐一口气,身体都不自觉松懈了许多。不是这个人。   院门口突然传来开门动静,阿易望过去,如他所料,是那个大眼睛的家伙回来了。   一进来就在嚷嚷,“阿轩哭什么呢,老远就听见了……”声音到这里就戛然而止。   苏景阳猝不及防的就对上他的视线,愣了愣,心道这家伙来吃个晚饭挺积极的啊。   苏景阳发现他一直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顿时不爽了,边往里走边道:“你看什么看!”   阿易道:“看你长得丑。”   苏景阳登时就拉下脸来,气愤道:“小小年纪,昧着良心说话,也不怕遭天谴!”   路过他身边的时候脚步特意顿了顿,苏景阳鼻子冲着他重重哼了一声,那哼出来的气恨不得能把地上砸个坑。   然后苏景阳进了屋,走了两步又退回来,也不顾什么待客的礼仪了,直接把门给关上,将那个讨厌的家伙关在门外。 第14章   当然,陵离最后还是将门给打开了,请人进来。   陵离去厨房里看汤去了,苏景阳抱着还在不住抽噎的阿轩哄着,阿易就坐在桌边百无聊赖的将他看着。   阿易发觉他哄小孩十分的耐心,开口道:“你这个舅舅当得挺称职的。”当初看他为孩子拼命的样子,还以为孩子是他亲生的。原来他还没成亲,是说呢,谁会愿意娶这么个笨东西?   苏景阳本来不想搭理他的,但是好不容易从他嘴里听到一句夸赞,还是忍不住回了句:“那当然。”   苏景阳在这个世界的精神依托就是陵离和阿轩了,有了他们陪伴,才没有感到孤孤单单,凄凄惨惨,每天有家可以回,心里总算有那么点安稳。   苏景阳在厅里来回的走动几下,阿轩渐渐的安静了,睁着湿哒哒的眼睛,趴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苏景阳就势抱着他坐下来,刚坐稳就不自觉抬起手挠了挠自己的肩头,之前被咬的地方倒是不疼,但隐隐有点麻麻痒痒的。   阿易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动着,见状短促的低笑了声,“难不成你也被咬了?”   虽然语气没有很幸灾乐祸,但听起来却让苏景阳莫名的不爽,于是异常高冷的瞥他一眼,道:“这你都清楚?知道太多的人,可是会被灭口的哦。”苏景阳知道这家伙以为他是被阿轩咬的,也懒得解释。当然,也不用跟他解释。   阿易轻轻一笑,眼眸弯起道:“我灭了你。”   苏景阳深吸一口气,语重心长道:“小伙子,作为前辈,教你一个道理,说话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行事作风别太嚣张,当心以后是要还的。”   阿易抱起双臂看着他道:“谁要跟你好相见,我就乐意这么跟你说话。”   “……”呸,什么东西!   刚好陵离端着菜进来了,苏景阳立马将心思转到饭桌上去了,六菜一汤,有荤有素,前所未有的丰盛,光闻着香气就胃口大开了。苏景阳更没心思搭理那家伙了,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来大快朵颐。   阿易吃饭比较安静,也没来继续撩拨苏景阳,陵离一边吃一边喂阿轩,就这样一顿饭吃的倒是相安无事。   苏景阳吃到最后实在撑不下了才肯放下筷子,满足的往椅子上一瘫,“阿离,你烧的菜太好吃了,不开饭馆真是太可惜了。”   苏景阳想到很快就能给陵离惊喜了,心里不由有几分窃喜和得意。   “你喜欢吃就好。”苏景阳之前也常这么说来夸赞,陵离抿唇笑了笑,递帕子给苏景阳擦嘴巴。   阿易在旁听了苏景阳的话,竟也语气温和清朗附和着对陵离说:“你开了饭馆我一定捧场,正愁没地方吃饭。”   苏景阳擦嘴的动作一顿,不由用探究的目光瞟了阿易好几下,这小子,该不会……真的对阿离有什么企图吧?   晚上收拾好,苏景阳都躺下了,最后实在忍不住跑到陵离的房间里去,试探着问陵离有没有觉得阿易有什么不对劲,陵离想了想摇头,苏景阳索性直言道:“阿离,我总觉得他对你很特别。”   陵离浅褐色的眸子若有所思盯了他片刻才道:“是对你特别吧……他对我反而就是最基本的客套罢了。”说完又加了一句,“我对他也是这样。”   “对我特别?对我特别的差吧?”苏景阳没好气。   “这也是特别。”   “……”苏景阳竟无法反驳。   陵离定定的望他会儿,敛着眸继续叠衣服,看不出任何情绪,“再说了,我们才认识不到一天的时间,你怎么就想这么多?没可能的。”   苏景阳微妙的察觉他有些不对,迟疑了会儿轻声问:“阿离,你是不是因为我胡乱猜测生气了?”   陵离立刻摇头,抬起头对着他笑了笑,“没有,怎么会生你的气?只是我觉得我现在这样挺好的,有阿轩,还有……你,我不想有什么改变,也不愿意去想。”陵离说到最后,语气平静而低缓,好像真的只是所说的这样,并没有生苏景阳的气。   苏景阳笑了笑,知道了他是不爱听这些,就没再继续说下去了。   床上的阿轩裹着被子已经睡得小脸通红,因为睡姿屈着了,发出轻微的鼾声,苏景阳走过去伸手帮忙将他轻轻的翻了个身,等他呼吸通畅不打鼾的时候这才起身回到陵离身边坐下,帮他一起叠衣服。   “阿离,你一直盯着我看干什么啊?”   “你好看。”   苏景阳哼哼两声,“还是我的阿离有眼光,不像有的人,竟然说我长得丑。”   “有的人……”沉默须臾,陵离望住他轻声问:“是阿易吗?”   苏景阳愤愤的点头,陵离又垂下眸子,嘴角动了动,好像是笑了又好像没笑,之后就一直默默的叠衣服,不发一语。   苏景阳帮忙陵离叠完了衣服才回去自己房间。苏景阳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依稀记得陵离房间里的烛灯亮了许久,灯火微弱的光在清冷的夜里不住的摇曳。   苏景阳第二天一早起来,陵离已经将早饭给准好了,苏景阳见他神色如常,稍稍松了口气。   正要坐下吃早饭,阿轩蹬蹬蹬跑进来,急急的拉着他的袖子,“舅舅,鸡,鸡,鸡!!”   陵离和苏景阳都是一头雾水的跟他出去,陵离数了数,在院子里闲晃的鸡只有四只,少了一只。   正在此时,大门被敲响,还伴随着鸡的惨叫。   苏景阳立马想到某种可能忙跑去开门,大冷天的早上,俊俏的少年仅仅穿着一身白色的单衣,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外,左手里拎着一只鸡,毛色一半黄,一半白,正是昨天那只。   “这个……”苏景阳吞了口口水。   阿易将鸡塞到苏景阳的手里,黑眸冷冽如刀,声音一字一字似乎是挤出来的,“请你——管好你的鸡。”   说完就转身大步离开,回到了隔壁,将门给重重的带上。   “……”苏景阳将鸡抱回去,也觉得这只鸡实在是过分,明明是自己家的鸡,却对着外面的野男人朝思暮想的,一大早就迫不及待的飞过去了。这样下去可怎么行?   苏景阳跟陵离商量了一下,用根长长的线将它的脚给拴住了,它能在院子里溜达,但是飞不起来,这样就没办法出轨了。   弄完这些,苏景阳这才匆匆的吃了早饭,带上了身份牌还有银票去书铺上班,就等着梁路下去来带他去签协议,拿房契。   等铺子到手了,他就可以着手准备布置了,到时候开业了,他就当掌柜的和小二,陵离当大厨,简直完美!   苏景阳心情美滋滋的到了书铺,屁股刚落在凳子上,前一日帮苏景阳代班的阿远一阵风似的跑过来,表情十足夸张的对苏景阳道:“昨天你不在的时候,可是出了大事!!”   苏景阳听他语气非同小可,惊诧的问道:“怎么了?”   阿远满脸激愤的告诉他,都快关门的时候,一个老太太跑来大闹书铺,差点将书铺里的书都给撕了,骂得满街的人都在外面围观看热闹。铺子里的人昨晚收拾到半夜了才回家。   苏景阳听到老太太三个字,就觉得脑袋抽筋儿的疼。仔细一问,果真就是郝家的那个老太太!   苏景阳心道,妈呀哪里又惹着这么个老佛爷了???   听阿远说,是那郝老太太在自己孙子的屋子发现藏了几本不正经的图册,都已经翻烂了,显然是经常看的。在她眼里孙子是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乖孩子,哪里会看这些脏污眼睛的东西?!震怒交加之下质问之下她那孙儿,她那孙子便哭着说是来书铺看书的时候,书铺里的人引诱他买的,这才让他没有心思好好读书。   老太太自然就认为这定然不是自己宝贝孙子的错了,迈着精干的步子就气势汹汹的来到了书铺里算账,也是巧了,苏景阳离开时随手丢在柜台上的书被风掀开了几页,老太太眼神贼好,一眼就瞧见了!登时就里外冒火,七窍生烟,冲到书架边上连掀带翻,高声痛骂的那叫一个不堪入耳。   总之她的孙子都是好的,错的都是别人。   苏景阳突然就想到了一句话:不是老人变坏了,而是坏人变老了。他以前接触过的老人都是和和气气的,还真没见识过这样的。还有那个郝嘉盛,可真是绝了!自己的根子烂了,还有脸推说是别人的原因,果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有时候没真正接触过,还真不敢相信世界上有这样那样的奇葩!   苏景阳中午跟大家一起挤着吃了饭,就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心里正嘀咕着那老太太不会还来闹吧,这么想着就歪着身子朝着外面张望了一下,他也没想到可他娘的巧了,说曹操曹操到!   苏景阳看到郝家老太那张阴沉的脸,立马就想躲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郝家老太眼睛一眯,果然是还记得苏景阳的脸,冲进来就伸手对着苏景阳薅过来,饶是苏景阳拿手挡还是没挡住,被她那厚实坚硬的指甲在脸上狠狠的划了一道伤,各种脏污不堪的话将苏景阳给骂的狗血喷头!   显然此时的她已经认定了有勾引前科的苏景阳就是引诱孙子买春宫图册的人。   原本还在吃饭的其他的人听见动静全跑过来,忙过来拉扯老太太,但或多或少因为她年纪大了都有些顾忌,竟都没能拉住,苏景阳又被挠了一爪子,疼得嘶了一声,一边躲着郝老太的袭击,一边往外跑。   艹了!惹不起躲还不成吗?!   他有心不想跟一个不讲理的老太太纠缠,但人家老太太可不放过他,竟追到了街上拽着他就要打。苏景阳怒从心头起,忍无可忍,混乱中躲闪中空余的那只手反手一挥,竟然啪的一下狠狠打她脸上了。她被打的脸一偏,那原本整齐的发髻都被打散了,她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愤怒的吼叫,表情更加凶蛮的去抓苏景阳的头发,“我打死你!打死你个臭婊子!打死你!我让你不安好心!我打死你!”   苏景阳一直躲并不是打不过她,而是实在怕自己下手没个什么轻重惹出什么祸事来,可是忍耐终究是限度的,苏景阳听她还在那一口一个婊子的骂,将上来栏架的阿远的眼睛也给抓了,眼神冷起来。   妈的,都被骑到头上来了,打!打坏了赔钱就是,又不是没钱!打她个一百两银子的不在话下!   苏景阳暗暗咬牙,手上蓄力正要还击,老太太突然大叫着哎哟一声,身子被一股力道掀得重重的向后跌去,倒在了地上,前一刻还彪悍如牛的老太顿时爬都爬不起来了。   “……”苏景阳酝酿好的冷酷表情一下就散伙了,他卸下了浑身力道,错愕的转头看向身侧刚才替自己出手的人,才发现这个身姿毓秀的黑衣少年竟然是如此眼熟!   苏景阳惊讶的表情变成了震惊,“怎、怎么是你啊?!”   竟然是阿易。这家伙怎么会跑来这里?   跑来不说,刚才还帮了他的忙?!!苏景阳觉得人生真是充满了惊奇!   “你行不行啊?”阿易漆黑的眸子看着他,眼神丝毫不加掩饰的嫌弃,“你说你打不过我那是极正常的,可在大街上被个老太太按着打无力还手?昨晚连吃了四碗饭,劲儿都用到哪去了?没出息。”   苏景阳被他怼不是一两次了,可今天觉得格外的没话反驳,也觉得万分丢人,街上刚才都有人在指指点点的围观。他气呼呼的憋了半天,瞪圆眼睛憋出一句歪了题的话,冲着阿易道:“我就连吃四碗饭了,怎么了?怎么了?!!”   苏景阳觉得自己此时应该感谢他的,可是这家伙实在讨厌的令人无法说出任何感激的话!   阿易淡淡的瞥他一下,移开了目光,道:“没怎么,你很棒。”   苏景阳可没有笨到认为这真的是在称赞他,从鼻子喷着气,将脸转开,也没去管在地上呻吟着起不来的郝家老太,旁边围观的人也都站的远远的,没有一个人过来扶她。   而就在这时,苏景阳看到梁路领着一队官兵,步伐匆匆的朝着这边走过来。 第15章   “景阳,景阳你没事吧!天啊,你的脸怎么了!!!”梁路还没走到就在开始喊,苏景阳本来正在用手碰自己的脸,听了忙将手给垂下去,嘴角抑制不住的抽动两下。   大兄弟,你的声音还能更响亮一点,全世界都要听到了!   梁路大步上前来,朝苏景阳被划伤的脸伸手,苏景阳下意识歪头躲开了,“干吗干吗干吗,有话说话,别动手动脚。”   “行行行,我不动手,你就让我看看,看看就行了……唉,都抓破皮了。”梁路语气有些痛心,按住他的肩膀不让他动,眼睛直往他脸上瞧。   苏景阳被他这样凑近认真的盯着看,他温热的气息也铺面而来,只觉得头皮发麻,身体一直往后仰,最后实在受不了了,随即用手将他拨开。   梁路也已经看清楚了,就顺势的放开了他,目光转向躺在地上哎哟哎哟喊着疼的郝家老太,眼神变得森然起来,他阴沉沉的笑了声,“原本只是让她赔钱了事的,看来现在是不行了,竟然敢伤我的人。”   苏景阳一脸问号。   ——什么你的人???谁特么是你的人???   苏景阳正要辩驳,梁路已经引着官差到老太太旁边站着去了,又叫阿远进去铺子里拿出了一张长长的清单,交给了官差,开始如此那般的指控起来,期间还指了指苏景阳脸上的伤,大概是不准备善罢甘休了。   郝家老太听梁路在那舌灿莲花,又是要她赔几两银子,又是要将她关进牢房里十天半个月的,登时急了,她挣扎着坐起来,也不甘示弱的大声指着苏景阳和阿易添油加醋的说他们想打死她这个老人家。结果官差继续跟梁路说话,对她不理不睬的。   最后又哭又嚎的老太太直接被扯起来带走了,梁路匆匆的跟苏景阳说了句让他赶紧去看大夫,房子的事情明天再去弄,然后拍了拍他的肩头,就缀上去跟着了,看来是要亲自去处理。   苏景阳没照镜子,也不知道自己的脸是抓成什么样子了,只知道火辣辣的疼,但他这时候不打算去看大夫,准备回到铺子里去弄点冷水先敷一下,晚上回家了再擦点药膏就成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也都散去了,苏景阳正要往里面走,发现阿易并没有离开,在旁直勾勾盯着他看,那种深不见底的幽邃眼神让苏景阳有点莫名奇妙的。   苏景阳道:“我长的丑,你还老盯着我干吗?自虐啊?”   阿易沉默了的又看了他片刻,才稍稍偏开了视线道:“刚才那个人,对你挺好的啊。他喜欢你?”   苏景阳听他这么问,便故意道:“你刚才帮我忙,难不成你也是喜欢我?”   阿易这下接话接的很快,撇清关系,“我只是碰巧路过。”   “人家也是碰巧过来了,又是我老板,见我被欺负能不护着我?”   阿易长长的哦了一声,“是吗,护着自己人。”   苏景阳知道这人是将梁路那句“竟然敢伤我的人”给听真切了,这时候故意用话来嘲讽他,他也懒得费劲巴拉的解释了,不要脸的接话道:“是是是,又被你发现了,我就是他的自己人,他就是喜欢我护着我对我好,怎么?你不爽你嫉妒啊?”   苏景阳以为他会一脸不屑的呛回来,谁知他竟怔了下,嘴角原本弯起的弧度渐渐的落回去,最后转开目光低低哂笑一声,“谁说我嫉妒他,胡说八道。”   苏景阳也很无语,“我是说你嫉妒我,嫉妒有人对我好,谁说你嫉妒他了。还说我笨?你连话都听不懂。”   阿易黑眸瞥他一眼,气息微沉的闭了闭眼,嘴角抿的紧紧的,弧度冷硬,似乎是有点气到了。   这都生气?那被骂了好几次蠢的他是不是该杀人了?苏景阳脸疼,不想跟他在这儿扯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嘶了声才道:“你忙你的去吧,我不和你说了。”   苏景阳转身就要进去,走了几步,阿易在身后喊他的名字,“苏景阳。”   苏景阳反射性诶了一声,回头。怎么印象中是这家伙第一次喊自己的名字?   “你还有何贵干?”苏景阳话刚落音,阿易就朝着他丢了个什么东西,苏景阳下意识里就接住了,低眸一看,是个矮胖的青瓷药瓶。   苏景阳在迟疑的打开瓶口前都还在猜测里面会不会是个臭虫,拿来戏弄他的。可是……里面真的是泛着清凉气味的浅绿色药膏。   这……是给他擦脸用的吗?   苏景阳抬起脸,还是忍不住心里的怀疑,扁了扁眼问阿易道:“不会是毒药吧?”   “是毒药。”阿易呵的笑了笑,“毒死你。”   说完就转身走了,苏景阳对着他挺秀的背影看了一眼,又低头看手里的药瓶,嘁了一声:“嘴里果然就没一句好听的。”   苏景阳回去铺子里用水将脸洗了,对着盆里的水照了照,发现脸颊上一边两长条的红痕,简直是触目惊心。阿远凑过来观察他的脸,告诉他不仅是红了,还有一处出血了,刚洗了,又有血丝渗出来。   “老家伙也太狠了,将你的脸抓毁了,你可怎么嫁人啊!”阿远也是个双人子,说起来语气一副感同身受的样子。   苏景阳听到嫁人两个字,额角猛地跳动两下。   苏景阳打开阿易给的药瓶,又凑近闻了闻,那家伙就是嘴巴坏了点,还不至于拿药毒死他。   苏景阳用手指挑了点,准备往脸上抹,阿远见状便道:“我来帮你,我来帮你!”将药瓶抢过来,用手指沾了药膏帮苏景阳小心的抹在了伤处。   阿远一边抹一边问他疼不疼,苏景阳摇头,药膏抹上是清凉的,脸上总算不是像是被辣椒腌了似的辣疼了。   “不过……”阿远给苏景阳擦完了药,嘿然一笑,“你就算脸伤了,我们相信东家也不会嫌你的。毕竟,他对你,我们大家都看在眼里。”   苏景阳啊了一声,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阿远道:“我们东家啊,他喜欢你不是吗?我们都知道,他对你好,想娶你。”   “……根本没这回事!”苏景阳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这群人平常瞧着闷不吭声的,原来私底下竟然都在八卦他。梁路之前嚷嚷着要娶他,现在对他好,都是因为那晚酒后对他做出的事情在补偿他罢了。苏景阳也不好怎么解释,只能再三否认。   阿远表情有些不太相信,苏景阳于是又道自己过两天就要辞工,不会在这里干了,阿远这才面露遗憾道了声可惜。   苏景阳见阿远眼睛边也被抓伤了,就帮他也擦了点药膏。   苏景阳弄完就将药瓶收好了准备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阿远却跟在他身后,耳根泛红的问他:“对了,刚才帮你的那个人是谁啊?他长得可真好看啊,出手也潇洒利落,突然出现歘一下就将那可恶的老太婆给掀翻了!真的大快人心!”   “他是个……”神经病。   阿远又突然嘿嘿一笑,苏景阳都被他这样笑怕了,察觉他肯定是又乱想什么,果然就听着他道:“该不会,他才是你相好的吧?”   苏景阳脚步陡然顿住,手松了紧,紧了又松,最后忍不住捂着额头长长的吐一口气,十分可笑的,掷地有声的回了两个字,“不——是。”   阿远又道:“我刚才瞧的真切,他给你药膏了,你转身进来的时候,他还回头看了你一眼呢,这么关心你,肯定是喜欢你啊,难道不是吗??”   苏景阳一脸冷漠的否决,“当然不是,他就是想看我被毒死了没有,或者……他只是突然想来一段探戈。”   就是不可能是喜欢他,简直无稽之谈!   “探……戈?”阿远听不太懂,也发觉他不愿意多说,就不再继续追问他,笑着摇头走了。   这个也不是,那个也不是,难道真的是他看走眼了? 第16章   苏景阳没想到帮阿远擦了个药,还意外的得到了一小波能量。可实在是太少了,他看到进度条根本就是纹丝不动。   苏景阳万分忧伤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长长的叹气。   他抬起自己的手,直愣愣盯着那颗仍旧没有变化的红痣瞅了瞅,心中矛盾的感觉越来越深。   有变化不好,因为他不想生娃,可是没变化也不好,因为在能量收集满之前,他就要跟那个连脸都没见过不知是美是丑的男人做到天荒地老,系统不会放过他的。   他跟那个男人根本就是两个被控制的傀儡,系统的怨气强行的让他们结合,苏景阳想着过两天又是五日之期了,本来已经有些麻木的他只觉得心累,觉得荒唐,他真的不想继续下去了,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难道要跟上次一样,吐血强行退出来吗?又或者损伤自己的身体,避免这件事?   这个想法一闪而过就被苏景阳自己否定了。且不说自损身体太傻了,他就算能逃过几次,系统肯定也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惹怒了它,不知道又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还是不要冒这个险的好。   苏景阳往椅背上一靠,闭上了眼睛,脑海中想出发去晋城的念头也愈发的强烈起来。只有去找本文的主角收集能量是最万无一失对抗系统的办法!   当然,还是得先留下一段时日看着林记小馆走上正轨了,他才能放心的离开。   傍晚的时候,书铺门口突然停了一辆马车,梁路从里面探出头来,喊苏景阳的名字。苏景阳站起身走出去,梁路端详他的脸,发现似乎是已经擦了药,稍微放心一点。“大夫怎么说的,脸不要紧吧?”   “不要紧。”苏景阳随口回了句,然后满脸好奇的问:“那老太太,官府的人怎么处理了?”   “她?”梁路冷呵了一声才道:“让她赔钱,她咬死了说没钱,先关她个十天半月再说,我看她这把老骨头还能熬几日。敢得罪我,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   苏景阳点了点头,没做声。   梁路见他一副沉思的样子,顿了顿才道:“景阳,你不会心软想让我放了她吧?她是年纪大,可是个没皮没脸的老混账,掀了我的铺子不说,还将你的脸抓成这样,你就是心软,我也不会放过她,不然我这脸往哪儿搁啊。”   “干吗放过她?别放过她。她撕毁了那么多书,得让她赔钱才是。”苏景阳当然不会心软,只是他忍不住在感慨,不管古今中外,果然还是有人好办事儿啊。如果今天没有梁路,事情恐怕不是这么简单就能解决的。   苏景阳真情实感的对梁路说了声谢谢,梁路挥了挥手,嗨了一声,“行了,你我之间别再说什么谢谢,上车,我送你回家吧。”   苏景阳没答应,说自己回去就行了。   梁路掀起眸子深深看他一眼,最后轻笑了声,“怕我知道你住在哪儿以后去骚扰你啊,还是……有什么不想被我发现的秘密?”   苏景阳一本正经的道:“都是。”   “好好好。”梁路语气很是无可奈何,就改了口:“不特地送你了,正好我也要回家一趟,顺路捎你一程。这样行了吧?”   苏景阳想了想,就没再拒绝,搭了个顺风车,两人共乘一辆马车,路上梁路跟苏景阳闲聊时又突然说了句:“景阳,以后有什么难题还是可以来找我,我保证帮你解决。比如,请人手方面……”   请人手?苏景阳的身体随着马车轻轻摇晃着,他看向梁路唇边那抹讳莫如深的笑,心里陡然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   苏景阳之前和梁路说过,因为店铺规模小,他准备自己当掌柜的,厨子也已经请好了,暂时不需要别的人。   倒是阿轩的确需要一个可靠的人来帮忙照看着,可这个他从未跟梁路说起过。   梁路倏地来这么一句,是知道了什么吗?   苏景阳越想越觉得可能,毕竟这家伙虽然平日里瞧着一副吊儿郎当笑嘻嘻不正经的模样,其实是个顶聪明的人,被他发现自己和陵离住在一起,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苏景阳心里有了点数,也没有去特地问他什么了,刚好马车到一个分岔路口的茶摊旁边停下了,苏景阳就下了车。   梁路用扇柄挑开了车帘,露出脸来,对苏景阳道:“明天拿好身份牌直接到你的林记小馆见。”   “好。”苏景阳点头应了声,梁路对着他笑了一下,这才放下了帘子,让车夫赶着车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苏景阳转身边往家走边在想着回家怎么跟陵离解释自己脸上的伤,突然警觉身后一直有脚步声如影随形,好像从茶摊那儿就开始了。   苏景阳身子紧绷了一下,猛地回眸去看,结果惊诧无比的发现离自己五步之遥的人竟然是阿易。   阿易好像一直在这样盯着他,他一回头,两人的视线就对上了。   阿易湛黑的眸子轻微的闪动一下,表情冷淡的没说话。   苏景阳也不说话,皱了皱眉将头给转回去,纳闷的想着怎么这么巧,一天碰到两次,但很快又反应过来,这是回家的路啊,阿易住在他隔壁,能碰上是正常的。   虽然今天阿易帮他忙了,可苏景阳还是下意识的想远离这家伙,他可不想无缘无故的找骂。   苏景阳这么想着,脚下的步子不自觉的就加快了些。结果一边快步走着,一边又不时偷偷的瞥着后面,脚下踩了什么东西一溜一滑,毫无防备的就结结实实的摔了一跤。   苏景阳迅速从地上爬起来,拍身上的灰,发现自己刚才踩到的是不知谁丢在路中间的瓜皮,他暗暗咬牙骂了句没素质,一脚将那瓜皮踢到旁边的墙角处了。   阿易迈着长腿刚好走到他身旁,步子顿住,微微侧首,嗓音幽凉的对他道:“被人送了一程,至于这么激动吗?要是直接送你回家,你得兴奋十天半月睡不着了吧?”   苏景阳听着这话才明白,原来梁路送他回来又被看到了。   苏景阳瞪圆眼睛昂首道:“就至于这么激动!我就兴奋的睡不着!关你什么事!”   “的确不关我的事。”阿易眸色冷冽的瞥他一眼,收回视线,眼睛看着前方没再说话。   苏景阳在原地站了片刻,冷咻咻的觑了他一眼,闷头往前冲到前面去了,似乎谁走到前面就赢了似的。   他已经冲出一段距离了,阿易突然出声,“等一下……”   干吗等你!苏景阳头都不回。   阿易似乎跟上来了,又道:“苏景阳……”   苏景阳才不管他,加快了步子继续往前跑。   很快到了家,苏景阳赶紧打开院子门,进去前视线还朝旁瞟了瞟,发现阿易也已经到了隔壁,推门的时候还似笑非笑的朝着这边看了一眼才进去。   切,小屁娃!装什么高深莫测!   苏景阳走进院子,陵离正在整理编好的箩筐,听见声音回头,看见苏景阳脸上的长长的红痕后吓一跳。他忙擦了手站起来走过去,苏景阳不想让他担心,就忙解释说是被人不小心弄的。陵离听了蹙眉沉默了会儿,明显看起来不大相信,但他没有继续追问。   晚上睡觉前,陵离帮苏景阳仔细的又上擦了一次药膏。陵离正将药瓶收好,一回头就见苏景阳撅着屁股在床上刚脱下来的外衣堆里着急忙慌的翻找什么,陵离凑过去问他怎么了,苏景阳将衣服全部抖了一番,确定是没有,才道:“我的身份牌掉了!”   明天签协议还要这玩意的,掉了可怎么行!要补办的话,又得等几个月了。   苏景阳穿上衣服打算出去找,陵离想陪他一起出去,可是要照看着阿轩实在没办法抽身。   陵离给苏景阳点了盏兔子灯笼,那还是某年灯会过后,他从街上捡回来给阿轩玩的。   陵离披着衣服将苏景阳送到院子门口,还是不太放心:“这黑灯瞎火的,你一个人出去真的行吗?还是等明天天亮我和陪你一起去找吧。”   “应该就在附近。”苏景阳披散着头发,提着灯光暖融融的兔子灯笼,温声对陵离道:“你先进去,我去我料想的地方找,找不到就回来。”   陵离却还是没进去,在门口目送他的离开,直到他的身影融入了黑暗里彻底看不清了,才无声轻叹口气,轻轻阖上门。   陵离一转身就却发现有个人影在院子里,他吓一跳,脸都白了,“谁??!”   “是我。”黑色修长的身影靠近,清朗熟悉的声音,陵离听出来是阿易,心中却还是有几分惊疑不定,不知道他是怎么突然出现在院子里的。   阿易走到了陵离面前,明俊如画的轮廓在月色下显得有几分模糊不清,陵离发现他在转头张望,迟疑的问:“你……”   “我刚才好像听到你们说出去,出去哪儿?苏景阳呢?”   陵离因为他那句“听到你们说”愣了一下才道:“他身份牌掉了,出去找了。”   “他这个时候出去了?!”阿易闻言气息蓦地一沉,仿佛很无语,微微咬牙道:“大半夜的出去找身份牌?他脑子没问题吧?他是等着急用吗?”   “他说可能就掉在附近,所以……”   “说他蠢,他还不服气。”阿易冷笑一声,伸手将一个长方形的铜牌递给陵离,陵离接过后怔住,光线不太好,但还是隐约看见上面刻印的“苏”字。   这应该就是苏景阳的身份牌了,可是,可是怎么会在这人手里?   陵离此时也无暇再思考这么多了,他将手里的东西握攥的紧紧的,准备去将苏景阳给喊回来。阿易却拦住了他:“你在家里看着阿轩,我去吧。”   说罢也不等陵离有任何的反应,便大步带风的出了门。   阿易施展了轻功,很快就到了苏景阳白天摔倒的那个地方,他就是那时候捡到的苏景阳的身份牌,估计是摔跤的时候掉出来的。   当时喊住苏景阳就是想把东西给他,可是那不知好歹的混账家伙,却脚底抹油了似的,闷头跑得比谁都快!   “这个蠢东西,跑哪儿去找了?”阿易是习武之人,夜间视力比普通人好上许多,可是他找了一圈,结果连苏景阳的人影都没瞧见,他眉头紧紧蹙着,心头渐渐的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和纠闷。   这大晚上的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那家伙是个木头脑袋吧,都不会想到东西是被他捡到了吗?而且还固执,臭脾气,一根筋,要找也不知等天亮了,非要大半夜的跑出来!阿易越找越暴躁,越找心中的戾气就越深重。甚至还翻了好几户人家的墙,查探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动静。   最后他在一个巷子口发现了一个五大三粗的醉汉,而醉汉歪靠在墙边,怀里紧紧抱着一件天青色的外衫,正是苏景阳白日里穿的那件,原本整洁的衣服被揉的皱巴巴了。   阿易看到这一幕,只觉得脑子轰的一下就炸开了,他眸光发狠,抬脚就朝着醉汉的身上踹去,声音阴沉,冰寒入骨,“——这件衣服的主人呢?!”   醉汉被踹得痛哼一声,却醉醺醺连眼睛都睁不开。   阿易心里烦,直接又是一脚,这次力道没有留情,醉汉直接从昏睡被踹到昏迷,嘴角还有血丝溢出来,身体也软绵绵的倒下去。   阿易目光冷沉的扫视一周,附近还是没有苏景阳存在的痕迹,他双拳紧握,咬牙切齿,呼吸渐重。   他只觉得心口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重重挤压着,快要承受不住爆裂开了。到底跑哪儿了??   阿易最后是在一处小湖边找到苏景阳的,苏景阳光着上身在哗啦啦的洗衣服,嘴里还在骂骂咧咧什么。朦胧的月色下,不长的黑发落在肩头,白皙瘦削的脊背似乎被镀了一层柔光。身旁还放了一个火光已经熄灭了的兔子灯笼。   阿易嘴角紧绷,眸光沉得吓人,就这样咬牙死死盯着他的背影。真是看见他这蠢样就来气!心神不宁的找了他这么久,竟然在这里悠悠闲闲的搓衣服!!!   苏景阳毫无所觉的还在洗被吐脏的衣服。他本来出来在白天摔跤的地方找了一圈,没找到就准备回家的,可他也是倒霉,刚好碰到一个醉汉,死命追着他调戏。那家伙长得人高马大,力气又贼鸡儿大,苏景阳被他抢了衣服,摸了把屁股不说,还被吐了一身!!!   刚好这件底衣是陵离做的,苏景阳舍不得丢,可穿回去苏景阳又怕熏得满屋子的臭味,就寻摸了一会儿找到了这个小湖边,准备洗干净了再回去。他冻的瑟瑟发抖,一边在洗衣服,一边又觉得被那醉汉猥琐的摸了把屁股觉得很恶心,恨不得连屁股一起洗一洗。   虽然还是因为怕冷作罢了,但还是觉很膈应的慌。妈的,苏景阳气歪了鼻子,怎么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总是遇上这样的破事儿!   苏景阳洗好了之后,抱着湿哒哒的衣服,一手提着兔子灯笼站起身,想快点跑回家里钻到暖烘烘的被窝里。   结果一回头,苏景阳就看到了不知道什么站在他身后黑衣少年,原本是肤白红唇的明俊面容,此时却透着股冷冰噬人的阴沉,抿着唇一语不发的盯着他,配着这半夜里湖水边寒气四溢的环境,就如同厉鬼突现,猝不及防吓得苏景阳身子猛地一哆嗦,魂都飞了,一连几个卧槽喊出口,等反应过来那人是阿易时,才瞪圆了眼睛惊呼出声:“你你你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第17章   苏景阳是想破脑袋也不明白阿易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而且很明显,这绝对不是巧合,苏景阳对此脸上充满了浓浓的疑惑和惊讶。   阿易却没有为他解惑,在他扯着嗓子鬼喊鬼叫的时候,就沉着脸将头偏开了,避开了视线。   然后,然后修长的手指开始……解衣服???   被冻得浑身发木的苏景阳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他扔过来的黑色外衫兜头罩下。   阿易冷然的声音传到耳边:“还不快穿上,冻死了我可不帮你收尸。”   苏景阳此时也顾不上跟他抬杠了,忙将他的衣服扯下来往自己身上裹,总算不那么冷了。苏景阳吸了吸鼻子对仅穿着单衣的阿易感激涕零,阿易却不假辞色,转身就走。   苏景阳拎着自己的湿衣服提着兔子灯笼屁颠颠的跟在他身后,嘴里道:“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会在这儿呢。”   阿易头也不回的道:“陵离担心,让我帮忙找你。”   苏景阳终于赶上他了,走在他身边,闻言小声嘟嚷了一句:“我是说呢,你怎么可能大半夜来寻我。”   苏景阳眼珠子乱转,各种念头已经在脑中起飞了,这家伙对阿离这么好,居然还肯因为阿离一句话出来找他,肯定是对阿离有意思!   苏景阳倒是很乐意陵离重新找到自己的幸福,可是且不说阿易这人身份不明,就说上次试探问陵离时陵离那无比抗拒的态度,苏景阳就觉得阿易的心思可能是要落空了。   苏景阳嘀咕的声音虽小,阿易还是听见了,他深吸一口气,侧眸直勾勾睨着苏景阳,下颌线有几分克制的紧绷。   苏景阳也跟着停下了脚步,被他看得是莫名其妙的,“……怎么不走了?又用这种令人不爽的眼神盯着我想干吗?”   阿易见他瞪着一双清亮澄净的大眼睛扑闪扑闪望过来,硬生生的将已经到唇边的那句“我想抽死你”给吞回去。   阿易看见他手里的兔子灯陈旧破损,随便转了话题,道:“都坏了,还不丢?”   苏景阳也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道:“不丢不丢,这是阿离的东西。”   “你倒是在乎他。”   “当然在乎,他跟阿轩是这个世界上我最亲近的人了。”苏景阳不知怎么,突然就有些怅惘起来,他目光虚空的望着某处,声音也轻了不少,“如果哪天可以离开了这里,我唯一放不下的肯定就是他们了。”   “……离开这里?”阿易听着他那轻飘飘带着些忧伤的语气,眉头不受控制猛地跳动了一下。   苏景阳回过神来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面不改色的糊弄了句:“对啊,我以后打算去别的地方逛一逛,看一看。”   夜风沁凉,苏景阳被风吹得又抖了抖身体,他双臂抱紧了自己,瑟瑟的吐了口气,说话都有鼻音了,“我们快回去吧,阿离恐怕都担心了。”   阿易又瞥了他一眼,终于迈动了步子,“知道他担心你还大晚上的出来?你就不能稍微动动脑子吗?”   “我动脑子了啊。”苏景阳据理力争:“我在我摔跤的地方找的,我觉得应该就是那时掉的,可是奇怪了竟然没找到,难不成是被人捡走了?不会被人拿去做坏事吧?不管了不管了,我明天天亮再过来找,找不到我就去挂失补办。”   “……”阿易闭上眼抬手捂了捂自己的额头,一口气哽在喉咙里叹都叹不出来,简直对他无话可说。   苏景阳跟阿易一起回家的路上,发现刚才调戏他的那个醉汉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   光线不太好,苏景阳也没能发现醉汉的异常,上前就照着他踹了一脚,低声骂了一句,然后又凑过去想从醉汉的怀里把自己的衣服给拿回来。   他刚要伸手,就被阿易一把扯住。   阿易皱眉道:“衣服都皱成这样,要它干什么?”   苏景阳以为他误会自己在随便捡别人的衣服,回头跟他解释了句:“这是我的衣服。”   “我当然知道是你的衣服,你今天穿的什么衣服我难道会不清楚?”阿易拽着他走,道:“别要了,上面都是别人的味道。”   “味道可以洗嘛。这是我们老板给的衣服,质量很好的,丢了太可惜。”苏景阳挣脱他还是将自己的衣服给拿回来了,一回头,发现阿易已经丢下他走了,走的很快,仿佛连背影都充斥着一股浓浓的不耐和烦躁。   这个人肯定是有洁癖吧,不喜欢衣服上沾染别人的气味。   苏景阳低头看了看裹在自己身上的黑色外衫,心想这件衣服他或许也不会再要了。   苏景阳闷头跟上去,之后一路无话。到了家,苏景阳见阿易推门进去,就说了句明天把衣服洗了还给他。   不管他衣服还要不要,还是一定要还的。   苏景阳刚落音,回应他的是砰的关门声。苏景阳也不多在那儿纠结了,吸着冷气,也赶紧回自己家了。   他进去的时候,陵离还没睡,披着衣服坐在厅内兀自望着摇曳的烛火出神,身影孤寂而清冷。苏景阳跑进去喊了一声,他这才惊的起身迎过来,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   “你这是……”陵离见他一身狼狈,手里提着灯笼,手里抱着湿哒哒还在滴水的衣服,而他身上裹着的黑衣明显是……阿易的。   陵离浅褐色的眼眸微微闪动一下。苏景阳脸色发白,瑟瑟发抖,陵离忙让他去被子里躺着,然后去给他打热水来让他洗澡。   苏景阳洗完了换了身衣服,终于感觉自己是缓过来了。他红着鼻头去院子里洗阿易的那件外衫,边洗边打喷嚏。   苏景阳见陵离还在厨房里忙活,扬声问了句在干什么,陵离说在给他煮姜汤。   苏景阳将洗好的衣服拧干晾在院子里,陵离煮好了姜汤端过来给他,苏景阳笑嘿嘿的对陵离说了句:“阿离真好。”然后接过去边吹边喝。   陵离掏出一样东西递给苏景阳,苏景阳接过一看,嘴里的姜汤差点喷出来。居然是他找了一晚上的身份牌!   他十分惊讶的问陵离是在哪儿找到的,陵离如实告诉他是阿易给的。   苏景阳端着姜汤碗,大睁着眼睛一动不动的站着,瞬间仿佛石化了一般。   陵离:“景阳?”   苏景阳猛地一拍自己的脑袋,此时此刻终于是反应过来了。身份牌肯定是在他摔跤后被阿易捡到的,阿易在身后叫住他也是因为这个。而他呢傻兮兮的闷头就跑,怪不得阿易刚才一直说让他动脑子想一想……   苏景阳真是败给自己了。可奇怪的是他的思维真的仿佛是凝结了一般,完完全全就没朝这个方向想过。   苏景阳只能理解为,自己对阿易太没有信心了,听到他在身后喊等等,还以为他又要出言戏弄自己。   “难怪他肯帮你出去找我,原来是知道我会无功而返,还算他有点良心。”   陵离表情愣了愣,苏景阳见他神色不对,问:“怎么了阿离?难道……不是你让他出去的吗?”   “是、是我。”陵离双手交握,攥得紧紧的,下意识里抬起眸子朝着院墙那边看了眼,对苏景阳轻声说:“是我不放心你,所以请他帮忙去看看的。姜汤还喝吗?我再去帮你盛一碗。”   苏景阳摇头,想了想才道:“阿离,姜汤还有多的是吗?”   陵离点点头,苏景阳便道:“我给隔壁的盛一碗过去,他刚才把自己的衣服脱给我了,他要是冻病了我良心不安。”   陵离望着他,嘴唇翕动一下,哦了一声,温声道:“好,我去盛,然后送过去。你就先歇着去吧。”   陵离去厨房里,苏景阳却没回房间,好像听到了隔壁的人在咳嗽,苏景阳于心不安,刚好梯子竖在墙边,苏景阳就爬上去,从墙头探出脑袋瞧了瞧。   阿易院子里灯火明亮,苏景阳一眼就能看清全貌。   阿易刚好出来院子提水,很快发现隔壁墙头那一双幽光闪动的大眼睛正鬼鬼祟祟的朝着这边瞅着。   不用看清全脸都知道是谁,因为他见过的人当中,眼睛乌黑发亮到能晃得人头晕的仅此一个。   阿易冷着脸嘶了一声,冲着他道:“你这翻墙头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苏景阳没料这么巧被他发现,也有些心虚,“我就是听你咳嗽了,你没事吧?”   阿易往院子里走了几步,才道:“我喝水呛到了。”   苏景阳道:“有武功的人,喝水也会呛到?”   阿易给他一个白眼,“是啊,我不仅喝水能呛到,一百年后还能死呢,厉不厉害?”   苏景阳又道:“你别喝水了,开门,给你送姜汤过来。”   “不开。大半夜的,怕你对我心怀不轨。”阿易嘴里这样说着却是往门那边又走了几步。   苏景阳对他很无语:“不是我送,阿离给你送过来。”   阿易闻言猛然停下步子,转过脸来看他,冷冷道:“你自己没长手脚?”   “诶我说,阿离给你送都不行吗?你这个人真是难伺候。”苏景阳在墙头趴了片刻,突然回头看了一下,然后脑袋就消失在墙后面了。   阿易听到隔壁有些动静,就站着没离开,想看他搞什么花样。隔了会儿,苏景阳又出现了,手里用绳子吊着一个小竹篮,晃晃悠悠的往下放,里面放着一碗热腾腾的姜汤。   苏景阳见他还站在那儿不动,手软的喊道:“你快接住啊大兄弟!都要泼完了!”   阿易:“……”   阿易终于迈开尊步,伸出尊手将姜汤给端起来,对苏景阳道:“你可真是花样百出。”   “不然能怎么滴,你都不给我开门,你以为我想啊。”   阿易已经不想跟他说话了,就站在那儿把姜汤喝完了。   苏景阳困倦的趴在那儿等着,眼睛要闭不闭的盯着他滚动的喉结。   等他将碗放回去,苏景阳拉起绳子,将篮子给碗都给收回来。抿了抿唇,苏景阳对站在墙下还没走的少年幽幽的说了句:“要关好门窗哦,小心半夜有采花贼。”   灯火月色下,阿易抱着双臂,抬起湛黑漂亮的眸子看向他,掷地有声,“——快滚去睡吧你。” 第18章   苏景阳于是滚回去睡了。大抵是喝了姜汤的原因,他裹着被子睡得身上暖意融融的,一夜无梦。第二天起来精神百倍,喷嚏不打了,鼻子也不堵了,神采飞扬,就是脸上还有点疼。   陵离见他没事,很是松了口气。只是帮他擦药的时候,表情又忍不住变得忧虑起来,生怕他的脸上留下什么疤痕。   苏景阳倒是无所谓,他跟陵离说笑:“你跟阿远一样怕我嫁不出吧?我才不会嫁人呢,要成亲……我也是娶,阿离我就娶你好不好?你看你长得好,人又温柔又善良,对我又体贴,做饭又这么好吃,绝对不能便宜别人了!”   苏景阳也是仗着自己现在的身体性别跟陵离一样,才敢这样胡说八道一通。   苏景阳嘿嘿笑着将自己的脸往前凑了凑,眨巴眨巴眼睛看着陵离,又耐不住半真半假的逗他道:“不如,我就拿一家饭馆当聘礼好不好?我当掌柜的,你当大厨,我们一起赚钱。不说大富大贵,衣食无忧是可以保障的。”   陵离眸色震动,在他脸上涂抹药膏的手指尖猛地颤了颤,凝视他含笑的眼睛片刻,倏地意识到什么垂下眸去,药瓶的塞子塞了几次才成功,低声涩然道:“景阳,我没你说的这样好。”   “怎么没有,你最好了。”苏景阳想到待会儿就能拿到饭馆的房契给他惊喜了,抑制不住满心的激动。   苏景阳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出门了,他往前一扑将还根本没反应过来的陵离抱了抱,“你今天别出去,在家里等我!”   陵离被他抱得手脚都僵住了,眨了眨眼轻声应了声好。   陵离的手刚要搭在苏景阳的肩头,苏景阳已经放开了他,站起身来,“一定要等我啊!”又叮嘱一句后就兴高采烈的往外跑。   苏景阳捉住在房间门口独自玩耍的阿轩,抱起来就重重亲了一下,阿轩水嫩的小脸蛋都被他亲得变形了。   “小家伙在家要听话啊,舅舅回来带你去玩儿。”   苏景阳又摸摸他的脑袋,将他放下。   阿轩见他神神气气的往外跑,也巴巴的跟在他的屁股后头追,口齿不清的喊:“舅舅,舅舅,舅舅!”被陵离过来一把抱住,不让他跑了,阿轩沮丧的呜咽了一声,歪靠在陵离的怀里。   苏景阳刚兴冲冲的走出大门就阿易打了个照面,发现他是准备往陵离家里去,不由惊诧了一下,停下步子问他:“你来干什么?”   阿易瞥他一眼,言简意赅:“有点事。”然后就跟他错身而过,直接推开他刚关上的门进去了。   苏景阳后退几步,想听阿易跟陵离说什么,却发现陵离神色淡淡的跟他打了声招呼就去厨房了,阿轩屁颠颠的跟着陵离后头,而阿易目光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晾在院子里迎风招展的那件黑色外衫上,似乎是扯着嘴角笑了声。   苏景阳挠挠头离开了。看来,这家伙是准备对阿离出击了,大清早的可真是积极,精神可嘉。只是看陵离的态度,他估计是有苦头吃了。   苏景阳去跟梁路碰了面,在林记小馆等人来签订协议,最后来的不是屋主,而是一个管事,闲话不提,看了眼苏景阳的身份牌,验了银票之后,就直接签了协议盖了印,将房契给苏景阳,潇洒的走人了。   苏景阳拿了房契都还是做梦一样,欣喜不已,楼上楼下内院转了好几圈,心中得意道老子终于也是有房产证的人了!   梁路笑眯眯的站在楼下,视线随着他跑来跑去的身影移动,对他说:“招牌还要过些日子才做好,弄好了我就让人给你挂上。”   “好好好,真是多谢你了。”   苏景阳很感激梁路前前后后的帮他打理,提出中午请吃饭,梁路自然是乐得接受,最后就选了一家梁路常去的酒楼。   苏老板顺便暗中考察了一下酒楼的装修,菜品还有价格,很有自知之明的觉得林记小馆肯定做不到如此高档的,还是走亲民路线好了,凭着阿离的手艺,生意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   苏景阳在席间经不住梁路劝,再加上本来就高兴,便没克制住喝了两杯,酒席结束之后,走路都是歪歪倒倒的了。   梁路也没想到他酒量这么浅,很是无奈。他这样肯定是自己回不了家了,梁路便将苏景阳扶上了马车,   梁路见苏景阳软绵绵的窝在角落里,一直用那双似清醒非清醒的眼睛幽幽凉凉的瞪着他,十分好笑的问他怎么了。苏景阳打了个酒嗝,才问:“你,打算带我去哪儿?”   “送你回家啊。”梁路道。   苏景阳极其缓慢的眨了眨眼睛,闷闷的哼了一声,“你果然知道我住在哪儿。”   梁路看着他的脸,语气有些少有的怅惘,“我就是知道你住在那儿,还能害了你这个小祖宗不成?总是神神秘秘的瞒着我真的没必要。”   苏景阳道:“谁,谁是你祖宗?”   “你。”梁路道:“你梁少爷我这辈子还没对谁这么上心过。”   苏景阳想了半天,“……你真喜欢我啊?”   梁路被这种恍然觉悟的语调气笑了。   苏景阳吐了口酒气,又想了想,还是直说了:“可是我不喜欢你,你之前还想对我犯罪。”   梁路郁卒的捂着心口,抬起另一只手阻止他,“别说了别说了,我都知道,都是我的错,还害得你……所以也没指望你能原谅我。”   苏景阳脸上两团醉酒后的红晕,眼睛半睁半闭了会儿,才又不紧不慢的道:“但是现在也不讨厌你了,做个朋友,还是可以的,嗯,朋友,行吗?你说说。”   “行行行,必须行,谢谢您的恩典。”梁路听他说话这念念咕咕的劲儿,就知道他是真的醉了,又发现他身体微微瑟缩着,便拿了床毯子盖在他身上,将他裹着只露出头来。   苏景阳闭着眼睛嘟嚷着要喝水,梁路端着茶杯,倾身亲自伺候苏老板喝了点热水,苏景阳喝完了水就头一歪就呼呼的睡了。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苏景阳跟陵离住在一起那么久,总会有人注意到。苏景阳跟梁路走的近,自然有人将消息捅到梁路这儿来。所以梁路其实早就知道了。   马车快到陵离家的时候,苏景阳像是有感觉似的,突然就醒了,他酒意未散,掀开车帘老远就开始超大声的喊阿离,阿离!我回来了!   陵离听见这动静有点非同小可,急急忙忙带着阿轩跑出来接他。   陵离刚出来,隔壁的门也打开,阿易面无表情的脸出现在门后。当看着梁路在扶着醉醺醺的苏景阳下马车的时候,阿易紧紧抿了抿唇,额头青筋猛跳。   马车刚好停在阿易家门口。陵离迎上去,对于苏景阳喝醉酒被人送回来十分的错愕,苏景阳挣开梁路扶着的手,摇摇晃晃的扑到陵离身上,陵离忙接住他往下坠的身体。   阿轩在苏景阳周围转悠了两圈,被他身上的酒气熏到,捏着鼻子跑到阿易旁边,伸手要他抱。   阿易将他抱起来,冷眼看着在那儿对着陵离嘿嘿嚯嚯一阵傻笑的苏景阳。   苏景阳将怀里的房契,买完屋子剩下的银票,甚至自己的身份牌,还有吃饭前给阿轩买的一包糖全拿出来给陵离。   “给,给你,都是给你的。”苏景阳在陵离的搀扶下勉强站稳身体,一连打了几个酒嗝,酒气喷的陵离满脸都是:“说、说好的聘礼,全全全给你了。”   话一落音,就闭上眼栽倒在陵离的怀里了。   陵离开始还一头雾水,但马上就察觉对不对来,房契是真的,银票也是真的。陵离抱着将重量全压在自己身上的苏景阳,又瞥了眼立在马车边一身锦衣富贵的梁路,脸色瞬间就惨白了。   梁路没在这里多呆,把苏景阳送到了,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又瞥了眼阿易,然后乘坐马车离开了。   陵离心神不宁的将苏景阳往家里扶,醉酒的人死沉死沉,陵离一个人有些吃力。   阿易将阿轩放下,对陵离道:“我来帮你。”   陵离刚说不用,阿易就已经将浑身酒气的苏景阳给捞过来,轻轻松松的抱起进院子了。   陵离心里乱糟糟的牵着阿轩跟进去,突然听见苏景阳嗷了一嗓子:“妈的谁掐我屁股!”   陵离一愣问阿易怎么了,阿易头也不回,告诉他苏景阳是在说梦话。   陵离哦了一声,低了低头,没再多问什么。   阿易咬牙把苏景阳往床上一扔,就拍拍手出来。陵离将房契还有银票放在桌子上,坐在那脸色不大好,阿易知道他可能是误会什么了,便告诉他苏景阳这些钱的来源。   “五百两的赏金?”陵离闻言整个人像是重新活过来了,眉眼间的郁气也消散了不少,他低喃:“可是,之前没听他说过……”   阿易道:“他那脑子,估计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陵离不做声了。伸手将房契拿在手里紧紧攥着,想起苏景阳早上神神秘秘又克制不住兴奋的样子,喉咙哽住,眼眶瞬间潮湿了。   陵离很快掩饰的垂下眸子,缓了缓才突然想起什么,对阿易道:“如果是赏金的话,那……应该给你才是。”   阿易不想跟他在这上面推拉,就道:“我也有,我跟他一人一半。这些是你们的,留着吧。”   他这么一说,陵离闻言似乎是相信了,就将东西收起拿回房间,又去给在床上呼呼大睡的苏景阳掖了掖被子,目光安静柔和的看了会儿才出去。   陵离回到厅内时,发现阿易正单膝蹲着,将右手手心搭在阿轩的脑袋上,似乎在轻轻感知着什么。而阿轩听话的一动不动,眼睛半闭着,好像觉得很舒服。   陵离见过他这样好几次了,前两天陪阿轩玩的时候,今早特地过来又弄了一次,然后是现在。   陵离站在旁边欲言又止,阿易隔了会儿终于站起身来,回过头来对陵离道:“这个孩子的病,大夫怎么说?”   陵离走过去将阿轩揽住,点点头,颤声:“说无法医治。”陵离联想他的举动,想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办法,可喉咙发堵,终究是没有问出口,因为他不敢抱期望。   阿易敛眸沉思的来回走了两步,又重新看向陵离,沉默了片刻才接着道:“这孩子是七窍未通,或许,容氏一族的巫师有办法能帮你。” 第19章   苏景阳傍晚酒醒了后,刚迷迷蒙蒙的睁开眼,就发现陵离坐在床边,神情难掩欣喜。   苏景阳以为他因为林记小馆的事情高兴呢,在他的搀扶下,坐了起来,正要说话,陵离就迫不及待的告诉了他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这个消息砸得苏景阳半晌都没能回神。   苏景阳顶着支棱乱翘的头发,还是有点不敢置信,“你,你你是说真的?阿轩的情况有机会挽回??!”   陵离重重的点头,然后将阿易说的话告诉了苏景阳。   苏景阳抬手在被子上狠狠拍了一下,眼睛发亮,欣喜若狂:“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真是太好了!!!”   这样不仅阿轩和陵离都能得到救赎,苏景阳怎么能不高兴呢?   陵离一直知道苏景阳疼阿轩,但如今见他激动的样子就知他的喜悦完全不比自己少,心里更是克制不住一阵汹涌悸动,紧紧回握住他的手。   苏景阳问道:“你刚才说……巫师?”   “对。”陵离看着他温声道:“我还是在很小的时候听说过,容氏一族的前身是巫族,他们拥有的力量神秘莫测,可如果不是阿易提起,我竟从未想过对阿轩会有帮助。”   “那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去容城?现在吗?”苏景阳本来是不迷信的,但系统的存在却不得不让他相信世间还是有许多未可知的力量。更何况,这本来就是一本小说的世界,作者作为本书的上帝,既然设定了巫族,肯定是赋予了它能量的。   苏景阳掀开被子就准备起身,陵离无奈的将他拦住,又将被子给他重新盖好了,道:“你先别忙,阿易说,可能还要过段时间才行,因为他说巫师闭关了。而且……他说并没有十成的把握,让我们不要高兴的太早了。”   苏景阳道:“知道知道,万事无绝对嘛,但是有希望总比没希望的好。”   苏景阳惊喜过后也逐渐的冷静了下来,他收起笑容,奇怪的问陵离道:“诶?对了,阿易怎么会认识容氏一族的巫师呢?”   苏景阳十分担心会不会是阿易为了讨好陵离,所以故意拿这话哄陵离开心。可是这种谎言很容易被拆穿的,阿易瞧着不像是这么蠢笨不顾后果的人。   陵离道:“他是容城里的人,是他的朋友认识巫师大人,说到时候可以帮忙说说看。”   “啊?”苏景阳听了这话,睁大眼睛,脑子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他是容城的人,那他的全名难道叫……容易?”   陵离实在忍不住偏开头轻笑了一下,才道:“不见得,我听说只有城主那一脉才姓容。”   苏景阳被科普了,这才有几分了然,“原来是这样啊。”   他刚才听陵离说容氏一族还以为泛指容城所有的人,可现在看来根本就是指容城贵族。巫师肯定是听命于贵族的,苏景阳忍不住开始忧心了,阿易到底有没有把握让巫师帮忙治阿轩啊,别来空欢喜一场才好……   陵离见他蹙着眉头发呆去了,抬起手将他凌乱张扬的头发压下去,苏景阳胡思乱想一通之后,才发现陵离正静静的望着他。   苏景阳抿唇笑起来,眸子弯起,明朗的笑容泛着一丝甜意。   “阿离,阿离。”苏景阳就喊他的名字,有预感他要说什么。   陵离握着他的手紧了紧,冲着他莞尔一笑,眸光温柔却又幽静深切得让人看不透。   “谢谢你,景阳。”   “谢什么呢,你对我这么好,我更该谢谢你才是啊。”说句煽情的,苏景阳从小没爹没妈的,还从来没谁像陵离这样对他无微不至过。跟陵离在一起,苏景阳真的就像是有了关爱自己的亲人一般。   陵离清润的眼瞳里水意闪动着,凝视着他许久,声音哽咽,尾音轻颤道:“总之,真的谢谢你出现。”   陵离泪光涌动又努力克制的模样让苏景阳心里一阵发酸。苏景阳不想惹他流眼泪,就故意夸张的痛叫了一声,说脸上的伤口疼。陵离被他打了个岔,果然就擦了擦眼睛急忙起身:“很痛吗?你先忍忍,我去给你拿药。”   陵离迅速的去柜子里将药取来给苏景阳擦了,苏景阳见他心疼样子,立马就嘿嘿笑说不疼了。陵离这时候哪里还不知道他刚才是故意的,抿唇瞪了他一眼,表情却仍是柔和之极的。   晚饭时,阿易过来了,苏景阳知道是陵离叫他过来的吃饭,为了感谢他,所以也就心平气和的。   阿易进来,眼风扫他一眼,自然而然的就坐在他身旁的位置。   苏景阳的屁股在凳子上挪了挪,最终没动。   只要这人不主动撩拨他的话,两人之间还是可以和平共处的。   吃饭的时候,没等苏景阳开口问关于阿轩的事情,陵离已经在细问了,而阿易对他则是回答的十分细致,没见半点不耐烦,苏景阳在旁看的是啧啧称叹。   果然面对喜欢的人,就完全是两副面孔!   陵离目光有些顾虑,“就怕巫师大人只听命于容城主,不会治一个不相关的外族孩子。”   苏景阳咽下嘴里的米饭,好不容易才插进一句话,“我觉得应该行的,因为他们城主心地很好,我们直接去求城主,会让巫师大人帮助咱们也说不定。”   阿易用筷子在饭碗里拨弄的动作一顿,猛地掀起眸子看向苏景阳,眼瞳微光闪动。   阿易忽尔露出有些似是而非的笑,语调漫不经意的问苏景阳道:“你怎么知道,容城主心地很好?”   “我听说的。”苏景阳舀着汤回了一句。   “听说的?”阿易哂然,“我看你是道听途说吧,他那个人其实……不怎么样。”   苏景阳闻言立马不认同了,放下勺子瞪着他,辩解道:“人家打破陈规,允许族人和外族通婚,阻止了多少感情悲剧,英明又大气,你在背后这样诋毁别人有意思吗?亏你还是容城的人呢。”   阿易却不知为何,睨他一眼,语气更加咄咄逼人了:“你都不认识他,就说人好,他给你钱了吗?”   苏景阳不乐意了,饭也不吃了,汤也不喝了,睁圆了眼睛怒视他:“那你这样说他坏话,他是欠你钱不还了?欠你几千两几万两???”   阿易顿了顿,才接话道:“欠我几万两的话,我还不至于记仇。”   “……”呵呵有钱了不起啊。   阿易眼睛眨也不眨,盯着气鼓鼓的苏景阳,嘴里轻叹一声,最后总结:“反正,你要是见了他,肯定不会喜欢他的。”   “谁说的,我肯定会喜欢他!”苏景阳立马不服气的哼哼。   他倒不是非要维护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什么城主,只是抬杠中不愿认输。苏景阳又愤恨的补充了一句:“不管怎么样,他比你好是一定的!同样是年纪轻轻,做人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阿易继续认真的盯着他看了会儿,终于偏开脸去,肩膀抖动,轻笑声中含混的低低说了句:“……真是个笨蛋。”   苏景阳拿起汤勺喝了口汤,才发现阿易摇了摇头,翘起嘴角冲着他笑,好像他很好笑似的。   苏景阳嘴里嘀咕了句莫名其妙,正好陵离往他的饭碗里夹了一块牛腩,让他多吃点,苏景阳也就懒得再搭理阿易,埋头继续吃饭喝汤了。 第20章   苏景阳从第二天开始就准备着手布置小馆了,但其实需要他做的事情没多少,因为送菜送米送茶叶送酒,送柴火,送餐具,甚至倒泔水的人梁路都帮忙联系好了,他只用等人家送过来就成,根本不用操心。   他就和陵离花了半天时间上上下下打扫冲洗干净,阿轩手里拿了块小抹布也跟在他们屁股后头帮倒忙。打扫完了之后又将送来的桌椅板凳摆好,一楼大厅加上二楼总共加起来有十一桌,苏景阳心想到时候应该能应付的过来。   扔下抹布和扫帚,苏景阳和陵离分别瘫坐在椅子上,又不约而同的转过头来,相视一笑。阿轩一会儿跟苏景阳捶捶腿,一会儿给陵离捏捏手,小家伙忙乎的很。   苏景阳出去买了点米和菜,正准备和陵离就在饭馆的后厨开火弄点饭吃,梁路突然跑来了,还带了一个穿着体面,目光温和的妇人,瞧着也就四十多岁的样子。   苏景阳不明所以,将梁路拉到一边问他干什么。梁路说是带来帮陵离看孩子的,绝对的可靠放心,也不会多嘴。因为这名妇人是他的乳娘,也算是梁家的人。   苏景阳倒是很乐意有人照顾阿轩,可是……到底是当过大户人家的乳娘,苏景阳怕自己这座小庙供不起。   梁路指着旁边笑容满面抱着阿轩正跟陵离交谈的女人,道:“她喜欢小孩子,在家里根本就呆不住,能有点事儿做她也高兴,工钱看着给点意思一下就成了。”   苏景阳观察她对阿轩的确是很有耐心,于是决定将人留下,但是工钱哪能真的只是意思一下,还是得合情合理。   苏景阳顺势把他们留下来吃饭,想让们品尝一下陵离的手艺。吃惯了山珍海味的梁路对陵离的手艺赞不绝口,说他将最简单的食物做成极致也是一种本事。梁路一旦正经认真起来,说话非常令人信服,原本还有些忐忑的陵离听了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梁路又言之凿凿的跟苏景阳保证,“只要有我在一天,你们这绝对不会缺客源,你尽管放开做就好了。”   苏景阳把梁路跟乳娘送走之后,回到厨房发现洗碗洗到一半的陵离正在发呆。   苏景阳走过去帮他,轻声问:“怎么了,是不是太累了?”   “不累。”陵离回头看他一眼,轻笑摇头,“就是……感觉像在做梦。”   养父的骨灰被洒在这片土地上,令他无法迈出离开的脚步。他只能带着孩子在这里艰难生存,夜里常常辗转反侧,担心在他死后阿轩无人照拂。遇到苏景阳之前,他感觉自己一辈子应该就这样了。可是现在,太多太多的不一样,美好的令他觉得不真实,也令他害怕失去。   苏景阳挽起袖子洗着碗,侧眸冲着他笑,“以后都会好起来的,阿离,别担心。”   一切好起来,他离开的话也就能够安心些。   隔日添置的东西都送到了一些,苏景阳又跟陵离关着门在里面整理了大半天,晚上回去洗了澡倒头就睡了。   等他被拉入梦里时,恍惚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抬起手,想把在他胸前亲吻的男人推开,结果没推开不说,却被男人抓住了手指轻轻啃咬。   苏景阳刚才用力软趴趴的,那是潜意识里还以为自己不能动,可他突然想起,系统一号已经开了权限,他在这虚空梦境里恢复了正常力气。   苏景阳咬牙暗暗蓄力,将自己的手给抽回来猛地一又是推,身上的人猝不及防被他推下去躺在了旁侧。苏景阳爬起来想躲,却很快被那人铁箍似的手紧紧攥住了手腕,用力一拽,苏景阳完全没有抵抗的机会,就低喘着倒回他的身上。   苏景阳拼了老命的挣扎扑腾,却被那人用双臂牢牢锁在怀里,根本挣脱不了。   然后,男人拥着他一翻身,又将他压回了身下,含住他柔软的唇热烈的亲吻起来。   当那根粗硬的东西铁杵似的往身体里捅的时候,苏景阳一边咬牙忍受着,一边掐着他的胳膊暗暗骂娘,所以说恢复力气有什么用,有什么用?!照样拼不过这人!苏景阳几乎可以笃定,这人肯定也是会武的,他的这点力气根本不够看。   不过一会儿,苏景阳发现恢复了力气不仅不够看,而且还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之前苏景阳软绵绵的无力,只能这样躺着任由他捣弄,可是现在这个原本应该是神思朦胧的男人在察觉苏景阳有力气能配合之后,竟然开始摆弄他换别的姿势。   苏景阳对这方面研究甚少,一开始还不懂其中奥妙,等被进入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度时,苏景阳才有些迟钝的反应过来,他的喘息声卡在喉咙里满脸涨红用力的摇头,浑身战栗,眼泪几乎是瞬间喷出来的,呼吸都几欲停止,脊背发麻的感觉让他有种灭顶的恐慌!   他想躲想逃,可他被那双有力的手扣住了腰身,被迫上下动着连根吞吐着那似乎还在越涨越大的东西,任由他使劲的又抓又打又咬,那双紧紧掐在他腰上修长的双手丝毫未被撼动。   那人感觉到苏景阳的眼泪,似乎有点迷茫,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最后将他抱在怀里安抚他想吻他,可是苏景阳躲开了贴近的唇将头偏开了。   苏景阳何尝不知道他无辜,他也是被自己连累进来的,甚至他出现在这里都被去掉了自主意识,都不知道自己干过什么,但苏景阳内心还是克制不住对他的抵触。   那人没亲到,好像有些沮丧,在他胸前拱来拱去。苏景阳身心疲惫的闭上眼,已经提不起力气管他了。   苏景阳回到自己床上的时候,脸上泪痕犹存,屁股痛的快开花了。更可怕的是,肚子里好像还有东西在那狠狠的戳刺着,不停的翻搅着他的五脏六腑。   苏景阳牙齿打颤,拉着被子将自己兜头蒙住,心底涌起无尽的悲凉哀伤,这样无能为力,违背意愿的日子真是望不到头啊,真想就这样睡死过去算了。   狗系统这时候还跑出来雪上加霜的嘲讽他:“不是很信赖它么?被它开放权限的感觉怎么样?爽不爽?”   苏景阳气息都在不停的发抖,实在忍不住爆粗了:“爽你麻痹!滚!!!”   苏景阳早已经习惯了跟系统脑内对话,但此时他太恼火,等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骂出声了。   苏景阳忙捂住嘴巴,可是不多时,隔壁房间还是有起身的动静。   苏景阳也顾不上跟系统搞架,连忙抹了抹脸上的眼泪,然后将头露出来,迅速的吐两口气调整自己的呼吸。   陵离手持着暖融融的烛灯,很快出现在苏景阳的床前,原本清冷的面庞映着火光,暖玉一般柔和的光泽。   陵离看到苏景阳大睁着眼睛,发丝横乱,眼睫湿漉漉,脸上残留的泪痕,愕然了片刻才凑近了些低声道:“景阳,你做恶梦了吗?”   苏景阳只能顺势承认了,他努力的缓了缓,不想让陵离看出不对劲来,微微嘶哑的声音对他道:“我已经没事了,你快回去睡吧。”   陵离蹙眉,“做什么噩梦哭成这样?我陪陪你吧。”将灯搁置在一边的凳子上,陵离便脱鞋上了床。   苏景阳登时浑身紧绷,他此时身上满是情事过后的痕迹和气味,他生怕被陵离察觉到。   但陵离没有进他的被子,只是和衣躺下,伸手隔着被子拍了拍他的肩头,眸光闪动着轻柔的光芒,“别怕,快睡吧。”   苏景阳鼻尖盈满陵离身上浅淡好闻的味道,整颗暴躁不安的心登时就得到了安抚一般,渐渐的缓和下来。   苏景阳舒了口气,对陵离说:“我真的没事,这么大的人了。”   “也没有多大,还像个孩子。”陵离道。   苏景阳听了泛红的鼻子忍不住抽动两下,超小声的反驳,“你比我还小两岁……”   陵离温声道:“好了,阿轩我听着动静呢,等你睡着了再回去。”   “那好吧。”苏景阳将被子挪了一半给他搭着,然后就这样表情怔怔然的躺在床上。   苏景阳感觉陵离好像一直在静静的注视着他,偶尔还伸手搭在他肩头轻拍两下,苏景阳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才睡过去的了。   第二天起来苏景阳努力挥走心中的阴霾,还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毕竟生活还是要照旧,就是这次被蹂躏过狠,走路都有点别着腿。陵离注意到了关心的问了句,他也只能含糊其辞的说是腿抽筋了。   苏景阳吃了早饭,突然想起阿易的衣服忘记还了,就拿着衣服去敲他的门,可是许久都没动静。这一大清早的就出门了吗?   连着几日他跟陵离都在林记小馆里呆着,都没注意隔壁的情况。苏景阳又无精打采的等了会儿,还是没人出来,他就将衣服重新放回家去,跟陵离阿轩一起去林记小馆了。梁路说招牌已经做好了,会在今天送来,准备就绪过后他们就可以正式的开张了。   听着外面几人脚步渐行渐远,房间内,枕着手臂躺在躺椅上的阿易这才缓缓睁开眼睛,眸色冷沉如水。   又做梦了,五日一次的梦。   火热的身躯,柔软的唇,干净的气息,压抑的低喘……交织成缠绕他多时的旖旎梦境,他仿佛丢弃了一切,在梦里沉浸其中,放纵自己纠缠那具美妙的身体,尽己所能的享用着。   每每从这似漫长却短暂,似清晰却模糊,似真实却又虚妄的梦中醒来,他都会恍惚许久才能回神。   他都曾经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什么巫蛊之术。可是没人比他自己更清楚,他是绝对不会受制于这些东西的,他也找不出任何破绽。   昨晚的梦他几乎都忘记了,唯独那灼烫的眼泪,仿佛深深的烙在了他的心口,想忘都忘不了。   他第一次强烈感知到梦里的那人似乎是被迫的不情愿的,如若这真的是如命师所说,只是个虚无的梦境便罢了,可如果不是梦,此事又要作何解?他又要如何控制自己的行为?他又要……怎么做才能寻到梦中之人?   阿易垂下长睫,心绪不佳的敛住眸子,神情变得愈发的幽暗难测。   就在这时,一抹纤瘦的身影从敞开的窗户轻巧的翻了进来,带起红色的裙角轻盈翻飞,她一进来就往躺椅的方向靠近,边走边说话,声音听起来很不悦,“容辞,你院子里怎么还有只鸡?” 第21章   对于这个突然的闯入者, 躺椅上的人眼皮都没掀一下, 道:“那鸡是隔壁家的。”   每天苏景阳他们出门了, 这只鸡就算被绑了也会想尽办法的飞过来,然后在他院子瞎溜达, 轰都轰不走,他也懒得管了。   他又接着缓声道:“叫我阿易, 别叫我名字。”   “阿易?这不是你爹给你取的小名吗?”来人是名五官明丽的女子,红色的窄袖衣裙,外面罩着层同色的薄纱, 挽起的发髻也以红色的发带点缀, 身姿英气挺拔, 容颜美丽夺目,只是她眸中带煞,令她看起来多了几分难以接近阴沉。   她如同出入自己家似的很随意坐到了桌边,戴着黑色金丝手套的手抓住茶杯先喝了一大口。   她四下打量了一圈, 语气隐隐有点不相信,“你这些日子就住这?”   “这里清净。”当时买屋子的时候,介绍的人就说这边没什么人住,很清净静。来了才知上当了, 隔壁那家伙没事儿就在那呱唧呱唧的讲话, 逗孩子玩, 清净就成了笑话。   容辞终于瞥了她一眼, 道:“你不好好当你的圣女, 跑来干什么?”   容华闻言呵了一声, 微微侧过身来对着他的方向,抱着双臂翘起二郎腿,秀长的黑眸睨着他,“我是来看看为了一个梦在外奔波的城主大人为什么连音信都没有。怎么,这么些日子了,梦师那老头还是不肯见你? ”   “嗯,避而不见。”   容华将指关节按的叭叭响,冷笑道:“他这是还记恨容城当年将他驱赶出来跟家人离散呢。这种事情,就该我出马,保管他无处可躲,乖乖的给你解梦。”   原本没什么表情的容辞闻言不轻不重的哼笑了一声,黑眸望着她道:“那是,谁人不怕你小罗刹。”   容华脸色变了,怒骂道:“草你奶奶,别给我提这三个字,听得脑壳疼!”   容城的圣女是由巫师大人算准了时辰,出生就注定的。容城历代的圣女不是清冷出尘,就是平和亲切,受子民拥护。而容华绝对是个例外。她脾气阴冷,心狠手辣,行事张狂,说一不二,无所畏惧,全容城里除了跟她一起长大的容辞,几乎没哪个敢招惹她。只要她往街头一出现,四周的人几乎都是瞬间作鸟兽散,生怕招惹到这位总是阴晴不定姑奶奶,当街被卸掉四肢。因为她真的这么干过。   容城的子民现在没哪个不知道她的,私下里叫她小罗刹,议论她是恶鬼托生,根本不是什么圣女。   当然也只敢悄悄的说,要是被容华听见了,准能要了他的命。   显然,容华特别不喜欢这个称号,一听就觉得心里很烦,烦到想杀人,如果刚才说话的不是容辞,她恐怕早就毫不犹豫拔开匕首,狠狠捅过去了。   容华手哒哒的敲着桌面,道:“对了,你的生辰宴已经在开始布置了,你回不回去?”   容辞坐起身来,指关节抵了抵眉心,黑发垂落在轮廓分明的脸侧,嗓音散漫道:“回不回去无所谓,到时候再看吧。”   “是吧。”容华不由哂笑,“反正你娘是日夜盼望着你死在外面,好让她宝贝小儿子继城主位。又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逢人就说巫师大人算准了你命中注定无子嗣,真是其心可诛!如果她不是你老娘,我早杀她了,真佩服你竟然能忍她这么多年。”   “随她吧,翻不起什么风浪。”提起那个女人,容辞表情冷淡了许多。   他起身迈开长腿,换了件黑色的衣服穿上。容华也站起身来,走到他身旁,目光不忿的问他,“你难道真信了巫师的话啊?我就不信你年纪轻轻,身强体壮会生不出孩子来?你就挑个看对眼的搞上几搞,生出个孩子来给她瞧瞧,哦,不对,是生十个八个的!打烂她的脸!免得她一张嘴成天叭叭叭的,我怕我会忍不住给她割掉。”   “看对眼的……”容辞似乎没太注意去听她后面几句了,整理衣服的动作一顿,忽尔弯了弯着嘴角:“看对眼的没有,看不对眼的倒是有一个。”   容华仔细端详他的神情,半晌才狐疑道:“瞧你笑的……真是看不对眼吗?”   “嗯,自然。”容辞已经穿好了衣服,回眸看着容华万分肯定的点头,“他是个烦人精,人笨话还多。”   容华若有所感,眸子朝着窗子外的方向瞟了一下,才又问:“院子里的那只鸡是……”   “是他的。”容辞评价道:“鸡随主人,喜欢随便翻墙。”   容辞随便两下束好了头发,在桌上的盘子里抓了把米出去院子里,撒在地上,不用唤那只鸡就欢快的奔过来啄米吃。   容华跟在他后头出来,在旁边瞧着容辞潇洒喂鸡的样子,不可思议的睁大眼,内心仿佛遭到雷劈。   容华气道:“草你奶奶,你都帮人喂鸡了,你还敢骗我说没看对眼?!!!”   天气晴好,久违的太阳暖融融的,浑身脏污的老乞丐坐在还未开张的饭馆斜对面角落,惬意的晒着太阳,啃着老朋友赠送的大肉包子,喝着芝麻粥,满脸美滋滋。   等到吃饱了喝足了,老乞丐用手捋了捋油汪汪的胡子,满足的眯了眯眼,正待好好的睡上一觉,一道清朗的声音突然响起,“梦师大人。”   一黑一红两道身影站在他的前面,挡住了阳光。   老乞丐听到了那个称呼,胡子抖了几抖,沾满灰尘的眉头都纠结住了,他闭着眼睛当做没听到,发出装睡的鼾声。   “……敢装死?看我不弄死他!!”一道恶狠狠的声音。   容辞伸手拦住容华抬起的手掌,眼神冷肃了些,“行了,别胡闹。”容华瞪他一眼,不甘不愿的将手收回,偏开头重重哼了一声。   容辞又看向装睡装的热火朝天的老乞丐,想了想,单膝蹲下,声音小了些,“有一奇怪的梦境困扰我多时,还请梦师为我解惑,容辞感激不尽。”   老乞丐装不下去了,睁开眼睛来,看向容辞,叹息:“容城里梦师没有上千,也有几百,城主何必执着于找我这个老头子解惑呢?”   容辞轻轻摇头,“他们能力浅,无从问起,自然比不上您。”   老乞丐无言片刻,才又道:“老头子浑浑噩噩度日多年,也不曾修为,恐怕,恐怕也帮不上……”又看了眼容辞恳切的脸,他最终还是难抵心中对故城之主的情意,长长一叹,妥协了,“罢了罢了,姑且试试吧。”   “多谢了。”容辞说着冲身边的容华使了个眼色,让她回避。   容华其实很想听的,她只知道容辞总是梦见一个人,可是具体是什么内容她还不知道呢。可见他不愿意自己在旁边,还是踱着步子避开了。   到底梦见什么了,要这么神秘吗?容华不满的小声嘀咕。   她百无聊赖的在旁四下张望,眼神一定,发现对面正在热火朝天的挂招牌。   “林记,小馆。”容华低声念着上面的字,发髻间的红色发带被风吹拂飘动着,表情沉静时的样子倒是冲淡了些身上的冷煞之气。   她实在无事可做,就这样站在那儿从头看到尾,直到人家招牌装好了,门口的人都散了,她这才回头去看容辞。   容辞刚好从老乞丐面前起身,低低说了句什么,给他留下了一锭金子,然后起身朝着这边大步走过来。   容华察觉到他脸色不是很好,就问他老乞丐是怎么说,容辞道:“他说……是梦,非梦。”   “什么鬼!”容华道:“这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神神叨叨的糊弄你呢?”   容辞神情冷凝着,低声道:“他还让我保持现状就好,无需去费心寻找,没有任何意义。”   容华一听更气,“一堆废话,真是讨打。”容华回头去看,却发现老乞丐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她低骂了一句,“死老头,算你跑得快。”   容辞闭了闭眼,才缓和语气对她道:“你先回容城,我打算……过些日子再回。”   容华奇怪的看着他道:“为什么还要过些日子,你出来找梦师解梦的目的也达到了,还留下来是想跟你的烦人精培养感情吗?”   容辞不冷不淡瞥她一眼。   容华指了指对面的林记小馆,“我好歹来一趟,请我吃饭。”   容辞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观察片刻才道:“换一家,这里都没开张。”容辞正要转身离开,饭馆里面突然跑出一个熟悉的身影,白皮肤,大眼睛,脸上还有未消的伤痕,手里提着两个大红色的灯笼。紧随其后的一人身形清瘦,头上戴着一顶帽帏,遮住了脸,他手里搬了一张梯子,然后两人开始张罗着挂灯笼。   容辞看着那个正身形摇摇晃晃的往梯子上爬的人,就像是中了咒一般,脚步顿时就定住了。   容辞知道苏景阳和陵离开了家饭馆,这两天忙到晚上才回家,但是没想到这么巧,这就碰上了。   容华不解的问他:“不是说换地方吗,怎么不走了?”   容辞扯了扯嘴角,仿佛是笑了一下,“不走了,就这儿吧。”   说着就朝着林记小馆走过去,容华满脸莫名,不知他怎么突然就改了主意,但还是跟在了他的身后。   容辞走近时就见站在梯子上正双手举着灯笼的人身体已经有些战战兢兢,果不其然,灯笼刚挂好一只,他身体往后一歪,手来不及扶住梯子,眼见就要掉下来了。   陵离的惊呼声中,容辞身形闪过去,伸出双臂将苏景阳给抱在怀里接住,惯力转了一圈,就迅速的将他放回了地上,也没给他一个缓和的时间。   苏景阳站到地上了,趔趄的晃了两下才站稳,戴着帽帏的陵离忙过来扶他,“你没事吧!”   苏景阳心有余悸的摇头说没事。   本来这灯笼是准备让挂招牌的人一起弄的,可是刚才来来去去的忙乎竟然忘记了,人家现在都已经走了,苏景阳也不好跑去喊人家回来,就自己解决。只是他这天实在是腿软腰也软,挂个灯笼又老费劲儿,一个没撑住就要往下摔。   好在像电视剧里那样被人接住了,只是接住他的人并没有抱着他托马斯旋转一千八百度,也没有跟他对视三十秒以上,而是立马将他杵在了地上,好像多抱一会儿都觉得嫌弃死了似的。   苏景阳看到是容辞也不意外,跟这人真是哪哪儿都能碰见。   苏景阳郁闷的对他道:“谢谢你,但你就不能让我缓缓再放下来吗?”   容辞眸子盯着他,短促的笑了声才道:“不能,你太重了。”   苏景阳道:“我哪儿重,我才多少斤你就喊重,你是不是男人。”   “有点重,毕竟你脑袋里都是水。”容辞用惯常的语气逗弄他,想看他跳脚,没想到他愣了一下,恹恹的轻吐一口气,竟然没还嘴。   他跟刚好走过来的容华颔首无声打了个招呼,就转身就去拿另一个灯笼来挂。   陵离哪里还敢让他爬梯子,想从他手里接过灯笼,“景阳,你不舒服就去歇着吧。我来就行了。”   不舒服?容辞眉微蹙,扫他一眼,他脸色的确不太好。苏景阳躲开,继续往上爬,“还是我来吧,刚才就是有点没站稳,你扶着点我就成了。”   容辞见他坚持,莫名的有点烦躁,唇动了动,忽而伸手,沉声道:“你下来,我来弄。”   苏景阳站在梯子上回头用力瞪他一眼,根本不领情,“你最好离我的梯子远点,我怕你谋杀。”   也不知道是因为身体不适,还是因为脸上的伤痕未消,他一双大眼睛瞪起来也没有平日里那种彪乎夺人的气势,反而湿润润的,透着一股虚张声势可怜的味道。   容辞被他拒绝后,眸子骤然紧了紧,手收回来,胸口起伏,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嘴唇抿着不做声。   苏景阳坚持的将灯笼挂好了,从梯子上下来,牵住陵离的胳膊正要往里走,突然感觉旁边多了抹红色身影。   苏景阳歪头去看,对上一张明丽动人的脸,嘴角含笑肆意打量着他,苏景阳知道她是跟容辞一起来的,也冲她轻轻笑了笑。心里却是在想,怪不得阿易一大早就跑出去了,原来是跟这么个大美人在一起。   苏景阳虽然对女人不感兴趣,但不得不承认这人长得是真好看,烈火般耀目的红裙,气质独特,一种侵略性很强的美丽,令人见之难忘。   而且她说话的音调有些低,也很特别,她对苏景阳道:“我叫慕容,是阿易的朋友,我想来你们的饭馆吃饭,方不方便啊?”   “好啊,你们随便找地方坐,我跟阿离去厨房准备。”都已经进来了,不方便也要方便了。   因为小馆还没开张,等人都进来之后,苏景阳就准备去关门,关门前朝着对面角落那儿望了望,发现老乞丐已经不见了。   那个老乞丐曾经跟他在成衣店门口聊过天,还给他科普过容城,苏景阳今日碰巧看到他,就给了他一些吃的,顺便得了些能量。苏景阳还准备待会再给他装几个馒头的,可他却不知什么时候走了。算了,等下次他来了再给吧。   陵离始终担心外面的人认出他来,所以只要是出去都会戴上帷帽,将脸遮住。苏景阳将门关上后,陵离便取下帽子随着苏景阳一起往后厨走去。   容华不甚在意的四下看了看,找了个位置安逸的坐下来,双手并排搁在桌上有节奏敲打着,目光溜溜达达的往容辞身上跑。   坐在她旁边的容辞瞥了眼苏景阳走姿歪歪扭扭离开的背影,很快收回视线,神情冷冽盯着桌面,根本不搭理她。   不多时,苏景阳提了壶茶出来了,给他们倒茶。   苏景阳不动声色的往容华手上的黑色金丝手套看了眼,容华却敏锐的察觉了,捧着茶杯笑眯眯的对他道:“很奇怪是不是?因为我练功带毒,所以要一直戴着这个,不然不小心伤到人可就不太好了。”   苏景阳不明觉厉的点点头,又对她笑,问她想吃什么,还有口味怎么样,容华都一一说了,然后苏景阳就要往里走。   容华拉住他,状似满脸天真的指着容辞说:“老板,你还没问他呢。”   苏景阳这才抽空觑了容辞一眼,嘴角的笑一下就收了,“他?给他吃草。”   容辞扯着红唇,冷笑一声,“我看你是皮痒了。”   “是痒了,你给我挠挠?”   容辞道:“那你过来试试。”   “当我不敢吗?”苏景阳还真就凑过去,将自己的脸猛地贴近,纯黑色的清澈眼瞳就这样直勾勾的盯着他看,动唇低声说:“你挠啊。”   容辞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感觉他清浅的气息,表情滞了一半晌没动,忽尔就说了句:“真丑。”伸手将他的脸给推走,然后偏开头闷不吭声的喝起了茶   容华看到这儿终于忍不住噗嗤一笑,目光在两人中间来回,然后支着脸颊对苏景阳道:“那就给他吃草吧,不过别给他放太辣。”   苏景阳旋即又换了个笑脸对她,然后没再停留,直接去厨房帮洗菜做饭了。   当然是不可能真的端盘草上来,苏景阳和陵离给他们两个人一共烧了四菜一汤,容辞是已经尝试过陵离的手艺了,但容华是第一次吃。   她跟容辞一样,其实一开始没抱多大的期望,可是才吃下去一口她的脸色就猛然怔住,眼神也有几分恍惚起来,跟丢了魂似的。   容辞奇怪的瞥她一眼,见她默默的又继续夹菜往嘴里喂,然后吃着吃着她竟然哽咽了一下……无声的落起眼泪来,而且泪水吧嗒吧嗒的,还流的很凶。   容辞:“……”   容辞跟她一起长大,还是第一次看她哭,说不意外是假的。容华好像也被自己吓到了,抹了抹脸上的眼泪,脸色一变,低声骂了句什么。直到一顿饭吃完了,容华都有些不对劲。   正当他们两人无声相对的时候,陵离端着一碗甜汤出来。   容华刚才没见到陵离的脸,此时他一出来,容华陡然就站起身来,望着他的脸瞪大眼睛脱口而出,“您……”   陵离有些不明所以,迟疑了片刻才靠近,将汤碗搁置在桌上,然后紧张的交握住双手。陵离以为她跟镇上的人一样,知道了他以前的那些事。可是她的表情又不似厌恶……   “您……”容华凝望着陵离,气息有些不稳,她眼中有困惑有泪意,嘴巴又动了几下,想说话却又仿佛不知该说什么。   容辞觉得她的反应实在太过怪异。容华因为身份的原因,几乎没怎么离开过容城,是不可能认识陵离的。   半晌了,容华才缓缓的从陵离的脸上收回视线,跌坐回椅子上,怅然若失的说了句:“你……长的像我的一个亲人,做饭的味道都这么像。”   陵离松了口气,嗓音柔和,“是吗?那你喜欢的话,以后可以常来啊。”   容华听到他这样温柔的说话,不知是不是想起了亲人,嘴巴扁了扁,又眨巴眨巴眼睛落了泪。   容华看向他,抬手蹭掉了面颊上的湿润,红着眼,乖巧模样的点点头,“好,一定会的。”   这时,乳娘追着乱跑的阿轩跑到大堂,又将他给抱回去,容华又探着脑袋瞅了瞅,却只看见孩子的后脑勺,觉得心里愈发的闷得慌。   这顿饭陵离坚持不收钱,他们两人嘴上也都应了,可是等过后来收拾桌子才发现桌边竟然搁了一锭金子。是金子,不是银子。陵离被这大手笔惊到,当然不收,等晚上回去了想还,却被回绝了。   容辞道:“这是慕容给的,你收着吧,她以后再来吃饭,你不收她钱便是。”   陵离却摇头,这金子恐怕吃半辈子都吃不完,他都不知道自己的饭馆能开多久下去,“你帮我转交给她吧。”   容辞见他坚持,微微侧身,余光瞥了眼正在院子里捉鸡的苏景阳,心念微动,“不如,这样吧……”   苏景阳将那只用绳子都栓不住的出轨鸡捉住,往门口走,刚好听见陵离轻轻的说了句好。   回去了之后苏景阳问陵离是不是答应了什么,陵离整理床上的衣服,头也没回的说:“慕容给的钱不退了,阿易每天来我们家吃饭。”   “诶?不是……”苏景阳奇怪的道:“慕容给的钱,他为什么来吃啊?”   陵离声音很淡,“因为他说他跟慕容从小长大,不分彼此。”   苏景阳一下就闭嘴了,原来是这样。陵离似乎有些不太高兴的反应让他也暗暗的猜测起来。   阿易那家伙肯定是故意这样对阿离的说,想用慕容刺激他,现在看来,是有效果的,阿离果然是有点吃醋了。而且阿易以后还可以天天来家里,或者去林记小馆吃饭,有借口时时刻刻能跟阿离相处,简直一举两得。   苏景阳啧了一声,这算盘打得真响。   接下去的几天,容辞果然每天都过来陵离家吃饭,不过不是每餐都吃,有时候吃个早饭,有时候吃个晚饭。林记小馆开张以后,他也偶尔过去两趟,也不多呆,用完餐就离开。   林记小馆因为有梁路帮忙捧场的原因,生意比想象中的好上许多,苏景阳这个小二兼掌柜的忙得团团转,每次容辞去了,苏景阳连话都顾不上跟他说,这样倒是少了撩架吵嘴的可能,算是两人认识以来,相处最和平的一段日子了。   陵离每天也忙得浑身都疼,一开始的时候胳膊都抬不起来,不过他却似乎乐在其中,丝毫不觉得辛苦,还经常去弄些食谱回来,晚上钻进厨房里研究新菜色。   陵离越来越走火入魔,有时候不知不觉就这样那样的菜摆满灶台,还想继续试。   陵离每盘里分别挑出一点来试试味道就已经饱了,剩下的就归苏景阳和阿轩,苏景阳吃得肚子滚圆,差点要撑得倒地不起,阿轩也是吃得不停打饱嗝,看见吃的就往屋子里躲,连连摆头说不要了。可吃不完又实在浪费了。   苏景阳想了又想,之后再有这样的情况,就爬到梯子上喊隔壁的人,然后将菜或者汤用碗盛分出来一些,然后再用篮子吊下去给他,让他分担。   容辞每次见他趴在墙边,都会给他一个无言的白眼,觉得他这个样子就跟喂猪一样,但还是会去接。容华又过来了两回,跟着蹭了两顿夜宵,而且她还不是在容辞的院子里吃,直接就跑到厨房里,围着陵离转,一双眼睛亮晶晶不时的望着陵离,言语间对他颇为亲近,大概是真的把他当成了自己思念的那个亲人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苏景阳的五日之期过了一次又一次,他的内心已然绝望,不再反抗。只是那个男人好似察觉他不喜欢那个上位的姿势,过后都不怎么在这上面折腾他了,这让苏景阳稍微松了口气。   苏景阳手心里的痣仍旧顽强的不变色,不管那男人每次往他体内留下多少东西,他一直怀不上,系统却沉寂着也没有出来恶心他。   看来系统一号说的对,时间对它们根本不算什么,它要的是结果。也就是说……不管如何他最后还是会怀上的,所以系统才会冷眼相待吧。   苏景阳认清现实,却也很努力不再让这事儿影响自己的情绪,不管是不是伸头一刀,只要这把刀还没有过来之前,他就得好好的生活。   因为陵离的手艺确实好,林记小馆的生意渐渐的由好变成了火爆,梁路有时候想来吃饭都没位置,苏景阳只能将他单独安排到了后院摆一桌,容辞也来的话,苏景阳就将他推的跟梁路坐一起,然后他们两人在那儿默默地无声地对望一会儿后,就各自转开视线,谁也不理谁。   苏景阳这天忙得头皮都要炸了,回家之后洗了个澡往床上一摔闭上眼就睡了。   他依稀记得这天是什么日子,当温热的气息靠近,嘴巴被亲吻住的时候,苏景阳心里苦叹,却连眼皮都挣不开,他真的太累了。   苏景阳抬手推了推,其实他力道不大,但是正在深深吻他的男人却突然停住了,恋恋不舍离开他的唇,微微抬起身来。苏景阳反应也有些迟钝,那个男人保持了这个姿势片刻后,就自己翻下身去躺在了一边不动了。   等过了好一会,苏景阳确定他是停止了,没再有任何的动作,内心大为惊奇,瞌睡都醒了些。   被系统控制了神思的人竟然能有这种自主反应???   是睡着了吗?可是这对他来说是梦啊,要怎么睡?   苏景阳在黑暗里伸手去摸,摸到他高挺的鼻梁,顺着往旁边,指腹触到了他在缓缓眨动的眼睫,挠的指尖痒痒的。   苏景阳感觉他侧了一下脑袋,对着自己这边,似乎在看他。虽然苏景阳知道黑漆漆的他跟本不能看见什么,但还是赶紧将手给缩了回来,然后侧过身背对着他,在这不大的空间里……睡起觉来。   身旁的人突然伸手将他从后面搂住,苏景阳感觉屁股那被根硬邦邦的东西抵着,脑子一麻,将他拍开。   男人照旧是有些迷茫的,他将苏景阳放开,然后重新转回身子。两人就这样背对背静静的躺着。   苏景阳是真的累,他在这样的空间里竟然也睡着了。等他突然惊醒的时候都不知道过了过久了。旁边的男人也一直躺在那儿,除了有些紊乱的呼吸声,没什么别的动静。   苏景阳坐起身来,心慌的等了好久好久结果都还没被放出去,他这才不得不清醒的认知……如果不做,他是出不去的。   垃圾狗系统!垃圾狗系统!垃圾狗系统!重要的话骂三遍!!!   苏景阳一阵来气,转头去看旁边的男人,迟疑了许久,才用手去拨了他一下。   他似乎是动了一下回头,但又很快的将头转回去了,不理。   苏景阳又拨了一下,这次索性连动都不动了,嘴里还发出短促颤动的气息,似乎是在哼声。   ……妈的所以这是生气了吗?   苏景阳心塞到窒息,一咬牙身子凑过去贴上他,然后主动的去亲他的脸,不满意,不动。   苏景阳心情快爆炸了,被强迫搞就不说了,现在还要求着哄着别人搞自己,都他奶奶的什么世道!!!   可苏景阳就算气到要升天,还是不得不继续哄他,不时的轻啄他的嘴角,亲吻他的下巴,甚至用手去摸他,最后主动权终于被夺走,男人翻身将他压在身下,含着他的唇把他吻了个密不透风,又将他摁着弄了个死去活来。   从这人身下解放后,苏景阳总算是回到了自己的床上,往窗户外一看,天已经大亮。   苏景阳呼吸着真实世界里的空气,那种心口窒息的感觉才稍稍的消散了些。   苏景阳呲牙咧嘴扶着腰起身,在陵离的房间门口探头看了看,他跟孩子正睡得沉。苏景阳不由皱眉沉思,陵离从来没有起这么迟过,看来还是昨晚他耽搁太久了,现在才结束,因为不能被陵离发现他的消失,所以系统做了什么手脚,让陵离醒不过来。   苏景阳正准备将系统给嚎出来,叫它让陵离醒来,床上的人却有了翻身的动静,陵离跟阿轩都醒了。   陵离对于自己能睡到现在也非常的惊诧,苏景阳就说可能是都太累了。陵离却眉眼含笑,一边给睡眼迷蒙的阿轩穿衣,一边道:“能跟你一起弄好林记小馆,一点都不辛苦。就算这样一辈子,也不会觉得累。”   一辈子啊。苏景阳望着陵离脸上的笑,有点伤感的想,我可能陪不了你一辈子。可是话到嘴边又吞回去,至少现在还没到离别的时刻,他不想让陵离伤心。   他们这天都起迟了,等陵离弄好早饭,苏景阳还在奇怪,阿易怎么没过来吃。   苏景阳爬去梯子那儿喊了声阿易,现在他已经习惯了爬梯子喊话,很少去敲隔壁的门。   容辞隔了会儿才出现在门口,冷飕飕的天气就一身雪白的单衣,不知道冷似的,他走到院墙下面,抬起漆黑幽邃的眸来看着苏景阳,声音有几分嘶哑,“我想吃面。”   苏景阳扯了扯嘴角道:“阿离煮瘦肉粥,还有炸了春卷。你爱吃不吃。”   “我要吃面。”容辞臭着脸,坚持的道:“我要吃长寿面,我今天生辰。”   “哦哟。”苏景阳讶异了一下,“真的啊,多少岁啊?”   “二十。”容辞道。   “……”苏景阳望着他那张的确是非常年轻的脸,叹气道:“是吧,二十了。长大一岁,就该懂事一点了。”   苏景阳的话刚落音,容辞又缓声提要求了,“你去厨房,我要你给我煮。”   “别搞笑了,我煮的能有阿离煮的好吃?”苏景阳煮面其实还行,就是比起陵离是差远了,“还有你过生,怎么不回家啊。”   容辞静静的看了他半晌,然后神情暗淡下去,嘴角轻微颤动着将脸别开,不说话了。   ……此时无声胜有声。   苏景阳隐约觉得自己是触到他的伤心事了,是啊,有家人的话,过生怎么可能不回家呢?还是二十岁整生呢。   苏景阳顿时心里挺不是滋味的,便道:“行行行,我给你煮,你是寿星你最大,不过先说好了,难吃可别怪我。”   容辞听了回头,弯起眸子冲着他灿然一笑,似乎心情突然变好了,嗯了一声,“那我先回去换衣服,待会过去。”   苏景阳被他这抹笑容晃了眼睛,下梯子的时候才有点回过神来,他奶奶的,这家伙是舍不得阿离再累着,所以才非要他煮的吧。   苏景阳摇头轻叹,算了算了,今天他过生就懒得跟他计较了。苏景阳去厨房洗手然后开始揉面,陵离奇怪的过来问他怎么还在弄,苏景阳就说了,“阿易过生日,想吃长寿面。”   陵离道:“还是我来吧。”   苏景阳就带了丝笑意半真半假的说:“还是我来吧,累到你,有人会不高兴的。”   陵离闻言眸光闪动一下,将目光移开看向别处没说什么,又去给苏景阳拿了两颗鸡蛋出来,然后就回去屋子里去了。   苏景阳等面条下锅出来望了望,才发现陵离坐在桌边出神,阿轩自己在那喝粥糊了满脸他都没察觉。   苏景阳抱着阿轩到院子里洗脸时,容辞过来了,苏景阳说面已经煮好了,让他先进去吃。容辞看了他一下,依言进去了。   等苏景阳给阿轩弄干净后,牵着他进屋,刚好看见陵离在给容辞夹小春卷。原本微微垂着眸正盯着碗里面条还有两个荷包蛋的容辞看到到伸过来的筷子,有些意外的抬起眸,刚好跟陵离对视上。   陵离浅声笑着,目色柔和,“听景阳说你今天生辰,生辰快乐,多吃点。”   容辞沉默了片刻,也跟着淡淡的笑,“谢谢你。”   陵离又给他夹了点别的小菜放到他面前的小碟子里,“吃面条也可以配着小菜,会更开胃。”   容辞黑眸看着他道:“我自己来就好了。”   陵离却还是给他每样夹了一点,然后才放下筷子,招呼在门口顿住脚步的苏景阳过来吃。   苏景阳紧紧的抿着唇,憋着心中的暴动的八卦之心,磨蹭着过来抱着阿轩坐下,视线抑制不住的在两人间晃荡。   不是他的错觉吧,这两人最近……好像有点进展诶……   容辞见苏景阳的眼睛在他跟陵离之间滴溜滴溜的,小心思涌动的十分明显,他气息一沉,冷着脸道:“请问你在看什么?”   “看你长得美行不行?”苏景阳真是服了他了,明明前一刻还好好的,说变脸就变脸。   苏景阳也就自觉的不当电灯泡讨人嫌了,就拿了根春卷,端了碗粥,跑到院子里边喂鸡,边吃早饭。   阿轩也跑出来,先是撒米喂鸡,然后又兴奋的将鸡都赶走,院子里又是鸡飞鸡跳的热闹起来。   容辞不多时就从里面出来了,离开的时候面无表情,连话都没跟苏景阳说。苏景阳一头雾水,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端着空碗跑回去一看,面条基本上没怎么动,鸡蛋一个都没吃,陵离给他夹的小菜倒是有动过的痕迹。   苏景阳很生气,说了自己弄的面条不好吃,他非要,结果弄了又不吃,什么人嘛!   苏景阳坐过去问陵离:“他这是哪根筋搭错了?”   陵离摇摇头,“我也不太清楚。”   将那碗面端到自己面前,陵离对苏景阳温柔笑了一下,“放心,他不吃我吃。不会浪费你的心意。” 第22章   容华连夜从容城赶过来到容辞家里的时候, 发现他又躺在躺椅上出神。容华无语极了, 翻窗进来, 跑过去推他胳膊,“起来, 我听见隔壁还有动静,带我过去蹭早饭。”   容辞的胳膊避开她的手, 低沉道:“你自己去。”   容华发觉他面色不对,就问他:“你没睡好觉啊?”容华知道这人睡不好被吵醒的话,是会发脾气的。   容辞看都不看她一下, 道:“我已经吃过了。”事实却是他什么东西都没吃, 只觉得心里闷得慌, 喉咙里也堵着一口气,突然就没了胃口,丢下筷子就走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容华也就信了他的话,道:“那好吧, 我先过去找阿离,下午的时候我请你去林记小馆吃饭,今天你生辰嘛。”   容辞嗯了一声,容华就丢下他迫不及待的跑去隔壁了。容华一进屋就跑过去抱着陵离的胳膊, 依偎在他身上, 姿态十分亲密的撒娇。苏景阳对她这样已经见怪不怪了, 总觉得她这是在往陵离身上寄托情感。   陵离其实不太习惯跟她这样, 可每次听见她软绵绵说话的语调, 就觉得有些心软, 无法推开她。   陵离听说她还没吃早饭,就要去厨房给她盛粥来吃,她就说:“阿离你坐着,我自己去!”然后将刚起身的陵离按回去,兴冲冲的跑去厨房熟门熟路的取碗盛粥。苏景阳刚好进来水缸里舀水,容华眼瞳朝着他扫了眼,眸色微动,捧着粥碗踱步到他身旁,笑眯眯的,“景阳啊,你知道阿易今天生辰吗?”   “我知道啊。”苏景阳提起来就来气,将水瓢丢回水缸里,直起身对容华道:“还硬要我给他煮长寿面,结果我弄了半天最后一口都没吃!我看他就是故意耍我的。”   容华闻言奇怪不已,“他没吃?他说他吃过了啊。”   苏景阳道:“吃的别的,不是我弄的。”   容华端详着他的脸色片刻,突然摇着头轻叹一声,神情霎时间溢满无尽的悲伤,语气也发着颤,“阿易他……很可怜的,爹不在了,娘又不疼,所以过生的时候难免会伤感,肯定不是故意耍你。”   苏景阳早就猜到了他家庭可能不幸福,对容华说的也没有特别意外,只是忍不住轻声问:“他娘……为什么不疼他啊?”   容华痛心疾首道:“不知道,我哪儿知道,反正他娘从小就对他不好,不关心,甚至避而远之,只疼爱她那个宝贝小儿子。阿易的爹不在了以后,那个女人就更张狂了,有一次还被抓到她对阿易下了恶咒,咒他去死呢。我可怜的阿易,内心受到了多大的伤害,可是他总是忍着不说,装作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苏景阳目瞪口呆,不敢相信,半晌才发出声音:“哪有这样的娘?!”诅咒儿子去死?就算再偏心小的,也不可能咒大儿子去死啊。而且他们都是容城里的人,所谓的恶咒应该也不只是口头上的一句空骂了。   “怎么没有呢?爹娘从来就不是好人的代词,当爹当娘的坏人多着呢。”容华呵了一声,眸色冰冷,“她做的恶心事儿可不止这件,反正,阿易长这么大,可是很受罪了。如果她不是阿易的娘,我早就动手了。”   苏景阳看容华的表情应该不是说谎,况且也没有必要扯这个慌。   苏景阳心里的气也散了些,忍不住开始想,难道阿易刚才吃不下,不是因为他跑去当电灯泡,而是因为突然想到薄情的家人太难过了?   容华见他若有所思,也不似刚才那般气呼呼的了,便趁热打铁:“我下午去林记小馆请阿易吃饭,到时候一起帮他庆祝吧。人多会更热闹,这样说不定他心里也好过一点。”   苏景阳抬起眸看她,见她满脸恳切,便点点头答应了,“好啊,我跟阿离会提前准备的。”他也不是这么小气的人。   容华旋即笑开了,俏丽的冲着他挤了挤眼,然后端着粥碗出去找陵离了。   容华吃了两碗粥,一盘小春卷,等他们都出发去林记小馆后,她就心满意足的回到容辞家里了,嘴里还哼着小曲。   容辞已经坐起了身,抱着双臂,湛黑的眸带着些愠怒盯着她:“你刚才跟那家伙胡说八道什么呢?”   容华被他质问,挑了挑眉尖,一连串的反问道:“我哪里有胡说八道啊,我说都是真的。你娘难道对你很好吗?你娘难道没对你下恶咒,咒你快点死吗?你这么些年,看着你娘对你弟弟那样好,难道心里不难受?”   “我一点也不难受。”容辞斩钉截铁,他无言了片刻,才又看着容华沉声道:“你不懂,以后别再乱跟他说这些。”   “行行行,不说!是我多管闲事。”容华翻了个白眼,想起什么她又对容辞道:“对了,巫师大人快出关了,半个月后,你就可以把阿轩带回去让他看看。”容华说着阿轩的名字,眼皮跳动了两下。容华烦躁的低骂了句,抬手往自己眼睛上拍了一下,让它不要再跳了。   容辞嗯了声表示知道了,耳边听到什么动静,他转头看向窗户外,嘴角抽动两下。   容华也乐了,“哟,你的痴情鸡又过来了。”   容华特地选在下午过去林记小馆,是会以为那时候吃饭的人相对较少些,可是去了以后才发现,照旧是满堂的喧闹。容华一来就十分积极的跑去厨房要给陵离帮忙,不过最后也没能帮上什么,因为她的手套不能取,陵离忙中抽空将她推到旁边坐下,塞了快鸡蛋糕给她吃,让她等着就好。   容华只好听话的在那儿等,然后吃着鸡蛋糕,目光就随着陵离的身影动来动去。   容华在陵离面前总是显出格外乖巧的一面,仿佛她根本不是容城子民眼中的那个心狠手辣的小罗刹,而只是一个令人省心的好孩子。   期间阿轩蹬蹬蹬跑进来一趟,见她在吃东西,眼馋了跑过来缠着她要喂。容华捏着剩下的半块鸡蛋糕,浑身僵硬住,瞪大眼睛盯着趴在自己膝盖上张开嘴巴等她投喂的阿轩,仿佛一瞬间窒息的不知道该怎么动了。还是乳娘过来将阿轩给抱起来,然后拿了点吃的东西,带着他去院子里玩去了。   容华抚着心口长出一口气,这才又战战兢兢的继续吃起来。容华越吃越觉得喉咙里哽的慌,容华想,自己脑子好像有点坏掉了。   苏景阳正在饭馆二楼招呼客人,有一桌的几个客人是被梁路介绍的,常常过来,别的都挺好,就是有个毛病,每次都要喊苏景阳过去闹他喝两杯才肯罢休。苏景阳酒量不大好,每次一杯过喉就头晕眼热了,二杯下肚就走路晃晃悠悠了。   苏景阳好说歹说,这次被同意只用浅浅的喝一杯,他也就爽快的喝了,笑吟吟的又招呼了几句,这才从饭局里挣脱。   唉,当老板真是不容易啊。   苏景阳抬起手背,碰了碰自己开始热起来的面颊,正要往楼下走,走到楼梯口,刚好看到了正在上楼的容辞,黑衣束发,眉眼冷峻。   两人目光相撞,步子同时顿住。   苏景阳没醉,还能认出他的脸来,想起容华说过的那些话,就主动开口对他道:“给你把二楼包厢留了一间,就在最里头,你先去坐着。”   容辞没动,皱起眉打量他:“……你喝酒了?”   苏景阳笑了笑,因为酒意脸颊泛红,说话语调也比平常慢些,听起来懒洋洋的,“是喝了点,怎么了?”   “你做生意,大白天喝什么酒?”   “自然是陪客人喝啊。”苏景阳道:“顾客就是上帝,没办法。”   容辞脸色微沉,盯着他道:“怎么没办法,你也可以选择不喝。”   苏景阳觉得他说这话很好笑,也不同他讲什么多少要应酬一下,就道:“为什么不喝啊,他们花钱买我的酒,再给我喝,我岂不是很划得来??”   容辞被他气笑了,“我一直以为你挺笨的,看不出来,竟然这么精明会算账。”   苏景阳权把他的反讽当成夸赞了,不要脸的道:“过奖过奖。”   他继续下楼,刚停在了容辞的上两个阶梯。一楼楼梯口处,梁路突然出现在那,乐呵呵的冲他招手:“苏老板,快下楼来!”   “诶!马上马上!”苏景阳正好有事找梁路,听到他来了,神情瞬间都亮起来。他不再跟容辞瞎抬杠了,立马绕开他跑下楼去,拽着梁路往柜台边走。   因为林记小馆的生意出乎意料的好,苏景阳主要是想他帮忙招个店小二来这里打打下手,不然只靠他跟陵离两个人支撑着真的快累死了。   苏景阳之前让梁路帮忙颇多,本来这点小事不该麻烦他的,可是情况有点特殊,陵离担心招到别有用心的人来发现他的存在,到时候林记小馆的名声会因为他坏掉。苏景阳也明白他的顾虑,心疼但也没办法,想来想去,还是找梁路比较稳妥。   因为大堂内声音嘈杂,苏景阳说话声音很小,梁路趴在柜台上微微凑近了些听,听完正待应下,忽尔察觉什么似的,转过头去看,发现楼梯上那个黑衣少年目光凛冽如刀的死死盯着这边。   梁路悠然的勾起嘴角,并不出声。   苏景阳发现梁路突然看向别处不说话了,也跟着望去,却发现容辞居然一直杵在那儿没动。苏景阳觉得奇怪,就跟梁路说:“你等等。”然后从柜台里绕出来,又跑上楼梯问容辞:“你怎么不进去啊?不会找不到地方吧,楼上不大,很好找的。”   想起这人之前来吃饭的确都没有去过包厢,苏景阳过都过来了,索性就在前面给他带路,将他引到了本店唯一一个大包厢内。   苏景阳一边给他倒茶一边嘿然道:“为了给你过生日,特地给你留的,够意思了吧。”   容辞原本正在打量包厢的环境,闻言猛地回眸注视他,“你特地给我留的?”   “不是我不是我。”苏景阳连忙否认,然后眼睛亮晶晶的冲着他莞尔一笑,“不是我,那么你猜——会是谁呢?”   苏景阳的意思很明显了,就是陵离。   事实上,的确是陵离推了熟客的预定,要将这包厢空出来的特地给阿易过生的,苏景阳这时候就是想说出来让眼前这人高兴高兴,让他知道陵离虽然嘴上不说,却也不是对他没意思的。免得他总是冷冰冰的板着一张脸像谁抢了他老婆的表情。苏景阳都已经决定待会热热场子,就趁机拉着容华出来呢,免得又在里面发光发热惹人嫌!   苏景阳否认的话一出口,容辞嘴角刚翘起的一抹不明显的弧度就已经瞬间落回去,苏景阳后面的话刚落音,容辞就眸色冰寒,冷着脸语气极差的冲他道:“不猜,你滚吧。” 第23章   苏景阳已经想尽力的跟他和平相处, 可好心被当驴肝肺, 没讨到好不说, 还搅了满肚子火。苏景阳哼一声,将茶壶往桌上重重一放, 怒而离去。   等饭馆里的顾客少些了之后,陵离这才有空准备生辰小宴, 苏景阳就在厨房里帮忙。等差不多准备要上菜的时候,苏景阳突然拉住陵离,一脸郁闷的将一块婴儿手掌大小, 缀着穗子的玉佩给他, “你待会儿给阿易送礼物的时候, 一起帮我给他吧。”   亏他觉得那家伙被亲生娘亲那样对待很可怜,特地去买了一块佩戴在腰间貔貅玉佩辟邪挡灾的,虽然不是上品,但也花了不少钱。   陵离愣了一下才垂眸看了眼手里的玉佩, 随即笑了笑,也不问他这么做的原因,道了声好,将玉佩收在身上。   苏景阳端着托盘和陵离一起往厨房外走, 忍不住问他要送阿易什么。挑礼物的时候陵离神神秘秘的, 没跟他在一家铺子买的, 苏景阳真的很好奇。   陵离却将头微微偏开, 就是不说话, 他戴着帷帽遮住脸, 苏景阳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也知道他可能是有点不好意思了。   苏景阳了然的哎呀一声,笑道:“懂了懂了,我不问就是了。”   心里又想着,果然是要一物降一物,阿易这样的臭脾气就得拿陵离这种温柔似水的性子来降服才行。苏景阳抛弃掉对阿易的那么点偏见,真心觉得这两人还挺般配的。   陵离对阿易很有心,弄了满满一桌子菜,且大多都是阿易平常爱吃的,包厢里诱人的香气四溢。   圆桌边摆了四张凳子,苏景阳捞起阿轩就在容华身边坐下,容华却看了眼他怀里的阿轩,匆匆起身来,跟右手边的容辞换了个位置。苏景阳在容辞刚换过来的时候,动作行云流水的抱着阿轩起身,将抱着一壶酒刚进来的陵离拉到位置上坐下,而他则挪到左边的位置。   然后……就变成了陵离和容辞挨着坐,苏景阳坐在陵离和容华的中间。   阿轩肚子饿了,伸手去盘里捞东西吃,被苏景阳啪叽一下打了小手,小小教训了几句。容华在苏景阳打手的瞬间,缩着身子不自觉朝着旁边躲了躲,头皮麻麻的。   阿轩被打了,委屈的扁了扁嘴,抱着苏景阳的脖子软软的喊了声舅舅。苏景阳捏捏他的脸,也就放过他了,然后耐心的教他自己用筷子夹菜。   席间,苏景阳只跟陵离还有容华说话,陵离偶尔给容辞夹菜,帮他倒酒,容辞却黑眸冷沉,始终一言不发。   苏景阳不想打扰他们两人暗暗的互动,最后索性就只和容华讲话。   苏景阳知道容华是容城的人,突然想到什么就问她:“慕容,你有没有见过你们城主大人?”   苏景阳的问题一出口,容辞就抬眸眼睛直直望过来。容华留意到了他的动作,侧眸对着苏景阳灿烂的笑,“见过,当然见过,怎么了?”   “就……问问,想知道他人怎么样。”苏景阳一来就是抑制不住对这个城主的好奇之心,二来是打听打听这个城主的为人,想看看到时候他同意巫师治阿轩的几率有多少。   “我们城主啊……见过,还挺熟的。”容华端着酒杯晃了晃,不动声色的朝着容辞扫了一眼,才语气带着笑意不紧不慢的回答道,“人是非常的不错,年轻俊俏,英明大义,聪慧睿智,还很有钱。最重要的是……”容华盯着苏景阳,特地加重了些语气,“他武功极好,体、力也灰常不错!容城里不知道多少人想嫁呢!”   苏景阳吃了口菜大睁着眼睛全神贯注的听着,一脸感慨。就说嘛,从听来的就觉得这人应该挺好的,结果阿易上次还说一堆人家的坏话。   看吧看吧,这就是男人之间赤果果的嫉妒!!!   容华又叹气道:“就是有一点,他啊,常常口不对心。”   容辞狠狠睨她一眼,容华似乎毫无所觉,拿筷子在碗上敲了两下,语气恨铁不成钢的对苏景阳道:“喜欢也说不喜欢,这是何苦呢?!啊?”   苏景阳哈哈笑道:“傲娇嘛,这倒不是什么毛病,就是可能爱情之路会有那么一丢丢的坎坷。”   容华拍桌子:“就是!要是换做我,碰上喜欢的人,老子绑都绑回家里去!还管他娘的!搞到手了才是最重要!”   苏景阳被她的粗暴震惊到了,默默地用双手捂了捂阿轩的耳朵,怕他听了学坏,虽然他多半听不懂。   苏景阳又道:“其实……诶嘿嘿嘿,其实我觉得傲娇还挺可爱的,就是不要过头了。”   “是啊。”容华大声的附和,像是故意说给谁听的,“千万不要过头了,不然回头人跟着别的野男人跑了,后悔来不及了哟。”   容辞也没吃饭了,一直神情不明,默然凝视着苏景阳。   “不过,除此之外,他就简直完美了。”容华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对苏景阳道:“要是你有机会跟他相处,说不定也会情不自禁爱上他呢。而且,我们城主好像喜欢你这类型的。”   苏景阳直笑:“不见我都有点爱上他了,感觉他肯定是个很棒很优秀的人。”   苏景阳当然只是配合容华开个玩笑,毕竟他不可能留在这个世界,而容城城主也不会喜欢他这样平平无奇的人。当然他之所以顺着容华的玩笑说,也是因为对那个城主一直有种莫名的好感。   苏景阳说完正准备继续夹菜吃,一转头才发现容辞和陵离同时在静静的看他,特别是容辞,眸光深沉难测,简直令人脊背发毛。   苏景阳被看得愣了愣,莫名其妙的,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了。   苏景阳摸了摸自己的脸,也没沾上饭粒啊。   容辞忽尔哼了一声,微微抬起下巴,说出了今晚在席间的第一句话,“我觉得,容城主并不会想你爱上他。”   “你又不是他,你怎么知道?”又来了又来了,就这么喜欢跟他抬杠讥讽他吗?苏景阳不忿的道:“没准人家真瞧上我了呢?”   容辞接话飞快:“除非他眼瞎。”   苏景阳道:“我就爱我就爱我就爱他!!我爱死了他了!关你屁事!”   容辞微微低头抬手抵了抵唇,遮挡住唇边实在克制不住往上翘的弧度,然后又一脸正色,语气冷漠道:“哦,那你爱吧。”   观战到此时的容华实在是忍不住捂着脸噗嗤笑出来了,她笑得浑身都在抖,惹得坐在苏景阳怀里原本就一脸发懵的阿轩转着小脑袋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然后也跟着弯起大眼睛笑嘻嘻起来。   陵离举杯,仿佛没有受到影响,声音轻柔,“阿易生辰,大家一起喝一杯祝福他吧。”   苏景阳在喝酒庆祝过后就准备趁机离席,刚好听见梁路又在下面喊他,苏景阳以为是梁路帮忙招的小二来了,十分讶异的说了声:“不会吧,这么快。”   苏景阳留下一句你们慢慢吃,就抱着阿轩往楼下飞奔,下去一看才发现是梁路给他送了两筐比较珍稀的水果来了,好多是苏景阳在之前的世界都没见过的,也叫不上名字。   梁路说是什么客商送的,拿一些来给他吃。梁路似乎还有别的事,送到就离开了。   苏景阳带着阿轩去厨房里,每样拿出点来洗干净切了,摆成一个果盘,端到包厢里。   陵离抓住苏景阳的胳膊问这是哪儿来的,苏景阳说是梁路送的。   容辞冷冷的眼风掠了他一眼,没出声,倒是容华道:“梁少爷对你挺好的啊,景阳。”   苏景阳嘴里嚼着水果笑了笑,含糊的嗯了一声,一把牵住在屋子里乱跑的阿轩,凑到陵离身边小声道:“阿离,等咱们的酒酿好了,给梁少爷家里送几坛吧。”   每次梁路来吃饭,苏景阳不收钱他非要给,让他不要送吃的东西过来,他又说家里的太多了根本吃不完都浪费了。他们家里有钱什么都不缺,倒是梁路有个妹妹,喜欢陵离酿的果酒,苏景阳就想着送点过去,算是个心意。   陵离点头柔和说好,苏景阳看着他笑了笑:“饭馆暂时不会有什么人来吃饭,你就在这里多歇息会儿吧,我在下面看着就成。”   陵离又点点头。   容华眼珠子一转,突然站起身,用干净的筷子夹起一块水果往容辞那边喂,语气有些刻意,“哇,看起来不错,吃一个。”   容辞余光扫到苏景阳抱着阿轩又出去了,一把推开她的手,眸中压抑着沉郁的怒意,“拿开,不吃。”   苏景阳在楼下带着阿轩玩,不过一会儿就看到容华晃悠出来了,苏景阳以为她也是察觉到了什么遁出来给里面的两人制造单独相处机会的,可是她走楼梯走到一半,容辞和戴着帷帽的陵离前后脚从里面出来了,两人都沉默着,各怀心事的样子。   苏景阳瞧的心里很是奇怪,不过他很快收回视线,继续给阿轩喂水喝,也不多多嘴问什么。   之后过了好几天,苏景阳始终没看到容辞挂那块貔貅玉佩,他心里也不那么失望,反正只管送出去就行了,怎么处理就是人家的事情。   倒是容华特地跑来似是而非的跟他打听,他那天有没有送阿易生辰礼物,苏景阳觉得她很奇怪,她经常往阿易那儿跑,问阿易不是更方便么。   苏景阳正要说话,陵离忽然在厨房里喊他帮忙,苏景阳扯着嗓子应了声,转头对容华道:“我送了的啊。”   容华眸光闪动,微微扬声:“……送了?”   她正待细问,苏景阳已经撇下她跑进厨房去了。陵离除了让他试吃,一般不主动让他帮什么忙,苏景阳进去后撸着袖子正准备听指挥,却发现陵离僵硬的站在灶台前,脸色微微泛白。   苏景阳以为他不舒服,忙过去问他怎么了,陵离侧首看到外面容华已经离开,将在门口玩的阿轩给抱进来,然后将厨房门掩上,这才猛地抓住了苏景阳的手,满脸深深的内疚,嗓音很轻很低,“对不起,景阳。”   苏景阳被他突如其来的道歉吓到,“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我那天将送阿易的礼物弄掉了,送的时候才发现,再去买来不及,然后我没办法,就将你的拿出来送了,说是我送的。景阳我实在,对不起……”陵离浅色的眸子含泪看着苏景阳,哽了哽仿佛不知道该说什么,气息发颤最后又低下头说了句对不起。   原本屏息听着的苏景阳长松一口气,拍拍他的肩头,忙安慰他:“我当什么事儿呢!吓死我了。我……”   苏景阳说话的声音不自觉有些大,陵离抬手掩住他的唇,眉间藏着一抹郁色,泪盈于睫,轻声示意:“阿易会听到的,小声点。”   苏景阳讶然的眨巴眨眼,阿易会武功,听力好像的确会比常人要强。   苏景阳赶忙抿住嘴巴,等陵离将手挪开后,声音小到几乎只是气音了,“没关系的阿离,反正我送不送他也无所谓啦。”   苏景阳又跟他保证自己不会在阿易那儿露馅,可是陵离还是面露担心,“我刚才,听见你跟容华说……”   “没事,放心吧,我能应付。”苏景阳小小声的保证。   陵离听了紧紧的扣着苏景阳的手,浅褐色的眸子凝望了苏景阳片刻才问:“景阳,我……是不是很坏?”   苏景阳笑得很明朗,抬手揉揉他的头发,“哪有哪有。小事一件,你为什么想的这么严重。只要你好,就好啦。”   陵离却表情看起来极其难过,最后又语音轻颤的对他说了句:“对不起……”   苏景阳过后心里忍不住在想,既然阿易以为玉佩是阿离送的,为什么不戴呢,难道是怕弄坏了舍不得戴,所以收起来了?   那天晚上,容辞和容华一起去林记小馆吃饭,苏景阳上菜的时候,容辞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在他转身的时候掀起眼皮状似不经意的问:“你送我礼物了?我怎么没收到,是你记性太差我还是我忘记了。”   苏景阳回过头来,眨巴眨巴眼睛,“是送了啊,就是那天那个……水果。都是很难得的水果,很贵的。”   容辞闻言愣了愣,黑眸中登时一闪而过的怒意,他语气森然道:“——你说的礼物,就是那东西?你当我耳聋啊,那是你买的吗?”   苏景阳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可是他只能硬着头皮为自己辩解:“那水果很珍稀,出钱都买不到的,我也是正好借花献佛嘛。”苏景阳嘟嚷,“你要是不满意,我再给你补一个,好不好?”   容辞胸口重重起伏,死死盯着他,片刻后收回视线闭上眼,漠然道:“不用了。”   等苏景阳再来上最后一道菜的时候,发现只余桌上热气腾腾丝毫未动的菜,桌边的两人早就走了。   苏景阳觉得阿易不怎么喜欢他,也不会太在意他送不送礼物。可是从那天过后苏景阳觉得自己是彻底得罪他了,也不过来吃早饭了,偶尔出去碰见面话都不说,甚至看也不看他一眼。   而陵离也很奇怪,阿易不过来,他跟没事人似的,不急也不问,白天就在林记小馆里一心一意的忙活,晚上就回来继续刻苦研究菜色到半夜。大概是由于店里多了两个可靠帮忙的人,陵离没那么累了,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多了些。   苏景阳除了因为每天晚上没人帮忙分担吃陵离那些试验的菜,只能自己吃到肚子爆炸,生活一切照旧。   容辞再次出现在陵离家的时候,苏景阳正撅着个屁股在鸡笼里捡鸡蛋,容辞直直越过去没跟他打招呼,苏景阳刚回头,就只看到他进去的背影。   然后这天晚上,他把阿轩给抱回容城去了。说是巫师大人出关了,要让阿轩在容城呆半个月。   陵离想一起去,但是没被允许。据说那巫师脾气比较怪,不喜外族人。   阿轩除了刚出生的时候被抢走了一段时日,之后从来没离开过陵离身边,现在孩子突然被抱走,陵离连着几天都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白天精神也很差,做菜常常出错,不是咸了就是淡了,惹得那些常来的顾客怨声载道,说是不是换厨师了。   苏景阳理解他的心情,索性抱着枕头到他房间里跟他一起睡,临睡觉前陪他说说话,分散他的注意,陵离有他陪着好歹还能睡一两个时辰,不过最后总是会被梦惊醒,整个人状态很差。   苏景阳想让林记小馆歇业两天,让陵离好好的缓缓,陵离却摇头否决了,跟苏景阳保证说自己尽力不会再出错。苏景阳叹息,他不是责怪陵离出错,只是担心他的身体。   阿轩离开第十天的时候,容华特地来林记小馆跟他们报告了一下阿轩的状况,说阿轩在容城呆着挺好,状况也挺乐观。只是并不能一蹴而就,接下去每隔一个月,就要去巫师那呆七天,一直到有起色为止。   容华还颇有深意的笑道:“阿轩平常可是我们城主大人亲自照料的呢,每天陪他玩,还亲自给孩子喂饭,你们就别忧心了。”   苏景阳听了心中惊奇不已,翘起嘴角眸子晶晶亮,这个容城主,人真的好好哦。   陵离也面露感激,整个人都舒了口气,忙起身去给容华泡茶。   容华又冲着苏景阳道:“阿易也经常陪着阿轩,还教他练剑哦。”   苏景阳立马就换了个脸色,猪崽似的从鼻头哄哄两声。不听不听我不听,谁要知道他的消息。   容华觉得他瞬间变脸很好玩,不由笑了两声,伸出戴了手套的手在他脸蛋上捏了一把,歪着嘴角凑近了看他,笑容有几分天真的邪气:“你可真是个可爱的小笨蛋,真想把你一口吃掉。”   “…………”诶不是,大妹子,你这调戏的语气是认真的吗?!! 第24章   容华这次带着消息来过后, 陵离才稍稍的振作了些, 只是眉眼间还是常常积着郁色, 稍微清闲的时候就坐在桌边怔忪发呆,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苏景阳每天晚上陪着陵离一起睡, 不过到五日之期的时候,他还是会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就算知道系统不会让陵离发现他半夜的突然消失, 可事情结束后回来继续躺在陵离身边会让他心里很别扭。   期间,系统一号君终于短暂的出现了一次,解答了苏景阳积攒的一些疑惑。   苏景阳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梦里的那家伙时不时有自主意识, 不然怎么还会生气闹别扭, 而且前两次还总是试图用手来描绘记住他的五官轮廓, 虽然最后都被他躲开了。   系统一号告诉他,这是绝无可能的。   “他没有自主意识,仍旧是被完全控制的按照指令在做事,只是他的意志力很强大, 所以才会有一些本能的个性反应和举动。不过你放心,他就算当时感知到你的轮廓,醒来也不会记得。”   苏景阳心中很压抑,“也就是说……他就算是认知到这个五天一次的梦是不对劲的, 想拒绝想反抗, 却也只能服从系统的指令对吗?”   “对。”   苏景阳眸光凝滞, 胸口梗得慌, “我一直在抵触他, 可说不定他梦醒了以后也在恶心我呢。到底还是我连累了别人。”   系统一号道:“对不起。”   “对不起?”苏景阳扯了扯嘴角, “说对不起就能让我回到以前的世界的话,我可以毫不犹豫的反过来对你说一万句,十万句。”   系统一号哑然半晌,才忧心忡忡道:“我们的初衷是在于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倾听她们的愿望,为她们解决难题,可从没想过反过来会变成了害人的利器。更让我不安的是,现在的它不单只是矫枉过正和偏激,而是一种纯粹的发泄了。对了……你以后跟它说话最好稍稍心平气和,不然,也会被他趁机吸收你身上的负面能量,会变得更强大。到时候事情会更难办。”   “……”我去他妈的心平气和!   系统一号苦笑,“我知道你憋屈,可还是按照我的做吧,不然你收集到的能量永远赶不上它吸收怨气的速度,难以相抵。”   苏景阳咬牙切齿,心里一股气憋着快要炸了。   苏景阳经常将那些饭馆里吃不完的饭菜给那些小乞丐们吃,每天固定收集到一些能量。剩下的大多数能量都是从陵离那得来的,特别是林记小馆才开始的那段时日,陵离的感激值几乎是源源不断,苏景阳都几乎以为进度条能完成一半了,可进度条显示的数字仍旧跟个笑话一般。   系统一号沉默了片刻,重重叹了声,“我本就严重受制,再给你提示就怕永远也出不来了,可是……”   苏景阳听它这挣扎的语气,胸口起伏一阵没接话。   系统一号消失前,还是心软告诉他提示了。就是叫他做好事不要总是拘泥于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是可以侧重于比较大的精神层面,比如帮助完成一个人生中最大的心愿,比如促成一段美好的姻缘,又比如帮忙解开多年心结,帮助走散的亲人团聚之类的。   这样的情况下成功的话,往往比较容易得到一个爆发且集中的能量值,会比平常扶个老人,施舍乞丐要得到的多很多倍。   苏景阳心里很郁卒,他之前怎么都没朝这方面想呢,可也总算是被指引了个新方向,心底的消极情绪渐渐消散了些。   关于人生中最大的心愿,苏景阳最先问的自然是陵离。   陵离正在家里的厨房切菜,苏景阳的问话还没落音,陵离似乎就因为晃神不小心切到了手,顿时鲜血直冒。   陵离眸子盯着自己手上的血,站在那儿无动于衷。苏景阳忙将他拉到水缸边,手用水冲洗干净,然后拉着他进屋去给他包扎。   苏景阳小声嘟嚷,很自责:“真不该在你切菜的时候,惹你分神。”   夜深人静,苏景阳跟陵离就坐在厅内的桌边,桌面上灯火昏黄,将将两人的轮廓视线映照的格外柔和。   苏景阳给陵离刚绑好纱布,即刻就有一波能量融进身体。陵离就是这样,苏景阳平常帮他倒个水,都能从他那儿得到不少的七彩小光圈。   苏景阳道:“今天手受伤了,就别弄了,好好歇着行吗?”   陵离应了声好,苏景阳一边收拾着药箱,一边道:“你啊太拼了,本来就做的够好了,客人都赞口不绝,你还这么精益求精的钻研。”   陵离看着他的脸柔声道:“可是我想做的更好,我不想让你失望。”   苏景阳听了这话摇摇头不太赞同,认真的道:“我开林记小馆的初衷是想让你能够保证生活无忧,不是想让你有压力,你以后每天晚上回来别折腾了,够累的了。”   陵离目光清湛如水,摇头说不累。   陵离嘴角动了动,又道:“对了,景阳,你刚才问我那个……”   苏景阳听了唇边染上笑意,他道:“就是想知道阿离的心愿嘛,说出来,也许我能帮你完成呢。”   “要完成我的心愿?”陵离看着苏景阳,沉静幽深的目光凝着苏景阳片刻,忽尔轻声问:“景阳,你为什么总是要对我这么好?”   “为什么?对你好还用为什么吗?”苏景阳不假思索的回答。   陵离气息一乱,忽然像是不敢跟他那双清澈的眼睛对视,连忙敛下眸子,“也许,也许我根本不值得。”   “我说值得就值得。”苏景阳道:“你还没告诉我呢,你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啊?”   陵离摇了摇头,不说话了,苏景阳双手搭上他的肩膀,凑过去追问:“说嘛,说嘛,阿离。”   陵离似乎一直在低下头看自己被包好的那根手指,苏景阳的再三追问下,他抿了抿唇,才开口缓声道:“我最大的心愿就是……一辈子都不想跟你分开。”   苏景阳听得心头猛颤,愣了愣。   他有想过陵离的心愿可能会说在镇上洗清名声,也可能会说找到养父的骨灰安葬,又或者让阿轩健健康康,苏景阳完全没想到是跟自己有关的。   可是,可是他注定做不到啊。他终究还是要离开的。   陵离没听见苏景阳回应心里登顿时明白了大半,他仍旧低着头,气息却是很明显的颤了颤,“景阳,你以后……终归是要离开我的,是吗?”   苏景阳被他问得有点措手不及,焦急又慌张,嘴巴动了又动,有点不太敢回答这个问题。   他问陵离心愿之前,怎么都没想到会跳到这个问题上来。   他的沉默令陵离头更低了,突然,一滴滴的泪珠开始吧嗒吧嗒往下滴落,砸在刚包扎好的手上。   苏景阳忙道:“阿离,别哭啊!别哭!”   陵离抬起已经满是泪痕的脸来,他哭音不大,甚至隐忍,可是模样却有些狼狈,他脸颊涨红,紧紧抓住苏景阳的手,就像是溺水之人抓着一块唯一能自救的浮木,那样的用力。努力的克制着哽咽的语气,陵离断断续续的对苏景阳哀求说:“能不走吗?我们带着阿轩,就像这样过下去,不要别人,没有别人,我们三个人这样过,挺好的,景阳,我,我对你……我舍不得你离开,我害怕,我不知道没有了你在身边陪着,我要怎么过,我不敢想……”   陵离的话没说完,被苏景阳陡然伸手将他抱在怀里。苏景阳轻抚他的后背,陵离几乎是下意识里双臂回抱住了苏景阳,越收越紧,苏景阳都有些被他勒疼了。   苏景阳感觉到了肩头越来越重的湿意,蹙着眉心,陵离一哭,他就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更何况是哭成这样。   苏景阳眼眶泛红,瓮声瓮气的说:“把阿离弄得如此伤感,早知我就不问了。”   陵离在他怀里摇头,落泪不出声,一只手紧紧抓住了他身上的衣衫。   苏景阳没办法跟陵离保证自己一辈子不离开,也无法在这当口劝慰他什么“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苏景阳只能这样抱抱他,安抚他。   其实到时候要离开这里回家,苏景阳也一定会舍不得陵离。   可是……他还是要回家啊,他根本不是这个世界里的人。面对陵离的眼泪,苏景阳突然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无情。   这天晚上两人还是睡在一起,熄了灯过后许久,大睁着一双眼睛的苏景阳知道陵离也是一样没睡。   苏景阳想了好长时间,终于微微侧身对着他的方向,陵离感觉到他的动作,也微微动了动,将脸面对着他。   黑暗中,两人就这样面对面气息缠绕,苏景阳说话的声音轻轻柔柔的:“阿离,我并不想骗你,我告诉你,我现在是在想办法找回家的路。”   陵离气息微动,声音里带了点鼻音,“……回家?”   陵离一直以为他无家可归,这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起家这个字。   “嗯,我家里很远很远,远到你不能想象……我有办法会离开,但是啊那个办法很难办到,我恐怕得等上好多年才会走,所以你别伤心,我还会在的。你一伤心,弄得我也不好受了。”   陵离抓住苏景阳的袖子急急的问:“很远?有多远?我还有阿轩,跟你一起回去好不好?!”   不用问系统苏景阳也知道,这只是个小说虚拟的世界,他想回去都难于上青天,更何况还是带上两个人回去。   苏景阳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实话实说:“我家的地方很特别,只能我一个人能回去,阿离,你……”   陵离呼吸似乎滞了一下,也没有再挖根挖底的问苏景阳为什么只有他一人能回去,抓住他的手渐渐的无力松开。静了好长时间,苏景阳以为他不会说话了,才听着他语气涩然的重复了一句:“只有……你一个人能回去么?”   苏景阳心里难受,轻轻的嗯了声。   陵离又问:“景阳,这是不是就是你最大的心愿?”   苏景阳没做声。   陵离死寂一般的沉默半晌后,他突然翻个身,背对着苏景阳。   “……景阳,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陵离低低的声音突然传来,没等苏景阳回答,陵离已经自顾自的开口了:“我在想……要怎么骗你将你所谓回家的办法给说出来,然后我再去破坏去阻止,不让你离开。我在想,如何才能费尽心机的完成我的心愿。”   “阿离???”苏景阳惊得身体都撑起来了,手顿了顿,去碰他肩膀,苏景阳能感觉到他的肩头微微颤动着。   “你被吓到了是不是?”陵离察觉到他震惊的语气,气息一阵抖的厉害,语气似哭非哭,言语间有强烈的自厌,“你一直都说我好,其实我真的不好,我一点也不好。我心底无耻又自私,我说过我会拼尽一生来报答你,可是我没有。你一心想帮我完成心愿,我反而只想破坏你的心愿,我甚至想一直瞒着一直破坏下去,我其实就是这样的人,这样的才是最真实的我。”   苏景阳被他弄的心口绞痛,凑过去将陵离的身体给扳过来,语气前所未有的郑重的对他道:“阿离,你别这么说你自己。你好,你真的很好。”   苏景阳跟陵离相处这么些日日夜夜,对他的秉性很清楚,苏景阳刚才的确是有些讶异,但也不会因为这几句话就改变对他的看法。   “你这么想,也是因为你太在乎我了,对不对?”苏景阳的手摩挲着抚摸上他满是泪痕的面颊,感受到他湿热紊乱的呼吸,用手轻柔擦拭着泪珠,嗓音极尽全力的柔和:“其实,每个人都有这么一面,这是很正常的,只不过就是因为你太善良了,所以才会自己被自己吓到。你看像我就不会,我有时候碰到那种很烦很烦的人,早就在脑子里酷刑折磨他千万遍了我还觉得不解气呢!可是只要你没有实际上做什么伤害别人的事情,是没关系的。”   苏景阳说着说着,却发现陵离的眼泪更加汹涌了。   “不,不,我不善良。”陵离抓住苏景阳给他拭泪的手,使劲的摇头,带着压抑的哭腔,“我已经做出伤害到你的事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景阳,我无地自容,对不起,对不起……”   他赎罪一般的不停地说对不起,苏景阳急了:“你把我养的白白胖胖的,哪里对不起我了?还有,我现在真的不会离开的,阿离,阿离听话,我们别再胡思乱想了好不好?”   陵离却又似被堵住了喉咙,哽得连对不起都说的含糊不清起来。就算是苏景阳看不清他的脸,却也能察觉他浑身溢满了无尽的悲凉。   苏景阳心中疲惫又无奈,用手轻抚他的战栗的脊背,也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劝解他才好了。   原本打算过段时间就独自一人去晋城的,现在看来,要再做打算了。   两人几乎都是一夜未睡,就这样静静的躺在床上,直至外面天光微亮,苏景阳才用根平常一样明朗的语气对背对着他的陵离道:“阿离,我们早上吃鸡蛋饼和芝麻粥吧,我去做!”   陵离仍旧是没有转过身来,只是哑声喊住了起身就要下床的他。   “景阳。”   苏景阳坐在床边,立马回头望向他。   “其实……”陵离顿了许久才又接着说话,声音轻得仿佛快要消失了,“其实,我跟阿易之间,只是个误会。”   误会?!苏景阳被这句话砸的狠狠怔住,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苏景阳真的不知道陵离为什么突然说这个,而且不清楚他这话里的意味代表了什么,只觉得脑子里全部都混乱了。苏景阳不明白,之前都那样明显了,怎么就成了误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苏景阳满心的惊愕和迷茫,他想知道怎么回事,可是陵离此时明显已经脆弱到了极致,苏景阳不想再招惹他伤心,缓了缓情绪,压下继续追问的欲望,凑过去抱着他柔声安慰,“那咱们就别管他了,我的阿离以后一定,一定会遇到深爱的那个人的。”   苏景阳又陪他一会儿,穿好鞋子起床去厨房准备早饭了。   陵离怔然听着他离开的动静,苍白的嘴唇发着颤,抬手捂住了自己红肿的双眼,发丝狼狈的黏在了脸上,仿佛怎么都流不尽的泪水顺着指缝无声的滑落,将还未干透的枕头再次浸湿。   深爱的人,此生不会再有了,永远不会了。   苏景阳有些不安,总觉得那天过后陵离的眼底总是不经意透出一种心如止水的死寂,让他看得心里莫名难过。苏景阳心里一直怀疑,是不是阿易之前说了什么,陵离强装镇定到了临界点,又因为他说要走,所以双重打击之下才突然情绪失控。   陵离却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笑容清清柔柔的,全部否认了。   “真的跟阿易没关系,我只是太想念孩子了,那天也是……我惦记阿轩,又听见你说以后会走太舍不得你,所以才一直没有控制住情绪。根本不是因为阿易。我跟他之间,从头到尾真的都没什么。”陵离的最后一句,说得格外认真。   苏景阳将信将疑,“可是阿离,你的状态不太对啊。”   陵离愣了一下才下意识里摸了摸自己的脸道:“是吗?很明显吗,怎么会,我……”他又迅速弯起嘴角冲着苏景阳笑,“可能是,这段时日都没睡好的原因吧,我会努力调整的,一定会调整的……”   苏景阳也没办法了,心里想着只有等阿轩回来了,有了孩子的陪伴,陵离应该就会好起来一点吧。   容辞抱着阿轩回来的那个晚上,苏景阳又在鸡笼旁捡鸡蛋,场景是如此的似曾相似,只是苏景阳回头的时候,看到的不是阿易冷漠进屋的背影,而是刚好撞上他望过来的湛黑双眸。   趴在容辞肩头都快睡着了的阿轩,看到了苏景阳立马精神了,直起身开心的朝着他伸手,“舅舅,舅舅!”   陵离听到了动静,匆匆的从屋子里跑出来,将孩子接过来,眸中含泪亲了又亲,然后不停的对容辞说谢谢。   容辞淡淡嗯了一声,转身准备走,陵离突然道:“阿易,吃个宵夜再走吧。”   没等容辞回应,陵离就又转头对上站在那儿没动苏景阳:“景阳,我去给孩子洗澡,你帮忙弄点鸡蛋饼好吗?”   苏景阳道:“好啊好啊。”就拿着刚捡的鸡蛋去厨房了。等忙活好出来,阿轩已经睡了,而陵离跟容辞两人默然无声各坐一边,气氛安静到诡异。   ……这是怎么了???   一顿宵夜吃的苏景阳是浑身发毛,只感觉容辞神色不明的一直在盯着他,苏景阳咬着软饼,心里咯噔咯噔的,看什么看,毛病!   容辞这晚过后又消失了几天才回家,苏景阳是怎么发现他回家了呢?就是那只鸡,大早上跟打了鸡血似的往隔壁飞,苏景阳就知道了,哦,隔壁勾引它的那个野男人回来了。   苏景阳去敲门捉鸡,这次没有等很久,门就开了,一身黑衣的容辞出现在门后,手里拎着鸡,伸手递给他。   苏景阳说了声谢谢,接过正要走,余光不经意的瞥见了他腰间的貔貅玉佩。   苏景阳:“………………”   容辞抱起双臂睨着他道:“并不是喜欢才戴的,只是你这么小气,送出去的东西我不戴的话,你肯定是会找借口要回去。”   苏景阳抱着鸡,反应过来后整个人震惊的后退了一步,这人怎么会知道玉佩是他送的??!阿离,是阿离做了什么??   苏景阳转头就想跑回去问陵离,被却容辞拽住,一把将他拉回到跟前。对上苏景阳紧张眨巴眨巴的大眼睛,容辞微微低下头,黑眸逼视着他,语气冷然道:“苏景阳,以后你这蠢脑子再敢给我乱配对,你就干脆自己剁了,拿去喂猪!” 第25章   苏景阳整个人都迷茫了, 就算阿离跟阿易之间没什么, 为什么要将玉佩的事情说出来呢?事情过去了不就好了吗?   苏景阳总觉得此事从头到尾的透着古怪, 从容辞手里挣脱回去以后,左想右想一团糟还是决定问陵离。   陵离在厨房里收拾着, 头也不回的对他轻声说:“我……我当时糊涂了,因为他能帮阿轩, 我觉得自己在他生辰的时候不送礼不太好,所以才想着拿你的东西冒充。但后来一想,你是阿轩的舅舅, 你送是一样的, 所以我就找他说开了。”   苏景阳觉得自己应该是相信的, 可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总觉得这两人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然后从那日起,陵离跟阿易用实际行动向他证明了,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是真的很冷淡, 甚至比刚开始认识的时候还要生疏,而且这种生疏一看就不是装出来的,也没有任何伤情的成分在,有时候碰见了就礼节性互相点个头, 话也不说。   弄得之前把他们二人看成一对的苏景阳觉得自己就像个大傻子。   系统一号君当时说可以促成姻缘的时候, 他还准备等阿易回来了之后, 再加把劲撮合的, 一举两得。可是现在……还是算了吧。   天气愈发的冷清了, 连着滴答下了好几天的雨, 苏景阳的房顶漏雨,都滴在了床上,完全没法睡,苏景阳就又抱着枕头去跟陵离挤一张床。天气冷人多挤在一起更暖和,等雨停了,屋顶也修好了,苏景阳便还是赖在这儿睡。   阿轩躺在两人的中间,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落雨声,忽闪忽闪着大眼睛任凭苏景阳怎么哄都不睡。   “快睡快睡!”哄孩子睡觉真的是个考验耐力的难题。苏景阳伸手拧了把他的小脸,阿轩却觉得是跟逗他玩,一把捉住苏景阳的手指放到嘴里咬。   咬了一下过后,还笑嘻嘻的冲着苏景阳说:“舅舅,你的手真美味呀。”   这次阿轩从容城回来之后,苏景阳一开始都不觉得有什么变化,可是不知不觉的几日过去后,这孩子竟然能慢慢的自己用筷子了,而且口齿也稍微清晰了一点,还会偶尔吸收一两个新鲜的词汇,冷不丁的蹦出来。   这让苏景阳跟陵离都很惊喜,如果阿轩真的能像这样一点点的恢复起来,那真的是再好不过了!   苏景阳凑过去嗷了一声,作势咬他,“再不睡,舅舅把你吃掉!”阿轩知道他是说笑的,乐得手舞足蹈的,被子都被他蹬了。   苏景阳给他盖好了被子,凑过去将他的小脑袋往怀里一按,揉他的头发,“快睡觉,跟舅舅比赛,看谁先睡着!”   苏景阳每次哄不好了,就是这么干。阿轩为了赢就装睡,果然起先眼珠在还在眼皮底下转着,没过一会就真的呼呼睡着了。   苏景阳屡试不爽,长松一口气,忍不住低低的笑,在他粉扑扑的小脸上亲了一下,将他温香的身子给放开,给他掖好被角。   苏景阳这才看向床内侧的陵离。陵离静静的躺着,目光木然发怔。   从今天看到在林记小馆讨饭的刘玥父母之后,陵离就这样神魂不属了。   苏景阳当时还不知道那是谁,只当是普通的乞丐,就装了点热饭热菜给他们了,一回头却发现陵离就站在后院门口那儿,面色苍白,眼睛死死的盯着这边,浑身甚至透出一种刺骨的冷冽。   苏景阳察觉了他的不对劲,连忙跑过去问,这才得知,原来刚才衣衫褴褛的两位老人就是刘玥的父母,将阿轩摔成现在这样,害得陵离人人喊打的罪魁祸首!   苏景阳肠子都悔青了,要不是那两人已经走了,他真恨不得冲上去将给碗给砸烂,喂狗了也不给他们!   苏景阳跟陵离保证,说以后再见着他们,就直接轰出去。陵离却始终安安静静的立在那,仿佛丢了魂,什么话都没说。   苏景阳之前就听闻说这刘玥的父母都病了,四下求医,所以才没精力来骚扰陵离。现下看来,是真的混的挺不好,衣服单薄褴褛,连饭都没得吃。   对于当年的事,苏景阳是绝对相信陵离的,但是具体发生什么,他只是心中隐约有个猜测,从没打算去问。   可是此时见陵离这般失神的模样,就忍不住想,他这么善良,会不会是动了恻隐之心……   大概是苏景阳给都是新鲜的饭菜,而且味道很不错,那对老夫妻在这里尝到了甜头,第二天又来找苏景阳讨食。苏景阳二话不多说,冷着脸将他们轰走,任凭他们跪下也不理。   苏景阳正要转身要回到饭馆里去,刘玥母亲却冲着他啐了一口,干枯的嘴皮子上下翻飞发出来一连串怨怼的低骂声,这才拉着病恹恹的老头子走了。苏景阳对此简直无语。   前日给他们饭菜之后,一点感激能量都没有得到,苏景阳还奇怪呢,现在看来人家是把你的行为认作理所应当了,给了不感激,不给了就骂,果然奇葩!   苏景阳本以为以后互不相见这事儿就完了,可是也不知道是哪个嘴碎一直暗暗关注着陵离这里的动静,跑去告诉刘玥的父母,说陵离现在家里每天都传出肉香味,穿衣打扮都是簇新的,肯定是发迹了。   久不登门的刘家父母转头就找到陵离的住处,开口就是重提旧事,要赔钱,赔他儿子的命,撒泼打滚的堵在大门口不肯离开。   苏景阳气得拿出铁锹就准备将他们铲走,却被陵离拦住了。冷清了许久的外面,多了很多看热闹的人,陵离怕他被连累名声。   苏景阳其实不在意这些,可是看到陵离哀求的眼神,他又不忍心让陵离内疚,只好气呼呼的暂时作罢。   苏景阳还以为这天会被堵到天黑了去,却是巧了,容华跟容辞从外面回来,恰好看到了刘玥父母在陵离家门口哭天抢地讨钱的一幕。   容华从来只有在陵离面前装乖,但在外人面前从来不加控制自己的脾气。刚好她手里拿着的是一根牛皮鞭,不由分说就照着两人狠抽过去,一边抽一边骂:“敢堵在老子家门口,狗东西,活腻味了吧!”   那两人被抽得惨叫连连,躲都没处躲,围观的人也全都被容华那股从骨子里透出的狠戾劲儿吓得惊逃四散了。   没几下刘玥的父母被抽得身上都出血了,凄厉的大叫求饶,连滚带爬的从容华的鞭子下踉跄着逃了,容华还要追,却被容辞拦住了。   “再打要出人命了,别惹麻烦。”   容华狠狠的呸了一声,眉眼间的狠毒之色还未散去,“来阿离这里捣乱,我当然要搞死他们!”   嘴里这么说着,却还是不得不听容辞的。他们是容城的人,而且身份敏感,在这里弄出了人命,的确会有点麻烦。   但如果下次再碰见,容华也绝对不会怕麻烦。   陵离跟苏景阳都听见动静了,忙跑出来看,在门被打开的瞬间,容华脸上转瞬间换了一副表情,她回头望过去,心有余悸的样子,凑过去抱住了陵离的胳膊,声音软绵的跟刚才判若两人,“阿离,阿离,你没被吓坏吧,他们是什么人啊?好会撒泼喔!”   陵离拍拍他的肩头,眼睛望着刘玥父母仓惶逃走的方向,轻声说了句:“没事。”   苏景阳牵着阿轩也拉长了脖子在看,心想妈的两个老赖皮终于走了。容辞突然踱步走到了他的身边,苏景阳察觉到了,回头看到他,又下意识往下瞥了眼,貔貅玉佩好生生的配戴在腰间。   容辞好整以暇端详他片刻,低声道:“你怎么总是被这样的人欺负,手都不敢动?指望谁来保护你呢?”   “反正不指望你。”苏景阳被他这样说,也很郁闷,回望着他道:“因为他们不耐打,我根本不感兴趣,但你要是敢欺负我,我会跟你拼命!”   容辞上下打量他:“拼命?就跟第一次见面一样,用嘴拼命?”   苏景阳道:“我咬也能咬死你!”   容辞望着他愤愤的样子,弯了弯嘴角,“你也就这么一个优点了,会吹牛。我都差点相信了。”   苏景阳不想跟他扯了,准备牵着阿轩进院子里去,阿轩却突然挣开苏景阳的手,跑到容辞身边手脚并用的想往容辞身上爬,嘴里发出昂昂的撒娇声。苏景阳发现,从容城回来之后,阿轩就越来越跟容辞亲密了。   容辞很顺手的将阿轩抱起来,自然而然的跟上了苏景阳的脚步与他并排而行,侧眸盯着他的脸,微微扬声,“诶,你上次给我弄的那个鸡蛋饼还不错,我肚子饿了,弄给我吃吧。”   “上次我是给阿离弄的,谁说是给你?”苏景阳白他一眼,“还有,我为什么要弄给你吃,我又不是你的谁,之前辛辛苦苦给你煮面,你一口不吃,还想耍我啊!”   “上次……”容辞余光瞥见了身后陵离忽尔凝住的身影,默然了片刻,唇动了动正要说话,容辞怀里的阿轩咬着手指眨巴眨巴眼,突然冲着苏景阳喊道:“舅舅,舅舅,轩要吃,要吃饼,要吃!”   苏景阳瞪大眼睛一愣,阿轩嘴边挂着亮晶晶的口水,见他不动,够过身子来,用手推他,急急催促,“快去,快去呀,舅舅,要吃!”   “……”苏景阳咬牙伸手揪了揪阿轩的脸,在容辞满含得逞笑意的眼神里,冷哼一声,还是认命的进厨房去了。 第26章   这天因为被刘玥父母闹得太久了, 苏景阳索性就没有再去林记小馆开门, 容华和容辞留下来吃了饭, 呆到晚上才回隔壁了。   等他们走了,苏景阳和陵离给阿轩洗了澡, 就一起躺到床上去了。谁知阿轩临睡却闹腾起来,不要陵离, 也不要苏景阳,非要光脚溜下床往隔壁跑,苏景阳忙跟过去捉, 阿轩却使劲儿的在他怀里乱蹬乱打, 哭着喊着要易哥哥, 苏景阳费了老大劲才将他给弄回房。   陵离将还在哭闹不休的阿轩抱在怀里,来回走动哄着,却怎么都哄不好。苏景阳拿着热毛巾来给阿轩擦哭花的脸,一边道:“易哥哥, 易哥哥,就知道易哥哥,不就是今天陪你玩了半天吗,不许哭了, 我带你去找他。”   阿轩应该是听懂了, 立马就止住了哭音, 然后挣扎着要苏景阳抱着去找人。   苏景阳将阿轩用毯子裹了, 就冒着冷风往外面去, 陵离连忙追过去给他也披上一件衣服, 叮嘱他如果隔壁的人睡了就算了。   苏景阳点头,他也没打算大半夜的真把阿轩抱去人家家里去,只是这孩子不肯死心,得带他出去做场戏。   出去后,阿轩的哭声就小些了,苏景阳抱着他停在容辞家大门口,伸出手极轻的在门上敲了敲。   阿轩被裹得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他一抽一噎盯着门看着,仿佛在期待着有人开门。   苏景阳吸着冷气小声哄他道:“你瞧,哥哥都睡了,我们明天再来好不好?”   阿轩从毯子里抽出温热的小手来,捉住苏景阳的手腕,朝着门的方向示意他继续,嘴里道:“舅舅,大声点,大声点。”   苏景阳登时懵逼,小家伙学精了,竟然糊弄不了了。   苏景阳没办法,只好稍微敲大声些,一边说着:“你看吧,哥哥睡着了,他听不……”   苏景阳的话还没有说完,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打开,容辞衣衫整齐的出现在门后,眉眼在院中灯火映照下愈发的明俊逼人,他对着苏景阳伸手,嗓音听起来还挺温和,“孩子给我吧,今晚跟我睡。”   苏景阳愣了愣还没动,阿轩已经朝着容辞怀里扑过去。苏景阳顺势将孩子递给他,迟疑的说了句:“你……果然能听见我们那边的动静啊。”不然怎么知道是抱孩子来找他一起睡觉的。   “孩子哭那么大的声音,我又不是聋,自然能听见。”容辞道:“你这眼神,在想什么?怕我偷听到你在背后说我坏话啊。”   “我怕什么,我说你的坏话都是当着你的面,堂堂正正。”   容辞冷笑道:“那你真得感谢自己命大。”   被毯子团成一团的阿轩靠在容辞怀里,低垂着沾染了泪珠的眼睫,安静又乖巧,苏景阳费解的问:“你拿糖贿赂他了吧,他怎么变得这么黏你?”   容辞道:“那是因为在容城,我天天陪着他睡,他习惯了。”   “可是他总不至于为了你连阿离都不要了。”苏景阳怀疑的看着他道:“而且,慕容不是说,是城主大人亲自照料陪着阿轩的吗?”   容辞黑眸盯着他,面不改色的道:“因为,我就是城主。”   “…………”苏景阳上下打量他,眼神里登时露出了十分的鄙视:“说别人坏话就算了,还冒充别人,你这个人真是绝了!”   容辞呵了一声道:“你爱信不信。”   苏景阳自然是不爱信的,回去之后还讲给陵离听了,陵离愣了一下也没说话,看起来应该也没相信。   陵离也不睡,往院子里去了好几趟,虽然没听见孩子哭了,但还是站在外面不肯进去。苏景阳看不下去了,爬上了梯子,又把容辞喊出来问了问,得知孩子已经乖乖睡了。知道陵离也听见了,苏景阳这才下梯子。谁知这把梯子年日太久,已经有地方松动了,苏景阳一脚踩下去,只感觉身子一晃,嘴里哎哟一声。   陵离被他吓过好几次了,心惊肉跳的忙伸手扶他。苏景阳刚落地,容辞低沉的声音却从隔壁墙边传过来,“苏景阳,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啊,怎么了?”   苏景阳正奇怪呢,那边却又没动静了,苏景阳就跟陵离一起回屋睡下去了。   苏景阳紧紧的裹着被子,正要睡觉,却发现陵离歪着头在看他。苏景阳冲着他笑了笑,这才察觉还没熄灯,他正要起身,陵离按住他,说:“蜡烛也没多少了,让它烧完算了。”   苏景阳晚上进进出出几趟,已经冻得脸都有点僵了,此时也乐得不起身,又重新躺下去。   苏景阳发现陵离还是一直看着自己,眸子里似乎填满了心事,不由轻声问他:“阿离,是不是有话跟我说?”   陵离缓慢的眨动了一下眼睛,才无声的轻叹,“是有。”   苏景阳道:“那你说嘛,我听着,反正我也还不想睡。”   陵离又静了会儿才道:“其实……我之前,一直不敢跟你讲当年发生的事情,怕你对我失望。可是现在,我最真实的一面已经展现在你面前了,我也就好像释然了,不再那么害怕了。”   原来他是因为刘玥父母的出现,又掀起了心事。苏景阳连人带被子,躺近了些,望进他的眼底,轻声问:“为什么说我会对你失望?阿离总是自己吓自己。”   陵离气息颤了颤,唇角边笑意苦涩,“景阳,事实上,当年的确是我把有毒的酒给换了,导致了刘玥的死亡。”   苏景阳愕然怔住。   “你不愿意相信是吗?景阳,所以我才总是说,是你把我想得太好了。”陵离视线移开,仿佛不敢再看他了,眼神有些放空,轻声道:“当年我还小,其实也不懂什么感情,只知道他对我好,我就和他好。他好赌,赌瘾很大,而且还总是输。我跟他在一起后,有一回他赌红了眼,输了六百两银子,六百两啊……多么大的一笔数目,他家里没有,我就更拿不出来了。赌场的人威胁如果不还钱的话就将他做成人彘,他哭着跪下来磕头求我,要我一定想尽办法在一个月之内给他把钱筹齐。可是你让我去哪里去弄?后来……”陵离目光凝滞,喉间哽了半晌,才低声继续说:“后来,突然出现一个人对我说,要我去陪一个男人,然后给我绝对足够的钱让我还债。我当时一心为了救他的命,连犹豫都不敢有就去了。我得到了三千两,陪了那个男人一个多月的时间。”   苏景阳又是痛心又是震惊,没想到陵离竟然为了那个人渣付出了这么多!!!   苏景阳小心翼翼的问:“那个男人……是阿轩的另一个父亲?”   陵离怔了怔,才轻轻的道:“是。”   苏景阳沉默了片刻,又才问:“他知道阿轩的存在吗?”   陵离摇头,“不知道。他并不是这儿的人,而且……对我好像有点误会,被我惹怒之后就彻底离开了。”   苏景阳实在是不知该怎么安慰他才好,将手搭在他的肩头,有些用力的抓紧,陵离澄亮的眼瞳微微闪烁着水光,又道:“刘玥欠的钱,利滚利要还将近一千两,我迫不及待的拿钱去将他赎出来了。可是他回来后却总是拐弯抹角的问我那里来了这么多钱,还问我,钱有没有剩的。”   苏景阳实在忍不住怒骂了一句:“艹!”这目的也太明显了!   陵离悲哀的笑了笑,道:“景阳,你大概会觉得我太傻了,可是,当时剩下的钱拿着对我来说……是极大的心理负担,他一问我就毫不犹豫的把剩下的全部给他了。其实他应该是已经猜到我做了什么,我过后隐晦的向他提了婚事,他自己或许都不知道,他当时那嫌弃的眼神已经完全无法掩盖了,嘴里却还在轻声细语的说家里的父母实在不同意,让我再忍一忍。没过多久,我发现自己怀孕……就在我慌得不知所措的时候,刘玥怒气冲冲的来找我,说家里死活不同意娶我过门,要跟我一起殉情自尽。我觉得他很奇怪,因为我了解他,他是个惜命的人,而且……我当时也已经心里清楚,他没有表现的那样爱我,所以在约定的地方,我使计转移他注意力,然后……将两人酒杯偷偷换了。”   陵离说到这里停顿了许久,苏景阳呼吸都屏住了,陵离又哂然轻笑,“他拉着我的手流着眼泪跟我伤情感慨一番,最后一起喝酒的时候,我提出说我要跟他换一杯,可是他却立马仰头将自己杯子里的喝掉了,然后还催促我快喝,不然到了地底下就追不上他了。我喝了,然后……他就死了,我活着。”   苏景阳怒得牙齿都在打颤,恶狠狠的道:“死的好,活该!!!”   陵离听见他的怒骂声,回眸盯着他,紧紧抿唇压制着难受的喘气,眼角湿润更甚。   苏景阳额头的青筋一跳一跳的,“妈的,就算不想跟你好了,直说就行了,我还算他渣得有点骨气,可为什么要害你性命???!”   陵离道:“大概,是觉得我脏,不想要我,但又怕我因为感情因为钱对他纠缠不休吧。”   “他难道这么有把握,不怕官府查下来?!”   陵离摇摇头,“当年的那个官老爷,只认得钱,刘玥手里握着我给的两千两银子,一条人命,对他来说不算什么。我当时心死如灰,要去官府认罪,可我爹却将我锁在家里,去给我顶了罪……”   陵离说起父亲,脸色明显苍白了许多,“官老爷欠着我爹的一点恩情,竟然答应我爹的请求,放过了我,后来,后来……判决书还未下,我爹他就在牢里自尽了。那之后刘家人又将我爹的骨灰,我痛不欲生,几度难以支撑,肚子里那个令我慌张的孩子,居然成了我唯一的依托,于是我决定……把他留下来了。”   陵离对阿轩一向疼爱入骨,苏景阳无法想象,当初陵离原本是根本没打算留下他的。   “可是,他们最后竟又抢走了我的孩子,还将我的孩子差点摔死!我要恨透他们了!”陵离原本含泪的淡褐色眸子忽尔变得幽深不尽,他呼吸发沉,嘴唇微抖,接下来语气却比之前平静了许多,“过后,我东奔西走的带着孩子治疗,等孩子状况稳定些了之后,我就向一伙劫匪透露了刘家藏有巨款的消息。我知刘家人爱财惜财,不会将银票放到钱庄里去,而且为了不引起旁人的怀疑,连住的地方没没敢换。果然没过几天,刘家就被人闯入洗劫一空。刘家父母痛失了一大笔的钱财,都病了一场,从那时候就开始身体不太好了,这些年到处借钱买药,渐渐地没有精力再来我这儿骂了……”   苏景阳肺都快气炸了,“刘家那两个老东西,肯定也是知道钱是从你那儿得的,当时刘玥意欲害死你,他们未必也脱得了干系!”只是他们恐怕也没想到儿子会玩脱了,所以对陵离恨之入骨!   “或许吧……”陵离的话语刚停,屋内的灯火晃动了一下,熄灭了,房间里登时陷入了一片黑暗。   苏景阳保持着跟陵离面对面的姿势,突然就伸手将他紧紧抱在了怀里,此时千言万语都难以表达对他的心疼。   陵离将脸贴在他怀里轻声道:“我爹临死前,最后给我留了一封信,说他其实是在一次追捕的中误害了我的亲生父母,心里愧疚才收养了我,让我一定好好活下去,成全他的谢罪。这件事从那以后成了我的心结,等我慢慢想通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已经熬过来了,而且身边有了阿轩。他为了让我活下来,他骗了我。”   苏景阳哑声道:“你爹是很爱你的。”   陵离紧紧抓住了苏景阳胸前的衣襟,终于抑制不住痛苦压抑的低哭起来:“可是我害死了他!我当时察觉了异样,完全可以自己躲避逃过,不再去招惹他。但我却因为不甘心,因为一时年少冲动,犯下了一条人命!还害死了我唯一的亲人!而我却还赖活在人世间,所以景阳,我真的,真的不像你心里那样美好。当年的事情,我并不无辜……”   苏景阳难受极了,叹气声都在轻颤着,“阿离,你就当我是个傻瓜,不懂那些律法还有是是非非的观念吧,因为你在我心里还是一样的好,而且我更心疼你了。你说你,心事这么重,这么些年来是怎么熬过来的?那些人,就是该死,就是该得到报应!你怎么能怪罪你自己呢?你本来就是无辜的啊。”   陵离从他怀里微微抬起脸来,带着潮热的呼吸抬手紧紧回抱住他,哽得已经说不出一个音节了。   苏景阳在陵离耳边轻声说:“阿离现在都讲给我听了,就把心事都让我消化吧,阿离以后要开心一点,别再胡思乱想了。”   良久了,苏景阳感觉自己胸前的衣服都湿濡了一大片,才听着陵离含着哭腔轻轻的道了声好,然后又将他拥的更紧了。   陵离最后又道:“谢谢你,景阳,真的再次谢谢你,能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苏景阳从陵离这里得到的能量源源不断的往身体里融了将近一刻钟的时间,然后苏景阳眼睁睁的看着进度条一点点的挪动,挪动再挪动,最后的数值竟然停在了2%那里!   苏景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差点就从被子里惊坐起来了!!!这简直是质的飞跃啊!   苏景阳立马想起系统一号说的话,又联想今晚的状况,才反应过来,自己倾听陵离心事的同时,竟不知不觉的帮他打开了心结!所以能量才会爆发一波!   这可真是误打误撞,又两全其美了。   苏景阳那天过后就一直在想,要是刘玥的父母还敢出现讨钱,绝对不会再跟之前那般忍让了,怎么样也得为阿离出口恶气!   他满心愤懑,摩拳擦掌,的确是等来了刘家的父母,只是令苏景阳猝不及防的是,他们不是来讨饭的,而是在陵离端着托盘戴着兜帽准备上二楼见容华的时候,猛地冲过来掀掉了陵离的帽子,露出了他的脸,满堂的客人都看见了!   刘家父母目的已然达到,在苏景阳搬起凳子凶狠的砸过来之前就仓惶的逃跑了。等容华跟容辞听见动静下来,他们却早早汇入人群里不见了。   过后镇上流言四起,林记小馆的顾客人数在短短几天之内锐减,原本需要提前预定的位置,现在也都空出来了,虽然也偶有一些惦记味道对其它并不在意的人来吃饭。但对比之前的火爆,的确是相差甚远。   梁路后来有调查过,发现是有人指使了刘家父母,指使的人就是附近一家云祥酒楼的老板。因林记小馆开张后严重影响了他们的生意,一直记恨在心,便派人暗中在查探,终于揪到了陵离这个空子,就给钱给刘家父母,指使他们找准时机来捣乱,然后再去外面宣扬的满镇皆知。   陵离从那天事情过后,原本就话不多的人,愈发的沉寂了。苏景阳怎样都阻止不了他那种扎根在心底的内疚,难过的要死,好在容华常常过来,在厨房里陪着他,说些逗笑的话与他听,帮忙苏景阳一起开解他。   苏景阳这天在柜台后拿着笔苦思冥想的写写涂涂,眉头都拧在了一起。   大堂里原本就一桌客人在吃饭,容辞进来的时候,那一桌也吃完了过来结账走了,整个林记小馆除了之前请来的两个小二在那儿大眼瞪小眼,空空如也了。   苏景阳抬头看到他走近,忙将写好的几张纸收起来揣在怀里,绕出柜台迎上去,“你随便坐,想坐那儿坐那儿。要不要去包厢?”   “不用了。”容辞选择了离柜台最近的那张桌子,看见他脸上的一小团墨迹,问道:“你写什么呢?鬼画符都画到脸上去了。”   苏景阳下意识里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捂住了自己藏着稿纸的胸口,哼道:“秘密,不告诉你。”   容辞却道:“你的这个秘密,不出三天,肯定会来主动告诉我。”   苏景阳噎了一下,不与继续说下去了,就问他要吃什么,容辞白皙修长的手指间转着一根筷子玩,漫不经心的点了几个菜。   苏景阳说:“你先等会儿,很快的。”现在都没别的客人了,为他一个人上菜,的确会很快。   苏景阳刚转身,容辞突然喊道:“喂。”   苏景阳回头,容辞清湛的黑眸直直望向他,道:“其实,就算每天只有我一个人来光顾,你这小破饭馆也倒闭不了的。”容辞勾起红唇,冲他笑了笑,语气听起来非常不可一世,“毕竟,我很有钱。   苏景阳睁圆了眼睛盯了他好半晌,才突然气道:“什么破饭馆,你家饭馆才破呢!!” 第27章   苏景阳还真被容辞那句话说中了, 不出三天, 他就带着自己鬼画符的剧本跑到包厢里去找容辞还有容华出主意。   容辞手指一页一页的翻着苏景阳写的稿纸, 越看越难以直视,语意满含嫌弃的味道:“就是你院子里的鸡随便用爪子扒拉两下, 也比你这写字好认。”   苏景阳这个倒承认,他写字本来就不好看, 更何况是用毛笔,他对容辞道:“你看内容就行了嘛,你们觉得我这个办法可行吗??”   容辞看完没说话, 容华将告知接过去浏览, 神情始终冷凝着, 苏景阳双手趴在桌子上,眼睛亮晶晶期待的问:“慕容,你觉得怎么样啊?给我个准话。”   容华望向苏景阳,问道:“你这故事, 是根据阿离的事情编的?”   容华一向就护着陵离,那天刘家父母来捣乱过后,不是陵离拦着的话,他早就去杀人了。   苏景阳用力点头, “是啊!我想包一个戏班子排练, 然后将这故事排演出来, 搭台连着演他个十天半月的, 我就不信掀不起点风浪。”   苏景阳这个剧本就是以陵离的往事为轮廓, 但是做了点变动, 将阿轩的父亲那段,还有陵离向劫匪透露消息的那段省略了。   主要就是讲一个男人欠了赌债,哭着跪求让恋人卖了传家宝帮忙还了债,还将恋人剩下的钱也给全部骗走了。但很快这个男人就移情别恋,他害怕被恋人纠缠,就听从父母的主意,故意骗恋人一起去喝毒酒殉情,实则是想毒死恋人。孰料男人混乱之下却将酒杯给弄错了,他自己喝下了毒酒,而恋人喝了没毒的酒,侥幸的活下来,却反而遭受了世人的误解和辱骂,和男人父母的诬陷谋杀,差点丧命。   容辞沉吟片刻,道:“有些事就是人云亦云,你这法子虽然缺陷不少,但我觉得可行。”   苏景阳也不打算凭借一台戏扭转全部人的观点,只是至少让莫名其妙厌恶陵离的人少上几个。他其实之前就有这个想法,只是还没来及落实,而且他一个人琢磨,也不知这个办法到底是好是坏,就没有敢妄自下决定。如今就连一向鄙视他的容辞都说可以了,苏景阳就莫名的增强了几分自信心。   容华歪了歪嘴角,看向苏景阳,漂亮的眼眸中煞气隐现,缓声道:“景阳,其实你这出戏,我还可以帮你增添一点色彩。”   苏景阳得到了支持,说干就干,包了个小戏班子,让人照着剧本改了一出精彩的戏文,然后天天去盯着排演。排演成功以后,这出叫《毒酒计》的戏就在镇上搭台免费演出了。   古代没电视没手机,看戏就是流行,但一般都是得出钱去看,或者是有钱人包下戏班子在家里演,还从未有过免费的。   此等好事哪有人肯错过?《毒酒计》换场子一共连着演了十来天,加之梁路助力,场场都是围满了人。镇上的也都不是蠢笨的人,早就将这出戏跟陵离当年的事串起来了,更何况,这出戏里,渣男的名字就叫刘月。而演刘月父母的就是刘玥的父母。   ——这自然就是容华这位煞神的功劳了。那两个老东西被容华的鞭子抽得哭爹喊娘,早早就承认了当年刘玥使计骗陵离的确有他们出主意,容华每次亲自押着他们到戏台,未着戏装,战战兢兢的在台上将自己丑陋的嘴脸本色演出来。最后一场还没演完,这两人直接就晕在了台子上,不省人事。   因为这出戏,当年的往事再度甚嚣尘上,信者有,不信者亦有,自然也不乏有人怀疑阿轩的来历,还有这场戏的目的。容华作为陵离的拥护者,连着好几日拉着容辞一起四下游荡,见有人讨论的就插入进去引导舆论风向。当然也有照旧表现对陵离不耻的,还到处宣扬一些过激观点的,这种人,容华直接尾随,要么套麻袋暴打一顿,要么用绳子吊在桥上吊上一天一夜,要么就下哑药让他一连几日开不了口,如果那些被打过的人过后还敢乱说话,容华就会下更黑的手,让他闭嘴为止。短短几日,就少了好些质疑的人。   苏景阳对此根本不知情,他只当是自己的剧本起了巨大的效果,从林记小馆生意慢慢回暖就可以看出来了。虽然还是比不上之前,但是苏景阳已经非常满意了,因为陵离眸中的忧郁总算是消散了许多。   苏景阳忙碌了好一段时日,这天收工了想早早的睡个觉,却被拖进梦里如此如此那样一番,苏景阳痛苦的要死,好在那个人弄了他两次,就放过他了,苏景阳回到了床上,眼睛都没睁开就裹好被子睡了。   等一觉醒来,苏景阳发现自己能量进度条赫然变成了2.5%!   苏景阳顿时傻眼了,他明明记得这些日子又断断续续从陵离这里得到了感激的能量,加起来已经有3%了,怎么还会少呢?!   系统出来冷冷道:“你以为就你能收集能量,我不行?我的能量多了,你完成的比例自然就少了。还真觉得能斗得过我?”   苏景阳抿紧了唇,胸口重重的起伏,告诉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不要生气。最后还是没忍住,捶床恶狠狠的说了句:“老子就能斗得过你,狗东西你等着吧!!!”   要他在系统面前保持心平气和,简直就是难如登天!   苏景阳起床了发现容辞已经在院子里教阿轩练木剑,他顶着满头乱糟糟的头发打着呵欠出来洗漱,容辞听见动静回头看他一眼,见他漱着口都还将眼睛闭着,就道:“一大早就没精打采的,昨晚干什么去了?”   苏景阳吐掉漱口水,抹了抹嘴上的水珠,抬起眼皮看向他哼道:“晚上梦见你了,跟你干架,然后将你打死了。”   容辞摇了摇头,道:“你也只能在梦里幻想一下了。”   苏景阳正准备舀冷水洗脸,陵离从厨房端了盆子热水匆匆的过来,将他手里的水瓢拿走。苏景阳冲着嘿嘿一笑,用热水洗脸,陵离总是这样对他体贴入微。   苏景阳边洗边问:“阿离,你炖什么呢,好香啊。”   陵离柔声道:“鸡汤。”   苏景阳当时脑子云里雾里的还没反应过来,等上了桌才盯着碗里的汤半晌才猛地跑出去鸡笼里寻那只爱翻墙的鸡,结果,竟然没让他找到!原本的五只,只剩下三只了。笼子还没开呢,它不可能自己飞走。   苏景阳风一样的又往屋子里跑,容辞见他慌慌张张的,似乎知道是为什么,不紧不慢的道:“都已经炖成汤了,还找什么找。”   苏景阳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容辞又道:“哦,我给陵离钱,把这只鸡给买下了,让他炖的。”   陵离欲言又止,苏景阳生气的对容辞道:“你这个、你这个无情无义的男人!它那么爱你,每天不顾一切去找你,你居然忍心!?”   说起来好笑,虽然苏景阳每天跟它追来赶去的,还常常骂它出轨鸡,可年长日久的还莫名的弄出点不舍的感情了,如今知道它被炖了,真情实感的忍不住有点伤感起来。   容辞啼笑皆非,跟一只鸡讲爱不爱,世界上估计就这么一个人,也不知道他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容辞用筷子敲了敲汤碗,对他示意道:“瞧见没,爱上我就是这么个下场,惨!”   见苏景阳气呼呼的,陵离终于看不下去了,对他道:“阿易骗你的,他是买走了那只鸡,但放在隔壁养呢。”   苏景阳愣了一下,眼神怀疑的瞥向正笑得一脸高深莫测的容辞。陵离无奈道:“你总该信我吧,今天炖的是另外一只。”   吃完早饭,容辞就回家了。苏景阳趁着时间还早,拿着大扫帚在打扫院子的卫生,突然,他耳朵听到隔壁传来容辞微微高扬的声音,“来,阳阳,阳阳,过来吃饭了。阳阳,快过来吃,这里还有好多呢。”   苏景阳眉头一皱,直觉事情并不简单,扔下扫帚就爬上了梯子,趴在墙头一探究竟。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差点气到昏厥。容辞竟然是在给那只出轨鸡喂食!   “喂,你有毛病吧,为什么要给只鸡取名字?!!”   容辞撒完剩下的米,拍了拍手,转头看向他,笑着道:“取名字怎么了?我乐意取。”   苏景阳从鼻子喷气,不高兴的道:“那你不准取名叫阳阳,你到时候要是把它宰了吃了,多不吉利啊。”   “可是它好像很喜欢啊,我一叫它就过来了。”容辞又回头叫了声:“阳阳。”   那只鸡果然又欢腾的跑过来,苏景阳眉尖狠狠抽动,他正要下梯子,容辞喊住他,“我今晚要带阿轩回容城了,七天后才回来。这只鸡就交给你帮我喂了。”   苏景阳老大不愿意,“凭什么啊,凭什么啊。”   容辞道:“就跟你说的,要是阳阳被饿死了,多不吉利啊。你每天过来帮我喂,我把钥匙给你。”说着就又走近了几步,朝着他丢了一样东西,苏景阳下意识里就伸手去接,却发现是一锭银子,苏景阳原本板着的脸登时就喜笑颜开了。   苏景阳主动的对他伸手:“行吧,钥匙给我,我会帮你喂鸡。”   容辞又将钥匙丢给他,满脸真挚的嘱咐,“那我的阳阳就托给你照顾了哦。”   苏景阳收好钥匙和银子,比了个ok的手势,想起来他可能看不懂,就又道:“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它的。”   容辞见他怪认真的样子,忽尔轻笑了一下,不是平日里惯常的嘲笑冷笑哂笑,而是真正温和少年气的笑容,如画般的眉眼弯起,好看得令人目眩神迷。   苏景阳奇怪道:“你又笑什么?”   容辞手抵了抵唇,正色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也许……你不用来我家里喂。”   容辞说的是十分正确的,因为那天晚上容辞带着阿轩离开之后,那只鸡又跑回来了,自己往鸡笼里钻。苏景阳试着将它丢到隔壁,没过一会儿它又跑回来。几次三番试验过后,苏景阳实在忍不住指着它痛骂:“贱不喽嗖的,果然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容辞离开的第五天,镇上下起了雪。苏景阳本来出发去梁路家里送果酒的时候,地上的雪还只是薄薄的一层,等被留着喝了一盅热茶出来,地上已经踩着咯吱咯吱响了。   苏景阳被冻得鼻尖发红,快步的朝着林记小馆走。他也万万没想到会在半路又碰到让他头疼无比的人,他远远的就瞧着郝嘉盛跟郝家老太在一处河边争执推攘,心里想着还是绕开走好了,每次遇上这家人就跟衰神附体似的,准没好事。   可是老天偏跟他作对似的,他刚要转身,就见那郝嘉盛似乎被说烦了,带着些冲动的怒意将郝老太狠狠一推,那老太太掉下水之前却下意识里拽了一把他的衣服。   结果就是,这祖孙二人齐齐掉入了水里了!!!   那边扑腾了两下就没动静了,显然是都不会水。苏景阳当时脑子都麻了,他是一万个不愿意过去救人的,可是他朝着周围喊了几声有人落水了,几个路人在寒风中匆匆的经过,看都没朝这边看一眼。   苏景阳咬牙低骂了一句艹,怎么说都是两条人命,再怎么讨厌那两个人,他也过不去自己良心这一关。苏景阳还是跑过去跳进冰冷刺骨的河水里,费尽了千辛万苦将那两人给救起来了。   苏景阳上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脱力了,浑身冰冷湿透,他躺在冷硬的地面,气都喘不匀,刚好有官差巡查到这边,这才将他们一齐都弄到了医馆里去了。   苏景阳回去林记小馆的时候身上虽然已经买了身干衣服换上了,但还是冷得浑身都止不住战栗。陵离心疼的眼睛都红了,将炉火烧地旺旺的,又给苏景阳搬了个小马扎在旁边,让他凑近了烤火,煮了姜汤给他端着喝。   苏景阳晚上回家了心里还在想,这回可是救了他们的命,郝老太不会再来找他什么麻烦吧。   可他真的是低估了那老家伙的无耻程度,第二天官差就来请苏景阳去说话。原来郝嘉盛性命垂危,郝老太将他告了,说是苏景阳对她怀恨在心,蓄意谋害的他们祖孙二人。   苏景阳怒意勃发的跟郝老太对质:“妈的明明是我救了你们二人,你却颠倒黑白!你还有没有点良心!!?”   郝老太恶狠狠的说了句:“不是你推下去的,你救我们干什么?你这不是心虚吗?!”   苏景阳肺都要气炸了,这种人当时就该让他们淹死算了!这老太太咬定了要他赔钱,而且狮子大开口,至少都要一百两银子。梁路过来了解后,就告诉苏景阳,郝嘉盛状况不太好了,郝老太估计就是想敲诈他一笔钱给孙子治病。说来也是奇了,一老一少同时掉入了水里,老的看起来没多大事,小的那个却奄奄一息。   苏景阳自然是不肯认栽的,梁路同苏景阳说不必害怕,官府只是寻常问话罢了,问完就会放他回去的。苏景阳倒是不怕这个,他只是怕陵离担心他,之前被官差带来的时候,陵离一直不近不远的跟在后面。现在外面下着雪呢,苏景阳怕陵离在外面傻傻的等着冻病了怎么办。   因为问话还有一套流程要走,还要按手印什么的,苏景阳就央求梁路出去看看陵离是不是在外面,结果梁路还没走出去,他的一个手下就跑进来传递消息。   因为离得近,苏景阳听得真真切切的,他说的那句话是:“少爷,那个郝嘉盛,他死了。 第28章   当梁路去把在门口落了满身冰雪的陵离给接进来的时候, 苏景阳还坐在凳子上为听来的消息发呆。直到陵离凑近了轻轻叫他的名字, 他才猛然回神的站起身来, “阿离你来了!”   苏景阳抬起袖子扫掉他黑发上的雪,又塞了杯热茶放到他手里, 让他先坐下歇息会儿。   陵离此时却根本没有心思喝茶,也没心思坐, 他将茶杯搁置在旁边的高几上,抓着苏景阳的手急急问道:“景阳,我听梁少爷说, 那个郝嘉盛他死了?”   苏景阳面色凝重的点头, “是啊, 我也没想到。”他其实是很烦这家人的,可人真的死了,他心里还是乱糟糟的不太好受,到底是条年轻的生命。   陵离登时慌了:“那怎么办, 会不会,会不会……”   见陵离面色惨白,苏景阳知道他是想到当年事儿了,忙安抚他, 望着他柔声道:“阿离你就放心吧, 不会的, 当时有人看到了, 找到他们证明不是我推的就行了, 我肯定不会有事的。”   梁路也在旁出言道:“是啊, 你别担心,不管怎么样还有我在,不会让景阳白白蒙受冤屈的。”   陵离咬了咬下唇突然转向梁路的方向,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塞到梁路的手里,梁路被他这举动弄得愣住了,陵离满目恳求道:“还请梁少爷帮忙,多多打点一下,一定不能让景阳有事。”   梁路忍不住偏开头笑了笑,他轻轻哎呀一声,掰开陵离的手,将钱袋还回去,再三跟他保证不需要这些也能保苏景阳没事,陵离这才神色不安的将东西给收回来。   刚好这时候有官差传唤苏景阳去公堂,苏景阳将又紧张起来的陵离牵着坐下,握了握他的手,对他道:“阿离别急,我马上就回来。”   苏景阳真的没过多久就回来了,因为郝老太在公堂上听闻噩耗,已经晕厥倒地被送回医馆了。苏景阳就按了几个手印,直接跟陵离回家了。如果明天找到了证人的话,苏景阳还需要再来一趟。   吃晚饭的时候,容华突然冒着雪来造访,她已经熟门熟路了,不需要陵离说就自己跑去厨房拿碗筷围着桌子吃饭。   她很快察觉到陵离有些神魂不属,就立马问苏景阳怎么回事,苏景阳将发生的事情说给容华听了,容华咬着筷子,倏地抿唇一笑,看了苏景阳一眼,嘴里冲着陵离道:“阿离别担心了,实在不行的话,就让景阳嫁到我们容城去,自然有人护着他。”   苏景阳被戳到了某根敏感的神经,很快瞪圆了眼睛接话,“什么嫁??我才不要!!”   “怎么不要,嫁给我们城主,当城主夫人多好啊,你之前不是也说喜欢他的吗?”容华将桌子拍的啪啪响,“难道那话不是你说的吗?”   “是我说的,但我是不会嫁人的,因为我以后要……”   原本在旁边默不作声的陵离呼吸声难以抑制的轻颤了一下,掩饰般的迅速低下头吃饭,苏景阳就忙住了嘴。   容华觉得奇怪,坚持不懈的追问:“以后你要怎么?”   陵离突然伸筷给她碗里夹菜,轻声道:“都别说了,快吃吧,菜都凉了。”   “好,我听阿离的,先吃饭。”容华乖巧的一笑,然后果然就专心的吃起饭来了,不再跟苏景阳说话。但那双眼睛里却似乎暗暗酝酿着什么小心思。   饭后陵离原本是想让容华了留下来过夜的,外面下着雪,天又黑,陵离怕她一个女孩子回去有危险。容华其实也很想留下跟陵离一起睡,可是因为有个小计划,抱着陵离腻歪了几句,最终不舍的离开了。   陵离跟苏景阳站在门口,看着那抹红色艳丽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里,这才关上了门往回走。   苏景阳问出了怀疑了许久的问题:“阿离,你说慕容会不会是你失散的亲人啊?”   不论怎么看,她都对陵离格外的亲密,好像很依赖他的感觉。明明是个坏脾气,在陵离面前却喜欢撒娇,满满的孩子气。苏景阳只能认为,陵离肯定是某些方面像她的长辈。加上陵离的身世也不明确,所以苏景阳觉得自己的这个怀疑还是很有根据的。   陵离想了想,摇头,“应该不会。我从我爹那儿知道的,我亲生父母好像不是容城那边的人。”   苏景阳喃声道:“也许是呢,当年容城不是有很多人出来跟外族通婚就没再回去过吗?你要是找到亲人,我也能安心些。”   陵离闻言步伐微微顿了顿。苏景阳是很希望他能找到亲人的,就又对他说:“等慕容下次来了,阿离可以跟她好好的问一问。”   陵离嘴里嗯了一声,应该是记在心上了。   梁路第二天一早驾着马车来接苏景阳,陵离要跟着一起去,苏景阳就道:“天冷路滑,林记小馆也暂时别去了。阿离你就在家里等阿轩回来吧。”算算时间,阿轩大概会在今晚被送回来。   听梁路说已经找到了好几个证人,证明不是苏景阳推的,这时候去只是走个过场,再按两个手印就摆脱嫌疑可以回家了。陵离这才稍稍放心了些,听苏景阳的话留在家里了。   等他们紧赶慢赶的赶到官衙时,几个官差凑成一堆在七嘴八舌的议论什么,语气一惊一乍的,苏景阳纳闷了,正想凑过去听一耳朵。   里面有一个跟梁路非常相熟,转头看见他们,跑上来瞪大眼睛语气十分跌宕起伏的告诉他们:“梁少爷,你知道吗,那个郝嘉盛他他他——他又救活了!!!”   梁路愕住:“……哈???!”   苏景阳只觉得脑子里被劈了一道惊雷,浑身都开始发毛。又活了??妈呀这是什么情况???   听那官差讲述,才知道郝嘉盛原本是已经咽气了的,可是昨晚半夜却又恢复了脉搏和体温,等早上竟然就醒了还能自如开口说话了!口齿清楚,头脑清晰,就是身体还有些虚弱,要慢慢的调理。医馆里的大夫解释说可能他的身体之前呈现的是个假死状态,他命大,意志力强,就又活回来了。   更重要的是,郝嘉盛承认了是自己失足掉下了水,跟苏景阳没关系。苏景阳完全没了嫌疑,也不用再按手印,直接可以离开了。   苏景阳出了官衙的大门都还像是在做梦,梁路也一脸沉思不语。苏景阳扯了扯梁路的袖子,“不如……我们去看看吧。”   梁路看他一眼赞同道:“我正有此意。”   可等他们坐着马车到了郝嘉盛所在的医馆,却被告知郝嘉盛已经回家了。   那郝老太被从水里救上来后身体都挺好,还去官衙鸣鼓告状,可知道自己孙子没了昏倒之在地后,就再也不省人事。大夫说她年纪大了,又受重大的打击没了生志,怕是没多久好活了。郝嘉盛听闻之后,没多说一个字,就直接驾着车将老太太给弄回去了。   那个大夫好像之前是认识郝嘉盛的,他还说郝嘉盛经此生死一遭,整个人变得很沉默,看来是要大彻大悟了。   苏景阳离开的时候还听着一个药童在小声嘀咕,“看来,这阎王爷总归还是要索一条命走才罢休的。”好像已经认定了郝老太将不久于人世。   从医馆离开后,苏景阳和梁路又乘坐马车离开,麻烦彻底摆脱了,苏景阳心情也好起来。   苏景阳抱着暖手炉跟梁路聊着聊着天,突然就打了个喷嚏,梁路看着他红红的鼻头笑起来,“有人在想你。”   苏景阳揉了揉鼻子,嘿然笑道:“肯定是阿离,他记挂着我呢。”   “怎么就不能是别人呢?”   苏景阳瞥他一下,“你说谁?”   梁路似笑非笑:“总有人是惦记着你,而你不知道罢了。”   苏景阳还没来及想他为什么要这样说,马车像是遭遇了什么障碍,猝然停住。因为太突然了,苏景阳身子猛地一晃,差点就栽出去,还好梁路手疾眼快拉了他一把,他又大力撞到梁路怀里,撞得梁路闷哼一声。   马车帘子在车夫的惊呼声中掀开时,苏景阳刚稳住身子,从梁路怀里爬起来,寒风夹着雪花吹进来,苏景阳冻得一个哆嗦,他下意识里回过头看向外面,正好看到马车边上容辞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风雪之中,一身黑衣显得格外的冷峻。   苏景阳此时此地见到他大为惊奇,坐稳了身体问道:“诶?你不是到晚上才回来吗?阿轩呢?”   容辞眼风扫向梁路,梁路举起双手以证清白。容辞言简意赅的对苏景阳道:“下车。”   苏景阳也的确准备让梁路把他在前面的路口放下,自己走回去的。听他这么说就下了车,然后跟梁路挥手:“多谢你了啊,改天再来吃饭。”   梁路也不执意送他回家,笑着对他说了声路上注意安全,就放下车帘子,让车夫驾车离开了。   容辞转身往家的方向走,苏景阳跟在他身后,脚下的雪踩得咯吱咯吱响,嘴里哈着冷气,问他:“怎么就你一个人,孩子呢?”   容辞道:“慕容送回陵离家了。”   苏景阳不解的问:“那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啊?”   容辞忽尔停住脚步,侧眸狠狠看他,苏景阳被他盯得莫名其妙的,“怎么了,这么看我?我又哪里惹你了?”   容辞表情忍耐,片刻后咬牙切齿的道:“你没有因为被告谋杀,被关进牢里了,还叫慕容转告我要我来救你?”   苏景阳满脸不可思议,这什么跟什么啊!他的确被告谋杀,可是哪时被关牢里了,哪时叫慕容转告这家伙来救了?   苏景阳觉得简直好笑,“真的是慕容说的?她诓你的吧。我的确遇到点麻烦,可是没被关,而且,我也没让你来救我。我干吗指望你来救我,梁少爷帮的我够多了。”   苏景阳顿了顿,恍然悟了,有点不敢相信的道:“所以你现在出现,是信了慕容的话,准备去救我吗?真的假的,你来救我?!”   容辞的眸色更加冷沉了几分,嘴角弧度紧绷。   他从容华那听到了消息连夜赶过来,一上午在官衙的牢房刑房还有正堂都搜寻了一圈,却连影子都没看到。他当时已经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被容华骗了,但一颗心还是不太安定,不死心的又寻了一遍,最后还是听官差在议论,才知道苏景阳已经被放走了。   容辞现在心情极差,容华的话还有当时略显焦急的神情如今看来并不是没有漏洞,可是他却根本没有分辨就信了,赶回来的路上脑子里还想着这家伙肯定会被吓得不轻,可事实上,人家在梁少爷的马车里悠哉悠哉的别提多快活了。此时又听苏景阳亲口认证了容华说的是谎言,更是抑制不住的一股怒意在心间窜动!   容辞臭着脸大步往前继续走,苏景阳加快步子跟上。“别走这么快,等等我啊!”   苏景阳觉得自己大概真的是霉神附体了,一路上就在有冰的地面狠狠摔了五次,屁股都快摔得四分五裂了,疼得他嗷嗷叫。容辞简直没眼看了,损了他一句底盘不稳,就走到苏景阳前微微矮下身子,然后回头示意他上来。   苏景阳却像是不太敢相信,拍了拍身上的雪,语气怀疑:“你……这是要背我?不会把我扔到河里吧?”   “我将你扔到悬崖下面。”容辞道:“别磨蹭了,快上来。”   苏景阳犹豫了一下才磨磨蹭蹭的趴上了他的背,双臂垂落在他的肩头,也没有抱住他的脖子。   苏景阳轻轻眨巴着眼睛,脑海里回忆着,自己仿佛是第一次跟这家伙如此平和的亲密接触,心里感觉……也不知为什么有点怪怪的,还有点不自在。   容辞往上轻松的使力,就将苏景阳给背起来了,稳步向前走。   没一会儿容辞就感觉耳边有一阵清新温热的气息袭来,苏景阳在小声说:“果然快多了,要是我自己走的话,恐怕也得天黑了才到家。”   容辞哼了声:“你自己清楚就好。”   苏景阳问:“你们有武功的人走路不怕滑吗?”   容辞道:“也不全是。”   苏景阳又问:“那,我怎么样才能像你这样的技能啊。我也想走路不怕滑!”   “很简单啊,投胎成我。”   “投胎可是技术活儿,太难了。”苏景阳摇头叹了一句,又道:“抬起你的脚看给我看看吧,是不是你的鞋子有什么玄机,我瞅瞅,快……”   容辞气息猛地沉了沉,猛然停下脚步,微微侧首对他道:“有话就直说,别跟我扯些有的没的。”   苏景阳没想到被他敏锐的察觉了,登时讶然沉默。   苏景阳眸子盯着视线里他那线条俊秀的侧脸,半晌了低声道:“阿易,你这么聪明的人,竟然冒然就信了慕容的话从容城赶来救我帮我,现在又还肯背我回家,你千万别骂我自作多情哦,我只是很想弄明白,嗯,那个……”苏景阳犹疑了好一会儿才继续疑惑小小声问道:“你不会是突然有点喜欢上我了吧?” 第29章   路边就有个结了冰的小湖, 苏景阳生怕自己问完了被容辞丢进去, 于是双手双脚同时缠在他身上, 声音稍大了些,再次保证:“我真的只是觉得奇怪问问而已, 不是对你有意思故意撩拨你,你千万别想多哦!”   容辞闻言保持微微侧头的动作许久都没说话, 轻盈的雪花在四周飘零飞荡,有的飘飘悠悠落在了他长长的眼睫上,融化成水滴进了眼里, 可是他连眼皮都没动, 仿佛突然静止了一般。   苏景阳不由紧张起来, 不会、不会真被自己说中了吧!!   容辞敛眸片刻才神情不明的将脸偏开,继续背着他稳步往前走,声音淡淡的:“你觉得,我会喜欢上你吗?”   苏景阳已经自觉的讲这话理解成了否认, 稍稍舒了口气,手脚也松开些,靠在他的肩头道:“我也觉得不会,这样真是再好不过了。因为你要是真喜欢上我的话, 我可是不会负责任的。”   容辞哂道:“谁说让你负责任了?”   苏景阳表情疑惑道:“你这是什么观点, 感情难道不需要负责任吗?”   容辞道:“爱我的人那么多, 负责的过来吗?你见过我对谁负责了吗?哦, 阳阳除外。”   苏景阳心道也是, “好吧, 那我的担心是多余了。”他想到什么,又忙改口:“不对不对,我这是说假如你喜欢上别人,你也不期望别人对你负责吗?”   容辞幽黑的眼瞳深不见底,弯起唇角曼声道:“嘴上说负责的,也没见几个真能负责一辈子的,这些都是虚话,还不如快活一天是一天,纠结那么多做什么。”   苏景阳听了惊诧的诶了一声,“可以可以,你很潇洒。”顿了顿,苏景阳才又接着说:“不过,你能这么说大概还是没有遇见真正喜欢的人吧,真正的喜欢都是有占有欲的,等你遇上对的那个人,你的观点肯定就会有所改变,也不会像现在这般的淡定。”   苏景阳更放心了,这人明显是真的对他没意思,看来真的他是多想了。   容辞目光望着远处白茫茫的一片,良久了才低声道:“还是要因人而异,见机行事的,不然太激进了,反而容易坏事。”   苏景阳伏在他肩头,嘿嘿一笑,“原来你心思藏这么深,也不知道哪个倒霉催的要被你瞧上,到时候肯定跑不出你的手掌心!”   容辞从鼻腔里不明意义的哼笑:“你说的对。”   苏景阳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他:“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慕容一说你就信了啊,还突然跑来找我?现在还肯背我,是不是你其实没嘴上那么讨厌我,已经把我当成朋友了?”   容辞很快地道:“我没你这样的朋友。”   “我这样?我这样怎么了?”苏景阳不高兴了,“我这样很差吗?配不上做你的朋友?那你为什么还背我,这么嫌弃的话,你放我下来好了。”   容辞微微扬声:“你确定要下来?”   苏景阳抬头认了认路,发觉还远着呢,就当自己没说过这话,若无其事又接着问:“你刚才没回答我的问题,你不喜欢我,又不是把我当朋友,为什么会跑来救我?为什么?”   容辞:“你问题太多了,拒绝回答。从现在再问一个字,我就将你丢下去。”   “……”   容辞将苏景阳给背回了陵离家,苏景阳让他进去喝杯热茶,容辞却说了句不用了就转身离开,回自己家里了。   苏景阳进去发现容华已经将阿轩给送到家了,三人正在屋子里围着火盆烤红薯,香气盈鼻。   正时不时向着门外张望的陵离看他进来,忙起身去拿了干毛巾来掸掉他身上的雪。   阿轩开心的跑来过抱住苏景阳的手,似乎是怕他冻着了似的,张开小嘴对着他的手哈热气。苏景阳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将他抱起来吧唧就亲了一下,阿轩歪倒他在他的肩头,“舅舅我想你啦。”   苏景阳就问:“你哪里想了?”阿轩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处,眨巴着黑白分明的眼睛软声说:“这里。”   苏景阳顿时觉得眼眶发酸,一把就将他给抱紧在怀里,内心感动的一塌糊涂。阿轩说的话贴心是一个原因,更多的是因为他察觉阿轩这次回来比第一次效果要明显了许多,眼神不再似之前那般明显的懵懂呆傻,而且说话吐字还有思维也流畅了许多。这种越来越好的征兆令苏景阳觉得很感激也很激动。   容华站起身来朝着外面看了看,转过头来十分不解的问苏景阳:“你不是跟阿易一起回来的吗?他人呢?干吗不进来?”   苏景阳这才想起来询问她,“慕容,你干吗要骗阿易啊?”   容华忽闪忽闪眼睛,安静盯了他须臾,手勾住黑发间垂落的红色发带绞了绞,笑容明媚的回答道:“好玩儿嘛!”   苏景阳好一阵无语。容华很快转移话题,问他今天去情况怎么样了,苏景阳如实告知,容华倒没什么大反应,陵离很明显被郝嘉盛的死而复活给惊到了,听到郝嘉盛证明了苏景阳的清白后,他如释重负的长出一口气,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心情放松下来后,嘱咐容华留下吃饭,就去厨房里张罗了,阿轩腻歪在苏景阳的怀里不肯下来,苏景阳抱着在火盆边坐下。   容华凑近了,问他:“怎样,阿易跑去救你,你感动不感动?”   苏景阳原本整个人都沉浸到了烤红薯的香味里,正在暗暗咽口水了,听容华这么问,苏景阳便有些反应过来,眯着眼睛怀疑的道:“慕容,你不会……是在撮合我们两人吧?”这种操心的样子,跟他当时撮合阿易跟陵离时,真的很像!   容华坦然的点头,“是啊是啊,我觉得他挺喜欢你的,就是嘴上不肯说。”   “他说过一句什么来着……”苏景阳用力的回想了一下,才满脸严肃的对容华提示道:“他说‘你这个蠢脑子要是再敢跟我乱配对,你就干脆自己剁了,拿去喂猪’,你还是停止吧,小心被他察觉骂的更凶!”   容华:“……”   苏景阳抬起手指拭掉阿轩嘴角边的口水,用铁钳从火盆里扒拉出一个滚烫的红薯,用东西包住,剥给他吃。   “他也亲口承认说不喜欢我,我连朋友都不是。”苏景阳嘀咕着。   容华捏了捏眉心,仿佛很伤脑筋。   苏景阳似乎对这个话题不太在意,专心致志的喂阿轩吃东西去了,容华起身来,又看了他两眼,说了句先去隔壁一趟,然后红影一闪,苏景阳再转过头来时就没看见她的人了。   这天容辞没有随容华一起过来吃饭,直到第二天苏景阳将鸡还回去才见到了他的人,他披着件衣服,似乎还没睡醒,有点起床气,也没怎么跟苏景阳说话,接过鸡扔进了院子,就将门给关上了。   那天过后,苏景阳好些日子都没能看到容辞,听容华说他家里有事回容城去了。苏景阳多嘴问了句,容华就说是他娘又闹腾什么了,他赶回去处理一下。容华说得含糊,大概是有什么隐情,苏景阳也就不再深问了。   因为路太滑,林记小馆歇业一段时日,等出太阳开始化雪了他们才去。   苏景阳在柜台里听见吃饭的客人闲谈才得知郝老太已经去世了,郝嘉盛简单的办了个葬礼,就将房屋变卖了,似乎打算要离开镇上了。   苏景阳正听他们说着,眼睛不经意一瞥,真是巧了,刚好就瞧见不远处背着个包袱买完干粮的郝嘉盛正要上马车离开。   好似察觉了这边的视线,他身形顿了顿,忽尔没什么表情的朝着这边望过来,苏景阳没料他会回头,手一抖,瓜子都差点掉了。   以前这个家伙嘻嘻哈哈没正形没出息,突然一脸深沉的苏景阳还不太习惯。看来真如那大夫所说,他是该大彻大悟了。   容华从后厨跑来,倚在柜台边抓了把爪子,一边磕着一边顺着苏景阳的视线望过去,刚好看见郝嘉盛眉眼含霜的将脸给转回去,进了马车里面,愣了愣,随即问苏景阳:“谁啊,你看得这么认真?”   “就是那个死而复生的郝嘉盛。”   容华不是太感兴趣的哦了一声,就收回视线继续嗑瓜子了,苏景阳转头朝着后院望了望,问容华:“阿离刚才在那跟谁说话呢?”   容华将磕的瓜子皮在柜台上摆成了个“哼”字,嘴里道:“就是那个收泔水的,怀胎五六个月了,大冷天的还在出来干活,刚才差点饿晕过去,阿离就请他到后厨稍坐了坐,吃了点热乎的东西。”   苏景阳了然的点点头,“这样啊。”   这个收泔水的人叫向草,是个双人子,比较沉默寡言,每次来就点头打个招呼,很少开口说话。但苏景阳却对他的悲惨的境遇有所耳闻。   向草是个童养媳,家里有个懒汉丈夫,有个恶婆婆,他从十四岁就开始生孩子,到现在快三十岁了,一共生了十来个孩子,大多数生下来不出三天就会被婆婆卖掉,到如今也就留下来了两个儿子在家,以保血脉,还有一个有缺陷的卖不出去女儿。听说向草那两个儿子受到家里的教唆,脾气熊得很,有样学样对向草还有残缺的妹妹动辄打骂,根本不把他当人看。而他婆婆吃饱喝足了要么剔牙晒太阳,要么就四下嚼嚼嘴皮子,要么就在家里睡觉,活儿全都等着向草做完工了回家干,日子过得很悠闲。向草的丈夫更是无所事事,就靠着向草出来赚钱去喝个小酒,喝完酒还喜欢发酒疯,一言不合就回家按着向草狂揍,向草脸上身上经常是旧伤未消,新伤不断。可没人听过他喊疼,也没有人听他抱怨过,他好像是麻木了。   苏景阳觉得他真的很可怜,现在怀孕了还要继续干活,而且还要被逼着生儿子,只是因为生儿子卖的钱会多几倍。而且本朝这方面律法不完善,官府也不会管。   苏景阳也没立场去指责他逆来顺受,痛骂他不知反抗,因为有些东西从小给你灌输洗脑了后,就真的很难以再扭正了。他那个时代里都屡见不鲜,更何况是这个时空。   陵离这天晚上回去收拾了一些阿轩穿不下的旧衣叠好,用包袱装在一起,准备带给向草的女儿穿,可是第二天却左等右等没等来他,过后听人说才知道他被打得小产,孩子没了。陵离抱着那一堆衣服,表情有些难过,苏景阳也跟着怅然唏嘘好一阵,这他娘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这天晚上收工的时候,苏景阳警觉饭馆外有几个混混一样人鬼鬼祟祟的在看着这边,苏景阳心头有些发紧,眯着眼回望过去,那几个人就都如无其事的将视线移开,可是心怀鬼胎已然写在了身上。   苏景阳大概猜到了,肯定还是那个云祥酒楼的老板又想动歪心思了,之前使计让刘玥的父母当众揭穿陵离就是为了搞垮林记小馆的生意,却没想到林记小馆不但没垮,反而还能正常维持下去,于是坐不住又想搞鬼。   苏景阳不清楚他们会干什么,可用膝盖想都知道,这回的架势定然是少不了人身威胁了。   陵离收拾好,把孩子从奶娘那里接过来,毫无所觉的准备跟苏景阳离开,苏景阳却扯了扯他的衣服,背对着门口轻声道:“阿离,那边有几个人怪怪的,我们不如看看情况再走吧。”   这大晚上的,他跟陵离都不会武功,而且还带了个孩子,遇上什么状况着实是难以对抗。实在不行的话,他们就在饭馆里对付一晚上,夜间都有官差巡逻,他们应该也不敢太张扬。   陵离牵着阿轩愕然片刻,忙越过他的肩头看向街头那边,却发现那几个原本形迹可疑凑做一堆的人突然散开,混入人群里不见了。   陵离表情也凝重了些,手搂紧了阿轩,对苏景阳道:“好,我听你的。”   两人站在那默然无声,气氛凝滞了半晌,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了饭馆门口,曲起手指在半掩的门上敲了敲,声音清朗好听,“你们还不走,干吗呢?”   苏景阳一听这无比熟悉的声音猛地转回头,果然在看见夜色阑珊中容辞那张明俊的脸,不知为什么突然就高兴起来,心底也涌起一种极其强烈的安全感,好像看到他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苏景阳忙跑到门口,眼眸弯弯,冲着他笑得无比灿烂,“阿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第30章   容辞看着他璀璨的笑脸不说话, 苏景阳就继续笑, 喉咙里还发出嘿嘿的声音。容辞眯了眯眼睛, 顿时就朝后退了一步,对他道:“笑得一脸奸诈, 想干什么?”   苏景阳眸色晶亮,语气激昂:“不干什么, 真的不干什么。就是在这个时候看到你,就仿佛是看到了光明,看到了希望, 看到指引我前进的灯……!”   容辞嘶了一声, 打断他:“说直接点。”   “哦。”苏景阳道:“有人想搞我们, 你有武功,我们跟你一起走比较安心。”   容辞闻言眸色微动,神色郑重了些,回头朝后面扫视了一圈。   “不用看啦, 刚才那几个人察觉被我发现了,就都散了,也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里等着伺机而动呢。”   容辞声音缓和了些,冲着他抬了抬下巴, 示意他:“快收拾, 我等你。”   苏景阳开心地用力地点头, “好, 我马上就好!”   其实都收拾好了, 就差熄灯和关门了。苏景阳弄完之后, 跟陵离两人牵着阿轩出来,对一直在门口等着的容辞道:“走吧走吧。”   容辞随他一起并排迈着步子往前走,侧眸望住他问:“我今天要是不来,你打算怎么办?”   苏景阳老实回答道:“当然是在饭馆里呆一晚上,毕竟有个孩子呢,我跟阿离两个人也不可能硬对。”   容辞又问:“今天我来了,明天,后天呢?”   “当然是报官啊,我不信区区一个开酒楼的还能一手遮天了。”苏景阳觉得那个老板神经病,尽在背后搞手段,真是令人不齿。有这点时间还不如琢磨如何改进自己的生意。苏景阳想了想又道:“实在不行还有梁少爷呢,我找他帮忙出出主意……喂,什么意思,你干吗给我个白眼?”   容辞语气冷淡的道:“天天梁少爷,梁少爷,你是打算以后嫁给他?”   “我什么时候天天梁少爷了?什么时候?我跟他朋友关系,我拜托你你可别乱说。”   容辞道:“既然是朋友,就该有朋友之间的距离。”   苏景阳奇道:“朋友之间的距离?按理说,我跟你还不算朋友呢,也没什么距离啊,那这算什么?”   容辞仿佛被他问住了,轻眨了下眼睫,片刻没吭声。   苏景阳声音稍稍低了些,“再说了,我以后不会留在这儿,也不会跟这里的谁在一起,你就别胡乱猜想了。”   容辞步伐凝滞了片刻,视线缓缓落在苏景阳的脸上,红唇动了动正要开口,苏景阳疑惑的诶了一声,转过头去看向身后。   陵离默然无声的牵着阿轩不知什么时候落后了好几步,走得极慢。苏景阳喊了声阿离,陵离才像是突然回神,猛地抬起头来,表情有一丝迷茫的将他看着。   “阿离,你要跟紧我们啊!”苏景阳忙跑回去将他拉到前面来一起走,让他跟孩子夹在两人之间,苏景阳觉得中间比较安全,所以下意识里就这样做了,没发现陵离身形有些躲避。   阿轩揉着眼睛要苏景阳抱,似乎是很困了,苏景阳就将他抱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肩头睡,陵离在他抱孩子的时候,不动声色从苏景阳身后绕过去,到了边上走。   阿轩不一会儿就睡着了,接下去也就没人再说话。   苏景阳却总是察觉容辞不时的盯着自己看,可等转过头去准备问他看什么的时候,他的眼睛却又是在望着别处。   苏景阳就这样一头雾水的回了家。或许那伙人改变了计划,或许是有容辞这么个浑身锐气的人在旁震慑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苏景阳记得这天要干什么,晚上就没有根陵离一起睡,等他收拾好躺在床上刚合上眼,就进入梦里了。只是奇怪的很,那个男人竟然没有如同往常那般纠缠上来,而是呼吸轻缓地躺在那一动不动。   苏景阳盘腿坐在旁边思索着,记得系统一号说过,这个人其实没有自主意识,但是由于意志力强大会有本性的反应,所以现在的情况是这个人也察觉不对了,也想反抗吗?   苏景阳多么想联合他一起干死狗系统啊!!!可是,这个想法太天真,现实太残酷。   今天不做的话,他们两人恐怕连这个梦都出不去。   苏景阳撑着脸颊无声的对着黑暗叹息,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景阳感觉自己都昏昏欲睡了,突然察觉身旁的人开始难耐的躁动了,不时地翻身。看来还是抵不过系统的控制。   那人翻身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苏景阳的腿,他呼吸陡然一沉,终于不再忍耐了,将还有点没反应过来的苏景阳给扯过去压在了身下。   苏景阳闭着眼咬牙忍着着身上之人猛烈的冲撞时,心里还在想,要是对他来说这一切也只是一个短暂模糊的梦,没这么真实而漫长该多好啊。   可是第二醒来苏景阳盯着自己手心里顽强不变色的痣看着,就清醒了,以后这种日子还长着呢。   还不如,不如就怀上了算了,一咬牙一跺脚生个娃,至少不用次次因为这个陌生男人而心中压抑。   等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的苏景阳悚然的瞪大了眼睛,他猛地坐起身来,想什么?他在想不如生娃?!!他很崩溃,觉得自己居然会下意识产生这种想法肯定被系统迫害太久已然是疯了!!他情绪霎时有些失控,头上裹着被子闷头就往墙上撞去,发出很大的响动,然后又重重栽回床上,把刚穿好衣服准备来找他玩的阿轩给吓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   容华来的时候发现容辞又在院子里喂鸡,不由对着他露出满脸的敬佩,“我之前从没想过,你竟然会这么宝贝一只鸡!!”   容辞黑眸瞥她一眼,道:“因为养死了不吉利,会被骂的。”   “什么不吉利?被谁骂?”   “进来吧。”容辞没回答她的问题。   容华跟进去坐到了桌边候也就忘记了这茬儿,和他说起正事,“你娘现在天天跟长老们哭诉,说你辜负她的一番苦心,不愿意听从她的安排。”她冷声讽刺:“说得好笑,你是一城之主,又容氏一族的族长,什么时候需要听从她的安排了?更何况还是你的婚事,脸可真大。”   容辞躺在躺椅上,枕着手臂,仿佛神游天外,在想着什么事情,根本没在意她说什么。   容华见他无动于衷,气不打一处来,愤愤地道:“我觉得她既然这么想你成婚,你就成婚嘛,把景阳给娶回去!巫师大人不是说你命中注定无子嗣,除非遇上异星降世将他娶回去吗?说不准景阳就是那个异星呢?娶了他你就有孩子了,这不好么?”   提起苏景阳,容辞脸上的神情才稍稍有几分变幻,嘴角动了动,“异星?他纯属异类。”   容华很烦闷,“巫师大人也是,他只知道说这些,难道就不能算出这个人会什么时候出现,出现在哪儿吗?容辞,你也该想想办法了,城里的状况真的很不乐观。”   现在容城城里的人口数每年都在下降,新生儿也的数量也逐年锐减,全都是因为容氏一族正统血脉太过于不足,无法充盈巫群山的能量,福泽巫族子民导致的。虽然容辞已经定了律令,允许和外族人通婚,可是短期内还是看不到什么效果。再这样下去,容城的衰败已成定局。   容华道:“你难道真的想过后让位给你弟弟?”   容辞摇了摇头,讽道:“这个位置就算拱手送到他手里,他也接不住。”   容华蹙眉疑惑:“什么意思?怎么接不住?难道他不是你爹的儿……”容华的话戛然止住,她登时醒悟,满脸不敢置信的看向容辞,“不是吧!怎么会?!你爹怎么可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容辞眸光幽沉,没做声,容华又盯了他片刻,继续问:“容瑕真的不是你爹的孩子??”   容华又想到什么,陡然站起身来问他:“那你呢?你跟那个女人到底是不是母子关系?”   容辞注视着容华,斟酌了片刻才道:“不是,我并不是她生的。”   容华陡然站起身来,攥紧了手里的鞭子,满脸戾气的来回不停的走,“怪不得,怪不得,那个女人对你一直不好,还在你能力最微弱的时候咒你死!原来跟你不是亲母子!”容华停下来,又看向他问道:“可是这到底是为什么?!你爹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还有那个女人,是脑子进水吗?不是容氏嫡传的血脉,还想自己的儿子做城主,我看她是想让他送死!你不如成全她好了!”   “我爹这么做,有他原因。”容辞缓声道:“那个女人头脑简单,根本不清楚作为族长,作为城主,身上所担负的责任。随她闹吧,我说过,她掀不起什么风浪。”   容辞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挑了挑眉尖对容华道:“你不是成天手痒吗?去跟我一起解决几个人。”   容华正满心的烦躁怒意无处发泄,也知道容辞有些事情不会再轻易的告诉她,她想也不想的就答应下来。   两人正要出发,刚步入院中,突然就听到隔壁的人在用力的砍什么东西,还伴随着苏景阳一阵阵诶嘿诶嘿的声音,动静十分的引人注意。   容辞弯起唇角,想也没想就丢下容华,一跃飞过墙头,又轻飘飘落于地面,姿态十分悠闲的靠近苏景阳。   “大早上吵死了,你又搞什么名堂呢?”容辞问完嘴边的笑容就渐渐地,一点点的消失了,他低眸看清了苏景阳在那费劲巴拉脸都涨红了是在砍什么东西了。   正是苏景阳天天爬墙的那个梯子。   跟他喊话,跟他送饭,跟他吵嘴,还时常偷窥用的那个梯子。   然后,现在,这个梯子,被砍了。   苏景阳抽空抬起头看到他突然出现,也没有很意外,有轻功的人嘛就是很神气。苏景阳继续挥舞着斧头砍梯子,喘着气回答他:“这梯子坏了,正好家里没柴火了,就砍了拿来当柴烧!也可以拿来烤火烤红薯,我是不是很机智……诶???”   苏景阳直起身看着他转身又越过墙头飞走的身影,表情纳闷的抹了把汗,然后又深吸一口气,继续嘿咻嘿咻的砍柴了。 第31章   因为陵离心里一直记挂着向草的事情, 过了两天在去林记小馆之前苏景阳跟陵离打听到向草住的地方, 想去探望一下他。   向草住的地方很偏, 苏景阳他们远远就瞧见破旧的屋子前一个身形微胖的老太太翘着二郎腿正坐在那用手抠牙齿,而原本应该是卧床休息的向草却在旁边闷声的洗衣服。一个穿着脏污单薄, 面黄肌瘦大概才四五岁的小女孩一瘸一拐的在向草旁边转悠,似乎想帮忙端水, 结果不小心盆子打翻了,将水全泼溅在了自己身上。   小女孩浑身是水,愣了愣还没动, 也不知道怎么就惹火了那个老太太, 她猛地起身满脸凶相的冲过去, 一手抓着小女孩的头发,一手使劲的用手抽她的脑袋,嘴里骂得唾沫四飞,小女孩惨叫大哭, 向草慌忙起身来护,然后老太太就连向草一起打,脸色惨白的向草被打得身体摇摇欲坠,始终低着头护着女儿, 也不躲。   隔壁的人探着脑袋张望了几眼, 好像已经习以为常。   陵离早早捂住了阿轩的眼睛, 面色不太好看, 苏景阳更是怒得头顶冒黑烟!向草刚小产了就让他下地干活不说, 竟然还如此凶狠地打他!苏景阳有些冲动要上前去阻止, 却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两个半大的男孩将还在大人的老太太给拖走了,嘴里嚷嚷叫着要去哪儿买兔子肉回来吃,老太太嘴里骂骂咧咧了几句,手指狠狠的在向草太阳穴那里戳了一下,留下一句“老实点干活”这才缓了缓脸色顺势的跟着孙子走了。   苏景阳和陵离忙过来把倒在了地上的向草还有小姑娘一起扶起来,向草瘦弱的双臂环抱住还在大哭的女儿,瑟缩了一下才抬眸看向苏景阳和陵离,随即眸中有些惊愕。   苏景阳望着他毫无血色的脸还有他怀里哭得撕心裂肺的孩子,心里简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本来跟陵离来探望是想准备点补品之类的,可是一想就算带来了,也未必会落在向草的头上,于是就给他女儿带了陵离之前准备的衣服。   向草感觉怀里瑟瑟发抖的女儿,犹豫了一下才收下,低低地说了句谢谢,从里面拿了一件干衣服将孩子裹住。   一直抱着陵离胳膊的阿轩突然蹬蹬蹬跑过去,给小女孩手里塞了一颗糖果,清澈的眼睛望着她软声道:“给你吃,很甜的。”   小女孩泪眼朦胧的看向自己的手心,原本大哭的声音渐渐的止住,一抽一噎的,泪痕将原本就脏污的脸蛋糊得一团糟。她细声细气的对阿轩说了一句谢谢,却没有吃,而是把糖果往向草嘴里喂,向草摇摇头躲了躲,把糖喂到她嘴里,她这才一脸珍重小心翼翼的含住。   苏景阳还准备塞点钱给向草,向草却突然浑身都紧绷起来,反手轻轻将苏景阳的手推回去,使劲摇头,一直低声说:“走吧,你们快走吧。”   苏景阳察觉不对,回头一看这才发现是那个老太太跟那两个孙子吵吵嚷嚷地回来了,手里好似还用草绳拎着一块兔子肉。向草松开孩子,又连忙蹲下身去,将冻得发裂的手伸进洗衣盆里,继续搓洗衣服。   苏景阳因为这事儿连着好几天都气不顺,心底还有股浓浓的无力之感。苏景阳有心想劝向草想办法脱离那家人,向草绝对能养活自己还有女儿,可是,回想着向草那骨子里散发出的顺从,苏景阳又担心自己冒然去插手打破现状,反而被认为是多管闲事。   以前和苏景阳同公司不同部门的一个男同事,在街上遇上被家暴的女人,男同事年轻气盛冲上去帮忙,将那个男一顿打,结果,那女人却很激动,反过来报警,说他打她老公,最后追着他赔了几百块钱的医药费才肯罢休!   苏景阳当时听了整个人都fuck 了。这个世上有些人就是这样,天知道他们脑子里在想什么!   苏景阳倒不觉得向草会跟那个女人一样倒打一耙,可向草是童养媳,从小就长在向家的那个环境里,跟着他们家姓,向家人对他的所有影响都是深入骨髓难以拔除的,他根本不会想着反抗。苏景阳敢肯定,如果此时跑去叫向草跟向家断绝关系,自力更生,向草一定会露出一脸震惊,觉得他是个疯子。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苏景阳还是耐不住去悄悄地找了他一趟,言语间试探他有没有想过自己独立出来生活,果然向草眸中满是不可思议,惊慌无比差点转身就走了。苏景阳急忙拉着他说,“可以考虑一下,带着你女儿离开后就来我饭馆做工,别的不说,温饱是能保证的。你难道从来没想过摆脱这种日子吗?”   向草望着他,表情满满的都是未知的迷茫和恐惧,最后他对苏景阳微微颔首,什么话也没说转身离开了。   苏景阳看着向草孱弱消瘦的背影,蹙眉暗暗叹息。他也不是什么救世神,他连他自己都救不了,只是他实在看不过去想拉人一把,他也没有办法去自以为是的强求别人做选择。   苏景阳因为向草的事情不高兴了几天,回过神才察觉这段时日那几个混混都没出现了。虽然如此可是容辞还是每天过来吃晚饭,然后等着他们一起回家。这天狂风肆虐,没等容辞过来,苏景阳和陵离就收工回家了,吃了晚洗了澡,苏景阳就抱着枕头去陵离床上,三个人无事可做,就都早早的睡了。   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苏景阳正抱着阿轩睡得香,原本寒风呼啸的院中,突然轰的一声巨响!   苏景阳被惊得心中一悸,猛然睁开眼,陵离和阿轩也都醒了,床铺上一阵衣物摩擦簌簌的响动,三人不约而同的坐起身了。   阿轩睡眼迷蒙的问抓着苏景阳的袖子:“舅舅,舅舅,什么声音呀?”   陵离掌灯要出去看,苏景阳披了件棉服,将他推回床上,让他陪着孩子。他手里的烛火还没出门就灭了,最后陵离把苏景阳新买的兔子灯笼拿来点了,执意要跟苏景阳一起出去看。阿轩现在能听懂一些话了,让他在床上呆着别动,他也不会乱动掉下来,所以陵离要一起,苏景阳就答应了。   两人身体挤靠在一块,扒在门缝那瞄了半晌确定外面没有什么异动,这才开门出去。然后很快他们发现了导致刚才那声响动的原因是什么了。   ——刚好连接阿易家的那面墙,居然被风吹、塌、了!!!   寒风凛冽中,苏景阳鼻子都冻红了,他裹紧了衣服,提高了灯笼,对着那几乎倒了有一半的墙面,看了又看,还是不敢相信,“……这墙是豆腐做的吗?怎么风一吹就塌成了这样?!”这抬脚一跨,直接都能阿易家里去了!   陵离愣怔了好一会,才含糊其辞的道:“可能,可能是年久失修,今天晚上的风又很大,所以……”   苏景阳也暂时管不了这些了,查看清楚巨响的来源就行了。他被冻得受不了,赶紧拉着陵离进去屋子里去了,熄了灯,钻进被子里,又嘟嚷了几句就睡了。陵离却辗转好一会儿,才静静的闭上眼。   翌日风停,苏景阳在院子洗完脸,一转头,发现容辞在倒塌的墙边打量着,一身窄袖黑衣,少年的身形风姿毓秀,非常扎眼。   苏景阳见状擦干了手跑过去跟他说什么时候请人来修补一下,容辞却抱起双臂扫他一眼,他沉声道:“有什么好修的,这不是方便了你天天偷看我吗?”   苏景阳道:“我对你才没兴趣。”然后跟他保证肯定会在短期内找人来补好。   容辞咬了咬牙,微微上挑的眼角有种说不出冷冽,盯着他缓声道:“这墙已经倒了一半,修补很贵的。”   苏景阳拍拍胸脯,“我不缺钱,放心吧!”   “景阳。”陵离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厨房门口,对着这边道:“算了吧,阿易说的对,修补又是一笔开销,不如……一起清扫干净,就保持现在的样子吧。”   苏景阳还没说话,陵离问:“阿易,你有意见吗?”   容辞哼道:“随你们。”   苏景阳问:“哟?不怕我突然跑过去偷看你?”   容辞道:“挖掉你的眼睛。”   他们一起将墙边清理干净,然后两户人家就是大院相通了,最高兴的应该是阿轩了,一会儿跑到隔壁玩,一会儿又跑回来。苏景阳有时候找容辞有事也不用爬梯子,或者去敲门了,叫他过来吃饭也方便。就是隔壁有什么动静,都听得一清二楚。   容华来了之后见状,在容辞面前对那天的风是赞不绝口。   “好风,好风!怎么刚好就挑上了这么一面墙!当真是世界第一绝妙,第一善解人意之风!”   又跑过来问苏景阳:“那些人还有没有找你们麻烦?没有了吧,我跟阿易去把他们打得哭爹喊娘的,量他们也不敢!”   苏景阳这才知道原来还有这回事,于是早上特地做了鸡蛋饼还有粥端过去感激容辞,容辞却躺在躺椅上昂了一声,语气淡淡的让他搁置在桌上,浑身透露着淡然不值一提的感觉。   没几日,向草又开始出现在林记小馆收泔水,一如既往的沉默。苏景阳有一次去后厨碰到过他,他身体登时僵住那,望着苏景阳仿佛欲言又止。苏景阳感觉到他的挣扎,心里一动,想过去跟他交流,他却慌张的扭头就走。   苏景阳却心头稍稍松口气,有挣扎的话,就说明还有救。苏景阳回家了后还跟陵离讲了自己关于这件事的想法,陵离手里的菜也忘记择了,目光痴痴的望了他许久,才弯起嘴角轻轻的一笑,“你总是跟别人想得不一样,不过,很好,真的很好。”   一般人是不会管这样的事,况且向草是童养媳,在外人看来,养了他就是该做牛做马,任劳任怨,要他生几个就生几个,不开心了想打就打,就算他最后累死了或者被打死了,那也是他的命,没有人去可怜或者同情。   可是苏景阳却觉得这是不对的,这是需要反抗,需要解救的。   陵离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的脸,心底泛起一阵难言的酸楚和感动。   苏景阳低头揪着菜叶,叹气,“我能做的也不多,最主要的还是要看他自己了。”苏景阳其实被陵离夸得有几分心虚,因为他特别的想法在这个时空来说,不见得会被理解,甚至会被说吃饱撑的,可至少陵离是理解的,苏景阳心里总算是舒畅了那么一点,他觉得坚持自己的没错。   陵离推他起身,柔声道:“你去陪阿轩玩吧,厨房里我来就成了。”   苏景阳应了声好吧,站起身来走出厨房门,却一眼瞧见灯火映照下,容辞站在家门口,漆黑的眸子正望着这边,也不知道多久了。苏景阳步子一顿,跑到两家的分界线那,冲着他嚷嚷:“你偷听我说话!”   容辞道:“你这大嗓门,还用我偷听?”   苏景阳转身准备走,容辞在他身后缓声开口:“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在容城安排身份,避免他家里人纠缠。”   苏景阳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说向草的事,忙转过头去,“真的?”容辞点头,苏景阳登时喜笑颜开,如果向草愿意离开的话,这不失为一件好事,毕竟想进容城要经过严密的盘查,向家人肯定不会有本事追到那儿去。   苏景阳真心感激他,眼睛亮晶晶,有模有样的冲着他深深作了一揖,“虽然到时候还是要看他自己的选择,但是在下先在这里谢谢阿易少侠了!灰常感谢!”   容辞摇头轻笑了笑,道:“傻样子。”   苏景阳第二天就在后厨守着,逮着向草又问了问他的意向,向草却死死攥紧满是冻疮的手,低着头看着地面,结结巴巴了许久才说他还要再考虑考虑。苏景阳知道他已经过惯了受压迫的日子,反而难以提起勇气,就对他说了可以安排他进容城的事情。   向草心事重重的离开了。   苏景阳就一直等他的消息,可是没想到……向草的消息没等来,却从梁路那里听到了关于向草那个跛脚女儿的消息。   那天,向老太太难得在家里烧一次开水,又将装满滚开水的大锅给搁在地上,向草的那个女儿不知是怎么搞得,竟然刚好一跟头摔进去了!老太太在旁应该是瞧见了,不过也没去救,大概怕救起来还要拿钱去治伤,浪费钱。   然后,向草的女儿就这么活活的被烫死了!!!据说孩子被捞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惨不忍睹。   有人说了,这个老太太或许就是故意的,因为当初这个小女孩没卖出去,她觉得很晦气,想丢掉,结果一向沉默的向草拼死了反抗才得以将女儿留下来。可老太太觉得家里多一个赔钱货,一直心存不满,才有了这次的事情。   苏景阳听完就僵坐在那儿了,只觉得自己每一根神经都在剧烈的颤抖,陵离更是抱紧了阿轩,红着眼眶说不出话来。   就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向草点头同意了,就会把他跟他女儿送走了,不会遭遇这种事情了。   可是,就差了一点点。   想起那个小女孩的悲惨遭遇,苏景阳晚上心口绞痛,难受得无法入睡,半夜爬起来坐在大门口发呆,想吹吹风冷静冷静,陵离跑出来静静的陪着他,眼睛也始终也红红的。   陵离忽尔察觉什么,转过头去,发现容辞也出来了,只是默然的将视线落在了苏景阳的身上,没出声。苏景阳整个人呆呆的,至始至终也没发现他。   快天亮的时候,苏景阳才靠在陵离的肩头睡了,容辞迈步走过来,陵离闷不吭声敛着眸,小心翼翼的将苏景阳扶着靠到容辞怀里,容辞就势将苏景阳抱起来,抱进了屋内。   苏景阳跟陵离听到消息的时候,事情其实已经发生了好几天了,第二天一早就去了向草家准备看看他,向草的两个儿子还在疯跑,向草的婆婆仍旧坐在门口用手抠牙齿,抠完还冲着空中弹一弹,颇为悠闲。还有一个身形臃肿的男人在走进走出,应该是向草的夫君。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悲伤情绪。   苏景阳压抑着内心想砍人的冲动,跟陵离去寻了一圈,却没能看到向草的人,最后只能无功而返。   令他们没料到的是,向草在饭馆中午最忙的时候过来了,虽然没有推泔水桶,可是他仍旧是习惯性的从后门进来的。苏景阳看到他的时候,呼吸都不敢用力,可是向草看起来很平静,甚至还有几分局促的搓了搓衣角,踟蹰了半晌才对苏景阳道:“苏老板,我,我可以去大堂,上桌吃饭吗?”   苏景阳来不及思索他这句话里透露的信息,忙不迭的就答应了,忙迎他过去,“有什么不可以,我请你吃,你爱吃什么?”   向草却摇了摇头,带着几分固执的道:“不用了,我带钱了,谢谢您。”   苏景阳去了大堂才发现位置都满了,正好容辞一人占了一桌,还没上菜,苏景阳忙跑过去跟他打商量,向草一脸惊慌,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   容辞态度很温和,站起身冲他道:“无妨的,请吧。”   容辞大概是怕他有所不便,没有拼桌,而是直接让开了,见向草还在犹疑,苏景阳挥挥手,脱口而出道:“没关系没关系的,他是家属,别管他,常来的,很随意。”   容辞拎了拎嘴角,往后厨去了。   向草这才十分拘谨的坐下了,仿佛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点了几道菜,最后又对着苏景阳小声道:“我,我还想点一道红烧兔肉,小水之前一直想吃,可是……没有吃到。我想打包了,待会儿去看看孩子。”   小水,应该就是向草女儿的名字,苏景阳回想起那天向家老太跟孙子们一起拎回家的兔肉,只觉得一阵咬牙切齿,头疼欲裂。   其实厨房里没有兔子,但是苏景阳还是一口应下了,让店里的小二出去现买回来陵离做。   苏景阳准备去厨房里帮忙,向草却又轻声喊住了他,低着头,明明只是身上颤抖着,可是苏景阳却仿佛感觉了来自他灵魂深处的震荡,”对不起,苏老板,是我辜负了你的好意,真的对不起。”   向草吃完后执意要付钱,苏景阳跟陵离也执意不肯收,向草却道:“我……也想为自己花一次钱。”   苏景阳一下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还是将钱受下了。苏景阳给向草打包的兔肉是用碗装好了,用食盒提着出来的,向草怔了一下,最后说换成纸包就成了,苏景阳又说没关系。向草却说家里活儿太多,盘跟食盒可能没时间送回来。他很固执,苏景阳没办法,只能给他换成了油纸包,向草不停的说谢谢。   向草这次是从林记小馆大门出去的,苏景阳送他出去,犹疑了片刻才道:“你想离开的话,我们还是照样可以帮你的。”   向草却摇摇头,抱紧怀里还热乎着的兔肉,含泪冲着苏景阳笑了笑,“算了……这都是我的命。”   向草最后对着苏景阳鞠了一躬才大步离开,这一回头仿佛带了决然的味道。苏景阳在原地看着他已经消失的背影狠狠愣住了。   他看到自己的进度条开始疯长,最后竟然到了4.7%!!!   苏景阳整个人都震惊了,他开始回想系统说的那些,除非是解开心结,除非是完成此生最大的心愿……对了,最大的心愿。   我,我可以去大堂,上桌吃饭吗?   我还想点一道红烧兔肉。   我……也想为自己花一次钱。   苏景阳猛地蹲下去,狠狠地抹了把脸,心里一阵猛烈翻搅的难受,难受得他眼睛都抑制不住的潮湿了。妈的这都是什么事儿!   苏景阳等情绪缓和了点,晚上回家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晚上,才隐隐琢磨出有什么不对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隔天,一起极其残忍的凶杀案在镇上引起了轩然大波,不过一上午四处都传遍了。向家的童养媳向草于前一晚在家人的饭菜里下了轻度的迷药,在他们还清醒的时候,一刀,一刀的,将他们全部给砍死了!据发现的人说,向家的血都流到外面去了,红成了一片,特别恐怖!而向草也没逃跑,洗了手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就冷静地坐在那儿等官差来抓。   “听说那向老太和向大足足被砍了四十几刀!都不成人形了!”   “啧啧啧!真看不出来啊,那个向草平常闷声不吭的,竟然如此残忍!”   “可不是,谁能想到呢,向家养了他那么多年,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听说向家对他不好,吃饭从来不让上桌,向大喝醉了酒还打他。”   “不好就能杀人了吗??谁家的日子不是这样过的。连自己孩子都杀,可见确实是个狠毒的。”   “不过听说两个孩子都是一刀毙命,到底还是念着骨肉情的……”   苏景阳站在挤挤挨挨的人群中,耳边是七嘴八舌的议论声,身子被推攮得东倒西歪,他却始终木然一张脸。   向草因为杀了四个人,而且作案手段残忍,属于重犯,要被拖着沿街示众。镇上的人早就闻风而动,跑出来看热闹,不过多时街边就挤满了人。   苏景阳在人群里不知站了多久,被官兵押着的囚车终于来了,向草在囚车里,跟跟平日一样敛眸沉默,平和安静的表情令人完全看不出来他的手上已经沾满了鲜血。   人群里议论声渐高,却也没人朝囚车丢东西,向草的脸上身上还是干净的。   苏景阳脸色苍白的望向他,向草却仿佛察觉了什么,微微转过眸子,不偏不倚越过重重的人群正正好对上了他的视线。   向草原本平静的脸上仿佛有一瞬间的松动,旋即嘴角微微弯了弯,对着苏景阳露出一抹极短暂的笑,嘴巴动了动,似乎无声说了句谢谢。   苏景阳只觉心头狠狠一抽,晃了晃神,囚车已经走到前面去了。   人群都散了,苏景阳才开始慢慢往回走,走了两步却顿住,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满心的悲伤和懊悔,当初自己为什么不强势一点,逼着他带女儿离开呢?如果离开了,就不会发生这些无法挽回的事了。   只可惜,一步迟了,步步迟了。   向草,向草啊,你以后,终于不用像草一般的被践踏的活着了。 第32章   苏景阳内心其实清楚, 其实向草的事情他不能强行怪自己, 可整件事还是对他造成了很大的冲击, 好几天过去了,他还是觉得心里积郁了一口气, 整个人都闷闷的,无精打采。   因为向草是重犯, 不能探监,苏景阳没能去看他,也没法问他小水被葬在了哪里。苏景阳也试着去找了, 可是最终还是没有找到, 不过他相信向草一定给小水选了个安静的好地方让她沉睡。   原本镇上还有讨论陵离那事的余热, 可是等向草的事情发生之后,街头巷尾热烈议论的全部变成了向家灭门案子。   之前陵离出门还总是有人用各色眼神打量或者指指点点,可现在却少有这种情况了,仿佛陵离当年那点事跟向草比起来, 都有点不值一提了。   陵离现在也早就不用戴着帷帽进出林记小馆了,对他有意见的不会来林记小馆吃饭,来林记小馆吃饭的大概也就不在乎那点事儿。再加上陵离确实在厨艺上有天分,肯钻研, 做的菜极好吃, 生意又渐渐地恢复了些热度, 厨房里也请了帮工。   陵离虽然忙, 可还是隔一会就出来外面看看苏景阳, 可几乎每次出来, 苏景阳都是坐在柜台后,撑着脸颊发怔,失魂落魄的。   陵离对于向草的事情心里也非常的难受,可是他知道,苏景阳难受之余比他多了许多的懊悔,这种懊悔刺进心里,就算以后会被时间冲淡,也永远难以忘怀。   陵离有心想开解他,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直到过了几天容辞过来陵离家,语气迟疑了片刻才告诉苏景阳,“那个,昨天晚上我不在家,那只鸡半夜跑出来了,等我发现的时候,它已经……冻死了。”   苏景阳手里还握着根扫帚,眼睛圆睁,不敢置信的盯着他了片刻,“冻死了?”   容辞点点头。   苏景阳眼眶迅速的潮湿了,望着容辞开始哗哗的流眼泪,越流越凶,“竟然,竟然死了,你怎么搞的,怎么搞的……冻死了……”   陵离刚好从厨房进来,就看到苏景阳抱着长扫帚站在那哭得极为伤心,满眸惊诧,立马过来想安慰他,容辞却悄然对陵离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冲着他无声的摇了摇头。   陵离愣了下立马也明白过来,步伐轻轻地走到苏景阳身边,表情难过的将他望了一会儿,伸手将他手里紧紧攥着的扫帚给拿走,然后又给搬了把椅子出来,按着他坐下,还给他披了件衣服,让他坐着哭。   苏景阳哭的时候,没有太大的动静,红着眼睛眼泪顺着紧抿着的唇,还有下巴嘀嗒嘀嗒的往下落,肩膀震颤抽动,抽抽噎噎看起来难受极了。就连在旁边玩的阿轩也跑过来,探着小脑袋关心的问舅舅怎么了。   三个人就在院子里围着苏景阳,看着他哭。   等估摸着苏景阳心头的那股郁气发泄差不多了,陵离才抓着他的手柔声对他说:“景阳别难过了,我们把鸡埋了,再,再给它立碑,好不好?”   容辞望着苏景阳泪汪汪的眼睛,语调也难得的柔软,“是我不对,一时疏忽,你想怎么安排,我听你的。”   苏景阳已经没哭了,他眼睛发直的愣了会儿神,才猛地抬起袖子狠狠擦干脸,长吐一口气缓了缓情绪,还含着泪意的澄净眸子瞥了容辞一眼,又看向蹲在自己面前满脸担忧的陵离,回握住他的手,有点不好意思了,“算了算了,我不至于真为了一只鸡怎么样。我只是,只是……”   苏景阳没说下去了,揉了揉眼睛,鼻音浓浓的道:“别浪费了,还是炖汤喝吧。”   于是,这只跟容辞有着各种爱恨情仇的鸡还是逃不过命运,终结在了饭桌之上。   一起吃完了饭,容辞听到苏景阳边收碗嘴里边在那不停地嘀嘀咕咕,“让你不要取名叫阳阳,不要取名叫阳阳,现在冻死可好了?真是不吉利!”   容辞见他这股愤愤的劲头,就知他压抑多时的心绪释放了,人也变得正常了,便抬了抬下巴,微微扬声道:“那你想怎么样?”   苏景阳抬起头来,满脸严肃的告诉他自己需要一个红包压压晦气。   容辞就当真在第二天一早给了他个红封,苏景阳接过打开,看到里面装着的是……一百两的银票??!   苏景阳整个人都懵逼了,他这是讨吉利,又不是真的讨钱,更何况随随便便就给一百两,这可是能买两间小屋子的价格了。   苏景阳忙把钱还给他,说换一个铜板就行了,容辞顿了顿,对他道:“我没这么小的钱。”   最后苏景阳非让容辞拿碎银子过来,自己给他换了相应数量的铜板,然后又让容辞重新装一个铜板到红封里,这才收下了。   容辞被他逗笑了,盯着他满意的神色,低声道:“没见过比你更能折腾的。”容辞觉得他好像总是喜欢在一些小事上固执较真。   苏景阳收好了红封,听他这么说,满脸不高兴瞪他:“你不给鸡取名字的话,哪来这么多事,还不是怪你!”   两人不痛不痒的吵了会儿嘴就各自分开,容辞好像出门有事,苏景阳就跟陵离还有阿轩去林记小馆。陵离发现苏景阳是真的好了很多,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   店里请了小二后,苏景阳就收收钱,忙不过来的时候会亲自帮忙。这两天稍微闲时他就在柜台后发呆想事情。   现在陵离在镇上虽然肯定还是处于不受欢迎的那类人里,但也比从前的境遇要好上了许多,就算没有他在的话,林记小馆也能维持下去了,再加上还有梁路的照拂,陵离以后定然能过的富足无忧。   按照苏景阳原本的计划,目前这个阶段就该出发,一路上去寻找本文的主角了,可是自从上次陵离说了此生的愿望就是想跟他在一起一辈子之后,苏景阳心里又难以割舍。   难不成,要将林记小馆转卖,然后带着陵离一起走?可是阿轩还需要到容城去继续治疗呢,那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苏景阳的烦忧没多久,店里突然远到而来两名很特别的客人,令之前看过无数爱情话本的苏景阳登时胸口激荡,一双大眼睛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作为一本书的主角,最重要的是什么?   容貌。   不管是看过的那些书,还有原本世界里那些女同事们讨论的那些小说,男主女主的脸都是好看的,至少也得落个清秀,这样才能引起读者继续看下去的欲望。   而作为一本生子文的主角,最重要的,当然要有一个是男人,一个是双人子。   苏景阳站在柜台后用书遮挡住脸,只露出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压抑着满心的狂喜激动,偷偷打量着那边分桌而坐却又仿佛情愫暗暗涌动着的两个年轻人。   一个浅紫色衣衫,衣袂飘然,黑发如墨,肤白似雪,眉眼长得无比精致,眸光流转间媚色天成。刚才他亲自上菜的时候,看到了紫衣人手心的红痣,是个双人子。   另一个深蓝色紧袖衣衫,黑发束着,虽然是简单的剑客打扮,却又瞧着有几分矜贵,眉目清朗,浑身透着股沉静的气质,瞧着要比紫衣人年龄小些。   这两人虽然分开坐着,但那蓝衣少年却不时的回眸去痴痴的凝望紫衣人,似想开口说话,却被紫衣人瞪了一眼后,又不敢开口,随即缓缓的收回了视线,委屈的低了低头。好一会过去,他面前的饭菜都还没动。   苏景阳越看越激动,妥了妥了!稳了稳了!!一看就是有故事的两个人!!!主角肯定就是这对了!!!   苏景阳正准备找个借口过去打探打探,那紫衣人眸子一扫,刚好跟苏景阳视线相接,苏景阳顺势放下手里的书,冲着他笑。   紫衣人也一笑,眸色盈盈动人。   苏景阳顺势借口给添茶水屁颠颠的跑过去,哪料他还没开始开始套话,紫衣人就主动请他坐下来,态度十分熟稔的就跟他聊起来。   苏景阳这才知道这紫衣人叫许寐。   苏景阳目光下意识里朝旁边桌的蓝衣少年扫了眼,蓝衣少年冲着苏景阳微微颔首,“慕今。”   许寐如玉般的纤长手指在桌上轻点两下,忍俊不禁的笑起来:“你看看,你看看,没人问他,他自己倒主动凑过来。”   慕今也没有生气,只有闷声的转过头去了。   苏景阳以为这两人出门在外,多少会隐藏一下身份,孰料他们两人却十分坦诚,都自报了家门。慕今是望月山庄的小公子,许寐是江南富商许龙之子。慕今十九岁,许寐二十九岁。   苏景阳盯着许寐那张水灵灵的脸,简直不敢相信,刚才看见他,还以为顶多二十出头。   许寐却摸了摸自己的脸,饭也不吃了,气郁道:“就算看起来年轻又怎么样,可实际上却是快三十岁的老男人了,这点是怎么都改变不了的。”   慕今低低唤他一声,他却兀伤神不理,眉头轻蹙着。   苏景阳瞪圆眼睛,盯着许寐落寞的脸色瞧了一会儿,发现他不是在故作矫情的在感叹,而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在意和厌弃自己的年龄。   许寐应该是喜欢上林记小馆的菜了,几乎每天中午晚上都会来吃,慕今一直都是如影随形的,基本上很少说话,视线也很少离开许寐。   许寐好似跟苏景阳很投缘,虽然认识不久,可是心思坦荡,什么话都跟他说。   苏景阳跟他接触几天,更是发现他这人性子跟他那妩媚精致的外貌看起来有点不符合,很简单很纯粹,甚至有几分天真。   有时候晚上不小心吃多了,许寐还会泪流满面的担心自己长胖,毁掉现在的身形,变成发福的老男人。   苏景阳几天了解下来,总算是将许寐跟慕今之间的故事弄明白了。   原来许寐在十九岁的时候去望月山庄作客,遇到了才九岁的慕今。慕今对许寐说长大了要娶他当妻子。许寐自然把一个小孩的话当成戏言,但是觉得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很好玩,就逗他说:“等你成了天下第一,我就嫁给你。”   许寐却根本没想到这孩子会傻乎乎的将自己的一番玩笑话刻骨铭心的记在了心间,并且开始苦心练剑,就是为了能成为天下第一剑客,到时候上门去提亲。   许寐两年后就嫁给了自己心仪的男人,将慕今完全抛到了脑后。只是许寐甜蜜的日子没有一年,就因为一直怀不上遭婆婆厌弃,许寐悄悄的去看了大夫,才知道自己没办法生。婆婆知道后变了脸色,夫君为了难。拖拖拉拉两年,在许寐喝下无数幅药之后还是没有怀,丈夫终于扛不住家里的压力,对许寐诉说了无尽的苦衷,然后答应了纳妾,婚前婚后的誓言全部喂了狗。   许寐失望又心寒,态度坚决地提出了和离,他的丈夫留恋他不肯答应,他的婆婆却是火冒三丈,最后不仅没有答应和离,反而是逼着儿子写了封休书把许寐给休了,理由就是许寐嫁进门三年无所出,当着所有人的面羞辱的许寐,让他颜面扫地。   许寐的身世说出去好听,其实他只是个庶出的,家里的兄弟姐妹加起来有快二十个了,大娘铁腕手段,他们这些个庶出的跟蝼蚁一样,在家里大气都不敢出。许寐被休了以后丢尽了家里的名声,自然是不能回家的,于是他就拿着自己的积蓄在江湖四下行走散心。   慕今一直默默的关注他的动向,第一时间听闻了消息后,就马不停蹄的到处找许寐,最后终于找到了他,然后家也不回,从十五岁开始,在许寐身边一跟就是四年,任凭许寐怎么赶都赶不走。   苏景阳听完第一个感受就是……慕今这个娃可真够早熟的!   而第二个感受,苏景阳发觉许寐一直咬死了不肯答应慕今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不喜欢,他的嘴里总是重复着“我都成过婚了,还是被扫地出门的。”“我是个老男人了。”“他还小,以后肯定会后悔的。”“别人指指点点的,多难听啊”“会被人笑话的。”“我,我又生不出来孩子,会被他爹娘嫌弃的,他干吗总固执不听呢。”   苏景阳觉得许寐虽然长得漂漂亮亮的,可字里行间好像总是透着股不自信。苏景阳听他具体说了家里的情况之后,大概明白了一些为什么会这样了。许寐头上有两个嫡出的姐姐,从小就是盛气凌人,又嫉妒他容貌美丽,便时常对他进行语言上的攻击,将他贬低的一无是处。年长日久,许寐的心里就受到了深刻的影响,虽然看上去看开朗,内心却是自卑的,总是觉得自己真的不怎么样,配不上别人的喜欢。   苏景阳摸着下巴眯着眼,肚子里的小心思开始咕噜噜的冒泡。   小时候的戏言和许诺,长大后的错过和重逢,多么像故事里的情节!撮合这对的话肯定是没错的。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们不是主角,促成一段美好姻缘的话,也是能收集到能量的。   慕今不用说了,那双痴情的眼睛几乎是长在许寐身上,而许寐,苏景阳看得出来,他其实暗暗里对慕今也是有情意,别看他平日里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可视线也会装作不经意去寻找慕今。这么多年的跟随和默默守护,不心动应该是很难的。   这两人其实就是两情相悦,只是许寐顾虑太多太多实在太多了,现在需要推他一把才行。   许寐住在客栈,每天来林记小馆吃饭比较麻烦,许寐跟苏景阳混得很熟了,这天就扯着苏景阳的袖子央求:“苏老板,你怎么不开客栈,我住和吃在一起多方便呀。我干脆晚上就睡在你们这里吧!好不好?”   苏景阳跟他合得来,再加上他疑似主角,苏景阳哪能不上心。当即拍板决定给许寐还有慕今买床还有被褥,等晚上收工了,就摆到二楼的包厢里去。结果许寐却撇撇嘴,说不用给慕今准备,他要一个人睡在这里。   慕今最后就一个人去住客栈了,走的时候大高个子垂头丧气的,显得有几分可怜。许寐望着他的背影,撑着面颊,忧伤的轻轻叹息。   苏景阳这天收工后就给许寐把床摆好铺好,还给他准备了干净的毛巾和热水方便他洗一洗。   许寐坐在床边,望着苏景阳,一脸向往:“苏老板你真好,我都要爱上你了,不如,我们两个在一起吧。”   苏景阳知道他是玩笑话,也没太在意,只是道:“我跟你一样。”   许寐光华闪动的黑眸盯了他须臾,突然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我知道啊,不过男人可以跟男人在一起,女人可以跟女人在一起,双人子当然也可以跟双人子在一起啊。只不过都是禁忌的恋情罢了,禁忌的恋情一样是恋情,你管别人怎么说呢。”   苏景阳收拾好,回头应道:“对啊,你这不是想得挺开的嘛,管别人怎么说呢,你考虑慕公子的时候也这么想,不就完了吗?”   许寐似乎被他戳穿了心事,眼神一慌,低着眸拨弄自己身上的衣带。   半晌了他才闷声道:“情况根本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我成过一次亲了,而且比他大十岁。现在他是对我真情。可是十年后,我就快四十了,他才不到三十。到时候,他肯定会嫌弃我,还是会把我休了的。太丢人了。况且……他们望月山庄在江湖中名望颇高,要是慕今娶了我,会连累着他们家的名声,他爹娘也不会喜欢我。所以,还是算了,唉。”许寐扑到了床上,用被子盖住自己。   苏景阳拖着凳子坐到床边,道:“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嘛。是慕公子能给你幸福,还是那些说闲话的人能给你幸福?那些人根本不能对你的人生负责,为什么要在意呢。我就觉得慕公子挺好的,家世好,人又深情。”   被子下鼓起的一团似乎动了动。   苏景阳眼珠子转动两下,弯了弯嘴角,说话的语调也故作荡漾起来,“你要是实在不想跟他在一起的话,那我就行动了哦,嘿嘿,毕竟我还挺喜欢他……”   “不要!不准!”许寐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瞪向苏景阳。   苏景阳不解道:“为什么啊?你不跟他在一起,不还准他跟别人在一起吗?那你这样未免太自私了点。况且就算没有我,慕今条件又那么好,早晚也有别人将他抢走,到时候你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哦。”   许寐眼睛突然就红了,神情溢满了自弃,“我,我成过婚了,我配不上他。”   又来了!苏景阳一脸严肃的反问他:“男人娶妻又纳妾不也是相当于成了几次婚吗,为什么他们都觉得天经地义,旁人也都津津乐道,你只不过是和离再正经找一个相爱的人,就像是带着罪过,又总觉得自己不配呢?你到底是哪里不配了?”   许寐瞪大了眼睛,盯着他许久都没有出声。   良久他才换了个坐姿,抽了口气,表情似疑惑似琢磨又似恍然,嘴里喃喃道:“……我怎么觉得,你说的这么有道理呢?!”   “因为我说的,是实话啊。”苏景阳松了口气,他很庆幸许寐虽然内心隐隐自卑,但是思想并没有僵化,说出男人纳妾是天经地义这样的话来,“男人能在婚姻之内娶了又娶,你为什么不能嫁了又嫁?更何况你已经离婚了,名正言顺啊!”   许寐仿佛如梦初醒,手狠狠的一拍床,愤愤的道:“是啊,那个男人能在我离开之后,纳妾又重娶,我这些年,为什么还要委屈我自己呢?为什么,我为什么啊??慕今喜欢我又对我好,我为什么要拒绝,为什么?”许寐想了想,脸色暗淡了些,望着苏景阳伤心的问:“之前家里的人都嫌我被休了败坏家风,骂我骂得可难听了,让我觉得,我自己根本配不上慕今的喜欢,为什么,就没人像你这样跟我说这些呢?”   苏景阳想了想也难以回答,因为这并不是只有这个时代才有的问题。就算是他所在的文明社会里,许寐这种因为不孕不育离婚的,就算你漂亮就算你有能力,也不乏会有人觉你很丢人抬不起头来,更别提许寐要是要再嫁一个家世好的单身少爷,遭到非议是定然会有的。   可是如果感情坚定,觉得值得的的话,这些也都不算什么了。苏景阳觉得慕今虽然年纪小,心性却很稳,就凭他为了许寐真的刻苦练功多年,打败了别人成了天下第一剑客,就可以看出来,这个人是真的很重守承诺,值得托付。   大概是苏景阳说的话起了点效果,第二天许寐的确有点不一样了,视线时不时的瞟向慕今,慕今看向他,他眼神又有点不自然稍稍避开,慕今恳请跟他坐在一起吃饭,他别开头,也没说什么,算是默认了。   苏景阳看出来许寐肯定还是在苦恼和纠结,毕竟有的想法不是一时半会的能别过来的。   不过苏景阳肯定,这两人最后定然是能成的,只是时间问题。   苏景阳在心里算着,现在进度条有4.7%,如果他们真的是主角,到时候就会有90%的能量爆发,加起来就是94.7%,再继续帮助几个人,就完全有希望回家了!只是到时候跟阿离的分别,恐怕又不可避免的得难受一场了。   正好有几个熟客来了,沉浸在思绪中无法自拔的苏景阳忙起身亲自去接待,招呼好之后他准备往后厨去一趟,眼睛不经意一瞟,却发现林记小馆对面那儿他认识的那个老乞丐在跟容辞说话。   苏景阳不由觉得奇怪,想了想迈着步子朝着那边走去,想看容辞在干什么。   “既无法探询到这个梦的真相,那么我想让这个梦彻底消失,到底要怎么做?”容辞蹙眉问着。   容氏一族族长的能力无疑是最强的,可是他的某些感知能力却要等到几年,甚至十几年才会觉醒。现在的他只能请教梦师,可是梦师对于他几次三番的找过来也很无奈。   “族长,我之前就说过,你就把它当成个简单的梦就好了,真的不用太在意。”   容辞哂然,“五日一次,从未变过,我想这并不能被称为简单。”   “时机到了,这个梦自然就会消失的。”   “多久才是时机?”   “时机……正向你走来,或早或慢,总是会到的。再多的,我也不好说了。”   容辞沉着脸,压下心中隐隐的烦躁,站起身来,回头就见着苏景阳朝这边走来,容辞转身给了梦师一锭银子,迎上去。苏景阳讶然道:“你也太有钱了吧,一给就是几两银子!”   “我说了我有钱,你不信?”   “信信信,你是土豪。”苏景阳刚跟着容辞一起回到了林记小馆,许寐就喊他过去,苏景阳忙不迭就把容辞丢下,跑过去了,两人凑做一堆又小声唧唧哇哇去了。   容辞看得极其无语。他知道苏景阳最近跟店里的两个客人正打得火热,也知道他又要撮合人家,每次来了,都跟他说不上几句话。   容辞觉得他一天到晚的可真是操心得慌。   这天许寐说一个人怕黑,硬拉着苏景阳要他晚上留下来陪着过夜。苏景阳就索性让陵离和阿轩也留下,反正他之前买的被褥还有多的,苏景阳就厚厚地打了个地铺,让陵离,许寐还有孩子睡在床上。   陵离在外人面前一向不多话,可是他在许寐和苏景阳睡前聊的时候,轻声插了一句,“其实,你跟慕公子真的很般配。”   还没被哄睡着的阿轩也跟着来了句:“很般配的!”   许寐忍不住捂着嘴笑,“你们总是这样说,我都要这样觉得了。”   这晚许寐心事翻搅,一直望着屋顶,怎么都睡不着。等小馆内有异动的时候,许寐是一个发现的。   他慌忙的爬起来,将陵离阿轩还有苏景阳全部推醒,几人快速披上衣服,推开包厢的门,发现浓烟已经弥漫到了二楼。   林记小馆起火了。   苏景阳瞬间清醒了,他一把抱起阿轩,刚好他们前晚擦洗用的湿毛巾都还在,一人拿了块捂住了口鼻,阿轩也听话的自己拿毛巾捂着,在苏景阳怀里没哭没闹,他们迅速的往楼下跑。   好在他们发现的及时,一楼的时候虽然火势已经蔓延,可还是有逃生的余地,不过大门那边全是火,他们只能见机行事往后院跑,结果发现后门那边也烧得一片通红,火焰窜得老高,根本逃不出去。   现在这情况不用想苏景阳都知道,定是有人在故意置他们于死地!他却来不及震惊和恼怒了,几个人被浓烟呛得猛咳,步步后退。苏景阳情急之下,脑子突然灵光一闪,他突然记起来了一件事情!陵离仿佛也是想到了,跟他眼神恰好对上。   林记小馆开始布置的时候,苏景阳让人特地在厨房后边凿了个角门出来,说厨房是明火重地,要留个消防通道,以防万一,梁路当时还赞他忧患意识强。   苏景阳那时其实也是突发奇想,平日里那道角门都是闩着的,如果不是今天真的着火了,他几乎都忘记了这个事。   他忙招呼着几人往厨房里跑,万幸的是厨房位置偏后,火还没有烧到,他们跑进去,打开了角门的门闩,纷纷挤入角门后那条巷道里,总算是远离了火场,狼狈的逃出来了!   几人脸上都映着火光,凝重的互相对视一眼,总算都长长松了口气。好在大家都没事,孩子除了受点了点惊吓,也没有大碍。   这条巷道狭窄无比,一个人通过都需要微微侧着身子,要七拐八弯一会儿才能到另外一条街道。而从这条街道转回林记小馆的大门口差不多要半刻钟的时间。   他们几人沉默的走出去,又加快些步伐回去看看情况,还没走到就见林记小馆的两层小楼已然被大火吞噬,火光冲天。而周围声音嘈杂,人影晃动,是官差在组织群众提水救火。   苏景阳心里一阵发寒,如果不是他们逃跑的及时,现在他们几个人恐怕都已经葬身火海了吧。到底是有着怎样的深仇大恨,才下如此狠手!!!   苏景阳目光四下搜寻,想看看附近有没有可疑的人,却突然听见旁边有几个围观的人七嘴八舌的说:“都进去好一会儿了,瞧这大火,肯定出不来了。都说里面的人救不回了,非要冲进去,拦都拦不住!唉,可惜了可惜了。   许寐脸色大变,忙跑过去问:“是什么人冲进去了?!”   围观的人就道:“男的,年纪轻轻,模样可俊俏了,好像是他的什么人在这里面……”   许寐转头就要朝火里冲,苏景阳忙把他死死抱住,结果差点被他挣脱,苏景阳急了,大吼:“冷静冷静!!!”   许寐眼泪横流,心裂肺的大喊:“慕今!慕今!!!你出来你出来啊!!!!”   许寐眼睛里倒映着漫天火光,哭得声嘶力竭,身体摇摇欲坠,苏景阳也跟着心里难受。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局面。   就在此时,旁边的陵离惊呼道:“快看!有人出来了!”   准确的说,是两个人,一个搀扶着另一个,鼻端都蒙着布巾,他们步伐踉跄,浑身狼狈,从大火逃出来的瞬间仿佛是惊险地跳出了地狱之门!就在他们刚出来的一瞬间,身后的房梁倒塌了好几根,惹得人群里惊呼声不断。   慕今情况不太好,出来就支撑不住软倒在地上了,双目紧闭。许寐含着泪愣了一下,挣脱了苏景阳微微松开的双臂,连滚带爬的跑过去将他抱住,大声哭着喊着说让他快醒来,醒来一定答应嫁给他,一定履行当年的承诺。   苏景阳却一下顾不上那边的情况了,他震惊的瞪大眼睛看向刚才扶着慕今出来的那个头发都被烧得卷曲,取下了蒙面布巾也正望过来的人,心里登时爆发了一万个卧槽!!!   苏景阳刚才听旁人说有人跑进去了,他怎么也没料到还会有这家伙啊!   容辞在看到苏景阳完好无损的站在那,仿佛有一瞬间的恍惚过后,才像是卸下了浑身的重担微扬起脸,重重的闭了闭眼,紧接着周身又着裹挟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急切迈着大步朝着他走过来。   苏景阳见他刚走到自己面前竟然就高高扬起手,心里咯噔一下,平常跟他干架习惯了的,苏景阳这时候下意识里以为容辞这是要打他了,正要转身跑开,却没料那只扬起的手最后却是落在了他的后脑,用力的将他往怀里一按,然后苏景阳就感觉自己被一股力道狠狠的搂住了。   “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   苏景阳感受着头顶容辞不稳的气息,整个人都惊呆了,身体僵硬都忘记了挣扎。   陵离带着阿轩在旁愣怔的看了看,旋即有几分闪躲的移开视线,抱起孩子转身过去看慕今的情况了。   容辞的声音有些低哑,问苏景阳:“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苏景阳结结巴巴如实说了。容辞又将他抱紧了些,“笨东西,总算聪明了一回。”   苏景阳心里有点方,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就算是因为担心,也不会只抱他不抱阿离还有阿轩啊!!   苏景阳被他勒得有点疼,想挣开,却又根本挣不开,他感觉自己快被嵌进容辞的身体里去了。   苏景阳道:“阿易,你先放开我吧!”   容辞搂紧他,微微低下头来,气息喷在他的耳边,哑声道:“不放,不想放,放不开了。” 第33章   梁路后半夜得到了消息, 套上衣服就急匆匆的赶过来了。梁路亲眼见到苏景阳的确安然无恙总算是宽了心, 又听苏景阳描述了当时发现异状时的情况, 说火是从外面烧起来的,肯定是有人故意纵火, 想害死他们。   梁路面色凝重的听完,眉心浮现一抹阴沉, 拍了拍他的肩,说会查清楚的,让他先回家休息。   可苏景阳满心愤怒, 想留下来一起配合调查, 梁路看着他的脸轻叹, “信得过我就交给我吧,我大约也知道是谁干的。看你的脸色也不好,还有陵离和他孩子应该都受到了惊吓,先回去收拾收拾, 睡一会儿再来。”   苏景阳当然也清楚是谁,十有八九还是那个云祥酒楼的老板在作恶!不然他们难得在林记小馆留宿,怎么就被知道了?一定是有人一直在盯着这边!   之前因为被抢生意搞些下作的小动作也就罢了,现在却已经要害人性命了!真是丧心病狂得超乎了苏景阳的想象!   苏景阳回头看见陵离抱着已经睡着的阿轩坐在街角边, 眼神微动, 压下了浑身窜动的怒火, 对梁路道:“那这里麻烦你了, 我先带阿离找个歇息的地方再过来。”   慕今被烟呛晕了, 不过幸好赶来的大夫看了看, 说醒过来再休养几天就好了,没什么大问题。慕今被抬去了医馆救治,许寐也一路哭着跟过去了。   而容辞是后来赶到的,进去的时间没有慕今长,所以除了头发被烧了点,身上有点擦伤,也并无大碍。   苏景阳跟梁路在那边说话的时候,容辞就抱着手在旁边静默无声的站着,眼神一动不动的锁在苏景阳身上。   换做平日里,苏景阳此时会难得的逮着容辞关心一番,毕竟冲进火场救人是需要多大的勇气他是知道的。   苏景阳也知道容辞一直在盯着自己,却故意不跟他对视,浑身充满了刻意的躲避。   他又不是真的智障,容辞刚才都真情流露成那样了,他怎么可能还不清楚是什么意味?!!   ——什么不想放,放不开的,总结来说,就一句话,这个平常一天不怼他就不舒服上次还坚决否认喜欢他的家伙还是抵挡不住他散发出的独特魅力,喜欢上他了!!!   真是要了命了!   这家伙继续讨厌他骂他,苏景阳其实更能接受一点,可冷不丁的突然变成其实真的是喜欢他,他总觉得心里有点不自在。而且他是肯定不会接受的,毕竟……毕竟他都快要走了,他可不想留下什么感情债!   苏景阳不想大老远的跑回家去,可这大半夜的客栈基本都关门了,苏景阳还在烦恼,容辞就已经开口对陵离说:“去我住的那家客栈吧,离这边不远。”陵离抱着孩子站起身,没说什么就答应了。   陵离都答应了,苏景阳也就不多言了,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容辞这天晚上跑去住客栈了,也没回家里去。   苏景阳跟陵离在前面走,容辞迈着长腿不紧不慢的跟在身后。   苏景阳心里想,不想谈感情的话那就要冷漠一点,要态度坚决果断,不能给他希望。上次已经跟他说过一次不要喜欢了,这回再强调一遍,他这么傲气的人一定会放弃。   到了客栈门口,苏景阳先把陵离先送上去,然后又下楼来,发现容辞果然外面等着他。   苏景阳盯着月色下他挺拔修长的背影,怔了一下才走过去。   听到足音靠近,容辞回眸看他,深黑的眸中似有微光闪烁,明明面色淡淡的仿佛跟平常没什么两样,苏景阳却不知为何,被他这样看着有点紧张,脚下不自觉顿了顿才继续迈开步子,站到了容辞身边。   容辞收回看他的目光,眸子望向对面店铺的方向,先于他开口了,“除了说以后要离开,不会对我负责之外,还有什么要说的?”   问这话,明显就是已经证实了苏景阳的猜测。   苏景阳噎了一下,才微微侧脸,看着他认真道:“还有,我是不会跟你在一起的,所以你放弃吧。”   容辞语气平静地问,“还有呢?”   苏景阳身体绷了绷,才道:“反正,反正你不要喜欢我。”   容辞道:“你拒绝,就是因为你说的,你以后要离开。”   “对的。”   容辞转过头去对上他的视线,又问:“而不是因为,你不喜欢我?”   苏景阳瞳眸骤然一紧,奶奶的竟然被问住了!他好像真的一直在说要走要走,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不喜欢这家伙吗?当然……当然不喜欢!谁喜欢被天天鄙视天天怼啊!   苏景阳冲他抬了抬下巴,满脸冷漠无情,语气斩钉截铁,“当然也因为不喜欢你!就算你以后不鄙视我了,我也不喜欢你!”   “鄙视……还是要鄙视的,跟喜不喜欢你没关系。”容辞道。   苏景阳圆乎乎的眼睛瞪地大大的,眼神充满不可置信,他被气得说不出话来,甚至有点想打人!   苏景阳怒红了眼,“你这样的喜欢一文不值!!!我不要!滚蛋吧你!滚滚滚!”   苏景阳忿然转身,容辞却从身后将他一把抱住,苏景阳炸了毛一般又蹦又踹又踢,却始终无法让身后的人松开那双锁在自己腰上的双臂。   苏景阳又要故技重施,用自己的头去撞容辞的下巴,容辞轻巧的避开,嘲笑他道:“还以为我会中招啊?”   苏景阳更来气,“你还说?!第一次见面对我那么过分,将我打得趴下,谁给你的狗胆敢喜欢上我的?!收回去,你给我收回去!”   容辞也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况,闻言短促的一叹,语调稍微轻了些,“谁让你长了一副会烦我一辈子的模样,心中烦躁难忍,就动了手。如果我真要对你下狠手,你肯定跟那淫贼的下场差不多。”   苏景阳咬牙切齿的道:“哦,那还真是谢谢少侠饶我狗命!你现在,给我放手,把你的爪子拿开!”   容辞却将脸埋在他肩头拱了拱,嗓音低低的有些闷,“不拿开,让我抱一下……你不知道那时我在客栈听见外面的动静,赶过去一看,心都急得流血了,我真的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苏景阳想到他从火场冲出来时的样子,心火稍熄,可还是觉得不能放纵他,免得他总拿这个当借口,纠缠不清。   “你那时已经抱了我很久了。”苏景阳对于他舍命相救,心里确实是很感激的,语气也努力缓和了些,“你放手吧,我跟你没可能的。”   容辞抬起头,凑在他耳边道:“苏景阳,我不要你对我的感情负责,你到时候想走就走,我也不拦你,行不行?”   “不行!我现在就想走!”苏景阳在他怀里猛地回头,对搁在自己肩头的那张俊脸怒目而视,语调不由又暴躁了几分,“你真当我是傻子啊!你上次说的什么因人而异,见机行事,不能太激进什么的,很明显就是在针对我吧!你明知道我不会答应跟你在一起,所以才说什么感情不需要负责,其实就是为了糊弄麻痹我,要是我傻乎乎的答应了你,你就会温水煮青蛙,把我煮得透透的了,你再好吃进肚子里,连骨头渣都不剩,是不是?!”   容辞黑眸眨也不眨盯着他不停开开合合的唇,静了良久才有些失望的昂了一声,道:“奇怪,该傻的时候竟然不傻了。”   苏景阳冷哼:“保命时刻,当然要机智满分。”   容辞嗓音柔和了下来,“苏景阳,那我们这样好不好,我……”   苏景阳捂住了耳朵使劲的摆头,不听不听不听!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骗术!   刚好有打更人沿街走过来,容辞的手臂松了松,苏景阳就趁机推开他,头也不回的跑上楼去了。   苏景阳回到房间里,阿轩和陵离都躺在床上睡了,苏景阳凑过去看了一眼,给和衣而睡的陵离盖上了被子。   苏景阳坐到桌边正准备喝点水,容辞缓步走进来了。这是容辞定的房间,苏景阳当然也不可能赶他走,又瞥见他腰间始终佩戴这的那块貔貅玉佩,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喝着水没理睬他。   容辞看上去也不像是受到什么打击的样子,神色如常。   只是他坐到了苏景阳身边之后,提出要求,让苏景阳给他剪头发。   苏景阳板着脸看到他的发尾的确被火烫得不成样子了,心里终究还是过意不去,起身去寻剪刀,当真是让他寻到一把。容辞已经散了发,苏景阳站到他身后给他耐心的修剪好了。   只是弄完之后,头发短了许多,跟苏景阳的差不离了。容辞拿起发带,随便两下又将头发束好。   苏景阳将剪下来的焦头发用布包好了递给容辞,容辞抬眸问道:“干什么?”   “不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吗?你不过难过?不收着做纪念吗?”苏景阳记得古代人好像很看重这些的。   容辞道:“它并不值得我难过,扔了吧。”   “……呵,冷漠无情的男人!”   容辞眼眸微眯,看着他道:“皮痒,开始挑我毛病了是吧?”   苏景阳冷哼:“你的毛病还需要挑?”   容辞点了点头,皮笑肉不笑,“很好,很好,已经学会了审时度势,有恃无恐了。”   床上的陵离忽尔轻轻地翻了个身,苏景阳原本张开的嘴巴立马抿住,然后忙比了个嘘声的手势让容辞也不说了。两人又坐了会儿,苏景阳起身准备再去林记小馆看看情况,容辞寸步不离的跟在身后,赶都赶不走。   纵火的那几个人很快就被抓到了,只是他们咬死了不承认有幕后之人,可仅仅过了一晚之后,也不知为何,他们全都招了,指使他们的的确是云祥酒楼的老板刘云。   刘云就是个小混混起家的,又仗着官衙里有人才一直肆无忌惮,这次却是真的栽了,因为他自己竟然在堂审的时候,中邪了似的还将自己身上之前背的三条人命甚至偷偷掩埋的地点一五一十的全说出来了!几乎惊掉了所有人的眼睛!!!   虽然被关押起来后他又哭着喊着要翻供,可他说的那些尸骨都已经挖出来了,证据确凿,想抵赖也没办法了。   林记小馆和隔壁被连累的那家店铺被赔偿了所有的损失,刘云也罪有应得进了牢房,即将得到律法的制裁,可是苏景阳心里还是气郁难平,连累了阿离阿轩还有许寐差点被烧死了不说,所有的心血全部付诸东流,成了一堆焦炭!怎么都想冲进牢房里将那坏东西给狠狠揍一顿!!!   苏景阳试着跟陵离商量重建林记小馆的事情,陵离轻轻摇头,半晌才垂下眼睫低声道:“你……你是不是打算离开镇上?如果是的话,我要跟你一起走。”   果然还是被他察觉了。苏景阳无奈叹气,其实他大概料到了陵离会是这样的反应。只是阿轩还要继续治疗是个问题,陵离显然也想到了这个,微微湿润的浅褐色眸子里溢满了沉抑的愁绪,他抓着苏景阳的道语气恳求:“景阳,你等等我们,等阿轩好了,我们再一起离开好不好?我真的不想和你分开,求你了……”   “好好好,我会等你们,放心啦。”苏景阳抱抱不安的他承诺着。   苏景阳之前去客栈里看了慕今和许寐,慕今恢复的很好,许寐一直亲自照顾着,两人之间不用说话,都弥漫着一股甜蜜的温情,慕今只要是醒着,那双黑亮的眼睛就一直追随着许寐,嘴角扬起的弧度基本上就没落下去过。   许寐私下里跟苏景阳说了,他已经答应跟慕今成亲。而答应了之后才知道,慕今这些年一直在等他点头,婚服每年都备上好几套备着,请柬也全都拟好了,许寐一同意,慕今就狂喜无比,迫不及待的飞鸽传书回家让开始着手布置了。   慕今和许寐的婚期就定在一个月以后,苏景阳真的很为他们开心。同时也决定等许寐和慕今这两个疑似主角成亲圆满了以后,看进度条的情况再做打算。   慕今和许寐离开镇上前,携手来到陵离家做客,慕今见容辞就在隔壁,过去搭了几句话,对于那天把他救出来表示感激。最后他们热热闹闹的围在一起吃了顿饭。   当然了,苏景阳始终都无视容辞那直勾勾的眼神,把他当空气忽略掉了。苏景阳承认自己没有容辞聪明,所以要努力的远离他无视他,绝对不能傻不愣登被他带沟里去了!   饭桌上,苏景阳跟许寐提了一句:“如果慕容在的话,今天肯定更热闹了。”许寐好奇的追问慕容是谁,苏景阳就说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孩,许寐就笑着说:“慕容,好听的名字,等我以后有了孙子孙女,就给他取名字叫慕容,正好姓慕!”   苏景阳下意识里问了句:“啊?为什么不是给儿子女儿,是孙……”苏景阳想起什么赶紧抿唇打住了。   许寐却兀自笑着跟慕今对视一眼。   吃完饭了,许寐拉着苏景阳到院子里聊天。许寐先是诚恳的跟苏景阳道谢,感激他之前说的那些话,“虽然我知道,不可能所有人都会像你这样想,可是足够了,至少让我有了接受的勇气。”   苏景阳笑容明朗:“你能接受,最主要还是你也爱他啊。”   许寐被他笑容感染也跟着笑起来,笑了一会儿,唇边的弧度才缓慢的收回,表情变得几分认真起来,“景阳,那个……对不起,其实我之前骗了你一件事。”   苏景阳不解的啊了一声,有点摸不着头脑。   许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才又重新抬眸看向苏景阳,嘴角微微动了动,“我以前总是怀不上,确实是去看了大夫。不过,大夫说我身体很好,也非常好生养,没有任何问题。”   苏景阳目瞪口呆,妈呀这是什么转折??!   “我怕……那个男人伤自尊,左思右想还是决定撒谎说是我不行,还为他喝了两年的药调理身体,可是仍旧没有怀上。其实这些也没什么,我‘不孕’,他若能一直为我坚守,我也会不要子嗣隐瞒他一辈子。可……”许寐的目光散落,哂然冷笑了一下,“到头来却是,我因为三年无所出,被他娘当众羞辱,扫地出门。我的三年,到头来换了一句他满脸痛心状的对不起。”   苏景阳气得忍不住低骂了一句。   许寐见他愤愤的,转而又笑起来,目光盈盈盯着他道:“离开他们家也好,不然我才不愿意在那里浪费我美好的人生呢!他现在娶了又娶,还是一个孩子都没有。可怕的自尊心啊,他大概到现在都没想过是自己的问题吧。反正我可是很喜欢孩子的,我跟慕今都计划好了,以后要一起生六个孩子,三个女儿,三个儿子,我们前两天把名字全部都想好了!棒不棒?”   苏景阳这才恍然,怪不得刚才他说要把慕容的这个名字给孙子孙女留着呢。   许寐又搂着苏景阳的肩膀,狡黠一笑,低低的道:“嗯……那就让我们祝那个男人儿孙绕膝,子孙满堂吧!”   苏景阳很快反应过来,也跟着坏笑起来,眼睛发亮的对他竖起大拇指,“妙妙妙啊!让他子孙满堂去吧!一首绿光倾情送给他!” 第34章   许寐跟苏景阳嘿嘿嚯嚯一阵过后又跑去找陵离聊天, 他抱着阿轩, 连声称赞小家伙长得俊俏可爱, 要陵离以后跟他结为亲家。还极力邀请陵离到望月山庄附近去开饭馆,这样他跟慕今就可以经常去吃了。   慕今和许寐留下了大婚的请帖, 请了他们几人不说,还有容华的一份, 许寐特别叮嘱苏景阳,“慕容有空一定要去啊,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很想认识她!”   苏景阳点头应下了, 许寐刚跟着慕今依依不舍的离开, 容华后脚就来了, 容华拿起请帖看了又看,看起来还挺欣喜,“望月山庄?要去要去,我还没去过这么远的地方!”   可是一瞧日期, 顿时耷拉下脸,回头幽幽的看了容辞一眼。   一个月后,容城有祭祀活动,以她的身份是必须要出席的, 容辞不在, 她就更不能离开了。   容华去不成, 脸上有点不开心的样子, 捧着陵离做的甜羹坐到一旁郁郁不乐的吃着。好在她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她察觉了容辞跟苏景阳相处时那种微妙的小变化, 满目惊异的看了会儿, 终于确定容辞是暴露心意了。   容华激动地一拍自己的大腿,妥了!容城肯定喜事将近!   因为到望月山庄将近有十天的路程,苏景阳决定提前半月出发,时间充裕还可以顺路游玩,看看有没有机会再次收集比较多的能量。   阿轩又去容城接受过一次治疗回来过后,苏景阳跟陵离就开始收拾东西,打算隔天一早就走。   陵离收拾好包袱,回头看了看正叠着衣服哼着小曲明显心情不错的苏景阳,迟疑了片刻,才问他:“景阳,阿易跟我们一起走吗?”   苏景阳想都不想就拉下脸色来,脱口而出:“让他自己去,我不要跟他一块儿。”   苏景阳对容辞的态度就是能避则避,可毕竟是邻居,中间又没了那堵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苏景阳不去找他,他也会找上门来。苏景阳每次就下巴一抬,鼻孔朝天,不看不听不理睬,把自己表现为一个冷酷无情的男人,可往往结果是……他的冷漠无情基本上撑不住许久,就会被容辞三言两语的撩拨炸毛,打回原形,又会跟以前一样吵起来。   阿轩每次看到他们两人吵,都会逃命似的往屋子里躲,生怕被祸及。   这次去望月山庄,容辞当然也收到了请帖,可苏景阳压根儿就没打算同他一路。当然,没有必要刻意遮遮掩掩偷着先行,苏景阳翌日一早就背着包袱,牵着阿轩大摇大摆的从屋里走出,陵离随后出来锁门。   苏景阳视线朝着旁边虚虚的一瞟,发现一点动静都没有,心中觉得有一丝奇怪,不过他也没继续去多想,预约好的马车和车夫已经在大门口等了,苏景阳就带着陵离和阿轩一起上了马车,优哉游哉的离开了。   到了集市上,苏景阳记着阿轩要的糖果,便让马车停在路边,去店铺里买了点。   等折回来时,苏景阳立马就板起了脸,原本的车夫突然换人了。   容辞一身黑衣冷峻,手里握着马鞭,舒展着修长的身体姿态随意的坐在车厢前面,他黑眸看着苏景阳,微微歪头,面容上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怎么会在这?!”苏景阳瞪大眼睛质问。   容辞眼神示意他,“上车吧。”   “不要!我不跟你一起,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   容辞眸色深了些,面上却仍在笑着,“上、车,不然你的阳关道,会比独木桥还要难走。”   苏景阳深感威胁,愤愤的骂了句:“无赖!”   陵离撩开车帘,担心的朝外面看了一眼,苏景阳冷哼一声,踟蹰半晌还是上了马车。   好在容辞专注赶车,除了半路歇息的时候才跟苏景阳说几句话,倒也还算相处比较平和。   这天他们又停下休息吃东西,苏景阳打开水壶发现没水了,就自告奋勇的去找水。   等在一条小溪边灌了壶水,一转身发现容辞也来了。苏景阳就蹙眉问他:“你怎么把阿离跟阿轩单独留在那儿?”   “陵离说不放心你,让我过来看看。”容辞伸手想接他手里的水壶被拍开了,就空着手跟在他身旁。   苏景阳也不知道这个家伙耍什么把戏,原本走着走着,突然脚别了一下,硬说是崴了走不动了,让苏景阳背他。   苏景阳没好气的,演技太差就不要炫好不好?苏景阳当然不会答应,容辞就冷声哼笑:“下雪的那天我背了你多久,现在我受伤了,你就不肯背我?苏景阳你有没有良心?”   苏景阳说快速的说了句:“没有!”埋头就往前跑,跑了会儿停下来回头,发现容辞抱着双臂还站在原地,侧身对着他一步都没挪动,目光落在别处,浑身仿佛充满了失望的冷意。   苏景阳心口一悸,莫名的就觉得自己有点过分,又在想他是不是真的伤到了脚。   苏景阳狐疑了片刻,还是折回去了,容辞黑眸瞥他一眼,抿住意动的嘴角,面无表情的不出声。   苏景阳眼神里仍旧充满怀疑,不过还是将水壶给他拿着,然后将他背起来了。   容辞看上去瘦,苏景阳却背的有些吃力,容辞紧紧搂着他的脖子,眸子弯起,在他的肩头乱拱几下。   苏景阳隐约知道自己是上当了,不过他说的对,之前他背过自己,现在就当还给他了。   苏景阳一边艰难趔趄的迈着步子,咬牙切齿一阵,喊他:“喂,容易!”   这一声叫的猝不及防,容辞噗嗤一声,“你……叫我什么??”   苏景阳累得涨红了脸,冷声一呵,开始了自己头头是道,有理有据的分析:“叫你的名字!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之前放火的那几个混混还有刘云,全部都中邪似了招认罪行,肯定是你搞的鬼!你是容城的人,你会巫术,我之前悄悄的问过慕容了,会这种巫术的人是很厉害的,而容城里巫术最厉害的就是容氏一族的血脉,你又那么有钱,还能给阿轩找巫师大人看病,这一些证据联合起来,足以证明你肯定是姓容!你就叫容易!”   他那种“万般皆在掌控之中你可千万别小瞧我”的语气令容辞实在忍不住轻笑出声了,片刻后才认真道:“对,我是叫这么个名字。哎,你怎么越来越聪明了?”   “当然了!我的聪明机智要全部用在你身上,让你无所遁形!”重点来了,苏景阳很严肃的问他:“你不会给我下蛊或者用巫术控制我,让我喜欢上你吧?”   容辞道:“会轻易中招的,都是心术不正脑子里有邪念的人。像你这种脑袋里……”   苏景阳步子猛地一顿,如果他说敢满脑袋水的话,下一刻就把他扔下去!   容辞缓声接着道:“像你这种脑袋里纯净得什么都没有的,很难让人有可乘之机的,更何况,我要动手,还用等现在?”   苏景阳这才放心了些。容辞见他背得哼哧哼哧的实在困难,半路就拍拍他的肩头,让他把自己放下了。苏景阳意料之中,也没有生气,不过他接过水壶自己走到前面去了。   苏景阳发现自己的进度条又开始在缓缓地下降到4.1%了,说明系统二号又吸收许多怨气,将他的能量给抵消了,苏景阳也没有气馁,只是到底还是有些可惜。   他接下去一路没有发现需要帮助的人,也没有心思游玩了,就让马车加快些速度,在大婚前三天赶到了溧阳,也就是望月山庄所在之地。   虽然当时慕今说让他们到了溧阳就去望月山庄住,不过现在慕今跟许寐肯定都很忙,苏景阳也没有上门去打扰,找了家客栈先住下来了,带着阿轩和陵离到处吃吃玩玩,容辞也跟着,只是他也没有刻意找机会跟苏景阳亲近,反而是跟阿轩说话的比较多。去了容城几次,阿轩现在除了说长句子还不是太利索,基本上跟普通小孩看不出什么区别了,除了苏景阳和陵离,他最黏的就是容辞了。   溧阳比他们那个镇要繁华了很多倍,好吃的好玩的让阿轩看花了眼,到了晚上了都还不肯回去。   陵离牵着阿轩在摊子前看灯,阿轩小手指着一盏兔子灯对陵离说:“爹爹,我们家也有。”   陵离笑着摸摸他的小脑袋,转过眸子看向苏景阳,而苏景阳正望着某个方向,嘴里咦了一声,原来他们随着孩子东跑西逛的竟然到了望月山庄附近了。   苏景阳不仅只有这一个发现,他甚至怀疑自己眼花了,因为他还看到了……郝嘉盛!就在他视线之内朝着望月山庄的大门口走去。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苏景阳觉得这才隔了没有多久,郝嘉盛个头好像有些长高了,再加上脊背挺得直直的,眸光凛然,一身简单的布衣穿上身上竟然显出几分不凡的味道。跟之前那个猥琐没出息的样子对比,简直就是脱胎换骨!   在离大门口有段距离的地方,他止步静立,抬眸凝视住望月山庄的牌匾,和喜庆的红绸,眸光中突然就流露出一股特别浓重噬骨的悲伤。   苏景阳正觉得奇怪,郝嘉盛突然又动了,他上前去跟门口的守卫低声交谈了几句,然后留下了什么动作后,就戴上了斗笠迅速消失在人群之中了。   苏景阳真的很好奇,郝嘉盛怎么会跟望月山庄有关系?!正好有个管事模样的人出来了,守卫将手下的东西给管事,苏景阳恨不得将耳朵伸过去听听那个守卫是怎么在解释,站在他身边的容辞出声道:“说那个人是仰慕望月山庄的名声,为了沾点喜气,特地前来随一份礼。”   苏景阳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也觉得此事跟自己无关紧要,看过之后也就抛之脑后,不当回事了。   婚礼那天,苏景阳他们早早的就前去参加,苏景阳以为吉时前是没法看到新人的,没想到慕今却得了新夫人的命令,来客客气气的把他跟陵离接到许寐所呆的房间里去了。许寐本来就生得妩媚好看,穿上一身大红的婚服,更是潋滟生情,美得不可方物,苏景阳都忍不住在心里连连称赞,又看他脸上溢满幸福的模样,苏景阳真的为他感到高兴。只是许寐在听见苏景阳说慕容有事,没法来的时候,小小的失望了一会儿。   许寐非要亲自给苏景阳还有陵离倒茶,拦都拦不住。苏景阳在他递茶杯过来的时候,眼神不小心瞥到了他手里的红痣……颜色似乎比之前深了许多?!苏景阳捧着茶杯,都忘记要喝了。   他知道双人子怀孕跟女人不一样,基本不用把脉,一般五到十天通过痣的颜色就可以看出来了。现在这情况,很明显就是已经有了!   苏景阳不由赞叹他们好速度,又很庆幸许寐如今有了慕今这个真心对他的人,而不是一根筋的在前任夫家那儿犯傻,搭上自己的一辈子。   婚礼办得排场很大,宾客如云,苏景阳围站在礼堂前,眼睛有些发亮的四下打量,新人拜堂的时候,苏景阳发现慕今的爹娘都满脸笑呵呵的,看得出来那是真心的高兴,仿佛并没有对许寐二婚有芥蒂,不免为许寐松口气。   容辞突然在旁边低声问:“羡慕吗?”   苏景阳收回视线,立马收回唇边的笑容,语气坚决道:“不羡慕,我又不成亲。”   容辞笑了笑,不再说话。苏景阳刚好听到那边喊礼成了,心头骤然发紧,他僵在那一动不动,默默地等着进度条开始爆涨,等到6.3%停下来的时候,苏景阳失望的情绪在眸中一闪而过。   其实,也能料到了,不会这么容易成功的。   苏景阳拒绝了许寐的邀请,没有在望月山庄留宿,晚宴结束之后他们就一齐回到了客栈里。   陵离抱着昏昏欲睡的阿轩已经上楼了,容辞突然拉着苏景阳的手腕,苏景阳刚想甩开他,就听他问:“你怎么了,嗯?感觉很失落的。”   苏景阳觉得自己隐藏很好了,没想到被他发现,抬起脸来,对上他难得温柔沉静的眼神,嘴巴动了动说不出什么话来,就挣开他的手上楼去了。   回到了房间,苏景阳趴在桌子上,盯着晃动的烛火良久,突然低声嚎了一句:“我好想回家,想回家啊。”   苏景阳感觉到什么不对,立马直起身来,发现陵离不知什么时候推门而入了,眼睛正望着这边,苏景阳愣了一下,也不知道他听到了没有,不过他好像神色如常,苏景阳也就稍稍安心了。   陵离是给他送面过来的,说是见他晚上没怎么动筷,特别借客栈的厨房给他做了碗面。   “谢谢阿离!”苏景阳也半个月没吃陵离做的东西了,他拿起筷子来,就不客气的呼呼大吃起来。陵离就坐在旁边看着,嘴角似乎是笑着,可是眼中却已经被深重的愁思笼罩。   苏景阳的面刚吃了半碗,微微敞开的房门口突然就闯进来一人,把桌边的两人都吓一跳!   苏景阳扔下筷子就猛地站起身来,将陵离给扯到身后。只见那人一进来就将门从里面关住,然后神色慌张的找了个能遮挡的地方躲起来,又急急的对着苏景阳双手合十比了个哀求的手势,请他们不要出声。   苏景阳跟陵离都看到了他挺起的孕肚,陵离没说话,苏景阳也噤声,不过他也没有掉以轻心,怕是什么骗人的陷阱。   就在这时,门外走廊响起了极缓极轻的脚步声,躲在屋内的那人身体僵硬,脸色愈发难看。   不多时,门被扣响,一道悦耳温柔的声音传来:“阿浅乖,出来吧,别打扰到人家休息了。” 第35章   苏景阳跟陵离对视一眼, 又看向那个被唤阿浅的人, 只见他一手按在自己鼓起的肚子上, 俊秀的脸上一片苍白之色,身形摇摇欲坠。   门外的人还在继续, 原本柔和的语调中好似夹杂了浓浓的伤心,“阿浅, 我知道你在里面,我真的找了你好久,我很想你, 你出来吧, 好不好?跟我回家。”   阿浅使劲的摇头, 紧紧抿着唇不出声。   那人没得到回应,失落的轻叹一声,又微微扬声道:“屋内的朋友,刚才冒然闯入的是内人, 烦请帮忙开门,我好将他带回家。”   原来是夫妻,这是吵架了要闹分开吗?苏景阳下意识里挪动了一下步子,阿浅失声大喊:“别开门!”   苏景阳汗颜的定住, 他也没打算去开, 只是觉得总这样僵持着也不是办法。   阿浅这时终于开口说话了, 苏景阳听见他的声音有几分隐忍的哭腔:“林迦你走吧, 从前认错了你纠缠你, 是我不对, 是我对不起你,你离开吧,我求你了,我根本不爱你!”   林迦在门外死寂般的沉默片刻,忽而轻笑了一声,包含柔情道:“你骗我,我跟你在一起半年,你怎么会对我一点感情也没有?你不爱我的话,为什么还留着我的孩子?阿浅,你不是不爱我,你只是害怕承认爱上我了。你为什么不能诚实一点面对呢?”   阿浅神情恍惚了一下,开始浑身战栗,他双手紧紧抱住脑袋,表情痛苦至极的嘶吼出声:“你胡说!你走,走!”   他本身就怀孕了,又加上情绪太激动,面颊涨红,身形不稳,吼完之后,身体差点就撑不住软下去,好在苏景阳反应快,一个箭步冲过去,将他扶住了。   苏景阳看阿浅情况不好,忍不住对门外的人道:“那个林……公子,他现在情况特殊,你先行离开一下别刺激他了,两人都冷静一晚再谈吧。”   良久,才传来林迦怅惘的叹息,“那麻烦朋友先帮忙照顾内人了,改日必有重谢。”   林迦的脚步声才刚远去,房门又被敲响,精神才刚有些松懈的阿浅立马又紧绷起来,手用力抓着苏景阳的胳膊,气息紊乱。   门外响起的是容辞的声音:“苏景阳,需不需要帮忙?”   苏景阳知道他肯定是听见了这边的动静,就说不用。容辞嗯了一声,留下一句:“我看着阿轩,你们聊吧。”   “……”这家伙还挺懂的。   等阿浅缓和了会儿,苏景阳就跟陵离搀扶着他在桌边坐下,又捧了一杯热茶给他,阿浅忙接过,含着水光的双眸看向面前的两人,十分诚挚的对他们道谢,苏景阳顺便还收了一小波能量。   阿浅喝了两口热水,眼睛忽尔瞥到了桌子上还没吃完的那半碗面,肚子毫无预兆的咕咕叫嚣了几声,阿浅顿时觉得有些难堪的低头,抬手将肚子捂住。   陵离知道怀孕最不经饿,忙起身很快就去厨房里给他煮了一大碗面来,阿浅是真的饿狠了,匆匆的道谢,拿起筷子就埋头吃起来,不过会儿功夫就连面带汤全部都解决干净了。   陵离准备再去给他盛一碗来,阿浅捂着嘴小小的打了个饱嗝,耳根都红了,有点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说已经吃饱了。   门外又有小二来敲门,说是有位林公子定了饭菜,特地嘱咐送来这间房。   阿浅神情滞了滞,没有开门,直接让小二退回去了。   阿浅心事重重的坐了会儿,突然就扶着腰站起身来要离开,苏景阳却觉得他挺着个大肚子晚上跑出去不太安全了,就让他留下来睡一晚,明天一早再走。   “再说了,你这时候走,你夫君肯定也会跟着。还不如有什么事情摊开了说清楚,也不用总是东躲西藏。”   苏景阳从刚才两人的对话内容得知,阿浅一直因为什么原因在躲着林迦,不过应该不是出轨之类的,阿浅听起来好似有什么苦衷。   果然阿浅听了苏景阳的提议,笑容充满了无尽的苦涩,“我跟他之间……难得说清楚了。”   阿浅还是在苏景阳的劝解下缓缓地坐回去,愣了会儿神,他的眼下有两道青黑的阴影,看起来是很久没睡好了。   也许他抑郁太久,太想倾诉了,而苏景阳和陵离看起来又是那样的和善友好,他眼眶一湿,终于还是没忍住,红着眼睛将他跟林迦的过往一一道出来了。   原来阿浅的全名叫陆浅,是岷山派的弟子,当年随着师兄们下山来历练,途中结识了一位朋友高展飞,陆浅内敛害羞,高展飞开朗爱笑,性格完全不同的两人却一见如故,而且很快就陷入了深深的爱恋。孰料,在陆浅沉浸在幸福甜蜜中的时候,高展飞却突然留下了一封信,说身体突发重病,不想连累他,还说生死由命,让他不要再牵挂,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毫无防备就这样失去了爱人,陆浅肝肠寸断,他疯了似的到处寻人,直到半年后终于在街头找到了高展飞,只是他似乎是失忆了,对他们的过往什么都不记得,而且还性情大变,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陆浅以为他这些变化是跟生病有关,能失而复得陆浅觉得自己已经很幸运了,也不强求让他恢复记忆。而高展飞虽然不记得很多事情了,却好像比之前更爱他了。   高展飞比起之前性格要霸道张扬了许多,甚至还有些无理取闹,不让陆浅同别的男人讲话,不让陆浅太晚回家,不过陆浅爱他,一直包容着他的所有变化。   两人在重逢三个月后成亲,很快陆浅也有了身孕。可是就当陆浅以为自己已经苦尽甘来的时候,他才在一次意外中发现,原来,他身边的这个高展飞并不是真正的高展飞,而是他的双生弟弟林迦!!!   高展飞和林迦的父母很在他们出生没多久就分开了,父亲抚养哥哥,母亲抚养弟弟,姓氏也不同。兄弟两人二十年来从未见过面,可就算这样,也不妨碍他们长着同样一张脸。   陆浅当时已经找人找到癫狂,在街上看到长着那张脸的人,冲过去就死死将人抱住了,泣不成声。而林迦被他认错,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将错就错,扮演成哥哥高展飞,陪在陆浅身边半年时间。   陆浅有一次不小心听到了林迦和下属的谈话,知道真相后,整个人都崩溃了!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他觉得被骗了,他不知何去何从。   陆浅带着两个月的身孕离开了,躲了将近五个月,结果还是被林迦给找到了。   可是陆浅不想跟他回家,仓惶逃跑间,这才闯到了苏景阳的房间里。   陆浅红着眼眶,“都怪我太糊涂,错了就是错了,发现了就不能继续错下去,我之前跟他在一起,已经是背叛了和展飞的感情。”   苏景阳极小声的问:“你不爱林迦的话,那你为何还要留下跟他的孩子呢?”   “我……”陆浅嘴唇动了动,哽咽了半晌,眼底的泪终于是掉下来了,他低下头,抬手轻抚上自己的肚子,哑声道:“孩子……孩子是无辜的。”   唉,多么无力的借口。如果陆浅真的无比痛恨林迦欺骗,且对他没有一丝感情的话,这孩子恐怕早就不存在于世了吧。   苏景阳心情极其复杂的看着陆浅面上的泪痕。其实陆浅跟许寐有点点相似,不过许寐是知道自己心里爱着,却自卑不敢接受。而陆浅是爱上了却不敢承认,因为承认的同时对他来说也是背叛,对高展飞的背叛,他接受不了这样的自己。   陆浅最后还是抵挡不住身心的疲惫,去床上躺着睡下了,就算睡着了,眉心都还是蹙着。   苏景阳隐约察觉这一对可能又跟他收集能量沾点边,不过有了许寐的前车之鉴,他并不敢抱太大的期望,只是暗暗下定决心这事儿一定要插手管,最后获得能量多少就看天意了。   只是苏景阳虽然跟陆浅才刚接触,但已经可以看出他是个内心敏感又脆弱的人,很容易放心事,也很容易抑郁。要他跟林迦之间解开心结,比撮合许寐和慕今要难多了。   陵离到对面房间跟阿轩一起睡,苏景阳就跟陆浅睡一张床,一个床内,一个床外,各盖各的被子。   苏景阳半夜里正贴着床沿呼呼的大睡,突然被门外的一阵动静不算是特别大的打斗声惊醒,他一惊,猛地坐起来。   打斗声没有了,他听见林迦在跟容辞压低了声音说话。   林迦道:“这位朋友为何无缘无故阻拦我?我是要带走我的夫人,还请让一让。”   容辞道:“我的夫人也在里面,你觉得你大半夜闯进去合适吗?”   苏景阳愣了愣,无声地狠狠地呸了一下。不要脸!   林迦道:“哦?是吗,那倒是我失礼了。”   容辞道:“知道失礼就离开吧,二位在里面休息的好好的,有什么事,等天亮了再说。”   林迦沉默衡量了片刻,最终还是离开了。   苏景阳回头看了看床内的人,他太累了,并没有被吵醒。苏景阳刚躺回去,便听容辞在外面低声叫他的名字,苏景阳故意没搭理,容辞却仿佛知道他是醒的,似有似无的轻笑一声,才道:“别嘀嘀咕咕在心里骂我了,快睡吧。”   正睡着呢,用你说。苏景阳翻了个身,拉住被子盖住脑袋,不过一会儿就又放心的睡着了。   苏景阳第二天终于得见了林迦的庐山真面目,他身形高挑,年轻俊美,眸如灿星,望着陆浅的时候,他眼中闪动着深切而灼热的光芒。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深爱着陆浅。   陆浅却始终避开他的目光,眼睫乱颤,胸口阵阵起伏不定。   陆浅应该是接受了苏景阳的意见,才主动跟林迦见面,想要彻底说清楚后两不相干,让他不要继续纠缠。他大概是怕林迦乱来,所以央求苏景阳他们全部留下来陪着他。   苏景阳是很期望他们两人能说开的,可还没开始,陆浅就目光躲避,根本不去看林迦。   陆浅当时知道真相后,浑身血液狂涌,满脑子里犹如业火灼烧,哭着跟林迦吵了一架之后,也没办法冷静听他的解释就消失了。   至今为止,陆浅心中还有有个谜团未解。   那就是,为什么当时在街上认错了他,林迦没有解释,反而将错就错的表现成失忆的样子。   林迦唇边沾染的笑意渐渐的消失,他望着陆浅的侧脸,许久不说话。   陆浅怒极,转过来瞪着他:“你到现在了,还不肯跟我说实话?”   林迦却又灿然一笑,微微歪头,嗓音很柔和:“阿浅,你终于肯看我啦!”   陆浅闭了闭眼,唇色泛白。   “好好好,你别气,我全部告诉你。当时如果不是你太激动,我也早就跟你说了,可是阿浅你跑得太快了,我都追不上你。”林迦语气中有一丝丝的委屈。   陆浅闻言心头颤了颤,当时他冲动混乱之下是捅了林迦一刀的,虽然不是要害之处,可也流了很多血,陆浅当时骑马回头看着他在后面捂着肚子跌跌撞撞的一直追,狠狠心还是离开了。   陆浅知道他的下属去办事,很快就会回来找他,他不会有危险。可后来混沌的大脑清醒了,陆浅才发现自己心疼得快要死了。但他仍旧竭力躲避着林迦的搜寻,他要停止这个荒唐的错误,他……不能对不起展飞。   陆浅晃了会神,他听见林迦开始缓声解释,然后,他整个人都震惊了!   原来林迦知道他在找高展飞,故意在街头等着被他发现捡回去。而在此之前,林迦已经悄悄的跟踪他半年时间,也就是从陆浅开始到处找高展飞开始,林迦已经在他身边如影随形了,只是陆浅没有发现。   陆浅瞪大眼睛,紧紧交握的双手在发颤,这完全是超乎了他想象的范围。   “其实我一直知道我有个哥哥,心中实在好奇,就想来找他,可是没想到发现你们两个在一起。”林迦说到这儿眉尖微挑,顿了顿,在旁听着的苏景阳总觉得他是不是略过了什么。   “不多久,高展飞就消失了,你开始四处找他,我觉得你状况不太好,很担心你,所以就跟随在你左右。当然阿浅,你也不要觉得你自己笨一直没有发现我,是我隐匿的功夫太好了。我默默地跟随了你半年,又看了你半年,看着看着,心里就开始忍不住想……你这么迫切要找的人,是我该多好啊。”林迦语气带着向往,脸上是真的有种羡慕嫉妒的神色,他注视着陆浅,语调似乎放慢了些,又温柔了些,“所以我就去街上等你,我装成失忆的高展飞,让我带我回家,阿浅,我是爱你的,你也爱上我了,高展飞他不负责任他根本配不上你,我们两个才是天生一对,你不应该离开我。你不在我身边的这些日子,我想你想的快疯了!阿浅你乖乖的,跟我回家好不好。你还怀着孩子,成天在外面跑,多危险呀!”   陆浅脸白得像一张纸,他气息抖动,无力的问:“所以……所以这就是你骗我的理由?”   林迦道:“我知道你的,如果不骗你,就算我长着跟高展飞同样一张脸,你也只会永远把我当成他的弟弟。我骗你了,可是我成功了啊,你爱上我了,我是林迦,不是高展飞。”   林迦又克制不住的一声冷哼:“你跟我在一起很幸福不是吗?高展飞那个渣滓,他根本配不上你,他要是死在外面了也是报应,阿浅你就别总还想着要去找他了。”   原本陆浅还没有反应特别激烈,可是听到了这句,陆浅陡然站起身,目眦欲裂,指着门外厉声道:“——你给我滚,永远别出现在我面前!滚!!!” 第36章   这天的谈话以陆浅晕倒结束, 林迦守在床边紧紧握着他的手寸步不离, 就这样到了晚上, 陆浅清醒来过后林迦立马就跟他柔声道歉,可是陆浅挣脱了他的手, 怒声赶他走。   林迦满脸低落,看起来很不情愿, 可又怕陆浅气坏了,给他掖了掖被子,终于还是起身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   苏景阳其实觉得有些奇怪, 林迦但凡聪明点, 就不应该在陆浅面前说高展飞的坏话, 让陆浅好一顿气,原本准备好好谈话的局面全破坏了。可林迦瞧着怎么都不像是个笨蛋,苏景阳只能猜测,林迦大概是因为高展飞跟陆浅有过感情, 心里的嫉妒和在意已经到了难以遮掩的地步了。   林迦也住在客栈,陆浅始终不肯见他,他也就只有趁陆浅睡着了才来偷偷的看两眼。   陆浅情绪一直不好,第二天下午还见了红, 请大夫来看了, 说让他卧床休息几天, 林迦心疼他, 非要亲自照顾, 被陆浅赶了好几次, 苏景阳都担心陆浅会不会又被激怒,可谁知陆浅在他几番纠缠下,翻身对着床内,呼吸声很重,却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苏景阳的房间被他们两人占用,林迦也不亏待他,给他换了客栈里最好的上房,床特别大,苏景阳就将陵离还有阿轩叫过来一起睡。   苏景阳还在桌子上发现了林迦给他留的所谓重谢的礼物,打开匣子一看,才发现林迦真的简单粗暴,直接给的是银子,出手也很大方。   苏景阳抱着匣子,再次的感慨,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么土豪,好像钱都不是钱似的。   苏景阳本来就准备在溧阳呆几天再返程的,如今陆浅的事情还没解决,他就更不会离开了。   容辞见苏景阳成天的为陆浅的事情在苦恼,实在忍不住问他,“你怎么好像总是喜欢撮合别人?”   苏景阳就一脸高深莫测的回了一句:“你们这些无知的人类,说了你也不会懂。”   容辞听了,抬手在他脑门上就敲了一下,“就你,还嘲笑别人无知?”   “反正,不关你的事情。”苏景阳冲着他呲牙。   容辞黑瞳微微闪动,呼吸沉了沉,移开视线,就没再追问了。   陵离不问苏景阳这些,反正就是苏景阳说什么都好,苏景阳说多逗留几天,陵离更不会反对。因为担心苏景阳吃不惯外面的饭菜,陵离每天都是借厨房自己动手烧菜,发现陆浅似乎也更喜欢他做的饭菜,每天会顺带着给他们两人送过去。   苏景阳没事也会经常去看陆浅。林迦把陆浅照顾的无微不至,可林迦是一头热,陆浅还是非常淡漠,眸中的沉郁浓得散不开。就连苏景阳这个旁观者瞧着都觉得,他们两人之间的结恐怕是难得解啊。   难不成非得像许寐那样,在涉及生死的关头才肯承认自己的爱吗?   ——苏景阳当时也就想想而已,没想到自己真成了“乌鸦嘴”!   那天,林迦好些是教中有什么急事,不得不出门一趟,离开前他拜托苏景阳到房间里帮忙照看着陆浅,说解决完了就会回来的。结果这天到了深夜都没还看见人影。   随着时间愈发的晚,陆浅脸上冷漠的表情终于是撑不住碎裂了,他坐如针毡,眸中充满了浓烈的不安。   他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林迦的母亲是魔教之首,平日就树敌颇多,他那时依稀听着林迦的下属来禀告,说是有什么人要来寻仇……可是现在还不回来,一定是出事了。   林迦是天光微亮的时候才出现的,一进门就重重的跌在了地上不省人事,身上还有许多血,正疲惫的靠坐在床边的陆浅被他惊得挣开眼皮,当他一眼看到倒在血泊里的林迦,脑子轰然作响,失声叫林迦的名字。   苏景阳本来陪陆浅陪的撑不住了,正扑在床上睡觉,被他这一声叫的立马醒了瞌睡。   陆浅挺着大肚子扶着腰急急的就朝着门口而去,苏景阳忙起身跑过去,见情况不大妙,着急忙慌的帮着请大夫。   林迦最主要的伤在心脏附近,很是凶险,昏迷了整整三天,陆浅守在床边不知道已经流了多少眼泪,等林迦醒了,对林迦的态度就已经软化了许多。林迦别提多开心了,他抓着陆浅的手,眼巴巴的道:“我受伤你就肯理睬我的话,我愿意永远这样伤重不好。”   陆浅怒瞪着他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眼泪又止不住了。   苏景阳以为经过了这么一遭,两人就应该放下一切,夫妻双双把家还了。可是在林迦提出一起回家的时候,陆浅神情痛苦而挣扎,最后还是摇头,他终究还是过不了自己心底的那一关。   林迦抿了抿唇,随即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问他,“阿浅,我受重伤你肯理睬我,是不是我死了,你才肯承认爱我了?”   陆浅愣住,苏景阳当时也还在场呢,他还没反应过来,林迦就死死盯着陆浅,眸中满是疯狂和狠意,拔开匕首就往自己还未愈合的伤口处狠狠捅去!   苏景阳瞪大眼睛倒吸一口气,头皮都麻了,这他妈的真是个疯子!!!   如果不是容辞出手及时,随手摸到杯盖灌注内力将他手里的匕首给砸掉,林迦恐怕是真的能把自己给弄死。   苏景阳觉得陆浅也真是可怜,怀着孕硬生生的又被林迦吓得动了胎气,连睡着了做梦都在不住流眼泪。   这两人可真是会互相折磨!   又过了几天,苏景阳得知陆浅终于答应会跟林迦回去。苏景阳虽然也很想他们在一起,可是如今,他却觉得陆浅妥协的成分更多一些,心结犹在,谈不上特别美满。   可世界上哪有这么多美满的事呢?   现在这样,对他们来说,或许也算是很好的结果了。   而且不管怎么样,至少他们是相爱的啊。   然而苏景阳万万没料到,就在陆浅他们准备离开的前一天,有个人突然的出现在客栈里,彻彻底底打破了这两人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平静……   那是个容貌清秀的年轻男人,林迦看到他之后神色有几分异样,使眼色让属下将他拖走解决,那个男人却在被抓之前红着眼眶,歇斯底里的冲着陆浅喊了一句:“——高展飞已经被林迦给杀了!!!他为了抢走你,把高展飞给杀了!你这个祸害!!!”   陆浅因为这句话面色瞬间惨白,根本站不稳了,身子直往下坠,如果不是林迦扶着,他肯定已经倒在了地上。   “不许点他哑穴,让他说!”陆浅用尽了浑身力气推开林迦,声音低哑难听,仿佛充满了绝望。   因为,他察觉到了林迦的躲避和心虚。   “阿浅!你别听他胡说八道,我怎么会杀我哥呢?我知道他的存在,可是我跟他从来没有见过面呀。”林迦很苦恼的样子,伸手想扶他。   陆浅拿起一只杯子敲碎了,踉跄后退两步,用碎片抵着自己的脖子,很快就有血蜿蜒而下,染红了他的衣襟。   林迦的表情渐渐僵硬,伸出去的手也不敢再动分毫。   陆浅满面泪痕,“你让他说话。”   苏景阳跟陵离听到了动静,惊愕无比的跑来他们房间门口看是什么情况,容辞不多时也出现在苏景阳身后,抱手看向里面。   那个男人被解开了穴道,表情扭曲的告诉了陆浅一个与林迦讲述的完全相反的故事。   原来高展飞并没有得病,而是林迦也看上了陆浅,所以使手段将他逼走了。后来林迦假装成因病失忆的高展飞,留在了陆浅身边,高展飞觉得他是在欺骗陆浅,想前来阻止,不让他们二人成亲。   林迦为了事情不暴露,就动手将高展飞给杀了。   陆浅听完整个人仿佛已经失了魂,面色由苍白变成了青白,他的手缓缓抚上自己的肚子,五指用力的收紧。   苏景阳却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林迦要是真的早早逼走了高展飞,依照他那爱陆浅的样子,怎么可能会沉住气半年才开始接近陆浅呢?   林迦冷笑着拍掌,“精彩精彩,你糊弄人的功夫是跟高展飞学来的吧?你们两人可真是……”   林迦摇了摇头仿佛是没口说了,他又蹙着眉头望向明显已经是相信了的陆浅,表情很无奈,“阿浅,你别听他瞎说。我之前怕你太难过,才没敢告诉你,其实高展飞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极其可恶,他根本没得病,就是故意找个借口离开你而已。他就是欺骗你的感情,他故意接近你,只是为了……为了戏耍你,他后来消失还惹你伤心。后来我跟你在一起好好的,都要成亲了,他却又跑来教训我,让我离开。你说,他有什么脸教训我呢?”   陆浅使劲的摇头,眼泪不止,他仿佛在油锅里痛苦煎熬着,已经听不下去任何的话了,“所以,所以……你杀了他?”   “我没有杀他。”林迦面不改色。   那个男人又哭着喊叫起来:“你这个骗子!你明明杀死了他!是我偷偷的将他的尸身弄回去,想尽办法的保存完好,不让他腐烂!我今天就将他带来了,现在他胸口现在还清清楚楚留有你七毒掌留下的印记!!林迦你敢否认吗!陆浅,你敢下楼跟着我去看吗!?”   陆浅捂着心口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不再看林迦,手里的碎片松开,落在地上,艰难的迈动着步伐就要朝着门外走,林迦却从他身后将他肩头搂住,温柔的说:“阿浅,你宁愿相信一个外人的话,都不相信我么?”   陆浅抽泣着道:“你……松手。”   陆浅泪眼朦胧见发现林迦的几名下属已经缓缓地全部退出去,然后消失了。   陆浅哪里不知道他们是去干什么了,惨笑一声:“林迦,你到底还想骗我到几时?!!”   林迦搂住他的手臂愈发的紧了,眸中浮现了一层阴霾,他唇动了动,隔了片刻才恶狠狠的道:“是!高展飞是被我杀了!!可是阿浅,我说的是真的,高展飞他欺骗你的感情,他不是真心爱你的,他就是个人渣,他不值得你为他难过!!”   林迦承认了,林迦杀了展飞。   展飞死了,他那个曾经爱过的人,因为他,死在了他爱的人手里。   陆浅眼神灰败,唇颤抖着,许久都没能说出一个字,整个人透出一种令人心惊的死寂。   他眼睛一闭,再也撑不住晕在了林迦的怀里。   苏景阳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就看着大夫进进出出,而陆浅躺在床上,面色发灰,安静的仿佛没有了气息。   苏景阳不时的过来看看他的情况,一直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都心神不宁,林迦自己都承认杀了高展飞,不管他是因为什么原因杀的,陆浅这以后该如何面对?而且陆浅本来心里就已经抑郁成疾了,搞不好就容易出事。苏景阳心里很不安,决定等陆浅醒来了,再去看看他,不管怎么样要先安抚他的情绪。   大概是天微亮的时候,苏景阳听到了外面突然响起了嘈杂的动静,紧随而来的尖叫惊呼声仿佛充斥着一股不祥的味道。   苏景阳跟陵离都起身来,陵离也疑惑的低声道:“这是怎么了……”   苏景阳心头萦绕的不安预感渐渐夸大,衣服都没有披一件,披头散发,赤着脚打开房门就往外面冲,却被迎面快步走来的容辞拦住,然后一把紧紧的按在了怀里。   容辞一手搂住他的腰,一手按住他的后脑,不让他挣动,他嗓音很轻,却有种隐晦劝告的意味:“别去了。”   苏景阳被迫埋在容辞怀里,心跳急遽加快,喘息声也越来越重。   他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又开始死命的挣扎。   “别去了,苏景阳,听话!”容辞语气稍微重了些,将他狠狠按住,然后用力闭上眼,任凭苏景阳又踢又打又咬,也不松手。   苏景阳鼻子一酸,在他怀里哭起来。   陆浅是故意将林迦支开,从窗户那里跳下去的。   那个高度普通人跳下去未必有事,可是他已经有了七个月的身孕,再加上他心存死志,跳下去前已经割腕,大夫赶来的时候,陆浅的下半身已经被血染得通红,气若游丝,基本没救了。   而林迦紧紧抱着陆浅,就像在拼命的抓着自己的一切。   之前出来指认林迦为杀人凶手的那个男人也来了,他跑过来又笑又跳又是拍掌,好像很开心。他还指着没断气的陆浅哈哈哈大笑,这把当年的真相全部道出!   原来,他才是高展飞真正的恋人,可是高展飞迫于家里的压力,必须留下个孩子。高展飞心烦意乱的外出散心,刚好碰到了才下山,浑身都透着单纯好骗的陆浅。高展飞当时心念一动,故意接近陆浅,想骗陆浅为他生下个孩子。可是后来,也不知为何他临时改了注意,以重病之由遁逃了。   总之,林迦说的没错,一开始高展飞对陆浅就是个骗局!   苏景阳后来又从林迦的下属那里得知,当时林迦前来寻亲,碰巧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他对这位大哥着实感到厌恶和不耻!当年他父母分开就是因为正邪难两立,他还以为他的那个满口正义的父亲能教出多优秀的儿子呢。   林迦一直牵挂陆浅,在他寻人的半年时间里,就一直跟着他,默默地保护他。林迦无法抑制的爱上了陆浅,他就扮成了失忆的高展飞留在了陆浅身边,两人甜甜蜜蜜的眼看就要成亲了,高展飞却发现了林迦的存在,大义凛然的批判林迦用他的名义欺骗陆浅的感情,要去陆浅那里拆穿!林迦却是知道,他其实是真的爱上了陆浅,就想借这个名义回到陆浅身边!林迦极其厌恶他那副自以为是的嘴脸,一怒之下就将他给杀了,尸骨扔到了乱葬岗,高展飞原本的小情人在那之后躲得远远的了,林迦对他这种小人物根本不放在眼里,便由着他成了漏网之鱼。   林迦抑制不住对高展飞的嫌恶,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告诉陆浅高展飞欺骗他的事情,林迦怕陆浅承受不住。   可是,林迦还是太天真了。他以为陆浅至少会听相信他的解释,会同他一样厌恶高展飞的,可是陆浅没有信他,而是信了那个因为高展飞被杀而深深憎恨着他们的男人。   陆浅到头来也没有厌恶高展飞,而是选择了用死来惩罚他。   林迦在陆浅断气不久,就自绝经脉而亡了。到死了,他都紧紧的抱着他的阿浅没撒手。   而苏景阳,在听人议论说陆浅就是听到了那个男人的话,才死不瞑目的,终于因为太难受而病了一场。 第37章   如果说苏景阳对于向草那件事是“迟了一步”的遗憾和懊悔, 那么, 对于陆浅的选择, 苏景阳却是有种深深的无力。   陆浅本来就因为自己背叛了高展飞爱上了林迦而心中抑郁,林迦因为生长环境不同, 脑回路又跟他完全不一样,林迦大概从没有想过陆浅会丢下他去死, 还真信了陆浅说的话,以为依言去厨房里蒸十个兔子馒头陆浅就会原谅他,一大早激动地去把小二喊起来帮忙准备面粉。   高展飞的死, 林迦的错误预估, 陆浅的敏感多思, 就注定了不会有好结果。   苏景阳那天被容辞拦住了,没能去看陆浅最后一面,可当他知道陆浅在临死前听到高展飞当时接近他的真相时,就再也抑制不住的心口狠狠抽痛, 陆浅当时,是该多震惊和绝望啊,心中那个连林迦都无法去破坏的美好时光和回忆,竟然只是一个充满了恶意的骗局!而他却是为那个骗他的人, 抛下了爱的人, 即将结束自己跟孩子的生命, 再也无法挽回……这真的太残忍了。   苏景阳高烧了好几天, 陵离默默地帮着熬药煮粥, 近身照顾的事情全部是容辞在做。苏景阳头天烧得迷迷糊糊还不小心吐了容辞一身, 过后他记起觉得挺过意不去的,不过容辞却没有提起,仍一直照顾他。   苏景阳昏昏沉沉,时睡时醒,终于有一次睁开眼来,发现容辞又守在床边给他额头上换冷敷毛巾的时候,忍不住开口:“阿易,你走吧……我真的很没良心的,不会记得你对我的好,别白费功夫了。”   容辞却根本没理睬他这句话,发现他精神看起来比之前好许多了,黑眸紧紧的盯了他半晌,突然沉声问道:“苏景阳,我问你,你总是喜欢撮合别人,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苏景阳心中一突,愣愣的看着容辞,片刻后才道避开他直视的目光,嘶哑的嗓音道:“能有什么原因?这还用问,我天生爱管别人的事。”   容辞却不相信,他其实一直有种感觉,苏景阳一直努力的想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却又不得不总是搀和进来,仿佛是必须要完成什么特定的任务才行,并不是管闲事这么简单。   可是他并没有在苏景阳身上发现被下咒或者下蛊的痕迹。   容辞问:“你之前,有没有发生过什么比较异常的事情,又或者,你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没有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就是我喜欢管闲事,别问了,你走吧!!我醒了,不需要你照顾。”苏景阳知道他这是关心自己才问的,可又被他逼问的一阵心烦意乱,拉过被子将自己给盖住,背过身去,不再说话。   苏景阳裹在被子里,重重呼了几口热气,压下心底的烦乱,他很快也意识到自己冲容辞吼太过分了点。   苏景阳竖着耳朵听了半天,没听到容辞离开的脚步声。他迟疑片刻,从被子里将头露出来,转过脸去,却发现容辞将头轻轻靠在床架边,闭着眼睛,眼下一片阴影色,似乎是睡着了。就算是睡着了,那张脸还是充满了冷峻之色。   苏景阳取下头上的冷毛巾,从床上爬起来,无声的注视了他半晌,最后还是将床内的一床薄被拉过来轻轻搭在他身上了。   容辞听到他重新躺下去的动静,掀开眸子,望向他对着自己的那头发支棱乱翘的后脑勺,抿着的唇微微翘了翘。   等苏景阳烧终于退下了,许寐跟慕今也得空来看他了。许寐听说了陆浅的事情,唏嘘不已。他想带苏景阳出去散散心,苏景阳却兴致不高,而且他也不想打扰人家新婚夫妻的兴致,便笑笑说自己大病初愈,不适合外出。   许寐没办法,陪他聊了几句,就随慕今离开了。   苏景阳还算没病糊涂,记起这晚是什么日子,他不让容辞照顾,也没让陵离陪着。陵离知道他每隔几天都要一人睡的,虽然还是很担心他,可是也没有坚持,等到了睡觉的时间牵着阿轩就离开了。   容辞却多呆了一会儿,目光锁在他脸上,看上去不是很想走,最后是被苏景阳起床来,将他一步一步的给推出去的。   又到了熟悉的梦里,苏景阳其实是能动的,可是他像是已经丧失了这个欲望,挺尸般的躺在那,表情麻木的任由那个人贴上来。   其实前段时间,梦里的这家伙不像一开始那般纠缠他很久,一般两次就结束了。可是这天也不知道发什么疯,动作更激烈不说,还将他弄到后半夜了才不舍的停歇,过后又搂抱着他亲了许久。   一个已经表现过抗拒的人突然的反常,令苏景阳只能猜测,那个人要么是意志力失守,臣服于系统的控制,那么就是……将他想象成了别人。   苏景阳回到自己床上以后,疲惫的睡了,可就算睡着了,心口那股躁火也在一直燃烧,他真的觉得自己可怜又可悲!   他又做了个梦,不,准确的说就是系统搞的鬼,直接往他的脑海里传输了一些它曾经接收过的那些案例,那些惨痛又真实的画面就一直在他脑海里无休止的播放。   有被无休止家暴虐待的,只不过不是所有人都如向草那般最后决然不顾奋起反抗。有因为无法生育被无情扫地出门的,只是不是所有人都如许寐那般的幸运能遇上慕今,也有被骗感情骗婚挺着大肚子绝望跳楼的,便是如同陆浅一样惨淡的结局……   还有各种受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惨叫哭叫,各种跳楼跳海割腕的残酷自杀画面在他脑海里交错不停,这个梦充满了令人压抑的绝望气息!苏景阳浑身沉得往下坠,他闭着眼睛,满头大汗,他想醒来,可是醒不过来。   脑海里的声音又换成了旁观者的议论和嘲笑,“被打不知道打回去啊,活该被打!”“你自己生不出来怪谁咯?哪只母鸡不下蛋?”“谁让你又蠢又瞎,结婚之前不好好睁大眼睛看清楚,还连累孩子!自私鬼!!”   苏景阳很生气,他想反驳,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是无坚不摧的强者,并不是所有人都天生有种聪明通透的大脑,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坚强的意志力。   为什么不去痛骂那些加害的人,反而为受害者披上莫须有的罪行?!!   苏景阳喉咙哽的发颤,他缓缓睁开眼皮,眼里满是红色的血丝。   他开口了,嗓音里明显在极力的压抑着愤怒,“向草,许寐,还有陆浅,都是你故意安排让我遇到的?!是不是?”   系统冷笑:“用得着故意吗?身边这种事多着呢,多不胜数,你碰上两三回不是什么稀奇。”   苏景阳抬手按了按自己疼得快裂开的头,额角青筋直跳。   系统又道:“再说了,我只是要你体会生孩子。你们这些渣滓,做了什么,我就会同样的让你们承受什么。让你们这些加害者,也尝尝被害者的滋味!并不是只会让你们当个旁观者看看而已!”   苏景阳只觉得一股热气直冲脑顶,这段时间的所有遭遇,再加上来到这个世界半年多的日子里,所有遭受的委屈和不公,终于化成了滔天的怒火爆发出来了!   他喘着粗气迅速的起身下床,将桌上的东西全掀了,看见东西就狠狠砸,他边砸边红着眼睛大声嘶吼:“我是加害者!!!?我是哪门子的加害者!我做错了什么?我只是问了一句话而已!一句话!!!我他妈犯什么滔天大罪了!?我家暴了吗?我欺骗感情了吗??我骗婚了吗?一切都只不过是你的臆想!我什么都没做,我凭什么要到这里来,我凭什么要遭受这些!为什么又非要我看到这些?!教育我吗?!你以为你是什么?正义的使者??你只不过是个被戾气控制的蠢东西罢了!!事实上你跟你说的那些加害者有什么区别?!!!”   房间里所有能砸的东西都遭了秧,苏景阳全身心溢满痛苦,他抱着头撕心裂肺的大喊:“我要回家,你放我回家!!我不要留在这里!你他妈的放我回家!!!”   苏景阳喊到最后一句话眼泪直接喷出来,他涨红着脸,眼泪狂涌,身体陡然一阵无力的跪在地上。   系统却呵呵一声:“你以为,你现在还能走的了吗?”   容辞和陵离听到这边非同小可的动静,早就一前一后冲进来了,看着满屋的狼藉,还有跪坐在地上哭得身体摇摇欲坠的苏景阳,容辞和陵离都惊了一下。   他们两人过去先将苏景阳给扶起来,苏景阳却看都不看他们,将他们两人的手都挣开,抹了抹脸,下巴上的泪还在不住的滴答滴答,他眼神空漠无光,随便披了件衣服,拎上鞋子就往外走。   容辞跟陵离默默地跟在身后,到了客栈门口,苏景阳回过头来就是一通吼,像一头狂怒的狮子:“别跟着我!!都别跟着我!!都走!走啊!”   陵离不知所措的红了眼眶,容辞蹙眉,“你到底怎么了?”   苏景阳心底的阴沉的怒火在熊熊燃烧,他含泪的眼睛里充满了冷厉,像换了人似的,说出的话好像已经完全不受大脑控制了,“我不怎么!我怎么了也不关你的事!早就警告你让你少操心了,我早晚都是要走,别指望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滚!给我滚!!”   容辞眼睫狠狠的一颤,嘴角弧度冷硬如冰,死死的盯着苏景阳那苍白如鬼的脸看着。   陵离见苏景阳转身又要走,急急惶惶的又要跟过去,苏景阳用了浑身的力气才将心底的那股暴动的戾气给压下,嗓音发紧的艰难无比的对陵离道:“阿离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去散散心。”   陵离双手紧紧交握着,脸上仓惶又不安,望着他声音发颤的道:“那你,那你一定要回来,景阳,一定要回来,我在这里等着你,我……”   苏景阳已经大步走远了。   苏景阳穿上鞋子,披上衣服,顶着一头乱翘的头发就这样漫无目的的在街头晃荡,仿佛回到了刚来这里时的第一天,时时刻刻的充满了迷茫和无措,感到荒唐和可笑。   直到走得腿软了实在走不动了,他这才随便找了个地方蹲下来,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好像又开始烧了。   苏景阳吐了口热气,垂着脑袋盯着地上的蚂蚁发呆。   系统一号君艰辛的挣扎着出来,陪苏景阳聊了会儿天。   苏景阳经过一上午的暴走,心里的怒火已经渐渐地消散,只留下一片空洞。   “刚才,我听那狗东西说,让加害者尝受被害者的滋味,那……向草,陆浅他们该不会是……”苏景阳冷静下来后,因为自己这个想法感到脊背有些发寒。   “不是,一个世界只能投入一个异世者,不然会彻底崩盘。不过,其它世界里,的确有类似他们这样的被二号惩罚,抽掉以前的记忆,将他们换个性别,家暴虐待的,就会被家暴虐待,恶言恶语将妻子扫地出门的,他们就会变成被抛弃的人,骗婚的,他们也会被欺骗被伤害,永远也逃不出这样的桎梏。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系统一号轻声叹息,“虽然很解气,但是以暴制暴,终究不是正道。而且它越来越走偏过激,也越来越多像你这样的无辜的人被牵扯进来。”   苏景阳怔怔然的,心里一时间也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苏景阳又告诉了它自己梦里的那些画面,系统一号说,那些都是真实记录下来的。   它道:“远远不止你看到的那些。不过,人坏是不分性别的,只是女性弱势群体相对比较多一点,所以当初我才选择了这条路。”   苏景阳眼神空白的望着远处的人群,轻声道:“有的人坏是真的坏,而我无辜,是真的无辜啊。我……到底什么时候回家啊,什么时候?”他不知道是在问系统,还是在问自己。   系统一号欲言又止好久,最后只是道:“现在的你……恐怕暂时走不了。”   苏景阳以为它的意思是离找到主角还远着呢,原本就凉透的心更像结了冰似的,冷得发疼。   系统一号很快就又下线了,苏景阳蹲累了就席地而坐,他静静的坐在那发着呆,仿佛已经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直到身体越来越沉,越来越重,他这才察觉自己有些不对劲,刚撑着地面想站起来,却是眼睛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苏景阳晕得很彻底,等他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很宽敞很舒适的床上,而且外面竟然已经天色发亮了。   苏景阳想起答应过陵离要回去的,心里一慌,忙坐起身来想掀开被子下床,脑袋却仍旧一阵阵的发晕。   他还是挣扎着下床了,正穿着鞋子,有人进来了,苏景阳抬头一看,是个满脸肃杀冷意护卫模样的人,他手里端着一碗药,搁在桌上,道:“喝了药再走吧。”   苏景阳知道肯定他救了自己,十分的感激,他走过去将药端起喝了,然后道谢。   护卫却道:“你在我们公子住的旁边徘徊自语大半天,没被抓得关起来已经很幸运了,喝了药就快走吧。”   苏景阳内心暗暗惊讶,他昨天心绪纷乱,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已经走到什么地方了,现在由这护卫的话看来,他肯定是遇到什么大人物了。再多呆片刻恐怕都会遭到猜疑,苏景阳也就不再停留,赶紧老老实实的朝外面走去。   这里是一所大宅子,苏景阳跟着那引路的护卫顺着回廊转了几个弯,刚好有一名锦衣玉冠的年轻公子被另一群护卫簇拥着迎面走过来。   他眉目如画,鼻梁高挺,肤色白皙,周身一股非凡的贵气,跟梁路那种少爷贵气完全不一样,而是一种慑人的天潢贵胄之气。   护卫将已愣在原地的苏景阳赶紧拉了拉,让他避开到一边,苏景阳却因为太过于震惊,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赶紧自动让路,脑袋里乱糟糟的一片。   “公子问你话呢。”护卫狠狠掐了苏景阳一把,咬牙切齿。   苏景阳忙抬起头来,对上一双寒星般冰冷的黑眸,紧张的吞了口口水,问什么!?他根本没听到!   “我……”   “你刚才,一直盯着我看?你认识我?”年轻公子望着他,语调微微缓慢,声音很好听,甚至有几分柔和,可是苏景阳却莫名的有点头皮发麻。   苏景阳忙摇头,然后故作自然的笑了笑,“当然不认识,只是我在想,是不是公子你救了我,想亲自向你道谢。”   年轻公子弯起嘴角一笑,笑容里却有一种噬骨的冷然,“你说谎,你刚才明明一脸震惊的表情。”   苏景阳心想,你跟阿轩长得八九分像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能不震惊吗?!!   苏景阳此时对他的身份已经有揣测了,肯定就是阿轩的亲爹没跑了。可是陵离当时说跟这位好像是有什么误会,苏景阳不敢轻易的暴露陵离跟阿轩出来,他强制镇定的回望住眼前的人,小心翼翼的道:“那……我说实话,公子千万别怪罪我。”   年轻公子睨着他,却不按套路出牌,“你不说我一定是要怪罪你的。你说了,我要依情况再看,怪不怪罪于你。”   苏景阳只好挠挠头,装出一副憨厚的样子道:“就是,我,我是从小地方刚来的,还是第一次看到像你这般好看的人,天人下凡似的,所以就被震慑住了。”   “……”年轻公子盯了他许久,面无表情的正要离开,突然有人进来附在他耳边说了两句话,他神情意外的瞥了苏景阳一眼,才道:“让他进来吧。”   苏景阳不明情况,准备悄悄的离开,那公子却道:“有人来接你了。”   来接?谁来接?有谁会知道他在这里?苏景阳一头雾水,正当他还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就看见一身黑衣的容辞迈着大长腿进来了。   苏景阳一看到是他,登时想起昨天自己发神经吼的那些话,心底暗暗的有尴尬和不自在,忙将视线躲开。   容辞上前来,先是神情难测的看了眼将脸转开的苏景阳,这才看向明湛。   明湛冲着容辞笑盈盈的道:“容城主,一别多年,风采更甚啊。”   明湛一开口,苏景阳就觉得自己脑子仿佛被锤子狠狠的敲了记,他慢慢的,一点点的,以一个极其僵硬别扭的姿势回过头来,不敢置信的看向容辞。   ——刚才那位公子喊的什么???!!   容城主?????!!!!   ……艹!!!   艹艹艹!!!   容辞此时却无暇顾及苏景阳喷火的怒瞪,他在看清明湛的容貌之后很难得的愣怔住了。   当年容辞见到他时,他中了蛊,脸上溃烂,前去容城寻解决之法,容辞尽力的帮了他。明湛身份特殊,不便在容城多留,得到解决法子后,就迅速离开了容城,在陵离他们所在的那个镇上休养。   容辞至始至终都没有看到过他真正的面容。可是现在,有件事,一目了然……容辞下意识里朝身后瞥了一眼。   明湛似乎觉得苏景阳那表情很有趣,对容辞道:“看样子,我坏了你的好事。”   容辞将对着他怒目而视的苏景阳一把拽到了身旁,揽住他的腰,冲着明湛微微一笑,“倒是没有,感谢公子照顾他,我们不便多打扰,就先行告辞了。”   “——景阳!!”   陵离含着哭腔的声音一响起,苏景阳和容辞身体同时僵了一下,苏景阳想回头阻止已经来不及了,陵离牵着阿轩已经跑了过来。   因为苏景阳的一夜未归,他已经慌得快疯了,他害怕苏景阳出事,也害怕苏景阳离开。容辞找到了苏景阳的行踪,带他过来,让他现在宅子旁边等着。   可是陵离太心急了,容辞进去没多久,他也就带着孩子一起进去了,不知道为何,门口的护卫看到他跟孩子愣了一下,也没有拦着。陵离就赶紧趁机跑进来了。   陵离冲到苏景阳面前就扑到他怀里,死死的搂着他的脖子,泪珠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满心的难过都快溢出来了,他哽咽的道:“你说你去散心,怎么就不回去了,我快担心死了,景阳,你以后别这样吓唬我了好不好,那要去哪,我都陪着你,我求你……”   阿轩也牵着苏景阳的手,仰起精致如玉的小脸来,大眼睛看着苏景阳软声央求道:“舅舅,舅舅跟我们回去吧,好不好?”   苏景阳脸也僵,手也僵,他将手搭在阿轩的头顶,迫使他转了个方向,正要就势将陵离稍稍推出怀里,牵着他的手一起赶紧离开。   可终究还是被人快了一步。   明湛大步走过来,一把就将陵离从苏景阳的怀里扯出去了,他死死攥着陵离的手腕,望进陵离那双错愕的泪眼,黑眸里仿佛有暗流急遽汹涌,咬牙微微扬声:“真的是你!” 第38章   陵离眼里只看到了苏景阳, 根本没注意旁边的人。此时突然被扯出来, 他心里有些懵。   然而, 当他看清了明湛的脸后,眼睛开始不断睁大, 沾了泪珠的唇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埋藏在脑海里的多年前的记忆潮水般一齐涌上!   陵离猛然间想到了什么, 原本震惊的表情又变得不知所措起来,想把手从明湛的手里挣出来,可是却徒劳无功, 他太用力了。   “请你……放开我。”陵离声音很低, 继续把手往外抽, 他觉得自己的手腕快被他捏断了。   见陵离抗拒的模样,明湛眸中腾起一阵愠怒,死死盯了他片刻,冷冽的目光朝着被苏景阳牵住的阿轩扫去。   阿轩也在看着他, 黑亮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好奇。   陵离注意到明湛的视线,霎时呼吸不稳,身体紧绷。他真的从来没想过还会跟这个人再次遇到,而且是在如此令人猝不及防的情况之下, 还被发现发现了阿轩的存在……阿轩跟这人眉眼长得太像了, 此时被看到了, 根本就无从再隐瞒。   陵离是知道这人身份的, 心里非常的慌。他害怕这人怪罪他私自留下子嗣, 也害怕这人会将孩子给抢走……   陵离脸上毫无血色, 偏开头去不敢去看明湛。   明湛却掐住他的下巴,迫使他转回头来,脸逼近了咬牙切齿的冲着他道:“你不是根本不爱我吗?为什么还要留下我的孩子?!!”   陵离泪意犹存浅褐色的眸子终于看住他,嘴唇动了动,艰难低声道:“对不起……”   明湛眸光骤然紧缩,表情里多了一丝危险的味道,他森然的逼问:“对不起?对不起是什么意思?”   陵离眼睫不安颤动两下。刚才听明湛质问,陵离以为是怪罪他擅自生下阿轩,可此时又发觉明湛的神色不对,陵离对他的意思实在琢磨不透,一时间不敢再乱说话了。   两人就这样僵持住,苏景阳看着那边的情况,心里很忐忑,嘴动了动,正欲喊陵离的名字,阿轩突然挣开他的手朝着明湛跑过去,苏景阳反应不及时,一下没拉住。   阿轩冲着明湛喊道:“你放开我爹爹。”   明湛视线从陵离的脸上移开,落在阿轩的身上,阿轩费劲儿的抱着陵离的胳膊往外扯,好像是以为陵离受欺负了,要将他救走。   明湛怔然一下,终于是一点点的松开了对陵离的桎梏,陵离迅速的蹲下,将阿轩给圈在怀里,苍白的脸上表情凝滞。   明湛也单膝蹲下,看着那张与自己无比相似的小脸,眸光不自觉柔和了许多。   他摸摸阿轩的小脑袋,问道:“你让我放开他,你知道我是谁吗?”   阿轩看着他的脸,小嘴动了动,一时间说不出所以然来,下意识里转头看了看陵离,“爹爹……”   “阿离?”明湛眼尾扫向陵离,脸上的表情又忽尔变得冷硬了些,语调极其低缓:“孩子问你呢。”   陵离克制不住的回头看了眼身后不远处满脸担心的苏景阳,喉头堵的发疼,他将怀里的孩子搂紧了些,片刻后才得以出声:“阿轩,他……是你爹。”   明湛握住阿轩软乎乎的小手,见他满脸迷惑,弯起唇角一笑,眸色流转间光芒流丽,声音是说不出的温和:“你叫阿轩?”   阿轩歪着头看他,咬着下唇不吭声。   明湛又笑了一下,“阿轩,叫我爹。”   阿轩却仿佛有点不好意思了,红着小脸往陵离怀里躲,明湛嘴角一直微微翘起,也没生气,直到陵离将阿轩抱着站起来,迟疑的说了一句:“那……我们就不再打扰了,先行告辞。”明湛瞬间就变了脸色。   “——告辞?!”明湛眸中阴云密布,表情冷然可怕,他怒盯着始终垂着眸的陵离,语气着泛着滔天的怒意,“你告什么辞??你给我老老实实的留下来,哪都不许去!!!”   陵离被他吼得身体瑟缩了一下,脸色发白的将脸埋在阿轩的颈窝。   苏景阳见状终于忍不住了,几大步上前来搂住陵离战栗的身体,陵离感觉到苏景阳的体温,回眸看了看他,心脏翻搅的一阵难受。   苏景阳目光灼灼的对明湛道:“这位公子,阿离不想留下来,勉强他人不太好吧。”   明湛目光转向容辞,一字一字的道:“容城主,把你的人弄走。”   一直在旁没出声的容辞却是摇摇头,“我不敢得罪他,公子别为难我了。”   苏景阳知道他是在帮自己,可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呸了一声,你得罪我的地方多了去了!   “阿离,我们走。”苏景阳搂着陵离就要转身离开,然后苏景阳也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呼啦啦的冒出了将近二三十个护卫,各个满脸肃杀冷意,将他们的围在了回廊里,前后左右的路都被堵得死死的了。   苏景阳瞠目结舌,不会武功怎么办!?下意识里就看向容辞,容辞眸子四下扫了几眼,蹙心微蹙,看向明湛的时候眸中锐气四溢,“公子这是何意?”   明湛满脸阴沉,冷声道:“我不愿与你纷争,相信你也不愿意。你可带着你的人走,可是我的人,得留下。”   容辞还未言语,苏景阳就生气的道:“你这是强人所难!”   苏景阳知道陵离跟这人之间的过往,虽然具体还发生了什么他不清楚,可是苏景阳能感觉到陵离其实是有些抗拒且有点害怕这个人,苏景阳怎么都不能将陵离丢下。   “那好,阿离,我给你两个选择。”明湛看了眼苏景阳,又望向陵离,“一,你跟阿轩留下来,二,你身边的这个人留下来。”   陵离脸色更差了,苏景阳也在心里骂,阴险阴险真的阴险,这家伙一眼就看出他跟阿离关系亲,所以明晃晃的拿他来威胁!   陵离没有丝毫犹豫了,哑声道:“我跟孩子留下,你放他们走。”   容辞对这位公子明显都有几分忌惮,苏景阳也隐约猜到他身份不简单,见陵离一下妥协了,他也就立马道:“三,我跟阿离都留下!”   容辞最后也留下来了,他跟苏景阳被安排在了东苑,而陵离和阿轩被安排在了西苑,明湛也在里面,苏景阳试图闯了两次,都被护卫给拦回来。   苏景阳还是在周围徘徊不肯离去。他抱着双臂,一手摩挲着下巴来回的走动,不经意的一回眸,才发现容辞就站在他身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那儿了。   见他沉黑的眸子直直望过来,苏景阳心底那种难以言说的不自在又开始蔓延开来。   昨天对他吼什么来着,是不是还说了让他滚?   ……对了对了对了!苏景阳突然记起另外一件事,心里那种尴尬也登时一冲而散,换成了一种被欺瞒的愤怒,他板着脸跑过去,质问容辞:“你为什么要骗我?”   之前好几次他还赤裸裸的表达对城主的倾慕之心,而每次这家伙都在场,肯定就一直暗地里看笑话!可恶至极!   容辞却睨他一眼,奇怪的道:“我什么时候骗你了?”   听他还狡辩,苏景阳怒:“你就是容城城主!”   容辞见他气呼呼的,微微上挑的眼角沾染了些浅淡的笑意,反问道:“你好好想想,我是不是曾经跟你说过我是城主?是你自己不相信的。”   “………………”奶奶的,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苏景阳不敢置信的望着他问:“你神经病啊,你是城主,那你干吗还说城主坏话?!”   容辞振振有词道:“怎么是说坏话?我那是自谦。”   “自谦你个鬼!”苏景阳简直对他无话可说,又想了想,“诶?不对不对,那慕容呢,她的名字也是骗人的?她又是什么身份??”   “她叫容华,容氏一族圣女。”   “好个容华!你们实在太可恶了!”苏景阳从鼻子喷气。容华好几次故意在他面前提起城主,还说什么城主喜欢他这样的,让他嫁给城主,原来不是调侃,而是有深意的!苏景阳此时回想起来,只觉得自己真的被他们两人戏耍惨了!!!   苏景阳一阵胸闷气短,转身就往自己房间走,容辞不近不远的缀在后面。苏景阳一回房间就转身关门,将准备一起进去的容辞隔在了外面。   过了片刻,容辞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喂,苏景阳,你不是说过,你爱死城主了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苏景阳趴在门缝那里,冷声道:“你也说过,城主大人并不会想我爱上他。”   “……想。”容辞那好听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许的不自然,道,“他很想,他之前骗你的。”   苏景阳却始终保持冷酷,道:“告诉他,我不想。”   外面陷入了沉默,苏景阳心中陡然泛起一阵无力,他也默然片刻,语气缓了缓,才转了个身,背抵着门对外面的人道:“我跟你说句真心话吧,我虽然嘴上嚷嚷讨厌你,心里也常常对你犯嘀咕,可其实你这个人除了嘴巴毒了点,还挺好的。问题是我以后不会在这里呆下去,我跟你没可能,你的坚持没有意义……”   “苏景阳,你以后完成了什么能回家了,我绝对不会阻拦着你。你能留下多久,就跟我在一起多久。”   苏景阳知道容辞之前就一直怀疑自己举止异常,通过昨天他哭喊的内容肯定又猜测出一些东西,所以才这样说。   但苏景阳仍旧坚决不上当:“我不要,我不要,你走吧。”说完就捂着耳朵坐到桌边去了,不肯再跟他进行交流。   苏景阳大抵还是有点了解自己的,他真的害怕自己傻乎乎的被容辞把心骗走,到时候就走不了了。   ——回家,回家,他是一定要回家的,绝对绝对不能被谈恋爱绊住脚步!!!   翌日,苏景阳终于能得见陵离和阿轩。那时候阿轩手里拿了把小弓箭,明湛蹲下在耐心的教他玩,阿轩经过几次治疗,虽然还没有彻底好起来,却也瞧不出破绽,明湛大抵还没有发现阿轩曾经有过状况。   苏景阳趁着那父子二人正在培养感情,扯着陵离的袖子,想让他出去说话,陵离的脚才刚挪了一步,明湛仿佛背后张眼睛似的,头也不回声音淡淡地道:“阿离,去哪儿。”   明明是疑问句,却是以陈述的语气说出来,令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陵离抓住苏景阳的手紧了紧,才道:“我跟景阳说几句话。”   明湛站起身回过头来了,他一身墨蓝色锦衣,矜贵不凡,漆黑如夜的眸子瞥了苏景阳一眼,又情绪不明的看向陵离,“阿离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的面说?”   陵离神情怔忪,然后摇头,低声道:“没有。”   明湛笑了笑,“那就好。”   “……”苏景阳在旁看得憋屈的慌,这人掌控欲真是太可怕了,难不成他是想阿离以后在他身边寸步不离,什么隐私都没有吗??!可是阿离明显不愿意啊!   苏景阳提气正欲争辩几句,陵离却暗暗在他手心掐了一把,示意他别再说话。苏景阳一口气只得生生咽回去,他转头看到陵离紧蹙的眉心,心里郁闷的很。   苏景阳记得当时陵离说过他跟阿轩的亲生父亲是因为要给刘玥还赌债才认识的,后来有什么误会就分开了。到底是什么误会,陵离没有说过。   如今看来,这位公子对阿离并不简单。   苏景阳跟陵离呆了一会儿,全是在明湛的眼皮子底下,周围全是守卫,说话都得小心翼翼的,什么都没能问成。他心里还有一个巨大的困惑,那就是这位贵公子的身份到底是……   苏景阳回去之后,憋了半天,下意识想去找容辞解惑,容辞跟那人是认识的,他肯定知道。   可自己都让他走了,再主动跑去找他好像有点奇怪……   苏景阳只得将满肚子的疑问都吃进了肚子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想知道了,忍了几天,苏景阳觉得肚子都憋的生疼生疼的。   容辞见他成天脸都要皱成一团了,以为他哪儿不舒服,好不容易拦住成天东躲西避的他询问,苏景阳就说没事,然后推开他就跑得没影了。   苏景阳躲着容辞在宅子里东游西逛虚度了几日,这天一早他起床来,心里没由来的就是一阵无边无际的空茫,他也摸不着头脑,跑去找陵离说了几句话,没再去瞎晃,而是回到自己房间里了。   苏景阳在凳子上坐了会儿,却总感觉凳子上有钉子似的戳着,他又站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好几圈,可萦绕在心头那种奇怪的感觉还是消散不去。最后他索性跑去找人拿了一块抹布开始……满屋子的搞卫生。   擦完桌子擦椅子,擦完床架擦屏风,如果不是地上铺地毯了,他恐怕连地都要擦上一擦。   忙活了大半天,实在没东西让他擦了,他累得气喘吁吁,将抹布一丢,盘腿坐在地上,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自言自语,“我是不是脑子烧出问题来了?我是谁,我在哪,我到底在干什么……”   这种不对劲的感觉一直持续到晚上,他晚饭都没吃,爬到床上躺下,闭上眼睛就睡。   可能是因为这天体力消耗的太多,他挨着枕头不多久就睡着了。   直到后半夜……苏景阳如同被什么在脑袋里狠狠抡了一锤子,他猛然惊醒,诈尸般直挺挺就从床上坐起来了,然后一阵彻骨的凉意从头灌到脚。   今天,是五日之期。   他睡着了,他没有入梦,也没有那个男人。   苏景阳脑袋嗡鸣不止,他发疯似的掀开被子,几乎是连摔带爬的扑到了烛火还没熄灭的桌边,摊开自己颤个不停的手。   ——手心里的红痣,颜色赫然变深了。   苏景阳的表情一瞬间就像死了千万次,他满目惊恐踉跄着步子后退了几步,身体陡然脱力,重重的跌坐在了地上。 第39章   苏景阳整个大脑仿佛都被彻底挖空了, 不知道冷也不知道困, 跌坐到地上之后, 就保持这个姿势,两眼发直的一动不动的坐到了天亮。   上午容辞来敲门, 他就跟丢了魂似的,只当做没听到。   容辞这几日吃他闭门羹已经习惯, 也不觉有什么异常,又在门外说了几句带他出去骑马没得到回应之后,就转身暂时离开了。   可容辞就住在他旁边的房间, 注意了许久, 发现隔壁都没有一点的动静, 这可不符合苏景阳瞎闹腾的作风,每天这个时候他不是已经去找陵离了,就是满院子逛着玩去了,就算没事也会闲不住出房门晃荡两圈。   容辞终于察觉出些许不对来, 他再次去敲苏景阳的房门。   “苏景阳,开门!”容辞确定苏景阳一定在里面,可是任凭他怎么用力的敲门叫苏景阳的名字,都不被理睬。   容辞没再多费时间, 最后是直接踹门而入, 一进去就看到苏景阳仅仅穿着单衣, 披头散发坐在地上, 目光呆滞, 唇色泛白, 动也不动,好像僵成了一座石雕。   容辞见他竟然是这样一幅鬼样子,气息微乱,大步上前,蹲下身来,先用手摸了摸他身上,冰凉冰凉的,一点温度都没有,显然这样已经很长时间了。   容辞眉尖狠狠抽动两下,心头翻起怒意,忙将人给抱到了床上,让他躺平,然后用被子将他裹好。   “你怎么回事?为什么坐在地上?”容辞用手将他脸颊边乱糟糟的头发给拨开,苏景阳眼睛直直的看着床顶,仍旧是毫无反应。   容辞觉得苏景阳这幅受到巨大打击的样子实在来的怪异,也无从猜测前一天还活蹦乱跳四处躲他的人为什么一夜之间会变成这幅模样。   “苏景阳?”容辞拍拍他的脸蛋,“说话。”   苏景阳终于缓缓的动了动那仿佛凝滞住的眼珠子,朝着他瞥了一眼,嘴巴动了动,最后只嘶声说了句:“你别管我。”就满脸木然的拉过被子将自己的头给盖住。   “你给我出来说清楚,到底怎么了?”容辞光沉抑,要掀他的被子却没有成功,苏景阳把被子裹得死紧。   过了会儿,苏景阳有气无力的声音从被子里断断续续的传出来,“你走吧……要我跟你说多少遍,你快走吧,现在走还来得及,以后都不要跟我见面了。”   “为何?”容辞眉目凝结,有点参不透他这话里的意思,“为何说现在走还来得及?什么意思?!”   苏景阳却无论如何都不肯再开口了,身子蜷缩在被子,感觉像是要永远藏在里面,与世隔绝。   容辞冰冷的目光复杂的落在那被子鼓起的一团良久,倏地就起身离开了。   其实,他想要知道什么,也有办法能让这个人如同傀儡一般如实开口,可是……这些手段,终究还是不想用在他的身上。   容辞去找了陵离,他不得不承认,这种情况,也只有陵离能有办法了。   不多时,陵离匆匆的赶过来,他走的很急,将一起随他前来的明湛和容辞都甩到了身后。   陵离一进房间就扑到了床边,在床沿坐下,微微倾身,忧心忡忡的伸手去碰了碰被子,想让他出来,“景阳,你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苏景阳一听到是陵离的声音,猛地将被子给掀开了,将自己的脑袋露出来。   生生抑制了一晚上,到此时见到陵离的脸,终于是忍不住眼圈泛红了。   苏景阳其实早就预料到终究是有这么一天的,也有让自己做好心理准备,可是真正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他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对他来说,就是个毫无人性的惩罚。   他不想要,可又不能不要。   不要的话,系统还是会逼他怀第二个,第三个。   苏景阳非常的痛苦,这种痛苦还是无法对人言说的。苏景阳这时候一看到陵离关心的眼神,又想到自己悲惨的遭遇,满肚子的委屈无处可倒,只能化成了泪意在眼睛里打转转。   不过他到底还是强忍着没有哭出来,含泪的眼睛看着陵离,嗓子紧得发疼,他道:“我没什么不舒服的,就是,就是……有了点突发状况。”   苏景阳对于这件事没想过要瞒着陵离,毕竟以后肚子如果渐渐地大了,想瞒也是瞒不住的,比起以后让陵离受惊吓,还不如一早就让他知道。   可……终究心底别着一股劲儿,让他始终说不出“我怀孕了”这种话来。   陵离愣了一下,才抓着他的手,问:“什么突发状况?严重吗?还是请大夫来看看吧。”   苏景阳余光瞥见了抱着双臂,站在房中默然无语的容辞,喉头几番艰涩的滚动,嘴唇颤动了两下,正鼓起勇气要开口告诉陵离。   可就在此时,一直抓着他手的陵离注意到了什么,将他微微弯曲的手指彻底的展开,认真了看了眼后,登时大惊失色的看向苏景阳,嗓音发颤:“景阳,你……”   陵离满脸震惊,苏景阳感觉他握住自己的手都在不住的抖。   苏景阳知道他已经发现了,缓缓抽出自己的手来,撑着自己的身体慢慢的坐起来,一脸的灰败之色。   陵离猛地回头朝着容辞望去,苏景阳也同时看过去,对上容辞那双深黑冷冽的眸子,他心一狠,牙一咬,语气僵硬的道:“嗯,痣的颜色变深了。”看似在接陵离的话,其实就是刻意说容辞听的。   苏景阳的本意是借机给容辞下点狠药,让他赶紧的放弃,别再白白浪费功夫了。   结果话还未落音,苏景阳就感觉眼前一道黑影逼近,手腕被一股强大的力道狠狠掐住,苏景阳吃痛的皱紧眉头。   “你干什么?!”   容辞攥着他的手,不让他动,死死盯了他手心片刻,气息很明显的滞了一瞬,终于是将酝酿着风暴的目光转到了苏景阳脸上,眼睛里布满了可怖的血丝,那阴沉的表情几乎是要吃人了!   容辞的声音仿佛冰雪寒风,冷得令人战栗,他质问:“——苏景阳,你怀的谁的孩子?!!”   容辞对于他一早的异常千想万想,什么可能都想了,但完全没想到等着他的竟然是这样的迎头一击!   怀孕了!他竟然怀孕了!容辞幽冷的黑眸盯着苏景阳那漠然苍白的脸,表情一闪而逝的扭曲,呼吸声愈发的沉重,一股浓烈汹涌的戾气在浑身灼烧窜动,一瞬间甚至有种想狠狠掐死他的冲动!他几乎是拼尽了浑身的力气才忍住。   “你说啊,你这孩子到底是谁的?!!”   容辞的反应让陵离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他难以想象自己所听到的,就连在桌边闲闲坐着的明湛都有几分讶然的朝着这边瞟了一眼。   “景阳,这到底,到底怎么回事,你……”陵离慌得束手无策。   刚才他看到苏景阳手心里的痣变深,潜意识里就默认了孩子肯定是容辞的,可是如今看容辞这震怒的反应……竟然不是吗?!   那到底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这样?!   苏景阳用力的将自己的手给抽回来,冷漠无比,语气也非常生硬的对容辞道:“我怀谁的孩子不关你的事,而且,以我们两人之间的关系,我好像也没有必要向你交代吧。”   苏景阳打定主意要趁着这次,让容辞彻底退缩,所以说话一点也不留情。   可是他发现容辞神情冷厉如鬼,眸子满是爆红的血丝,额角青筋都出来了,嘴角因为怒意抽动着,比他意想中的反应大太多了!   苏景阳平常跟他随便惯了,就算之前直接直言直语的拒绝他,他都好似无所谓又很潇洒的样子,苏景阳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骇人的模样,跟平常好像变了个人似的。知道这是彻底的惹到他了,苏景阳不禁头皮有点发麻,心里又莫名的有点发闷,于是闭嘴不再说了。   苏景阳不再敢去看容辞的反应,缓了缓,才为难颤声的对陵离道:“阿离,你别问了,我也是今天才发现,问了我也说不清楚……反正,事情就这样了。”   今天才发现,如果按照时间推算……陵离的表情一下就变了,容辞好像也想到了某个可能,跟陵离几乎是同时转头朝着明湛那边望过去。   近段时日,苏景阳都跟他们在一起,除了几天前那个晚上,在这宅子里过了一夜。   原本只是在旁看戏的明湛终于因为一齐投射过来的两道目光手里喝茶的动作滞了滞,他不紧不慢的放下了手里的茶杯,知道他们都在怀疑什么,眸光冰寒,冷然道:“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可别找错了人。”   明湛又对着陵离皮笑肉不笑的道:“阿离,你再敢怀疑我试试?”   陵离忙将目光收回,不敢再看他。   苏景阳哪里还不明白他们这是误会了自己跟明湛有关系,登时也炸了毛,连忙摆手:“不是他不是他!绝对不是他!阿离,你可别误会!我跟他可一点关系都没有!”   陵离跟着苏景阳心都要急碎了,可不管接下来怎么问,苏景阳都对孩子父亲的身份诸多含糊,不愿意说。陵离实在没办法,他看着苏景阳面色极差的脸,满心的无措。   最后他央求明湛,想留下陪苏景阳,明湛跟容辞对了个眼神,不由分说的就去拽陵离的手,“不行,跟我回去。”   陵离心中苦涩,最后只能对苏景阳留下一句:“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然后被就明湛给带着离开了。   等他们走了,容辞却没走,屋内又没了其他人,苏景阳原本就心里还有点发毛,此时感觉容辞那道目光还锁在自己身上,更是觉得浑身僵硬。   “你……你怎么还不走?”苏景阳没有去看他,硬着头皮问。   容辞忽尔道,“你想来想去,就是想出用这种方法让我彻底放弃?”   苏景阳盘腿坐在床上,沉沉的呼了口气,“你想多了,我……有孩子只是个意外,没有故意要刺激你,我还没这么无聊。而且如果可以,这个孩子我也不想要!”   容辞突然就逼近他,一手用力的按住他的后脑勺,让他无处可躲,眼睛里毫无情绪,“我这段日子时时刻刻盯着你,就除了那天晚上……不是明湛,那么到底是什么人?!”   “不知道不知道!无可奉告!”苏景阳一边推他一边怒道。我他妈哪知道是什么人!???   苏景阳刚吼完就发现自己身体被点了两下,一阵麻木的感觉过后,他就软绵绵的倒在了床上。   容辞一语不发的开始拿着他的外衫往他身上套,苏景阳察觉他的举动,先是愤怒,又是发慌,“容辞,容辞,你干什么啊?你为什么点我穴道,我告诉你啊,你这是绑架,你这是犯法的!你这是要被判刑的!你放开我!快放开我!!”   “我说过,放不开了。”容辞将他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然后耐心的给他衣服最后穿好整理好,此时的表情已经比刚才平静了许多。   “放不开,也得放!”苏景阳道:“我们两人本来就没缘分,你强行绑我也没用!我是不会跟你在一起的。”   容辞望进他那双闪烁着怒火的漂亮黑瞳里,神情顿了顿,凑近在他额头上亲了亲,对他道:“景阳,你拒绝我躲我都没关系,本来想耐心一点,让你想通让你接受的。可是,我失策了。”   容辞修长的手指抚上他的脸,眸光深邃不见底,沉声道:“现在,我要带你回容城。” 第40章   苏景阳没有任何求救的机会, 也没有来及让陵离知晓, 就这样被容辞给劫走离开溧阳了。   容辞明显心绪不佳, 坐在马车里冷沉着脸,敛着眸基本不怎么开口, 而苏景阳虽然被点了穴身体不能动,嘴巴却不闲着, 怒瞪着容辞,将他骂了一路,痛斥他的恶行。   容辞等他骂上一会儿, 就喂他点水喝, 免得他口渴。   苏景阳骂到自己都头疼了, 容辞却岿然不动,苏景阳觉得自己简直白费功夫,鼻子都气歪了。   他又当着容辞的面跟车夫求助,可是那车夫受了容辞金钱的诱惑, 很坚挺的不为所动。   苏景阳只觉得恼怒又气馁,等到了有人的地方,容辞索性连他哑穴也给点了。   苏景阳想骂人却又骂不了了,憋得头顶冒烟, 容辞将他扯到怀里抱着, 亲亲他的脸颊, “过会儿就给你解开, 让你骂个痛快。”   苏景阳索性将眼睛闭上。   返程的第一个晚上他们歇在一家客栈里, 吃饭的时候是在房间里, 容辞这才把苏景阳的穴道给解了。   苏景阳端起碗就开始偷觑容辞,眼珠子乱转,满肚子小心思翻搅着,挨着凳子的屁股有点坐不住了。   容辞给他碗里夹菜,看都不用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唇边溢出冷笑,声调很缓慢:“想逃跑?先低头看看自己的腿够不够结实。”   “你威胁我是不是?!”苏景阳一听,重重放下碗筷,板着脸冲着他道:“我告诉你容辞,你这是非法拘禁!我要将你告官!”   “那你可得抓紧点时间,因为……”容辞掀起眸子淡淡瞥他一眼,道:“等到了容城,我,就是法。”   “你卑鄙无耻可恶混账王八蛋!”苏景阳无尽的悲愤,古代阶级真是害人啊!   容辞听他骂了一天,也没什么新鲜感了,把筷子重新塞到他手里,望着他,听起来很平常的语气却隐约透着强势,“快吃,吃完了早点休息。”   苏景阳很想把筷子直接摔他脸上,非常有骨气大吼一声“我不吃!”然后绝食反抗,可是又一想,妈的凭什么啊,凭什么委屈自己?!有饭不吃是傻子。   苏景阳遂端起碗就开始往嘴里塞饭,不仅要吃,还要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骂!   结果他一个不注意吃的过于多了,临睡前都还感觉肚子胀胀的不舒服。苏景阳实在难以入睡,想起来坐一会,他身子才刚欲动,就被躺在身侧的人一把按下。   “想干什么?”容辞的气息猛地逼近,盯着他的脸微微扬声。   “我……”苏景阳应景的打了个饱嗝,“呃,吃太饱撑着了,胃疼。”   容辞回想起晚上他那副吃饱了好干架的忿然模样,似乎无言了片刻,“我给你揉揉。”   “不要,不要你揉!拿开你的爪子!”苏景阳瞪起圆乎乎的眼睛,不假思索的就拒绝了,对他很是戒备,生怕揉着揉着,揉出火来。   容辞没有勉强他,却动手将他揽在怀中,苏景阳被迫枕靠着他的手臂,顿时不干了,手脚并用,连踹带推,鼓足劲想往旁边躲,一边踹还一边骂:“放开我,你个混账东西!”   容辞抓住苏景阳那只胡乱挥舞着差点给他一巴掌的手,“你果然是晚上吃太多,精力过足,再乱动小心我……”   “小心怎样?你要是敢碰我,老子跟你拼了这条命!”苏景阳张牙舞爪,眼里通红,就像是被惹毛了猫,“你以前还总说我对你心怀不轨,我看你才是对我不轨!!你就是条大尾巴狼!”   容辞语气森然道:“你知道就好。不想这时候被我一口吞掉,就老老实实的睡觉!”   苏景阳才不肯老实,他继续恨声批判容辞,“我们又没有成亲,你为什么要跟我睡在一张床上?不知道授受不亲吗?快点,滚下我的榻!”   容辞将他搂得严严实实的,不准他动了,才将唇凑到他耳边道:“很快就成亲了,回去了我们就定日子。”   苏景阳脑子里一道惊雷炸开,他愣了愣,忍不住痛骂:“你有毛病啊,我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你还要娶我?!绿帽子戴得挺欢快昂???”   容辞听他又提起这事,好不容易才强压下去的戾气又瞬间翻涌而上,眉眼笼罩了一抹狠厉,他把苏景阳微微松开些,死死看着他道:“别再给我提这件事!我当初就不该由着你,如果早早把你带回容城的话……”   苏景阳重重哼声,“那我也告诉你,不管早晚,我都不会跟你成亲,也没什么不一样。”   这天晚上,苏景阳一张嘴叭叭叭骂到大半夜都没能把容辞给骂走,最后以容辞强吻了他一下,而他把容辞的脸狠狠挠了一爪子告终。   这下晚上吃那些东西攒的劲儿终于用完了,再加上前一晚没睡,身体实在疲惫,最后他还是没逃脱就这样躺在容辞的怀里睡了。   后面的路上,容辞顾忌苏景阳的身体,没再长时间给他点穴,苏景阳能动的时候比较多,可是容辞的视线几乎不从他身上离开,就连上茅房都在外面等着,苏景阳试了几次想跑,都是不出二十步就被容辞给拎回来了。差不多半月后,苏景阳才稍微消停点。   也不是认清了现实妥协了,而是……他大概是这段时间上蹿下跳的折腾太狠了,肚子竟有些不适。   他也不清楚这种不适是不是因为有了那个东西才有的,可是他也无法大意。   他的确不想生孩子的,但现在找主角影子都还没有,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家。他如果把现在怀的这个弄掉了,狗系统绝对会让他继续去梦里造人再怀上。可他不想再入梦了,那里令他感到压抑。   还不如痛快的伸头一刀,将怀着的这个生下来,这样至少有将近十个月的清净。这十个月里,他也可以继续收集能量。   苏景阳变得安静了,容辞也是松了口气,后面的几天都相对过的比较平和了。只有在容辞忍不住亲吻他过后,他会跳出来冷斥几句:“好个装模作样、口是心非的容城主!之前将我骂的狗血喷头,一文不值,现在又要跟我亲亲抱抱,满脑子不纯洁的思想,你现在的真面目露出来了,我真是看透你了!”   好在容辞除了时不时索要个亲吻,其它方面比较克制,没有越过雷池。   因为苏景阳有身孕,车程并不快,行了将近二十天才回到了镇上。   苏景阳心急起来,到了镇上,就意味着离容城不远了,那里是容辞的天下,到时候他就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而且他心里一直记挂着陵离,陵离在那个阿轩父亲那无法脱身,他现在又不见了,陵离肯定很着急。   苏景阳就改变了策略,跟容辞打商量,想拖延时间,“容辞,我们回家里去,等阿离回来了再去容城好不好?”   “阿离?”容辞却摇了摇头,他看了苏景阳一眼,双手捧着他的脸,认真的问:“苏景阳,你以为这天底下,还会有何人会让我有这几分忌惮?”   苏景阳拍拍胸膛,回答:“我啊!你惹我不高兴了,我咬死你。”   容辞手指在他脸上摩挲,闻言道:“就喜欢看你说大话脸不红气不喘的样子。”   苏景阳抓下他的手就往嘴里塞,用力的咬下,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容辞脸上那几番变化的神情,隔了会儿才松开,容辞盯着被咬出血的手,嘶了一声。苏景阳那边也没得意多久,就被容辞扑过来狠狠的咬住了嘴唇。   等苏景阳终于从容辞那知道明湛的真实身份以后,整个人都傻傻愣怔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   ——明湛竟然是当今储君,东宫之主,未来的天子!!   苏景阳虽然第一次见他就觉得他气势非凡,那股天潢贵胄之气更是挡都挡不住,可是远远没想到位高至此!!   结合容辞的说话,跟陵离的讲述,苏景阳明白了,大概就是明湛当年中了蛊毒,烂了脸,去容城寻求了解决之法,过后就在镇上休养,休养的那段时日跟陵离有了一段,但是又因为什么误会,明湛最后怒而离去,留下陵离怀了阿轩独自生下来了……   完了完了,不是别的人,是当今太子殿下,就算阿离不愿意跟他走,也难以抗命,更何况还有个孩子。明湛如果拿孩子要挟,那更是毫无悬念的胜算了。阿离怎么办才好?!   奈何他现在也是自身难保,对阿离也是看不见够不着,无能无力了!   苏景阳越想越觉得很气愤,“真是两个强取豪夺的活土匪!”   一抬头却见活土匪之一的人正目光发沉的盯着他的肚子看,苏景阳头皮骤然一紧,身子往后缩了缩,警觉的瞪着他,“干什么干什么,想打胎啊?”   他防备的样子让容辞喉间堵着的那股气霎时间多了些灼烫的温度,梗得嗓子一阵阵的发疼。   容辞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将视线移开,不再看他了。   马车进容城的时候,苏景阳在马车里睡过去了,根本没能看到这里跟外界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景象。等醒来时他正躺在一个大床上,锦被簇拥着暖融融的特别舒服,鼻尖还萦绕着一股清雅的冷香之气。   苏景阳打着呵欠刚准备要坐起身来,容辞就没什么表情的推开门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东西进来了。   苏景阳一看他只拿了一只小碗,还热气直冒,想到什么登时大惊失色,脊背发寒,立马站起来躲到了床角。这家伙不会真的要……   容辞见他如临大敌的架势,神色晦暗不明的顿了顿步子,才又继续走近,坐到了床边,神色如常的对他道:“容华知道你来了,待会要过来一起吃晚饭,你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苏景阳已经瞧见了容辞手里端着的是一碗他以前常吃的芝麻粥,磨蹭了一下才凑过去,接过他手里的碗,用勺子舀了舀却没吃,观察容辞的脸色,   容辞神色看似平静回望住他,片刻后,长睫微颤的闭了闭眼,低声道:“没有别的东西,放心吃吧。”   苏景阳这才慢慢的吃起来,吃了两口,头也不抬的道:“容辞,你这样对我,就该接受我的怀疑。就算我误会你了,我也不会跟你道歉的。”   良久,容辞摸他的头,凝视着他轻轻嗯了一声。   晚饭时,容华眉开眼笑的跑来了,脚还没踏进门,就在扬声道:“哟呵,我们的城主大人终于把你给娶回来了。真是可喜可贺!”   苏景阳坐在桌边,望着她走近,一拍大腿愤然的纠正:“是绑,绑回来的!”   容华却对容辞满是赞赏:“对啊,放在心尖喜欢的人,当然得绑回来!总比落到别人手里的好嘛!容辞,你早该这么干了!”   “……”苏景阳忍不住满心的忧郁,只能再次感叹一句,古代阶级害人啊。   容华还是那样,一身灼眼的红衣,美得气势逼人,晚饭边吃边缠着苏景阳聊天,倒是把苏景阳初来乍到的那种陌生不适应的感觉稍稍冲淡了些,不过容华好像还有别的什么事,刚吃完饭就悄然跟容辞对了个眼神,起身离开了。   苏景阳吃完了饭没多久开始揉眼睛,有点犯困,他很好奇,自己不是才刚睡醒吗?难不成是因为怀着孕所以容易累吗?苏景阳跑到床边,往床上一扑,上眼皮跟下眼皮就黏上了。迷迷糊糊间感觉容辞给他脱了鞋,又将他调整了一下姿势,给他盖上了被子。   苏景阳实在太困了,只来及含混的咕哝一句:“不许,不许趁我睡觉偷亲我……”然后就彻底的陷入了黑暗里。   容辞在床边坐下,手指轻轻拨开他脸颊旁边的几根凌乱的头发,低头不由分说就在他唇上亲了亲。真正的偷亲,又怎么会让你知道呢?   不多时,房门外突然响起一阵铃铛碰撞叮叮叮的清脆之声,在这静谧的的夜里显得越发的悠扬清晰。   “容辞。”容华在外道:“巫师大人到了。”   容辞扣住苏景阳温热的手,盯着他熟睡毫无设防的脸,喉间动了动,微微侧脸,沉声道:“让他进来吧。” 第41章   容辞的话刚落音, 容华就将一名白发黑袍的老者给引了进房里来。   他年约七十, 目色静和, 手中握着一串古铜色的铃铛,稳步缓慢靠近的时候, 铃铛又不停发出叮叮轻响。苏景阳躺在床上,双眸紧闭, 睡得格外的沉,仿佛没有受到任何一点外界的打扰。   “城主。”巫师先行恭敬的向容辞俯身行礼。   容辞起身虚扶他一把,“巫师大人不必多礼了, 我们现在就开始, 速战速决。”   巫师也不多言, 只点点头道了声遵命。容华则是将屋内的灯火熄到只留下了一盏,房间里的光线登时昏黄不清起来。   容辞把苏景阳给慢慢的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   容辞是想用催魂术令苏景阳说出真相。可他自觉满心烈火焚烧,在此事上实在难以保持稳定的心绪, 怕不小心出差错伤了苏景阳的身体,所以就强忍住狂乱的燥郁,将苏景阳给带回了容城,一回来就请巫师大人过来帮忙。   不过, 因为苏景阳现在身怀有孕, 身体防御比较脆弱, 为了保险起见, 他决定只问两个问题。   容辞低声道:“开始吧。”   巫师大人走到床前, 先是闭眼低低念了几句, 原本宁和的空气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无形的涌动,巫师又睁开眼郑重其事的看向苏景阳,微微抬高了手,摇动了手里的铃铛。   ——叮铃铃,叮铃铃。   苏景阳像是受到了什么控制一般,原本软绵绵的身体登时绷直了,如同醒着的时候那般自己坐住,只是眼睛仍旧是紧闭的。即便苏景阳能自己支撑了,容辞还是将他搂住。   容辞对巫师道,压低声音:“问他,孩子的生父是谁。”   巫师依言问了,嗓音很轻很缓,有种浓烈蛊惑的味道。   苏景阳无力的摇头,仿佛浑身都透着茫然,说话断断续续,却还是隐约有平日里说话的那种呛人的语调,“我,我他妈去哪知道是谁……”   容辞眉头紧锁。他竟然不知,竟然真的不知!怎么可能?   难不成那天晚上被明湛救回去之前在外面……遭遇了什么?容辞搭在他腰身上的五指死死的收紧,不,不可能,如果真是这样,苏景阳是不会要这个孩子的,肯定不是这样。容辞全身心都在抗拒这个猜测。   “继续问。”容辞冷峻的面容一半笼罩黑暗里,越发的显得冰冷渗人,“问他,来自哪里。”   容辞一直觉得苏景阳有点奇怪,一开始怀疑他是中了巫蛊之术被什么控制了,可是经检查过后又发现没有。现在如果能问清他来自何方,或许就有迹可循了。   巫师遵照吩咐问了,但怪异的是苏景阳反应跟刚才不一样,他嘴巴艰难的动了几动,小幅度的摇了摇头看上去想说却又说不出来,表情很难受的样子,额头上迅速沁满了冷汗,身在也开始战栗。   容辞察觉不对劲,忙喝道:“快把他叫醒!”   可是巫师还没来及摇铃,苏景阳神情痛苦的张嘴吐了口血,身子软软的倒在了容辞的怀中。   “景阳!”容辞大惊失色。   一直守在旁边护法的容华迅速跑到床边,跟巫师大人一起查探苏景阳的情况,发现他的脉搏平稳,应该没什么大碍。   容辞抱紧了怀里的人,他抬了抬眸,看向满脸凝重的巫师,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这……才问了不过两个问题,这种情况是前所未有。”巫师说到这里稍稍沉吟片刻,才又接着道:“还是待我回去大殿里查一查,再来向您细禀。”   容辞沉着脸挥挥手让他退下了,容华嘱咐侍卫去把大夫请过来,然后又重新将屋内的莲花烛台上的蜡烛全部点亮,原本昏黄的屋子里登时亮堂起来。   容辞拿布巾轻轻擦拭掉苏景阳唇边的血迹,把沾到血的衣服也给换掉,这才重新让他躺回去了,给他盖好了被子,容辞在床边坐下,面色稍有些冷郁。   本来已经做好万全准备了,没想到,最后关头还是出了岔子。等大夫来看过说苏景阳实没什么大碍,容辞这才舒了一口气。   容华走过来,倚在床架边上抱臂疑惑的自语道:“巫师大人是容城近百年以来术法最高的巫师了,从没有失过手的,今天怎么回事啊?如果……如果不是巫师大人有问题的话,那么我觉得肯定还是景阳哪里跟别人不一样。”   容辞听闻她的话,深黑的眼瞳微微闪动间仿佛无声涌起万千变幻,他唇动了动,猛地回过头来,道:“你是说……”   容华噫了一声,才冲着容辞道:“我是说,我之前就怀疑过,景阳可能就是巫师大人所说的异星,你却总是在他的事上犯浑,死活不肯相信我的话。现在你瞧,用催魂术问景阳从哪来,他竟然说不出话来,反而还吐了口血。或许是因为有违天道,不能说,不可说。”   容华的一番话让容辞只觉犹如被兜头浇下冷水,脑子瞬间就清晰了!他眼睛一点点睁大,将头缓缓转回去,用力抓住了苏景阳的手,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苏景阳那张俊秀安静的睡脸。   容华说的非常在理,巫师大人出差错的可能性不大,那么只有是苏景阳自身的问题。   异星,如果他真的是那个异星……   容辞又回想起苏景阳发狂的那个早上,他崩溃大哭着说要回家,而一直以来,他也总在嚷嚷着说要离开不会对他负责的之类的话。   容辞低下身子,将脸埋在苏景阳的颈窝,扣紧他的手指轻叹一声。   脑子里的暗黑迷雾仿佛一下被拨开,他全部想通了,这个家伙之前奇奇怪怪的举动,一直多管闲事帮助别人,大抵就是为了能达成回他那个世界的条件吧。   ……等等!!!   一阵电光火石间,容辞脑子里突然又有什么东西窜连了起来,他陡然直起身来,死死的盯着苏景阳的脸,表情里带着几分不敢置信,乌沉沉的眼睛里好似有惊天骇浪开始翻涌起来!!!   容华毫无所觉,还在指责他:“我早让你出手果断点,把景阳赶紧娶回来便是。现在让人捷足先登了吧,景阳已经怀了别人的孩子,你臭着脸又有什么用?不过真是奇怪了——”容华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十分的不解,“景阳怎么连自己怀的是谁的孩子都不知道,他虽然看起来傻乎乎的,不过不至于傻到这种地步吧,还是说发生了什么意外,他都没能看清那个男人的脸?容辞,你不是吧,你天天盯着他,怎么还能让他被别人给……”   容华忙住嘴了,因为容辞蓦地回头,目光锐利如闪电的刺向他,幽深的黑眸中绽放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芒彩。   容华以为是自己说的最后一句刺激到他了,忙把自己的嘴巴捂住,却听容辞声音微微嘶哑的开口道:“你……可能说的没错,他的确看不清那个男人的脸。”   ——因为,这件事发生在梦里面!   此时此刻,容辞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和身上的每一处!他就在刚才经过容华的点拨过后,才算是真真正正的全部想明白了,同时也是万分的肯定了!   之前听苏景阳说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他满心的滔天怒意只以为苏景阳是在欺骗他。可是今天在巫师这里确认了,这人是真的不知道,苏景阳没有撒谎,在巫师的控制下,他也无法撒谎。苏景阳就是巫师大人口中所说的异星,只是不知为何,这个异星跑到他的梦里去了,两人就这样在一个黑暗的梦境里纠缠了大半年!   他的梦是于差不多二十六天前停止的,他当时只以为是梦师所说的时机到了,只当是结束一场虚妄的梦境,并未太在意。而苏景阳有孕算起来差不多在那日,时间刚刚好对得上。   只怪他怒极昏了头,满心犹如火油煎熬,只顾着想如何逼问真相,却根本就没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块!   如今想来真的是诸多破绽和疑点,可惜他身在其中,反而还没有容华这个旁观者看得清楚!   容华没正确理解容辞话里真正的意思,只好安慰道:“容辞你别灰心,碰上这种情况谁都不想的,景阳肯定也不会想要这个孩子,趁着月份小,让他赶紧打掉就是了。你们两个赶紧成婚,他还年轻,养好身体以后也会有孩子的。”   容辞已经听不进去她的任何话了,他修长的手指摩挲着苏景阳的脸蛋,抚过他的眉眼鼻唇,眼里布满了红丝。   原来令他困扰迷惑了大半年的梦中人就是这个人,原来他已经拥有了这个人一次又一次。虽然每次梦结束后他都模模糊糊记不太清楚了,可此时揭开真相后,再去联想以往那一次次的旖旎的梦境,仿佛心头都溢满了甜美。   而且,现在这人肚子怀着的,是他的骨血。   是他的孩子!   容辞再也克制不住的那种血液翻涌的猛烈悸动,一时间情难自禁息不稳的俯下身去,含住苏景阳的嘴唇用力的亲吻起来,身体也一点点的挪着覆上去将他锁在怀中,真的恨不得将他嵌入身体,甚至吃进肚子里。   容华见情况不对早就转身快步离开了,刚出去带上门就碰见巫师大人难掩激动的匆匆赶过来,显然是想来报告什么好消息的,容华忙跑过去及时的将他拦截住,不由分说就将他的身体推着往回去的方向。   巫师斥责道:“容华,你这是干什么?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城主,里面的那个人,很可能就是……”   “知道啦都知道啦,是降临的异星,您老人家就赶紧回去睡吧。”容华连拖带拽的将巫师给弄走了,里面正办事儿,进去不是找骂呢。   苏景阳失去了术法的控制,不再沉睡如猪,容辞的动作又太激烈,他身体动了动,醒过来了,眼睛还没完全挣开就用手拼命的去推容辞。   容辞丝毫不受影响,动作果断利落的将他的双手按在头顶固定,缠着他湿软的舌尖,吻得更加深入。   苏景阳被他亲的透不过气,脸都涨红了,嘴里发出唔唔唔的声音使劲的想躲,容辞终于不舍的离开他温软的唇,又去亲他的眼皮,鼻尖,下巴,还有颈窝。   苏景阳嘴巴终于得空了,还没来及喘两口气就呸呸两声,愤怒的对在自己埋在自己脖子间亲吻的人问道:“容辞你是不是把我嘴巴咬破了,怎么一股血腥味???”   容辞的动作一顿,又流连的在他脖子上留下两个印记,才抬起脸来,黑眸敛着光华,神色自若的看向他,“受伤了吗?嘴巴张开,我看看。”   苏景阳把嘴闭得紧紧的,不上他的当。容辞却是低笑一下,在他抿住的嘴上狠狠啾了一下。“笨蛋!”   苏景阳挣了挣自己的手,瞪着他:“又趁我睡觉对我动手动脚是不是?下次再被我发现,小心我打爆你的狗头!”   容辞笑了笑,松开他,从他身下下去,就势躺在他身侧,“放心,下次不会让你发现。”   “不要脸!”苏景阳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容辞伸手帮他揉,揉着揉着,又凑过来在他手腕上亲了一口。   苏景阳表情奇怪的看他一下。觉得怎么睡了一小觉,这个人突然变得不对劲起来,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只觉得他眉眼间的狠戾之气似乎散了许多,表情也温柔了许多。难道他不生气了?   苏景阳仍旧还犯困,暂时不想理他,正要继续睡觉,容辞从背后将他搂住,沉默了片刻,突然轻声道:“景阳,你之前说,你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是不是?”   他突然提起这个问题,语气竟然还很平和,苏景阳觉得肯定有古怪,怀疑的道:“突然说这个干吗?”   容辞隔了片刻,才凑到他耳边低声问:“那,你有没有想过,要找到他?” 第42章   “找他?”苏景阳咬紧牙根, 声音仿佛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 充满愤恨:“我干吗要找他?我此生都不要跟他相见, 我跟他势不两立!就算见到了,我也要抽他的筋扒他的皮喝他的血!!!”   当然了, 苏景阳说的是气话,梦里那个无辜的人说不定也是这么想对他抽筋扒皮呢。   苏景阳庆幸他们在梦里是互相看不到脸的, 不然在现实里遇上了,这矛盾和仇恨可就大了!   容辞怔了片刻,环在他腰上的手紧了紧, 温热的气息呼在苏景阳的耳旁, 语气不明的低问:“你这么恨他?”   他约莫猜到了, 苏景阳跟他一样,入那个春梦并非是出于自愿,从刚才他说话的语气里又听出了诸多的怨恨,他是真的不想见梦中人。   于是, 容辞几乎是瞬间就改变了跟苏景阳坦白的心思。   这家伙脾气着实又拧又硬,最近好不容易才因为身体的原因表现的顺服了点,如果又让他知晓这事,心中怨气大增, 这才刚稳定下来的局面恐怕又是要被搅得天翻地覆, 为两人之间的发展徒增阻挠。   还不如……等过段时间, 这个冷心肠的人肯承认对他有些感情之后, 再找个机会跟他说清楚, 这样较为稳妥。   “恨, 怎么不恨?诶,我怎么觉得我睡了一觉后你就变得怪怪的,你不会是对我做了什么吧?”苏景阳琢磨着容辞肯定还是对他肚子里这个孩子有芥蒂,便不等他说话又飞快的道:“就算我恨他讨厌他,孩子因为一些原因,我是必须得留下,你就别打主意了,听见了没?”   容辞静了片刻,不答反问:“景阳,你的家,很远吗?”   “远,很远,远到你难以想象。”苏景阳想了想,又补充:“而且只有我一个人能回去,带不走你的。所以我再三叫你别招惹我,这也是为你好,我以后回家了,你就找不到我了。”   容辞紧接着他的话问:“那你以后一个人回家,孩子谁照看?难道抛下他?”   “孩子……?”苏景阳愣神片刻,还真被问住了,他好像从来没考虑这个问题。   是啊!孩子以后交给谁?!   他虽然恨死狗系统了,可是孩子生下来就要要负责的。   苏景阳沉默了好久,容辞在他耳边道:“你嫁给我,孩子留下。你走以后,我会尽力抚养。”   ……这家伙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是被他逼疯了还是鬼上身了?!   苏景阳实在耐不住,想回头去看容辞是什么神情,却被容辞用手将他刚转过一点幅度的脸给推回去,不让他看。   苏景阳惊奇万分,“你……真要当我孩子后爹啊?”   之前他眼神阴寒的仿佛要杀人,可是现在却又平静的出奇,还做这么大退让,怕不是在憋什么大招吧……   苏景阳语调极其缓慢道:“其实,其实我不用把孩子交给你,我还有阿离呢,阿离他会帮我的。”   苏景阳说这话其实也有点犹豫,毕竟要带大一个孩子,不是桌上多添一副碗筷那么简单的事情。而且现在阿离跟太子殿下之间情况不明,他着实是不敢保证以后会是怎样。   容辞听出来他已经有些动摇了,继续循循善诱道:“你看,我这么喜欢你,还很有钱,也不阻拦你回家,以后能养大你的孩子,让你无后顾之忧。这么合适你的情况,你说,你不嫁给我是不是可惜了?”   苏景阳转动眼珠子,无意识里咬住自己的衣袖,满心的纠结,不吭声。   总感觉哪里不对,可又觉得哪哪都对。   他之前一是怕在容辞这栽了就回不去了,二是怕欠下感情债,所以死咬着不肯跟容辞在一起。可是如今要留下这个孩子,容辞又甘愿照顾的话,那么托付给他还真的是上佳的人选了。   “你到时候,不会拿孩子要挟我吧?”苏景阳还是有点怀疑,他觉得容辞这个人心思很深,突然就变得这么温柔,接受孩子不说,还心甘情愿的让他利用,他总觉得前方有陷阱等着自己。   容辞答道:“放心,我不会拿他要挟你,我可以跟你立血咒。”   苏景阳冷不丁的在容辞怀里猛地一个翻身,伸手去摸他屁股,容辞气息一乱,用力捉住他的手,将他摁紧在怀中,瞳眸发深,“乱摸什么?不要命了?”   苏景阳两眼机警发亮,从容辞的怀中抬起脸来,睨着他:“我是看你有没有狼尾巴在摇!你突然转变这么大,事情肯定不简单!你能心甘情愿接受这个孩子的话,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你才是孩子的亲爹!”   容辞表情一瞬间的凝滞,只觉得情况大大的不妙,难道这笨东西竟然破天荒的变得机敏起来,察觉了什么?!   苏景阳露出那种洞穿一切的表情,冷呵了一声:“所以,这只是你的缓兵之计!你接受不了孩子,但你知道如果硬逼着我打掉孩子的话,我们之间就彻底玩完了,你就想先用这种话把我哄到手,对不对?!对不对!??”   “……”面对他的连声质问,容辞实在抑制不住嘴角抽动了两下。高估他的脑力,就是自己吓自己。   容辞跟他对视,神情不变,顺着他的话说,“你也可以这么理解,我希望我们之间还有余地,所以我愿意退让,以后给你养孩子,而作为条件,你在回家前的日子,都要属于我。”   果然,在表明这只是一场交易之后,苏景阳反而看起来放心些了。   “……那我事先可跟你说好了,我们之间互相利用,各有所得,以后我要走,你不能拦我,也不能说我对你无情。”   “这是自然。”容辞捧着他的脸,低头亲了亲他的嘴角,“我不拦你。”   苏景阳推开他,看着他道:“你说话算话啊。”   容辞眼眸微闪,弯起嘴角,“当然。所以,你这是答应嫁给我了?”   苏景阳却一脸严肃道,“这么大的事情,当然得给我点时间再考虑考虑。说不准明天早上起来能突然灵光一闪,识破你的奸诈诡计,还能及时的悬崖勒马呢。”   “嗯,你果然心思缜密。”容辞强忍住笑意,煞有其事的点了两下头,表示赞同他,又用手将他软绒绒的头毛乱摸一把,柔和道:“那你赶紧睡,把脑袋养聪明点,想通了再来回答我。”   “那我睡了,你别再吵我。”苏景阳其实满脑子乱糟糟的想法,可是他思维凝滞根本没法思考,因为他实在太困了,不过一会儿他就抵挡不住浓浓的睡意,沉重的眼皮子眨巴了两下,就这样靠在容辞的怀里睡着了。   苏景阳倒是睡着的快,而容辞却难得的失眠了。   看着怀中人安静的睡颜,容辞的手轻轻触摸上苏景阳那还平坦的小腹,柔软的心口处仿佛有什么东西沸腾不止,热意蔓延四肢百骸,连带着指尖的温度都灼热起来。   曾经,爱情和子嗣于他而言,都不是那么渴望的东西,可是现在,他爱的人,怀着他的骨血,就躺在他的怀中,感觉竟是这样的美好,美好到心颤。   以后,他怎么可能甘心失去这一切。   容辞眸光深沉变幻,吻在苏景阳头顶,闭上眼无声的勾了勾嘴角。当然是先将人锁在身边再说,以后,有的是办法让他留下来。   苏景阳第二天也没回答容辞,他趴在窗户那儿望着外面随风摇晃的树木发呆。他总觉得自己开始动摇就是一只脚踏出了悬崖,再答应的话,就是直接跳下深渊了。可不踏出这一步,他又无路可退,总不能现在又把孩子给打掉吧。   容辞也不催他,因为离开容城的有些久,也有些事情要处理,就这样任由他纠结着。   苏景阳不见他提,也就当做什么事都没有,成天在容华的带领之下,在外头东游西逛,只是苏景阳发现,只要容华上街了,她的周身就会自动空出一大片来,行人对她都避之不及,好像她是什么毒蛇猛兽,看得苏景阳是啧啧称叹。   苏景阳其实有动过想趁着容华不注意偷偷跑走的念头,不过转瞬间就被自己给否决了。他的身份牌被容辞给没收了,城门口被容辞的羽林卫严防死守,出入严查,他想跑肯定是跑不脱的,也就不打算折腾了。   容华聪明的很,哪里不知道苏景阳特地来城门边上晃悠是几个意思,笑了笑便对他道:“小笨蛋,你可知道,沿街巡查的那些羽林卫为什么看到我们都鞠躬吗?”   苏景阳道:“因为你是巫族圣女啊。”   “不不不。”容华却冲着他摇摆食指,“他们是保卫容城的中坚力量,规矩非常之严,绝不会为了我这个圣女浪费时间止步行礼。”   苏景阳讶然道:“那总不可能是我吧?”   容华又笑了,笑容十分灿烂,揽住他的肩道:“当然是你啊——我的城主夫人。容辞在你来的第二天就把你的画像传下去了。现在容氏一族但凡是有点脸面的人都知道城主要娶你了,你说你如果要冒然闯出城,有可能成功吗,嗯?”   “…………”妈的他什么时候就已经是城主夫人了???他答应了吗???   苏景阳回到水天一色,一抬头就发现容辞在殿门口等他,黑衣束发,长身玉立,红唇边勾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意,阳光笼罩下,明俊逼人的面容愈发显得夺目。   苏景阳却丝毫不为美色所迷惑,立马板起脸,用眼睛横他。   容辞黑眸潋滟,看向他道,“怎么了,出去的时候不还高高兴兴的?”   苏景阳不理睬他,径自往里面走,容辞跟他并行,伸手自然而然的就揽住他的腰,看住他的侧脸温声道:“也是早晚的事情,我不过提前办了,让他们认一认你的脸罢了。”   “你知道我是因为什么生气,刚才还明知故问?”苏景阳重重一哼,“让他们都认得我的脸,然后全民监视我是吧。”   苏景阳在外面的时候看到容辞基本上都是独身一人,感觉不到他城主的威风,等来到这里才真切的体会到,容辞也是处于权利中心的人,一个简短的命令下去,他插翅难飞。   容辞道:“是想让他们知道你的身份,免得不知情,怠慢你。”   “你就装吧,大尾巴狼。”   苏景阳进屋坐下后,就直接趴在桌子上了。容辞倒了杯茶递给他,苏景阳微微支起身子,伸手接过。   容辞骨节分明的手指敲打着桌面,片刻后,才看着他,缓声道:“对了,我有件事告诉你。”   苏景阳听他语气跟方才有些不一样了,喝茶的动作顿了顿,抬起脸来,大眼睛眨也不眨注视着他,问:“什么?”   “今天来给你诊脉的大夫说……”容辞没什么表情的默然片刻,目光移向别处,才继续冷淡的道:“你怀的,可能是双胎。” 第43章   苏景阳才刚从怀孕的震惊中走出来, 就又因为这个消息而惊愕住了。   双胎??他竟然一怀怀了两个?怪不得狗系统前两天又在那阴阳怪气的笑!苏景阳手撑着脸颊, 开始苦恼, 这一生生两个,想厚脸皮托付给陵离就更难开口了, 看来……真的只能找后爹了。   苏景阳悄悄抬眸,扫了眼容辞, 发现他虽然敛着眸,表情没有多明显,但可以看出来他心情不太好。   苏景阳抿了抿唇, 也就不去开口戳他的心肺了。   “对了, 容辞。”苏景阳想起什么问道:“阿轩这回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七天前, 阿轩被明湛派人送到了容城继续治疗,只是容辞说已经超过了一月之期,阿轩要在巫师大人那里呆的稍稍久些,而且不能出大殿。   苏景阳曾经悄悄的趴在殿门口那里瞅了一次, 里面光线昏暗,不时传出铃铛的轻响,阿轩跟巫师大人面对面,盘着腿坐在蒲团上, 小家伙倒是定性的很, 都不怎么乱动。巫师大人会隔片刻问一个简单的问题, 阿轩也会乖巧的应答, 吐字清晰, 思维流畅。   苏景阳一开始还以为巫师大人用的是什么神秘的术法, 却没想就如此简单,他盯了好久都没看出什么玄机,就悄然的随着容辞一起离开了。   容辞想了想回答道:“看情况,大概还要五天左右。”   “五天……”苏景阳突然就伤感起来。这回只有阿轩被送来了,阿离连影子都没瞧见,肯定是被明湛给带回晋城了。而阿轩在容城治好后肯定也会被接回去。也不知这一别,以后他们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唉!   第二天一早,大夫例行来给苏景阳诊脉。大夫叫李因,人很年轻,也很随和,苏景阳这段时间都跟他混的比较熟了,心中有疑惑,就直接问出来了:“李大夫,你昨天怎么没有直接告诉我?”   李因知道他指的什么,笑道:“因为还不敢完全确定,想等你月份大一些再看看,但是城主问的仔细,我便只好说了。”   苏景阳顿时了然。李因道:“对了,还没恭喜你呢,怀了双子,着实是个有福之人。”   苏景阳只有干笑一声,这对他来说,可一点不值得恭喜,也不是福。   李因又盯着苏景阳的脸看了片刻,忽尔叹了声,道:“说起来,这么些年来还是第一次看到城主那样喜形于色,等你跟城主大婚以后,我们容城的以后或许能更加兴盛了。”   喜形于色?苏景阳怀疑自己听错了,“你是说,容辞听你的话之后……很高兴吗?”   李因点头,“自然高兴,这不论是对他,还是容城,都是天大的喜事啊。”   苏景阳勉强的扯了一抹笑出来。看来,容辞是打算对外宣称这孩子是他的骨肉了,喜形于色?演戏演的很辛苦吧……苏景阳心里突然就滋生出那么点愧疚,想摸摸他的狗头。   不过,苏景阳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说对容城也是天大的喜事?”   要是别人说这话,苏景阳只当他是浮夸恭维了,可是李因是个实在人,不会跟他来这些虚的。李因听他这么问,仿佛有些意外,挑了挑眉尖,“城主没跟你说过?”   苏景阳摇头,李因就耐心的跟他解释,苏景阳抓耳挠腮总算是弄明白了点——原来这容城里所有人的气运和能量都是来自于一座山,叫巫群山,说简单点,巫族人之所以有一些异能力,就是跟这座神奇的山有关。如果这山上的能量减弱或消失,他们的生活也会受到重大的影响。   近几年来,巫群山山上的能量渐渐的不那么充盈了。巫族的那些普通的巫师,命师,梦师,运师的能力就随之降低,近些来城内新生儿锐减,粮食减产等也是跟这个能量渐弱有关。   最重要的是,布置在容城外,那防御外敌的术法阵也会被大大的削弱。现在时日短,暂时出不了什么问题,可是长久下去,内忧外患,终究会造成不好的后果。   “巫群山能源不足的话,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要靠族长一脉自身强大的力量来充盈,可是……”李因意识到什么,突然停下。   苏景阳现在也能充分理解了,那个巫群山相当于一个大型路由器,子民们需要联网才能维持正常生活,信号弱了会受到极大影响,而容氏的族长就相当于奉献自己来续网费,当热点,无论如何保证容城的子民能时时畅通的上网。   见李因不说了,苏景阳就追问道:“——可是什么?”   李因望进苏景阳那一双求知若渴的大眼睛里,先是摇了摇头,后又无声的笑了笑,手指敲打两下桌面,“罢了罢了,此事曾被老夫人传得沸沸扬扬,我不说,你日后也会听到。”   他顿了顿,才接着道:“其实就是老夫人误传了巫师大人的一句话,说城主大人此生注定没有子嗣,让容城的子民们知道了很是恐慌了一番,怕没有下任城主继位了。可是现在,你怀了容氏嫡亲血脉,而且还是两个,日后巫群山能量不愁,你说,这对容城来说,是不是天大的喜事?”   “……”苏景阳贴在凳子上的屁股突然不自在的挪动了一下,他有点心虚起来。你们是高兴了,可这根本不是你们容氏嫡亲血脉啊!!   苏景阳想到什么又奇怪的问:“容辞不是还有个弟弟?他也是族长一脉,不能帮忙分担?”说起来,容辞已经带他见了各位长老,羽林卫的几位统领,还有心腹之类的人,却独独没让他见老夫人和那个传说中的弟弟。   “二公子……”李因面色有点为难,似乎在仔细措辞,“二公子尚且年幼,且能力不够,以后即使孕育出子嗣也只会与他一般无二,恐连巫群山都难以靠近,更别谈充盈能量了……长老们对他都不看好,容城的子民也只以城主为尊,不推崇他人。”   原来如此!听李因的意思,孩子的能量大概是跟父亲相当的,可现在问题的关键是,他怀的根本不是容辞的孩子,肯定也不会有他们口中说的能量,更别提像容辞一样强了,以后生下来了要如何瞒过这些人?   李因见他忧思起来,心中些许感怀,他语气柔缓的对苏景阳道:“你好好保重身体,心情放松,将孩子生下来就是造福我们容城子民了,他们都会感激你的。其它的,就不用担心了。”   感激……苏景阳汗颜,怕是会半夜来砍了我差不多。   容辞最近好像在忙准备什么祭祀的事情,到了晚上才回来陪苏景阳一起吃晚饭,苏景阳憋不住事,就直接问他了。   谁知容辞却高深莫测的瞥他一眼,说让他别担心,以后会有办法解决。苏景阳想问清楚点,可是跟孩子相关的他看起来不太愿意提,苏景阳只好埋头郁闷的扒饭。这人都不在乎被发现戴绿帽的可能了,他想那么多干什么。   容辞突然放下手中的筷子,湛黑的眸子注视他片刻,问:“苏景阳,你考虑好了没有?嫁给我吗?”   这段时间容辞就像是忘记了这茬似的,完全没有提起,而此时突然来这么一句,苏景阳嘴里的饭都差点喷出来了。   他猛地咳呛了几声,脸都咳红了,眼睛瞟向容辞,其实他知道自己已经妥协了,可是不知为何,对上他的视线,脱口而出的却是掷地有声的两个字:“不、嫁!”   容辞瞳眸骤然一缩,起身就就将他打横抱起,将他放到床上,给他脱了鞋,裹好被子,只露出他的脑袋来。   苏景阳躺着望住他问道:“干吗啊?我还不困。”   容辞微微俯下身,摸摸他的脑袋,眸光温柔低声道:“不困怎么都开始说梦话了?婚前祭祀我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成亲的日子定在下月十五,明天就全城皆知了,你不嫁也得嫁!”最后一句话虽然笑着,却是咬牙切齿。   苏景阳冷哼:“我就知道会这样,强权,霸道,我鄙视你!”   苏景阳掀开被子就要起身下床,容辞下意识拦住他,“你干什么去?”   苏景阳狠狠的瞪他,“吃饭!干什么?我还没吃饱呢。还没跟你成亲,就想虐待我啊?”   容辞静静的凝视住他的脸良久,忽尔就弯起嘴角笑了起来,笑容有几分难得的明朗灿烂,非常开心的样子,容辞也不嫌弃,直接对着苏景阳油乎乎的嘴亲了下去,亲够了才摩挲着他的脸说:“明天试婚服。”   苏景阳道:“晓得了。”   呵,谁他妈能想到,他竟然要嫁人了!   ……   深夜了,陵离被明湛紧紧搂在怀里,眼睛半睁半闭的,嘴唇也没什么血色。明湛还低着头流连的在他肩头啃咬,陵离浑身虚软无力,一动不动。   重遇之后,明湛至少两天碰他一回,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陵离在他面前都没有反抗的余地。   明湛的唇渐渐往上,亲了亲他耳朵,又碰了碰他秀挺的鼻子,最后寻到他的唇吻了吻。   “阿离,再给我生一个。”明湛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嘴巴上,声音是得到满足过后出奇的温柔。   陵离眼睫猛地颤了颤,睁开了眼睛,他想了想才小心翼翼的说了一句:“以后……以后殿下会有很多孩子的。”   明湛表情一下就变了,却还是笑着出声:“哦?阿离的意思是,以后你会给我生很多?”   陵离眸中闪出微微的水光,抿了抿唇,“我……”   苏景阳被容辞带走之后,他心神不宁了许久,他多么想离开,可是明湛不允许,听他的意思,是要把他带回晋城去。陵离不想去,他的心跟着苏景阳飞到了容城。   半个月前,明湛让去调查的人回来了,得知了他和阿轩在镇上的所有遭遇,也知道了阿轩被摔傻的事情,明湛当时怒火滔天,满屋子的东西都被摔烂了,陵离当时抱着阿轩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屋里屋外跪了一地。   明湛过后怒声质他,当年发生了那样的事,为什么不去晋城找他。   陵离不知怎么回答,因为当年的事情对他,对明湛来说,都是误会一场,陵离不想让自己跟他继续有牵扯。   结果,他的沉默不语又让明湛发了一次大火,之后让亲卫把阿轩送到容城去了。   陵离知道明湛还吩咐了人去镇上处理一些当年相关的人,其中就有刘玥的父母,他都听见了,不过他并没有出声求情,也不打算插手,一切默然顺从了明湛的意思。   可是如今,明湛奉皇命出来的办的事已经结束,他们明天就要出发了,有的话,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陵离双手握紧,闭着眼深呼吸好几下,心慌艰难,好不容易才鼓起了勇气,也不敢去看明湛,气息微颤低声道:“殿下,陵离不过一介普通草民,根本不配留在您身边,还请您……放我离开吧。” 第44章   “……放你离开??!”明湛原本的好心情一瞬间被破坏得彻底, 他死死掐着陵离的下巴, 逼陵离看着他, 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告诉你陵离, 我抓到手的,没有再放开的道理。收起你的小心思, 老老实实的跟我回晋城。等阿轩治好了从容城回来,就我们一家三口团聚之时,要是你敢乱跑, 以后就别再想见到孩子!”   听他拿孩子威胁, 陵离眉头紧蹙, 眸中噙着泪意,眼底仿佛有化不开的悲凉,胸口起伏一阵,没再说话。   明湛表情冷冽的盯了他片刻, 终究还是心软了,扣住他的手,贴在唇边亲了亲,对上他的眼神, 低声道:“你是怕跟我回宫之后, 我不给你身份所以心中难安是不是?”   陵离唇动了动, 没回应, 明湛却是轻笑一声, “就知道, 你难道以为我只是带你回去玩弄几日就将你丢弃?阿离,多年以前,我的心里就……有你了,如果不是因为心高气傲,咽不下去那口气,我早就把你带回去了。如今你也为我生了阿轩,我也不再如当年那般,怎会亏待你。我把你带回去,自然是给予你正妃之位,风风光光的迎娶。”   陵离被他震惊的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来,“……正妃?殿下,您是在说胡话么?”   陵离睁圆了眼睛,神色有些发懵,明湛被他这个有点犯傻的表情逗笑了,眼波流转间,闪动着熠熠光华。用手勾起他的一缕黑发把玩,明湛微微扬声:“你觉得我会拿这话唬你?”   陵离隐约知道明湛对他是有感情的,但也从未想过这个人竟然要娶他,他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   “可是,可是我的身份……”   “这个好解决,等回到了晋城,我会为你安排的。所以我说让你再给我生两个孩子,以后在宫里的日子也好过些。”明湛说着呼吸就重了些,他身子微微一动,又重新覆在陵离的身上,陵离手死死抓住身下的床单承受着他,脑袋空白一片,也无法再去想些什么了……   翌日天未亮,明湛还搂着陵离在睡,晋城突然来了急报,明湛没有刻意避开陵离,直接在屏风外听来人禀告。   陵离坐起身刚准备穿衣,就听到了那个人说的好像是皇帝突然病重,穿衣的动作不由顿了顿。   陵离不清楚朝堂之事,可记得当年明湛说过,他当时中蛊毒脸烂了就是他二弟干的,而他父亲却只处理掉了一些相关的人,并未对二弟过多苛责。   明湛的父亲自然就是当今皇上了,皇上一直就极度偏心二皇子,如今突然病重,最怕宫里是要有什么变故了。   等听见那名亲卫离开的脚步声,陵离这才绕出屏风走出去,拿着明湛的衣服给他披上,明湛表情凝重的来回踱了几步,忽尔停下来看向安安静静站在一边的陵离,沉吟片刻,走到陵离面前,双手搭在他的肩头,望进他的眼睛低语道:“接下去一段时日晋城里恐怕不太平,阿离你就先去容城陪阿轩呆一阵,等时局稳定了,我再去接你。”   陵离一听神色微动,他其实已经有些预料到了,点了点头,应了:“好。”   他答应的干脆,明湛不由深深看他一眼,不过到底没说什么,也不再多耽搁,唤人进来伺候更衣洗漱,一边安排护送陵离回去的人。   明湛没有先走,亲自把陵离扶着送上了马车,目光看着他有几分流连不舍,牵着他的手要放不放的。   陵离保持微微探出身子的姿势,对他道:“殿下,你自己一切当心。”   明湛因为他这句话,表情几番变幻,突然抬手按住他的后脑勺,凑近在他唇上亲了亲,额头抵住他的,两人气息交缠在一起,“阿离,一定等我,听见了没有?”   “……嗯。”   明湛深邃的目光凝在他脸上片刻,仿佛要将他的面容映在心间,终于,气息一沉,还是松开了他,不再多停留,旋身上马,尘土飞扬间,他带着一队人马已经远去。   陵离坐的马车在溧阳行了不到一刻钟,就因为差点撞到了冒冒失失冲出来的一个小孩而停下来。   陵离听见孩子的哭声便下车来查看,发觉他只是吓得跌了一跤,并无大碍,等家长跑来将之抱走了,陵离正要回到马车上,忽然,从身后传来一道明显压抑着激动的嗓音:“您……请等一等!”   陵离下意识回头,等看到站在五步外那人时,他不由愣住。   负责护送他的侍卫头领宋辉察觉他神色,低声问:“公子,你认识他?”   陵离点了点头,喊住他的竟然是郝嘉盛,面对郝嘉盛发红的眼圈,陵离内心实在万般的不解,“你找我有事么?”   郝嘉盛泪意闪动的黑眸凝视着陵离,克制住浑身的战栗稍微靠近了些,垂在身侧手紧了又松,最后他对着陵离深深一揖,哑声道:“打扰了,没有别的,只是您实在长得像我一位亲人。不知……可否请您喝杯茶?”   陵离一阵默然不语。按理说郝嘉盛应该是知道他的,可是现如今却仿佛不记得他一般,而且整个人气质大变,完全是脱胎换骨了。   陵离也不想探究这些,摇摇头,“我还有事。”   郝嘉盛神情难掩失望,不甘心欲再靠近说什么,却被宋辉给拦住,郝嘉盛朝他看了眼,眼神陡然变冷,不过又敛眸沉思片刻最终还是挪步让到了一边,单手负在身后对陵离微微躬身道:“那……有缘再见吧。”   站在原地目送马车离开,郝嘉盛负在身后的手紧紧攥着,心绪犹如巨浪翻涌,眼睛酸胀的发疼。正凝神间,身后有人靠近。   “公子。”来人很恭敬。   郝嘉盛转过身,来人这才低声禀告道:“那个从陆浅肚子里挖出来的孩子,在几天前还是……夭折了。”   郝嘉盛瞳闻言眸狠狠一缩,表情充满了难以置信,怔然了良久,才阵阵低笑起来,笑着笑着,他就笑出了眼泪,仿佛觉得很荒唐,“死了?竟然就这样死了?这难道是天意,天意如此吗!!!”   可他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似的,笑容渐渐的消失,表情几番变幻不定,最后沉着脸大步朝着望月山庄的方向而去。   ……   苏景阳一开始留下孩子是为了不想再进入梦里面,至少有将近十个月的平静日子,可是他才发现自己果然还是太天真了!!!   前四十天他还吃啥啥香,突然间他就开始孕吐,吐得天翻地覆!吃东西吐,不吃吐,就连喝口热水也吐,吐得嗓子都有血了。李因给他开了些药,却丝毫不管用,因为药还没到肚子里,又立马给吐出来了。容辞甚至给他试了些巫族秘术,可仍旧是枉费心思,该怎样还是怎样。   一连大半个月的折腾,苏景阳整个人都萎靡了,天天躺在榻上,也不再跟容华出去到处浪了,更别提什么去收集能量了。阿轩想来找他玩,也被容华给抱走了,怕吵他心烦。   苏景阳躺在那又饿又反胃,想吃不敢吃,脸色差到了极点。   系统冷嘲热讽:“呵,这就受不了了?一切才刚刚开始呢。”   苏景阳一听它出现,登时怒火中烧:“狗东西,是不是你搞的鬼?!”   他约莫知道怀孕的人会有些反应的,可没料到会吐成这样!系统却奇怪的反问:“怎么就是我搞的鬼了,你去看看有哪几个怀孕不吐的?就你娇气啊?”   苏景阳无暇骂它了,他难受的捂着嘴,又挣扎着起身想吐,可他没吃什么东西,吐不出来,只有一直干呕。   容辞轻抚着他的背,拧着眉头,苏景阳最后脸都白了,在容辞的搀扶下重新躺回去。   他缓了缓,才有气无力的对容辞道:“你不用成天守着我了,忙你的去吧。”说完就闭上眼睛开始养神,整个人看起来精疲力竭。   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感觉容辞将他半扶起来往他嘴里喂东西,苏景阳胃里空的难受,虽然怕吐,还是将那甜甜的水给喝下去了,喝完也懒得问是什么了,躺下去继续睡,好在这回终于消停了,依稀也听到容辞松了口气的声音。   苏景阳等一觉醒来发觉陵离坐在床边时,还以为自己实在做梦,他揉了揉眼睛,发现陵离仍旧还在,并不是幻影,这才惊喜叫出声来,“阿离!”   陵离浅褐色的眸子安静温柔的注视着他,伸手扶他起来,苏景阳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他,激动的将他一把抱住,陵离也紧紧回抱住他,轻声道:“是我,我来找你了。”   苏景阳当得知是因为如今时局不稳,明湛临时改变主意才把陵离给送来的,身边还跟了四名亲卫,加上送阿轩来的那四个,如今有八个人在这边守着。   这架势分明就是要来紧紧盯着他的,苏景阳不由问他:“那阿离以后是不是还要跟着太子殿下回去?”   陵离却低下眸子,含糊的说了句:“或许吧。”陵离很快又道:“我给你弄了点吃的,你多少吃点看看好不好?怀孕了总空着肚子怎么行呢。”   陵离早从容辞那里知道了苏景阳的情况,趁着苏景阳睡着的时候,在厨房里做了些口味清淡的菜,都是苏景阳爱吃的。正好他醒了,陵离就端来给他吃。   大概是苏景阳的肠胃已经习惯了陵离的手艺,吃了一些后只隐隐的有些不舒服,但很快压下去了。苏景阳抱住陵离,差点痛哭流涕,这么些日子肚子里总算是填了点东西了。   “原来能正常吃下饭,是这样的的幸福啊。”   陵离拍着他的背柔声细语安慰他:“我当时也跟你差不多,完全不能吃东西,不过不会一直这样的,放心,忍过这一阵子就好了。”   苏景阳也只能点头,他也不是不能吃苦,只是这种苦有些超乎他的意料了,他从没想过怀孕会这么折腾人。   这之后陵离就自动承担起了照顾苏景阳饮食,将他照料的非常细心,但苏景阳也很快发现了陵离好像是有心事,常常与他说着说着话就出神了。   苏景阳担心的问,陵离摇摇头道:“也没什么,只是回到镇上时碰到梁少爷了,他问起你呢。还告诉我,前段时日……刘玥的坟被掘了,他的父母也消失不见了。官府也下了死令,镇上的人现对我的事是噤若寒蝉,一个字不敢再提。”   苏景阳察觉到这可能不是他心里藏的事,不过自然不会紧紧追问他下去了,只是明知故问的应了句:“一定是太子殿下做的吧?”   陵离点了点头,盯着苏景阳脸良久,看似沉静的眼神底下仿佛有什么在涌动,陵离嘴唇动了动,突然抓住苏景阳的手,问:“景阳,容辞对你,好不好?”   苏景阳想了想,给了个很可观的评价,“对我还挺好的。”现在天天照顾着他,估计看他实在过的辛苦,都不骂他了,温柔的令他感到很不习惯。   陵离闻言,眸中流露出一丝企盼的微光,他看住苏景阳声音极轻的问:“那,你跟容辞成亲以后……会为了他,为了孩子留下来吗?” 第45章   苏景阳闻言一怔, “我……”他在此事上从来不骗陵离, 就算撒谎让他一时安心又如何?以后真正要走了, 只会更让陵离难过。   苏景阳叹一声,跟陵离坦白了自己与容辞成婚的理由。   陵离就保持凝望着他的姿势眼睛眨也不眨的听着, 喉咙被一团热气堵的生疼。   苏景阳说完了见陵离只愣愣的看着他,抬手摸了摸他的脸, 温声道:“阿离别难过,我现在还没完成任务呢,不会走。”   陵离抿住唇终于是含着泪笑了笑, 故作轻松的声音听起来却是那样的艰涩:“好, 我知道了, 不管怎么说,你嫁在这里,我就在这里,我哪里都不去, 总之,总之,你要走,我绝不会拦着你的, 我只想最后能一直陪着你, 就满足了, 真的。”   “阿离。”苏景阳用手指蹭掉了他眼角的湿润, 有些伤感, 又有些自责, “我……是不是太无情了?”   陵离使劲摇头,“你怎么会这么想?只是我太舍不得你。你想回家是很正常的,你的家人肯定也很担心你。”   家人?他没有家人啊,苏景阳心里想,他其实回到原来的世界也是独身一人,可他就是想回去,离开这个根本不属于他的地方,脱离系统的控制。   他觉得自己完全没错,可是每次在陵离这,总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冷酷的坏人。   见苏景阳不再接话,开始兀自出神,陵离将抓住他的手一点一点的收回来,两手交握用力的攥住,低眸敛盖住眼中沉重的思绪。   苏景阳这天晚上提出想跟陵离还有阿轩一起睡,陵离怀中抱着阿轩,有几分踟蹰的看了眼在旁坐着的容辞,“景阳,我看还是……”   容辞开口打断他:“你们一起睡吧,你来了,难得他精神好些。”   苏景阳用眼睛偷偷觑了容辞两眼,容辞不由失笑,揉了揉他的脑袋,道:“你这是什么眼神?”   苏景阳嘶了一声,表情极为认真的对他道:“我觉得,你还是偶尔鄙视我两句吧,不然,我浑身都不对劲。”   容辞哑然无语片刻,最终盯着他道:“你可真是……”   苏景阳嘿然一声,他当然是开玩笑的,放下手里的茶盏,拉着陵离站起身来对他说:“行了,你这天也没好好睡,赶紧早些休息吧。”   容辞见他就要往外走,一把牵住他的手,自己起身来,“等等。”   苏景阳不解的停住步子,容辞亲了亲他的脸颊,道:“你别走动了,免得又不舒服,留在这里,我去别的地方。”   陵离看着容辞离开,表情有点过意不去,苏景阳却不觉得有什么,开开心心的洗了澡就跟陵离还有阿轩躺到床上去了。   如同在陵离家一样,三个人挤在一张床上,身上心里都暖洋洋的。   “阿离,你真是我的福星,你一来我就好了许多。”   陵离眼神柔和跟他对望,道:“你才是我的福星。”   躺在中间的阿轩被他们忽略了,不甘心的嗷了一嗓子,他爬起来,双手捧住苏景阳的脸晃了晃,大声宣布道:“舅舅舅舅!我爹给我改名字啦!”   “噢?是吗?”苏景阳惊讶的问陵离:“改成什么了?怎么都没听你说起?”   阿轩抢着回答道:“靖轩,我叫明靖轩!”他回头指着陵离道:“爹爹选的。”   苏景阳一下还没弄明白,陵离低声解释道:“他拟了几个名字,然后,我从中选的。”   苏景阳笑了笑,捏了把阿轩水灵灵的小脸蛋,“那挺好的,靖轩,靖轩,跟我有谐音呢!一听就是一家人。”   陵离克制不住突乱的气息,很快用笑掩盖住了。他将腻在苏景阳怀里的阿轩给抱回来,阿轩乖乖的躺回去,习惯性的抓陵离的手玩,陵离却不动声色将手给缩回去,微微握成拳,神色有几分严厉的对他道:“别闹了,快睡。”   阿轩被凶了,很不开心的嘟嘴,扭动着身体非贴着苏景阳睡去了。   过了两日,苏景阳跟容辞参加了婚礼前的祭祀大典,苏景阳也是在那一天才见到了容辞的娘茹夫人还有弟弟容瑕,他们就站在各位巫族长老的边上。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苏景阳觉得容瑕那小家伙看向他的眼睛里竟有几分怨恨之气,而茹夫人一会儿若有所思的盯着他的肚子看,一会儿又望着他,提着嘴角表情似带着讥讽,一大一小看起来都不是什么善茬儿。   苏景阳想起当初从容华那儿听到的茹夫人给容辞下咒的事情,回望过去的眼神也透出股子冷清。不过他能强压着反胃,跟容辞在祭台上参拜容氏祖先已经很不简单了,一时间也无暇去多搭理他们。况且他现在已经知道,这两位其实都跟容辞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再坚持一会。”容辞侧眸看他,捏捏他的手心低声说。   苏景阳使劲的顺了口气,压下胃里的翻涌,点点头,“好。”   苏景阳微微转过视线的时候,又瞥见了容辞腰间的那块貔貅玉佩,他这么一身隆重的广袖华服,配上这块玉佩实在显得寒酸无比,苏景阳早上是想让他取下来的,可他非得戴着。   想起他那一脸执拗的神色,苏景阳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又怕被发现,赶紧将唇抿住。   “你在偷笑什么呢?”   苏景阳随着他又是一拜,也不去看他,压低声道:“你这个族长,怎么祭拜的时候都不专心?当心祖宗怪罪。”   容辞却也忽尔低笑了声,苏景阳耐不住,奇怪的问:“你又笑什么?”   容辞道:“没别的,就是脸突然有点疼。”想起第一次见这人时,心里还在嫌弃的嘀咕,到底是哪个人倒了八辈子的霉运会娶这么个蠢家伙。   没想到啊没想到,却是应在了自己的身上,而且还甘之如饴。   离他们两人最近的容华跟巫师大人都眼观鼻鼻观心,当做没看看到他们两人开小差,他们身后的族人们也都在磕头跪拜,就更没人能发现了。   最后一拜结束,容辞突然牵住了他的手扣住,清湛悠远的目光落在远处雾气缭绕的巫群山上,“景阳,我想在列祖列宗面前,许下一个愿望。”   苏景阳问:“什么愿望?”   “望你早点爱上我。”容辞收回视线转向他,眸光深切,顿了顿,才接着道:“到时候,我会告诉你一件事。”   ……苏景阳真的恨死他了!!!就因为这句话,他仿佛犯了强迫症,抓心挠肺的想了几天几夜睡不着觉,仿佛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什么事,什么事,到底有什么事瞒着他!!!   苏景阳甚至半夜起来掐着容辞的脖子恶狠狠的质问他,逼问他,拷问他!结果容辞都不为所动,在他头上薅一把,就嘴角弯弯继续抱着他睡觉。苏景阳快被他气死了!   苏景阳脑子里闪过千万种猜测,最后终于在某个瞬间想通了——这,根本就是容辞的阴谋,就是想逼他承认说爱上他而已!!!   然而,这已经是在他们成亲过后了。   “卑鄙!”苏景阳突然就骂了声,端着饭碗离容辞远一些,坐到陵离旁边去了。   容辞舀汤的动作顿了顿,大概猜到他因为什么发神经,眯起眼睛,“瞧把你给神气的,快给我过来,把汤喝了。”   “不要!不喝!”   容辞冷声:“再不过来小心我……”   苏景阳控诉道:“成亲前对我百依百顺,成亲之后果然一朝回到解放前,可恶的男人!”   容辞道:“之前是看你可怜,想对你好点,现在你是一天不打上房揭瓦。”   苏景阳现在已经满三个月了,孕吐的情况要好了许多,能吃能喝精神也不错,然后他的屁股就贴不住凳子了,且不说上蹿下跳了,毕竟他肚子里还揣了两个,只是他常常趁容辞不在,跑去街头寻求收集能量的机会,有一次在外面搞到深夜,还是容辞亲自去把他提溜回来的。   不过也算是他运气不错,那天晚上他帮助一对因为误会而有了嫌隙的两兄弟解开了心结,进度条到了7.2%!!!这给了苏景阳无尽的动力!   尽管容辞给他关了两天禁闭,他照旧想办法往外面跑,惹得容辞冲他发怒了好几次。   苏景阳听他这样说,于是就不服气了,“你又不能时时刻刻的陪我,凭什么不准我出去玩!凭什么??”   苏景阳说完就后悔了,怎么语气听着这么像深闺怨妇!   容辞黑眸静静的凝住他半晌,红唇动了动,再开口时语气就突然缓和了不少,“这两天我有些要紧的公务要处理,还要上巫群山一趟,这之后就能闲下来一段时日,你想去哪里玩,我带你去。”   苏景阳扒着饭,闷闷的哼一声。   陵离原本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饭,出着神,听到他们二人争吵的声音,这才恍然的抬起头来。   苏景阳看到他手上还裹着纱布,放下筷子,蹙眉去抓他的手,嘴里道:“阿离,你被油烫伤的手还没好?李大夫给你的药不好用么?”   苏景阳的手才刚碰到,陵离的手瑟缩着稍微避开,苏景阳忙道:“对不起对不起,我碰疼你了。”   陵离摇头说没事,眸子看向容辞,迟疑半晌,终于放下筷子,对他道:“容辞,我……想请你帮个忙。”   其实也没别的,就是因为明湛的那八个亲卫时时刻刻都跟随他还有阿轩,就连他在厨房里做饭,那些人也会守在外面,陵离觉得不自在,所以让容辞用什么由头打发几个人走。   毕竟这里是容城,有这么些武功高强的太子亲卫在留在大殿之内,确实不大好。   容辞应承下来,最后陵离身边就只余下一个宋辉。没两天,陵离就又求容辞帮了个忙,他想为自己的养父祈冥福,于是在巫师偏殿里设了牌位,闭关了两日,抄写经文。   巫师大人的地方,寻常人不得靠近,宋辉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就只能在外面守了两天两夜。   陵离最后却是病着被容华从偏殿里抱出来的,李因只说是突发急病,要卧床静养。   苏景阳守在床边,看着陵离惨白如纸的脸,心疼无比的责怪:“阿离,祈福慢慢来就可以了,为什么非要这么累着自己呢?你看看你病成这样,你爹也该难过了。”   陵离摇摇头,浅色的眼瞳里仿佛漾着若有若无的水光,声音还有几分虚弱:“我没事的,你也别在我这里呆着,当心过了病气。”   “什么病气不病气的……”   “你有身孕,要是在我这里累着了,反而徒惹我担忧,快些回去吧。”陵离推他离开,异常的固执。   “哪能这么容易被累着……好好好,我答应你答应你。”苏景阳被他看得没办法,只好答应了,“那你休息吧,我明天再来看你。”   陵离的眼珠缓缓的一转,刚好对上容辞那直勾勾刺过来的锐气眼神,还有一脸沉默又难过的容华,苍白的唇颤动了一下,躲避般的将视线给移开了。   苏景阳跟容辞还有容华刚离开,原本阿轩趴在床边抓着陵离的手突然就咦了一声,他现在有记性了,他明明记得爹爹手心里的痣变深一些了的,可是现在,却又变回来了。阿轩眨巴大眼睛奇怪的看着他道:“爹爹,你的……”   余光瞥见端着药进来的宋辉,陵离心里一慌,忙抬手将他的小嘴给掩住。   宋辉一般只是负责看护,陵离也从没想过他会突然做这种下人的活儿来送药,胸口起伏一阵,身体僵硬的躺在那。   宋辉步伐极缓的走过来,然后把热气腾腾的药碗轻轻的搁在了床头的小几上,发出轻微的响动,陵离随着他的动作,喉咙里艰难的吞咽了一下,呼吸异常困难。   宋辉眼睛盯着陵离那只攥紧的手,死寂了片刻,最终敛了敛眸,什么也没说,大步转身出去了。 第46章   入夜后, 阿轩睡着被侍从抱走了,弥漫了药味的屋子里顿时安静得仿佛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息。陵离披着衣服, 靠坐在床上, 散着一头黑发,神色木然,下颌尖尖, 整个人苍白又憔悴。   也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轻轻的推开, 一抹红色的身影飞速的闪了进来。   陵离眼神无波无澜的望过去,在见到来人是容华的时候, 身子稍微坐直了些,有几分讶异,“容华, 你怎么……”   容华关上门, 直扑床前,用力的抱住他, 陵离被他的力气弄得身子都往后倒了倒,抬手刚要拍拍她的背, 容华却又陡然坐直了身体, 双手抓住他的肩头,满眼红丝,盯着他语气痛心又不解:“阿离, 你究竟想干什么?利用容辞调开太子留在你身边的那些亲卫, 又在巫师偏殿里喝下了……你知不知道, 我当时看到你那个样子快被你吓死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难道不喜欢太子殿下?”   为什么要这么做?陵离气息微微一沉,垂下长睫,半晌才嘶声道:“容华,殿下他说,要迎娶我为正妃。”   容华愣了愣,“真的吗?那不是挺好的?你为什么……”   “好么?”陵离抬脸凝视着她秀美明艳的脸,摇了摇头,极短促的笑了笑,清澈的眼瞳里俨然一片清明透底,低哑缓慢的声音里夹杂几分自嘲,“我跟阿轩这么些年来,在那小小的镇上生存起来尚且都举步维艰,如果我真的跟他进了宫,你觉得,真的会好么?”   容华抓着他的手慢慢松开,怔着不说话。   陵离道:“殿下许我正妃之位又如何?掩盖我的身份、抹掉我的过去又如何,我照旧只是没出过这方寸之地的一介平民罢了,毫无根基,我根本无法坐稳那个位置,也没有那个野心坐好那个位置。况且,殿下不过是年轻气盛对我一时的爱恋,皇家的感情能维持多久?他就算能保我们一时,也难保我们一世,稍有不慎,我跟孩子都会被吞得连骨头渣不剩。更何况……他脾性一向喜怒不定,如今是对我感情大于其它才会给我这份恩宠,但是……在他眼里,当年我是跟他的亲卫一起骗过他的,这始终是他心里的一根刺,刺着刺着,说不准哪天就要与我兴师问罪了。到时候与我相关的一切,恐怕都要成扬进他眼里的沙,堵在他心中的石,欲除之而后快,我不过一条命他拿去也就罢了,可是阿轩呢……”   陵离神色郁郁的顿了顿,有些失神的抬手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才继续低声道:“我不要这个孩子,就是因为,如果到时我还是挣不脱这泥沼之地,至少他不用跟着我受苦了。”   如果能侥幸挣脱,他就更不会要这个跟皇家牵扯上关系的孩子。当年留下阿轩,已纯属意外了,他不想再多一个。   容华听着陵离这么说,不知为何,脑子里一片乱哄哄的,嗡鸣作响。她知道陵离说的有道理,可又隐约不能认同,她用手狠狠的捶了捶自己胀痛的脑袋,蹙着眉望着陵离道:“阿离,一定不会这样,你们不会这样的。太子殿下他对你……”   陵离眸光涩然的轻望住他:“殿下他对我……”   陵离一直知道,明湛对他是有些感情的,至少当年是有过的。   ——其实,在要给刘玥还赌债去陪明湛之前,陵离就已经认识他一个月的时间了。只是讲给苏景阳听的时候,他刻意模糊了这一段不愿提及的往事。   当年明湛因为中了蛊毒,容貌尽毁,千里迢迢来到容城获取了解决的法子,因为要离巫群山近些才能有更好的效果,于是他就一直在镇上住着进行治疗。   明湛当年也不过十七八岁,因为父皇偏袒,二弟嚣张,面容又被毁,丑陋不堪,作为一朝储君,东宫之尊,却只能包裹着纱布成天憋屈的在这宅子里,门户不出,心头堆积了满满的恨意,脾气愈发的暴躁,浑身充满了令人胆寒的戾气。他房间里的东西每日都要重新换新,因为少有不如意他就摔东西,发泄心里的怒火,就连房门都被换了好几扇。   当时刘玥还没死,陵离除了被人偶尔说闲话,还没有到后来那出门就被人唾骂的地步。他在镇上最大的酒楼里厨房做帮工,因为厨艺好,在几位大厨都忙不过来时,他也会临时顶上,炒几个菜。谁料他做的菜阴差阳错之下被送到了明湛的桌上,那天明湛难得的没有摔碗,单单挑拣他做的那道菜多吃了两口。   明湛的亲卫秦宇暗暗记在心下,最后找到陵离,将他带到宅子里,专门负责照顾明湛的饮食起居。   陵离刚开始去的时候被明湛吓得不轻,他满脸包裹得只剩下一双漂亮却阴森的眼睛,脾气古怪狂躁,就因为上菜的时候不小心多看了他一眼,差点被他用剑劈了,虽然陵离狼狈躲过了,可是头发还是被削走了长长的一截。   陵离怕他怕的要死,躲在厨房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出,这之后去给明湛送饭都是全程低着头,送完就跑。有时候在院中碰到了出来透气的他,也立马掉头就走。   明湛见他跟个受惊的兔子一般躲来躲去,越发的心烦,就看他更不顺眼了,于是心里恶意顿生,连着大半个月逼着他当箭靶。   大概是陵离头顶苹果紧张得面红耳赤的模样取悦了他,又或者他的脸已经开始一点点恢复了,明湛的心情竟然渐渐的开怀了不少,还常用语言戏弄陵离,笑话他胆子小。   陵离敢怒不敢言,可他收了一个月的工钱,宅子周围又全是侍卫,想跑也跑不了,只有咬牙忍着。   终于有一次,明湛练箭途中,陵离因为受了风寒身体支撑不住突然晕过去了。醒来时,陵离发现明湛竟然守在他床边睡着了,还紧紧握着他的手。陵离也不明白为什么从那以后,明湛就没再戏耍他,不再总是跟才见时那般阴沉沉的,脾气收敛了,笑容也多了,整天就顶着那张裹得只剩下眼睛的脸围着他,阿离阿离的叫着,态度竟然有几分亲密。   明湛的转变实在太明显了,陵离心中察觉不太对,正好过了几天,他一个月的工就算做完了,心慌之下的他硬着头皮找秦宇辞工离开了,离开前也没敢去见明湛。   只是还没过两天,刘玥就欠了大笔的赌债,陵离心急如焚,走投无路的时候,秦宇再次找到了他,给了他绝对足够的银票还债,但提出条件,让他继续去陪明湛,直到他的脸恢复,离开这里。   当然,这个陪,自然不再只是单纯的陪了。说明白点,就是明湛想让他干什么,他就得干什么。   陵离为了刘玥答应了,他一开始以为这是明湛的意思,可他重新回到宅子里看到明湛那惊喜无比的眼神时,才隐隐猜测到,秦宇应该也看出了明湛对他的不同,为了让主子能心情愉快的养好伤,所以就擅做主张的用钱把他弄回来了。   事实上明湛的确不知情,他一时也没有怀疑跟了自己十二年,同生共死过的侍卫长竟然会有胆子欺瞒他!明湛只是让他去一定将陵离找回来,陵离的确是回来了,明湛就误以为陵离同意回来是舍不得他,是对他也有感情的,胸腔的一番真情更加汹涌激荡,当时就将他抱了个满怀,开心的不得了。   陵离因为收了钱,对他十分顺从,明湛人生中头次动真情,年少的情意更是浓烈热切,陵离回来的第五天晚上,明湛终于拆了纱布,脸虽还未完全痊愈,那昳丽如画般的面容却已经能清晰可辨,陵离一时看得呆了呆,明湛一时情动就亲了他,而他僵硬着身体没躲,明湛就再难克制,当晚就要了他。   陵离同秦宇想的一样,明湛只是不过是一时情念,转头会将他忘记,到时候各走各的路,从此互不相干,所以虽然心中大概清楚怎么回事,可从来不敢暴露出来。   可谁知明湛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接下去的日子更是情缠意绵难挡,与陵离夜夜同床。陵离的清澈温顺就仿佛成了治愈他满心燥郁的良药,看到就满心的柔情,看不到就会冷着脸不开心,满院子里去寻人,找到了搂住腰让亲一口才肯消一消火气。   就这样又是一月的时间,明湛的脸彻底恢复如初,打算要离开镇上了。陵离如释重负,以为自己能解脱了,却没料,明湛竟然跟他坦白了身份,说要带他一起回宫。   陵离还没从他的真实身份的震惊里走出来,又紧接着被他这句话弄得不知所措。他又怕又慌,毕竟太子殿下这个尊贵无比的身份在此之前对他来说,遥远得犹如天上的太阳,可是现在自己竟然欺骗了他。   陵离下意识里就挣开了明湛的怀抱,踉跄后退几步,朝着守在门口的秦宇看了一眼,投去求助的眼神。   就这一眼,明湛顿时察觉出问题来了,让秦宇进来,三言两语便审问清楚,得知了真相。   然后,席卷而来的怒火犹如狂风过境,明湛的一颗心彻底破碎了!   原来,他的真情对别人来说只是一场交易!!!一场拙劣的骗局!!偏生只有他一人像傻子似的沉浸其中无法自拔!他被自己最信任的亲卫,还有心爱的人给骗了!更可笑的是,他爱的那个人,是为了给别的男人还债才接近他的!明湛雷霆大怒,丝毫不留情就将跟了他十多年的秦宇给亲手就地诛杀了,当着陵离的面。   陵离被溅了满脸的血,跌坐在地上呆了傻了,当明湛如修罗厉鬼般的将剑架在他的脖子上,他浑身战栗,也不躲。   明湛最后却仍旧没有下得去手,狠狠的将剑给扔了,拂袖而去,从此就消失在了陵离的生命里。   可是陵离无法忘记那天喷洒在自己脸上的血,是那样的滚烫,仿佛能将人的皮肤给灼伤。他知道明湛是根本无法容忍这样的欺骗,之所以饶了他,是因为当时对他尚有感情在一时不忍心。   可是陵离清楚,如果真的跟他回宫的话,终有一天,自己的结局会比秦宇更加惨烈。   所以,陵离就算害怕敬畏他,可还是想拼力的抵抗,不愿跟他回宫去。   陵离从片刻的沉思中回神,道:“容华,你是不是觉得我纯粹在胡思乱想?我虽然没多少见识,可却也知道爱过之后的不爱,比恨更可怕。更别提,他是未来的天子,一旦心中埋下猜忌……反目是迟早的事情了。”   容华一听他这话,猛然间心口一阵剧烈的绞痛,毫无预兆的突然大颗大颗的落起泪来。   “你怎么哭了?”陵离用手给她擦眼泪,容华却使劲的摇头,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最后索性埋在陵离怀里流泪。   陵离拍着他的肩头,听她哭得难过,表情也有几分伤感,等她哭声稍歇,陵离迟疑了片刻,才道:“容华,我想找你要一种东西。”   容华红着眼说了声:“阿离你说。”   陵离道:“我想要一种蛊,那种中了之后,需要长年累月呆在容城治疗的蛊。”   “阿离,你……”   陵离双手收紧,死死抓住锦被,看着她的眼神透着坚定:“我想因病留在这里,这样他就暂时无法接我回去。等他登上帝位,成就大业,拥有了后宫三千,时间一久,我于他自然就成了过眼云烟,不值一提。还有阿轩,阿轩脑疾未愈,也要留在容城。他有了别的子嗣,终究会将我们遗忘的。总之,总之,我要尽量拖着时间,拖到他都记不起我来,我哪儿都不去,就要留在这里。”   他的光在哪儿,他就在哪儿。   容华湿润着一双眼,凝视了他好久,最后终于是答应了,“好,我帮你。不过,要等你身体恢复好了以后,我帮你安排。”   陵离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激动的点头,“我听你的。”   容华想了想,稍微凑近了些又对他道:“宋辉已经察觉了,他是太子殿下的人,容辞将他关起来了,他连反抗逃走都不曾,估计是知道自己会没命了,你如果同意的话,我们就……”容华眼神一狠,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陵离愣了一下,道:“不能杀。”陵离约莫知道宋辉每隔一段时日会往外送信,如果没有信送出去,等在容城外的人估计会察觉不对。   宋辉好歹是太子亲卫,如果在容城里出什么事,其实是个麻烦,而且这种明显灭口的行为照旧会引起怀疑,说不定会更棘手。   陵离身子朝着背后靠了靠,半晌,疲惫的闭上眼,“算了,放他出来吧。”走一步看一步吧。   翌日,苏景阳来看望过后才刚离开,陵离也不想躺下去了,就半靠在床上闭目养神,宋辉又送药进来了,只是离开前躬身敛眸,低声对陵离说了句:“是宋辉失职,没有督促公子好好歇着,才让公子你因为身体太过劳累失了皇嗣,以后,属下会自行跟太子殿下请罪的。”   说完他就离开了。陵离抬手捂着自己的心口,诧异的盯着他离开的背影,额头沁出汗珠,好半天都有点缓不过气来。   苏景阳这天才从陵离那离开,就收到了许寐的来信。苏景阳跟容辞成亲的时候,许寐慕今也来参加了,许寐还心心念念的想见容华一面,结果最后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错过了,慕今还有其它的事,他们参加过婚宴就离开了,许寐走的时候还满脸的遗憾。   苏景阳一打开信,头一句就是邀请他们以后有时间一定要去望月山庄找他玩,特地提了容华。似乎因为一直没见着,有种执念了。苏景阳不由好笑,又继续看下去,然后直接哈哈哈笑出了声。   容辞见他笑得开心,凑过去扫了两眼,原来许寐在信上说,他前些日子跟着慕今去拜访慕庄主的故交,结果冤家路窄竟然碰到了前任一家,许寐字里行间都透着畅快,他说那一家人看到他鼓起的肚子,全部都傻眼了,他那前任婆婆奇葩的很,还怀疑他作假,要来摸他的肚皮,不过有慕今拦着,她自然没得逞,还被慕今不甚客气的敲打了几句,最后他们离开的时候,脸都是青的。   看得最后,苏景阳都莫名的觉得心里跟着出了口恶气,晚饭都多吃了一碗!   沐浴过后,苏景阳坐在床上没躺下去,他隔着衣服拍了拍自己突起的小腹,大概因为双胎的原因,他总觉得一不留神,肚子就又大了些。   第一次察觉肚子鼓起来弧度的时候,苏景阳只觉得整个人都凌乱如狗,现在倒是稍微能稳住些了,不过心中还是少不了那种怪异感。   苏景阳正摸着肚皮消食的时候,容辞也到床上来了,温热的气息一靠近,苏景阳就抬起头,刚好被他吻住,苏景阳圈住他的脖子,跟他接吻,已经习惯了这样每天晚上睡觉前跟他亲热一番,毕竟成亲了,不过也只限于亲亲抱抱了。   当感觉自己半边肩膀衣服都已经被扯掉滑落的时候,苏景阳唔了一声,忙推开容辞,跟他的唇分离开来,将自己的衣服给重新扯上,莹黑的眸子瞪着他,“你干吗?”   “干吗?你忘记了,成亲那日回来你倒头就睡。”容辞用手搂住他不让他躲,又在他软软的唇上啾了一下,目光死死锁住他的脸,墨黑的瞳眸里暗火丛生,继续剥他的衣服,低哑的声音道:“现在你的肚子也有三个多月了,我们也该洞房了,夫人。” 第47章   被他将穿上的衣服又褪下, 苏景阳不免耳根发热,既然跟容辞成亲了, 他也知道不可避免会发生这样的事, 可是,他现在肚子里怀着的别的男人的孩子,再跟他做的话, 总觉得心里有些别扭。   “不行不行。”苏景阳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将埋在自己颈窝里啃咬着的男人给稍微推开, 往床角躲了躲,开始要往身上套衣服, 嘴里严词拒绝:“现在不行,等把孩子生下来我们再战。你放心,我一言九鼎, 绝对不是故意拖延……”   容辞不等他说完, 势不可挡的逼近,将他手里的衣服扬手一扯果断丢到了床外, 漆黑如夜的眼眸危险的睨着他,微微扬声, 语气有几分荒唐好笑:“等你生了?”   容辞捉住他的一双手, 柔声示意他,“来,苏景阳, 掰着你的小手数一数, 等你生了, 我还要熬多久。”   两人的脸贴的极近,容辞的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唇上,苏景阳只觉得热热的痒痒的,他转开脸,不去看容辞,转了转眼珠子想了想。“也就半年时间啊,你忍忍,很快的。”苏景阳也是怀孕之后才知道,虽然俗话总说怀胎是十月,但一般不用满十月就会生。   “半年?很快?”容辞将他的脸给掰过来,直勾勾望进他的眼底,目光噬人,一字一字的语气不容置疑的道:“就现在,绝不能拖。”   “不要,我怕!”苏景阳开始找借口,他笼罩容辞的气息里,有种被死死困住的错觉,心里有点发慌的又往后退了退,却被容辞就势将他推倒在床上。   容辞一边脱他的裤子一边振振有词道:“怕是没有用的,还不如一咬牙一跺脚,忍忍就过去了,你多大了,要学会勇敢点。”   苏景阳目光迟疑的看了容辞一眼,这人难道真的不在意吗?既然如此……那么自己还纠结什么呢,反正两人已经成婚了。   苏景阳沉思间,彻底被脱光了,后悔也来不及了。   容辞解决他之后,也将自己的衣服给全部脱了扔在一旁,苏景阳趁机偷觑了眼他那劲瘦有力的腰身,还有胯间那根……苏景阳艰难的吞了吞口水,眼睛登时有些发直,妈的。   “你……稍微慢一些。”   苏景阳既然决定顺从了,也就不再挣扎了,就这样乖乖的躺着,他头发散乱开,脸色绯红,乌黑的大眼睛水灵灵的溢出光泽,红润的嘴唇微微张开。容辞看到这番勾人旖旎的景象,呼吸猛地一沉,再也强忍不住,低头深深吻住他,修长的手开始往他身下探去……   翌日,苏景阳浑身酸痛的挣开眼皮时,发现外面天色大亮了,容辞已经醒了,散着黑发,穿着一身雪白的单衣,曲膝靠坐在床边,眉眼带着些柔和的笑意的盯着他的脸看,见他睁开了眼,俯下身亲了亲他的鼻尖。   苏景阳暗暗哼了一声。昨晚这人倒是顾虑着他的身体,忍着满头的汗保持着和缓的动作,可是到底还是觉得不够畅快,折腾了许久,弄得他要死要活的才放过了他。   苏景阳发现容辞衣襟敞开着,露出了胸膛还有右边的那一点朱红,猛然间脑海里回忆起了什么,表情顿时凝住。   容辞发现了他的视线,便将衣服扯得更开,凑近了让他看清楚,“下手可真狠啊,肿了看到没?”   ……好像是有点肿起来了。   苏景阳怀孕之后就没再做过了,昨晚在容辞进入的时候他非常的不适应,疼得嗷了两嗓子,抬手就在容辞胸前的那点狠狠拧了一把,丝毫没留情,容辞当时就倒吸一口凉气,苏景阳自己下手竟然那么重。   苏景阳哑然片刻,不服气道:“嚷嚷什么呢?我不也肿了!”被捅了一晚上,屁股还痛着呢。   容辞一听,眸色骤然变深起来,他挑起嘴角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动作行云流水般的钻进了苏景阳的被子。   “你也肿了?那里吗?我来帮你仔细检查检查。”   苏景阳哪里不知道他打什么鬼主意,浑身炸毛,拼命的推他,“滚滚滚!!!不要脸!!!”   容辞截住苏景阳打过来的手,拉过被子将两人给遮住,苏景阳到底还是敌不过他的力气,被制住了。   红色的锦被翻动了一会儿,上面那个身形很明显的开始一前一后的动起来,苏景阳闷闷的低喘呻吟从里面传出,嘴里断断续续的骂着:“你个,你个混账……”   两人胡闹了一早上,苏景阳吃过早饭后还是觉得腿软脚软,就没有去看陵离,等到了傍晚,苏景阳才去陪陵离说了会儿话,然后跟他还有阿轩一起吃了顿晚饭。   容辞跟容华都不在,他们去巫群山上去了,说是要呆满两日才会回来。   苏景阳察觉陵离视线不经意看向他脖子的时候稍微愣怔了一下,顿时脸有点烫,他知道那里有容辞留下的痕迹,不过现在天气渐渐地热了,穿的衣服也单薄,用什么东西去遮挡的话反而显得刻意,好在陵离很快就若无其事的将视线移开了。   等吃完了饭,侍女们把饭桌上的东西都撤了,苏景阳让陵离继续去床上躺着,陵离说躺累了,想坐着休息,于是苏景阳就跟陵离坐在桌边聊天,阿轩乖得很,就自己在房间里默默地玩耍。   陵离伸手摸了摸他的肚子,“比我当初怀三个月的时候是大些……对了,景阳。”陵离看着他问:“你有给孩子想好名字吗?”   “名字?”苏景阳撑住脸颊,眨巴两下眼睛,“不用想了,就叫苏大烦,苏小烦。”虽然已经怀了三个多月了,可苏景阳其实对肚子里多出来的那块肉没什么很特别的感情,名字什么的还真没想过。之所以给孩子找个后爹,也只是出于一种责任感。   陵离弯起嘴角来轻笑了一下,“你……不会是认真的吧?给孩子取这样的名字,等他们长大了,该生你的气了。”   苏景阳下意识里接话道:“等他们长大或许我早就……”说到这里他猛地坐直了身体,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赞道:“哇,这是什么茶叶,好香。”   陵离唇边的笑容沾染了上了一丝苦涩,他抓着苏景阳的手握了握,声音很低柔:“景阳,你真的不必这样顾忌我,怕我难受。我早已经接受了你会离开的事实,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话,我也会倾尽全力的。只要你的愿望能达成,我就很开心了。”   苏景阳默然半晌,叹气,“好好好,我知道了,不说这个了,讲点别的吧。太子殿下今天是不是给你来信了,都写些什么?宫里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苏景阳真的不想明湛这么快登上帝位,那么这样就意味着陵离很快就要被接走了。   却听陵离低声道:“皇帝的病情稍微稳定了,应该还能拖一阵,短时间内不会出什么乱子,不过他仍旧要呆在皇宫里,以防万一。”   “哦。”苏景阳点头,然后凝视着他片刻,又垂下眸子不出声了,陵离柔声道:“还想问什么?不用跟我藏着掖着。”   苏景阳有些不好意思的歪了歪头,对着他道:“没什么。”   陵离却仿佛瞬间看穿了他的心思,“你是好奇,当初我跟殿下之间,到底有什么误会是吗?”   苏景阳心底说着是是是,嘴上却连忙否认:“没有没有。”他知道陵离不愿意提,不想勉强他。   苏景阳忙摆手:“真的没有,只是瞧你,最近又瘦了些。”   陵离将视线落在自己爬到床上去睡觉的阿轩身上须臾,又转回来看苏景阳,轻声说道:“无妨,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陵离语气无甚起伏的将当年的往事一一说与苏景阳听了,苏景阳睁圆了眼睛,心中惊疑不定,沉默了好半晌都没吭声。   其实,他是前天晚上半梦半醒间突然的灵光一闪,他一直在找这个世界的主角,想往晋城里去看看,可怎么都没想过主角其实就在他身边呢?   ——比如陵离和明湛!多少话本小说里的主角之一就是明湛这种身居高位之人。   此时听陵离讲完了全部,苏景阳心里原本滋生的怀疑就愈发的扩大了,这这这,前前后后的剧情加起来,阿离妥妥的主角本角啊!!他之前怎么完全都没有想到过!?这难道就是灯下黑?   苏景阳克制着激动地情绪,不动声色的瞥了陵离一眼,心如擂鼓。   虽然说遇上主角要撮合他们在一起他才能回家,可是,从阿离刚才讲的事情来看,太子殿下着实是个凉薄狠辣之人,将一心为他考虑的亲卫都给杀了,阿离跟他在一起真的好吗?真的会圆满吗?而且阿离看上去也并不是太想回宫的样子……苏景阳虽然想回家想到吐血了,可是他并不愿意强硬撮合。陆浅跟林迦就是他心底的阴影。   要怎么办?难道要靠一点点的积累能量才行吗?如果运气不好的话,那他这辈子恐怕都集不齐了。   苏景阳一下陷入了两难,满心煎熬。这天晚上容辞不在,他一个人在大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团。   不过后来又一想,当时碰见许寐他们的时候,自己也是满心的笃定他们是主角,可后来事实全部将他的猜测给推翻了。   或许这次他也猜错了,主角并不是阿离,而是另有其人呢?   苏景阳只有这样安慰着自己,耷拉着眼皮深呼吸了好久,才勉勉强强的贴着枕头睡了。 第48章   第二天苏景阳, 在容辞没回来之前想再出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上次一样好运收集多一点的能量。可是结果却不尽如人愿, 他在容城街头晃荡了许久, 什么收获都没有。   到了午饭时间,肚子饿了却没什么胃口,他随便在街边买了个烧饼坐在角落那里啃, 烈烈的阳光晒在身上暖烘烘的,很舒服。   奉容辞的命令一直跟着他的四名羽林卫见状, 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一人走上前对他道:“夫人, 前面不远就是酒楼,不如进去那里吃点东西吧,你光吃这个, 城主知道了会怪罪我们的。”   苏景阳腮帮子一动一动, 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了才笑道:“我现在就想吃这个, 他不至于怪你们的,放心吧。”   苏景阳这些日子跟在身边的人总是在换, 就只有他没有换过, 苏景阳知道他的名字叫云奇,年纪不大,做事却是一本正经的很认真。而且对容辞好像很崇拜, 经常赞扬容辞。   云奇又劝他两句无效之后, 只好退到一旁站着去了。   苏景阳继续啃着饼晒着太阳, 跟好不容易才出来一回的系统一号君说了几句。   一号告诉他,自从他怀孕之后,二号又开始丧心病狂的拖其他人扔进了异界进行“惩治”。   苏景阳脸色一变,低骂了句丧心病狂,“它怎么还不狗带?!”   一号君带着几分沉重和伤感的道:“现在形势越来越严峻,我能翻身的几率实在太小了,所以我是来告诉你……实在不行的话,我到时候只能自行销毁,连带着它一起毁灭于世上。”   苏景阳手里攥着半块没吃完的饼,愣了愣,自行销毁?听一号君这么说,他惊讶的同时竟然有些心酸,毕竟系统的初衷是好的,或许它也曾经帮助了许多人。可世事难料,现在却要自行毁灭,一号君恐怕也是尽其所能,实在没有其它的办法了。   苏景阳问:“是不是想让它消失,你也就必须消失才行么?”   “对,我与它是一体。”   那就没办法了,苏景阳又道:“那你毁灭了,我是不是就能……”   “对不起,为了保险起见,你还是要继续收集能量才行。”一号君语气里有浓浓的愧疚:“因为我能出来的时间太少太了,其实也没有太大的把握,自爆程序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加载完毕。我之前也说过我们的时间概念不同,或许等我成功,对你来说已经是二十年,三十年,甚至更久以后了。”   苏景阳只觉得心一凉,目光呆滞,半晌了无语的耷拉下眼角,道:“那你还不如不告诉我这件事。”等二十年三十年,那他大半辈子都耗在这儿了。   一号君叹道:“我跟你说,是想让你心里至少存点希望,别放弃。”   苏景阳道:“我不会放弃的。”   “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努力的,尽力能早些挽回。景阳,你也加油啊。”   苏景阳想起什么,道:“诶,你能不能给我透露一点主角的踪迹,比如是不是在我身边之类的?一号,一号?”   系统没音了,它又光荣下线了。   苏景阳低着眸,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怅惘的轻吐一口气,将剩下的饼给啃了,继续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   当他行至一处似乎是祭祀用的高台,他心念一动就开始往上爬,守着祭台的人见是他,都恭恭敬敬的行礼没有拦。   苏景阳气喘吁吁的爬到了台子上,眺望远处那延绵起伏似有淡淡幽蓝雾气缠绕的群山,忍不住惊叹了一声,问云奇道:“那就是巫群山?”   云奇回答道:“是的,夫人。”   果然看起来玄玄乎乎的,苏景阳想起容辞此次去巫群山就是为它续能量的,虽然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做的,但还是不由心生感慨道:“容辞这个族长也不好当啊,奉献自己,责任重大。”   云奇以为他是心疼容辞了,便道:“夫人也不必过于担心,族长很强大的。而且夫人到时候诞下子嗣的话,便是为我们族长分忧了。”   苏景阳扯着嘴角干笑了一声,这话他没法接。   想起什么,苏景阳微微转过脸又问他道:“对了,我看容辞去那里都没带几个人,是每次都这样吗?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这个夫人请放心,不是容氏的嫡亲血脉,是根本是难以靠近巫群山的,就连巫师大人和圣女也只能守在山下护法。而且族长武功很高,一般他出行都不怎么带人的。”云奇说这话,语气里有种特别的骄傲。   苏景阳恍然哦了一声,道:“怪不得容辞不带我过去。”容辞走之前,他还很好奇的想跟着去看看,可是容辞不让他去,说让他呆在家里好好休息,原来是因为这个。   “那倒不是的。”云奇眨巴眨巴眼睛,又看着他说:“夫人怀有容氏血脉的话,是能去的,城主大概是怕夫人有身孕路途劳累,所以才不带你。”   “……”苏景阳抬手捂着自己的肚子心里一虚,紧紧抿住了嘴巴,决定还是不要说话了。   苏景阳回去陪了陵离一会儿,就回到了水天一色,侍从告诉他茹夫人派人送东西过来了,苏景阳看了看又都是些什么补品之类的。   跟容辞成亲以后,她就经常让人送东西过来,不过苏景阳是一样都没碰。她连容辞都敢害,更别提他了,谁知道这些东西里都包藏了怎样的祸心。   正让人把东西收走,听到外面侍从通传了一声:“夫人,二公子来了。”   苏景阳一转头就见容瑕突然背着手大摇大摆的走进来,他也不过十岁,一身雪青色圆领锦衣,眉眼还稚气着,却总是故意摆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让苏景阳感到十分好笑。   苏景阳道:“哟,你来干什么?”   容瑕站在门口,皱起小眉头,看着下人们把茹夫人送来的东西都给拿走,顿时不高兴的冲着苏景阳道:“什么意思?看不上我娘送的?”   苏景阳端起茶杯晃了晃,闻言便道:“对啊。”   “你!”容瑕被他不按常理出牌气了个够呛,表情恶狠狠的道:“你这个人,真可恶,根本配不上我哥哥!”   说完就转身一屁股坐在了房间门口,气呼呼的也不进去。   对于他的话,苏景阳满脸无所谓,扬声道:“你坐那儿干吗?进来啊。”   容瑕回头用力的瞪他:“别自作多情!我是来等我哥哥,不是找你。”说着就红着眼抿了抿唇,声音都有些郁闷有些愤恨,“从你们成婚以后,他都不怎么理睬我,也不带我出去玩了……我就在这里等他回来,你别管我!”   苏景阳不轻不重的笑了声,“哪个要管你,你在那儿等吧。”   这不是苏景阳第一次跟容瑕接触了,开始他还以为这孩子跟茹夫人一样,不是个什么好角色,可是过后才察觉这孩子除了脾气有点躁,还有点恋兄以外,没什么大毛病。   至少目前没发现。   苏景阳说不管他,就当真不管了,自顾自的吃了晚饭,出去在花园里溜达了一圈回来,洗澡睡觉。躺在床上还没睡着,听见门外云奇在劝容瑕回去,容瑕恼怒的回了句:“都别来烦我!”   苏景阳睁开乌黑的眼睛朝着微微敞开的房门口瞅了瞅,就看见容瑕固执的背影,也没出声。   半夜,容瑕在外面睡着了,睡着后一头倒栽进了房间里,吃痛的惊呼声把苏景阳给吵醒了,苏景阳就大发慈悲让他睡在了房间的榻上。   容瑕大概是真的困了,也没跟他争执,摸着自己撞痛的脑袋上榻就裹着毯子睡了。   醒来这么一折腾,苏景阳回到床上之后,却有点睡不着了,他索性闭着眼养神,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里突然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   苏景阳心中一凛,眼珠子在眼皮底下骨碌转动,并没有睁开眼。   不多时,就有人小心翼翼的吸着气,爬上了床,静了会儿,苏景阳感觉他的小手终于摸索过来了,伴随着一声什么轻响,苏景阳陡然睁开眼睛来,一把将容瑕细弱的手腕给用力的攥住,这才借着屋内未熄的灯火光线看清了他手里拿着的,竟然是一把小剪刀!   而他另一只手里还捏着一撮刚剪下来的头发!   容瑕满脸惊愕,“你,你你装睡?!”   苏景阳看着他冷笑一声:“小子,被我逮着了吧?”又扬声:“云奇,进来!”   苏景阳从容辞那里得知,巫族只有下恶咒是需要人头发的,苏景阳当时听了还纳闷的问他,那容易脱发的人岂不是要被咒死了?容辞笑了好半天,才告诉他,几根头发是不够的,最少要一撮,而且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力下恶咒的。   容城也严令禁止下恶咒,被发现了,是会被判刑处死的。   苏景阳看着容瑕手里的头发,他可不觉得这孩子半夜鬼鬼祟祟来见他头发是为了好玩为了刺激,小小年纪,竟存害人的心思,真是要不得。   云奇应声带着护卫破门而入,苏景阳夺了容瑕手里的小剪刀,将他推下床摔得一个骨碌,手直指着地上的人对云奇命令道:“将他带下去,关起来,好生看守。”   “是!”云奇神情冷峻,将容瑕给拖拽着拉起来,准备带走,容瑕却将手里捏着的头发一挥,全扔了,一边挣扎一边红着眼睛瞪苏景阳大喊道:“你凭什么关我!你是什么人啊!我可是容城的二公子!你敢动我我要你好看!等我哥回来,你没有证据,他是不会相信你的鬼话的!”   苏景阳眼神冷淡的睨着他,“那行啊,你且等他回来,看他是信你的话,还是信我的话。”   苏景阳贼有底气,因为想都不用想,容辞肯定是相信他的。   但他也记得容辞说过,老城主好像欠茹夫人的情,所以就算之前茹夫人给容辞下咒,也没有被处死,一直纵容她。容瑕是她的儿子,到最后肯定也不会被怎样,可苏景阳不甘心就这样放过他。   而且苏景阳刚才又思索了一番,觉得这孩子很有可能是受指使来的。至于是谁,那就十分明显了。   “云奇,等等。”苏景阳光着脚下床,走到了容瑕身边,举起小剪刀对着空气喀嚓喀嚓两下,勾起嘴角冲着容瑕森然一笑。   容瑕瞪圆眼睛慌道:“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他被制住了身体,挣脱不了,就这样毫无反抗之力的被苏景阳给剪下了一大撮头发来。   容瑕看到了他手里的头发,以为自己马上要被恶咒缠身了,差点晕厥过去,脱口而出就是一句嘶吼:“大坏蛋我恨死你了!!!”   “大坏蛋!?”苏景阳用空余的那只手拍了拍容瑕惨白的小脸蛋,微笑道:“小朋友,对大嫂这样说话,可不太礼貌哦,以后一定要注意了。” 第49章   半夜里这么折腾了一番, 苏景阳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才睡过去,这下就睡得很沉了, 等悠悠转醒的时候发现一双有力的臂膀从身后将自己给抱着。   他正想要翻身, 便听耳边的声音低缓道:“我听说,你这个大嫂在家里很威风啊。”   “滚。”苏景阳一胳膊肘往后捅去,他之所以那么说, 就是想故意抬身份气一气容瑕那小屁孩,哪个要当他什么大嫂?   苏景阳道:“我是他大爷!”   苏景阳那点力道对容辞来说毫无影响, 容辞笑着在他脸颊上啾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肩头, 扶他起来,“好了苏大爷,时辰不早了, 醒了就起来吃点东西。”   苏景阳洗漱好, 桌上已经摆了早餐,他边吃边听容辞说话, 才知道容辞已经去亲自审过容瑕了,容瑕全都招了, 说剪他的头发不是计划好的, 也不是想真正的下咒,而是准备过后拿着威胁他,让他离开容城。   苏景阳听得直摇头, 小孩子想问题就是天真, 又吃了一口粥才道:“他这样做有什么用?难道他以为我这么简单被他威胁走?”   容辞道:“是啊, 他低估了你的聪明才智,真是大错特错。”   “又嘲讽我是不是?”苏景阳一个白眼给他,容辞见他粥碗空了,又给他盛了点,然后摸了摸他的头,温柔笑道:“是真的在表扬你,警惕性很高,以后要继续保持城主夫人的威风,谁都别怕。”   “那必须的。”   苏景阳吃了一块小酥饼,瞟了容辞好几眼,还是憋不住,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怀疑,压低声音问他道:“你确定,真不是茹夫人指使的?我听容华说这个女人之前害过你,我怕是她唆使小孩来做坏事。”   容辞摇摇头,笃定道:“不是她,她现在不敢再故技重施了,否则害的是她儿子的命。”   苏景阳一脸不明觉厉,猜到到容辞肯定是做了什么,不过他也不继续追问了,无非就是跟巫族的那些术法有关系的,“那容瑕你打算怎么处置?”   苏景阳以为容辞会觉得容瑕只是小孩心性,顶多把容瑕关到屋子里两三天就放出来了,可谁知他却下令把容瑕从内殿拘到了暗牢里,要足足关上三个月!   苏景阳都有些傻眼了,容辞虽然对容瑕不甚热切,却也是把他当成弟弟看的,现在却二话不说要把才十岁的容瑕关到暗无天日的牢房里面去。   容辞打量着他有几分意外的表情,抓住他的手,问:“你这是心软了?”   苏景阳忙摇头,“不是不是,我只是有点意外,毕竟你说你爹欠茹夫人很大的人情,我以为你会……”   容辞注视着他道:“按容城的律令,满十岁就该为自己所作所为负起一定的律法责任了。光他夜间偷袭你这一条,我只让他在暗牢里呆三个月,已经算是小惩大诫了。”   苏景阳望着他沉吟了许久,突然将凳子拉进了些,坐到了容辞身前,眨巴眨巴眼睛好奇的问:“容辞,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爹到底欠了茹夫人什么情啊?为什么还能容忍她有别人的孩子呢?而且她都要害死了你了,你都能饶过她。”   容辞眸光沉静的顿了片刻,没有接话,苏景阳摆摆手:“算了,不方便说就算了。”   “跟你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容辞摸摸他的脸,轻叹一声,才道:“其实就是,我爹是双人子,他是跟我父亲生了我。”   苏景阳眼睛唰得一下就瞪大了,这……可真是万万没想到。   “因为巫族男人能力会比双人子女人要强大许多,能更好的的补充巫群山的能量,所以近两百年来城主之位一向只传男人,可我祖父仅有我爹一个孩子,担心他日后继位引起子民的不满和动荡,便以练功带毒为托词,让他自小就戴着手套,将手心里的痣给遮住了,后来我爹怀了我,就跟茹夫人成亲来掩人耳目。”   原来如此!苏景阳问道:“那她知情吗?”   “自然知道的,她为了城主夫人的位置,一口就答应下来,然后跟我爹谈条件,她要有个属于自己的孩子,我爹应了,不过要等我满十岁了她才能生。她跟我爹之间立了血誓,这辈子都不能说出这个秘密,否则会暴毙而亡。”   苏景阳总算是彻底明白了,又蹙眉思索片刻,“可是,怎么看这都是一场各有所得的交易啊,为什么你爹会觉得欠她的?而且她还想害死你,明显就是想要她的儿子……等等,等等等等!!!”   苏景阳突然就觉得哪里不对,猛地一拍自己的脑袋,狐疑的回想了一下,才死死的盯着容辞问:“你刚才说,你爹以练功带毒为借口,从小戴着手套将手心里的痣给遮住……”   这波操作,如此熟悉!!!   苏景阳吸了一口气,“难道容华她???”   容辞弹了弹他的额头,笑道:“现在才反应过来?”   苏景阳满脸不可置信,“我的妈。”竟然被骗了这么久!!!   苏景阳想去想来,还是觉得容华完全找不出破绽,少数的双人子喉结是比较模糊,而容华刚好就是其中的一个,再加上他说话的声音本来就雌雄莫辨,很难让人起疑,最关键的是……他是个大胸美人啊!这到底是怎么装出来的!苏景阳都有点佩服容华了!   又听容辞科普了,苏景阳才知道容华为什么要扮成女人——因为巫族的圣女都是巫师算好了时辰诞生的那个孩子,一刻不能早,一刻不能迟。可偏偏容华这个天定的圣女生下来竟然是个双人子,巫师大人重复推算了好几遍,结果指定的还是容华,愁了一阵实在没办法,只好把容华接进了大殿里,当成女孩子养,按照老城主的方法遮蔽过去。   苏景阳只能感慨:“当个双人子好难,不是要扮成男人,就是要扮成女人。照你这样说,容华也是知道你爹的秘密?”   “他之前不知道,他一直以为我爹真的有练那种武功,而他只是趁机借鉴,不过现在应该早就猜到了。”   苏景阳接收的信息量太大,消化了好一会才缓神。他坐着歇了会儿,就迫不及待的准备跑去找容华玩,容辞却拉住他,告诉他道:“你这时候去找不到他的,他去望月山庄了。”   几次跟许寐错过了,容华也挺好奇的,从巫群山回来就应邀去望月山庄玩去了,如果他在那里玩些日子的话,一去一来恐怕至少要一个月以后才会回来了。   苏景阳便作罢了,出门去陪陵离去了,听李因说陵离身体恢复的很好,苏景阳也是放心了很多。   容瑕被关进牢房之后,茹夫人又跑去长老那里哭诉了一通,那些老家伙最是心软,十来个一起跑过来见容辞,七嘴八舌的说让容辞还是把容瑕给放了,毕竟孩子也没酿成什么大错。   容辞却冷着脸没理,转头就又将关容瑕的期限加了半个月,原本还打算去找苏景阳理论的茹夫人顿时缩回自己的殿内,不再敢兴风作浪了。   只是不过十天的功夫,容瑕就因为在牢里太过于害怕惊悸,生了场大病,被接了出来。   苏景阳随着容辞一起去看了,熊孩子烧得身体都抽搐了,怪吓人的。   容瑕昏了两天两夜都没醒,苏景阳其实是个很记仇的人,可是终归见他病得太可怜,再回那黑黢黢的牢房恐怕得出大问题,思前想后一番,就对容辞说:“也算是给他了个教训了,之后几个月就算了吧,免得你的那些长老们又说你无情狠心,不顾念兄弟情谊。不过,他下次如果还敢犯到我头上,我就不会再饶他了。”   苏景阳说完就察觉床上的孩子动了动,他转眸望过去,发现容瑕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睁着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狠狠的瞪向他。   “大坏蛋!我就算被关一辈子,也不用你来假好心!”   这小破孩,苏景阳便道:“那行吧。”苏景阳转过脸去对容辞说:“这是他自己说的要关一辈子,成全他吧,也不枉我假好心一场。”   容辞抱着双臂,呵的冷笑一声:“行啊,就如他所愿。”   原本还气势汹汹的容瑕一听,登时扁着嘴开始吧嗒吧嗒的流眼泪,最后一抽一噎变成了嚎啕大哭,多委屈似的。   容辞没有听苏景阳的将容瑕之后的责罚全部免掉,只是将关押的地方换了个环境稍好的,将剩下三个月的时间改成了一个月。苏景阳心想,一个月也还好了,就当是熊孩子养病了。   苏景阳过后听说容瑕慢慢的好起来了,就没再去看他。陵离现在也能下地走动了,苏景阳最多的就是呆在他那儿,陪他说说话,逗逗阿轩,一点都不觉得无聊。   时间流逝的飞快,等苏景阳某天突然察觉到肚子里有东西在动的时候,他吓了一大跳。   听陵离说他已经满四个月了,有胎动很正常的,可是苏景阳却总觉得怪怪的。   之前他就当肚子里长了个东西鼓起来了,可是到了现在他才能切实的体会到,肚子里面装的是两条生命,而不是什么死物……感觉很复杂。   随着孩子的月份增大,苏景阳的肚子越来越鼓,衣服也换了更加宽松的款式,挺着肚子走路也不如以前轻便了,而且他最近感觉自己饿得特别快,吃得多,一天要吃个六七餐。还有晚上要起夜无数次,完全睡不好觉,白天起来还总是头晕目眩,浑身乏力。总之,也不是说多么痛苦不堪,但就是浑身不舒坦,挺磨人的。   以为孕吐缓解了过后就能平平和和到生的,结果现实给他迎头一击。   苏景阳从陵离那里得知了孕后期还会有其它的各种反应时,登时僵硬的躺在床上两眼发直,“原来,怀个孕原来这么辛苦……”   他以前是真的不了解这些,只觉得朋友圈里一时这个朋友家生了娃,那个同事家又生了娃,挺简单似的。   果然一切简单,只是因为没落在自己身上。   现在他才四个多月,以后的日子还有得熬啊。苏景阳捧着自己的肚子,想躺在床上睡死过去算了。   等容瑕解禁过了两天,容华终于回来了。苏景阳以为他这一趟去肯定玩的很开心,可是却不知为何,他整个人心事重重的,回来的当天,还差点在街上打死人。   苏景阳跟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的陵离闻讯后,一起相约着去看容华。   容华散着一头凌乱的黑发,披着外衫歪靠在榻上躺着,榻边倒了几个空酒壶,他的身上,屋子里满是酒气。   苏景阳被这浓浓的味道熏得差点又要吐,陵离赶忙将容华屋子那些紧闭的窗户都打开透气,又将亲手熬得汤端来给他喝。   容华一向爱吃陵离做的东西,可是这回却脸色难看的说实在没胃口,吃不下,最后那汤倒是全部便宜苏景阳喝了个涨肚。   苏景阳见容华始终眉尖蹙着,满是骇人的沉郁之气,便奇怪的问他道:“容华你到底怎么了?难不成,你这次去跟许寐闹矛盾了?”   苏景阳还以为他们两人能很投缘的成为朋友呢,哪里知道容华去一趟回来就成这幅样子。   “没有,他很好,非常的好……”容华回忆着什么,神情恍惚了一下,才烦躁用手扒了扒自己的头发,道:“就是这次去溧阳,遇见了一个疯子。”   “——疯子?”陵离跟苏景阳俱是感到诧异。苏景阳道:“什么疯子?”   容华想了想,冷沉的眸子看向苏景阳,皱眉道:“好像,就是之前那个陷害你推他掉下水,又死而复生的那个,叫……叫郝什么来着?” 第50章   听容华这么一形容, 苏景阳自然就立马猜到了,“是郝嘉盛!”   苏景阳跟陵离对视一眼, 又继续问道:“可是他为什么会对你发疯, 你们又不认识。”   容华满眼戾气,语气冷寒道:“我怎么会知道,满嘴胡言乱语……”   至于是怎样的胡言乱语, 容华就一脸心烦,不肯再提了。陵离望着容华的脸迟疑片刻才道:“其实我之前在溧阳也碰见他了, 他还跟我说了几句话,我总觉得他……有点怪怪的。”   这件事苏景阳也是刚听陵离说, 更是摸不着头脑了,于是问陵离道:“他跟你说什么了?”   “说……”陵离道:“说我长得像他的一位亲人。”   容华一听陡然睁大了眼睛,身子缓缓坐直了, 他看着陵离, 视线又突然移开,光洁的额头突然沁出了一层薄汗, 嘴里低喃着:“他……竟然这样说?”   苏景阳真的是一头雾水,陵离怎么会长得像郝嘉盛的亲人??难道因为打击过大失心疯了?他当时在望月山庄外一脸伤感呢。   古怪, 真古怪。   苏景阳左右想不通也就懒得再想, 很快将其抛之脑后了。只是容华心情却好像一直没有得到缓解,整个人愈发的暴躁冷郁,只要他出去, 就会有人被他打伤, 城里怨声载道, 联名告状告到大殿里来了,容辞也不能继续纵容他了,便给他下了禁足令。   他却又整日在房里喝酒,连陵离都不肯见了。   这天晚上苏景阳躺在床上了还在跟容辞讲容华的怪异之处,可他噼里啪啦说了半天,才发现容辞垂着眼睫,一脸沉思,根本没听他的。   苏景阳见容辞不理睬自己了,干脆调整了个姿势准备闭上眼睡觉。   容辞总算是回神了,手臂缠上他,两人衣物摩擦发出簌簌的轻响,低笑了一声,苏景阳一把抓住他乱摸的手,道:“别烦我,我要睡了。”   容辞将手抽出来,一边脱他衣服,一边咬着他的耳垂含糊道:“等会儿再睡……”   这一等,可绝不止一会儿。   结束的过后,容辞从苏景阳身上下来,瘫倒在床上一会,侧身搂着苏景阳的身体,脑袋在他的颈窝里拱了拱,突然就是一声轻叹:“累死我了。”   “…………”苏景阳本来满脸绯红,浑身酸软,此时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苏景阳知道容辞说的这个累,是忍得很累。因为现在他有身孕,容辞不敢太大的动作,苏景阳总感觉他憋的极为辛苦。   苏景阳扬手将他的脑袋给往外推,哑声骂道:“活该!!我说等我把孩子生了以后再来……你非要心急!怕我赖账不成?”   “我想要你多久了,怎么忍得了?”容辞理直气壮的说完就抓着他的手亲了两下,眸色一道暗芒闪过,“我们再来一次。”   “你不是累着了么?”苏景阳瞪他。   容辞翻起身来,挤进他无力的双腿间,俯下身狠狠亲他一下,眸光幽深,勾起嘴角道:“累死在你身上也值得。”   这次终于完事后,苏景阳实在抵挡不住困意睡着了,容辞搂着怀里的人,低眸看着他沉静的睡颜,目色柔和的抬手,用指腹扫了扫他垂下的眼睫。   其实他都没有刻意掩饰,这些日子来,也跟苏景阳做了很多回了,但是苏景阳却丝毫没察觉到什么或者怀疑什么。   容辞心里想着,或许,这人跟他一样,也是出了梦以后,记忆就会变得模糊。   容辞其实好几次忍不住想告诉苏景阳,可是这家伙总是没心没肺根本不把他放在心上的样子,他犹豫一番,还是作罢了。   容辞因为想着事情并未睡着,约莫过了不到半个时辰,怀里原本睡着的人猛然睁开眼,撑着身体就坐起来,容辞知道他又要小解了,扶了他一下,陪他一起下床解决了。苏景阳却还倚靠在他怀里站着不肯上床,眼睛要闭不闭的,容辞问他怎么了,他困倦的声音迷迷糊糊的道:“待我,待我再酝酿一把,免得待会儿又起身……”   容辞见他困困歪歪的样子着实很心疼,可这种怀孕的反应容辞也爱莫能助,只能陪着他一起等。苏景阳酝酿了半天,却是靠着容辞直接睡过去了。   这天苏景阳照旧一直起夜,第二天没精打采的,快傍晚的时候,容辞说要带他在出去逛一逛,散散心,苏景阳一想还是要出去才能有机会收集到能量,最后就强打起精神来答应了,苏景阳又跑去把陵离跟阿轩叫上,陵离本来不想打扰他们两人独处的时间想要婉拒的,容辞却道,“一起吧,今天外面会很热闹。”   苏景阳等出去了才发现街头都在卖灯,路中央挤挤攘攘的全是人,听容辞说了才知今天是容城的什么灯火节,算是比较传统的一个节日,这一天每家每户都彻夜灯火不熄。   苏景阳大着肚子自然没有往人堆里挤,他们一行人站在稍微空一点的地方,感受着这铺面而来的热闹。容辞揽着苏景阳的腰,对他道:“走吧,我们去楼上看,待会儿还有烟火。”   阿轩突然扬起小脸,眼瞳晶亮,兴奋的扯着陵离的袖子指向夜空:“哇!爹你看,舅舅你看,好多灯,好多灯!易哥哥你快看!”   苏景阳抬头一看,才发现不远处的祭台上有人在放天灯。他心念一动,便看着容辞,脱口而出:“不如,我们也去放吧。”   等买了灯,苏景阳一个人神神秘秘的躲开,将愿望给写在了灯罩上面,正准备点火的时候,才发现陵离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旁,目光散落在他刚写的四个小字上面。苏景阳猝不及防,下意识想用手去捂住,却又太刻意,他知道陵离都看到了。   陵离神色如常的对他笑了笑。   苏景阳也跟着干笑两声,在旁指导阿轩写愿望的容辞突然转过脸来望向他,苏景阳不动声色的将写了“我想回家”的灯给迅速转了个方向,不让他看见。他以前其实不信这些的,可是现在却觉得,有个精神依托也是挺好的。   “阿离写的什么?”   苏景阳凑过去看陵离的,却见灯上面那行字写的是跟他相关的,“希望景阳能顺利平安的诞下孩子。”   苏景阳都不好意思了,“阿离怎么不写写关于自己的呢?”   繁星灯火的下,陵离看向他的目光柔和似水,轻声道:“明年吧,明年我们再一起来,就写关于我自己的。今年的愿望就是这个,希望你跟孩子都平平安安的。”   “明年……”苏景阳跟他对视,笑着点头,“好!明天我们再一起来!”   两人将灯内燃了火,一起举着灯,片刻后松手,散发暖融光芒的天灯载着他们两人的愿望晃晃悠悠的飞起来,很快的就跟其他的人的灯一起越飘越远,夜空中一片密集的橘黄色的光点浮浮沉沉,美丽惊人。   陵离微微仰着头,目不转睛的盯了那边良久,突然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低低喃了句什么,苏景阳都没来及听清。   苏景阳跟陵离又去看阿轩的灯,却见上面歪歪扭扭写的是——希望爹跟爹爹在一起。   陵离神情几乎是一瞬间的凝滞,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他没多说什么,帮着阿轩把灯给点了放走。   阿轩望着灯飞走,收回视线牵着陵离的手,小声对他道:“我想爹了,他什么时候才来接我们呀?”   对上孩子清澈无邪的双眼,陵离只觉得呼吸都变得吃力起来,蹲下身将他紧紧搂在怀里,许久都没出声。   苏景阳这天也没能看到容辞的愿望,因为他竟然什么都没写,就直接放了一盏灯。   苏景阳正觉得他奇怪,容辞却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深深看向他缓声道:“愿望不一定要写出来,放在心里就好。”   苏景阳觉得自己没有告诉容辞自己的愿望,这时候追问他就不公平,索性就憋着也不问他了。   这天过后,容辞只要稍微闲下来,就会带苏景阳出去散心。苏景阳其实很想出去容城看看,毕竟外面收集能量的机会要大很多,但他最后还是没说出口,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容辞肯定不会同意的。而且他对陵离是否为主角保留存疑,一时间也提不起劲儿去外面了,便随着容辞在容城地界内转悠。   苏景阳一开始还以为容城就一座城,没想到比他想象中的大了许多,有镇子有村庄,有山河瀑布,总的来说人口虽然不算很多,但生活的氛围仿佛世外桃源,平和又宁静,苏景阳真的很喜欢。   容辞陪着苏景阳到处看到处玩,玩累了就找个风景好的村庄住上一段时日,吃点新鲜的野味,换换口味。苏景阳因为大着肚子也干不来什么,闲了就四处放风,招猫逗狗,看村里小孩子们疯疯赶赶的玩游戏,又或者坐在路边看人家在田里干活,一坐能坐半天。   苏景阳就是随心而动,想什么干什么,而容辞全程无异议的陪着他,寸步不离。   不得不说,这段时间的日子苏景阳过得很是舒心悠闲,心情随之放松了不少,他有时候会产生一种一辈子想呆在这里的欲望,但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很快就被打消了。这里再好,也不是他想要的。   前前后后差不多三个月的时间,他们就这样不紧不慢的将容城地界的各个角落都逛遍了,苏景阳也因为因缘际会帮忙解决了几个纠纷,得了一点点的点能量,只能说聊胜于无了。   苏景阳的肚子七个多月,已经大到走路完全不方便了,他也就不准备继续浪了,而是跟容辞回城里,老老实实的休养一段时日。有时候想想,他也觉得很恍惚,他竟然还有两个月就要生了……   回去的第二天一早,苏景阳从噩梦里醒来,他又梦见自己的肚皮炸开了,两个孩子自己笑嘻嘻的从里面钻出来了,场面非常血腥真实,令他醒了之后都脊背生寒,他低喘一声,眼睛都没完全睁开下意识里就想跟容辞说,结果身边却没有熟悉的温度。   苏景阳下意识里朝着旁边摸了摸,缓缓睁开眼,发现容辞早不在床上了,大概是去处理这些日子积下来的公务。   这段时间里除了容辞偶尔回来处理点重要的事,他们两人可以说几乎天天黏在一起,没有任何外人打扰,苏景阳也习惯了眼睛时时刻刻能看到他,听到他笑着说话的声音,被他搂着睡觉。这时候发现他不在了,噩梦也无人诉说,心里竟然一阵怅然若失,仿佛胸口那里都空了一块。   苏景阳目光呆滞的望着床顶许久,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习惯,真的很可怕! 第51章   苏景阳起来吃了点东西之后, 就准备去看看陵离还有阿轩,这几个月都没怎么跟他们见面, 苏景阳怪思念的。可就在他要出发的时候, 陵离跟容华带着阿轩来了。   苏景阳满脸高兴,挺着大肚子激动地上前迎接:“我正要去找你们呢!”   陵离忙去扶他,“你慢着点, 就是知道你要去找,所以我们来了, 免得你跑一趟。”   苏景阳现在的确走上一会儿就觉得吃力,胸闷气短的, 他被陵离扶着坐下,弯起眼睛笑道:“那正好,容辞不在, 我无聊的很。”   几人坐下来聊天, 阿轩隔着单薄的衣裳,满脸好奇的贴在苏景阳的肚皮上, 突然他惊得直起身体,“呀”的叫了一声, 捂着脸对苏景阳道:“舅舅!有东西踢我!”   何止是踢啊!简直像在肚子里面开武馆!苏景阳顿神情顿时变得无比忧虑, 身子稍稍往椅背上靠了靠,抬手摸摸自己的肚皮。   他这几天之所以做恶梦,就是因为有次胎动太厉害, 脱了衣服低头去看时, 竟然发现肚皮上隐约被蹬出个小脚印的形状!虽然只是转瞬即逝,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神思恍惚看错了,可还是觉得心有余悸,生怕哪天里面的孩子将肚子踢烂了自己爬出来!   陵离是过来人了,听苏景阳忧心忡忡的说起这些,不免觉得他傻的可爱,忍不住偏开头掩唇轻笑了声。   容华比起之前那段时间,心情似乎恢复了些,见苏景阳捧着自己的大肚子,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一副傻不愣登的样子,啧了一声,笑他大惊小怪,“就你这么爱上蹿下跳的,也没见你能捅破了天去啊,怕什么?要是你的肚子能被踢破,我把头割下来给你。”   苏景阳被他深深的鄙视了,道:“你没经验,我要听阿离说。”   容华给他一个白眼,“没经验……我没经验有常识好吗?”   其实也不怪苏景阳一惊一乍,别人能怀孕生子的都是顺天而为,有着天生的“母性”和天然的接受度,但是他被狗系统半路拎来改造的,且毫无怀孕常识,只能一波接一波的懵逼,就算李因都会给他交代一些,但还是只要有一点非同寻常的反应都能让他惊疑不定,觉得是不是会出问题。   陵离摸摸苏景阳的肚子,柔声安抚他道:“哪有你想的这么可怕,可能孩子就是跟你一样,是个开朗活泼的性子,所以才动得厉害了些。要是不动,你才该担心了呢。”   被他们安慰了一番,苏景阳总算稍微安心了一点,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苏景阳拿了块糕点塞到阿轩手里,让他拿着吃,一边问陵离阿轩这几月的状况怎么样。陵离笑容淡淡的对他道:“老样子吧,没多大进展。能恢复到现在这样,我已经很满意了。”   看着乖乖坐在身边吃东西的阿轩,苏景阳安慰陵离道:“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只要继续在巫师那里治疗,慢慢的会好起来的。”   陵离目光落在阿轩身上,嘴里轻轻嗯了声。   苏景阳仔细打量陵离的面色半晌,不由蹙眉:“阿离……我怎么觉得你的脸色有点差,还瘦了些,是哪里不舒服,还是晚上没睡好?”   陵离闻言恍然的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脸,奇怪的问道:“真的吗?可能是没睡好吧。”又弯弯嘴角,“应该没什么大碍的,别担心。”   苏景阳却坚持道:“待会儿李因来给我诊脉,顺便让他也给你看看。”   陵离也不推拒,语气轻柔的应了声好。容华不着痕迹的瞥了陵离一眼,端起茶杯喝起茶来,敛住眸中的低沉,不发一语。   最后诊脉结果苏景阳一切平稳,而陵离却是有些气虚,李因开了些药。   苏景阳正叮嘱陵离一定要好好吃药,调理身体,宋辉突然跑来给陵离送从晋城来的信。   陵离表情没什么波动的接过打开,一页纸一页纸的看起来,苏景阳满心的好奇,但也没有凑过去,就眨巴眨巴眼睛等他看完。   “……公子。”宋辉见陵离将信重新塞回信封之后,就没别的反应了,犹疑了一下,带着几分忐忑的问:“这次不写回信了么?”   陵离将信封搁置在桌上,看了他一眼,语调平常的道:“写,回去以后再写。”   宋辉这才如释重负,行礼退下了。   几人坐在一起又闲话一会,苏景阳听容华说了才知道,容辞并不是去处理什么公务了。   “是老城主的朋友,算是容辞的一个叔叔带着儿子来容城,容辞亲自去迎接了。”容华冲着苏景阳挤挤眼睛,“那儿子是个双人子,跟容辞小时候就有情分在,而且长得还挺好看的。”   苏景阳:“……哦。”   不就是去迎接客人嘛,跟什么小时候的情分,什么长得好看有什么关系?苏景阳撑着气鼓鼓的脸颊,目光微微放空,如是想着。   陵离见状欲言又止,容华却狡黠的对他比了个嘘的手势,陵离抿抿唇,只好将到嘴的话给咽回去。   苏景阳中午等容辞回来一起吃饭,结果等得菜都凉了,容辞的影子都没瞧见。   苏景阳盯着满桌子的菜,其实肚子已经饿得发慌了,可是却又觉得喉咙里哽着一团气,一点也吃不下去。   不过一会,容辞让人来传话,说待会儿还有事,会晚点回来,让他别等了。   晚点回来?!苏景阳心头登时抑制不住的涌起一股恼怒,他一拍桌子,双目中腾起浓浓的火气,“不早说!让我等这么久!”   他胸口起伏一阵,转头看向来报信的侍从冷声问道:“他到底去干什么了??”   侍从踟蹰的表示不清楚,苏景阳缓了缓情绪,沉默片刻,让他退下了。   ……奇怪,发什么火?   苏景阳表情怔然的抚了抚自己胸口,猛地清醒反应过来,自己莫名其妙,一开始来容城的时候,容辞也不是每餐都能陪他吃饭的,他那时候不觉得有什么啊。为什么偏生现在如此在意?   苏景阳思前想后,只能觉得大概还是这段时间跟容辞仿佛连体人一般实在太过亲密无间,早上睁眼就看到他,睡前最后一眼也是他,习惯了他围着自己打转,现在有了落差感,便开始不适应了。   苏景阳用手使劲的拍自己的脸,清醒点清醒点!跟他成亲就是想让他帮自己养娃不是吗?管他出去见谁,管他跟谁有什么情分?管他回不回来吃饭!就算正常恩爱的夫妻也不会一直腻在一起啊,他跟容辞之间只是一场交易,现在失落个什么劲儿?!   苏景阳扶着自己的腰站起来,在屋子里踱了几步。可是……可是听容华今天提起,他不免多想起来,容辞跟人家这样的情分那样的交情,该不会等他走后,就立马再娶一个回来吧!?毕竟他不对容辞负责,也不可能要求他一辈子单着。可是孩子毕竟不是亲生的,容辞以后再娶个后爹后妈的……那可怎么办?   侍女进来收拾桌上,说要给他重新上热的饭菜来。苏景阳却彻底没胃口,心烦意乱的说让她们等等再弄。   约莫快一个时辰了容辞才回来。   等他迈开长腿进了房间,一眼就看到苏景阳正在桌边吃饭,他腮帮子被塞得鼓鼓的,跟嘴里的饭有仇似的,看起来极为用力的嚼着,像是在碾碎敌人的尸体,带着一股子噬人的愤恨。   苏景阳余光朝着这边瞥了瞥,却很快的收回视线,满脸冷漠就当做没看见他似的,继续夹菜吃饭。   苏景阳现在一天能吃七八顿,容辞也没有奇怪,只是在听侍女说苏景阳吃的是午饭,容辞这才觉得情况有点不妙,上前坐到他身边,温声问他:“怎么现在才吃饭?肚子不饿吗?”   苏景阳往嘴里继续扒饭,含糊的声音呛道:“要你管!”   容辞倒茶的动作顿了顿,湛黑的双眸看向他的脸色,心中微动,带着几分不确定的问:“你是因为我没回来陪你吃饭,生气了吗?”   苏景阳刚好将嘴里饭咽下去,立马绷着脸道:“没有,我生什么气,我有手,又不是还需要你喂。”   容辞却笑了,主动解释道:“我去陪了陪我叔叔,我们很多年没见了。不过他不愿意在容城多呆,刚才我将他送走了。”   苏景阳放下碗筷,那双黑亮的大眼睛带着几分刺人的光直勾勾的盯着他,“很舍不得吧?”   容辞已经察觉他态度有些奇怪,但还是点点头,“嗯,是很不舍,毕竟情分摆在这。”   情分?情分?情分???!   苏景阳陡然呼吸一沉,重重的从鼻子里喷出气来,“嚯,不舍得话,那你怎么没跟他一起去啊?”   容辞在他的有些炸毛的头发上胡乱揉了揉,笑一声:“还说不生气,你看你的头发都炸开了。”   “别动手动脚!”苏景阳啪的打开他的手,突然就目露凶光,“我告诉你容辞,我们两人当初可是有交易的,就算我以后走了,你也要等我的孩子满十五岁以后才能再娶!”   容辞因为他这句没头没脑的话,红唇边的笑意渐渐消失,他表情沉寂了片刻,身体凑近了些,眸色幽深的看着苏景阳,语气不明的应了一声:“放心,我一定能做到的。”   “……”听他答应了,苏景阳本来应该安心,可是胸口像是被什么狠狠抓了一下,浑身每一处都在难受着,咬牙切齿道:“答应就好!”   容辞却又直起身体,好整以暇抱起双臂凝视着他,嗓音低沉的道:“我都会答应的,但是,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苏景阳也不想跟他遮遮掩掩的,睨着他道:“你不是说你不舍吗,又说跟人家情分摆在那儿吗,我怕你心跟着人家飞走了!所以想给你提个醒。”   容辞眼神微微闪动,目不转睛的盯了他一会儿,苏景阳被他看得超级不爽,“你看什么看,被我说中了吗?”   容辞突然伸出双手捧住他的脸,让他也看着自己,声音柔缓了些,道:“苏景阳,我见的,是我父亲的亲弟弟,也是我的亲叔叔,所以你是在怕我的心跟着谁飞走?”   苏景阳原本还想一爪子将他挥开,闻言顿时身体僵住,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看着容辞,“亲,亲叔叔?”   容辞点头,“亲的。只是因为一些原因不常见面,他偶尔来看我一次,但是一般半天就会离开。”   苏景阳彻底愣住,他回想自己刚才气冲冲的表现,神色一点一点的尴尬起来,耳根发烫,“那,那另外一个是你的堂弟了?”   “堂弟?”容辞十分荒唐的笑出声:“我这位叔叔一直未娶妻,哪里来的什么堂弟?你又听谁胡说了?容华?”   ……妈的竟然被骗了!!!   苏景阳气得脑子一阵轰鸣作响,他觉得自己刚才在容辞看来,简直就是在发神经!蠢的可笑!   容辞一见果然如此,曲起手指头敲了敲他的脑袋,无语道:“你可真是猪脑子!他一贯会胡说八道,说了你就信啊?”   是啊怎么就中了邪似的信了!还纠结到了现在!苏景阳此时也觉得自己傻逼!   “那你又没提前跟我说过,我哪知道啊。”苏景阳瞪着眼睛跟他据理力争,“而且,是你亲叔叔,你怎么都不带我一起去见?”   “你好不容易睡个好觉,我就没叫醒你。况且他每次就跟我一起去我父亲还有我爹的墓前待一阵就走,不愿意多留,不过他知道你,让我向你带好。”   苏景阳彻底无话可说。他觉得自己一直被容辞鄙视智商,不是没有道理的。   容辞拖着凳子坐得更近了些,熠熠闪动的瞳眸望进苏景阳的眼睛里,微微扬声道:“那么现在,我们可以聊一聊,你为什么会因为一个不存在的人生气了吗?”   苏景阳感觉屁股像是被刺了一下,差点跳起来,他飞快的道:“什么生气!我就是怕你以后娶后爹虐待我的孩子!我这是防患于未然!我哪有生气??!有吗??哪里?你哪只眼睛看到的?!”   容辞:“两只。”   苏景阳将他的手给使劲的扯下来,露出一抹克制的微笑,诚心建议道:“那你该去找李因看看眼睛了,城主大人。”   容辞忽尔低笑了声,眸色潋滟幽深,仿佛还带着些灼烫的温度,将苏景阳静静的看着。   ……笑个屁啊!苏景阳被他看得耳朵发烧,拿眼睛横他,咬死了道:“我真的没有生气,没有!你别自己脑补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嗯,我知道你没生气。”容辞顺着他的话说着,一手搂住他的腰,一手拿起他刚搁下的筷子,“你吃饱了没?再吃点,我喂你。”   “滚,不要你喂。”   一刻钟后,苏景阳依偎在容辞怀里,被他喂了个九分饱,正要指挥他再舀点汤喝填补空隙,容华突然风风火火的跑来了,他站在寝殿门口用力的敲门,也不顾里面两人凑得正近,急声便唤道:“容辞!”   苏景阳一听到是容华的声音,心头火起就准备起身找他算账,却听容华对转过头去的容辞语气非常急促的说了句:“——巫群山那边有些异动,你快出来。” 第52章   苏景阳一听感觉事情非同小可, 跟着容辞站起身来,容辞还待对他说什么, 苏景阳忙挥手:“你快去吧去吧, 正事要紧,别管我了。”   容辞握住他的手紧了紧,这才转身大步离开。这一走, 过了两天才回来。   容辞不在的两天,苏景阳特地登高眺望了一番, 发现巫群山那淡紫色的雾气好像稀薄了一些,不由皱眉。   说实在的, 苏景阳虽然能理解巫群山的存在,但却一直不太明白它那所谓的能量是什么玄妙的物质,从何而来, 又是怎么起的作用。可它的的确确的就这样神奇的存在着, 还关系着容城的兴衰。   容辞之前每次都是看情况会上山一趟,去保持这座山的稳定。   苏景阳忍不住想, 难道这次是因为外出时间太长了,所以才出了岔子吗?   谁知容辞回来后, 听他这样问却否定了, “不是,巫群山每隔大约二十几年会有一次大的波动,这次比我预料中的提前了些。”   苏景阳好奇的问:“这个波动是好是坏?”   “可能好, 可能坏, 也可能不好不坏。”容辞又说的直白了点, “这之后山上的能量变多变少或者维持不变,都是看造化了,不过之前……起码四次有三次是减少。”   苏景阳难得的在他的语气里捕捉上了一丝的忧虑,便安慰他道:“说不定,你这就是第四次呢?”   “嗯,或许吧。”   苏景阳侧身躺在他怀里,回过头去看他,“我怎么觉得,你这个城主比皇帝还不好当。”   容辞嘴角弯起一丝弧度,低眸跟他对视,“你这是心疼了?”   苏景阳当做没听见,将头给转回去想起什么又道:“对了,你不在的这两天,我听人说茹夫人又在各处长吁短叹,说你这个儿子自从当城主以来总是各种不祥的征兆什么的,明里暗里的贬低你,你说她这个女人到底安什么心啊,按照你们说的就算你不是城主了,容瑕也没这个能力当吧……那她为什么这么坚持?她是想害死自己的孩子吗?”   按理说不该啊,苏景阳觉得茹夫人还是挺宝贝容瑕的。   “她这个人,大脑简单,大概是相信了什么谣传,被蒙蔽了双眼。”容辞顿了顿,又道:“容瑕倒是都比她头脑清晰些。”   这点苏景阳也很赞同,容瑕那个孩子虽然性格有点阴沉暴躁,但是却对容辞非常依恋和尊敬,看起来并没有被茹夫人洗脑成功。   “也不知道怎么,我总觉得她知道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女人的直觉真是可怕。”   苏景阳嘀咕完了这句,感觉容辞抱紧他些。苏景阳被他搂得不舒服了,动了动肩头让他松开些,容辞立马依言放松了些。   沉默片刻,容辞突然试探着问:“景阳……如果有人瞒你很重要的事情,你会怎么样?”   “很重要的事情?那要看,瞒着我的是谁了,如果是阿离的话,他肯定有苦衷,如果是你的话……”苏景阳语气突然就变得阴森起来:“先锤爆你的狗头再说!”   容辞:“……睡吧,不早了。”   苏景阳后知后觉的嘶了一声,“一般说有人怎么样,其实就是本人怎么样。是不是你?你有事瞒着我?”   容辞将苏景阳正欲转过来的头给扒拉回去,不容置疑的道:“你刚才不就说困了吗?快睡吧。”   结果半个时辰后,苏景阳还没睡。   他喉咙里动了动,又吞了几口口水,再也忍不住幽幽的道:“容辞,我突然好想喝粥。”   容辞刚有点睡意,立马睁开眼睛,“饿了?我让人给你准备,想吃什么粥?甜的还是咸的?”   却听苏景阳开口道:“我想吃,镇上施的粥,那种一大锅煮的白粥,好想吃……”   “……”   苏景阳觉得自己有点神经,因为他居然想了一晚上的粥想的睡不着觉!脑海里都是刚来这个世界时借陵离的碗喝的那碗粥,虽然其实他那时候根本就是直接往胃里面倒的,并没有品出什么滋味来,可是他就想抓心挠肺的想吃,别的锅煮的都不行,就想那口锅煮出来的。   想想想,想到心里心慌撩乱!想到一刻都不能多等,第二天起床后就拉着容辞要出城。   结果出来到了镇上却发现,时辰太早了,人家的粥棚还没摆出来,苏景阳心里一阵莫名的失落,“算了,我们待会儿再来吧。”   容辞见他耷拉着脑袋,蔫呼呼的,不由啧了声,转头吩咐身后云奇几句话,然后先带着苏景阳去吃点别的东西垫垫肚子。   谁知好巧不巧的,竟然在街上碰上了梁路。   “哟,你们这是……”梁路仍旧是一身锦衣富贵,手中摇着折扇,英俊潇洒,他先是打量大肚子的苏景阳,又看了看容辞,顿时了然于胸,眉眼含笑的道:“恭喜二位了。”   容辞搂上苏景阳的腰,微微颔首,“多谢。”   苏景阳也很久没见过梁路了,约着他一起吃早饭,梁路却是引路将他们带到了林记小馆的原来的地方。   苏景阳望着眼前修整一新的两层小楼,登时有几分神思恍惚。当时林记小馆被烧了得到了赔偿以后,这块地就挂靠给了梁路,让他帮忙低价出售,结果不多久就有人买下,而且价格也没有压特别低,苏景阳也没怎么来看过了,他根本没想到,这里现在也开了个饭馆,而且招牌还是梁记。   苏景阳跟容辞随他进去,一边惊疑不定的问梁路:“梁少爷,当初这里是你买下的?”   梁路转过脸来冲着他笑笑,引着他们找了位置坐下,“可不是?见你们饭馆生意做的好,我也眼馋的很,正好借一借你们的东风。”   梁路的小厮却在他们后面实在忍不住的嘀咕了一句,“当初低价卖出去,烧了之后又巴巴的给买回来,少爷你可真……”   梁路狠狠剜他一眼,他忙闭了嘴。   可是苏景阳却已经听见了,他登时满脸不敢相信,这座楼原本就是梁路的吗?!容辞见他震惊的模样,抿抿唇,没出声。   梁路让人上了一大桌招待他们吃,苏景阳心里始终过意不去,以茶代酒敬梁路,发自内心的感谢:“梁公子,多谢你一直以来的照拂。”   想当初刚来这镇上,如果不是梁路一直帮忙的话,他恐怕还有得苦头吃。如此一番感激,无比的真挚。   “哪里哪里,你就别跟我客气了。”梁路喝了口茶,目光在苏景阳跟容辞之间来回看了一圈,摇着扇子笑道:“哦对了,不知二位有没有兴趣参加我的婚宴?”   苏景阳讶然了片刻,笑起来,“你要成亲了?什么时候?”   梁路笑呵呵道:“你们赶着好时机,就在五日后。”   容辞跟苏景阳同时举杯,跟他道恭喜,然后应了过几天就来参加他的婚宴。   这天,容辞让云奇去施粥那户人家里说明缘由,人家特别热心的提前给苏景阳特地熬了一大碗粥,还用食盒装好了,云奇默默的留下了三百两银票当做资助,等里面的人发现银票手足无措拿着这么一笔巨款出来追人的时候,却发现早已经不见了人影。   苏景阳虽然吃过早饭了,可还是将端来的一大碗粥给喝了个干净,容辞趁机凑过去尝了点,细细品位一番发觉也没什么很特别的,可苏景阳却一脸满足了,眯着眼睛心中很熨帖的样子。   苏景阳隐约鄙视现在自己,有点神经,还想一出是一出,这大概也是孕期的变化。   可是等他参加完梁路的婚宴回来,他才发现自己之前的孕吐、胎动、心跳快、起夜、发神经什么的都根本不值一提。   后来回想,那对他来说,真的是一段压抑到痛不欲生的日子。   他毫无预兆的就开始背痛,坐着还稍微好些,可一躺下去就感觉那个痛点瞬间蔓延到全背,每根神经都仿佛被啃噬着,碾压着,痛到撕心裂肺,痛到胃里狂涌,好几次都吐了。   可李因却对此束手无策,只说是他哪里被压迫到了才引起的,孩子生了之后就会好了。但是离孩子生下还有至少两个月。   苏景阳真的从没想过自己会有害怕睡觉的时候,一到了晚上,根本不敢躺下,一躺下就觉得整个人都要疼得抽搐,他甚至看见床都不想靠近,每天就被容辞搂着靠在他怀里睡。可他还是睡不着,睁着眼睛数着时间等着夜晚离去。   他有时候就死死盯着光线昏暗的床头,就感觉那里有个怪物,会张开血盆大口将他给吞噬进去。   他一直休息不好,到最后连坐着都开始背痛了,苏景阳只觉得心口笼罩着一团黑影,挥不散,褪不去,渐渐地他觉得自己变得有些神经兮兮了,有时候看见尖锐的东西,之前还害怕过的他突然就会产生一种极其强烈的冲动,他想用这种东西将自己的肚子给划开,将里面的孩子给掏出来,这样他就不用受这种折磨了!   可是过后却又被自己这种念头吓得脸色发白。   苏景阳开始察觉容辞对他说话越来越柔和,每天晚上他睁大眼睛不肯睡的时候,也会整夜整夜的陪着他不睡,亲亲他,安慰他,跟他零零碎碎的讲一些自己小时候的事情,或者听闻的奇事,有时候还会低声在他耳边跟他说对不起。   寝殿里那些只要带些尖锐的东西全部都收走了,每天都有侍从时时盯着他,陵离每次带着阿轩来看他陪他,都会显得有些小心翼翼的,紧张兮兮的,容华也常来看他,逗他开心。   被他们这样对待,苏景阳却越发的心烦心慌,好像大家都在极力的印证他有些不正常了。   就这样浑浑噩噩艰难的一个月过去了,原本是个明朗而活泼的人,却由于这段时间都是累到极致了才能睡上一会儿,整个人憔悴的不像样子,脸颊瘦了一圈,双眼无神,眼下青黑,也只有肚子在长大,仿佛要将肚皮给撑破了。   苏景阳有时候成天一句话都不说,眼里布满了阴霾,之前压在心底的那些负面能量全部爆发了,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为什么会遭遇这些?!   他本该朝九晚五,坐在办公室里上上班,周末出去休闲一下,到了年纪再找个合意的人谈谈恋爱。   可是,他现在却怀着两个父不明的孩子,被折磨的不像人样!!   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就因为他说了一句话而已。   苏景阳郁郁的站在窗户边发呆的时候,他甚至有些体会了陆浅当时为什么会跳楼了,因为想死真的就是突然间的一个念头,很简单很简单就产生了。只是有的人扛过去,有的抗不过去罢了。   这天晚上,苏景阳好不容靠在容辞的怀里睡了约莫一个时辰,醒来时发现容辞神情有些发怔的想事情,居然没睡。   苏景阳抬起手摸摸他的脸,嗓音几分气虚,劝他道:“你躺下睡吧,我自己坐一会就成。”   这一个月来,也只有躺在容辞怀里的时候他才感觉到自己不那么孤单凄苦,他甚至有些迷恋这个温暖的怀抱,可苏景阳知道他这段时间也很劳累了,想让他歇息一会儿,容辞却没答应,继续将他搂着,轻声叹息,“我不能代替你疼,陪着你还是能做到的。”   苏景阳身体难受之极,蹙着眉闭上眼,只觉得再多说一个字都费力,也就不再劝他了。   迷糊间,仿佛又听见容辞说了句对不起,他在对不起什么,苏景阳头脑昏昏涨涨的也没有任何精力去思考了。   苏景阳到了第二天游魂似的在房间里慢腾腾的挪了一会儿步子,才发现容辞留在桌上的字条,说要上巫群山一趟,会让陵离来陪他一起睡。   可是容辞这一去,五天了都没回来。   苏景阳想起容辞之前说过的话,开始心神不宁,二十年的一波动,不会真的出什么大问题吧。   陵离之前从容华那里了解了一点情况,安慰苏景阳说这次情况特殊,可能会久些。   可是他的话说完不到一个时辰,突然感觉一阵猛烈的天摇地晃,陵离还有旁边侍从几乎是第一时间全部上前来扶住了身子摇摇晃晃的苏景阳,不过五息的功夫,那地震就停歇了。   苏景阳派人去巫群山打探消息的人还没回来,此时又是诡异的地震,他只觉得眼皮子直跳,心头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苏景阳没想到最后来通知消息的反而是容瑕,他急匆匆跑来,眼泪落了满脸,他扯着苏景阳的袖子哭到:“守山的巫师长老们都七窍流血晕过去了,哥哥还在山上生死不明,你快去救哥哥啊!快去啊!!!”   苏景阳只觉得脑子一阵轰然作响,他来不及多想什么,立马命令云奇,让他去准备马车,云奇极害怕他出事,不敢同意,“夫人,城主说过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去那……”   苏景阳满眸冷冽的睨他一眼,“我不说第三遍,快去!!”   云奇心一颤,沉默了片刻,转身去让人准备了。   陵离心急如焚,要跟苏景阳一起去,却被苏景阳拦下了,那里情况不明,苏景阳怕他去有危险。   “阿离你在家呆着,我们很快就回来了。”   “——景阳!!!”陵离眼睁睁的看着马车渐渐远去,双手抱了抱头,只感觉呼吸困难,表情无比崩溃。他都八个多月了,再加上身体一直不适,怎么还能受得了长时间的颠簸!陵离僵立了一会儿,猛然间想到什么,转身就朝李因的住处跑去。   通向巫群山有小路,但是因为太过颠簸,云奇还是选择了走大路,难免会多费些时间。   等到巫群山山脚下时,苏景阳下了马车就挣开了云奇的手,忙迈着步子往前,可是他四下环顾,却根本没有发现容华跟巫师大人还有其他长老的身影。也不知是不是被带走疗伤去了。   半晌,苏景阳听到云奇在身后焦急的喊他,声音好像越来越远,他这才有些反应过来什么,回过头去,却发现云奇还有其他几个护卫不知什么时候都落后了十几步远了,站在一块有巨大红印标志的石碑旁,不再前行。   苏景阳正奇怪他们为什么都躲得远远地,急得满头大汗的云奇见他终于回头了,忙喊道:“夫人,你快回来!!你就算能进去,也没办法爬上山的,太危险了!快回来吧!”   苏景阳脸色苍白呆在那,宽大的衣袖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刚才脑袋一片空白,一心想去找到容辞,所以到了之后就不管不顾的往前冲,可是云奇说的对,他现在走路都难,怎么爬上山去找人。   况且,云奇之前还说过,这山如果不是容氏的嫡亲血脉,根本都上不去。   可是,他只能在山下干等吗?   苏景阳只觉得腹部一阵猛烈的抽痛,他难受的躬了躬背,艰难的对云奇道:“云奇,你过来扶一下我……我走不动了”   云奇狠狠愣了一下,急道:“对不起夫人,我,我实在过不去,你站的那里已经是巫群山禁地了,你怀着城主的骨血不会有事,可我们非容氏嫡亲血脉强闯进去,轻则七窍流血,重则会五脏焚毁的。我们功力浅,过去就只能……”   苏景阳身体陡然僵住,只觉得脑袋里像是响起了一道惊雷,轰然炸开了,他脸色惨白的踉跄了一步,满脸不敢置信的看了眼自己所处的位置,半晌了才望向云奇,唇颤了颤,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刚才说……我现在,已经站在禁地了?” 第53章   “望你早点爱上我, 到时候,我会告诉你一件事情。”   “如果有人瞒你很重要的事情, 你会怎么样?”   “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景阳。”   ……   苏景阳终于彻头彻尾的醒悟了!   他闯进了巫群山禁地,却没有任何云奇口中所说的反应, 这只有一个可能——他肚子里面怀着的就是容氏嫡亲血脉!   那个梦里的男人,根本就是容辞!!!   而容辞明显是早就察觉了, 可是却一直瞒着他,欺骗他!把他当成个傻子一样!!   苏景阳只觉得一股气直冲脑顶, 浑身血液狂涌,双眼通红,腹中骤然而来的激烈疼痛令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 痛苦的低吟一声, 身子战栗着软软的往下沉。   在屁股跌到地面之前,一双胳膊及时的将他扶住了, 他被揽着靠近了一个充满了熟悉气息的怀抱之中,他眼睫剧烈的颤动着, 耳边骤然响起一声怒喝:“你怎么会来这里!??谁带你来的?!——云奇还愣着??快去找大夫!!!”   苏景阳感觉自己很快被他抱起来, 身子随着他急匆匆的步伐浮沉摇晃着。   苏景阳汗如雨下,喘息又沉又重,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含着愤恨的泪意, 恨不得想用眼神杀了这个可恶的男人!可是突然腹中又是一阵坠痛, 他的头无力的往后仰, 脸色惨白叫了一声。   容辞呼吸紊乱,语气急促,“景阳别怕别怕,我们很快就找到大夫了,别怕。”   苏景阳的手已经揉皱了自己的衣服,咬牙忍受着,使劲的摇头,完全说不出话来。   混乱中,苏景阳听到了陵离的声音,李因的声音,也不知是谁在叫他的名字,叫他不要别害怕,耳边有来来回回急匆匆的脚步声,当他被容辞轻轻放在一张床上躺着的时候,他满面汗水于泪痕交错,腿间的湿濡感更甚了。   他总觉得自己情况有些不妙,在李因给他探脉摸肚子的时候,他眼泪模糊的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看,眼睛里全是一片空茫和慌张。   苏景阳感觉到有一只手紧紧扣住了他的,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五指费力的挣扎抽出来,然后将那只手给推开,推得远远的。   李因温和的嗓音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夫人,你现在要生了,不过你别怕,城主大人在,我在,产婆也在,陵离公子也守着你,我们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你接下来只要按照我说的做就行了,可以吗?”   苏景阳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在耳际,鼻子酸胀堵塞的涨疼,他听了了乖乖的点头,气息不稳的哑声说:“好。”   他直接无视守在床头的人,眼睛朝着旁边张望,唤着:“阿离,阿离。”   陵离忙用手背抹了抹眼泪,忙扑上前去握住他伸出的手,“我在,我在这里,景阳。”   “阿离,你陪着我。”苏景阳用力的回回握住他,心底忽然涌起浓浓的酸涩,“你陪着我好不好?”   陵离道:“好,好,我在这里,我哪里都不会的,你放心。”   苏景阳虽然对生孩子的事情不了解,可他知道自己现在是非足月的生产,他跟孩子出问题的几率很大,他这时候内心几乎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苏景阳被陵离喂着喝了点什么汤水,他并没有能平静太久,很快就被一波比一波厉害、间隔时间越来越短的痛感吞噬,从外面光线大亮一直到暮色四合,他痛得在床上翻滚,腰和屁股那里像是被一吨的重物狠狠碾压着,原本握着陵离的手也松开了,使劲的捶床,眼泪几乎是往外飙出来的。   他此时此刻已经深深的为自己解了惑。   生个孩子,有那么疼吗?   疼,疼到撕心裂肺,惨绝人寰,疼到仿佛在上世界上最残酷的刑罚!   他所有的意志力都被尽数摧毁,面目扭曲哭着喊着:“容辞!!容辞!老子跟你拼命!!!啊!!!!!!!!!!!”   一直守在床边的容辞紧紧抓住他的手,声音听起来颤得支离破碎,“景阳,你坚持住,等你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来,想怎么样对我都可以,你现在一定要坚持住,好不好?”   苏景阳痛不欲生,浑身发抖,涕泪横流,他使劲儿的摇头,“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不要在这里,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陵离从他开始哭,就一直跟着抽泣,眼睛都哭肿了,可面对这样的情况,他也束手无策。   当他转头看着如石雕守在床边的容辞,心头更乱了。w ww.tx t80.c om   他当时没有被苏景阳带着一起离开,便赶紧去找了李因还有产婆,飞快的带齐了东西,药瓶就往巫群山这边赶,就怕出什么事,果不其然,苏景阳已经动了胎气要生了。   他们就近找了一所民宅,然后在最短的时间内腾出一间干净的房间当产房。可是他也不知道苏景阳为什么对容辞抗拒起来,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且容辞那时候面色看起来也很难看,嘴巴毫无血色,将苏景阳放到床上之后,腿一软还差点就倒在地上。   李因担心他在山上身体受创,想给他看看,却被他给推开了,说没大碍。   就这样一屋子的人苦苦煎熬到了第二天清晨,苏景阳已经痛到神志不清,叫都叫不出来了,容辞抓着苏景阳的手,眼眶红红的一圈,哑声不停叫他的名字,“景阳……”容辞回头看李因,李因却还是摇头。   又熬了一个时辰,李因给苏景阳检查了一下,还是没办法生,只能让人把熬着的药端上来喂给苏景阳喝了,不过一刻钟后,苏景阳才知道原来之前的痛竟然还不是极致,李因让他调整呼吸,教他怎么往下用力。   苏景阳觉得自己都脑子都木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理解他话里的意思,死死抓着容辞的手,按照他说的去做。   “很好,很好,坚持,再用力。”   苏景阳耳边不知道听了多少遍这句话,却还是没生下来。   他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他想去死,然而这时,系统却冷不丁的一声冷笑,“怎么样啊,生孩子感受如何?疼不疼?”   这时候听到系统的声音,对苏景阳来说,完全就是最强的打击和刺激!!他突然就泄了力气,失声惨然的尖叫了一声,那种几近崩溃的意味把屋内所有的人都惊住了。   “景阳,景阳!”容辞跟陵离快被他得魂飞魄散,不过苏景阳很快就忍着泪,重新调整呼吸,继续用长劲儿。没力气后就又喝了一碗参汤,等屋内的光又渐渐的暗下来时,还没有能生下来。   就在苏景阳已经快绝望的时候,终于听到了李因和产婆惊喜的声音,“看到头了,看到头了!!夫人再继续坚持!”   那是一种在无尽的黑暗里突然找到了一丝微光的感觉,苏景阳终于看到了希望,他脸颊涨红,深吸一口气,憋足了劲儿往下使力。   突然间,一阵剧痛过后,他感到有坨东西从自己体内滑出去了,伴随着一阵大声的啼哭,李因报喜的声音响起:“恭喜城主和夫人,是个小公子。不过还有一个,夫人要接着用力。”   用力用力!苏景阳除了用力,别无选择。   好在这次没有继续受太多的折磨了,约莫不到一刻钟,第二个孩子也出来了,哭声稍弱些,听李因说也是个男孩。   苏景阳栽回床上,大口大口喘着气,突如其来的轻松感令他整个人恍恍然的,脑袋里一片空白。   生了,他生了?!!!   听到屋子里此起彼伏的哭声,还有陵离喜极而泣的声音,苏景阳这才真正的敢相信,两天一夜,自己竟然数着时间熬过来了。   他当爸爸了。   娃还他妈是他自己生的。   苏景阳一看着自己瘪下去的肚子,一时间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正当他呆呆的时候,容辞突然将他给抱住,苏景阳只觉得他呼吸潮热,很快有什么滚烫的液体滴答滴答落在了他的额头上,脸上。   那温度灼得苏景阳怔然了一下,原本想推开他的手在空中顿了顿,无力的收回去,   陵离跟产婆抱着两个已经洗好用襁褓包裹住的孩子凑到床边给苏景阳看,陵离柔声道:“景阳,你快看看,我抱着的是大的,产婆抱的是小的那个。”   容辞稍稍直起身,不挡住他的视线,然后苏景阳掀起眸子就看见了两张几乎分辨不出什么区别的小脸,大概是因为哭过了,娇嫩的小脸上都是通红一片,他们的嘴巴粉嘟嘟的,还不时的努动两下。   苏景阳只觉得心里登时麻麻痒痒的,不难受,却有些奇异,他忙将视线移开了。   好小一点!   胎发好多!   唇形……像容辞……   虽然没有足月,可是好在看起来很健康。   苏景阳注意到容辞也回头在看,只是他表情好似没什么变化,对产婆吩咐把孩子都先抱下去。陵离对苏景阳轻声说了句:“景阳,你好好休息。”走几步又回头看他一眼,最后抱着孩子跟随其他人一起出去了。   容辞帮苏景阳清理身体,又给他换衣服。这种事情苏景阳也不愿意让别人近身来做,所以就沉默着没有反抗,任由他摆弄。   弄完着一些后,容辞亲了亲他的额头,“睡一会儿吧。”   “我睡觉,你走开!”苏景阳总算蓄了点力气,咬牙狠狠将他一推。   纵使他这时候有力气,也不见得能大到那里去,可容辞竟然被他推到得差点往后栽下去,苏景阳吓一跳,下意识里伸手去扶他。   “……你干什么?想博取我的同情?”苏景阳心底有些愤怒,不过很快又回想起他是困在山上五天才赶回来的,或许是哪里受伤了,想问却憋着一股劲,欲言又止半天,还是没问出口,只有看着他苍白脸色发怔。   容辞面露无奈的神色,摸摸他的脸道:“我只是被你吓得有些腿软,没事的。”   苏景阳冷声:“我管你有事没事,我又没关心你,你走开,我要休息了,你这个大骗子!”   容辞暗地里缓了缓呼吸,嘴角才又露出一点弧度,柔声对他道:“快睡吧,养足了精力,醒来想杀了我拆了我都悉听尊便。”   “你给老子等着!”   “好。”   苏景阳闭上眼,又睁开,瞪着他:“你还不走?”   容辞静静的望着他道:“我不走,我就在这里陪着你,好不好?”   “我才不要你陪。”苏景阳撇开他抚摸自己脸颊的手,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苏景阳太累了,眼睛余光朝着身后瞟了几瞟,心中犹豫几番,本来还想问问他的,可还是抵挡不住铺天盖地的困意沉沉的睡去了,如李因所说,孩子生了,背果然也不痛了,他这些日子来,终于得以睡了一个安稳觉。   可是等他半夜饿醒的时候,一转头,发现说好陪着他的人根本不在旁边,守着他的人竟然是陵离。 第54章   而让苏景阳惊讶的是, 陵离就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并没有睡觉,似乎是在一直在专注的盯着他看。一转头, 苏景阳就正好对上他温情的目光。   苏景阳撑起身来,陵离欠身扶他, 苏景阳因为之前叫的太惨烈,嗓音仍旧还有几分嘶哑:“阿离你半夜坐在我这里干什么?怎么不去睡觉?”   现在都快十一月了, 天气有些凉, 苏景阳穿了外衫后, 发现陵离穿的也不多,赶忙转头拿了件自己的衣服来,准备给他披上。   陵离捉住他的手握了握, “我不冷,我的手很暖和的。”话是这样说, 但还是笑着任由苏景阳将衣服披在他身上。   “怎么不冷, 等你感到冷的时候就要生病啦。”陵离从来到容城生了那场急病后, 补药吃了不少, 但是身体总是看着很虚, 还时常眩晕, 苏景阳挺担心他的。   听着他的念叨, 陵离忍不住就又弯起嘴角笑,苏景阳问他笑什么, 陵离说:“我高兴, 你终于平安把孩子生下来了, 我的愿望达成了。”   “要多谢阿离为我祈福,你都不知道,我差点以为自己……”   系统突然出来的那阴阳怪气的一声,他恨得神魂震荡,差点吐血,好在他努力及时的调整了自己,坚持了下去。   苏景阳看向陵离,不由想起他当时那个状况,生阿轩肯定更加的艰辛,陵离听他问起却淡笑着摇摇头,说都差不多忘记了,苏景阳却不由想,这种刻骨铭心的痛怎么可能忘记呢?   陵离道:“大概是看着他一点点长大,当时那种痛的记忆就会别的东西所替代了吧。”   可苏景阳还是觉得,自己肯定忘不掉了。   苏景阳又开口让陵离回去睡觉,陵离却摇头,“我也来了没多久,刚把你的两个小家伙哄睡着了。”   提起两个孩子,陵离的浅色的瞳眸里溢满了疼爱之情,甚至有几分忍俊不禁,“大的那个太会闹腾了,像极了你!等他们长大了,有得你头疼的日子!”   苏景阳心里没由来的囧一下,忍不住问:“他们这么晚才睡啊?”   陵离笑道:“刚出生的孩子,睡觉都没个准头的,你指望他像大人一样按时作息,那是绝无可能的。”   苏景阳心中庆幸,还好以后会有人给带孩子,不然他要疯。   苏景阳猛地抬手捂住自己的咕咕咕乱叫的肚子,陵离见状道:“就知道你会肚子饿,所以给你做了爱吃的饭菜温着,我让人去给你端来。”   “阿离你最好了!”苏景阳已经饿得胃里发慌了,眼睛亮晶晶的冲着陵离使劲的点头,他觉得自己现在可以一口气吃下五碗饭不带停歇的。   陵离起身将房门开了条缝隙,冲着外面低语了几句,很快接着就回来陪苏景阳。   陵离借着屋内明亮的烛光,微微凑近仔细的端详他的面色,发现他精神真的好很多了,不再似前一个月那般浑噩冷寂得仿佛下一刻就要痛苦的昏死过去的状态,“对了,你的背还痛吗?”   苏景阳知道他担心,立马摇头说:“不痛了!”   苏景阳卸货之后一身轻松,此时回想之前的那段日子,就感觉当时自己脑子里仿佛蒙了一层挥散不去黑雾,整个人被什么东西紧紧的包裹住,挣不脱,逃不掉,整个人压抑,窒息,现在想来其实是有些后怕的,他好像差点被拽进一个万丈深渊,不过还好撑过来了!   “那就好,那就好……”那段时日对陵离来说也是一桩压在心头的阴霾,成天提心吊胆,吃不好,睡不着,生怕苏景阳想不开,跟当时的陆浅一样了……此时听苏景阳这样说,又见表情确实看起来恢复了些往日的明朗,陵离也如释重负,紧紧抓着他的手,潮湿的眼睛望住他,尾音轻颤的道:“景阳,真的无比感谢你,感谢你撑过来了,真的感谢。”   苏景阳:“……???!”   他虽然从陵离这里不停的收能量已经习惯了,可此时还是不免震惊了一番,这段日子没有收集能量,原本进度条又降下了些,只有6.4,但是陵离一声感谢过后竟然又涨起来,直接到了7.5!增长的完全是个爆发的数值了!!!这能量实在来的猝不及防!   而且,阿离感谢的内容,竟然是他能撑下来??   苏景阳知道陵离把他看得很特别,可竟然如此深的程度还是让他心头大为触动,他眼睛一酸,实在忍不住伸出手去,跟陵离紧紧相拥住。   饭菜很快就送上来了,陵离本来想端到床边给苏景阳吃的,苏景阳却说想下床活动活动,他裹好了衣服,穿好鞋子,自己下床吃,挺着个的大肚子不方便这么久,终于能体会了一把什么叫身轻如燕了。   苏景阳往嘴里塞饭,陵离在旁注视着他,不时为他碗里夹菜:“对了景阳,你生下孩子之后,发生了一件事。”   苏景阳原本一动一动的腮帮子顿住,大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望住陵离,含糊的问:“什么?”   难道……是容辞?苏景阳的心头猛跳起来。   陵离见他有几分紧张,忙道:“是好事,就是你生完孩子后,巫群山那边紫气暴涨,颇为壮观,我听他们议论说,容城里的人现在都乐疯了,说是……说是什么能量是前所未有的充沛。”   原来是这个,苏景阳心道或许是跟容辞说的那个二十年波动有关系,这次运气好,所以就多了吧。   苏景阳又扒了两口饭,看陵离的表情感觉他的话肯定还没说,便也不加掩饰直接问他,陵离犹豫了下,才小声说:“他们说,这个变动是因为你的两个孩子,大家都在称颂你,说你是容城的福星。”   苏景阳沉默了一下,跟孩子有关?   或许吧,毕竟……孩子有容辞的血脉。   “景阳,其实,孩子的另一个父亲就是容辞对不对?”陵离差不多已经猜到了。   苏景阳点头,埋头喝了两口汤,才重新抬起脸看向陵离,表情稍稍淡下去,“是他,他早就知道了,可是他故意隐瞒我。”   陵离静静的望了他良久,叹息了一声。   苏景阳问:“阿离是不是觉得我有些不可理喻?”   没等陵离回答,苏景阳放下手里的汤勺,心里强压下去的那股气又腾得冲上来,眼中含着翻涌的愤怒,语气也重了些:“可是我觉得很荒唐!明明是他的孩子,他却什么都不肯说,瞒了我这么久!我跟他成亲后,见他如此包容我还有肚子里的孩子,特别是前一个月我那样,他整夜整夜的陪着我不睡,我,我还觉得因为孩子造成这样,连累他要照看我,很对不起他!!很愧疚!……”苏景阳说到这里喉咙哽了一下,“现在看来,他就是就觉得笨好耍我!!我能不生气吗?!”   “或许,容辞有什么苦衷,你可以找他问清楚……”陵离看到苏景阳满脸不虞的神情,便不再继续往下说了。   其实到现在根本没弄明白苏景阳怎么会不清楚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可他身上神秘的地方太多了,陵离也不想去追问。   陵离顿了顿,对他道:“不管怎么样,景阳,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去哪里我都跟着你,只要你高兴就好了。”   苏景阳最后到底还是没能吃下五碗饭,他漱了口,在房间里走动消化了一会儿,就又爬到床上去了。   他让陵离上床跟他一起睡,可是陵离却道:“我就不留下来了,容辞去审人了,待会儿肯定就回来了。”   “审人,谁啊?”苏景阳不经意间知道了容辞的行踪,便也不经意的继续问下去,结果从陵离那里听到了一个很出乎意料的回答。   “茹夫人。”   “她?!”苏景阳正纳闷,怎么会突然跟那个女人扯上关系,陵离摇摇头,“你不知道,就是她故意要要容瑕去通知你的。”   苏景阳愣了愣,陵离眼神有几分冷然起来,继续道:“容瑕那个孩子对容辞一向关心,他哭着去求你,你情急之下定然不会怀疑。你有身孕,马车只能走大路,容华受伤了,但极怕你因担心妄动,所以特别让人跟你带信,让你不要担心,容辞应该不会有大碍,可送信的人着急回去行的是小路,便与你错过了。我带着李大夫他们赶到巫群山的时候,恰好碰见了她将容氏的那些长老们几乎全部请来了,我猜,她是想让你上山找人。你怀的如果不是容辞的孩子,便难以靠近巫群山,原形毕露,你怀的如果是容辞的孩子,她便会怂恿那些救容辞心切的长老们,逼着你上山去找人,可你怀着八个多月的身孕啊……她这一箭双雕之计,就是至你于死地,如果容辞再出事了,那么她的野心就能实现了。只是,她根本没料到容辞在那时候下来了。”   艹艹艹这个女人简直了,就算把他们全害死了,容瑕也根本没有能力继位城主,她到底怎么想的!!??   苏景阳咬牙切齿痛恨出声道:“是啊,容瑕说的话我怎么能信呢!?我怎么就一下上当了呢!!!”   他当时本来心就一直悬着,听容瑕那么一哭,脑海里就一个念头,那就是要去找容辞,什么都顾及不到了,哪有时间想那么多。   陵离道:“她害得你差点有危险,我看容辞这次是不会放过她了。”   陵离不睡,也不肯离开,就坐在床边守着他,苏景阳闭上眼睛又睁开,眨巴眨巴的眼睛很是无奈的笑,“阿离今天怎么了。”   陵离微微歪头,弯起眸子笑,“没怎么,就是,就是想多看看你。”   就是,很突然间的,害怕以后看不到了……陵离用温热的手捂住他的眼睛,柔声道:“好了,快睡吧。”   容辞什么时候回来的,陵离什么时候离开的苏景阳都不知道了,等醒的时候发现容辞抱着他在睡,苏景阳一睁开眼就看到近在咫尺的俊俏脸庞,容辞睡得好像很安静很沉,就算他动了动都没醒来,面色好像透着一股苍白。   难道真的受伤了?   苏景阳蹙眉,刚抬手想去摸摸他的脸,容辞眼睛都没睁开,忽尔开口低声道:“在山上身体受到了一些冲击,慢慢休养就会好起来的,我知道你不担心,只是怕你乱猜,所以告诉你。”   “……我才不会乱猜,你别多想。”苏景阳重重哼一声。   “嗯。”容辞将他的头按在怀里,“时间还早,再陪我睡一会儿。”   苏景阳耳朵突然听到了孩子声嘶力竭的哭声,而且哭声渐渐的近了,他忙从容辞的怀里起身来,睁大眼睛朝着门外张望,却是两位奶娘一人手里抱着一个,满脸苦色来找苏景阳求助了。   “哦哟,这两位小公子怎么哄都还是哭,还是夫人抱地试试看吧。”   苏景阳看着那两张俱是哭得红通通的小脸,顿时一阵手足无措,伸出手又收回来,在身上蹭了蹭,浑身紧绷的再次伸出手去,将哭得更厉害的那个抱在怀里。   苏景阳顿时满脸悚然,妈呀他好软!!!不会抱坏吧!!   容辞也伸手接了一个,他动作比苏景阳熟练些,大概是以前抱过容瑕。他还想指导苏景阳,被苏景阳啪的一下把手给打回去然后,然后虚心跟奶娘求教。   苏景阳束手束脚了一会儿,僵硬的胳膊总算能缓缓的松下来,而怀里扑腾着小手哭着的孩子竟然渐渐的安静了。   苏景阳一口气还没舒出去,又发现容辞怀里的那个不管怎么哄,还是一直哭,嗓子都要哭劈了。   “……孩子给我!”苏景阳板着脸对容辞道。   容辞黑眸沉默的看他一眼,乖乖的跟他把孩子交换了。   换过之后,苏景阳又开始哄,可这边刚哄好,容辞怀中那种原本没哭的那个又开始了!!!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哭得伤心伤肺的!   苏景阳跟容辞对视。   “……”   “……”   靠!!这什么情况!!   如此反复几次之后,情况依然,两个孩子只要离开苏景阳不久就会大哭不止!!苏景阳的眼睛一点一点的睁大,一种不祥的预感侵噬心间,脑袋一下子———————————————这么大!!!!   不管是系统搞的鬼,还是孩子真的太过依赖他,他只知道了一件事,他的苦日子,还在后头…… 第55章   苏景阳等两个孩子都在身边睡下了, 立马杀气腾腾的找狗贼系统质问:“是你搞的??你有病啊??”   系统发出一连串呵呵呵,“你们母子情深,关我屁事啊?”   苏景阳听他故意怪腔怪调的, 冷笑一声:“不关你的事才有鬼了。”   系统也不否定了,而是道:“孩子是你生的, 难道你想当甩手掌柜?果然男人本性暴露无遗!所有的事只会推给别人,毫无责任心不说, 一张嘴倒是挺会叭叭叭。况且, 在你们男人眼中, 生孩子的人没日没夜的照顾孩子,就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简简单单,不费吹灰之力, 无所事事的, 不是吗?这么轻松, 你来亲自体验看看咯。”   “……”苏景阳好一阵气结, 但也是在第一次在系统面前无力反驳, 因为他此前的确是抱着甩手不管的想法, 反正到时候肯定不缺照顾孩子的人, 他偶尔抱一下孩子亲近一下就行了……   此时想来,自己确实是有些不负责任, 哑然反思了片刻, 苏景阳又咬牙道:“好, 我亲自照顾他们,可是我有两个孩子,他们这样,我一个人怎么应付的过来?”   系统反问:“你以为世界上就你生过两个孩子?”   “那她们至少都有家里人帮忙啊!”   系统嘲讽道:“都有帮忙?帮忙指手画脚,呼三喝四?帮忙听话的时候抱一抱哭的时候就厌烦的丢开?帮忙饮酒玩乐打游戏,还是帮忙堵着耳朵躲到别的房间清清静静的睡大觉?!”   “……你真的太极端了!!!不是所有男人都像你说的这样!”苏景阳怒火攻心。   “不是吗?那至少你是啊。”   苏景阳心里梗了片刻,气恨道:“你让我生孩子,我现在都生了,你现在这样又是什么意思,我当时可没说过“孩子很好带“这种话吧???用得着这样报复我?”   “说了不是我,你不信,你非要觉得是,那就当作……给你附赠的大礼包吧,呵呵。”   “——滚你妈的!!!”   苏景阳生完孩子才刚平静没多久的胸口又开始烈火般熊熊灼烧起来,心烦意乱。他僵着身子出了会儿神,侧眸看向睡得正安静的两个白嫩小团子,那眉眼鼻唇无一精致不可爱,可是他就像在看两个小恶魔!   他想到以后的日子,只觉得一阵天昏地暗!心里暗暗哀嚎一声,身子也无力的朝床上倒去。   他才躺了没多久,容辞进来房间了,坐到床边喊他起身吃药。苏景阳心里烦不想喝,伸手一挥,容辞却将他的手给抓住。   静默了片刻,容辞才开口道:“跟我置气可以,但是药一定要喝,这样身体恢复的快。”   苏景阳用眼尾瞟过去,刚好看见容辞端着药碗的那只手上被掐出来的一道道伤痕。这都是那天生孩子时,他掐的抓的,那些伤口在白皙的肤色上显得非常的触目惊心。   苏景阳收回视线,挣扎了须臾,还是起身来将药碗端着喝了,喝完将药碗就拿在手里,低眸看着碗底的一点残留的药渣,也不吭声。   容辞在旁边没说话,过了会儿,把他手里的碗接走,搁置在旁边。   苏景阳陡然抬起头,对上他冷峻苍白的脸,还有那双漆黑不见底的漂亮眼眸:“我想知道,你到底什么时候发现的?”   容辞嘴唇动了动,沉声道:“回容城的第一天。”   苏景阳睁圆了眼睛,神情变得不可思议起来,回来的第一天??!   “你竟然那时候就已经发现了?你是怎么察觉的??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耍我很好玩吗??”   容辞微微蹙眉,伸手想碰他,却被他头一歪避开了,“问你话呢,别动手动脚的。”   容辞轻叹:“我不是耍你,我只是怕你知道了,更抗拒我。”   苏景阳气得鼻头发红,冲着他低吼:“所以你就打算先骗我跟你成亲了再说是不是?还说什么当孩子的后爹,装的还挺像,你这个人、你这个人实在是太险恶了!但是我告诉你,就算跟你成亲了,就算生了你的孩子,我该离开还是要离开,你以为我会有不舍吗?!”   容辞目光凝住他的脸,轻声说:“我知道,我知道你不会对我跟孩子有不舍,但是,我以前说过,能跟你在一起一天是一天,不求其它。”   苏景阳一爪子就将容辞那张不着痕迹凑近的脸给推开,怒目而视,“容辞!你少给我装!我今天要是还认不清你,我就是真正的白痴!什么能在一起一天就是一天,指不定以后还有什么陷阱等着我踩下去!我信你才有鬼!”   苏景阳真的要给他颁个演技奖,当时知道孩子有两个的时候,他还在那儿一脸深沉冷淡,演得可走心了,其实已经暗爽疯了吧!   容辞:“那你相信你自己总行了吧。你也说过你是个冷酷无情的人,你就一定能将冷酷无情保持到底。”   苏景阳咬牙切齿:“不用给我灌迷魂汤,你这个满心全是阴险狡诈诡计的人!!!”   容辞听了这句话,倒是轻笑出声,摸摸他的头发,道:“你也不用这么说你自己。”   “老子什么时候说我……”苏景阳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登时耳根一热,呸了他一声,“不要脸!少给我转开话题!亏我之前还觉得愧疚,现在看来,我就是个笑话!全程被你玩弄鼓掌之间!”   苏景阳生起气来,面色泛红,一双大眼睛含着怒意湛然生光,跟之前那段浑浑噩噩时日比,完全就是重新活过来的模样。   他这种鲜活明亮的模样像是有种神奇的能量,将容辞的心也给点亮了,一片温暖的光。   容辞盯了他一会儿,抬按住他的后脑,情难自禁凑过去吻住他的唇,苏景阳使劲的偏头躲开,大骂:“你这个混……”   头被掰正,嘴巴很快又被堵住,药味淡淡的苦涩在两人唇舌之间交缠着,苏景阳狠狠将他一咬,容辞嘶了一声,稍微松开了些,拧着眉头,“你属狗啊?”   苏景阳道:“我属你祖宗!咬死你个忤逆的大混蛋!”   说完就听到孩子哭起来的声音,苏景阳头皮一紧,下意识里将他给推开,赶忙转头俯下身,伸手去轻轻拍哄着,可是哄了会儿还是哭。   “可能是尿了。”容辞倾过身来,用手一摸,果然触手一片湿濡。   容辞准备给孩子换尿片,苏景阳伸手将他手里的尿片夺过来,见他不解的盯着自己,苏景阳道:“我来就行了。”他怕容辞换了之后,孩子会哭得厉害。   “你会吗?”   “……”   等苏景阳手忙脚乱的弄好之后,另外一个也醒了,不过还好没哭,就紧紧的攥着小拳头在那里打着奶香味的呵欠。   苏景阳现在能暂时分辨大小了,大的那个爱哭爱闹些,哭得声音也大,小的那个相对来说深沉些,更像容辞,但是再沉稳也只是刚出生的孩子,照旧会哭闹。   容辞把小的抱起来后,小嘴一扁,果然就又开始抽抽搭搭了,苏景阳见状只觉得无比头疼。   容辞若有所思片刻,抬起头来看向苏景阳:“是不是他们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所以都站在你那边不肯搭理我?”   苏景阳将老大给抱在怀里,给他一个白眼,“站在我这边的话,就该全去搭理你!折磨死你这个老父亲。”   二十出头的老父亲继续哄孩子,站着哄,坐着哄,走动哄,都不起作用,苏景阳听得心脏都开始抽了,最后只有认命道:语气无力道:“……行了,抱过来给我。”   在出发回城里之前,李因来给苏景阳把脉,苏景阳趁着容辞在门口跟下属吩咐什么事情,低声而快速的问了李因一声:“容辞他身体没事吧?”   李因见他遮遮掩掩做贼似的的,不由笑了,回答道:“受到冲击,内伤有些严重,好在城主底子不错,认真调养个把月就行了。”   李因又道:“你关心他,为什么不直接问他?说不定有了你的关怀,他的伤会好的快些。”   苏景阳不理,只道:“哦对了,他好像偶尔会咳嗽几声。”   “不打紧,吃了药就都会好起来。”李因又叮嘱了一句,“情绪也不要有太大的起伏才好,影响恢复。”   苏景阳愣了一下,余光瞥了瞥那边,见容辞回来了,忙压低声音对李因道:“记得不许告诉他我刚才问的话。”   容辞过来后找李因了解了一下苏景阳的情况,李因如实说了,一切都好。   李因又看了看苏景阳,欲言又止,苏景阳使劲儿的瞪他,李因却恍然未见,抿了抿唇老神在在的望向容辞道:“城主,容属下再来给你把把脉吧。”   容辞刚准备说不用,却听李因又说:“夫人他,好像很担心你的身体,还是看看吧,也好让他安心。”   容辞怔然一下,旋即弯起嘴角,“好。”坐在床边,对着李因伸出手去。   李因不去看苏景阳,边给容辞把脉,边语气无奈的道:“夫人啊别瞪我了,我这不是没有告诉城主你问我的话么?”   “……”你这没告诉跟直接告诉有区别吗!!!有吗??果然容辞的下属都跟容辞都是一个样!狡诈!   苏景阳心塞到不想说话,又瞥见容辞眉眼含笑的看着自己,更是愤然,笑个屁,瞧把你给得意的! 第56章   刚生下来的孩子是完全离不了人的, 可两个孩子除了在奶娘那里吃奶的时候会安安静静的,别的时候都不能让其他人抱或者哄,容辞这个亲爹也不例外, 他们只要苏景阳,哭了也只有苏景阳能哄好。   这天回到城里之后, 苏景阳就毫无准备的,彻底踏上了艰辛的带娃旅程!   他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开始围着孩子打转, 给孩子穿衣洗澡, 换尿片屎片, 喂水喝,拍奶嗝,哄睡觉……都是些极其琐碎的事情, 还要一下伺候两个,让以前没沾手过这些事情的苏景阳完全是焦头烂额, 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两半用!   苏景阳每次一看他们睁开眼就心惊胆战, 生怕那张粉嫩嫩的小嘴一张, 就又开始嚎!别看两个孩子都是小小的那么一丁点, 哭起来真是能让天地黯然失色!   这个哭要哄这个, 那个哭要哄那个, 两个一起哭的话, 苏景阳也跟着想哭了。   而且这两个小玩意大概生来就是折磨他的,鬼精的很, 晚上非得他抱着哄, 坐着不行, 躺着更不行,一定得在地上来回走动着哄,嘴里还得发出哄觉的声音,否则就是不肯闭上眼睛。   睡觉也不肯在自己的小摇床,非要到床上跟他一起睡。   把他们放得离自己远些,苏景阳怕听不到他们的动静,离近些,苏景阳又怕翻身不小心压到他们,一晚上几乎都是浅眠,就算容辞说他会注意,可苏景阳还是稍微有异响就会惊醒来,成了条件反射,不过才七八天的时间,整个人过得紧绷焦虑又疲惫。   这还不是最磨人的,最考验人心里素质的莫过于费尽千辛万苦花上将近一个多时辰把孩子哄睡了,小心翼翼往床上放的那个时段!   苏景阳就感觉自己抱着的不是一个睡颜像天使般的小宝宝,而是一个不定时炸弹!他甚至连呼吸都不敢用力,浑身紧绷的躬下腰去,轻手轻脚的将怀里的孩子放在床上,结果有好几次他的手还没完全松开,脱离他怀抱的孩子立马就唰一下睁开眼睛,滴溜着一双乌黑澄澈的大眼睛,贼鸡儿精神!   每当那个时候,苏景阳都很想就地表演一个咬舌自尽!   就算侥幸放下去能继续睡,还有另一个等着哄,双重考验!   几次三番过后,苏景阳对他们完全没脾气了。他真的很奇怪,明明都是才出生的孩子,怎么晚上竟然没有睡意???   对苏景阳来说,这些日子简直拿出了他人生中最大的耐性,有时候他也会感觉太烦了,太让人崩溃了,头发都要抓掉一把,但一看见两个孩子懵懂清澈的圆溜溜的大眼睛,窜到心头的火气就被强行的压下去了,只能唉声叹息,心里会升起一种“谁让这是你生的呢”无可奈何的疲惫感。   他这才照顾了短短的不到十天的时间,但也有些体会到在家带孩子的不容易了。   系统还嫌他不够烦,半路还嘲讽他说:“这就受不了了?还没让你半夜起来喂奶呢,你该满足了。”   “……”苏景阳累到骂不动。   容辞虽然也知道孩子不要他,但见苏景阳一个人实在太辛苦,人都瘦了一圈,总忍不住想搭把手,却被因为睡眠严重不足心烦气躁的苏景阳推开狠狠的训斥一通:“你别给我添乱,弄哭了老子又得哄半天!!!”   苏景阳这段时间脾气燥,容辞被他吼了也没有跟他抬杠,眸光静静的看着他抱着孩子在床边踱步哄睡觉,无声的轻叹,每天晚上最艰难的就是这个时刻。   苏景阳抱着满身奶香气味的苏大烦继续转悠了几步,眼睛朝容辞瞟了一下,其实刚才吼完就后悔了,又想起他的身体也还有内伤,压下烦乱,虽然还是绷着脸,但是语气却缓了些,对他说:“你身体还有伤,自己好好歇息就行了,孩子我慢慢的能应付。”   容辞转眸又看了眼苏小。苏小烦躺在床上,努着嘴巴挥舞着小拳头,自己玩自己的,没尿没饿也没人招惹,他暂时是很平和的状态。但谁都不能保证,过一会儿又是怎样的情形。   容辞蹙眉沉思,对苏景阳道:“你的身体也还没恢复,不能再这样熬,今天晚上把孩子送到别处去。”   苏景阳现在被孩子的事情缠身,完全没空去跟容辞掰扯两人之间那些事儿,他现在脑袋子只有想着如何才能将两个孩子给彻底的收拾服帖。   听他这么说,苏景阳立马搭腔:“这样能行吗?”   苏景阳实在是好好睡一觉,可是他却一直觉得是系统在捣鬼,怕这个法子根本行不通。   “试试吧,不能总让他们一直这样缠着你,你身体如何能吃得消?”容辞道:“让他们哭,知道哭没用,他们就不会再吵闹了。”   “……”他倒是果决的很,可苏景阳却犹豫起来。   其实,其实两个孩子乖的时候那小模样还挺招人疼的,虽然还是烦的时候多,但一想着将他们丢到一边去,放任他们大哭不管,苏景阳心里就有点抽抽的不太舒服。   不过苏景阳犹豫再三最后还是答应了先试试看,毕竟总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趁着给孩子喂奶,容辞让奶娘就把两个孩子抱远了。苏景阳耳根难得清净,瘫在床上累得一动不动,虽然他已经困成狗,可是却奇怪的睡不着,也没有觉得轻松,反而是心乱如麻。   出了会儿神,他才反应过来,容辞在给他捏腿。   苏景阳左想右想还是不放心,将自己的腿抽回来,用手推了推他:“你跟过去看看,快去。”   “孩子有很多人照料,陵离跟容华都去帮忙了,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要是哭太厉害了怎么办?”   容辞无奈的看着他,“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心软,得断他们念想,以后你也能轻松了。”   苏景阳却没接话,愣神了片刻,突然用手掏了掏自己的耳朵,“听见没?你听见没?是不是孩子在哭?”   容辞凝神了会儿,并没有听到什么哭声。将苏景阳给重新按下去,给他搭上被子,俯下身,跟他靠得很近,黑眸望进他的眼底,“别管那么多了,先睡觉,养养精神。”   苏景阳这一觉到底没能睡成,不到两刻钟,容华跟陵离束手无策的抱着两个孩子回来了。   苏大烦哭到歇斯底里,满脸涨红,苏小烦哭到呛奶,吐得满身都是奶腥味。两孩子伤心欲绝的哭声叠加在一起,响彻满殿,不知道的还以为谁狠狠掐他们了。   苏景阳第一次听到他们哭不是心烦,而是跟着揪心,他忙坐起来,披了件衣服,将两个孩子都接过来一手抱一个,看着他们两个哭花的小脸蛋,眉头紧蹙,心里闷闷的,难受的很。   唉,早知道会这样,还不如不抱走了把,白白又哭了一场。   容辞沉默的望着一回到苏景阳怀里又渐渐开始止住不再哭的两个孩子,用眼神询问的看向容华。   容华走过去掩唇低声对他道:“巫师大人看不出什么不对劲。还有,你两个儿子太强了,催眠的法子对他们根本不管用。又哭又吐的,太吓人了,我怕出什么岔子,所以就……”   容辞眉头拧起来。李因看过两个孩子,身体没毛病。他也检查过,绝对不会是中了什么邪术,而现在巫师大人也确定了没什么问题,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孩子过分的依赖景阳了。可是这样下去怎么行……   容华拍拍他的肩头:“你别太担心,孩子在景阳肚子里呆了这么久,依恋他是正常的,说不准过个把月就好了。”   陵离在他们两人说话的时候,静静的走过去坐在床边,将神色憔悴的苏景阳给望住。   苏景阳抱着两个哭累了的孩子,抬起眸,两人的视线交汇片刻,登时被他那关怀温柔的眼神看得心里一酸,差点哭了。   苏景阳怅然道:“阿离,你说……人生为何如此艰难?”   陵离能想的办法也想了,却实在无能为力,只能望着他轻声安慰:“孩子渐渐大些情况便会好些,你也别太烦心,否则对你自己身体也不好。”   苏景阳只能满脸忧色的点头。   这天晚上两个孩子都哭累了,苏景阳没多费工夫去哄,他们竟然就都睡着了,苏景阳给他们两人换衣服都没能将他们弄醒,他长舒一口气。   苏景阳临睡前,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对容辞道:“以后……就这样吧,不折腾孩子了,左右也累不死我……”   苏景阳隐约听到耳边的低叹,也不记得他是不是说了什么,就实在撑不住睡着了。   又经过半个月时间的磨合之后,苏景阳照顾两个孩子稍微上手了点,但终归还是很疲惫,成天处于想睡觉很想睡觉非常想睡觉的状态里。   容辞偶尔会有这样那样的事情处理,也不能一直陪着他,容华跟陵离倒是经常带着阿轩经常来看他跟孩子。   苏景阳就趁着苏大烦苏小烦乖乖的躺在床上玩儿的时候,让他们帮忙盯着,然后躺在孩子身边闭着眼睛眯一会儿,有事的话再叫他。   陵离能帮到他,自然是非常的乐意的。   这天他就睡了那么一会儿,竟然就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成天蓬头垢面累死累活在家照料两个孩子,饭也吃不上,上个厕所都要飞速。容辞在外喝酒应酬回来,见孩子哭个不停也不帮他的忙,他实在气不过气,骂了容辞两句。容辞到一边躺下偷懒看闲书,还冷言冷语的说讽刺:“老子在外面忙得要死,你什么都不干,就在家里带个孩子罢了,唧唧歪歪个什么劲儿,看到你就心烦!”   什么都不干?就在家里带个孩子?就???   苏景阳又是心寒又是生气,猛地冲过去对着他就是几巴掌。   打死你个没良心的!这种说都说得出口!!打死你打死你!!!!   啪啪啪几声,是如此清脆,如此真实。   苏景阳满脸狰狞的醒来,一睁开眼就看见近在咫尺的容辞和他秀白面颊上的巴掌印,登时愣在那儿了。   容辞直起身,无语的将他看了看,问道:“你做什么梦呢,拳打脚踢的。”   苏景阳撑着身体坐起来,先是看了眼身边的两个娃,发现他们竟然玩着玩着睡着了,这可真是难得!苏景阳感动的差点落泪,他又朝床边看了看,原本在这里陪着他的陵离他们也不在房间里了,估计是容辞回来,他们就走了。   苏景阳这次问容辞,“你知道我拳打脚踢还靠这么近干什么?”   “我想听你在那咬牙切齿的嚷嚷什么。”   “……”   苏景阳用手碰碰他的脸,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老实的说了声对不起,到底还是没把梦里的内容告诉他,也没说自己在骂什么。   “对不起就行了?”容辞指了指自己被打红的脸。   苏景阳用眼睛横他:“干什么?不够?还想被打?”   容辞道:“你少给我装!”容辞揽住他的腰,让他凑近了些,“快点。”   苏景阳哼了一声,才凑过去在他被打红的脸上啾啾啾连亲了三下,容辞就势抱了抱他,唇在他耳际吻了下,很快又让他重新躺回去,对他说趁着孩子没闹腾,继续抓紧时间睡一会儿。   只是苏景阳才合上眼没多久,鼻尖就嗅到一股味道,转头一看,就见苏小烦眼睛还是闭着的,嘴巴嘟起,像是暗暗使力。   苏景阳掀开他的小被子一闻,果然味道是来自他这里的。   这肯定是睡不成了,苏景阳重新坐起来,估摸着时间,就开始给他收拾。   容辞本来想趁着孩子睡觉能帮把手的,苏景阳却不让他弄,将他的手推开了,因为实在不敢冒险,又把孩子给弄哭得不偿失。反正就给孩子擦个屁股,换个尿片嘛,他现在也能顺利的完成了。   等苏景阳都弄好了,苏小烦果然也被他弄醒了,大眼睛滴溜溜的在那儿转,视线在对准苏景阳这边时,就停住了。   苏景阳见状伸出手臂将他抱起来,怀里顿时温温软软的一团,苏景阳用手轻轻捏他的鼻尖,道:“小东西,你看什么看?叫爸爸!” 第57章   许寐比苏景阳早怀孕一个月, 却是比苏景阳迟了三天生的,也是生了儿子。   两人相互通信报了喜,可因为孩子出生的日子太近了, 都很遗憾不能去参加对方孩子的满月酒了。   苏景阳此前就在容华和陵离来的时候,提起过这件事, 容华就说他那次去早就跟许寐说好了,到时候会去望月山庄一趟的。   苏景阳心想他去一趟也好, 顺便可以叫他带礼过去, 就是有点担心他再次遇到郝嘉盛, 过后回来又跟上次一样满身躁戾之气。   容华似乎也想到这点,看起来很烦,但什么都没说。到了该出发的日子, 他还是去了。   苏景阳只能默默祈祷容华这次别再碰见郝嘉盛那家伙,说实在的, 自从郝嘉盛那次落水以后, 苏景阳就总觉得他奇奇怪怪的。   苏大烦跟苏小烦满月那天一早, 苏景阳趁着两个孩子吃奶的功夫, 飞快的洗了个热水澡。   其实他很想泡澡去去身上的疲惫, 但这个想法在脑袋里转了一圈还是作罢了, 最后速战速决。   他现在学会了做什么事都要快, 吃饭要快,洗澡要快, 甚至上厕所也要快。稍微离开一会儿, 那两个小祖宗都不会不依不饶, 苏景阳真是怕了他们了。   等他穿好衣服,擦好头回到屋,发现容辞抱着苏大烦在拍奶嗝,而孩子乖乖的伏在他肩头竟然没哭。   “!!!”苏景阳大为震惊,天真的以为自己终于迎来了光明等来了希望!结果……还没来及惊喜流泪,苏大烦就似乎感应到他来了,小脑袋顶着满头浓密炸毛的胎发,慢腾腾的朝着他的方向转过来。   苏景阳一见他开始扁嘴,忙几大步跨过来,在他掉金豆儿之前,将他接过来抱住。   苏大烦都已经到了苏景阳的怀里,却还是十分伤心的将含在眼里的泪给用力挤出来了,随着晶莹的泪珠滑落,还把自己奶嘟嘟的脸蛋贴在苏景阳的胸膛,好像是在容辞那里受了委屈的样子。   苏景阳觉得这孩子好笑的很,还知道做戏做全套。容辞见状,也跟着哼笑了一声。   小烦那边也吃完了,嘴巴还沾着奶水汁就努力的朝苏景阳这边张望,容辞准备将他也接过去拍奶嗝,结果刚把他竖着抱起来,小烦嘴巴努动两下,哇的一下将刚吃下去的奶全吐出来,奉献给了容辞的衣服。   “……”被嫌弃的“老父亲”冷静的闭了闭眼,将孩子交给苏景阳,起身换衣服去了。   小烦的衣服也脏了些,苏景阳将他放在床上给准备给他换衣服,陵离这时候正好来了,坐在床边,眉眼含着柔和的笑意看着大烦小烦,多么的想将他们抱在怀里亲一亲,但是又不敢,怕招惹他们哭,只能偷偷摸摸小烦的手,又握握大烦的手,就很快松开。   陵离清柔的眸子看向苏景阳,问道:“景阳,你真的就打算叫他们大烦小烦?”   “没有没有,我只是这段时间叫顺口了。”苏景阳忍不住笑了声,转头对他道:“大的叫容昱,小的叫容熙,容辞给起的,我觉得听起来还行,阿离你觉得怎么样?”   陵离从那问具体的是哪两个字,苏景阳跟他说了,陵离眸中似乎轻荡起丝丝的涟漪,嘴角微弯的静了片刻,才轻声道:“挺好的。”   阳,昱,熙三字,皆含有光明的意思。   不过苏景阳看起来没有太去在意其中的含义,陵离心想,对他来说,名字大概就只有叫的顺口不顺口的区别。   苏景阳给孩子换好了衣服,也一屁股坐下,挤到陵离身边,眨巴着眼睛对他道:“我昨晚跟容辞说,就给孩子取名叫容义,容不,他刚好叫容辞,等以后出去,就可以给人家介绍‘大家好,我们是——义不容辞!’多顺口啊,结果他一脚把我踹到床里头去了。”   饶是陵离,也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苏景阳也跟着嘿嘿笑,“阿离,你说他是不是没品位?”   陵离笑得面色微红,眼里都泛起了动人的光,最后对他道:“还好容辞没听你的。”   苏景阳咧开的笑容一下收回来了,郁闷的哼了一声。   容辞换好衣服回来,跟陵离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苏景阳正要将孩子抱起来,陵离摸摸孩子身上的衣服,犹豫了一下,道:“景阳,你给孩子是不是穿多了?”   苏景阳解释道:“外面好像起风了,我怕他们被吹冻着。”   苏景阳刚才洗完澡从外头回来,觉得气温有些低,就在刚才索性把两个孩子的衣服都一起都换了稍厚些的。   陵离欲言又止片刻,还是道:“景阳,其实小孩子没你想的那么怕冷。”   苏景阳听他这么说,犹豫了会儿,最后还是没给孩子换别的衣服,对陵离说:“我让她们把衣服多带几件,待会儿看情况吧。”   满月宴就在前面的春和景明大殿,殿内殿外都摆满了宴席,觥筹交错,热闹非凡。到场的有容城各位长老巫师梦师们自不必说,城里身份贵重一些贵族们的都来祝贺,还有一些容城的子民自发的为给容城带来福运的两位小公子祈福,或者送来新鲜的花篮。   苏景阳一下要抱两个孩子,并不简单,最后就将孩子两个抱出去亮了个相,就到旁厅去了。容辞要出去待客,陵离就留下来陪苏景阳一起呆着。   苏大烦跟苏小烦也是第一次出来放风,大概也是很兴奋了,神神气气的睁着大眼睛,躺在小摇床里,都不睡觉。   苏景阳扒在摇床前高兴的直念叨:“不睡好,不睡好!这样晚上才好哄觉。”   陵离看着他眼下的一片阴影,很是心疼他。   苏景阳端详这两个孩子的脸,突然就有些恍惚,一个月过去了,大烦小烦五官长开了些,水蓝色的小衣服衬着愈发的显得粉雕玉琢,冰雪可爱,可是却又给他一种熟悉又陌的感觉,甚至……产生怀疑,“阿离,这真的是我当初生下来的孩子么?”   陵离见他又开始犯傻了,笑了声才道:“当然是,你看,眼睛同你的一样好看的。”   大烦小烦的眼睛跟苏景阳一样,瞳仁圆乎乎的,又黑又大,彷如映着一泓清泉,极其清澈漂亮。   苏景阳没再搭话,突然兀自陷入悠长的沉思。   孩子一个月的成长都能有这么大的变化,那么以后他走了,注定是要错过很多很多了……想着,胸口那里竟然涩涩的。   这天苏景阳就跟陵离在旁厅里吃饭,吃完后正跟陵离有说有笑的,容瑕突然在外面哭着喊着要进来,却被护卫给拦住了。   陵离默默地看了眼苏景阳一眼,苏景阳却神色不变,道:“阿离不用管。”   关于茹夫人的事情,容辞都跟他全部讲了。她也不知道从哪听来的话,好些年前就开始坚信巫群山这次波动过后能量会大增,就算容瑕不是容氏的血脉,也不需要去奉献自己,照旧能坐稳城主之位。   她仗着容辞答应过老城主,不会对她动手,一直肆无忌。所以在那天更是一见苗头,就迫不及待的安排筹划,将苏景阳骗到了巫群山,妄想一次将容辞跟苏景阳肚子里的孩子铲除,这样容瑕这个仅剩下的族长一脉再怎么没能力,都可以稳稳当当的坐上那个位置了。   算盘倒是打得挺好,想得也挺美,结果最后被震怒之下的容辞直接关入了地牢,终此一生都不会再放出来。   这对那个女人来说,比直接杀了她还狠。没有了往日的风光,有的只是无尽的阴冷和黑暗,如果她没有勇气自尽的话,那么这种折磨将会伴随她余生所有的时光。   之前苏景阳天天忙着照顾孩子的时候,容瑕就好几次试图闯进来找他,不过苏景阳就听了个音,外面的人从里就没有将他放进来过,再后来就连声音都没再听到过。   苏景阳那次被他们母子联合起来算计,如果当时容辞没有及时下山来,他跟孩子多半就被那个女人害死了,苏景阳完全提不起任何同情心,所以也一直没管。   今天容瑕估计是好不容易找着他露面的机会,才趁机跑过来,想找他求情的。   可惜没用的,因为苏景阳根本不打算见他。   自己烦心的事情已经够多了,苏景阳哪里还管得着别人。   容瑕崩溃的哭喊传进来,“我不走!我偏不走,你不能拦着我!你们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娘!这到底怎么了!都怎么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求求你们谁来告诉我!”   苏景阳愣了愣,转念一想,或许容瑕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吧,又或许当时急匆匆的跑来通知他,并不知道那个女人的用意,只是真的很担心哥哥,从一个孩子的角度来说,确实很可怜。   但这是容辞已经决定的事情了,苏景阳也不想再插手,小小的纠结一番后,最后还是没理睬。   不多时,容瑕的哭音远去了。   苏景阳困意来了,手撑着脸颊想趁机眯一会儿,正困顿的时候,就听陵离惊讶诶了一声,“景阳,你快看看孩子!”   孩子的摇床就摆在桌子旁边,苏景阳忙睁大眼睛转头去看,原本在安静睡着的两个孩子俱是不安的蹬打的手脚,通红的脸上起了许多小疙瘩!   苏景阳是个没经验的,一看到如此情况,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以为是长什么很严重的东西了。   两个孩子都难受的大哭起来,苏景阳手忙脚乱的抱起一个,掀开孩子的衣服看了看,身上也有类似的疙瘩,他顿时吓得六神无主,正要命令人去找李因过来,陵离也抱起一个来,一边给孩子解衣服,一边对他道:“别急别急,是热出来的疹子,你快把孩子的衣服给松松。”   苏景阳忙照做,孩子身上果然都是汗濡濡一片了,果然就是热的。   苏景阳这才缓过劲儿来长吐一口气,但很快又懊恼起来,如果那时候没有固执己见,而是听了阿离的话,就不会这样了。   也不顾上孩子会哭了,陵离也赶紧帮忙,迅速给两个孩子都擦了汗,重新换上稍微薄些的衣服,被捂得快透不过气的孩子这才看上去轻松了些。   苏景阳缓缓直起身来,愣了许久,望着孩子泪汪汪的眼睛,一种陌生不明的情绪萦绕在心间,令他抑制不住的难过着。   陵离用手碰了碰孩子的小脸,痛心的自责道:“怪我怪我,刚才没有早些发现,否则……”   “不怪你。”苏景阳无力的叹息,“怎么能怪你,要怪也怪我没听你的话,刚才偷懒没注意孩子。”   苏景阳也没等容辞过来,直接将孩子给抱回去,把李因叫过来看了,李因说不打紧,就给他一罐闻起来很清凉的药膏,苏景阳当下撸起袖子,给两个孩子都洗了澡,然后将他们身上,脸上都抹上药膏。   容辞很快回来了,一直陪着苏景阳的陵离见他回来,起身默默的离开了。   苏景阳盘腿坐在摇床边的绒毯上,盯着孩子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容辞上前跟他说话也懒懒的不搭理。   一直到了晚上睡觉,苏景阳还是不怎么说话,眉尖蹙着。   孩子白天睡得少,这天晚上哄起来前所未有的简单,苏景阳等他们都睡了,自己便也躺下,闭眸不语。   容辞从身后搂着他,低声安慰他道:“热疹而已,我们的儿子没那么娇气,别再难受了。”   苏景阳用胳膊肘将他捅开,拉过被子盖住自己的头,黑暗里缓缓睁开眼睛,气息有些发颤。   就是知道热疹并不是什么大碍所以才觉得心烦意乱,是啊不过就是热疹而已!可是他那时候看着两个孩子难受不安,满面泪痕的样子,猝不及防的,心里就跟被什么东西狠狠蛰了一下的疼!!!   所以,到底还是骨血至亲,当初再怎么想将他们置之不顾,这段时间再怎么觉得他们烦,可是一点小病小痛的都能让他心绪受到巨大的影响……苏景阳讨厌又害怕这种感觉!   “别闷着了,出来透气。”容辞在被子外面喊他。   苏景阳固执的拉紧了被子,低吼道:“你别烦我,走开,走开。”   这已经有个无比烦人的在阻拦他离开的脚步已经够够的了,现在又来两个小崽子让他止不住的牵肠挂肚。苏景阳越来越觉得,自己的情况真是贼他妈的不妙! 第58章   苏景阳自从被系统挟持来到这个世界上, 遭受了一系列的无妄之灾,要回家的念头就一直很坚定。   ——与其说是念头,不如说是信念。   就算这里有跟他如同亲人一般的阿离和阿轩, 有对他不错的梁路和容华,有和他感情牵扯不清的容辞……但是要回家的信念就犹如大山一般稳稳的屹立在了心间。   他要回去, 就算他回去后是孤单一人,可那里是他生长扎根的地方, 那里不会再被系统纠缠胁迫!   如果叫他不再收集能量放弃回到原来的世界, 那就意味着他要受系统摆布一辈子, 意味着向狗系统妥协,意味着对恶势力低头!!!   苏景阳只要一想,都感到心口一股憋屈的窒息, 每一根神经都在叫嚣着拒绝!没有谁能让他付出如此大的代价!   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不知不觉的就开始改变了, 原本只是想做一场交易的他竟然开始越来越习惯容辞的陪伴, 习惯他抱着自己的体温, 习惯他给的安心, 就算因为被欺瞒而大动肝火, 最终还是因为担心他的伤势而偃旗息鼓。苏景阳不得不承认, 容辞骗他成亲的目的有些达到了, 他对他是有那么些在意了,可他一直暗暗告诫自己, 千万千万不要陷阱去。   一脚踏进去, 就完了。   而现在又多了两个孩子, 也不过才相处一个月的时间,虽然平日里哭得他头疼心烦,可那种由骨血里生长出来的牵念却是势不可挡侵蚀着他的心脏,令他感到发慌。   有时候静静的望着孩子小小一团睡着的样子,望着他们可爱的脸蛋,苏景阳心头就会涌起淡淡的怅然跟酸楚,他真的……很害怕再这样下去,自己会割舍不掉啊。   这天晚上两个孩子醒了吃夜奶是容辞叫的人。一般孩子饿醒了在身边动来动去,苏景阳便很快惊醒,然后叫奶娘进来,可是今日他躺着没动,眼睛闭着,像是什么都没察觉。   容辞知道他其实是醒着,漆黑的瞳眸微微闪动,盯着他的背对着自己的身影凝视了好一会儿。   容辞觉得他这天怪怪的,也有直觉他并不单纯是因为对孩子自责,好像是有心事。   容辞伸出手臂,身体贴过去将他抱住,苏景阳隔了片刻才在他怀里动了动,睁眼回过头来看向他。   两人视线交汇,容辞深深的注视着他他正要开口,苏景阳却抬手将他嘴巴给捂住,皱着眉不让他说话。怕他的过问,会让自己更加的烦乱。   容辞气息微沉,眸光凝在他脸上,过了会儿才将他的手扯下来握住,亲了一下,低沉的嗓音很是柔和,“你睡吧,孩子待会儿应该不会闹腾了。”   他没有问,令苏景阳舒了口气,嘴里含糊的应了声,却没有睡,强撑着等孩子吃完奶来,起身把两个都接回来放在了自己的身侧。   好在他们两个玩了会儿,就又一齐睡着了。   大烦睡着了都还用小手紧紧攥着苏景阳的一根指头不肯放。   苏景阳的鼻尖盈满了孩子身上奶味清香,心里不由一软,没将自己的手给抽出来,给小烦掖了掖被子,躺下去保持着这个姿势闭上了眼睛。   从意识到自己的性取向之后,他就对孩子没什么念想,每天下班回家就是玩玩游戏就睡觉。当时的他哪里会料到,自己的夜生活还能这样过呢。   苏景阳这一觉睡的比较沉,猛然惊醒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两个孩子已经醒了,虽然都泪眼迷蒙,鼻头微红,小嘴一扁一扁的,却奇怪的没有哭出声来。   苏景阳感到十分错愕,愣了下猛地回头,就发现一身雪白单衣的容辞正盘腿在他身侧端坐着,抱着双臂,满眸冷冽凛然的朝着两个孩子望着,那眼神威慑感觉要吃人。   苏景阳默然片刻,“……你干什么呢?”   容辞看向他道:“我看他们不哭还是能过啊,治治他们,免得天天吵闹不休,让你这么辛苦。”   结果,话刚落音,两个孩子就倏地哇的一声,委屈的哭起来,小嘴都哭得发颤了。   容辞:“……”   苏景阳闭着眼睛,胸口猛地起伏两下,咬牙切齿叫出声:“容——辞!!!”   容辞被他喊得眉心猛地一跳,紧紧抿了抿唇,也不吭声。   苏景阳一边将孩子抱在怀里,一边将他骂了个狗血喷头,容辞眨巴眨巴眼睛,愈发的不敢告诉苏景阳,刚才其实还用了点小小的术法,免得两个孩子一早就哼哼唧唧把他吵醒了。   不过太过简单的术法对这两个小家伙起的作用似乎不大。而且更见鬼的是,他们找准了靠山,可神气的很,现在,倒是只有他挨骂的份儿……   容辞乌云罩顶听苏景阳骂到终于骂不动了,这才暗暗长吐出气来,动身套上衣服,穿鞋子下床去,吩咐人准备热水给孩子洗澡。   大烦小烦身上的热疹擦了三天的药膏就几乎全好了,苏景阳心里的石头也算是落地了,只不过这过后就愈发小心仔细了,如陵离所说,经验都是自己慢慢摸索出来的,不用太过于紧张。   阿轩这段时间都在巫师大人那里,容华也还没回来,每天雷打不动来陪苏景阳的就只剩下陵离,天气好的时候,苏景阳就跟陵离一起把孩子弄出去晒晒太阳放放风,天气不好的时候,就会呆在寝殿里。   苏景阳照料孩子之余,跟陵离聊聊天,解解乏。容辞事情处理完回来陪苏景阳的话,陵离会稍微再坐个一盏茶的功夫就离开。   不知不觉又有二十来天的功夫过去了,这日外头飘起了零零星星的小雪,苏景阳就没出门去。   容辞刚离开没多久,陵离带着阿轩一起来了,他们坐下在一起闲聊。苏景阳突然想起什么,问陵离道:“对了阿离,容华是不是还没回来?”   陵离一边逗着他怀里的小烦,一边轻声笑道:“他跟许寐关系亲,或许会留在那边玩几天吧。”   苏景阳哦了一声,到那边玩几天倒是没什么,苏景阳就是担心他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不过容华这个人,性子又狠又傲,一般是不会让自己受欺负的。   苏景阳抱了小烦一会儿,又将他放回小床里让他躺着,抱大烦起来玩,两个孩子只能这样,轮着抱,否则太偏心,好在现在他们渐渐地哭得稍微少些了,也比较适应苏景阳这样的安排。   阿轩亮晶晶的大眼睛打量苏景阳半晌,突然问了声:“舅舅,你怎么不开心呀?”   苏景阳猝不及防的被问住了,讶然的睁大了眼睛看向阿轩。   巫师大人的治疗是很见成效的,苏景阳现在看着阿轩愈发清正明亮的眼神,就不由想起第一次看见这孩子时的景象,其实也没过去多久,可真的是恍如隔世。   苏景阳弯起嘴角冲着阿轩笑了,“舅舅没有不开心,只是有点累了。”   容辞知道他成天照顾孩子又烦又累心情不好,心事重重的笑不出来,于是天天咬紧牙根的过日子,骂不还嘴打不还手,没想到现在连个孩子都看出来了。   陵离眼眸望了苏景阳良久,嘴唇动了动,低声涩然道:“景阳,我要是……能为你做点什么就好了。”   他曾经说过,倾此一生也要报答这人的,可是目前为止,他却好像并没有做过什么,只能束手束脚的看着,什么帮不上。   苏景阳因为陵离这句话陡然怔然片刻,但是很快掩饰的一笑而过,“没关系的,我现在都习惯了,你不是说一般三个月过后,孩子就会听话些了吗?我现在也算是熬了一半的时间,再坚持坚持就可以轻松了。”   两天后,容华终于回来了。与之前那次暴躁阴沉不同,他这安静沉抑的彻底,回来看过一次大烦小烦后,就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几天没出来。   外面下着雪,苏景阳带着两个孩子不方便去看他,陵离去过之后回来忧心忡忡的跟苏景阳讲述,“容华情绪不太好,我问他怎么了,他却只说很烦,觉得哪哪儿都不对劲。”   哪哪不对劲?苏景阳歪了歪头,满脸的费解,“具体什么不对劲,他说了吗?”   陵离摇头叹气道:“我不敢多问,感觉他心事特别重。”   苏景阳等容辞回来了,问他知不知道怎么回事,容辞也有些不明就里,但还是道:“你们都别担心,我明天去看看他。”   最后容华是被容辞带到巫师大人的那里,听了一个多月的清心铃才渐渐的有些微的好转,过后偶尔跟陵离来找大烦小烦玩,不过大多的时候,他还是在屋顶上吹着冷风发呆。   苏景阳这边也一时顾不上他,因为差不多三个月的时间过去了,两个孩子却还是不要别人带,唯一的改变就是会屈于容辞的威压,让他抱上个一时半刻的。但这对苏景阳来说,并没有减轻多少负担。   他的希望落空,心里一直压抑着的焦虑再也挡不住一齐翻涌而上。难道真的要一直在家带孩子?那他何时才能外出继续收集能量?时间拖得越久,他越怕自己难以抽身。   这天上午,苏景阳给苏大烦喂水,不小心喂多了让他被呛了一下,结果这可不得了了,直哭个不停,苏景阳还担心他是不是突然哪里不舒服,叫李因来看了,李因看过后说孩子身体没什么大碍,可他就是哭,被掐着脖子似的哭得撕心裂肺。   几乎哭了半个时辰,嗓子都哭哑了,大冷天的,苏景阳搞了满身的热汗,却还是怎么都哄不好。   因为一直顾着他,小烦也不高兴了,开始哼哼唧唧,苏景阳由一开始的心疼到烦躁再到最后的怒火中烧。   将苏大烦往床上一丢,满眼红丝的怒吼道:“哭哭哭!天天就知道哭!!老子不管你了!!”   苏景阳虽然脾气有点躁,但是这段时间照顾他们可谓是倾尽了自己所有的心思和精力。孩子还太小了,不会说话,能表达自己情绪的就只有哭!苏景阳也知道这些,也在尽力的忍耐着,可情绪终归还是有绷不住的一刻,特别是在他本来就心烦意乱的时候,孩子的哭声无疑就是火上浇油。   孩子被他丢到床上之后,仿佛被抛弃的小可怜虫,扑腾着小手小脚哭得愈发的惨烈,好一阵声音都哭没了,脸蛋涨得血红,仿佛下一刻就要哭抽过去。   被苏景阳遣到门外候着的侍女们听到这哭声非同小可,都赶紧进来看怎么回事,就见苏景阳用力的扒了把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在地上蹲了着,她们面面相觑的靠近,苏景阳却又突然起身转回床边,红着眼将孩子给抱起来,眉眼之间的愠怒还未消散,带着满身的无奈跟辛酸,认命似的继续哄。   最后两个孩子都哭累了,躺在摇床里睡着了。   苏景阳只感觉浑身精疲力竭的,一下就瘫坐地上了,低喃:“妈的,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系统出现,冷声哼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先等你生十个以后再说吧。”   苏景阳心头猛地一颤,浑身登时爬满了彻骨的寒意,如何都挥散不去!   他悲哀的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实在没有力气骂它了,身体缓缓的往后,就势躺在了地上,表情木然的一动不动。   陵离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视野,神情充满了担忧,“别睡地上了,地上凉。”   苏景阳就这样躺着,呆呆的望住他半晌,忽尔哑声道:“阿离……我想喝点酒。”   陵离担心苏景阳的身体,本来不让他喝多的,可是却没拦住,苏景阳一杯连一杯,终归还是放纵的喝了大醉。   苏景阳后来的事情都有些模模糊糊了,总归就是抱着陵离发泄的大哭了一场,可是说过什么醉话苏景阳是一点也没印象了。   可唯一记得的就是陵离轻轻拍打着他的背一直安慰他,安慰着,也开始有眼泪不断落在他颈间,是那么的滚烫噬人,让他身体都不由自主的抽动了一下。   容辞似乎也回来过,但是被他轰出去了,还将门反锁住了。   苏景阳头疼欲裂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傍晚了,他睁开眼先是下意识朝自己身侧看了看,孩子都在,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他发了通脾气,大烦小烦竟然都老老实实的躺在床内,并没有哭闹。   苏景阳心里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按了按自己跳痛的眉心,缓缓坐起身的时候感到一股轻柔的力量扶了自己一把。   苏景阳迟钝的大脑这才反应过来似的,看向床边坐着的人,面容清秀而苍白,浅淡色的眸子静静看着他的他的时候,目光有种温柔坚定的力量。   是陵离。   “醒了。”陵离唇边微微笑着,柔声道:“你先坐着,我给你端醒酒汤来。”   苏景阳莫名的一阵心悸,将陵离给拉住:“阿离!!”   陵离重新坐下,“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苏景阳烦恼的抓了抓后脑勺,才望着他嗓音嘶哑的道:“倒不是……那个阿离,我有没有借酒发疯,跟你说什么胡话?”   陵离牵起唇角笑了笑,眸光沉静如同湖水,没有丝毫的涟漪。   他紧紧地回握住苏景阳的手,轻声道:“也没有说什么,你只是哭得厉害。”   陵离认真的点头,“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陵离又勾起一抹笑容,语气轻松的对他道:“难不成你还有什么丢人的话,怕被我听到了吗?”   苏景阳只觉得自己耳朵烧得慌,有些不好意思的抬手抹了把自己的脸,不再说话了,心里默默地长出一口气。 第59章   陵离给端来醒酒汤让苏景阳喝下之后, 就没再多呆,应该是惦记着在跟宋辉习武的阿轩,匆匆起身离开了。   苏景阳仓促的去洗了个澡, 散了散自己身上的酒气,这才敢回房里抱孩子。   小烦的拳头挥动着, 轻轻在他脸上碰了碰,苏景阳抓住他的小手亲了亲, 沉思的目光看着门外的方向。   苏景阳想起陵离最后对他语重心长说的那番话, “你……其实对容辞说了些不太好的话。景阳, 我很清楚你心中有多么深的执念想要回家,知道你迟早会离开的,但容辞是爱你的, 你们现在成亲了孩子也有了,你留在这里过一天少一天, 剩下的日子, 不如好好跟他相处看看吧, 以后, 也能给他还有孩子留个念想, 也免得你以后会有什么遗憾。”   至于什么不太好的话, 陵离没有细说, 苏景阳头昏脑涨的,就更想不起来了。   陵离走后约莫一刻钟后, 容辞还没回来, 苏景阳顿时有些沉不住气了, 抱着孩子往门边走,结果好巧不巧,刚好望见容辞修长的身影出现在了寝殿外,正大步如风走过来。   苏景阳便转了个方向,抱着孩子继续踱步,就像是不经意才走到门边的。   容辞走进来后,苏景阳道:“你回来了。”   容辞神色自然扫视一圈,看向他问:“陵离走了么?”   苏景阳嗯了声,又接着主动跟他搭腔了几句,两人边说边往里面走。   小烦在床上自己翻了个身扑着了,呜呜呜扑腾着爬不起来了,容辞见状伸手一捞,将他给抱起来。小烦不仅没哭,脑袋刚好往前一凑,好巧不巧口水哒哒的嘴巴在容辞的脸颊上亲了一下,留下一连串口水的痕迹。   小烦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非常神气的将容辞望住。   容辞秀长漂亮的黑眸弯起,面上含着笑,嘴上却嫌弃的则啧了声:“小东西,糊了你爹一脸口水。”   小烦挥舞了两下小拳头,冲着容辞笑起来,露出粉红的牙床。容辞伸出手指来给他擦掉口水。   苏景阳抱着大烦站在旁侧,心里登时有些惊疑不定,不着痕迹打量容辞一会,发现他确实神情自然不像是作假,便装不知情的问:“容辞,我上午喝醉了,有没有对你……”   容辞侧眸看他道:“怎么?”   苏景阳道:“就是对你做什么,说什么?”   容辞想了想,对他道:“你把我关到了外面,不让我进来。至于说什么……你嘟嘟嚷嚷的,没听太清。”   苏景阳表情怔然一下,着孩子缓缓坐在了凳子上,敛眸思忖着,容辞虽然没有明说,但此时突然就猜到了一点,无非就是之前为了想让容辞清醒的面对两人之间的关系,所说过的那些绝情的话。   他以前常挂在嘴边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因为提前把话说直白说清楚,对两人都好。   可是如今两人关系不一样了,细细想来,自己一直以来好像确实总在无形间在伤容辞的心。   苏景阳想跟容辞说句对不起,但是唇动了动,喉咙仿佛被哽住,最后只发出一点气音,又偷偷瞟了眼神色没什么异常的容辞,挣扎了一下,还是作罢了。   饭后,容辞帮苏景阳一起给孩子洗澡。这段时日容辞一直在轮巡什么外河阵法,苏景阳也不太懂,只知道大抵是抵御外敌用的,对容城很至关重要,马虎不得。   今天他难得回来早些,苏景阳就边给孩子洗着,边问了他一句进展怎么样。   容辞单膝蹲下,递毛巾给他,听他这么问,墨色的眼瞳里一闪而逝的暗芒。他盯着苏景阳的侧脸,缓声道:“每隔三年就要这样检查,有点麻烦,不过再过二十来天之后,只需要每天去看看就行了。怎么,我不在家里陪你,是不是很不习惯?”   苏景阳切了一声,将洗好的小烦用大毛巾裹好,交给容辞,“我习惯的很,你在家里只会招惹孩子哭,给我添乱。”   小烦满脸被热气蒸腾的红通通的,眨巴大眼睛靠在容辞怀里,很乖巧很听话,不过他在容辞那儿能乖巧时间特别短暂。   苏景阳还有大烦要洗,就趁着小烦还没哭闹,指挥容辞先去给小烦穿衣服。   容辞依言去了,他们配合着给两个孩子都洗的香喷喷的了,时候尚早,他们都还不会睡,苏景阳就将他们放到床上玩,跟容辞一起拿着小拨浪鼓逗弄他们,他们很喜欢这个声音,张着嘴巴哇啦哇啦的叫,小手小脚挥舞蹬打的更带劲儿了。   苏景阳撑着脸颊,出神的望着他们的小脸。   上午还恼火得恨不得想掐死他们,现在却对之前发的那通脾气懊恼又后悔,碰到跟孩子相关的事情,他总觉得自己变得奇奇怪怪的。   可能是苏景阳发火的余威犹在,两个小崽子也没要他抱着哄,连打了几个呵欠,就自己睡了。   苏景阳心中感慨,每天都这样该多好啊!那么他的世界真的就能清净许多。但是他知道这只是一个梦。   苏景阳舒展了一下身体,也躺下去,转头朝睡在外侧的容辞瞟了眼,发现他还没睡,枕着手臂黑眸望着床顶,似乎在想事情。   苏景阳身体靠过去问:“想什么呢?”   容辞稍微转过眸来,目光落在他脸上,道:“苏景阳,我想跟你商量件事。”   听他语气郑重,苏景阳诧异的顿了下,才道:“什么事,你说吧。”   容辞盯了他好一会儿,又将视线给收回去,嗓音低缓,有几分不易察觉的艰涩,“我知道你心心念念要回家,所以,想让你不管什么时候会离开,都提前告诉我一声,让我至少有个心理准备。”   没料他是要说这个,苏景阳不免心头微颤,双手五指收紧,“嗯……我会提前告诉你的,但是你不会——”   “不会的做什么的,放心吧。你如果肯留下,我定然是高兴的,如果你想走,我也绝对不会逼迫你,一切看你的意愿。你如果不相信我的话……”容辞再次看向他,幽深的眸子望进他的眼底,“我用我容城所有的子民发毒誓,如果我有违刚才的誓言,定遭全城覆灭。”   苏景阳眼睛眨也不眨,屏着呼吸跟他对视,脑袋几乎是空白了一瞬。   容城对容辞来说是多么的重要,他是知道的,全城覆灭四个字一出,苏景阳不信,也必须要信了。   苏景阳过了好长时间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牵了牵嘴角,语调有些不稳的匆匆对他说了句:“那就好。”   真的很好,这就是他想要的。   “那你也答应我了,以后,一定要告诉我,不能离开的太突然。”   “知道了。我很困,先睡了。”   苏景阳转身背对容辞,拉紧了被子闭上眼睛准备睡了。   后半夜两个孩子醒来要吃奶,苏景阳竟发现自己辗转反侧,还没能睡着,胸口还阵阵发堵。   苏景阳坐起来调整了一下呼吸,却仍旧无法入睡。他想来想去,也只能归结于自己白天醉酒睡多的后遗症了。   苏景阳早上起来精神不大好,趁着两个孩子没闹腾前,就继续又扑到在床上补了会儿觉,结果不一会儿就被大烦嘟嘟的放屁声给吵醒。   屁声一向是他要拉臭臭的前奏,苏景阳揉了揉太阳穴,估摸了一下时间,就要起身,却被容辞给按回去。   “你躺着,我来收拾。”   容辞的话刚落音,一名下属突然在寝殿外求见,苏景阳很奇怪,一般有什么事,他们都会在前殿候着容辞。   急急跑来这里,估计是什么重大的事情。苏景阳就让容辞去看看,这边他起身来弄。   等他给大烦刚弄完换好干净的尿布,容辞就进来了,苏景阳回头去看,见他手里拿了封拆开来的信。   苏景阳大烦抱起来,询问他什么事情,容辞走到了床边,深深的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告诉了一个着实令他猝不及防的消息。   “大临朝的皇帝,驾崩了。”   *   宋辉拿着一封信急匆匆的来见陵离时,陵离正在书案前教阿轩写字。   宋辉喘着气,脸上抑制不住的激动,把信件双手呈给陵离,陵离平静的表情跟宋辉形成鲜明的对比,抬起头来扫了他一眼,把信件接过。   接过后陵离没有立马拆。摸起来厚厚的一叠,不过大抵又是一些说想念他的话,每次能写满五六张纸。   宋辉递完了信,却没有退下,他眼神发亮,竟然一掀袍角跪下,给陵离行了个大礼,掷地有声,清清楚楚的道:“公子,殿下不日举行登基大典,再过段时间,殿下就会派人来接您还有小公子回宫了。属下在这里,先跟您道声恭喜!”   他的话还没落音,陵离眸中霎时荡起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巨大震动,手无法抑制猛地一颤,原本捏在手里的信吧嗒掉落在了地上。   他不敢置信的看向宋辉。   一瞬间,屋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滞住了。   陵离一直不说话,宋辉低下头生出几分不安来,“公子……”   良久,他才听到陵离不悲不喜的声音响起:“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宋辉道了声是,将掉落在地上的信给捡起来,搁置在了书案上,这才默默地离开了。   陵离怔然了许久,一直在旁忍着没做声的阿轩依偎到他怀里,满眼激动的问:“爹爹,是不是爹要来接我们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陵离望住孩子欣喜的神情,抬手摸摸他的头,闭了闭眼,面色苍白,虽然是坐着,身形却有些晃动,摇摇欲坠。   气息凌乱了片刻,陵离低声道:“坐回去,继续认真写字。”   陵离没有回答,令阿轩有些心不在焉,写两笔就回头看他,陵离呼吸沉了沉,声音明明有些虚软,却字字清晰,透出一股威严,对他道:“阿轩,记着爹爹的话,从今天开始,只要是与学业相关的事情都要刻苦勤勉,不许偷懒,听见了没有?”   阿轩用力的点头,乖巧的道:“听见了,我不会偷懒的,每天除了练字,还要多读书。”   阿轩这天果然练了许张字帖不说,还认字认到了快半夜了才累得睡着了。   陵离静坐在床边,借着屋内烛灯的光亮,目光定定的看着阿轩熟睡的小脸,眸中一片幽凉,仿佛丢了魂。   “……阿离。”   陵离听见声音才反应过来有人进屋来了,他转过头去,刚好看到已经走到了他身后的容华。   容华瞥了眼床上的阿轩,眼神示意他到旁边说话。陵离身形顿了顿,伸手给阿轩掖好被子,这才随他起身。   “吃了吧。”桌边坐下后,容华赶紧将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有一颗朱红色的药丸,目光有几分难过的看着陵离道:“吃了你就会生病,只有在容城才能治好,你就暂时不用跟他回宫了。”   陵离的视线落在药丸上,嘴唇翕动了一下,指甲用力的掐着手心,眼眶微微发红,却半晌没动。   容华压低声音道:“别担心,你之前已经吃了一颗蛊毒丸,有了征兆,太子的那些下属不也常常在上报说你身体不好么?你现在吃了发病,也不会很突兀,不会引起怀疑的。就算有什么问题,容辞会帮你的。”   陵离目光仿佛滞住,却仍然没动,几缕些微凌乱的黑发蹭在脸颊边,眼中水意闪动,可是面上的表情看起来却又是那样的平静无波。   容华也奇怪了起来,之前他那般意志坚定的想要留在容城里,不愿意进宫,甚至为此还打掉了一个孩子,可是现在怎么突然就犹豫了起来了??   容华于是道:“阿离你放心,我给你弄的这个蛊毒,只是看着症状吓人,但等你忍过这阵风头过后,能很快调养过来的,阿离,我是绝对不会害你,你相信我。”   陵离用力的闭上眼,黑压压的长睫倾覆于眼睑,羽翼般颤动了好几下。   气息战栗错乱间,他倏地抬起手,将容华手里的小盒子给盖上。   咔哒一声轻响,却仿佛洪钟响彻他的脑海,轰然作响。   陵离低了低头,长吐一口气,片刻后才抬眸看向容华,望住他,低哑的嗓音道:“这个药,我不吃了。容华,谢谢你一直帮我,真的很谢谢你。”   容华震惊的半天才说出话来,“你这是怎么了阿离??为什么,难道……”   陵离湿润着一双眸,微微歪头对他笑了笑,语调异常的低缓,“嗯,我其实已经改了主意,我……打算带着阿轩进宫去。” 第60章   苏景阳从知道老皇帝驾崩以后, 就开始担心陵离。虽然当初陵离来容城的时候,并没有明确的表明自己的态度,但是他隐隐察觉陵离是不太愿意跟皇宫沾染上关系的。   他是这样认为, 所以当他从容辞那里知道陵离的意愿是想带着阿轩一起进宫的时候,整个人呆了许久都没反应过来。   苏景阳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忙不迭的问容辞:“阿离亲口说的?”   容辞点点头道:“容华听到消息后去跟他谈过,他自己说的。”容辞沉吟片刻, 又对苏景阳道:“你也可以等他来了, 亲自问问看。”   容辞其实也有点摸不透陵离的想法。他跟容华是很清楚陵离刚来容城时做过的的事情, 当时陵离的态度十分清醒决绝,如果真的想进宫,他为何要多此一举?现在临时变卦不说, 看起来还很坚定。   倒像是,有什么原因令他非这么做不可。   这个原因容华问不出来, 苏景阳定然可以的。   如果连苏景阳都问不出来, 那么, 这个世界上恐怕就不会有人知道陵离为什么要这样做了。   容辞私心是希望陵离留在这里的, 陵离想留的他也一定会帮忙。他知道苏景阳跟陵离感情特别, 两人如果分开, 苏景阳定然会伤心难过。   容辞让苏景阳问清楚, 苏景阳自然也是这么想的。等到了下午,陵离过来时, 苏景阳一阵风似的就飚到门口, 迫不及待的将他拉进来, 关上了门,满眼急切的望着他张口就问:“阿离,我听容辞说……”   陵离轻轻一笑,表情看起来很平和,“你都知道了。”   苏景阳点头,又待开口,屋内响起孩子的欢快啊——呜声,动静不容小觑,陵离便循声朝里面走,“是阿昱在叫呢?”   苏景阳跟上去道:“除了他还有谁,天天在那吊嗓子。”   “阿昱像你,性子活泼。”陵离走到小床边坐下,目色温柔的看着两个孩子。   大烦在蹬腿练嗓子,时不时叫唤两声,小烦在睡着,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小烦的小拳头刚好抵在自己的耳边,像是在嫌弃哥哥吵。   陵离忍不住笑了声,伸手去摸了摸大烦乱动的脚丫子,轻轻叹息过后,语气有些遗憾的对苏景阳道:“我都没怎么抱过这两个小家伙,早知道,刚出生时就多抱抱了。”   苏景阳一听他说这种话,心里就有点没着没落的,心绪一阵纷乱,坐到陵离身边,扳过他的肩膀,让他看着自己,   苏景阳满脸郑重:“阿离,你老实告诉我,你是真的自愿想进宫吗?你如果不想回去,容辞肯定有办法帮你的,你……”   陵离很快接话,面色没有丝毫的挣扎之色:“是自愿的。”   苏景阳凝视他片刻,想起自己前天喝醉酒撒酒疯,内心克制不住的忐忑不安,他一边仔细端详着陵离面上的神情,一边小心翼翼的试探:“阿离,我醉酒的那天是不是对你说……”   “景阳,你不用太忧心了。其实,这件事,我考虑很久了。”陵离反手握住苏景阳的手腕,不着痕迹打断他的话,望住他眼神一如既往充满温柔的力量,“我当时没有告诉你,殿下他对我许了太子正妃之位。”   苏景阳十分诧异,他的确不知道这事儿,正妃之位?明湛看起来也不像是喜欢拿话哄别人的人,他如果这么说,那么定然是真的有这个心。   陵离接着说下去,“他能如此看重我,我怎能不动心?但同时也有些顾虑,毕竟我没什么身份……可是后来一想,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有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为自己还有阿轩拼一拼呢?阿轩现在跟正常孩子无异了,他也很想留在他父亲身边,殿下也对我有感情,就算以后他当了皇帝,应该也会遵守承诺,在后宫给我留有一席之地,不会薄待我们父子的。”   苏景阳目不转睛的盯着陵离,心里有些乱,总觉得这些话从陵离口中听到,哪里不太对劲,却又实在找不出什么破绽。   “阿离,这真的是你内心的想法?你千万要跟我实话实说!别瞒着我什么。”   “没有瞒你,这就是我内心的想法。”陵离见苏景阳还是不太相信的样子,敛了敛眸,无声轻叹,“我说过,景阳,不要把我想得太单纯太美好,我也不是那么的与世无争……一方天地呆久了,就想去更大更广阔的地方看看,我也会向往那种人上人的生活。”   苏景阳心口滞涩了许久,“可是阿离,要想在皇宫里生存,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你真的考虑好了?”   陵离道:“当然,在容城的这些日子我一直都在深思熟虑,我也也不是小孩子了,知道皇宫是个怎样的地方……可是,最后还是做了这个决定。”   陵离说着说着眼眶泛红了,将苏景阳的手扯下来紧紧握住,他嘴唇颤着,表情看上去极难受,仿佛刚才的平静都是伪装出来的,声音也突然哽咽的厉害,“就是舍不得你,舍不得……快要分开了,才察觉我们相处的日子竟然这么短暂。景阳,你以后……以后不管在哪儿,就算……就算是回家了,也不能忘记我,好不好?你答应我。”   “说什么傻话呢,我当然不会忘记你。”苏景阳一想到即将到来的离别,心里也难过之极,他眼眶潮湿,轻声对陵离道:“就算不在一起,我们也可以互相牵挂的,怎么会忘记呢?阿离也不会忘了我的,是吧?”   陵离用力的点头,已经满面泪痕,说不出话来了。   苏景阳强忍着泪意,用手蹭了蹭他湿漉漉的眼角,柔声道:“再说了,太子才刚要登基,肯定还有一堆事,等安排好还有段时日呢。我们不会这么快就分开的。而且,就算你去晋城了,我以后有机会的话……也能去看你啊。”   机会……陵离勉强的弯了弯嘴角,又点点头,对苏景阳轻轻道了声:“好。”   这天陵离陪苏景阳呆了许久,似乎都在珍惜着什么,说的话也格外的多。   傍晚时陵离才起身离开,苏景阳因为那句被打断没问完的话心里头始终有个结,他左想右想,还是追上去抓住刚走到寝殿外的陵离,问了句:“阿离,我喝醉的那天……真的没对你说什么吗?”   陵离微微睁大了眼睛,似乎在回忆,他道:“说……大概就嚷嚷了几句想回家。”   苏景阳登时头皮一紧,赶紧追问:“然后呢?!”   陵离将他紧张的样子收入眼底,语气平常的道:“然后?然后你就一直哭,哭到容辞回来。”   苏景阳注视着陵离静默良久,没说话,陵离回望住他,眼神看起来有些费解,“景阳你怎么了?你在我面前酒醉哭一场而已,为何如此在意?你到底怕说什么丢人的话?”   苏景阳挠挠头,笑了,“没事,我就问问。”   陵离道:“那我就回去了,还要督促阿轩读书,明天我再过来。”   苏景阳说:“好。”松开他的手。   陵离这才朝着外面走去,转身的刹那,面上的浅淡的笑意几乎是瞬间支离破碎,他加快了步伐,不敢在这里多停留,微微敛着眸子,遮住眼底再也克制不住的翻涌不休的思绪,匆匆的离开了。   *   果然,在晚上让大烦小烦自己躺在床上乖乖入睡只是一个妄想的美梦。   苏景阳这天夜里又抱着孩子在床边走来走去的哄,腿都快走断了,才把两个小祖宗都给哄睡着了,苏景阳精疲力竭的躺到在床上,洗澡的力气都没有了,但是不洗洗身上的汗,又不舒服。   思想做斗争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不想起身的念头赢了,他继续挺尸不动,想就这样躺到天荒地老。   最后是容辞将水端到床边,给他擦脸擦身擦手,亲自伺候他。   苏景阳困倦的眨巴眼睛盯着正在仔仔细细给他擦手的容辞,不由回想起自己做的那个梦,心想还好虽然两个孩子都不让容辞沾手,但他一直在尽力的分担,睡觉的前还常会给他按按腿,按按肩膀,可以说很体贴了。   如果真的像梦里那样没良心,屁事不做,还一堆冷言冷语在那瞎逼逼,苏景阳暴躁之下真的会提刀剁人!   容辞给苏景阳擦完手指,黑眸瞥他两下,眼神微微闪动一下,突然俯下身在他的唇上狠狠亲了亲,鼻子抵住他的,低声审问道:“你刚才的眼神里,有杀气。说,在想什么坏点子?”   他说话的气息拂到苏景阳的唇上,痒痒的,苏景阳忍不住偏开头短促的笑了声,将他的脸给推走。   容辞却捉住他的手,低头又吻了他一会儿才放开。   苏景阳看着容辞脱掉外衫,发现他又将那块貔貅玉佩取下后搁置在了枕头边上,实在忍不住哼了声:“一块破玉佩,天天戴着。”   容辞躺在他身边才道:“这是你送给我的,当然天天戴着,戴上一辈子,不然呢?”   苏景阳闻言不由呵了一声:“当初明明嫌弃的要死,现在净会捡好听的说。”   容辞勾起嘴角道:“你就爱听好听的,说两句哄哄你。“   “……拜拜。”   苏景阳背过身去,容辞立马伸手来抱他,他想到什么,还是转身回抱住了容辞,将头埋进他怀里。   容辞摸摸他的头发,柔声道:“安心睡吧,孩子我会听着动静的。搞不定的我再叫你。”   苏景阳含糊的嗯了声,等估摸着时间容辞应该睡了,他才重新缓缓地睁开眼睛,眸中俱是抹不掉的沉思。   今天陵离离开后,苏景阳就一直在想,如果陵离跟太子殿下真的是系统说的主角,如果他们两人接下去真的如同原剧情在一起了,但是其中没有他促成的因素的话,那么他还能一下收集到九成的能量吗?   系统一号没出来,他也无处可询问。可是他猜测,多半是可以的。毕竟主角如果在一起了圆满了,那么就是这个世界最大的意义。   假如真的能收集到,再将剩下的进度条给凑满,他就真的能摆脱狗系统,回家了。   回家。   魔障一般萦绕在他心间这么久,如此简单却又深刻的两个字,竟然快要实现了么?   苏景阳想象着这个可能,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不敢相信,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激动的想要跳起来。   回家了,就不会有容辞,不会有孩子,不会有阿离阿轩还有容华了。   他可以恢复到正常的生活,每天上班下班打游戏,不用受到系统的桎梏,不用再为感情纠结,也不用天天要死要活的照顾孩子睡眠严重不足了。   这样的生活,才该是真正属于他的。   他缓缓抬起眼眸来,刚好能看见容辞的下颚还有嘴角的弧度,他下意识里抬起手想去碰一碰,可是心口突然就是一窒,手在空气中顿住了。   离开以后,那个世界里,不会有这个让他习惯,又有些依恋的温暖怀抱了。   不会再有了。 第61章   两个孩子醒得早, 大烦精力旺盛,一直用脚砸床,床都快被他砸塌了。才刚睡了没多久的苏景阳挣扎着爬起来, 收拾了一下,让奶娘进来给孩子喂奶。   趁着这个空档, 苏景阳跟容辞一起吃早饭。   他往嘴里喂粥的时候,就不时的用眼睛瞟已经快吃完了的容辞。   他昨天晚上想了许久许久……其实阿离说的对, 纵然他现在因为系统不得已留在这里, 还被迫要独自照顾孩子, 心里有怨恨,但是天天将自己置于痛苦的境地也没有任何作用,只会陷入一个恶性循环, 令担心他爱着他的人也会跟着不好过。折磨自己,也折磨别人。   如果阿离跟太子真的是主角, 那么, 他留在这个世界的时间也不多了……以后留一天, 就好好过一天吧。   不管是对于孩子, 还是容辞, 尽量的少留点遗憾。这样以后就算离开了, 心里也能好受一些。   “今天要巡查的地方有些远, 可能回来的比较迟,不用等我吃晚饭。”容辞擦了擦手, 起身就准备离开。   苏景阳扔下手里的勺子, 随着他一起起身, 送他到门口不说,然后还凑过去在他脸上吻了一下。   容辞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惊诧,旋即握住他的手笑了,将他扯进怀里,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亲。   容辞抬手抚摸苏景阳的脸,目光细细打量了片刻,觉得今天的他……有些不一样,身上少了一些这段时间常见的郁气,眉眼间透出点平和微亮的神采。   苏景阳将他的手给扯下来,道:“干吗一直看我,别耽搁了,快去吧。”   苏景阳刚将容辞的手给松开,却又察觉什么不对,重新抓住,低头去看。容辞手心里竟然有许多细小的伤口,像是用刀划的,之前都没发现。   他皱眉疑惑,抬起头来问容辞,“你这伤是怎么来的?”   容辞低头瞟了一眼,不以为意的把手给抽回去,道:“加固阵法,需要我的一点血,很少量,没事。”   “你这个族长当的,可真是操劳。”他这么说苏景阳也就信了,伤口都很小,看起来也没什么大碍,苏景不再多追问了,目送他离开后,回去继续照顾孩子。   陵离照旧还是常来陪他,容华偶尔过来一趟,跟苏景阳逗乐几句,倒是阿轩那孩子苏景阳许久都没见着。问陵离时,只回说是在习武练字。   苏景阳抱着两个孩子跟陵离一起去看过一次阿轩习武,他虽然年纪小,基础也不好,但是很认真很专注,练了许久,身体都在发抖,脸上也红彤彤的全是汗,也没听喊个累字,小小的身体里透出一股天然坚韧的力量,让苏景阳都看着觉得无比的敬佩。   苏景阳又看向自己怀里在啃手指的两个孩子,不由想着,以后等他们长大些了,容辞应该也会教他们习武健身。只希望这两个爱哭的小崽子以后能像阿轩一样坚持。   容辞又忙了大半个月,终于稍微闲下来了些,他每天就只需要出门一个时辰左右,很快就回来,剩下的时间基本就是陪着苏景阳还有孩子。   只是他手上的伤口与日俱增,让苏景阳看得心里越来越不舒服。而且每次回来了,他都望着苏景阳一脸若有所思,令苏景阳怀疑他是不是在搞什么隐秘的大事,对他的质疑,容辞却是一笑置之。   就在容昱和容熙满四月的时候,终于发生了一件令苏景阳感动到泪流满面的事情——那就是,两个孩子终于不再只缠着他了!!!   那天容辞抱着小烦差不多两刻钟,小烦都没有挣扎没有哭,乖巧的窝容辞怀里吃手。苏景阳心里登时就升起了光亮和希望,但是不敢高兴太早,免得失望。刚好陵离跟容华过来了,苏景阳就忙不迭的让他们都抱着试试,结果!!竟然!!两个都不哭!也不闹!   苏景阳当时就喊了一声苍天啊大地啊,激动得浑身发颤,两眼发光,差点要出去放鞭炮庆祝了!   四个月,整整四个月,他终于要重新活过来了!!!   不用天天把屎把尿,不用天天哄孩子哄到崩溃,不用天天晚上因为孩子翻身的动静惊醒,不用因为要带孩子不方便都不能出门……他自由了,他轻松了,他晚上能睡整觉了!!!   苏景阳这天晚上果断把孩子给奶娘照顾,洗了澡顶着两个因为睡眠不足产生的黑眼圈爬上了床,喜滋滋的准备补眠。   啊~耳根真清净~   啊~世界真美好~   苏景阳裹紧了小被子,幸福的闭上眼睛。   半个时辰过后,容辞无奈的声音响起:“你不是很困吗,怎么还翻来覆去的不睡?”   又是半个时辰后,容辞问道:“你是不是肚子饿了?起来吃点东西?”   又又是半个时辰后,容辞道:“要不……让人去问问孩子睡了没?”   派人去问了,回来道两位小公子已经睡了,很乖巧,一点都没有哭闹。   “……”苏景阳望着床顶愣神了半晌没吭气。   他觉得自己大概有病,听了这话,心里竟然他妈的有些淡淡的怅然。   两个小没良心的,分开睡的第一天好歹哭两声意思意思,表示一下不舍也行啊,说放开就放开了,如此果断从容,如此整齐划一,好像之前的那种深深依恋都是装出来玩儿的……还是说,这两个小东西知道他要离开了,所以……   容辞见他有些难过,就说:“真舍不得的话,我让人将他们抱回来。”   苏景阳忙表示自己可以的:“不要抱回来!我要自己睡!”   苏景阳咸鱼似的在床上颠来倒去的换位置,最后终于以一个大字型的姿势趴着睡着了,幸亏床大,不然容辞都要被他挤得没地方了。   半夜里醒来,苏景阳发觉自己躺在容辞的怀里,他的手下意识里往身旁一摸,结果摸了个空,他猛地惊坐起来,满身冷汗的惊叫一声:“孩子呢!!!?”   容辞都无端被他惊得心里一悸,无奈的起身将他给按回去睡下,告诉他孩子都在奶娘那儿,苏景阳愣神了好半晌,断片儿的脑子这才反应过来,长松一口气,抬手搭在眼睛上。   苏景阳为自己感到心酸,孩子适应的快,他却有了后遗症!惨!   虽然孩子不认生了,但是苏景阳也没有全丢给旁人,白日里他还是会自己照看,只是有了帮手,会比以前要轻松了许多。   感觉就像是费尽千辛万苦攻略了游戏的困难模式后,让他再去打简单模式,完全就是轻而易举了。   除了容辞跟他,现在抱孩子最多的就是陵离了,他特别开心,每天跑来,这个抱一会儿亲一亲,那个抱一会儿亲一亲,都不舍得撒手。   容昱跟容熙已经很会翻身了,房间里铺了毯子,苏景阳常把他们两个放在上面让他们翻着玩,他跟容辞还有陵离就在旁看热闹。每次翻身成功后,两个孩子就朝苏景阳看过来,苏景阳啪啪啪鼓掌,他们就咯咯咯的笑。   苏景阳这段时日轻松了,心情也随之好转了许多,差不多恢复了往日的明朗,笑容也多起来。容辞跟陵离看在眼里,也都暗暗如释重负。   在收到许寐的来信时,苏景阳蠢蠢欲动,立马打包收拾东西准备去望月山庄玩一趟。   容辞自然是要随他出行,很快安排好了手里的事情。他去哪,陵离也定然带着阿轩跟着,容华听闻了消息,也赶着过来要一起去。   又还带着两个孩子,奶娘,一些护卫,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行了十多天终于到了望月山庄,慕今跟许寐亲自出来将他们给迎进去。   慕今跟容辞难得的投缘,一来就在院子里比划剑法去了。许寐将苏景阳他们都带到了房间里,然后跟将各自的孩子都摆在床上。   许寐的儿子慕昀一脸深沉躺在那儿,一个小拳头抵着肉肉的下巴,动都不怎么动,仿佛是入定了在思考人生哲理。容昱跟容熙又是抬腿砸床,又是表演翻身,又是啊呜啊呜的吊嗓子,忙得是不可开交。   苏景阳满眼羡慕:“阿昀好安静好听话啊!”   许寐眼睛发亮:“阿昱跟阿熙好活泼好可爱啊!”   两人同时说出口之后,不由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果然,孩子都是别家的好。   许寐又转过头去,跟陵离打趣,“阿离,当初想跟你结亲的,结果我生了个男孩。不如,不如以后就用孙子辈结亲你觉得怎么样?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跟你有缘分,就是想跟你当亲家。”   阿轩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竟在旁边脸红了,陵离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浅笑着应了声:“好啊。”   许寐很开心的拉了拉陵离的手,“那我们说定了啊!”   许寐发现容华又坐在旁边出神去了,不由啧了一声,起身硬将他拉过来,“你就这么讨厌我儿子,每次来了抱都不抱一下。”   容华就看慕昀就觉得头疼欲裂,对许寐道:“我不喜欢抱孩子,一股奶腥味,还是算了吧。”容华朝外面张望,一边抽开许寐的手,“诶诶诶?他们讨论剑法好像很精彩,我过去讨教一下!”   说罢就溜之大吉了。   苏景阳心里暗暗惊讶,容华在容城里也会偶尔抱抱阿昱跟阿熙,也没见他嫌弃身上的奶味啊。不过看着许寐一脸郁闷,他自然没有说出来。   许寐跟苏景阳还有陵离一起在床边逗弄孩子,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神情有几分郑重的问苏景阳:“对了,容华他从望月山庄回去后,有没有什么……异常?”   苏景阳跟陵离不由对了个眼神,许寐一见心里就明了,他让奶娘将孩子们都看着,几人坐到桌边去。   许寐这才微微皱眉对他们说:“你们可能不知道,慕今有一位好友郝嘉盛,这位郝公子是如今掌管着溧阳商会,来头还挺大,他从上次在阿昀的满月宴上看到过容华以后,就一直念念不忘,三天两头的跑来望月山庄,可是容华好像很反感他,总是避而不见。他还来跟我打听容华的事,我就装作跟容华不太熟,一个字都没告诉他。”   苏景阳心想,许寐应该不知道,容华之前的那次来找他玩,已经在返程的时候碰到过郝嘉盛了,满月宴上并不是第一次见面。   许寐又道:“容华烦不胜烦,就离开了,我听慕今说,郝公子那天追着容华出去,半个月后才回来,身上还被捅了一刀,伤得挺重。”   苏景阳讶然,怪不得上次容华过了好久才回去,原来是在躲郝嘉盛。   苏景阳觉得这个郝嘉盛可真是奇也怪哉,本来以为他就是个没出息的小书生,可是耳边却总有他的传说。   “结果他伤都还没好呢,又天天来找我问容华,打听他的下落,还真是锲而不舍。你说容华怎么就招了这么个烂桃花呢,慕今跟人家交好,我又不好意思次次都不见。”许寐正感叹着呢,突然有侍女进来说:“夫人,郝公子来了,想要求见您。”   许寐对苏景阳他们露出一个“你们看吧”的表情,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容华这时候就在外面,瞪大了眼睛忙起身朝外面疾步走去,想叫容华先避一避。苏景阳陵离见状,也牵着阿轩一同跟着跑出去。   结果,已经来不及了。   等他们赶出去前,郝嘉盛已经进来发现了容华。他望着容华满眼鲜红的血丝,眼神狂喜发亮,刚想靠近一步,容华就往后退一大步。   容华像看神经病一样冷冷的看他,语气充满了憎恨:“你有病吃药,别再来缠着我,是嫌我上次捅你一刀不够么?!”   郝嘉盛却道:“容华,只要你肯正眼看我,让你捅一刀,十刀又何妨?”   “滚!别叫老子名字。”容华听得十分暴躁,他看着郝嘉盛那张脸,看着他满眼的深情哀伤,心里就一股戾气横撞,他扬手拔出慕今手里的剑,朝着郝嘉盛劈砍而去。   郝嘉盛视线落在容华的脸上,挺直脊背站着不闪不躲,从容而淡然,没有一丝惧意,最后还是慕今急忙出手,将容华手里的剑给夺了。   慕今收了剑有些为难,看到对他使眼色的许寐,他挡在了容华身前,对郝嘉盛说:“郝兄,我看你……还是先行离开吧,以后莫要再来纠缠了。”   神色阴沉可怕的容华发现陵离和苏景阳都出来了,下意识里就走到了他们的身边。   郝嘉盛却不肯走,眼神一直死死跟随着容华,当看到苏景阳时他没什么反应,可是当视野里猝不及防出现陵离时,郝嘉盛神情惊怔了片刻,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   紧接着,他僵硬着身体,狠狠滞住的目光才缓缓地,一点点,甚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往右下侧移……   然后,他看到了站在陵离身旁的阿轩。   阿轩牵着陵离的手,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静静的将他望着,眼神如一泓泉水,清澈而纯净。   明明只是个一脸满脸稚气未脱的小孩子,明明孩子身上也没有任何的异状,然而郝嘉盛却在看到阿轩之后,仿佛在瞬间受到了莫大的冲击和震荡!脸和眼睛爆红,泪水几乎飙涌出,完全失去了方才那般非凡的气势,双腿一软,重重的低喘了声,竟然就这样狼狈的往下一栽,跪倒在了地上! 第62章   郝嘉盛那天并没有离开, 他在望月山庄住下了。虽然不再冲进来找容华,却经常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苏景阳他们住的院子门口,目不转睛往里面看。   容华呆在里面根本就不出来, 郝嘉盛看的是在院中习武的阿轩,眼神很专注, 很复杂。   苏景阳见过好几次之后,实在忍不住在心里犯嘀咕了, 这郝嘉盛到底怎么回事, 先是接近望月山庄, 后来是容华,阿离,现在又是阿轩……苏景阳感觉自己身边所有人他都能扯上关系。   那天他在阿轩面前失态, 更是让人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   真是谜一样的男人。   这日阿轩跟着慕今还有容辞练剑的时候,郝嘉盛又来了, 侧身站在月门那, 静静的望着阿轩。   阿轩回头一下看到了他, 似乎是是想了想, 拿着自己的小木剑, 挥退了要跟上来的宋辉, 跑到他面前。   郝嘉盛似乎没料到他会突然过来, 眼睛微微睁大了些,紧张的后退了一步, 冲着比自己矮了许多的阿轩微微欠了欠身。   阿轩扬起小脸眨巴着大眼睛好奇问他:“你总是看我干什么呀, 是想跟我一起玩吗?”   听着阿轩稚气的询问声音, 郝嘉盛面颊突然涨红,看起来有几分不自在,“我,我不是,我只是想看看您……想看看你练剑,打扰到你了吗?”   阿轩打量他一眼,皱起小眉头道:“倒是没有,不过你那天瞧见我,为什么会哭呀?”   郝嘉盛嗓子哽了哽,才红着眼道:“因为……我突然想起自己做的错事,差点害得家族毁灭,无法挽回,心中十分惭愧不安,害怕列祖列宗怪罪。”   阿轩看着他难过的样子,上前用自己的小手拍了拍他的胳膊,小大人一般的安慰道:“好了好了,你不要难过了。比我要大,怎么还哭鼻子呢?”   郝嘉盛垂眸,余光瞥到他的这番举动,神情一怔,旋即露出苦涩的笑。   阿轩回头看了看冲他招手的容辞,对郝嘉盛道:“我不和你说了,练剑去了。”   阿轩转身蹬蹬瞪跑开,郝嘉盛伸了伸手,不由自主的跟着他往前走了两步,但是很快便止住。   他站着又望了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开了。   苏景阳跟陵离在回廊下看到这一幕,对视一眼过后,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满满的困惑不解。   看不透啊实在看不透。   苏景阳听许寐说这个郝嘉盛用半年的时间掌管了溧阳商会,做事雷厉风行,非常有头脑,可是当年的他明明是个读书都读不进去,只会吃喝玩乐看小黄书的学渣,怎么死过一次之后就完全蜕变了?这真的让当年鄙视他的苏景阳感到非常的震惊。   现在他身形挺拔俊秀,锦衣玉冠,气势卓然,完全就是世家贵公子的模样,回到镇上,恐怕都没人敢认了。   难不成,是任督二脉打通了开窍了?   苏景阳回去问容辞,是不是真的有任督二脉这一说,眼馋得咬牙切齿,“我也好想打通,这样我就能比你聪明比你棒,不再受你的欺压!”   容辞就摸摸他的脑袋,柔声赞美他:“嗯,你不仅长得美,想得也挺美。”   “…………”   隔天,溧阳有个传统的舞狮大会,参与的都是些民间的艺人,人数众多,会一起上街头,沿路敲锣打鼓的表演,舞得精彩的话,能从路人或者商铺老板那里得到不少的打赏钱。   许寐提议一起出去看热闹,顺便拉着容华散散心,苏景阳还准备把孩子给抱上,许寐却让他打消念头:“我们好难得才有时间放松,带上孩子做什么?等他们长大了会自己出去玩的。”   苏景阳对他的话竟无法反驳,又一想街上人太多的话带孩子确实不方便,便将孩子留在望月山庄,让奶娘们照看着。   他们早早的收拾好就出发了,三三两两的走在一起,护卫们都分散跟在周围。   郝嘉盛也默默地随他们一起出了望月山庄的大门。看着容华跟许寐走在一起的背影,实在忍不住跟上前去唤他的名字,目光恳求,“容华,跟我说句话好不好?”   容华攥紧了手里的鞭子,回身就是狠狠一抽,郝嘉盛没躲,身子被抽得一颤,他身后的小厮上前就要指责容华,却被郝嘉盛给冷着脸拦住了。   容华用鞭子指向他,睨着他道:“一步一鞭子,你跟上来试试。”   容华就算离开容城,也仍穿的女装,一身红色的罩纱衣裙,乌黑的发髻间,红色的发带随风飘动又落下,蹭在白皙冰冷的面颊上。   他如此冷艳狠戾的模样,与记忆里的画面重叠,仿佛将郝嘉盛的眼睛和心里都给灼烫了,他深深的望住容华,眸中几番涌动,最后克制道:“你真的,这么厌恶我?话都不愿意跟我说?”   容华毫不犹豫道:“对,我对你就是生来的厌恶!看到你我就无比想杀了你,以后别再纠缠我,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郝嘉盛面色白了白,气息发颤的闭上眼。许寐见状赶紧拉着容华走了,对着前面喊:“景阳,阿离,等等我们!”   慕今走上前拍了拍郝嘉盛的肩,似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摇摇头加快了步伐去追许寐了。   也不知为何,这天街上的人爆多。街道本来就用东西隔开了的,中间留了地方表演,可是如今挤得早已经没了边界,舞狮的队伍都还没来,看热闹的浑水摸鱼的倒是挤挤挨挨的成了一堆。   就连慕今都意外的说:“往年也热闹,但没有到如此地步。”   苏景阳还眼见着一个小贼偷了人的钱袋,结果因为人太多了,没逃几步就被人发现,按在地上一通狂揍。   苏景阳舞狮子还没看到,这个热闹倒是瞧地欢快,他正要喊陵离一起看,结果一回头,发现陵离跟许寐、容华还有慕今他们竟然已经被挤到十来步外了。   陵离只来得及喊了声:“景阳!阿轩!”就被人群给湮没,越推越远,不一会苏景阳连他的脑袋都看不到了,苏景阳不由担心了一下,不过刚才瞧见宋辉跟容华一直在旁护着他,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   他们大概因为刚才站的位置稍微靠边,所以没有随着路中间的人流被带走,但云奇还有郝嘉盛的小厮都被挤的连影子都没看见了。   苏景阳看了看,现在在一起的就他,容辞,阿轩,还有郝嘉盛。   阿轩骑在容辞的脖子上四下张望一番后,也发现陵离不见了,就忙问苏景阳,“舅舅,舅舅我爹爹呢?”   苏景阳还没开口,在旁边一直静静站着的郝嘉盛对他温声安抚道:“挤散了,不过别担心,待会儿他会回去望月山庄的。”   容辞侧眸不冷不淡的瞥郝嘉盛一下,郝嘉盛感受到他的目光,冲着容辞微微颔首,“容城主。”   人声喧嚷的,苏景阳根本没听见郝嘉盛的这句故意压低声音的话,踮着脚继续朝着远处看,心里还在想,这出来哪里是看舞狮,完全是看人头啊!   容辞黑眸骤然一紧,盯着郝嘉盛,沉声问:“敢问阁下到底是何人?是何缘由出现在这里?”   郝嘉盛听他问得隐晦,却明白他已然察觉,不由喟叹:“容城主果然是容城主,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如此的不凡。”   容辞微微眯起眼,“你到底是什么人呢?”   郝嘉盛却已经将目光移向别处,轻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改天找你详谈,我……还有件事要麻烦城主帮个忙。”   苏景阳回过头来,奇道:“你们两个嘀咕什么呢?”容辞收回目光,看了他一眼,摇摇头,“没什么。”   他们在原地又呆了将近一刻钟的时间,终于开始有舞狮子的队伍出现,经过。挤破头的人群竟然还能自动为他们空出一片地方,众人边看边跟着喝彩,苏景阳看得眼花缭乱,也学那些人丢了些铜板过去,舞狮的队伍里专门会有捡钱的人。   等约莫差不多二十个队伍过去以后,这里的人群终于稀松了许多,大多还没看够,跟着狮子的队伍走了。据说待会儿还在哪个地方搭台有比赛。   苏景阳已经瞧了新鲜,不愿意再跟着挤,便跟容辞说先回去算了,谁料,这时候有一个落后了许多的队伍穿着狮子服,伴随着时轻时重的鼓点锣声,摇头摆尾,舞耍动作的来了,将原本已经有些散开的人群又聚集了起来。   这个队伍不一样,他们也不急着捡钱,而是跟周围的人互动逗乐,苏景阳觉得这次的舞师好像比之前的要精彩些,动作腾跃间尽显利落。   “这个好这个好。”刚好队伍里的几只狮子全凑到他面前,苏景阳便打开钱袋,多给他们抓一些钱。   可谁料就在他低头间,杀意陡现!!!   原本舞狮的人纷纷扔了狮子服,拔出长剑就朝着他们袭来,街上的人顿时尖叫四散,苏景阳一抬头,看到十来道寒光闪闪的长剑,猝不及防的整个人都懵逼了。容辞神情一凛,将阿轩给举下来塞给苏景阳,拔剑迎上去。   苏景阳抱着阿轩跟郝嘉盛被逼在圈子里,身后是墙,根本无路可退。   “舅舅!”阿轩表情有些无措,却也没哭,他只是用手紧紧抱住苏景阳。   苏景阳神色凝重的观察了一会儿,发现那些人几次试图冲破容辞的防卫,想冲他而来。   苏景阳也不傻,他在这个世界里可没有缘由招惹到这样的杀机。如今最有可能,他们是杀的人,是阿轩。   因为阿轩是如今新帝的子嗣。   苏景阳一想到这个可能,心都凉了。他们都还当是跟以前一样呢,都没想过这个可能,所以一时大意了。   阿离,阿离会不会也有危险……   郝嘉盛挡在苏景阳跟阿轩的身前,冷冷的观战了会儿,竟然也拔出匕首,加入进去帮容辞。   只可惜,他只会拳脚,不会内力,不多时就被击倒在地上,受了伤,吐了口血,挣扎不起,他咬紧牙根,脸上充满懊恼的恨意。   容辞一人对付那十多个武功高强的杀手已经有些吃力,不知从那里又飞出来几个蒙着面的黑衣人,有一个趁着容辞不备的空档,竟直朝苏景阳而来。   “舅舅,舅舅……”   “别怕别怕。”   苏景阳的第一反应就是迅速的将阿轩给放下掩护在身后,瞳孔里映着那直逼而来的剑芒,他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再次深深的体会到有武功是多么的重要!   容辞长剑一挥,被溅了满脸的血,他回头一看,登时目瞠欲裂,不再顾身后,奋力飞身上前,将已经刺到苏景阳胸口的长剑给格挡开,双剑相击,发出一阵刺耳的响声,让苏景阳心里一阵发麻。   容辞很快将这人解决掉,苏景阳看到他身后袭来的剑,惊得大叫一声:“小心后面!”   苏景阳身体一动,几乎是下意识里要冲到他身前挡着去了,好在容辞反应快,揽着他一旋身躲过了这一招,却也因为如此,让阿轩暂时落了单,苏景阳看到有人靠近阿轩,心急得快滴血了!   “——阿轩!!!”   却见阿轩竟然灵巧的一个翻滚,又穿梭躲避,险险躲过了来人几次的袭击,看来是习武颇见成效了,可他终究还是太小了,虽然容辞很快就突围上前解救了他,但还他是不可避免的被剑气划伤了肩头,倒在了地上,血很快的将衣服给染红了。   苏景阳忙挣脱了容辞,跪地将他小小的身体抱在怀里,整个人都慌了,“阿轩,阿轩!!”   阿轩嘴脸发白,靠在苏景阳怀里小声的说了句:“我没事,没事……”   话没落音,就头一歪,闭着眼晕过去了。   郝嘉盛几乎是用胳膊撑着身体爬过来的,他有些狼狈的扑到了苏景阳身前,看到阿轩肩头的一片血红,已然不省人事,额角青筋突起,红着眼就是脱口而出就是一声低低的急唤。   那些杀手还有好几个没解决,苏景阳抱着阿轩正焦急不已,又是担心容辞受伤,又是在想能有个什么办法冲出去将阿轩抱着去医馆,刚好一转眼瞧见慕今容华他们飞速赶过来,他面上正露出些喜色,却又因为郝嘉盛的这一声低唤浑身狠狠一震。   他表情瞬间就变了,双眸悚然睁大,僵硬了片刻,才猛地转过头去,不敢置信的瞪向郝嘉盛!   这……是郝嘉盛的脸没错!!!   可是,他发誓!他刚才没有听错!他绝对不是幻听!   虽然声音很低,很克制,还发着颤,但郝嘉盛刚才情急之下嘴里喊出的就是那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两个字!   几乎是一瞬间,苏景阳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一股麻痹发寒的感觉从头蔓延到了脚底,浑身都止不住的战栗起来,额头后脊也冒出了冷汗!   ——如果是真的话,这他妈可真是苍了天了!   因为,郝嘉盛对着阿轩喊的那两个字竟然是——父、皇!!! 第63章   容辞有了帮手, 且武功都不低,与他们合力一起很快就将剩下的人全部解决了。阿轩跟郝嘉盛都被送去医馆里,万幸的是阿轩的伤不重, 但是因为伤口引起身上发高热,一直昏睡不醒。   回到望月山庄之后, 陵离就一直守在阿轩的床边,容华默默地在旁陪着他, 不过神情有些怔忪, 不说话,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许寐也在,他看着阿轩毫无血色的小脸,别提多难过了。   苏景阳陪着容辞去包扎了一下他手臂上的一道划伤, 进来看陵离一脸苍白失神的样子,又心疼又愧疚, 他走到陵离身边, 刚想要说点什么, 许寐开口道歉了, “阿离, 真的很对不起。”   上街玩是他提议的, 结果人全被挤散了不说, 还害得阿轩出事,许寐真的觉得自己难辞其咎。   陵离回过头来, 看了看他, 又看了眼满脸自责的苏景阳, 低声叹道:“你们都别乱想,这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他们是冲着我跟孩子来的,就算没有这次,还会有下次,该来的怎么,都躲不掉的。”   许寐道:“不管怎么样,我也有责任……总之,孩子就在望月山庄好好养着伤,有什么需要你们直接吩咐就成了,一定要将孩子养好,否则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陵离怕他继续难过,便应了声:“好。”   许寐看向陵离,心中其实不解,他跟阿轩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会招来如此厉害的杀人,但是也知道,有些话,不能过问太多。   他察觉苏景阳好像要有话对陵离单独说,便将容华一同扯起来,道:“我跟容华去看他们药熬好了没有。”   他们就一走,容辞也很自觉的踱步到房门外等苏景阳。   苏景阳红着眼,嘴唇动了动正要说话,陵离目光与他对视上,涩然的道:“你已经将阿轩保护的很好了,景阳,我真的很感激你。阿轩是我的儿子,其实最该保护他的人是我。我选了这条路,让他置于险境,最该怪的人也是我……这次的事,于我来说是个教训,也时刻警醒着我,以后的每一步,要更加小心谨慎。”   苏景阳望进陵离那微微含着泪意却又冷静的眸中,不由深吸一口气,突然就有点伤感起来,他总觉得陵离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他开始怀念以前开林记小馆的日子,天天虽然又忙又累,但是他们几个人在一起很充实很快乐,也很单纯。   等阿离以后踏入了皇宫,不,应该说从现在已经开始了,要背负的承受的东西越来越多了,不敢说要多快乐了,还能有松口气的时候吗?   苏景阳单膝蹲在陵离身旁,微微扬着脸,乌黑的眸子注视着他缓声道:“阿离,不如你不要……”   陵离仿佛已经知道他会说什么,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却坚定的道:“没有回头路了,景阳。”   苏景阳安静了许久,突然想到了某件事,愣怔着不再说话。   是了,如果郝嘉盛不是个疯子的话,那么他那一声父皇,就说明阿轩以后是当了皇帝的……那么阿离呢,阿离以后的道路又会如何?如果阿离真的主角,阿轩以后又能当皇帝,那么他应该也会过得好吧?   苏景阳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过了会儿,陵离让苏景阳跟容辞先回去,苏景阳想留下继续陪他,陵离道:“没事的,我在就行了,大夫说他明天应该就能醒来,你明早再来看。而且你一天没抱孩子,他们见不到你又该哭闹了。”   陵离异常坚持,苏景阳拗不过他,磨蹭了一会儿,就起身往外走。   刚走出门口跟容辞步入院子里,发现郝嘉盛刚好过来了,他受了伤,送到医馆的时候也是昏着的。见他走过来一脸苍白,步伐有些不稳的样子,苏景阳估摸着他一醒就过来了。   换成以前,苏景阳肯定又会觉得他这人奇怪,怎么对个才见过没几天的阿轩这么关心。   可是现在的……苏景阳僵立在那,瞪大了眼睛,视线凝滞住,郝嘉盛的身影从他面前一晃而过的时候,之前头皮发麻的浑身诡异感觉就又尽数回来了!   苏景阳听到郝嘉盛在里面问陵离关于阿轩的情况,陵离简单的说了说,又跟他道谢,说谢谢他救阿轩。郝嘉盛苦笑说了句:“不用谢我,我现在武功不济,也没能保护好他,还是让他受了伤。”   容辞回头奇怪的看向桩子似的突然定在那儿的苏景阳,“怎么不走了?”   苏景阳拽着他的手腕就往外面跑,直到一个比较僻静的地方,才一脸非同小可的压低声音对他道:“容辞我告诉你一个秘密——郝嘉盛,他不是郝嘉盛了!”   容辞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你竟然发现了?”   “什么叫竟然……”苏景阳猛地反应过来,震惊:“你早知道了?!”   容辞点头,“他的确有些怪异,不过目前为止,我还不知道他真实的身份,来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容辞抱起双臂,好整以暇的看着他问:“所以你怎么发现的?他露出破绽了?”   苏景阳四下张望了一下,才凑近了神神叨叨的说:“我听见郝嘉盛竟然喊阿轩,父皇!父皇啊,这代表什么?靠,当时我就震惊了!”   苏景阳一直觉得这个世界里,除了他这个被系统扔进来的异类,其它的地方都是正常运行的,就算有容城这么特殊的存在,他也没想到还有这样神神鬼鬼的灵异事件!   “父皇?”饶是容辞也讶然了片刻,他又看着苏景阳问:“你没听错?”   苏景阳斩钉截铁,“绝对没有!”   容辞沉吟了一会儿,对苏景阳嘱咐道:“你记住,这件事绝对不能再跟任何人说,陵离也不行。”   苏景阳道:“为什么啊?”   其实他刚才想说来着,这样就能让陵离安心的进宫去了,但最后还是生生的忍住了,他怕突然说出来吓到陵离,而且这种事情还不知道真假,他打算找容辞求证了再做打算。   容辞捧着他的脸,看着他那双扑闪扑闪冲充满不解的大眼睛,郑重的道:“就算你担心陵离,也不能说。因为他是普通人,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反而会影响他往后的气运,懂吗?”   这么严重!苏景阳一听忙点头,用手把嘴巴给捂住,表示自己一定不会说。容辞这方面是不会跟他开玩笑,说了他是一定要听的。   容辞见状微微一笑,又满意的亲了他的额头一下,“真乖。你先回去看看孩子,我待会儿……去找他谈一下。”   *   容辞在花园的凉亭里坐了没一会儿,郝嘉盛就来了,他虽然面色发白,步伐微微不稳,却有种从容不迫的气势,他走进凉亭,在容辞的对面坐下,沉黑的眸子对他对视。   “容城主。”   容辞开门见山的问道:“你到底何人?”   郝嘉盛道:“吾乃大临王朝第十三位皇帝,明嘉盛。”   容辞沉默了一下,如今刚登基的新帝明湛便是第十一位。   容辞问道:“你说有事让我帮忙?”明嘉盛刚要开口,容辞又道:“我约莫已经猜到你要我帮什么,固魂之术?不过你最好如实对我说明回来的缘由,如果有半句假话,你便会失去这唯一的机会。”   对上他锐利的眼神,明嘉盛怔然一下,却很快偏开头笑了一笑。   容辞微微眯起眼睛,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明嘉盛又重新看向他道:“果然是容城主,六十年后,你也对我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我?”   明嘉盛点头道:“你对我说,让我有需要找你帮忙固魂的话,一定要实话实说,不能有一个字的隐瞒,否则,我会失去唯一的机会。”   容辞神色微动,他顿了顿,倏地就有些好奇了:“六十年后的我,是什么样子?”   “六十年后的容城主仍然身体康健,风采绝然,只是——”明嘉盛深深的看了眼容辞,才继续道:“你终身未娶,无妻无子,无牵无挂,孑然一身,瞧着有些冷清。倒不如现在妻儿在怀,和美幸福的好。”   终身未娶,无妻无子。   容辞听了这话怔怔的望了明嘉盛良久,才把视线给缓缓收回来,红唇动了动,强忍着心里突然涌上的酸楚,哂然低笑了一句:“倒是,倒是有点无法想象以后没有他的日子。”   无子他早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了,可是如果连苏景阳都没有出现的话……那么他定然就如明嘉盛口中所说的,一辈子无牵无挂,孑然一身。   他现在拥有了一切,已经无法去想象那个六十年后的自己,是如何熬过去的,甚至是不敢去想。   容辞第一次刻骨的察觉到,自己竟是一个如此胆小之人。   明嘉盛沉思:“其实不止有容城主你的状况不一样了,我回来后,还发现以前的一位……”明嘉盛说到这儿,异常怪异的停顿了许久,似乎在想着合适的措辞,“以前的一位故人也不存在于世了。大抵还是与我之前经历过的世界有些不同。”   容辞敛了敛神色,沉声说回正题,“六十年后,是我助你回来的?”   明嘉盛道:“是。容城主一直于我明家有恩,治好了我皇祖父的蛊毒和我父皇的癔症,太皇太后也一直教导我,让我同皇祖父和父皇一样,与容城修好。我记着他老人家的教诲,且一直与你有些交情。所以最后我找你帮忙,也只有你能帮我。”   容辞捉住了一个重点,微微扬声:“太皇太后?”   明嘉盛红着眼笑了笑,示意他刚才来的方向,“就是里面的这一位,我的皇祖母。当初我只知皇祖母身份比较隐秘,并不是外人口中林太师失散多年的亲子,却没料,我回来后,竟然还见到了他在民间时的模样,还有我的父皇……”   明嘉盛怎么也无法想到,以后只要皱皱眉头就能将他吓得大气都不敢喘的父皇,现如今也是可爱稚气的一团。但余威积在心中,他完全不敢造次。   容辞知道苏景阳关心陵离,便忍不住多仔细问上一句:“陵离以后会如何?”   说起陵离,明嘉盛的眼里始终有些暖人的温度,嗓音也十分的和缓,“好,皇祖母他很好。皇祖父为他空置后宫,对他一生爱重有加,而他贤良温和,春风和睦,受人敬仰,又有林家父子一直庇护着,纵然遇到了些坎坷难处,却也能一一化解,多少人艳羡,传为美谈……”   容辞知道这些讲给苏景阳听,够他高兴的了,问道:“那你回来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   明嘉盛眼神一下就变得晦暗不清起来,脸上也登时充满浓浓的哀伤。   “我想回来挽回我的妻子。”明嘉盛嗓音嘶哑道:“是我冷情冷性的负了他,违背了对他的承诺,他最后却为我而死,我真的……很对不起他……”   容辞问道:“你的妻子?”   “是,我的妻子,我的皇后……”明嘉盛望住容辞,眸中已然有了无法再克制的泪意,“如今望月山庄庄主慕今的长孙,慕容华。” 第64章   望月山庄庄主慕今的长孙, 慕容华。   慕容华,容华……   联想明嘉盛对容华的一系列奇怪的举动,容辞眸子骤然紧缩, 他沉默片刻,心里已经有些猜测, 嘴上却道:“慕今的儿子才刚几个月,你要找的人并未出生。”   “是。”明嘉盛望着他低声道:“我无法回到自己年轻时候的身体里, 再跟容华重新相遇, 只能借由现在的这具身体活过来。因为你说过, 还魂之术只能附着在刚死之人的身体里,要能找到一个符合各种严苛条件的人,异常艰难。而且过程中稍有不慎, 时间都会产生巨大的偏差,或许我会被扔回几百年前甚至千年前也说不定。”   还魂术是巫族禁术, 只有容氏一族族长知道, 也只有族长才有这个能力办得到。明嘉盛所说的那几点, 全部正确。容辞从他的话里找不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我刚来这里, 知道自己竟然回到了六十年以前了, 以为是出了什么岔子, 便不报什么希望了。我打算就在溧阳生活下来, 守着望月山庄,守着容华出生, 看着他平平安安的长大, 可是……”明嘉盛说到这里眼眶泛起潮湿, 缓了缓才颤声道:“我竟然在街头上看到了容华,虽然他的容貌有所改变,但我一眼就认出来了!他的神态,说话的语调,走路的样子,他爱穿一身红衣……这一切的一切我都太熟悉了,他就是容华!!!虽然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他真的也跟我一样回来了,只是……他没有任何对我的记忆。”   容辞气息沉了沉,问道:“你肯定容华就是慕容华?”   “我不会认错,我怎么可能认错,一定是他!”   容辞抱起双臂,道:“可是容华从出生就在容城了,中途没出过事,不可能也是还魂。”   其实当初巫师大人一直觉得容华的出生很蹊跷,按照时辰推算,容华应该就是巫族圣女,却又隐有夭折之相。   可是等生下来,根本不是女孩,而且也一直活得好好的。   容辞约莫已经猜到了,这应该是六十年后自己的手笔,让容华也回来,且留在了容城里。只是他出于某种原因故意没有告诉明嘉盛而已。   明嘉盛嘴角颤动一下,盯着容辞语气异常的坚定,“绝对是容华,绝对是他,不会错。”   容辞目光凝住了他片刻,才淡淡的道:“是又如何?其实就算你费尽心思回来了,但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并不是什么事都能挽回的,特别是容华这般决然之人,你负了他,上辈子他肯为你赴死,就算是彻底绝了对你的情了。”   “是,容华他就是这样的性子。”明嘉盛闻言不由苦笑,“这话你对我说过一次了。”   容辞怔一下,“是吗?”   “你说,只是给我一个了却心愿的机会,并不表带我能回来就一定能取得容华的原谅,这些我都知道,毕竟我曾经对他……”明嘉盛眼神隐隐有些惨淡,他道:“可是我还是想争取,就算,就算他不肯原谅我,我能看到他好好活着,守着他……也就知足了。”   容辞眸光幽深,沉默许久,才再次开口:“我可以带你回容城帮你固魂,但是容华那,你最好适可而止,不要纠缠太过。”   明嘉盛没做声。   容辞也不再多言,站起身,明嘉盛也站起来,对他道:“多谢容城主。”   容辞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回到房间里,苏景阳正在床边陪两个孩子玩,两个孩子嘴里呜哇呜哇的,苏景阳就在他们旁边跟着学,他们一句,他一句的,倒像是进行对话似的。   容辞静静的凝望着这温情的一幕,步子不由慢下来。   苏景阳回头见容辞回来了,赶忙起身迎上去。   苏景阳让屋内的侍女们都退下了,牵着容辞坐到床边,就立马迫不及待的问他,“你们谈的怎么样了?那个郝嘉盛怎么说?他真的是阿轩的儿子?那有没有说关于阿离的事情?”   “你的重点就是最后一句吧。”容辞无奈,将听来的关于陵离的那些告诉苏景阳了,苏景阳听了很惊喜很高兴,可是他也只高兴了一会儿,脸上的笑意就渐渐的褪去。   苏景阳满眼哀愁的叹息,“到底还是隔了一辈的,眼里看到的都是风光,谁知道是踏着多少荆棘才走过来的。”   而且听到明湛为阿离空置后宫的时候,他还有点不敢相信,自古帝王哪个不是后宫三千,他从没想过明湛会为阿离做到这个地步。   容辞摸摸他的头,“你不要把陵离想太脆弱了,他比你想的还要坚韧还要聪明。况且,以后明湛给陵离安排的身份为林太师之子,林家实力不容小觑,这以后他们与陵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拼尽全力都会为他铺路的,他进宫后,并不是一个人孤苦无依。”   苏景阳心里得到了一些安慰,但还是有些怀疑,“明湛他真的能为阿离做到这个地步?他没有其他子嗣?”   阿昱在旁边乱蹬脚,蹬到容辞的腿上,容辞握住他的小脚,俯下身将他抱在了怀里,顿时鼻尖盈满了温香的奶味。   容辞抱着他,哂然笑了一下,才对苏景阳道:“你大概不知,先皇帝偏宠二皇子生母杨妃已经到了丧失理智,言听计从的地步,那杨妃苦心竭力的想让皇帝立二皇子为太子。如果不是顾忌着皇后母家握有兵权,先皇帝恐怕早就将明湛的太子之位给废了。而且他好多年前就让国师给明湛卜了一卦,说明湛二十五岁以前不宜婚取,不宜有子嗣,否则会影响国运,还昭告了天下。明湛虽然有母家撑腰,却是完全不得圣宠,一时也不敢妄动,否则突然有个什么灾祸,屎盆子就得扣在他头上了。”   苏景阳不由愣了一下,这个皇帝当的也太虎了吧唧的了。   容辞又道:“我猜测,明湛空置后宫,一来应该是为陵离,二来,他由于亲身经历,对后宫之人祸乱朝纲,威胁到储君的权威很是深恶痛绝,索性就直接从源头遏制住。听起来特立独行了些,但这的确是他做得出来的事。”   阿昱在容辞的怀里,眨巴大眼睛一会儿看看容辞,一会儿看看苏景阳,听得很入神,仿佛像是能听懂一样。   苏景阳忍不住凑过去亲亲他的小脸蛋,然后将另一个抱起来。   苏景阳歪头沉思了片刻,才道:“果真如此的话,那么阿离进宫也是件不错的事情了……”   有了明湛的如此相待,有了林家背后做支撑,不管怎么样,这对陵离来说,都是好事。   苏景阳又在心里稍稍盘算了一下,十分不解的问容辞,“你刚才说六十年后明嘉盛的帝位就走到头了,明湛现在才刚继位,那么平均一下,他们祖孙三代每个当皇帝也不过二十年的时间?”   容辞一边握住阿昱的温热的小爪子,一边看似漫不经意的回了一句:“或许提退位当太上皇也说不定,也有先例的。”   容辞说这话其实是因为了安慰苏景阳,没敢告诉他其实明家历代的皇子皇帝十个里九个命都不太长,阿轩……大抵也会如此。   苏景阳看起来是相信了便没再问,他以为没什么更劲爆的了,就抱着昏昏欲睡的阿熙哄起来,容辞却嫌他受惊不够多似的,也没给他个准备的机会,直接把容华的事情讲给他听了。   苏景阳听懵逼了一会儿,满眼不敢置信的看向容辞:“你说真的??容华他,他是许寐的长孙,也是阿离的孙媳妇?!!”   容辞点头,“是。”   苏景阳怀里抱着已经睡着的阿熙,实在忍不住瞪圆了眼睛,狠狠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一天天的……真是让他鸡皮疙瘩不断!   苏景阳两眼放空,脑子飘飘忽忽的的想了半天,渐渐地有些回过味来了。   怪不得容华一见阿离就很亲近,还说他像亲人,吃他做的饭说味道很熟悉。怪不得他对阿轩的态度隐隐有些怪,像是有点害怕有点不敢接近。怪不得他跟许寐如此亲近投缘,总是互相记挂着,怪不得容华不肯抱慕昀,因为慕昀……是他爹啊……   容华上次从望月山庄回来,一直说不对劲不对劲,看来他虽然不记得前世的事情了,但还是对这些亲人一直都是有心理记忆的。   苏景阳低声咕嚷:“许寐之前就一直念叨着容华的名字好听,要给孙子也起这个名字,他还真取了啊……”   难道是一切冥冥中自有注定?   而且许寐的确是跟阿离定过亲,苏景阳都一直当成戏言,却原来,这事儿最后会成真吗?!   苏景阳觉得跟做梦似的,但可能之前已经有了明嘉盛的事情做铺垫,此时他倒是接收消化的很快。   等他回过神,发现两个孩子都躺在床上睡着,怀里的孩子什么时候容辞接走的他都忘记了。   苏景阳陡然想起什么,抓着容辞的手腕,又问道:“那明嘉盛到底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容华的事情?我看容华虽然失忆了,但是对他很憎恨的样子……”   容辞言简意赅道:“他负了容华的感情。”   苏景阳愣了愣,哦了一声,没怎么吭气儿了,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也没任何立场去批判明嘉盛。   苏景阳脑子里胡思乱想一通,突然就好奇,阿轩喊他舅舅,那明嘉盛跟容华岂不是都要喊他舅爷爷?还有明嘉盛跟容华都还魂回来了,那么以后真正的容华,明嘉盛还会出生吗?如果出生了同样的灵魂又要如何共存?真的不会乱套吗?   再一仔细思索,嚯!不得了了,原来他身边竟然一直有两任皇帝,两任皇后……这个世界,可真是太玄幻了,   苏景阳突然兴致勃勃问容辞道:“既然是你帮的明嘉盛,那就说明他见过你是不是……那他有没有说六十年后的你是什么样子的?”   六十年后,容辞都八十了,知道他能平安的活到那个时,苏景阳心里隐隐有些高兴。   这家伙老了估计也是个拽拽的帅老头。   容辞黑眸沉静如水般的看了看苏景阳,身子倏地往后倒,躺在了床上,枕着手臂,嘴里道:“没问,知道那些有什么意思。”   苏景阳本来就跟他离得近,顺势便直接扑到他身上,胳膊肘将他胸口压着,撑着脸颊怀疑的打量着他片刻,表情登时有些惊讶起来:“……你怎么突然就眼睛红了?发生什么事了?”   容辞一脸冷静,回望住他,道;“没有,没红,你看错了。”   苏景阳又不是瞎子,道:“明明就有!你说,到底怎么了?”   容辞突然翻身将他压在身下,抬手捂住他的眼睛,重重的吻住他的唇。   苏景阳被他密不透风的吻住,感觉到他呼吸有几分潮热湿润,愈发觉得怪异,好不容易被他放开的时候,苏景阳轻轻喘息的问:“容辞……你哭了吗?”   容辞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没哭,我怎么可能哭?”   “我鼻子上都是湿的。”这人还挺要面子的。   “那是你脑子溢出来的水。”   “……滚蛋滚蛋!”   苏景阳愤怒的要推开他,容辞却俯下身脑袋在他怀里拱了拱,松开捂住他眼睛的手,将他给紧紧搂住,双手十分用力,仿佛要将他骨头都要勒断了。   “苏景阳。”   苏景阳低眸看着怀里的脑袋,咬了咬牙,语气很差,“干吗?!”   苏景阳愤愤的,以为他又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结果隔了半晌,却听他闷闷的声音传到了耳边,“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能出现。” 第65章   陵离给醒了一阵又睡过去的阿轩掖好被子, 回头发现苏景阳还在发呆,挨过去坐到他身边温声问:“你怎么了?今天看起来总是魂不守舍的。”   苏景阳听见陵离的声音才有些回神,弯起嘴角笑笑, “没什么没什么,阿轩睡了吗?”   “嗯, 睡了……你真的没事?”陵离不放心的又问。   苏景阳摇头,“真的没有, 就是昨晚有些没睡好。”   其实是因为容辞前一天的眼泪还有那句话让他有些无法忘怀。容辞说“谢谢你出现”, 结果让他的能量进度条涨到了8.7%!苏景阳都震惊了, 他仔细猜测了半天,后知后觉的才明白了容辞为什么会这样。   或许,是因为六十年后, 容辞的身边已经没有他的存在了吧,所以才……   现在不说六十年, 阿离很快就要进宫去, 他也差不多能离开了, 恐怕连半年都不会有了。   容辞嘴上总是说不会强行挽留他, 但是心中肯定还是很不好受的, 只不过性子使然, 很少表现出来而已。这才稍稍流露出了一点, 苏景阳发现自己竟然心痛如绞!有些喘不过气来!   苏景阳用手用力的揉了揉脸,神情很委顿, 心口仿佛被醋浸泡过, 又酸又疼, 难过的不想说话。   陵离端详他片刻,感到了些什么,眼睛朝着门外看了看,手搭上他的胳膊,问道:“容辞呢?我这边也没什么事,不如你回去多陪陪他吧。”   “他去找容华了。”苏景阳昨天问容辞说打算怎么办,容辞说会把情况如实告诉容华,免得他被纠缠得莫名其妙,也好让他自己能有个决断。   也不知道容华知道了事情真相后,会有什么反应,唉。   陵离闻言点了点头,“那不如就在我这睡会儿?”   苏景阳刚才也不算说谎,因为他晚上的确没怎么睡好,听陵离这么一说,他将脑袋一歪,靠在陵离的肩头。   “我要睡这儿,可以吗?”   陵离笑了笑,侧眸看他,“可以,但你这么睡不会舒服的。”   “舒服很舒服。”苏景阳脑袋蹭了蹭,又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扬起眸对上他含笑的眼神,两人离得极近,气息交缠在了一起。苏景阳跟他对视着,突然就有些伤感,“以后我们分隔两地,别说这么挨着靠着,就是想见一面都难了。”   陵离闻言眸色也暗淡下去,抬手抚摸了一下他的脊背。   “不过,阿离。”苏景阳乌黑的瞳眸里璀璨的光亮一闪而过,他神情非常坚定的对陵离道:“我相信你以后一定会过得很好的,阿轩也肯定会好好的!一定!”   虽然不能告诉他以后的事情,但是说一些祝福的话还是可以的,阿离听了或许能得到些安慰。   陵离看着他低柔说了句:“谢谢你。”   苏景阳就这样靠在陵离的肩头眯了会儿,陵离一动不动的任由他靠着,等明嘉盛来看阿轩的时候,他才迷迷糊糊地坐直身体。   苏景阳起身坐到桌边倒茶喝,余光不时的瞥向那边正跟陵离浅声交谈的明嘉盛。说真的,他虽然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可怎么都没办法将明嘉盛看成阿轩的儿子,毕竟阿轩还这么小一点……可是明嘉盛不论是对陵离,还是对阿轩,都完全是恭恭敬敬的对长辈的态度,看起来是这样的自然而然的,让人一点都感觉不到别扭。   瞧他现在这幅还算平静的模样,应该还不清楚容华已经知晓了所有的事情……   明嘉盛知道阿轩已经有些退烧了,不会再有什么大碍,稍稍待了会儿就离开了。陵离望着他远去背影,终于克制不住的露出些奇怪的神色,这个人对阿轩似乎太过于关心,实在令人捉摸不透。   苏景阳感觉到陵离的困惑,给他倒了杯茶,端给他,道:“或许如他所说,把你当成了亲人了吧。”   陵离接过茶杯,垂眸思索了一下,才看着苏景阳缓声道:“其实我一直不解,容华也这么说过,说我很像他的一位亲人,但是我跟他们两人应该都没有血亲关系,大概是他们两个共同有一位跟我长得非常像的亲人,有关系的是他们才对。郝嘉盛一直纠缠着容华,容华厌虽然看上去厌恨他躲避他,可是他受伤了,容华又有些魂不守舍的,其中仿佛有什么内情,或许,他们两人之间……还有一点令我着实不明白,郝嘉盛这个人前后变化太大,透着一股说不清的怪异……”   苏景阳听他们这么说愣了下,陵离又凝着眉摇摇头,低叹:“算了,实在猜不透。”   他低头喝水,苏景阳却瞪着眼睛在心里呐喊:不,不,你已经猜得透透的了!   陵离抬起头来,发现苏景阳直勾勾的将他盯着,不由笑了笑,轻声问:“怎么了?”   苏景阳讷讷伸手道:“还喝茶吗,我再给你倒。”   苏景阳心想,要不是容辞直接告诉他真相,他只会觉得郝嘉盛是个死缠烂打的神经病而已,肯定是不会像陵离这样分析,琢磨出一点苗头来……苏景阳由衷的鄙视自己的脑子。   苏景阳在陵离这儿呆到了下午才回去,刚好路上碰到了容辞来找他,苏景阳忙问容华什么情况。   容辞叹了声,道:“他回容城了。”   “回容城?”苏景阳诧异,还以为容华会去找郝嘉盛对质,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彻底弄明白。哪里想到他就这么离开了!   “嗯,他应该是回去找巫师大人。”   “那他……听完了什么反应?”   “脸色很难看,不大相信,却又无法不信。他心里其实是隐隐有些感觉的。”   突然知道这些,肯定会受到了很大的冲击,苏景阳都无比心疼容华了,又忙问:“那明嘉盛是不是又追去了?”   容辞道:“想追,被容华毫不留情狠狠的抽了几鞭子,没追上。”   容华虽然走了,但阿轩现在伤还没好,他们肯定是不能离开,苏景阳只能默默的为容华感到忧心。   又养了几天,阿轩精神恢复了些,能下床走了,就是受伤那边的胳膊还不能抬动,会牵扯到伤口。苏景阳跟许寐就经常将孩子抱着去,陪他一起玩,有孩子热闹一下,也不觉得无聊了。   明嘉盛那天追容华未果,竟也留下来了,几乎每日都来看阿轩跟陵离。陵离知道容华自己离开了,又见明嘉盛眉眼间始终有郁结之色,若有所感的暗叹了声,什么都没问。   就这样又过了大半个月后,陵离突然对苏景阳说,阿轩的伤差不多好了,可以返程回容城了。   苏景阳也觉得叨扰人家多时了,便跟许寐慕今他们说了,打算第二天就离开。   许寐舍不得他们,不过好在两地隔得也不算远,就说等以后会去容城找他们。   隔天上午,他们收拾好了就坐上马车,明嘉盛也一同跟着。   许寐跟慕今出来送他们,正与他们话别的时候,守在陵离马车外的宋辉突然接到急报,他面上浮现了丝喜色,将报信的人挥退之后,转头就向陵离道:“公子,主子已经派人来接了,还有十日左右便能抵达溧阳。”   陵离闻言,抱着阿轩怔然了好半天,才低声道:“我知道了。”   宋辉又道:“公子现在移驾去别院吧,我们在那儿等着。”   苏景阳已经听到了这边的说话声,忙把孩子交给奶娘,跟容辞一起走过来,愣愣的看向陵离。   饶是之前早知道会有分别的一天,心里做好了准备,可是真正到来的时候,却还是有些猝不及防的,喉咙里哽着说不出话来。   陵离跟苏景阳对视片刻,嘴唇颤了颤,道:“不用,我在这里呆两天了再过去。”   宋辉自然是不敢有任何意见的,恭恭敬敬的应了。   明嘉盛也从马车上下来,目光散落在陵离跟阿轩身上,神情略微复杂。而许寐和慕今对了个眼神,都没吭声。   陵离跟阿轩下了车,回头对许寐道:“对不起,可能还要再多打扰几天了。”   许寐笑道:“阿离你还跟我客气什么,我巴不得你们多住些日子呢,好了都别在外面站着了,进去吧。”   于是一行人全部打道回府,只是相比出来时的有说有笑,回去的路上全部都一语不发,就连两个孩子都安安静静的,不怎么发出声音来。   苏景阳走在陵离身旁,不时的转头看他,陵离亦然。两人相顾无言。   夜幕降临的时候,苏景阳把孩子交给容辞看着,便出门去了,在约定的阁楼上寻到了陵离。   他一身淡青衣衫,背身站在红栏边,黑发和衣摆被风吹得微微飘拂着,皎洁月色笼罩之下,身影格外清冷。   苏景阳放慢了步子走往他那边走,每走一步,脑海里关于两人相遇以后的各种美好记忆就在不断翻涌着。   虽然知道他以后会有好的结局,但是此时此刻,还是忍不住为了即将而来的分别而难过。   苏景阳等走到了陵离的身边,才发现他的手里竟然拿着一盏天灯,立马想起什么,不由神情微动。   “阿离……”   陵离侧眸看他,浅褐色的瞳眸里闪动温柔的光芒,“当时我说过,跟你一起过下一个灯火节放天灯的,可是……我大概是要食言了。”   苏景阳鼻子一酸,眼睛霎时间就湿润了。   “所以,今天我们就提前过吧。”陵离红着眼笑了笑,苏景阳看着他用力的点头,“好!”   陵离拿了笔让苏景阳先写愿望,苏景阳执笔犹豫了好半晌,最后却什么都没写,对陵离道:“阿离,你先吧。”   陵离注视着他迟疑的模样,瞳眸中有涟漪不断轻轻荡开,听他这么说,便轻轻的应了声好,然后接过笔在灯罩上写下:望景阳能实现心中所想。   苏景阳一看,忍不住道:“阿离,你去年说过要写关于自己的愿望,怎么又是我呢?”   陵离道:“这就是关于我自己的,你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   苏景阳湿漉漉的眸子凝望他片刻,忍得极其辛苦才没让眼泪落下来,这么好的阿离,对他来说比亲人还要亲的阿离,以后大概没法再见到了。   苏景阳最后写下的是:望阿离跟阿轩一生顺遂,平平安安。   “这就是我今年的愿望,一定一定能实现。”   陵离看着那一行字,抿着泛白的唇,含泪冲着他微微笑了笑   两人把灯给点燃了,一起将灯给放了。孤零零的一盏灯就这样飘飘摇摇的飞上了夜空,慢慢的化成了一个橘黄色的小点。   苏景阳蹙着眉心,正微微仰头看得难过失神,陵离侧身来,充满水意的眸看了他片刻,猛地伸手将他的脖子给抱住。   苏景阳收回视线,回抱住他,轻声唤着:“阿离……”   “景阳。”陵离哽咽道:“这一次……我们是真的要说再见了。” 第66章   这之后剩下的时间,他们几乎每天呆在一起, 苏景阳抱着两个孩子去陪陵离, 而陵离一日三餐都会亲自为苏景阳下厨, 做他爱吃的饭菜还有点心, 像是要把下半辈子的份量一起做完似的。苏景阳一向爱吃他做的饭, 可是如今却每次都感觉如鲠在喉,咽下去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这种感觉真的挺不好受。   离别前的时光飞速流逝而过。   呆到了最后一天, 终于不能再拖了, 陵离才跟许寐他们告别,出发去了别院, 苏景阳跟容辞抱着两个孩子陪同他一起过去了, 晚上的时候苏景阳想去跟陵离一起睡。只是这段时日陵离觉得占据他的时间已经够多了,一直都不肯让他晚上留宿。   容辞轻而易举的看出了苏景阳的心思, 亲了亲他, 抚摸他的脸对他道:“行了,我知道他对你很重要,想去就去吧, 磨磨蹭蹭的也不像你。”   他这么一说, 苏景阳决定还是顺从自己的心意,跑去找陵离了。陵离看到他来, 表情些微的无奈, 到底也没有赶他回去。   这或许是他们能呆在一起的最后一个晚上了。苏景阳以为自己会有许多许多的话想跟陵离讲, 可他只觉得胸口滞涩的发堵, 纵有千言万语,却实在不知该从何说起。   苏景阳枕着手臂躺着,阿轩沐浴完之后,上床就扑到他怀里,苏景阳接住他,鼻端盈满孩子身上独特干净的清香之气。   阿轩看起来很舍不得他,脑袋在他怀里蹭了好久,嘴里问着:“舅舅以后会去看我们吗?”   苏景阳摸摸他的小脑袋,温声道:“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会去的。”   阿轩只注意到他后面的那句话,立马高兴道:“那我跟爹爹在晋城等着你啊,不能食言哦。”   苏景阳跟他拉勾,心里却黯然想着,如果没机会的话,自然是去不了的。   陵离听着他们两人之间的对话,转过头来看苏景阳一眼,苏景阳对上他眼神,笑了笑问道:“阿离,可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陵离将身体也侧过来,默然注视他片刻,轻叹了声,才语气些微郑重的对他道:“景阳,还记不得记得我对你说过的……”   苏景阳扑闪扑闪眼睛,“什么?”   陵离道:“一定好好珍惜现在……就算以后要走,也别留下什么遗憾。”   苏景阳愣了一下,点头,“我记得。”   他之前就听了陵离的话,的确是在学着珍惜。只是,他跟阿离之间时刻珍惜着,离别的时候仍旧难受不已,那么以后,跟容辞还有跟孩子分开的时候,能好到哪儿去。只能说是个心理上的安慰罢了。   苏景阳心思转念了一番,还是对陵离道:“阿离你放心吧,我明白的。”   陵离又静静的看了他许久,微微弯起嘴角,手搭在的肩头轻拍了拍,声音很轻很轻,“那就好,早些睡吧。”   苏景阳嗯了一声,屋内熄了灯,黑暗里,阿轩的呼吸声渐渐均匀,可苏景阳知道这晚陵离跟他一样,根本就一直都没睡着。   没有想象中的促膝长谈一晚不停歇,两人脸对着脸,就这样一动不动的躺到了天光微亮,借着稍稍亮起来的光线,两双大睁着的眼睛无声的对视着。陵离喉间滚动了一下,倏地抓着苏景阳的手用力的扣住,闭上眼睛,无声的落下两行泪来。   差不多到了时辰,阿轩也醒了,外面候着的侍女们鱼贯而入,开始伺候他们洗漱更衣。   苏景阳很快收拾完了就在桌边坐下,侍女们还在给陵离还有阿轩整理衣冠,苏景阳目不转睛的望着他们发呆。   阿轩就不用说了,他本来就长得跟明湛八九分像,换了衣服,蹬上小靴子,活脱脱一个小贵公子。   而陵离身着一身绣着精致暗纹的红色斜襟广袖衣衫,满头乌发以发冠全部束起,露出俊秀细致的眉眼和白皙光洁的额头,腰间缀着美玉,他没什么表情的站在那,微微张开双臂仍由侍女们整理衣襟袖摆,一派清冽的贵气浑然天成。   苏景阳看得整个都有些恍惚了,总觉得眼前这个人有几分陌生,根本没法跟之前那个总是简单朴素的阿离联系在一起,说是判若两人也不为过。   但明珠终归是明珠,就算蒙尘多年,也终会有开始绽放着他光芒的一天。   苏景阳凝视着陵离现在的模样,想着明嘉盛说的关于陵离的未来,终于还是有些明白了,阿离注定是要走这条路,且合适这条路的。   这,大概就是命里注定。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苏景阳跟容辞抱着孩子送他们到门外,大门口停着一辆华贵宽敞的马车,马车前后有望不到头的长长队伍,在清晨微风中规规矩矩的立着,陵离被簇拥着出来,众人俱整整齐齐的下跪叩拜。   容辞余光不经意一瞥,看到远处明嘉盛跟他的随从站在角落里,正直直的望着这边。   陵离在上马车之前,身形顿了顿,突然回身短促的将苏景阳连他怀里的孩子给一同抱了抱,很快的就放开。   陵离红着眼看着苏景阳,低声道:“景阳,我走了。”   不论怎样想让时间过得再慢些,再慢些,可是这一刻,最终还是到来了。   这是他自己选择的一条路,他不后悔,他要自己承受,且坚定的走下去。   苏景阳眼里蓄满了泪水,哽咽的厉害,“阿离,阿离……”   苏景阳不舍的想抓住他的手,陵离先于他的动作,把他手的给握住紧了紧,眼底仿佛有千般情思万般话语,抿了抿唇却没说什么,只是含着泪亲了亲阿昱跟阿熙,哑声对苏景阳道:“你们以后,都要保重。”   陵离对容辞微微颔首,又最后看了眼苏景阳,便果断不再留恋,松开了他的手,转身带着阿轩一起上了马车。   阿轩上车后还钻出头来,恋恋不舍的冲着苏景阳跟容辞挥手,可是陵离进去后却没再露脸了。   浩浩荡荡的队伍开始前行,苏景阳站在原地,怔怔的目送着他们远去,感觉心都仿佛被挖空了一块。   他知道,这次或许不是再见,而是永别了。   *   马车稳稳的前行着,陵离敛眸失神了好半天,才发现阿轩一直趴在他的膝盖上注视着他。   见陵离终于看到他,阿轩歪了歪头小声问:“爹爹,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舍得舅舅?”   对上儿子关怀的眼神,陵离愣了愣,突然就用手臂紧紧的将他给搂住,摸摸他的头发,道:“爹爹没事。”   阿轩扑在他怀里软声安慰道:“我也很舍不得舅舅,易哥哥,还有阿昱阿熙,但是舅舅答应了以后会去看我们的,爹爹你别伤心。”   陵离闻言却是苦涩一笑。   景阳说的是如果有机会,如果……可是多半是没有如果了。   等他进宫跟陛下在一起以后,景阳或许就能回他那个心心念念的家,以后都不会出现了。   他们刚才并不是在道别,而是在永别。   陵离低低一叹,拥住怀里的孩子,呼吸发沉的闭上眼。他的过去已经被自己亲手给断了,如今前方的道路未知而艰险,他以后拼了这一条命,也一定要将阿轩给好好护住,除此之外,他别无所求了……   马车在路上行了将近一个多时辰的时候,突然就毫无预兆的停下来了。   陵离开始以为是要中途歇息,但很快又察觉不像,因为马车停下来片刻后,外面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安静得极其诡异。   陵离有些不明所以,他默然了半晌,忍不住轻轻唤了声宋辉。宋辉一直骑马守在他马车边上的,轻易不会离开的。   可是陵离开口后,却根本无人响应。   眼下这幅情况,并不像是遇到了什么危险的样子,陵离心中的怪异之感愈发的强烈,他掀开右边窗帘往外看,却只看到了宋辉骑的那匹马,人却不见了影子!   陵离刚收回视线,有些惊疑不定的坐直了身体,马车的门帘忽尔被一双白皙修长的手给缓缓挑开。   阿轩睁圆了眼睛,轻轻咦了一声,陵离则抱紧了阿轩,下意识里屏住呼吸,心脏不明缘由的就猛烈跳动了起来。   随着帘子一点一点被掀开,一张令他完全没有意料到的脸出现在了视线之内,陵离看到他之后,一瞬间只觉得脑子都轰然作响起来,原本有几分紧绷的脸彻底呆住。   他……不敢置信,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那人身形挺拔毓秀,锦衣金冠,周身傲然矜贵之气,灿黑的眼瞳里流转着潋滟的光华,含笑望住他,身后的队伍已经密密麻麻的跪了一地。   阿轩眼睛发亮,十分开心的唤了声:“父皇!”   明湛唇角微翘,对已经怔在那儿的陵离伸出了一只手,深深凝视着他,嗓音沉缓而柔和,“皇后,朕来接你回宫。” 第67章   从望月山庄回到容城之后,苏景阳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适应, 以前陵离跟阿轩常常来找他陪他。可是现在不管他眼睛朝着外面张望多少次, 也不会有那熟悉的身影出现了。   而容华从回到容城以后就一直呆在巫师大人那里, 面都没露过, 容辞要帮明嘉盛弄什么固魂之术, 也连着好几日到了晚上才能回来。   现在两个孩子最难带的时候已过去了,他们很乖很听话,苏景阳就将时间全部用来陪孩子, 倒是能填补一下内心的空缺。   苏景阳估摸着, 陵离到晋城还要大半月,进行册封大典的话大概也要准备一两个月, 如此看来, 最多最多三月之内就能圆满,如果陵离满足主角条件的话, 那么到时候他就可以增加九成的能量了。   苏景阳坐在孩子的小床旁边, 撑着脸颊不由陷入沉思。   容辞之前说过,如果离开的话,要提前告诉他让他有个心里准备……可是如今阿离是不是主角他也不敢完全肯定, 冒然说出来反而不好。思前想后, 苏景阳还是决定等事情定性以后再告诉他,反正他就算收集到了百分之九十的能量了, 也还要完成剩下的几个点才能满百分之百, 会有个缓冲过程的。   “叭叭, 叭叭……”苏景阳回神看向阿熙, 阿熙看着他的方向,粉嫩的小嘴抿在一起继续发那两个音。   苏景阳心里一软,笑吟吟的将他抱起来,啵啵亲了两下他那充满奶味的胖脸蛋,“小烦真棒!”   阿熙被表扬了弯起大眼睛,挥舞着胳膊,露出冒尖儿的小乳牙笑得开心,苏景阳摸了摸他头上翘起的呆毛,又忍不住把他亲了一下。   “大烦,叫爸爸!”   “叭叭叭叭叭……”阿昱也不甘示弱的喊起来,苏景阳高兴的把他也捞起来亲了亲,一边抱一个。   然后这两兄弟受到了激励似的,开始在你一声我一声不住的叫起来。   这是苏景阳教的,本来在这个时代孩子应该喊他爹爹,但是“爹”这个字发音较为复杂,学起来难,苏景阳索性就让孩子先叫爸爸。   爸爸妈妈这两个词是世界上最容易学会的了。   果然苏景阳教了没多久,两个孩子都能叫了,虽然发音不是很标准,但是他已经很高兴了,因为孩子真正学会说话的时候,他大概等不到了,只能趁着现在过过瘾。   容辞回来的时候,两个孩子还热闹着,容辞迈开步子走过来,坐在苏景阳身边,顺手将阿熙给接过去,含笑笑意的问苏景阳:“你教孩子的都是什么?”   苏景阳眼珠子一转,突然来了坏点子,一本正经道:“你不懂,爸爸是我们家乡那里的话,代表了一种特别特别亲密的称呼,一般人还不让叫呢。不过我们关系好,你也是可以这么叫我的。”   容辞原本在捏阿熙的小手玩,闻言勾起嘴角漫不经意的朝着满脸期待的他瞥了一眼,“哦?是吗?”   苏景阳猛地点头:“是是是,快叫声爸爸来听听。”   容辞好像是相信了,朱红色的唇瓣微微抿住,似乎要发出那个音的样子,苏景阳兴奋得头皮都麻了,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的嘴巴,心想奶奶的终于能坑你一回了!   可是下一刻,容辞却干脆果断的给他一个白眼,讽刺的冷笑一声:“苏景阳,以后撒这种谎之前,能不能过过脑子?”   苏景阳见被拆穿了,脸色也变臭,理直气壮的冷哼了一声:“对不起我没脑子!过不了!”   容辞听他这么评价自己,道:“你可真是破罐子破摔。”   “是,我是破罐子又怎么样!”苏景阳不客气呛回去:“你还不是哭着喊着要跟我这个破罐子在一起?”   容辞深深望住他轻笑着道:“是啊,谁让我的心不听使唤就是喜欢你呢?”   苏景阳抿了抿唇,切了一声,还是不死心,“你少来了,爸爸都不肯叫,还敢不要脸的说喜欢我。”   “爸爸?”   “……!!!”猝不及防的一句,苏景阳瞪圆了眼睛,彻底懵逼了。   艹艹艹,容辞叫了,他竟然真的叫了!苏景阳知道他已经猜到爸爸的意思了,没想到他还如此纵容自己!   苏景阳差点怀疑自己是在做美梦了,可……看着容辞满脸不以为然的样子,苏景阳肩膀一耷拉,心里一点兴奋的感觉都生不出来,觉得他像是在哄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似的,登时有些郁闷。   他扁着眼睛看着容辞不吭声。   容辞微笑着问:“心里舒爽了吗?快活了吗?甜滋滋了吗?”   苏景阳愤愤的摇头,被这个人碾压惯了,就想逮着机会爬到他头上过个瘾,没想到一点都不如预期。   容辞道:“看吧,你连占个口头便宜都占得不痛快,你要我如何说你好。”   “……”扎心扎心!苏景阳也觉得奇怪,明明在他这占了这么大的便宜,却反而有种自取其辱的感觉,这是为什么?!为什么?难道上天注定他在这个家伙面前事事都矮一头吗??苏景阳从鼻子里喷气。   他们两人争吵的时候,怀里的两个孩子的动作极为同步,黑葡萄似的的大眼睛一会看看容辞,一会又看看苏景阳,容辞的话刚落音,他们竟一齐咯咯咯的笑起来。   苏景阳顿时感觉自己被孩子嘲笑了,咬牙切齿:“不许笑!都不许笑!”   结果阿昱阿熙还以为苏景阳在逗他们玩儿呢,小脚不停地踩着的他们的腿,笑得更欢快了。   容辞把奶娘叫进来,让他们把孩子给抱走,牵着苏景阳坐到自己腿上,容辞将他拦在怀里,亲了亲他柔软的嘴巴,道:“我叫了,是不是够资格说喜欢你了?”   苏景阳道:“勉勉强强吧。”   “那你……”容辞手指勾着他的一缕垂落的黑发,望进他眼底,乌黑的眸子里突然腾起几分灼热的温度,嗓音也是柔缓悦耳,仿佛带着蛊惑的味道,“叫一声夫君来听听。”   苏景阳耳根一下涨红,瞪他一眼。原来这混账在这儿等着呢!   苏景阳真的难以启齿,咬紧牙关就是不肯叫,容辞沉沉低声一笑,又凑过去吻了他会儿,然后把他抱起放到床上,动手解开他的衣服,身子覆上去。   容辞嘴凑到他的耳边,夹着热气的声音缓缓流淌进他耳朵里:“那……就在床上多叫几声吧。”   苏景阳放狠话,“呸!叫一声算老子输!”   苏景阳现在自然知道容辞想干什么,从生了孩子身体恢复以后,他极度害怕又怀孕,只让容辞碰过两次。苏景阳在他身体贴上来之前仍旧是下意识里躲避了一下,不过也就犹疑了这么小会儿,最后还是抬起手来勾住他的脖子,跟他接吻,并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千万别中招。   天色渐暗的屋内,两人缠着一起,在床上滚了个热火朝天,容辞喘息着微微直起身来,探手去准备拿药膏。   突然间,苏景阳感觉眼前一黑,压在他身上的容辞也立马察觉不对,动作陡然顿住,耳边安静的只余下两人交缠的低喘声。   ——这熟悉的、令人窒息的黑暗空间!这虚幻却又现实的梦境之地!   苏景阳几乎是立马就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了,他火冒三丈,嘴唇发颤,狠狠抽了两口气,忍无可忍的破口大骂:“——狗系统我他妈艹你大爷!!!” 第68章   “你他娘的有病是不是??有必要这样多此一举吗?!啊???”   “你个反人类的垃圾脑残渣滓怪物死变态!!!”   “你给我等着,早晚有一天要将你彻彻底底毁灭干净!连一点渣渣都不剩下!让你不再为祸人间!”   “出来!你给我滚出来!狗东西, 呸, 说是是狗都侮辱了狗!你这个狗屎东西!出来啊, 对骂啊!躲着干什么!傻逼玩意儿!”   任凭苏景阳在那儿骂地惊天动地, 系统只出来嗤笑了一声, 便不再理睬他。   容辞跟以前一样,一到了梦里没多久就失去了自主意识,在他痛骂的时候, 双臂就缠住他。   苏景阳丝毫不抗拒容辞, 但是无比憎恨这个地方,不想跟他在这个地方做这种事, 可现在万事都由不得他了。   在容辞缓慢却又坚定的进入他身体里时, 苏景阳也没精力骂系统了,那一瞬间他只想喊天喊地喊祖宗!但都无济于事, 苏景阳只能咬牙承受。   此时唯一庆幸的是, 他知道黑暗里的这个男人是谁,并不如以前那般惶惶然然的心中压抑难受了。   容辞虽然不能控制自己的行动,可他的意志是强大的, 他心里约莫知道了怎么回事, 缠着苏景阳做了一次之后就忍耐着停住了,过了片刻, 两人就都回到了床上。   屋内烛灯光芒摇曳, 容辞睁开眼看向怀里静默不语的苏景阳, 苏景阳抬眸回看他, 眉头耷拉着,看上去很伤脑筋。   明明是刚欢爱过一场,两人却相对无言,气氛一阵凝滞。   这么一闹,两人都没了兴致。容辞无声的低叹,伸手拿过他的衣服给他披上。苏景阳的来历是催眠之术都不能窥伺的天机,问过一次便吐血了,关于春梦的古怪,容辞知道应该是跟苏景阳有关,但此前考虑再三也不曾问过,就怕又让他受伤吐血,对他不好。   容辞也以为这个怪梦结束就没了,怎么也没料到,今天又会突然毫无预兆的被拽进去。   容辞亲了亲他的额头,静静凝视着他的眼睛,低声问他:“这件事的缘由,能不能说?”   苏景阳湿润的黑眸瞥他一下,容辞问的是能不能说,而不是愿不愿意说。看来容辞是已经清楚这个梦是因他而起,而且已经猜到了他不方便说出口。   苏景阳思前想后还是决定不告诉他了,告诉他也没用,系统那个东西是超越这个世界的存在,就算容辞是巫族的族长,也不会有办法去打败它。   让他知道了以后,也只是多个人徒增烦恼罢了。反正,反正自己都要走了……没必要多这些麻烦。   苏景阳含糊的道:“我也不是很清楚,说不好。”   容辞只当他是有所顾忌,确实不能讲出来,眉心蹙起。“难道以后还会这样?可是你不喜欢那里。”   苏景阳拉过薄被将两人都给盖上,往他怀里又靠了靠,嗓音有些低,“是不喜欢那里,黑咕隆咚的,但是……是你的话就没关系。”   容辞微微愣了一下,低眸注视着他,苏景阳却早早把眼睛闭上了,不去看他,面颊上还余有激情过后的淡淡绯红,嘴里道:“睡觉睡觉睡觉,困了。”   容辞在他还带着些灼热温度的脸上落下一吻,十分用力的将他搂紧在怀,“睡吧。”   接下来苏景阳连着好几日都不时的盯着自己手心里的痣观察,好在并没有变色,他也不由松了口气,只是这样的话,就代表着他还是得迎接下一次的梦境。   容辞知道他不喜欢那儿,便将这份强烈的潜意识刻在了心里,每回做完一次后就把他给带回来。   就这么提心吊胆的又过了一个多月,每隔五天都是在梦里做一次解锁,回到床上之后苏景阳就说想睡觉了,然后就不再继续。苏景阳觉得挺对不起容辞,但又很苦恼,因为快要离开了,他真的很怕又怀上一个,身体里有了这个世界的生命,就走不成了。好在容辞都依着他,他说累了就让他睡,没有勉强他。   苏景阳从容辞那里得知,明嘉盛的那边已经没问题了,还听容辞说,明嘉盛一直苦苦守在巫师大殿外,但容华却一直在闭关,根本就不出来见他。   苏景阳去看过一回,明嘉盛寸步不离的守在殿门口那,一身的沉寂,仿佛成了石雕。巫师的大殿不比别处,随便闯进去可不是好玩的。他就算等不及,也只能老实的在外头呆着。   苏景阳远远的望着那边,忍不住问身边的容辞,“容华闭关是为了恢复上一世的记忆吗?”   “嗯。”容辞道:“容华不想从明嘉盛那听到关于自己的任何事情,他担心会有隐瞒,他要自己全部想起来,然后再做判断。”   苏景阳闻言忽尔叹了口气,容辞侧眸看他,“怎么了?”   “我觉得,不管容华能不能想起来,明嘉盛都悬了。”苏景阳虽然目前为止还不清楚容华跟明嘉盛之间的故事,但是容华的性子太强硬了,爱或者恨都是极致的,如果明嘉盛上一世真的负了他,他多半是不会再回头的。   就算想让容华回头,那也将会是个漫长而艰苦的过程。   顿了顿,苏景阳又问道:“那容华真的能想起来吗?要闭关多久?”   “或许还要一个月,或许永远都不行。”   苏景阳倒是宁愿容华想不起来,毕竟谁愿意记起不开心的事情呢?只可惜以容华的性格,应该不会这么想,他需要的是真相,就算这个真相会让心流血碎裂。   说实在的,苏景阳挺佩服容华这种迎头直面的勇气。   容华这边的事情一直都没有进展,苏景阳便暂时将心思全部放在孩子还有容辞身上,容辞手头的要紧事也结束了,除了每天固定出去巡查那个外河阵法,其它的时间全部都陪着苏景阳。天气怡人的时候,他们会将两个孩子抱出去游玩一番,放松放松,一家四口过得倒也算是惬意。   平静的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约莫又是半个月后,苏景阳从容辞那里得到从晋城传来的消息。   “……什么?月底就是封后大典?”苏景阳愣了许久,胸口仿佛被什么刺了一下,有些猝不及防的惊悸发疼。   月底的话,那就只剩下几天了。   他没想到明湛的速度会这么快,比他想象的完全要早了一个多月,苏景阳只能猜测或许是一早宫里就已经安排准备好了,就等着阿离回去吧。   苏景阳抱着怀里还在乱动的孩子,缓缓地收回震惊的视线,敛下眸坐在那一语不发。   容辞目光凝着他,很快发觉他神情不对,道:“我已经查过了,一切按照明嘉盛说的在走,明湛让陵离认了林太师为父,如今改名为林离,阿轩也封了太子,林家父子一定会庇护他们,这挺好的,你不为他们高兴么?”   “高兴,阿离当皇后,阿轩当太子,这是大喜事,我当然高兴啊。”苏景阳弯起嘴角笑了笑,声音却难以控制的显得有几分艰涩。   怀里的阿昱突然尿了,将苏景阳的衣服也弄湿了,被弄湿了一大块。阿昱吃着小手一脸懵懂,苏景阳亲亲他的脸蛋,嘴里嘟嚷了一句:“小东西你又尿我一身。”他也没喊奶娘过来,便站起身亲自给孩子换尿布去了。   容辞盯着他刻意背对着自己的身影,耳边传来那若有若无的一声叹息,黑眸骤然缩了一下,表情陷入沉思,总觉得……他的反应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 第69章   陵离成亲的那日,就是揭晓是否能回家的关键所在, 苏景阳以为自己会觉得接下来的几天特别特别的漫长难熬。然而, 事实却不是这样。   他每天起床来, 跟容辞一起吃个早餐, 容辞会出门一趟,而他就在家陪着两个孩子玩, 听着他们两个牙牙学语, 逗他们笑乐,很轻松半天时间就过去了。   容辞中午之前一定会回来, 剩余的时间就寸步不离的陪他, 两人说说话斗斗嘴,下午的时间又没了, 晚上哄孩子睡了, 他们两个就也就拥在一起歇下。   一天天的时间就是这般晃眼而过,很快的就到了封后大典的那天了。   苏景阳在吃早饭的时候就不时的看容辞, 他的眼神太明显了, 容辞早早就察觉,回眸凝视他片刻,搁下手中的筷子, 脸凑近了些,好整以暇开口问他:“你是今天才发现我长得很好看吗?一直盯着。”   苏景阳嘴角抽动一下, 望着近在眼前这张明俊逼人的脸, 猛地将视线移开不去看他了, 一边夹着小菜往粥里面拌, 一边昧着良心的哼道:“再好看,我天天一睁眼就能看到也看厌了。”   容辞缓声道:“看厌了怎么还趁我没睁眼的时候,又是用手指拨弄我的睫毛,又是亲我的脸,又是往我怀里蹭……”   苏景阳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神色不变,呵了一声打断他,“青天白日的你在做什么梦呢?谁亲你谁摸你了?”   容辞唇边勾起一抹弧度,看着他笑,黑眸里微光湛然,甚是动人,“我还没说到你摸我呢,不打自招。”   “…………”苏景阳愤愤的瞪了他一眼,半晌才用勺子搅着碗里没怎么动的粥道:“你今天早些回来陪我,我在家里好无聊。”   “好,我尽量。”容辞身子直回去,拿起一块雪白的布巾擦了擦手,道:“等孩子稍大些了,我带你去外面玩,你想去哪都行,去晋城看陵离也可以。”   苏景阳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敛着眸喝了口粥,含糊道:“孩子长大还早呢,以后再说吧。”   容辞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柔声道:“你再多吃点,我先出去了。”   容辞起身离开,苏景阳回头道:“快去快回啊。”容辞都走了几步了,听他这依依不舍的话又折回来,俯下身在他唇上亲了亲,手指摩挲着他的面颊,低眉浅笑的着他一眼,才真的离开了。   ……也不嫌弃他没擦嘴,苏景阳扭头望着他离开的方向,许久才收回视线。   在容辞走后还不到一刻钟,奶娘就急急抱着阿熙过来找苏景阳,说是身上摸着烫。苏景阳惊了惊,将眼皮耷拉着精神恹恹的孩子给接过来,用手触了触他的额头,虽然没有体温计,但是苏景阳估摸着这得差不多三十八度往上了。   苏景阳忙让人去把李因给请过来,又把阿昱抱过来看了看,好在他身上不烫,嘴里不停咿咿呀呀的,大眼睛忽闪忽闪模样挺神气,跟平常无二。   苏景阳稍稍松口气,还好没有两个同时生病。   李因来看了之后告诉苏景阳暂时不会用药,只让他常用热水给孩子洗个澡,苏景阳知道这个道理,就是要物理降温。李因没离开,就在水天一色的偏殿歇着,方便随时过来看看。   苏景阳让人把阿昱给抱到别的房间去,免得传染了。他也没让下人来弄,亲自给阿熙洗澡换衣服。洗了澡之后,阿熙身上温度稍微下去一点,精神也好些了。   苏景阳满脸心疼的将孩子抱在怀里,阿熙在他怀里缓缓的睁开眼,漂亮清澈的大眼睛一片湿漉漉的,他看向苏景阳,苏景阳冲着他笑,阿熙小嘴动了动,突然奶声奶气喊了声:“叭叭。”   孩子的嗓音又轻又软,仿佛还带浓浓的依恋,苏景阳却只感觉胸口处仿佛被什么猛然撞击了一下,酸痛难言。   苏景阳低下头在阿熙热热的脸蛋上亲了亲,阿熙又喊了声叭叭,朝着苏景阳伸手,苏景阳将他的小手给握住,阿熙露出白白的小乳牙笑了。   苏景阳发觉他小嘴因为发烧有些干枯,忙给他喂了点温热的水喝下去。   不多一会儿,阿熙体温渐渐升高,又开始萎靡起来,眼睛半睁半闭,靠在苏景阳的怀里一动不动。   这平时有时候嫌孩子太吵,可是如此虚弱安静的时候,苏景阳心中倒宁愿他吵吵闹闹的。   苏景阳又给阿熙洗了个澡,阿熙怏怏的靠在他怀里睡了。苏景阳盯着小家伙,一口气顶在喉头那儿,堵的发慌发疼。这么小小的一团,生病了难受了不会说不会表达,只能软声唤他依赖他,好像他就是全世界一样。   而苏景阳发现这种依赖对他来说,真的是一种致命的武器,能令他瞬间溃不成军。这种感觉让苏景阳心里心隐隐的发慌。   苏景阳将孩子放在床上躺着,用冷毛巾敷在他的额头上,不时的更换。容辞才刚回来,奶娘又着急忙慌的把阿昱也抱过来了,“夫人,城主,大公子身上也开始烫了!”   ……双生子真的要这么同步吗?苏景阳感觉心口疼。   就这样,苏景阳跟容辞一起亲自照顾着两个生病的孩子,他脑子里乱乱的,以至于差不多都将今日的要紧事情给忘记了。   等过了午时发觉进度条突然开始蹭蹭的往上涨的时候,苏景阳眼睛陡然睁大,缓缓的直起身来,整个人都呆愣住。   手里刚拧好的毛巾也重新掉回了盆子里面,咚的一声,水花四溅。   容辞回头看向他,见他突然魂不守舍的样子,站起身来手搭在他的肩头,道:“累了就先休息,孩子有我来看着就行了。”   苏景阳听到容辞的声音后才像是突然如梦初醒,气息微颤,望了他一眼,片刻后才摇摇头,“没事没事,就是有点晃神。”   重新给孩子额头上搭上冷毛巾之后,苏景阳在床边坐下,敛眸心神不定的等着进度条加载完毕。   过了好一会,他猛然间睁开来,眼神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不是,竟然不是!阿离跟明湛竟然不是主角!   进度条一点点的涨到了10.8%之后就止住了!   可是、可是……苏景阳登时有些惊疑不定的站起身,来回走了两步。他突然想不通了,既然阿离不是主角,那他为什么会在今天获得这些能量?   到底是因为什么?心结,愿望,还是美好的姻缘?   姻缘,是了,阿离今天成亲,肯定是跟姻缘相关。   可阿离跟明湛之间他都没参与推动,为什么会获得能量?这不符合系统所说的啊。   脑子里一阵白光闪过,苏景阳顿感神魂俱颤,脚下凌乱的步子霍然顿住,乌黑眸子里无声的惊愕震荡开来!   他醉酒那天阿离灼热难过的眼泪,事后询问阿离否认时那看似沉静的笑容,离别时阿离那仿若诀别的浓烈伤感……   苏景阳想到了某个可能,心底依然掀起了狂涛巨浪!   那天心思沉重喝醉酒自己定然对阿离说出什么了,阿离知道了一切,为了让他能回家,所以才进宫跟明湛在一起!   因为今天的这段姻缘是他促成的,所以他会得到能量!   苏景阳越想越觉得只有这个可能,瞬间脸都白了。   回想起当初阿离为了安抚他还编了一堆理由,说是自己想进宫有野心。苏景阳当时就觉得隐隐违和,不像是他说的话,现在才明白阿离原来都是为了他!   在对以后所有的事情未知的情况下,阿离竟就这样为了他,毅然决然带着孩子进了宫。   苏景阳难以抑制红了眼眶,他愧疚的心都在滴血。他真是罪该万死,当时明明已经察觉了异常却没有继续追根问底,如今明湛是对阿离好的,假如不好呢?并不像明嘉盛所说的那样呢?那么推动阿离走上这条路的他岂不是成了害人的凶手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他……   苏景阳失神,身子一软,跌坐在了床边,心里沉得仿佛压了一座山,有些喘不过气来了。阿离为他背负了这些,他竟然如同傻子似的,恍然不知情。   苏景阳觉得自己实在太混账了!   “你哪里不舒服?”容辞摸摸他的额头,又握住他的手,蹙眉头:“怎么全是冷汗?手也很冰。”   容辞吩咐人去喊李因过来,苏景阳听到后唇动了动,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没事,不用看,我坐会儿就好了。”   容辞目光凝视住他苍白的脸,和那快哭出来的模样:“你觉得你这像是没事的样子?”   苏景阳喃喃道:“我……真的没事。”   陵离跟明湛这一对,他一开始抱了百分之九十九的希望,可如今,事情完全超出了他的预知范围。没收到九成的能量已经不是最大的打击,此时此刻他因为心里那个接近肯定的猜测,已经快被自己内心深处的愧疚给淹没了。   苏景阳心口窒痛得厉害,如果不是因为孩子还病着,他真的想立马就出发去晋城,去见陵离,和他说对不起……可如今,对不起已然不能挽回什么了。   容辞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些,“让李因过来看看孩子,顺便也给你看看,行吗?”   苏景阳不再说什么,安静的与他对视了会儿,嘴唇动了动,无声的叹息。   容辞知道苏景阳一直隐瞒了一些事情,这大概是他永远无法探知的秘密。此时容辞察觉他不对,却根本摸不清他到底怎么了,面对这种无法掌控的因素,容辞心中也隐隐涌起些燥郁。   容辞倏地用力的抓住他的手腕,眼睛紧紧盯着苏景阳,沉声问:“你是不是要离开了?”   没料到他能敏锐的捕捉到一些玄机,苏景阳错愕须臾,旋即笑了笑,低声道:“没有,我答应过你,要走的话会提前一段时日跟你说的。”   容辞手下的力道更用力了些,眸光幽深,“你不要食言。”   苏景阳回望住他,斩钉截铁,“决不食言。”   容辞又深深的注视了他许久,这才看起来放心,将他的手拉至唇边吻了一下。   苏景阳默然回望。离不开了,暂时离不开了,这个世界到底谁是主角令他已经陷入了无尽的迷茫里……而奇怪的是,在知道暂时回不了家时,他心间的失落并没有意料中的那般铺天盖地令人窒息,大概……还是因为自己之前就有些心理准备的吧。   两个孩子反反复复的发烧了三天,终于都好起来了,只是阿昱阿熙原本还有些肉嘟嘟的脸蛋眼看着就瘦了下去,瘦了之后虽然五官轮廓瞧着比之前更加的精致漂亮了,但苏景阳心痛无比,总觉得小奶娃要肉稍多点才健康。   这天中午两个孩子刚睡下了,苏景阳跑到书桌边端端正正的坐下了,容辞见状问他干什么,他抓着笔,头也不抬的回了句:“我给阿离写信。”   他虽然愧疚难安,但也不会犯傻,关于此事的猜测还有抱歉之类的话决计不能写在信里的,如果被明湛看到的话,那就完了。   苏景阳克制着心底的翻涌的思绪,最后就只写了一些问候的话语,然后在结束的时候说等孩子满周岁了就回去晋城看望他。   苏景阳的信刚写完,正在等晾干,巫师大人派人来报,说容华突然晕过去了。   苏景阳跟容辞对了个眼神,很快起身来,吩咐奶娘照看好孩子,他们一齐出门了。   他们两人赶到容华的寝殿之时,容华已经醒了,他靠坐在床上,身上仅穿着雪白的里衣,一头乌黑的头发凌乱的散在脑后,目光散落在空气里,瞳眸里一片木然空白,整个人沉寂得仿佛没有声息了。   “……容华?”苏景阳凑近了些,才小心翼翼的唤他的名字。   刚才他跟容辞到的时候,发现明嘉盛就僵立在外面,整个人充满了无尽的悲伤沉痛,却没有进来。   容华听见了苏景阳的声音,凝滞的黑眼珠这才缓缓的动了动,转向他跟容辞。   苏景阳有些紧张,低低唤了声:“容华,你……”   容华不喜不悲的道:“你们来了。”   他直接赤着脚下床,身形微微摇晃的绕过苏景阳,拿起桌上的酒壶,往嘴里灌了一口,走到躺椅那躺上去,又对着酒壶灌了两口酒。   苏景阳想上前阻止他这样猛灌,容辞却将他拦住,眼神示意他别管。   容华倒也没再多喝了,他一手抱着酒壶,一手枕在脑后,眸子泛着湿润的光泽,语气些微的怅惘道:“既然都来了,那么……就给你们讲个故事罢,免得你们白跑一趟。”   苏景阳踟蹰了一下,走到他身侧单膝蹲下,“容华,你……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   “嗯。该想起的大概都想起来了,决计不会受人蒙骗。”容华侧过脸来看他,“你想听么?就是可能会有些无趣,我怕你听得睡着。”   容华说到这里哂然轻笑了一声,苏景阳回头去看门外的明嘉盛,他已经闭上了眼睛,身形似乎有些不稳。   苏景阳眉心轻蹙着,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容华,容华已经开始缓缓讲述起来,语气极为平铺直叙,平静的不像是在说自己的事情。   容辞跟苏景阳一站一蹲,在旁默然听着。   慕容华作为望月山庄的长孙,从出生就受尽全家宠爱,却也养成了蛮横强硬的性子。这样的他十四岁时的一个因缘际会,与魔教之子林阙不打不相识,他张扬似火,林阙冷漠如冰,两人是出乎预料的契合,仿佛天生是为了对方存在的另外一半。   两位少年从认识一年后在一起了,相爱了四年,却也遭受了四年的阻挠。   这份阻力来至于慕容华的父亲,慕昀,他死活不肯同意慕容华与林阙在一起。   并不是全因为林阙是魔教之人,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他们林家根本就不正常——林阙的父亲林昭根本不是被生下来的,他的母亲怀着他的时候忧思成疾跳了楼,他母亲死了,而他被一个神医被他母亲肚子里给挖出才活下来了。   更邪气的是,林阙的母亲在怀着他的时候,也是因为抑郁之疾跳了楼,林阙亦是被从他母亲肚子里挖出来,捡回了一条命。   父子俩如出一辙的命格诡异,爱子心切的慕昀极害怕自己的儿子在嫁给林阙之后,也会中这样的邪,到时候莫名其妙的跳楼,他想尽办法的拆散他们二人,甚至狠心将他关押在密室里将近三月之久,将多次前来求见的林阙给打伤,也与林昭结了仇,就是为了让慕林二人能彻底断绝关系。   可是慕容华从小就羡慕向往祖父祖母忠贞不渝的爱情,他无比渴望能拥有如此美好一段的感情,他想像祖母那般敢爱敢恨,他根本无法忘记心中的林阙,他也不是会轻易妥协的性子。   他费尽了千辛万苦,终于在祖母的帮助之下,摆脱了关押他的密室从家里逃出去了。   容华说到这儿眸光幽幽不定,顿了半晌,才缓声接着道:“然后,我就在去找林阙的路上遇上了一个人,一个……让我踏入深渊,永远无法回头的人。” 第70章   苏景阳缓缓抓紧了躺椅的扶手, 眼神里俱是无声的震惊, 瞪圆了眼睛大气都不敢出。   魔教, 姓林, 怀孕跳楼……这么多都对的上, 绝对不是巧合!   容华口中讲述的林阙和林昭,定然是陆浅和林迦的后代!陆浅的孩子竟然活下来了么?!而且还跟容华有这一层的关系!   苏景阳都懵了, 他回头去容辞, 见他神情微动,似乎也是想到了这个可能。两人视线撞上, 都默然不言。   接下去的故事,苏景阳猜到了一点, 容华口中遇到的那个让他跌入深渊的人, 应该就是明嘉盛了。   果不其然, 当时还是太子的明嘉盛无意间从太后那里得知, 以前跟望月山庄为他口头定了桩亲事。他少年意气,克制不住满心的好奇,便悄然溜出宫去寻找与他定亲的慕容华, 好巧不巧便与刚从家里逃出来的慕容华遇上了。   容华轻轻哂道:“他一早知道我的身份,却故意称我为慕容兄, 与我说笑套近乎,接近我……还陪着我一路去找林阙,可笑的是我当时觉得他坦荡磊落, 君子之风, 竟然轻信了他, 将他当做朋友。”   明嘉盛沉黑的瞳眸悲切的望向这边,双拳紧握,指关节泛起了白色。初见时容华那如烈火红莲般灼然的身影,明艳夺目的美丽面容犹如烙印一般,不管过去了多少年,始终还带着一抹噬人的温度,深深刻印在他的心底。   他当时只有一个念头,魔怔了般在脑海里时刻盘桓——他一定要得到这个人。   他后来如愿以偿了,只是……   容华道:“我爹将林阙打伤,与林阙的父亲结了仇,我从家里逃出去找林阙,林阙的父亲却不肯让我与林阙相见,还告诉我,林阙马上就要成亲了。我当然不相信,林阙他绝对不会这样对我。但是……他却真的要娶别人。”   苏景阳注意到容华握着酒壶的手微微发抖,含着泪意黑眸有一抹恨意闪过。   再见到林阙是在一个月后的婚礼之上,慕容华深感被背叛,完全失去理智,怒火滔天的大闹婚礼现场,差点将林阙的新婚妻子给杀了,林阙像是变了个人,护着新婚夫人,并对慕容华恶言相向,还说早受够了他父亲的百般刁难,以后不想再见他。   慕容华因他绝情的话心寒,竟还是不肯放弃,动手想将林阙给挟持走,陪同他前来的明嘉盛也出手帮忙,却混乱之中被林阙给重伤。   慕容华终于住了手,与林阙彻底断情,决然带着明嘉盛离开了。   慕容华爱得深刻,断得果决,此后他再未去打听过任何关于林阙的消息,就算心中已然痛到流血生疮,却咬牙将这个人从自己的世界里给拔除干净了。   慕容华对自己连累明嘉盛心有愧疚,将他接回望月山庄亲自照顾,相处的那段时日,明嘉盛的温柔风趣竟也稍稍抚平了些他内心的伤痕。   慕昀知道儿子跟林阙断绝关系之后,如释重负,开始四处张罗为他重新找人家,天天逼着他去与别的世家公子见面。   慕容华烦不胜烦,但在父亲厉声斥责与督促之下,还是不情不愿的去了。   可奇怪的是每次去见面,那些公子不是坠马受伤,就是突发些别的意外,来不了了。几次三番过后,慕昀就以为是慕容华搞的鬼,暴跳如雷的请家法准备教训儿子一顿,还在望月山庄养伤的明嘉盛及时出来为容华求情。   慕昀其实隐约猜到了他的身份,不敢不敬,只得暂时按捺住了脾气。   却没料,明嘉盛竟突然坦白了自己的身份和对慕容华的感情,向慕昀求娶慕容华为太子妃。   慕昀震惊不已。他自然知道望月山庄曾与太后有过口头婚约,但那时是在不知太后身份的情况之下定的,如今那位身居高位,孙儿更是东宫之尊,未来的天子,慕昀没想到明家竟然真的要遵守当年的诺言,娶一个江湖之人。   与魔教林家对比,皇家令慕昀也放心不了多少,只是当时明家连着两任皇帝都只娶了一位皇后,帝王的万千宠爱只为那一人,将后宫空置,这可是大临王朝史上前所未有的情况,民间对这两位皇帝的深情专一传为美谈,还以此为原型编了各式各样可歌可泣的爱情话本,各地畅销。传言帝后本人都看过呢,不过都一笑置之,并未加以管束。   慕昀见明嘉盛深情款款,看向自己儿子那包含的浓烈情意的眼神并不似作假,心中便有些侥幸的设想,这位未来的天子会不会也能如同他的父亲和皇祖父一般,终生专情于一人。   慕昀还在犹疑,慕容华却已经从得知明嘉盛身份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了,对明嘉盛冷淡又果决的回了四个字:坚决不嫁。   慕容华生在江湖长在江湖,向往美好忠贞的爱情和如风般的自由,他对明嘉盛的确有些许的好感,却只限于朋友,不会为了他被关进皇宫的那个大牢笼里。   此后的几个月时间,明嘉盛对慕容华百般纠缠,穷追不舍,毫不遮掩自己那热烈的情感,容华却始终不为所动。   明嘉盛心中极为迫切得到他,不想再耗更久,最后竟直接拿出皇家权威,以望月山庄所有人的性命半威胁半逼迫,终于如愿以偿的将毫无退路的慕容华给迎娶进宫了。   婚后,明嘉盛对慕容华百般宠爱,千般顺从,并郑重许诺此生只会有他一人,朝夕相处,终于一点点的慕容华那犹如坚冰的心给融化了,倒也浓情蜜意了几年的时光,并诞下一个可爱的女儿,名唤雪瑶。   然而,好景不长。慕容华此人,性子强硬,眼底揉不得沙子。面对那些想尽办法要接近明嘉盛的人,或者对要对明嘉盛不利的人慕容华丝毫不留情,且处置的手段狠辣。宫里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就算再隐秘也会有些风声,容华所做的桩桩件件被有心人借机暗地里添油加醋的传播一番,堂堂太子妃竟在朝野民间落了个“小罗刹”的恶称。   明嘉盛其实不太赞同慕容华这些举动,怕他树敌太多,招人记恨,可那段时日他们两人本来就在因为一些大事小事争吵不断,原本好意与他相劝的话语,说出口却又是失了本意,言语激烈碰撞一番后,最终不欢而散。   慕容华从不是肯主动低头的性子,明嘉盛生为天之骄子,骨子里的孤高冷傲是与生俱来的,从前依着他爱着他是因为情意正浓,时间一久,明嘉盛心里暗暗积压的那些不忿也都爆发了。   明嘉盛数着日子等着慕容华肯服软一次,可慕容华却表现的很平静,每天去太后宫里一坐就是半日,回来照顾女儿,看书写字练剑,完全将他冷落在一旁。   僵持了近一个月,最后是明嘉盛没忍耐住,主动与慕容华和好了。   慕容华也不曾想到,此事在他心里,竟然成了自己根本不爱他的切实证据。   纵然这段感情已经暗流汹涌,他们二人竟然也磕磕碰碰相处了六年的时间,直到明嘉盛登基为帝,容华被封为皇后。   前两任皇后,一个是林太师之子,一个是将门之后,帝王独宠之外,均有母家支撑庇护。唯有慕容华,虽然背后有望月山庄这个天下第一庄,却于朝野之中毫无根基,孤身一人在这个高位风雨飘摇。   封后半年,一次大意,慕容华中毒伤了身体,被御医诊断恐怕以后难以再生育。原本慕容华就十分不易怀孕,跟明嘉盛成亲了这么多年,此时膝下也仅有一个雪瑶公主。再加上这么一遭,猴年马月才能再有?永远无法生了也说不准。   明嘉盛抗了半年,用各种名贵药材给慕容华调理身体,可慕容华肚子始终没动静,最终明嘉盛抵不住百官上奏的压力和一直没有储君的尴尬与紧迫,不再等了,也等不起了,他开始扩充后宫。   承诺易许,也易破。慕容华从头到尾什么话都没说。   明嘉盛迎娶新妃的那一天,慕容华安安静静的呆在永宁殿始终没有露面。晚上,明嘉盛前来寻他,被拒之门外。   此后,慕容华呆在太皇太后的慈安殿比自己的宫殿里时间都还要长,整个皇宫里,慕容华只有在一直真心疼爱他的皇祖母这儿才能找到如家一般安心的感觉,让自己看起来并不是外人眼中那般可怜。   慕容华此生大概是难以学会讨好与低头,后宫迎了新妃,他非但没有想方设法去拉拢明嘉盛的心,反而愈发的冷淡,明嘉盛次次在他这里碰壁,一开始的愧疚也渐渐的转为了心烦意乱。   皇子出生,后妃又软语连连,善解人意,沉浸在温柔乡里的明嘉盛龙心大悦,不愿意来永宁殿受闲气影响心情,便开始渐渐地来得少了。   明嘉盛登基后短短的几年内,有了帝王的威严,却也有了帝王的薄情。   与慕容华当初的承诺已然化为了云烟流走,就算已经有了几位皇子,后妃美人仍旧是接二连三的充盈进来,明嘉盛原本对慕容华的那点羞愧也在那越来越冷若冰霜的态度之下,所剩无几,   整个后宫一片明里欢笑暗里争斗,别提多激烈,唯有永宁殿里成日犹如寒冬深秋,冷冷清清。就连新进宫的小小答应都知道当今皇后不受帝王恩宠,明里暗里的都敢嘲笑贬低几句。   直到有一次,一位美人仗着自己正当宠,飘飘然对皇后出言不逊,恰好被明嘉盛听到了,转头便赐了三尺白绫,将她给处死了。   后宫里的人这才噤若寒蝉,老实了一段时日,天天去永宁殿给皇后请安。可后来明嘉盛照旧只是每月初一十五象征性过去永宁殿一趟,略坐一坐就离开,对皇后并没有多热切,众人心里虽有不解,却也暂时不敢在皇后面前造次了。   容华怔怔然片刻,忽尔轻笑了声,“他说爱我恣意张扬性子烈,可是最先厌烦的也是这样的我,景阳,你说……是他可悲,还是我可悲?”   苏景阳鼻子一酸,眼眶里的泪差点落下来。他真的无法想象容华这样的性子在那深宫里是怎样隐忍下来的,也明白了容华为什么就算是失去了前世的记忆,却还是在看到阿离之后就不停落泪了。阿离大概是容华在皇宫里唯一得到的温暖了,就算脑子不记得了,心却能记起。   明嘉盛不知什么时候冲进来屋子里来了,眼瞳里布满红血丝,胸口起伏得厉害,他痴痴的望着容华的脸,嗓音低哑的不成样子,“容华……”   容辞冷冷瞥他一眼,弹出一枚暗器,点了明嘉盛的穴道。明嘉盛靠近的步子霎时顿住,无法再动弹。   容华好似没听到明嘉盛的声音,当他不存在,继续道:“有一次我重病卧床,他不知怎的竟然良心不安,频繁来看我关心我,那之后,对我竟然又渐渐的恢复了一点往日的情意。我想……大概是他尝够了温香软玉的滋味,又想来我这儿找点新鲜吧。”   僵立在旁的明嘉盛听闻此言,眼瞳狠狠一缩,浑身克制不住的颤起来,英挺的面容上青筋爆起,死死盯着容华的方向,喉咙里艰难的发出赫赫声,似乎极想说什么,却因为穴道被封,脸都紫涨了却一个音节都挤不出来。   容华嘲讽的低笑,“雪瑶因为我在宫里受尽了轻视,我心疼她,终于不再坚持,趁机收敛了一些脾气,与他周旋了一段时日,没想到,他恋着他那些后妃的同时,当真大方施舍了些关注给我。我可真是受宠若惊。”   苏景阳听得头痛欲裂,安暗声叹息,容华一开始就不应该进宫,那里不是他的归宿,如容华自己所说,那是个深渊,一旦踏入,就再难回头。   可是有时候,世事不由人。   “我以为,我跟他也就那样了,我不也求别的,我只需要一个平静,让雪瑶能好好长大出嫁,最好是离开皇宫,可是……”想到了什么容华眸中的泪意忽尔汹涌起来,表情看起来苍白又脆弱,看得苏景阳十分不忍。   容华颤声道:“可是,我竟然与他成婚了十几年后才真正认清他的面目!”   慕容华有一次难得出去御花园散心,看到了一名容貌平凡的侍卫长,慕容华对他隐隐有些熟悉,却又说不上来。后来他被调到了慕容华的永宁殿外,负责守卫。   慕容华故意进出几日就是为了看到他,越看越心惊,最后使计将他给骗进殿内,轻而易举拆穿了他。   如慕容华心中所想,这名侍卫长果然是林阙易容而成!   逼问之下,才得知林阙已经混进宫三年了,一步一步的才靠近他的身边。林阙说只是想看到他,保护他。   慕容华不明白他此番举动的意义,觉得他可笑又可恨。   慕容华冷声赶他离开,林阙却说如果被赶走,他立刻去找明嘉盛坦言身份送死,慕容华知他性子,说得到做得出,但心里有气,不想被他威胁,还是让他滚,林阙二话不说转身就朝着明嘉盛议事的勤政殿去了。   半途,终究是被慕容华派的人赶着拦下。从此,慕容华默认了林阙的存在,只是二人从不交谈,形同陌路。   直到两年后,明嘉盛因为太子中毒一事,一时迁怒怀疑慕容华,还将他软禁了几日。   虽然慕容华最后自证清白,但两人之间表面脆弱的美好再也维系不住了。   慕容华心如死灰的在殿里喝闷酒,林阙突然潜进来,红着眼睛斩钉截铁的说要带他离走,离开皇宫。慕容华自然不肯理睬这个负过他的人。   林阙默默守着他这么多年,知道他一直过得并不幸福,当初肆意洒脱,光彩夺目的人,如今受尽委屈却只能一杯接一杯的喝酒,沉郁的眉目间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笑意。   林阙再也忍受不住,将当年的实情告诉了慕容华。   原来,他并不是因为负心另娶他人,而是被明嘉盛下了断情蛊。所有的情爱在中蛊之后,会全部消弭于无形,就连本人都无法察觉异常,爱时有多深切,忘掉时便有多迅速。   慕容华带着受伤的明嘉盛离开后,林阙并没有接着拜堂,他惶惶然静立了许久,突然就面色惨白吐血晕过去了。   林阙只觉得心里仿佛空了一块,却又找不出原因。他很迷茫,离开了魔教,独自走遍了四海。他记得慕容华这个人,偶尔会有些心悸疼痛,却清楚自己早早对他断情绝爱了。   终于一个巧合之下,识得了一位巫族的朋友,他才知道自己中了蛊。   下蛊的人手特别狠,一次性给下了三只,誓要令他永世不得想起这份感情!   林阙的朋友花费了五年的时间才将那蛊给一一拔除,被死死隐藏在了角落深刻情感山呼海啸一般震荡了他的心脏,他终于将一切记起来了!   可是……一切都晚了。   林阙易容混进了宫里当了侍卫,偶尔远远的能看到容华的身影,林阙知道木已成舟,无法挽回,一开始只想余生能这样偷偷看他一眼便好。   但慕容华这个皇后当得着实不快乐,明嘉盛不折手段将他抢去了,却从不珍惜。   忍耐多年,林阙终于在这次慕容华被冤枉后,再也克制不住,告诉了他实情,要带他离开这里。   慕容华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明嘉盛骗了这么多年,更可笑的是,他还爱上了那个骗子!   慕容华崩溃的和打定主意要带他离开的林阙起了几句争执。   而就在两人纠缠间,明嘉盛竟突然携着满身阴寒的怒火,神情可怖的提着长剑破门而入。 第71章   慕容华丝毫不惧, 冷声跟明嘉盛对质当年的事情, 明嘉盛却因为他下意识里将林阙挡在身后的举动暴怒, 直接承认下蛊是他做的之后, 面目扭曲反过来质问他这些年是不是一直这样跟林阙私会!   慕容华没想到他当年竟然真的做了这样的事情, 拆散了他跟林阙,慕容华震惊急怒过后, 已然与他无话可说。   殿外围满了弓箭手, 慕容华知道他定然不会放过林阙,就对他冷笑说了一句话。   “你杀了他吧, 因为你的原因我与他错过这么些年,正好到头来殉个情, 共赴黄泉之路。”   明嘉盛被他刺激得几欲发狂, 却也知道容华说一不二的性子, 强忍着怒火扔了剑, 最后到底是没有下令杀林阙,而是将他关押进了天牢里。   那天晚上,明嘉盛留在了慕容华的殿里, 四更时才脸色阴沉的大步离开。   然而过后没几日,慕容华手心的痣颜色竟然变深了!原本被说难以再怀孕的慕容华突然又有了孩子, 这可真是讽刺,明嘉盛知道了后,只着人送了些东西, 许久没再来过。大抵子嗣众多的他也已经不在乎多这一个两个了。   慕容华趁着明嘉盛忙于接待别国使臣, 与林昭的人悄然联合起来, 暗地里使计将受刑伤重的林阙给救出了宫。   林阙死死的抓着慕容华的手,哀求他一起离开,慕容华心中觉得极对不起他,可如果自己跟着一起离开,那么林阙必死无疑了。慕容华不想再欠他更多。   况且现在,各种后患没解决,他也没办法独善其身。   慕容华不敢多耽误将林阙给点了穴,交给了林昭让他赶紧带走。结果在一处夹道,慕容华被紧追而来的一队官兵堵住了路。   那个官兵头领是目前最得圣宠的穆贵妃娘家人,他猖狂无比,说是奉圣上的命令前来诛杀他这个宫中逃犯,命人射杀了慕容华身边的护卫,然后真的对他狠下死手,   不管这个命令是不是明嘉盛下的,慕容华已然是万念俱灰,穆家人能狗仗人势,张狂至此,便是他恩宠纵容出来的。   而他堂堂一国皇后,却沦落到连一个小小的官兵都能一脚踩死的地步,就是因为人人都知道如今的皇帝根本不把皇后当回事,一同看轻他。   慕容华觉得自己简直可悲又可笑。   慕容华作为望月山庄庄主的长孙,武功能差到哪里去?可纵使他拼力杀红了眼,以一人敌五十,终究是占了下风,他中了两箭,身体也受到了重创,肚子里的绞痛令他十分的不安。   就在他奋力厮杀已然精疲力竭,以为自己就要这般跟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惨然死去的时候,明嘉盛竟亲自急匆匆驾马赶到,怒喝令那些人都住手。   明嘉盛将软倒下来的慕容华接住,慕容华却看都没看他一眼就晕死过去了,身上的伤口流血潺潺,而腿间的衣料也晕红了一片。   孩子,自然是没了。   慕容华醒来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怅然心伤过后便是庆幸,没了……没了也好,免得生下来受苦,这大抵就是天意。   原本心痛难忍的明嘉盛见他失去了好不容易才意外得来的的孩子竟然反应如此平淡,心头火起登时冲着他发难,神经质的狠狠逼问他是不是早就不想要这个孩子了,是不是如果今天没人追去他就已经跟林阙逃走了!   明嘉盛的脾气变得越来越阴晴不定,令人难以捉摸。大概是先皇驾崩后吧,以前到底是有先皇管教着,明嘉盛此生最是害怕最敬重的就是他父皇,勉强能老实约束自己的脾性,做出一派温柔君子之风。   可自从登上帝位之后,睥睨天下,唯我独尊,隐藏掩饰住的那些真实心性也就渐渐的暴露出来。   前两年还能恭敬的聆听太皇太后的教诲,可如今太后太后也是病体沉疴,每日昏睡的时候比醒着的时候长,实在管不住他了。   慕容华如今对明嘉盛这个人是绝望透顶,一个字也不想同他说,面对他的质问便也不顾及身上的伤口疼,捂着耳朵调整了姿势背过身去睡了。   明嘉盛却不依不饶,定要他说出个所以然来,慕容华便回头冷冷冲他道:“我不想要孩子?我想逃走?我逃得走吗,望月山庄还有雪瑶都在你手里捏着,我是在回宫的路上被拦住的,不是你派去的人说要诛杀我这个宫中逃犯吗??你来问我??”   明嘉盛听了他的话顿时安静了,眼神可怕的盯了他片刻,突然就默不作声的转身离开。   慕容华过了两天才知道,那天剩下的二十一个官兵,有十九个被杖杀,还有两个姓穆的竟然被施以车裂之刑罚,据说明嘉盛还让穆贵妃去到现场观看,穆贵妃当日回去便病倒不省人事。   慕容华有时候想回忆一下初遇时的那个明嘉盛,哪怕是成婚刚几年时那个明嘉盛,可他发觉脑子里竟都快没有印象了。这人真实越来越喜怒难测。   慕容华卧床休养的时候,明嘉盛又来看过他几次,如同这些年每次来时那般,坐在一边支着脸颊安安静静的打量他的脸,也不怎么说话。   只有这般平和的时候,慕容华才依稀能找到明嘉盛从前的影子。   慕容华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的与明嘉盛商量,说他将皇后之位让出来穆贵妃,他带着雪瑶出宫去,隐姓埋名的过日子。前一刻还正常的明嘉盛却如同被触了逆鳞,瞬间变了脸色,震怒的将桌上的东西给砸尽。   离开时,对他说了句:“那个女人就是想要皇后的位置才加害你,我已经将她处理了,而你慕容华,就是死,也要给我死在这个位置上!哪儿都别想去!”   慕容华隐约是知道他心里的一些固执的地方,没指望他能答应,只是想让他心烦一下,少来自己这里而已。   穆贵妃很快成为了过去,宫里又有新的美人获得恩宠,慕容华在自己的殿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修养好之后便去常去陪太皇太后,就算他昏睡着,慕容华也能在床边一守就是一整天。   数月之后,太皇太后的身体再也熬不住,薨逝了。   太皇太后一直觉得是自己误了慕容华,临终前握着慕容华的手落下眼泪来,慕容华却一点都不怪他。   对慕容华来说,在这皇宫内院里,太皇太后跟雪瑶就是他心里全部的温度。   然而,令慕容华没想到的是,前脚刚送走太皇太后,悲恸犹在胸口郁积难散,后脚雪瑶便因为突发心疾,竟也离开了他。   慕容华短短的时间内,仿佛被带走了所有的灵魂和生息,如今余下的也就是一副躯壳而已。   丧事办完了,慕容华也没与明嘉盛打招呼,从永宁殿直接搬到了极偏远的春和殿,每日素衣素食,犹如一潭死水,无波无澜的过着每一天。   慕容华搬这么远就是不想再看到明嘉盛,可是这搬远了后,他倒是来的勤了些,慕容华偶尔出来晒晒太阳,一转头就能发现他在殿门侧站着朝里面看,有时候穿着朝服,有时候穿着常服,有时候会进来坐坐,有时候站会儿就离开。   慕容华鲜少搭理他。   有一次晚上,慕容华都要歇下了,满身酒气的明嘉盛突然来了,抱着他就想亲热,慕容华直接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明嘉盛似乎是稍微清醒了些,他愣了一下,却没有发怒,反而是看着慕容华开始怔怔然落泪,问了他一个问题。   他问的是:“慕容华,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有吗?哪怕一点点?”   慕容华回答的很果断,他说:“没有。”   慕容华又冷笑说:“你尽管去爱恋你的新欢,我在这默默回忆我的旧爱,我跟你之间不需要爱,也没有爱。”   已然三十过半,在外总是充满戾气令人胆寒的明嘉盛听了他的话之后,竟一脸难受,伤心的痛哭出声来,嗓音都哭得几分嘶哑,“我知道,我就知道……你从不肯向我服软,也不肯为我低头,哪怕就一次,就是因为你心里一直怨恨我,怪我当初用你的家人逼威胁你,在你心中我永远是罪人,你表面上,对我态度缓和,可是不管我怎么努力,怎么对你好,你永远不会对我有感情,你一直惦念着你的那个林阙,你心心念念的全是他!你根本不爱我,你连话都不肯好好与我说,一吵架就冷言冷语的刺我,你从来不把我放在心上……幸好我早早就察觉了,幸好,我明智的让一点点让自己学会从你这里抽身,我的心,就算胡乱放在别人身上,就算喂了狗!也不要再交给你被你弃如敝履!坚决不要!!”   如同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似的哭嚷完最后一句,明嘉盛身子一歪就醉倒在了他的怀里。   “……你看看啊,他有多么骄傲,多么会权衡利弊,就连感情都能算计的这么清楚。”容华眼底湿漉漉一片,自嘲道:“我在他那,可真是一败涂地。”   定在旁边的明嘉盛额头上沁满了汗珠,全身战栗,嘴唇勉力的动了动,突然嘴角边开始溢出鲜血来,顺着下巴滴答滴答的落在了地面。   容辞察觉动静,侧眸瞥他一眼,却没有动手给他解开穴道。   容华将酒壶里最后一口酒喝干净了,轻轻吐了口酒气,长睫湿润盈着泪光,原本苍白的面颊上也染上了一片绯红,停顿了许久才继续讲述他们最后的那段过往。   最后的那几年时光对慕容华来说相对算是平静了,他一人独居在春和殿里,又远又偏,形同冷宫,但在吃穿用度上从来不曾轻慢过他。他每日喝喝茶,晒晒太阳,给花花草草浇水施肥,打算就这样心如止水的了却下半生。   明嘉盛也渐渐的不太往后宫里转悠了,他到慕容华那次数越来越频繁,仿佛带着些示好的意味。   或许是年纪渐渐大了,反而开始渴望能有一处平和安心之所。陪伴他最长时间的原配慕容华无疑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他们两人已经纠缠大半辈子了,慕容华也懒得与他多费唇舌,由着他这般不热不冷的处着,唯有一点非常坚持,慕容华不允许明嘉盛留下过夜。   有时候明嘉盛来得时辰晚了,耍着赖的想留下来,鞋袜都脱了半边身子沾到了床,却还是会被慕容华给轰走。   他如果不走的话,那行,慕容华走。   慕容华身心都透出不欢迎令明嘉盛又气又闷。明嘉盛好几次命令慕容华搬回永宁殿,他却抛之脑后,置之不理。明嘉盛与他争吵,他就直接拿棉球堵住耳朵,该干什么干什么。   明嘉盛这才突然了悟,冷言冷语不是最伤人,漠然视之才是。   明嘉盛每每在他这里受了闲气,回到自己的殿内总是一通的怒骂打砸。有一回身体气出了不小毛病,养了许久才恢复一些。   也就是从那以后,明嘉盛三天两头的生病,身体总是这里那里的不太舒爽,特别是头疾最为严重,发作起来旁人的呼吸声稍重些他都能将之杖责十几棍。   他一改之前勤政作风,开始懒政,跑到春和殿里去休养身体,几天不上朝都是常事,且开始听信一些奸臣小人的谗言,任由他们把持着朝政,导致后面六年里,大临王朝前所未有的风雨飘摇,动荡不安。   当乱党大军逼进了皇宫,明家仿佛这才突然惊觉醒悟自己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   叛乱最终被平定,皇宫里死伤无数,一片血流成河,而这血里面,就有慕容华的。   慕容华为明嘉盛挡了一剑,受了重伤,差点就死了。虽然过后被御医们拼了的命救过来了,但是也都说他活不长久了。   经此叛乱,还有慕容华的生死关头之后,明嘉盛仿佛被冰冷兜头浇过,原本浑噩的脑子彻底彻底清醒,也了悟了一件令他纠结苦闷了大半生的事情。   他一面极力挽回朝堂局面,一面到处张贴皇榜寻神医给慕容华治伤,而他更是亲自服侍伤重的慕容华,将他照顾的无微不至,仿佛回到了两人刚成亲时那般柔情。   可是慕容华不管是昏沉着还是清醒的时候,对他的所有举动都没有太大的反应,甚至眼神里总是透着一股冷淡。   老天爷并没有给明嘉盛太久懊悔挽回的机会,慕容华卧床躺了两个多月,最终还是撑不下去,与世长辞了,结束了他三十七年的生命。   容华突然撑起身体坐起来,微微转过头去,看向明嘉盛,被泪水涤荡过去的眸子澄亮平静,语气十分的冷静:“我临终前对你说的话,你忘记了吗?我说让你别误会,我为你挡那一剑,并不是因为还爱你,而是因为,我只想为这段误了我一生的感情彻底做个了结。我还说,如果有下辈子,请你离我远一些。你,难道都不记得了?”   苏景阳听完了容华的整个故事,仿佛自己都经历了大梦一场。当时听容辞说明嘉盛是负了容华的感情,可是如今看来,这何止是负了感情,这简直是折磨了人家一辈子!   苏景阳此前还隐约猜测过容华跟明嘉盛会不会是主角,毕竟两个都借尸还魂了,如此玄幻之事。   可是如果容华跟明嘉盛真的是主角…他宁愿自己收集能量收集到死,也不会动撮合他们的念头,否则他会鄙视的狠狠扇自己几个嘴巴!   明嘉盛如此自私又冷酷,苏景阳都不知道阿轩怎么教出这样的儿子来!   明嘉盛刚被容辞解开穴道,便急急上前道:“容华,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   容华对着他冷笑,表情没有丝毫的温度,“你跟慕容华之间早已经结束了,我现在是容华,我是巫族的圣女,我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明嘉盛红着眼凝视他道:“你是怪我来迟了么?可明家的江山不能葬送在我手里,我的确是在你离开五年多整治好一切传位给太子之后才来寻你,我真的度日如年,无比煎熬,我每时每刻的都想能快点见到你该多好。”   “见到我,然后呢?跟我重新开始吗?”容华讽刺的笑了,那笑容寒冷刺目,明嘉盛看着他怔住,容华接着问道:“我被你折磨束缚一辈子,你跟我多大仇,还不肯放过我?我凭什么要遭受这些?”   “我不求你原谅我,我只是想能看到你好好活着……”   容华突然就站身来,披散着头发,光着脚走到了明嘉盛面前,死死盯着他又是泪痕又是血痕的脸看着,神情冷厉道:“明嘉盛!我与你夫妻十八年,你是个什么东西我心里不清楚?你觉得我会信你的鬼话?如果不是我自己恢复记忆,你又打算用编个什么故事来哄骗我?”   明嘉盛面色灰败,望住他,“我没有……”   “你是没有,因为我都想起来了,而我也不会再与你有任何的纠缠!这是我崭新的人生,不是为了让你挽回谁而存在的!”容华眼神和语气都异常决然:“慕容华曾经属于你,你却没有好好珍惜。你可以有两次生命,但,我的机会仅有一次。”   容华抬手指着门外的方向,“离开吧,以后不要在我面前出现,否则,我可以让你神魂俱散!”   容华说完便不再多看他一眼,面无表情的转身开始收拾衣服银钱,像是要出远门的模样。   苏景阳虽然不知道他要去哪儿,但猜测他是急需出去散心,便跑过去帮忙。   明嘉盛看着容华已然迫不及待的样子,双手上缓缓收紧,气息猛地沉了沉,闭上眼低声道:“不用去找了……这一世,林昭出生没多久便夭折了,林阙也不会再有了。”   苏景阳跟容华动作同时一顿,容华神情凝滞,手里刚从柜子里取出的一件红衣飘然落在了地面,那艳丽的颜色仿佛心口滴下的一滩血。   容华不相信明嘉盛的话,最后收好东西便出发亲自去魔教探查,苏景阳恍神过后发现明嘉盛竟然也不见了身影,忙拉着容辞问:“他是不是跟容华去了?!”见容辞点头,苏景阳愤然道:“他怎么还有脸回来追容华!容辞你怎么回事,他这么渣,你为什么会帮他给他机会?”   火一下蔓延到容辞那儿,容辞也无奈,“以我对自己的了解,不是给他挽回的机会,而是给他一个死心的机会,让他明白,不是所有的追悔莫及都有意义的。”   不是所有的追悔莫及都有意义的……   苏景阳因为这句话,突然一阵心悸,表情有些愣住了。   容辞问他怎么了,他忙回神,摇摇头,“没什么,就是有点担心容华……容辞,等容华这去查探好了,我们跟他汇合一起去晋城吧。听说了这么多次,我还没去过呢。”   他要送出去的信上故意说是等孩子满周岁以后再去。这次提前去的话,也不知道阿离是会惊喜他的出现,还是担心他回不了家。唉……不管怎样,先见上一面再说吧。   况且,苏景阳心想,容华现在肯定也会非常想再去见陵离。 第72章   苏景阳其实从容华的讲述里得到了一些关于陵离的信息, 那就是他以后会病逝。苏景阳仔仔细细推算了一个大概的年月, 陵离估计活到了快七十岁。   乍听到关于陵离的生死之事,苏景阳心里不由涩涩的,可是又一想, 毕竟每个人都会死,陵离活到七十岁在这古代来说也算是长寿了。这么想着, 心里才稍微好受一点。   在等容华消息的时候,苏景阳跟容辞常常将两个孩子出去花园里溜达,有一回碰到了容瑕。苏景阳都差不多将这个孩子的存在给忘记了, 看到他时还愣了愣。   容瑕手里拿着两本书经过,小脸上没什么表情, 较之前看起来沉稳安静了许多, 也失了些孩子的纯真之气。见到他们后,容瑕停下步子规规矩矩的打了声招呼然后才离开。   容辞发现苏景阳表情有些复杂的样子,告诉他容瑕现在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苏景阳这才了然,“怪不得他现在这个样子……也挺可怜的。”   容辞嗯了一声,道:“没娘在身边的孩子,都可怜。”   “……”苏景阳瞟了眼在怀里呜哇乱动阿昱, 只觉得心头一窒。   阿熙在抱着容辞的手指头啃, 苏景阳又看到了容辞手上一道道的小伤痕,都是近来新添的, 苏景阳实在忍不住问他:“都这么久了, 你的这个阵法每天都要血吗?”   容辞眨巴眨巴眼睛, 望着他笑了,“事关重大,一点血不算什么。”   “总觉得奇奇怪怪的。”苏景阳却越来越怀疑,用力的盯了他半晌,才道:“容辞,你老实说,是不是在暗地里搞什么事情?”   容辞将自己占满阿熙口水的手指头抽回来,闻言便似笑非笑道:“我能搞什么事情?我就算搞什么,能逃得过你的法眼?诶,你看那边,送信的人来了。”   苏景阳顺着他的方向望过去,果然见有人来送信,这样被打了个岔,后面也就忘记再追问他了。   信是容华回的,说有些事情耽搁了,要他们先出发,等他处理好之后就去追他们。虽然容华没具体说是什么事,可苏景阳却依稀能猜到,应该是跟明嘉盛有关系。   苏景阳真的很希望容华能重新找个一心一意对他好的人,而不是再因为明嘉盛痛苦蹉跎一生。明嘉盛的错误真的不值得被原谅。   永宁殿。   陵离看书看累了,起身准备去靠在榻上小憩一会儿,怀孕后他总是常常犯困。在宫女的伺候下,散了头发,褪了外衫,还没躺下去,有人通报太子殿下来了。陵离又重新穿上衣服,等他进来。   阿轩先是给陵离请安,然后依偎坐到他身边,眼神亮晶晶的对他道:“儿臣此次出宫,碰上了一位江湖奇人,他很会变戏法,能让原本心情不好的人看到他后都能开怀大笑。”   陵离不由失笑,“真有这样的人?”   “真的!我觉得他挺有本事的,便将他带进宫来了,让父后也能开心开心。”阿轩摇着陵离的手臂道:“儿臣这时候把他叫进来可好?”   陵离应允了,正让人整理发冠衣襟,阿轩拍拍手,寝殿门口突然探出一颗脑袋来,带着笑意的清朗声音响起:“那我进来了哦。”   这熟悉入骨的声音……陵离身子一颤,在阿轩乐呵呵的注视下,不敢置信的猛地转过头去,正好看到走过来的那人。   陵离感觉自己仿佛做梦,他屏住了呼吸,望着来人眼睛眨也不敢眨,生怕一眨,眼前的画面就破碎了。   那人行到了身前,行了一礼,黑亮清澈的眼瞳凝视住他,轻柔问了句:“皇后娘娘,不知在下表演的大变活人,可还合心意?”   *   容辞被侍卫引到了武场,明湛正在练射箭,一身绛红色的窄袖武服,侧影挺拔,英姿飒爽,手里的弓拉至饱满,弓箭射出,正中靶心。   他回头看向容辞,道:“过来比一比。”   容辞扬起嘴角恣意一笑,欣然上前,“好,怎么比?”   他们比的是移动箭靶,看谁射中的更多。三局下来,容辞略胜一筹。   明湛黑眸望着容辞道:“容城主,射得不错啊,如今在这皇宫内院里,也只有你敢赢我。”   容辞道:“我只赢了一箭,陛下射得也挺好。”   互相吹捧过后两人相视微笑片刻,明湛先将目光收回,去换了身衣服,与容辞一起喝茶。刚好有人来向明湛禀报,说皇后娘娘待会儿不同他一起用晚膳了。   明湛脸色一滞,淡淡的呵了声,“就知道会这样对我。”   沉黑的眸子看着容辞,明湛别有深意的缓声道:“容城主,我们都得注意了,当心内院起火。”   明湛之前给还在容城的陵离写信写的很勤,每次眼巴巴的盼着回信,可是那回信……也不说写的敷衍,可是明湛能看出来有些硬挤的痕迹,心里虽然有些失落却当他是不善于这些言辞。   可是前些日子,当明湛看到陵离在收到苏景阳的信之后喜上眉梢,立马伏案洋洋洒洒情真意切写了好几页都没停手的时候,他才体会到区别对待,心里难免有几分不是滋味。   容辞知道明湛在说什么,放下茶杯,一副早已经看开的语气道:“如果没有我们两个,他们定是要在一起过上一辈子的。”容辞又莞尔低声说:“其实,能保持有这么一份纯挚特别的情意在,也挺让人羡慕的,随他们去吧。”   明湛从鼻子里冷冷哼一声,却也没说反对的话。   容辞低头喝了口茶,沉吟半晌忽尔问道:“我听说,陵离有了身孕?”   明湛轻敲桌案的手指顿住,掀起眸子端详他片刻,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冷冽,“想说什么直接说吧。”   容辞跟他的目光对视而上,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才道:“我知道,有的事情定然瞒不过你……只是你既然爱他了解他,就应该明白和体谅他当时害怕不安的心境,不如坦坦荡荡互相说开,免得藏久了,反倒是成了心结。”   “你倒是关心朕的皇后。”明湛道:“不过不用你提醒,我们之间,不会有什么心结。”   陵离当时不要那个孩子,一直想逃避,明湛清楚是跟当年他毫不留情杀了追随自己多年的亲卫秦宇有关,陵离是怕落得跟秦宇一样的凄然下场。   秦宇忠心,一切为他打算,但错就错在不该擅做主张,还企图瞒天过海,让他蒙在鼓里有种被算计的感觉,完全辜负摧毁了他所有的信任。   有多信任,他当时就有多愤怒。   明湛很忌讳这一点。只不过到了今天,他不会再年轻气盛冲动杀人,而会有别的安排,比如对宋辉的处置。明湛因为他隐瞒不报,要对他进行了惩戒,意料之中的陵离向他求情,明湛便在惩戒过后顺势把宋辉放到陵离身边当护卫长,又与他谈了半个晚上,最终对他说此事以后揭过不提。   容辞瞳眸中有些许讶然,笑了笑:“看来,是我多虑了。”   明湛嗤笑一声,“明家的皇帝都命短,我到了现在如若还跟他没完没了的拉扯一些旧事,恐怕也没几天快活日子。只要他肯呆在我身边,我便能安安稳稳的护他一世,别的过去就过去了,我也不是完全不讲道理的人。”明湛又哼道:“你看他出尔反尔不陪我吃饭,我说什么了吗?”   容辞冲着他举起茶杯,挑了挑眉尖,“陛下,我来陪你如何?”   明湛嘴角扯动了一下,“倒也行。”   *   苏景阳用手摸摸陵离那已经突起的小腹,又见他气色红润,眉目温柔含笑,浑身散发出的那种舒朗温润之气一看便是被照料的很好,顿时放心不少。   陵离目不转睛的将他望着,眸中的惊喜之色还未散去,与他面对面坐着,拉着他的手问道:“你不是说要等两个孩子周岁以后再来么?”   “想给你一个惊喜啊。有没有惊到你?”苏景阳歪头冲着他笑得灿烂,陵离用力的点头,“我真的很高兴,看到你的信上说的,还以为要等很久。”   陵离又抬手摸摸他的脸,忍俊不禁,“你啊,晒黑了。”   苏景阳嘿嘿笑。他们来晋城把两个孩子也带上了,就是因为两个孩子没办法在马车里一呆就是半天,时不时要停下来放风玩耍,拖拖拉拉的两个月才到,而现在的天气日头还很烈,苏景阳常带着孩子在外头玩,他的皮肤不经晒,一晒就黑。这一路晒过来,容辞对他的称呼由名字换成了“黑皮”,还说什么看到他就感觉两眼一黑,真是气死他了。   其实苏景阳也并没有觉得自己特别黑,小麦色,超健康!苏景阳很鄙视容辞不懂得欣赏。   陵离问他怎么没看见两个孩子,苏景阳说:“我们走的时候,他们俩都睡了,改天再抱过来给你看。”   陵离点头,“好。”   陵离想抓他的另一只手,结果视线不经意一瞟,发现他手心里的痣颜色已然变深,失语片刻,才抬眸看向他,欲言又止:“景阳,你……”   “唉唉唉,被你看到了,本想跟你说来着。”苏景阳道:“刚一个多月。”   这个孩子是来晋城的路上怀的,苏景阳当时发现后,愣了一会儿之后,就没有多余的反应了。相比第一次的震惊无法接受,他现在想到这孩子是容辞的,能稍微令自己镇定一些了。   陵离眸子静静的望着他没说话,苏景阳回握住他的手,弯起眸子虽然是在笑着,但是陵离看到了他眼底有些许泪意闪动着。   苏景阳嘴唇微微颤动了一下,才低声道:“阿离,谢谢你。真的谢谢你为我付出的一切。只是……我可能暂时还回不去。 ”   陵离感受他手心的温度,和那似乎想要表达什么一般的时松时紧的力度,怔忪片刻,突然明白过来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些,眼睛微微睁大,正欲说话,苏景阳担心的冲着他轻轻摇头。   陵离却还是开口了,他看着苏景阳轻声道:“我现在很好,你都看到了是不是?别为我担心。”   不等他说话,陵离又接着柔声道:“景阳,你一定要记住,以后不管你做什么决定,都是因为自己的心,而不是因为我明白吗?只要你能开心能幸福,我都值得,也会为你感到高兴。”   苏景阳看进他那双如秋水般沉静的双眸,霎时间就明白了陵离的意思。   陵离指的是要因为想回家而回家,不要仅仅因为不想辜负他为他付出的这些的而回家。   苏景阳鼻子一酸,眼泪不受控制的吧嗒吧嗒落下来,跟他抱住,脸埋在他肩头哽咽道:“我知道了,傻阿离……”   苏景阳此后隔山差五的进宫一趟陪陵离,把阿熙阿昱也带去给他看了。他来了过后,陵离的心情明显开朗起来,有时候他不去,明湛还着人来接。   有两回见陵离实在恋恋不舍,还让他留下来就在永宁殿里跟陵离一起过夜。   苏景阳几番考量观察,察觉明湛跟明嘉盛真的很不一样,他这人偶尔会有些怪脾气,但是对陵离一心一意的好,言行举止间皆是爱重。苏景阳还见到过陵离名义上的那位兄长,虽然只是短短的一面,苏景阳却觉得他坦荡磊落,一身正气,对陵离恭敬却也不乏一些亲近,似乎是真的将陵离当成亲弟弟看待的。   苏景阳心里的石头总算是稍稍落地。   苏景阳跟容辞最后在晋城呆了一个多月,还是没有等到容华的到来。苏景阳进宫去跟陵离依依惜别一番,约好来年再来看他,然后便和容辞带着两个孩子一起返回了容城。 第73章   苏景阳这次怀孕不一样, 他不是在前面就孕吐, 而是刚好回到容城以后开始,每天吐到山崩地裂,日月无光, 天地失色!精神差的时候就躺到床上有气无力的挺尸,精神稍好的时候就陪两个儿子。   阿熙跟阿昱都满了周岁, 两个孩子都会颤颤巍巍的自己走路了,也会奶声奶气的叫爹爹,会说一些简单的词了。苏景阳有时候看到他们活泼可爱的样子, 都无比感慨。   他算是已经深刻的体会了从怀孕到生孩子到养孩子是多么艰辛困难的一个过程。   不过,他又记起陵离曾经说过的那句话, 生孩子的痛会随着孩子的长大而渐渐遗忘, 他当时不觉得,后来一想,又确实如此。   看着他们从小小软软的一团, 慢慢的长大,会笑,会翻身,会坐, 会爬, 会走,会叫爹……看着他们健康快乐的样子, 望着他们清澈纯净的大眼睛, 就觉得被记忆里的那种本来是刻骨铭心的疼痛, 还有各种令人崩溃的辛苦已然被什么柔软的东西给替代了。真的挺神奇的。   只是……现在他肚子里的那个还没出生,身体的难受也是在当下,没有任何东西能替代。他很担心又会像怀阿昱阿熙时最后的阶段背痛到怀疑人生。虽然李因说他这次怀的是一个,应该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但苏景阳还是害怕那黑暗的一个多月会再次降临。   容辞见他成天的惴惴不安,胡思乱想,就带他出去溧阳散了散心,顺便又跟在外面的容华见了一面。   容华之前去打探林阙的消息,最后已经确定林昭夭折,林阙也不会再出现于这个世界上了,他很是伤心黯然了一段时间,苏景阳于心不忍,可又不知如何才能安慰到他。   明嘉盛好像一直在容华左右打转,苦心竭力的想挽回,容华却很坚定也很冷静,没有一点要重新接纳他的意思,这让苏景阳稍稍放心。   苏景阳也对容华直言,说他值得更好的人,千万不要和明嘉盛复合。   容华在参加完容城的一个祭祀之后,就说想去望月山庄一趟,再去晋城见陵离。离开很久之后又来信说他已经离开晋城,还想去别的地方转转。   苏景阳跟容辞兜兜转转终于在一个偏僻的小村庄里找到容华,好在他的身边没有明嘉盛,情绪看起来也挺正常,还能如同往常与他们说笑两句。在一起呆了两天后,容华便跟他们分开了,说会继续去四处看看。   临走前容华跟苏景阳说会算着时间,等他生这胎的时候回容城一趟。苏景阳看着他离开时那抹红色的身影,叹了声,他非常希望容华能早日走出来,他认识的容华就应该如同烈火般耀眼夺目,明丽而张扬,对任何事都无所畏惧,而不是现在这样,就算笑着,眼底也藏着一抹挥之不去的淡淡冷郁。   苏景阳回到了容城之后没多久就收到了从宫里来的喜讯,陵离一月份的时候平安的诞下了一名小皇子,苏景阳高兴得不得了,如果不是现在他挺着大肚子不方便出门太远,他肯定又要奔去晋城看看那刚出生的小侄子。   他去不了,只能疯狂的跟陵离雪片儿似的通信,有时候回信才刚送走没多久,又已经来了新的。虽然不如手机视频方便,可是当这种珍而重之的字字句句传到手上的时候,那种满足和暖心感觉真的特别美好!   苏景阳怀孕七个月,离他的“黑暗之月”不远了,容辞似乎也有点紧张起来,开始让李因每天给他诊脉两次,并且研究一些药备用着。没两天,又收到了容华托人带回来的一种秘丸,说如果以后再背痛的话,就少量的服用一点可以缓解,且不会对孩子有影响。而陵离从宫中派来了两名使者也很快抵达了容城。那使者苏景在宫里陪陵离的时候见过,是天天去给陵离问脉的御医!   陵离也记挂着苏景阳的这桩事,很担心他,所以派人来给他保驾护航。   接二连三的关怀令苏景阳的心脏就如同是被醋泡了似的酸软,被人关心呵护被人牵挂惦念真是太好了。   两个御医来了之后,每天来给苏景阳把脉问诊的人就从李因一个变成了三个。苏景阳偶有不适说出来,他们三个就会凑到一堆,凝眉思索探讨,有时候会开酌情点药,有时候不会,反正药煎来了,苏景阳就喝,没有药,他就好好休息,也不多问。   不知真的是因为他只怀了一个,还是吃了药调养了的原因,他这回除了有些浮肿的厉害,身体并没有出现其他的不适,竟然平平顺顺的渡过了怀孕后期!   不只是他跟容辞,其他人也都是抹着汗长舒了口气。   一个想着娘啊终于能跟城主交差了,还有两个想着,感谢老天爷终于能跟皇上皇后好好交待了。   苏景阳最后足月生了一个跟他体质一样的双人子,取名叫容非。   当然了,不管以后孩子长大了会怎样,生的时候苏景阳仍旧疼得死去活来想撞墙!!!   容华在他生之前就回来了,苏景阳生完了在恢复休养身体的时候,就听他聊聊外面的事情,也挺有意趣。   苏景阳欲言又止半天,还是没问明嘉盛有没有继续纠缠他。容华也只当没那个人,根本没提,只是说起在外面认识了几个新朋友。   苏景阳听他提起一个地名,叫易水之岸,便好奇的问是那里。容华说那个地方叫易水城,在大临朝最东南边,因为水多习惯性被人称为易水之岸。那里人口众多,水运贸易繁华,城里多数是有钱人,有许多外地人还戏称那里根本就是“财神之岸”,还说就算地上掉黄金,人家都不屑于弯腰去捡的。   而易水之岸的宁家更是在各种财富排行榜上稳稳第一,只有三个字形容,钱超多。至于超多是多少?能把你脑袋瓜都想破的那个数儿大抵就是了。   苏景阳听得很兴奋,就跟容辞说以后也去那里玩,容辞正哄着只粘他不要别人抱的小儿子,闻言便只管点头:“好好好!去去去!”   苏景阳又问容华:“你说你那个朋友就是宁家的人?”   容华眼神微微闪动了一下,点头嗯了声,苏景阳满眼发光:“诶嘿嘿嘿嘿,我决定了!以后就去易水之岸找你那个朋友,成天跟在他屁股后头捡黄金致富当土豪!”   容华难得的笑了一下,容辞哄着孩子经过床边抽空给他一个白眼,“没志气的东西!要多少黄金,说,我给你。”   苏景阳冲着他道:“我就要捡的,就要捡的,你管我,哄你的娃去!”   有道是天道好轮回。容非跟两个哥哥不一样,他不是粘苏景阳,而是粘容辞,除了吃奶,一脱离容辞的怀里就哭,睡觉也要他哄。   不过因为没有像苏景阳那样,要一起带两个孩子,容辞还算是能勉强的应付过来,也没有任何怨言。苏景阳除了偶尔搭把手,其余时间都是在休息睡觉养身体,轻松的令他都觉得不敢相信。   其实容辞开始打算让这个孩子跟苏景阳姓,叫苏非,苏景阳捏着下巴望天支吾了半天,才说还是算了,就姓容,姓容好听。   容非满月酒之后,容华就又走了。苏景阳听容辞说容城里有新的巫女出生,容华以后恐怕都会很少回来了,苏景阳心中有些伤感有些释然又有些期待盼,容华这样在外面多走走,交交朋友,说不定能遇上一个能让他走出过去,重新开始的好男人呢?   容非的叛逆期远比容熙跟容昱的都要长,足足到了半岁都还不要别人哄抱,苏景阳也不行,容辞有时候去议事都会将孩子给抱着。苏景阳就带另外两个大的,两人分工。不过两个大的已经会跑会跳会说了,也有奶娘帮忙看着,小的那个只会哇哇哭,说起来还是容辞更累。   这天苏景阳不过去洗了个澡回来,却发现原本还在一起玩的父子四人竟然全睡了。容辞闭着眼躺在床上,胸前趴了一个,肚子上横了一个,手边还有一个,苏景阳原本在擦头发,看到这一幕嘴角忍不住抽动了两下。   将几个孩子都给搬到床内,自己舒舒服服的躺到他怀里去,没有睡意的苏景阳开始抬眸打量着眼前这张俊俏好看的脸,白皮肤,长睫毛,高鼻梁,红润的唇,大概是睡着,少了平日里那股凛然的锐气……啧啧,好一个肤白貌美的少年郎哇,真是想让人蹂躏一把。   苏景阳扑闪扑闪眼睛,嘟着嘴巴正想去偷亲他,那红红的嘴唇忽尔翘起一点弧度。   苏景阳知道他醒了,但还是接着在他唇上狠狠亲了一下,发出啾的一声响。容辞睁开眼,抓住他的手揉了揉,湛黑的眸子盯着他,“偷偷摸摸的打量我,亲我,又被我抓到了吧。”   苏景阳道:“呸,什么偷偷摸摸,老子光明正大。”   容辞又弯起眸子笑,眼瞳里光芒流丽,苏景阳愣了一下,掐着他的脖子,“好一个公狐狸精,不许笑不许勾引我!”   容辞捉住他的手翻了个身将他压在身下,神色温柔的端详了他片刻,才对着他微张的嘴唇亲下去,苏景阳伸出双臂来勾住他的脖子。   缠绵亲热了会儿,将三个小崽子放到一边,他们两个相拥着准备睡觉。   苏景阳问他:“带孩子这么久,很累吧。”   容辞的脑袋在他的脖颈出拱了拱,有些疲倦的声音听起来那样的柔和,“一点不觉得累,有你们在我身边,我真的,真的很开心很幸福。”   苏景阳摸着他的头发的手一顿,眼睛突然就涨得生疼,好吧,平日里不爱说情话的男人突然来句真情表达,杀伤力总是格外的大。苏景阳觉得自己心里酸酸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容辞在他脖子上啜了一口,道:“真香啊。我只想在你身上觉得累,累死了都值得。”   ……妈的。   苏景阳本来已经忍眼泪忍得嘴唇发颤心口发疼了,此时立马变了脸色,将眼泪给硬生生的憋回去,抬手抽他,恶狠狠的道:“滚一边去,老子今天没兴趣临幸你!!”   容辞困倦的脸上带着无奈的笑意被他赶到床边,摸了摸被抽痛的脑袋,带着眼下的淡淡阴影,很快就睡着了,苏景阳板着脸哼了声,给他拉上被子盖好。   苏景阳刚闭上眼,又蓦地睁开来,因为沉寂多时的系统一号突然诈尸了!   系统一号跑出来匆匆跟他说了几句话,然后就又当机了。   苏景阳听完之后,神情怔然许久,转眸看了看容辞,又看看了身边睡颜香甜的三个孩子,良久气息一沉,用胳膊搭住眼睛。 第74章   苏景阳等容非满了周岁不再粘着容辞之后, 就开始常常与容辞一起外出, 然后想办法疯狂的收集能量。   一开始的时候,苏景阳是主动去寻找那些有需要帮助的人,询问他们此生最大的愿望,能帮忙实现的就尽量的帮忙, 也能七七八八的获得一些能量,但是效率比较低,而且也不知道为何,总是没有特别爆发的数值, 用小半年的时间, 进度条才勉勉强强的爬到14.5%, 相当的急人。   苏景阳有一天突然灵光一闪,其实可以不用他去找别人,让别人来找他就行了啊!   苏景阳便拉着容辞商量了一阵,最终决定要先打出名号来,让人家知道有他这么一个能无私帮忙实现愿望的人存在。   于是苏景阳苦思冥想了许久,终于敲定了一个响当当的名号——   锦鲤大侠!   捕捉他这条幸运锦鲤,就能实现自己的一个愿望!你值得拥有!   容辞对他取的这个名号直接闭上眼睛不想做一个字的评价, 反正……苏景阳需要他干什么就干什么。最后再把功劳推到苏景阳身上,要人感激苏景阳就行了。   于是这之后苏景阳每次做完好事就主动留名, 还雇了些水军到人多的地方不经意宣传, 功夫不负有心人, 过了大半年的时间,锦鲤大侠终于在江湖里打响了名气。   想要实现愿望的人蜂拥而至, 苏景阳又高兴又激动,都有些应接不暇了,只是……很快他发现是不是宣传太过了,把他跟容辞都有些神话和夸大,导致越来越多搞得清楚或搞不清楚状况的人来浑水摸鱼,提一些千奇百怪的要求,让苏景阳头疼的很。   比如穷困潦倒游手好闲的鳏夫想娶貌美的世家大小姐啦,背不好书的书生想要能过目不忘啦,六十岁的老太太跑来想要返老还童啦,想进宫一日游啦,想让把谁谁谁给杀掉报仇啦……   还有的更直接,开口就是说想要多少金子多少钱。   这不是把他当锦鲤,这是把他当神仙和冤大头呢???   而且有的时候助人完成了心愿竟然一点能量都没有,一脸理所当然转身拍拍屁股转身就走!把苏景阳气得够呛!   这还不是最生气的,最生气的是竟然有人对容辞一见倾心,红着脸说人生最大愿望就是要嫁给他,苏景阳当场大动肝火,掀桌怒骂,将人给轰走了。   竟然敢当他的面撬墙角,妈的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不过好在过滤掉了这些之后,苏景阳也的确帮到了一些真正需要的人,经过了两年多的积攒,踏遍了千山万水,费劲了千辛万苦,找过丢失多年的孩子,翻过冤案,帮抢回被夺走的家产,也促成过几段好姻缘等等等,总算是进度条给拉长了一些。   这段时日里,他们有时候会去趟晋城看陵离,或者跟在外四处飘摇的容华联系,见个面,聊聊天,了解一下各自的境况。   不过他们也不是全然都在外面,隔一段时间就会回容城去陪孩子,每次他们回去,几个孩子就被乳娘牵着在城门口翘首以盼,然后兴高采烈的扑他们满怀。   等进度条到了39%,苏景阳跟容辞回了容城,这次容华是同他们一起回的。明嘉盛与容华的纠葛就是各种糟心,前一年明嘉盛还为了容华受伤了,被弄瞎了一只眼,断了一条腿,如此付出看来是真的在全心悔悟了,但容华似乎对他已经惊不起任何波澜,照料他的伤一段时日还了恩情后,便离开去别处了。明嘉盛也来过容城两次,却都扑了空。苏景阳看他那失意落寞的样子,心里隐隐有些不忍。不过,仅限于此,苏景阳还是坚定的希望容华能找到真正的幸福。   苏景阳这次一回来,三个孩子就叽叽喳喳将他围成一堆,仰着精致可爱的小脸,扯着他的衣服不停的央求他,叫他在家里呆久一些再出门,因为他们都很想他。   苏景阳就问:“那你们都怎么想我的呀?”   他们就齐齐用小手摸自己的心口处,睁着黑漉漉的大眼睛又齐齐的回答:“用这里。”   苏景阳听着他们整齐稚气的嗓音,实在忍不住笑起来,蹲下身来,一人摸一下头。   他这次的确会呆久一些,因为…………他又怀孕了。推算了日子,这次不是在梦境里怀的,而是现实里有的。   因为胎像似乎有些不稳,不宜在外奔波,苏景阳便准备回来休息一段时间,等孩子生了再接着去收集能量。   三个小崽子一听他说暂时不会出门,高兴得又蹦又跳,纷纷凑上来亲苏景阳,将他的脸亲的湿润润的。苏景阳心里却很愧疚,这两年,都没好好陪他们,不知不觉的,孩子们都长大了长高了,他也错过了许多成长的瞬间,可是……   唉。   这天苏景阳好不容易把三个兴奋过头的小家伙哄得午睡了,他也正准备躺下眯一会儿的时候,容华来找他,苏景阳便披上衣服,同他一起喝茶聊天。   苏景阳捧着茶杯喝着,眼睛去不时的朝着容华瞥去,暗搓搓的憋了半天还是没憋住,试探的问了一句在外面有没有碰上对他有意的人。   容华失神默然片刻才微微扬首冲着苏景阳眨了眨眼睛,笑着道:“你猜。”   苏景阳激动的将茶杯往桌上一放,道:“肯定有!”如果没有的话,容华定然会立马否决。   容华眉尖动了动道:“是有,朋友的一个朋友,不过我对他没什么兴趣,就准备跑路。”   苏景阳道:“然后呢然后呢??”   容华道:“然后……他特别难缠特别固执,我没跑掉,就跟他打了个赌,三年内他若能把我找出来,我就同意跟他在一起。”   “他答应了吗?”   “答应了。”   “然后呢?”   “然后我就跑了。”容华笑,手指摩挲着杯盖仔细想了想,又望着他道:“算起来现在……已经一年多了,我剩下的时间就呆在容城,他肯定是找不到我的。”   苏景阳沉吟一会,小声道:“那可说不准,还有这么久呢。”   关于容华说的这个人是谁,苏景阳也没去追根问底了,趁着容辞还没回来,苏景阳问了他一个心中怀疑了许久问题。   “你是问,什么阵法会用到血?很多啊,至于几乎天天用到血的……”   容华眼说到这里,眼神微不可察的凝了凝才莞尔道:“天天用到血的也挺多的,巫族嘛,不就是这样,需要血啊头发啊什么的做媒介,玄玄乎乎的。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容辞他的手天天有伤痕,我都不知道他究竟在干什么。之前就算出门也会留下血来交给巫师大人帮忙,这次才刚一回来,就又出门了。我总觉得……他在瞒着我一些事情。”   容华安抚他道:“他还能干什么坏事不成?总不过是为保护族人做点牺牲,况且大男人,流那么点血没碍的。”   苏景阳挠了挠脸颊,好吧,希望是他想多了。容华掀眸看了看不打算再追问的他,兀自垂眸喝茶去了。   苏景阳在家休养了没几天,陵离突然来镇上了,苏景阳得到了消息后跑出去与他见面。   陵离回来主要有两件事,一是来看看苏景阳,二是回来祭拜他爹的,当时刘玥的父母将他爹的骨灰全散进了污水沟里被冲走了,陵离一点都没捞到,最后只能将那定做了祭祀的地方。   祭祀完毕后,苏景阳陪神情透着淡淡哀伤的陵离在那儿呆了好一会,才动身去容城。陵离见了他的几个孩子,见他们一个比一个聪明可爱,非常开心,将准备的礼物全部拿出来给他们分了。又于容辞和容华也见过面,一次吃饭聊天去花园里游玩,好似跟以前在一起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容华十分依恋的与陵离亲近了几天,心情看起来也好上了许多。   陵离只在容城里呆了十日,便要动身离开了,再迟些,宫里的那个人该等得不高兴了。   苏景阳心里不舍得他,随他一起坐上了车撵送了他一程。   车撵安稳的行在镇上那并不宽阔的街道上,四周没有丝毫喧闹的声音,安静得根本不像是白天最热闹的集市,苏景阳掀开两边的帘子朝着外面瞟了瞟,陵离目色清冷的也随着扫了一眼。   街道两旁黑压压的跪伏了一地的人,每隔一段距离就有几个官差也跪着,特别惊人的阵仗。苏景阳暗地里吸了口气,回眸看向陵离,“阿离,他们都知道你的身份吗?”   陵离握着他的手,摇了摇头,“不知道。”   “那……”   陵离道:“大概是陛下着人安排的,就算不知道车里坐的是谁,官差让他们跪,便都跪了。”   听他那语气轻描淡写,苏景阳用力的眨了两下眼睛。   此时此刻,外面的这些人里面,起码一半是欺负看轻过阿离的,可是现在,却诚惶诚恐的磕头跪伏在地上,给阿离经过的车驾送行,动都不敢动一下。   苏景阳盯着陵离清秀美好的轮廓,淡定自若的神情,终于抑制不住的弯了弯嘴角,心中莫名有些痛快。   陵离捕捉到他唇边的笑意,也跟着无声笑了笑。   车撵经过以前林记小馆的地方时,稍稍停顿了片刻。   车帘被一只白皙的手拨开一条缝,却又很快落了回去,仿若风吹无痕,车辆和护卫的长队继续前行。   *   苏景阳跟陵离这一别,又是许久都没能见面,只能通过信件来往。就连年纪最小的容非都知道苏景阳收到晋城来的信时会很高兴,总是抢着把信接过来自己递给苏景阳后,吵着他抱,让他把信读给自己听。   苏景阳这一胎怀得没太多不舒服的反应,也没有经历背痛,就是嗜睡,每天没事就歪在榻上睡觉。   苏景阳一直以为会生个女儿的,结果……最后又生了个儿子。   等三个大的跑来看新弟弟的时候,苏景阳点了点人头,四个啊,没错,他竟然不知不觉都生了四个了!再这样下去,他就真的跟系统说的那样,生十个了,那真的超乎他的承受范围了……苏景阳一脸生无可恋。   几年前一号君告诉他,它已经打算在能压制二号的瞬间自爆了,只是等那个瞬间需要契机,它好不容易才联合起所有被投入异世界的近千人开始反抗,系统二号的能量被消耗的特别快,现在的处境不太好,不常出来了,但是一出来就开始在那阴阳怪气的逼逼些难听的话。   苏景阳对它只有一句话,“等着老子干翻你,狗东西!”   小儿子容初满三个月后,苏景阳便又干劲满满的出发去收集能量了,容辞任劳任怨的陪着他。不过这回他们是在一个屋子门口设置了一个箱子,旁边放着标了号码的纸条,有愿望的人就写了纸条投进去,苏景阳过后挑一些靠谱的接单,按照单号寻找真正需要的人。   苏景阳在一堆纸条里埋头翻找,突然让他翻到了一张特别简洁的,上面就两个字,找人。   苏景阳回想起这些年得到能量最多的的时候,就是帮助了一家人找到了丢失的孩子,这种事又有意义,又能获得多的能量,何乐不为之?   容辞见他神色已然了解,停下翻找,“就这个?”   苏景阳点头,让云奇把被选中的号码贴在了外面的箱子上。可是等了许久都没有来人,苏景阳跑出去,然后看见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正将一个年轻的公子给使劲的往这边拉拽,“去吧去吧少主,这都最后几天了碰碰运气,说不定就有这个机缘巧合呢?去吧去吧!”   那年轻公子剑眉星目,挺拔俊逸,看着也就二十出头,虽然没有锦衣玉冠,可浑身上下说不出的卓然贵气。只是他此时眉眼间似乎隐有几分不耐,“你也知道最后几日,还敢耽误少爷我的时间?什么锦鲤大侠,听着就是招摇撞骗的玩意。”   嘴上这样说着,却还是强忍着跟着过来了。   苏景阳跟他打了个照面,他上下打量苏景阳一番,两人默然对视片刻,苏景阳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隐隐有点不爽。   苏景阳还没开口,年轻公子抿唇静默片刻,眼睛瞥到了门口那正随风招展的画着锦鲤图案的旗帜,目光隐隐露出鄙视,竟然转身就离开了。   “……???”什么意思?瞧不起我鼎鼎有名的锦鲤大侠啊这是?靠!令人生气!   容辞出来问他:“人呢?”   苏景阳从鼻子里喷气,“走了。莫名其妙!”   又看了看天色,转头对容辞道:“算了算了,我们把字条收拾收拾,找容华一起吃饭去,下午再来选。”   “好。”容辞揽着他的腰往里面走,只是还没走两步,容辞突然脸色一凛,抬手将正欲碰到苏景阳的那只手给截住,容辞目光冷锐的回过头去。   苏景阳吓一跳,一回身才发现那个年轻公子竟然又去而复返了,容辞将他的手给甩开,冷声问:“阁下有何贵干?”   年轻公子却理会容辞的质问,明若星辰的黑眸里仿佛燃着一道灼然的光芒,盯着满脸莫名的苏景阳,嗓音明显是克制着激动的轻颤,他问:“你刚才——是不是提到了容华两个字?” 第75章   苏景阳过后回想起来, 自己当时好像是在听到那位公子自报名字后, 便鬼使神差了,仿佛冥冥中有了一种巨大的牵引力量,不容他思考和防备,便带着他一起去和容华约定的酒楼了。   然后苏景阳才知道这位公子就是跟容华有个三年之约的男人, 在三年还剩下几天的时候,找到了容华。   容华当时在喝茶等他们,回头看到随他们一起来男人,见了鬼似的嘴里的茶一下喷了。   苏景阳也顿时醒过神来, 狠狠拍脑门十分不安, 害怕自己好心做坏事。不过容华被那个男人满眸喜悦的冲过去抱住的时候, 并没有推开,眼神有几分无奈的静了片刻后还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苏景阳提起的一口气这才缓缓吐出来,看来自己的感觉应该是没做错。   再然后……容华就真的遵守赌约,随那个公子离开了,不过苏景阳知道,如果容华心里不愿意,什么赌约都是狗屁。   喜帖是在半年多后送到容城的, 容辞那时正在院子里督促三个孩子练习扎马步,而苏景阳抱着才九个月大的老幺容初在旁坐着看。他本来一开始是想去凑热闹的, 后来试了一会儿, 结果大腿内侧抽筋了, 完全比不上才四五岁的儿子们,虽然容辞破天荒的没有鄙视他, 但他还是深感丢人,自觉的跑到旁边坐着去了。   苏景阳一手抱着容初,一手接过云奇送进来的喜帖,内心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因为容华这些日子一直都有与他们保持通信,隐约有些征兆了。苏景阳很是为他高兴,也很敬佩他能勇敢的果决的抛下过去。   盯着喜帖上两位新人的名字,苏景阳忍不住勾了一下嘴角,这……大概就是天意吧。   他怀里的容初忽闪着黑溜溜的眼睛,视线随着他手里的红色的喜帖而动,努了努粉嫩的小嘴巴,突然伸手将喜帖一捞,就往嘴里塞,苏景阳忙将他拦下,“小笨蛋!这个不能吃。”   容初手里的东西被夺走了,晶亮的口水滴答出来挂在嘴角边,将奶气的胖脸蛋凑到苏景阳面前望着他喊叭叭,苏景阳亲了他一下。   算着时辰他应该是饿了,就将开始啃手指的孩子溜起来交给奶娘喂奶去了,而他就起身往屋内走。   三个孩子扎马步扎得水深火热,满头大汗,身体发颤,容辞没有发话他们就一直坚持着。见他们老实,容辞回头去看苏景阳,却只看到了他的背影,容辞不由微微扬声喊他的名字,“你干什么去?”   苏景阳头也不回的道:“收拾收拾过两天出发,去易水之岸捡黄金!”   他们拖家带口,一路上不急不缓的走走停停,又跟许寐慕今他们汇合,只可惜陵离行动不便,这次无法去参加婚礼了。   行了一个多月,苏景阳还顺势收了波能量,将原有了本46%的进度条自攒到了49%。   进度条越来越多,可是苏景阳却没有表现出很特别兴奋的样子,反而眉目间有些淡淡的纠闷。   就连几个孩子都跑来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容辞自然察觉到他的异常,这天晚上睡下后张开双臂将他搂在怀里,亲了亲他的额头问:“今天有个人需要帮助的,听起来也简单,你怎么没帮?”   苏景阳道:“没什么,就是觉得很累,想歇一歇。”   “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苏景阳想到了什么不再说下去,微微撑起身体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我睡了。”   苏景阳说完就闭上眼睛,容辞抱着他,低眸看了他一会儿,眼瞳里沉思暗涌着。   宁家的大少爷娶亲在易水之岸那可是非常引人关注的一件大事,苏景阳他们才进城就听到街上的人到处都在议论纷纷,还看到有宁家的下人在各处派发喜饼。   苏景阳眼尖的在挤挤攘攘的人群里发现了明嘉盛,只是人太多了,一晃眼他就没看见了,苏景阳不由有些担心,生怕这家伙是来捣乱的。   苏景阳一直记挂着,以至于到了婚礼吉时之前,苏景阳还紧张兮兮的让容辞留心看周围有没有什么异常,容辞举目望了一圈,满堂的宾客喧嚣热闹,并没有发现明嘉盛的影子,苏景阳这才稍稍安心下来。   易水这边的习俗,拜堂在是在晚上。他们围着桌子坐了一会儿,天色渐渐的暗下来,宽敞的院子里挂满了大红色的灯笼,红色的火光混着皎洁的月色映照在每个人的脸上皆是喜气洋洋的一片。   容非大抵是等得无聊了,腻在苏景阳怀里撒娇,一会儿想让他讲故事,一会儿让他给挠痒痒,一会儿让苏景阳亲亲他的脸,一会儿又要吃东西还非要苏景阳喂,而容熙还有慕昀都屁股贴着凳子规规矩矩的坐着,连被许寐抱在怀里的容初也乖巧得不得了,就容非一人身上长了跳蚤似的不安分。   苏景阳往他小嘴里又塞了一口糕点,十分的不解,容非平常也挺爱粘人的,但是从来没像今天这般浑身不对劲似的。   容非将糕点咽下去,用双手抱住苏景阳的脖子,脸贴在他的怀里,轻软稚气的嗓音道:“爹爹,我午睡时梦见你突然走了,我怎么喊怎么哭你都不肯回来,阿非心里好伤心,不想让爹爹离开。”容非又扬起小脸,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着苏景阳道:“你肯定不会走的对不对?”   苏景阳一愣,感觉到了容辞盯在自己脸上的视线,片刻后才用手指蹭掉容非嘴边的糕点沫,说道:“你都知道是梦了还问?”   容非道:“可是梦师说过,梦也可能会成真的,我害怕……爹爹你……”   容非没有继续说下去了,因为吉时到了,新人要拜堂了。   容非从苏景阳身上溜下去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着,苏景阳眼神凝了凝才缓缓地转过去看容辞,却发现容辞已经将视线给移开了,正在看向喜堂的方向。   苏景阳也暂时收敛了心思,朝那边望过去。容华跟宁缺在奏响的喜乐里俱是一身大红的喜服出来了,一个明丽夺目一个俊逸非凡,不时对望的眸子里含着暖人的情意,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新人一拜天地的时候,苏景阳无比的激动,跟着嘿嘿傻乐,二拜高堂的时候,苏景阳余光不经意一瞟,愣了一下笑容凝住,猛地朝旁望过去,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明嘉盛竟然就在他们旁边一桌,靠!什么时候来的?!   明嘉盛是在场宾客里唯一站起来的人,他双拳紧握,眼睛死死望着容华的那个方向,哀戚的神情仿佛快哭出来了!   苏景阳却没办法同情他了,生怕他在最后关头搞事情破坏容华的幸福,看到他身子微不可察的朝前动了动,苏景阳立马就要暴起,却被容辞给按住了手,容辞压低声音道:“别激动,他早来了,不会干什么的。”   “——夫妻对拜!”   “——礼成!”   “——送入洞房!”   宾客们的欢呼鼓掌,明嘉盛原本微微往前倾的身子明显的僵硬在那,他脸色惨白的看向容华面上对着宁缺那动人夺目的笑容,身体摇摇欲坠的仿佛下一刻要倒下去。   开席了,明嘉盛突然转身就走,仿佛多留一刻都是折磨,他的脚步似乎有些不便,却是走的急匆匆,背影仓惶又悲凉,很快就消失在门口。   苏景阳见他离开了,这才如释重负将身体给转回来,桌上很快已经摆满了各种珍馐佳肴,香气四溢,他拿起筷子准备吃饭。   只是,筷子刚握在手里,脑子里倏地有什么东西一阵飓风海啸般的狂涌而来,冲击得他猝不及防,每个根神经都在跳痛着!   苏景阳闷哼一声,发颤的手一抖,筷子落回了桌面,发出一声响动,脸色瞬间苍白的厉害。   容辞脸色微变,手搭上他的肩头,忙问,“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三个孩子都都急忙凑过来爹爹,爹爹的叫,许寐跟慕今也担心的望过来,“景阳,你怎么了?”   苏景阳掀起眸子看他们一眼,紧得发疼的嗓子好不容易才发出声音,他摇摇头,“我没事……”又对三个孩子说:“你们,都回去坐着。”   容熙摸摸他的脸,小眉头蹙起,“爹爹,你脸色不大好啊。”   苏景阳嘴巴动了动,却发觉喉咙被一团气堵着了,说不出话来,容辞向他们使眼色,三个孩子纵然还是担心着,但还是缓缓挪着步子先回位置上坐着了。   苏景阳用手撑住脑袋,闭上了眼睛,心里震惊到了现在仍然没有减轻分毫——因为,此时此刻,他的进度条,在疯涨!   不是像之前零点几的涨,而是一个两个点的疯狂往上涨!此时已经涨到了百分之八十!速度凶猛到让他身体有些承受不住!   苏景阳默默的等着这波涨幅过去,看着进度条从八十到一百,到一百一,一百二……最后停在了一百三十九。   整整长了90%。   苏景阳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眼神有几分恍惚的看向过来敬酒的容华跟宁缺,低低的喘息着。   原来,原来这两个人,竟然就是他心心念念要找的主角……   寻寻觅觅了这么久,真正的主角就一直在他的身边。   宁缺跟容华特地单独敬苏景阳的酒,苏景阳撑着身体,举着酒杯站起来,脑袋里还晕晕乎乎的,容辞的手臂揽着他的腰,稍稍用力扶住他。   苏景阳勉力的提起嘴角,对他们笑了笑,“恭喜二位。”   宁缺笑道:“锦鲤大侠,多亏你当初的鼎力相助,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的恩情!来,敬你一杯。”   是啊,定然是他当初帮了这一把,算是推动了主角的剧情,他们圆满了,而他的能量也收集满了。   苏景阳又看了看眉眼含着浅笑的容华,仰头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席间,苏景阳也就喝了这一杯酒,但回房之后仿佛醉得爬不起来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容辞坐在旁边安静的将他凝视着。   直到听到外面放烟火的声音,苏景阳这才挣扎着爬起来,拉着容辞一起去窗子边看。   他们回来的早,外面却是正热闹着。几个孩子也还在疯玩,就连容初也兴奋的不肯回来,留在外头,他就喜欢人多的地方。   与外面的喧闹成对比,他们两人呆的房间就是一个分界点,安静得仿佛与世隔绝,苏景阳歪头靠在容辞的肩膀,乌黑漂亮的眼睛呆呆的望着漫空绚烂的烟火。   系统一号当时说,如果他实在找不到主角,快点做任务收集50%的能量也是好的,所有异世界的人齐心联合起来,只要能迅速消耗掉二号的负能量,对他稍稍进行压制,哪怕只有一瞬间,它也能找机会自爆了。到时候他们就都能回去了。   别人都在努力,苏景阳自然也不能拖后腿。   当时他要开始四处做好事收集能量的时候,他跟容辞坦白了。他说只有做好事才能打退一直纠缠自己的“恶灵”,容辞毫不犹豫的说会帮助他。他又说“恶灵”打退了以后他就要回家了,容辞稍稍停顿了一下,却仍旧很坚定的回答,定会竭尽全力,让他尽快摆脱那个东西。   后来他果然做到了,苏景阳之前收集到的那49%能量几乎多半是来至于容辞出的力。   而现在他不仅找到了主角,还超额完成了,他绝对可以回家了。   苏景阳转过头来,发现容辞一直在看他,两人视线对上,苏景阳嘴唇动了动,嗓音有些艰涩的道:“容辞……过不了多久,我就能回家了。”   容辞呼吸微微一沉,目不转睛的盯着他,良久才发出了声音,他道:“哦,我知道了。”   很冷静,很平淡的语气。   苏景阳只觉得心里一窒,然后铺天盖地的难受涌上来,暗暗咬牙,就“哦,知道了”……还真的这么潇洒一点都不挽留啊混蛋!   容辞忽尔把视线移开,望向窗子外,问道:“大概还有多长时间?”   苏景阳难过的红了眼睛,其实还要问问一号君,现在它是打算集齐所有人的能量跟二号对抗然后自爆,大概是不会先将他送走,还要看看别的世界的情况,少说也得一两年的时间,但是他故意往短时间了说,“一两个月吧。”   容辞半晌,眼睛也没看他,嗯了声点点头,“那正好,可以给孩子们一个接受的过程。”   苏景阳紧紧抿住嘴唇,心塞到不想说话。   而容辞似乎误解了他的意思,又缓声道:“放心吧,我说过你要离开的话我不会勉强你纠缠你,更不会逼迫你的,我说到做到。只要你肯陪我们回到容城呆一段时日,别走的太突然。往后……你不在了的话,我会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子的。”   他那风轻云淡又平和的态度让苏景阳再也控制不住满心的躁动,将身体直起来,看也不看他转身回到床上躺下,拉过被子盖住自己闭上了眼。他眼角湿漉漉的,呼吸沉重。   跟容辞相守的这么多年里,苏景阳一直都在反反复复的思考,自己一心一意的坚持要回家到底有没有意义?他的答案是,有,当然有意义,因为那里才是他该呆的世界。   可是……那里没有容辞,没有他的孩子,他回去了真的能开心么?   当他们的存在已经熟悉习惯到深入骨髓,苏景阳真的越来越无法想象没有他们的日子。关于这个影响他一生的选择,他前些年几乎每天夜晚的时候都在天人交战,他也不记得自己原本无比坚定要回家的信念是从什么时候就开始动摇了,或许他其实已经动摇很久了,只是到了某个时候,他才猝然惊觉……他甚至已经在打算将狗系统给干掉之后,没有任何后患的留下来。   前段日子,进度条满了49%的时候,苏景阳却没再继续为人满足愿望,他知道就算自己完成了肯定也没这么快离开,可他有点怕发生意外,毕竟他还没有跟一号君说过自己的诉求。以前一直想回家想到疯魔的他,竟然在那时害怕突然回去了。   苏景阳其实心里早早已经有了决断,如今也就差这临门一脚,被人拉一把了。就算容辞当初发了毒誓说什么不会勉强他否则全城覆灭,可是只要简简单单的说一句“为了我们留下来吧”,他肯定就咬咬牙跺跺脚,完全放弃掉回家的念头,顺势留下来了。这属于他的自己意愿,没有勉强没有逼迫,也就不会应验那个毒誓了啊,这人怎么这么不懂得变通???   还反应这么冷淡不在意,洒脱得让当初言之凿凿的他连一个下的台阶都没有!   艹艹艹。苏景阳简直气到要自燃,过了会儿感觉容辞靠近,手碰了碰他的被子,苏景阳立马炸了,“干吗??!”   容辞在被子外面轻声问:“景阳,你……是不是不想离开了?”   苏景阳还在气头上,道:“我想,我巴不得现在就走!我要回家!”   容辞过后便沉默着,没再开口说话。   回到容城过后一个多月,苏景阳心里还一直不太舒爽,容辞照旧每天外出,除了偶尔会望着他出神,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苏景阳就天天在家照顾孩子,不怎么跟他说话。   直到一次半夜突然醒来苏景阳发现容辞竟然没睡,盘着腿撑着脸颊坐在那发呆,虽然没什么表情,可眼眶红红的,面颊上仿佛还有泪痕……   苏景阳顿时惊了,心里一痛不由自主就要起身来,容辞发现他醒了,转过头来看他一眼,若无其事的躺回去,将他拥住。   苏景阳暗暗责怪自己起来,容辞本来就是口对不心的人,自己是一直知道的,他嘴上洒脱其实心里肯定是舍不得啊,为什么还要跟他耍脾气呢?!为什么还怕丢面子不直接跟他说呢?   如果自己能留下来,容辞怎么可能不高兴?   “容辞我……”   “快睡吧。”苏景阳刚开口就被容辞打断了,容辞亲了亲他的嘴唇,又抬手摸摸他的脑袋,带着湿意的黑瞳静静的看着他,几不可察的叹了口气道:“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苏景阳想说话嘴巴却仿佛突然累到动不了,脑子里嗡嗡一阵响,依稀间又好像听到了系统一号说话的声音,却没能听清,他眼睛眨巴眨巴两下很快就闭上,靠在容辞怀里入睡了。   这一觉睡得特别特别不安稳,仿佛有一只手在拖着他狠狠的往下拽,他即将跌入无尽的深渊,让心慌又恐惧。   漫长的一觉,苏景阳最后是被耳边七嘴八舌的声音给吵醒的,什么“是不是低血糖”“打电话”“叫救护车”“生病”,苏景阳听到这些词汇,心里猛地一个咯噔,仿佛一脚踏空的惊悸,眼皮子都没有完全挣开,就猛地坐起身来,低喘着气仓皇四顾。怎么回事???!   “诶,小苏醒过来了!”   “你醒了,你没事吧小苏?”   “怎么在茶水间晕过去了?”   “是不是没吃早饭低血糖了?我这儿有巧克力你要不要?”   “你脸色好苍白,不如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苏景阳看向眼前围了一圈的人,呼吸窒住,难以置信的一点一点的睁大眼睛,这些熟悉又陌生的脸孔,都是他公司里的同事啊!   他现在,躺在公司茶水间的沙发上。   苏景阳只觉得心里一凉,整个人如坠冰窟,他竟然就这么……回来了?!! 第76章   又是一个无法入眠的夜晚。   苏景阳在床上辗转反侧, 他掀开被子起身来, 打开台灯,坐到等脑面前玩游戏,他目光凝滞的盯着电脑发光的屏幕,手上机械的操作着。已经回来了半个多月了, 他几乎每天晚上都是这样度过的。   身体无比的疲倦,可是就是睡不着。一到晚上要么起来看电视,要么玩游戏,要么在自己狭小的客厅里茫然的走来走去,他感觉自己的心都被挖空了。也只有在快天亮的时候强迫自己眯一会儿,再简单的收拾一下去上班。   苏景阳萎靡不振,眼下的黑眼圈很快就被那些同事们察觉出不对来, 纷纷来关心他, 他却无从说出口,只勉强笑着摇头说没事。他说出来没人相信,也没有人能帮助他, 只有脖子上被小儿子的手挠出的一条伤口提示着他,被系统丢进异世界跟容辞相处的差不多七年时光是真实存在过的,并不是他在茶水间晕过去后的一场梦。   这个世界的时间正常而平稳的前进着。那些女同事们还时不时提起那个跳楼的孕妇, 唏嘘不已, 苏景阳默默地听着, 突然一阵如鲠在喉,胸口堵得闷痛不已。如今的他听到这样的话题,竟然也能感同身受了。   行尸走肉一般又度过了几日, 到了周末,他在家里游魂似的晃了半天,最后拿了件外套去了附近的广场。阳光暖照在身上,苏景阳找了一个长椅坐下来,然后眼睛看着来来去去的人发呆,看久了,目光也渐渐的没了焦点。   身边有孩子们喧闹嬉笑的声音,有练太极拳的舒缓音乐,也有婴孩的哭闹声,一切充满活力的有朝气的,只有他孤身坐在这里,仿佛一颗枯死的树,内心一片荒芜。   就在这时,一位年轻的妈妈推着一辆双胞胎婴儿车,坐在了他的旁边的空位上,然后慌忙的取下鼓鼓囊囊的双肩包开始给孩子换尿不湿。   苏景阳嘴唇微动,稍稍坐直了身体,眼睛盯着车里的两个孩子,应该都是男孩,看起来也不过五六个月大小。   苏景阳想到自己的双胞胎。回到容城后他明显不开心,那两个孩子结束学业就过来陪他逗他笑,别提多乖巧多贴心了。苏景阳顿时感到心脏抽疼得无法呼吸,   孩子不是尿了,而是拉便便了,有股臭臭的味道。年轻的妈妈在旁一边整理,一边脸红的给朝着她那边看的苏景阳道歉:“对不起啊,对不起,我很快就弄好了。”   苏景阳微微笑了笑,道:“没关系。”   她似乎还是挺过意不去的,又连说了几声对不起。苏景阳道:“真的没事,你弄吧。”   年轻妈妈刚给这个孩子换好纸尿裤之后,另外一个又扁嘴哭起来,没尿没拉也应该不是饿了,她只好把孩子抱起来哄,可怎么都哄不好,孩子越哭越大声,这个哭另外一个也跟着嚎。   她怕打扰到苏景阳,单手背上双肩包,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推车准备离开,苏景阳道:“旁边也没别的位置了,你坐吧。我家里也有孩子,哭起来比他们还厉害。”   她重新坐下去,直夸苏景阳人好,然后继续哄孩子,想把婴儿车里另外一个也抱起来哄,苏景阳心念一动,“要不……我来试试吧。”   她眼神里立马有些戒备之色,看了苏景阳一眼,犹豫了下,还是让他抱了另外一个。   结果苏景阳怀里的那个竟然先止住了哭声,她惊奇无比,完全没想到他哄孩子比她还要顺手。   “那个……你怎么了?”   苏景阳听她这么问,不解的转过头去,她有些担心的问:“你怎么哭了?”   苏景阳抬起手背触了触自己的脸颊,这才惊觉竟然一片湿润,他赶忙抹了把脸,把怀里的孩子给还回去,笑着道:“没事,我只是想我的家人和孩子了。我们……异地,难得见面。”   苏景阳把眼泪擦干,又坐了会儿,年轻的妈妈也道谢离开了。   晚上他在自己租的屋子里面无表情的打着游戏,隔壁突然传来惊天动地的吵闹声还有孩子尖锐的哭叫声。他在这里也住了一年多了,他知道正对门住的是对年轻的小夫妻。小妻子因为怀孕的时候需要长时间卧床保胎,没法办辞了工作,后来因为生了个女儿,婆婆满心的牢骚,月子里照顾了一半跑回老家了,亲妈身体不好没办法过来照看,她就一个人支撑到了现在,孩子差不多半岁了。   之前每天出门妆容靓丽精神奕奕的年轻女人,之后就天天灰头土脸的一个人在家里忙得打转,苏景阳有时候半夜都听见她在楼道里哄孩子的声音。   苏景阳之前只隐隐有些同情,毕竟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可是他现在心境有些不同了,这天听到动静又有些非同小可,便起身到对面去看了看情况。   屋子里的东西乱糟糟的一片,衣服鞋子玩具横七竖八的摆放,夫妻二人满身的火气,孩子身上仅裹了一条浴巾在沙发上哭得撕心裂肺,小脸涨红,两个人却赌气似的谁都不去理会。   苏景阳忙上前把那个小可怜给抱起来哄,大概还是碍于他这个外人在,两人都不没有继续再吵了,而是分别在沙发的两头坐下了,沉着脸不做声。   苏景阳既然都来管闲事了,便一边哄孩子一边多嘴过问一句,结果两人又七嘴八舌的争吵起来。苏景阳听了个大概,跟他预料的差不多,丈夫成天上班觉得自己辛苦赚钱养家,回来了不肯干活不肯带孩子,只顾玩游戏。妻子没日没夜的照顾孩子,累得腰酸背痛,晚上给孩子洗澡的时候忘记了拿换洗的衣服,便叫丈夫帮忙拿一下,可是丈夫游戏里正杀得酣,充耳不闻。   积累多时的矛盾终于是爆发了。   那个男的指责说:“我看你就是懒!在家里除了带个孩子,饭也不做,卫生也不搞,一屋子搞得乱七八糟的,你就是故意跟我过不去!”   苏景阳终于听不下去了,把怀里哭累了睡着了的孩子给还回去,男的梗着脖子杵在那动也不动,女的哭着来接,哽咽着对苏景阳不停说谢谢,又说让他看笑话了。   苏景阳也没有劝他们什么,见他们战火止熄,就回到自己屋子里去了。   星期一的时候,苏景阳坐在客厅里听到了那个男人出门的动静,这才换鞋出去,敲响了对面的门。   面对女主人微微惊讶的神情,苏景阳道:“他觉得你在家带孩子很容易的话,你其实完全可以与他换个位置试试,把这个简单的活儿让给他。”   苏景阳知道自己有些突兀,但现在的他有点没办法像之前那般一声叹息就过去了。   那个男的就是普通的文职,一个月撑破天了那点死工资,而这个女人是不管是能力还是薪水都要高许多,苏景阳觉得不管如何她至少应该反击一下,不该这样憋屈。   苏景阳开始还担心自己会不会遭骂,成为一个挑拨人家感情的恶人。毕竟他再怎么打抱不平,那也是人家夫妻二人的事情,说不定前一天吵架,第二天就如胶似漆了。   可那个女人竟没让他失望,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谈判的,她很快出去找了份新工作,梳妆打扮风风火火的出门,恢复了些往日的神采和自信,而那男辞职在家带孩子。苏景阳平日里也上班,不知他们那边的状况,直到有天又听到他们吵起来,才知道原来孩子发烧了,丈夫玩电脑还犹然未知,妻子回来才发现。   苏景阳心里想完了完了,那个女人怕是要因为这些事情担心孩子而妥协了……   苏景阳后来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孩子住了一段时间的院之后,女的仍旧天天去上班,男的继续在家里心烦气躁,手忙脚乱的带孩子,但也因为那次生病他也不敢再大意了,倒是比之前认真了许多。   天气热,他们两家经常将大门打开能对流通风,苏景阳在客厅里倒水喝,听到女的下班回来问男的怎么还没做饭,男的抱着刚睡着的孩子喘着粗气瞪着眼睛却憋不住一个字。   女的却没多说什么,挽起衣袖道:“算了,我来做吧。”   “……还是我来吧老婆,你把孩子抱到房里去睡。”那个男的闷闷的说。   不一会就听到他们家厨房里传来开火炒菜的声音了。   苏景阳回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真心的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他将水杯搁置下,把自己家的门给轻轻关上了。   不管是热闹还是争吵,都不属于他。他在自己所属的世界里,仿佛也成了一个过客。   对门的生活越来越平和,越来越和谐,常有的争吵没有了,苏景阳却过得愈发浑浑噩噩,有时候连当天的年份月份都记不得了,也不知道是过了几个星期,还是几个月了,他的灵魂好像被留在了某个地方,某个人身上,而现在的他只是一个空空的躯壳。   终于有一天,他手里握着遥控,胡乱的调到了一档完全不知道讲什么的古装电视剧,并没有特别的内容,只是里面的男主穿着一身黑衣,身形模样都非常俊秀,他眉眼含着宠溺的笑,说着什么台词,   苏景阳却一个字都没听到了,他的心脏瞬间就像是被刀子狠狠的割了一刀,鲜血直流。   一直强撑着他的那口气终于是泄得干干净净,他连坐稳的力气都没有了,先是静静的落泪,然后哭出声来,极其压抑的哭声哭越来越止不住,他开始崩溃大哭,哭得歇斯底里,万念俱灰。   他想容辞,想孩子,想阿离……他不要一个人在这里,他坚持不住了,他要回去。   容辞跟孩子也肯定很想他。他要回去。可是谁能让他回去?   对门的小夫妻听到动静抱着孩子过来看他,安慰他,苏景阳一直哭,一直哭,哭到嗓子沙哑,最后歪在沙发上昏睡了过去。   等苏景阳再有意识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一处高高的楼顶上,面颊上还有冰凉的泪痕,耳边是呼呼的夜风,他看着脚底下犹如深渊般的黑暗,懵了一会儿,猛地回头过去,发现对门的那个女人就站在他身后,冲着他笑得温婉。   苏景阳头皮微微一麻,那个女人说:“你帮了我,那我也帮你一把。”   然后就伸手狠狠将他一推。   苏景阳的身体开始往下坠,他没有恐慌没有害怕,静静的闭上了眼睛。   然后……   他稳稳的落地了,是脚落地,而不是身体。   耳边有吆喝声音,有孩子追逐打闹的声音,还有步伐整齐走过去的声音。苏景阳心脏猛烈跳动着,惊疑不定的迅速睁开眼睛,仿佛突然一副流动起来的画面入眼而来,身着古装的人,来来往往行走在热闹宽阔的街头,街道两边有客栈有酒楼有脂粉铺子有卖菜的摊子,不远处还刚好有一队巡逻的羽林卫走过去,下学的孩子们成群结队,闹哄哄的。   瞬间,苏景阳只感觉脑子里仿佛有一道绚丽的烟花炸开,他的表情活过来了,这里是容城,是容城!!!   这条街道离大殿很近,他以前不知道走过多少次,绝对不会记错!   他回来了,竟然回来了!!!   苏景阳摸了摸自己的又恢复了长度的头发,看着自己掌心里的红痣,和身上淡蓝色宽袖衣衫,眼底沉寂多时的光彩终于又开始灼灼燃烧。   他克制着快要溢出喉咙的狂喜大叫,发了疯似的拔腿朝着大殿的方向跑,守卫大殿的那几名羽林卫瞧着有几分眼生,他不管不顾的就往里冲,可是,他却被毫不客气的拦下来了。   “——什么人敢擅闯!”   苏景阳懵逼了片刻,心道哪里来的一群家伙这么有眼不识珠,他无比着急想要见到容辞跟孩子,指着自己的脸道:“我,我啊!我是你们城主夫人,快放我进去!”   门口的羽林卫听他的话,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人冷声嗤笑道:“这是哪里来的疯子?还城主夫人,我们城主大人年逾八十,终身未娶,怎么可能有什么夫人?”   苏景阳身体僵住,眼神呆滞了一下,“……你说什么???”   苏景阳被赶走了,他刚补起来的心又稀碎成泥,他震惊无比的呆立了许久,容辞现在八十岁,所以说他回来是回来的,但是回错了时间。   容辞如原书那般终身未娶,没有子嗣,现在也不认识他,还有他那个四个孩子……   苏景阳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下子就软到在了地上。   苏景阳深受打击,但每天坚持的往大殿附近跑,想浑水摸鱼跟着混进去,可是他哪里知道以前自己进出自如的地方,如今对他来说,却是犹如隔着一道天堑。苏景阳第一次深深的察觉大殿的守卫竟然是如此严密。   苏景阳徘徊了十多天,最终连容辞的脸都没看见过。他心灰意冷的靠坐在一处墙角,疲累的睡过去。等再睁眼,他发觉自己所处的位置有些不对,周围的墙变了,变成了一间很宽阔雅致的房间,浅色的轻纱随着风轻轻飘荡着。   苏景阳仅仅打量了一眼,不由吸了口气,这里是水天一色,是他跟容辞住的地方。自己怎么突然跑来这里来了?   虽然心里很奇怪,不过这对他来说是件好事,他只要想到守在这里可以见到容辞了,别的想法和疑问都暂时都搁置在一旁。   苏景阳突然听到了外头有鸟儿清脆的啾鸣声,还有人在说话,他刚好离窗子不远,便轻手轻脚的挪过去,然后他看到一个一身深色宽袖衣衫,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在外面树下喂鸟,虽然年纪大了,身姿却仍然挺拔清瘦,就算有了岁月的纹路,眉眼间也能看出年轻时的夺目风采,他一派闲散淡然,在跟旁边的一个模样漂亮的少年说话。   苏景阳只需一眼就将他认出来了,双手抓紧了窗沿,眼泪几乎夺眶而出。容辞,容辞……   那少年道:“曾祖父挂念着您呢,只是现在他老人家也行动不便了,不能回来,就让我们这些小辈多回来容城走动。”   容辞呵笑了一声,声音虽然和年轻时不太一样了,却并不显得老态,反而沉着悦耳,“他在他的易水宁家好好享他的福,总惦记我做什么?”   少年叹道:“谁让您终身不娶,身边也没个照应的人,怎么让人放心的下。也不知道是不是该怪这世间没有仙人,竟没一个能入得了您的眼。”   容辞回头看了少年一眼,摇摇头笑了,片刻后让人把鸟笼给提走,才神情微微怅然缓声道:“大概……是这一世没能遇到心里的那个人吧。”   他回头微微转身的瞬间,苏景阳看到了他腰间系着的一块玉佩,一块明显与他身份格调都不太匹配的貔貅玉佩。   苏景阳蹲下去,抹了抹越来越汹涌的眼泪,心里难过一塌糊涂。   “你哭什么呢?”   苏景阳吓一跳,猛地抬起被泪水糊住的眼睛来,发现容辞竟然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还走到他的面前,正微微歪头打量着蹲在地上的他。   他竟然也没有丝毫惊讶屋内怎么会多了一个人。   苏景阳心头鼓噪着,陡然起身一扑,将面前这个头发花白了还帅得令人心颤的老头给抱住,苏景阳用手背蹭了蹭眼泪,伏在他的肩头,哽咽说:“容辞,我要嫁给你,你娶我好不好?我要给你生孩子,生四个,你娶我。”   容辞感受着怀里年轻人清新的气息和温度,还有落在颈间灼热的泪珠,愣了一下,想推开可是手却仿佛被控制了,根本动不了。   容辞轻轻笑了声,“不好意思,你可能来得迟了些。”   苏景阳一听,登时松开他,圆乎乎的泪眼将他瞪着:“什么、什么意思?!”刚才不是说没有娶么,不是说没有等到哪个人么,怎么就来迟了?怎么就迟了!   容辞眸子看他一眼,转身朝着外间走去,缓步行走间步伐沉稳,衣衫翩然,少了些年轻时的冷锐,多了份看透世事的淡然出尘。   苏景阳不依不饶的跟着追问,“为什么迟了?”   容辞走到桌边坐下,示意他也坐下,还给他面前的茶杯里缓缓注入了一杯热茶。苏景阳不喝,只管用那双大大的眼睛固执的将他盯着,又问:“为什么,你心里有别人?”   容辞问:“你多大了?”   苏景阳道:“我现在三十岁了。”   容辞挑了挑眉,“我八十了。”   苏景阳顿时就松了口气,“原来你说的迟了,是年龄啊。”   容辞忍不住笑,眸色温和,“不然呢?”   苏景阳拖着凳子挨蹭到他旁边坐着,挽着他的胳膊,将脑袋往他肩头一靠,十分的执着的道:“没事没事,我不在乎,我就要嫁给你。你现在就吩咐下去,准备准备我们拜堂成亲。”   容辞微微睁大眼睛,苏景阳抬起头来,看着他道:“最好就是今天。”苏景阳又指着他腰间的玉佩,言之凿凿,“你看,这就是我们的定情信物!这是我送你的。既然你都接受了,就得娶我。”   容辞垂眸看了眼玉佩,又与他对视了片刻,瞳眸微微紧了紧,眼底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暗暗涌,似乎又带着些许的茫然不解,良久他才将苏景阳给轻柔坚定的推开,沉沉的叹一声,“别胡闹。”   这之后不管苏景阳怎么样纠缠,怎么样解释说他们前世是夫妻,还生了四个孩子,容辞却始终都不肯与他成亲,也不愿意相信他的话。   苏景阳满心的幽怨,成天跟着他,他去哪儿苏景阳就去哪儿,每次想和他亲近想抱抱他,却都被轻而易举的躲开了,然后附送一个不太赞同的无奈神情。   不过容辞也没有赶他走,把他安排在偏殿住下来了。于是整个大殿和容城都知道老城主身边跟了一个人,而且对他特别纵容。   时光仿佛弹指一挥,过得飞快,苏景阳竟然不知不觉在容辞的身边陪了五年,他随着容辞又走遍一次容城,四下游玩耍乐。   走过同样的路,看过同样的风景,身边也是同一个人,只是一个风华正茂,一个头发花白。   苏景阳有几次不经意抬眸,隐隐感受到容辞望着他的眼神里似乎在用力的克制着什么,可等他再细细端详的时候,容辞却又淡淡的笑,眸中一片平和将头给转开去。   仿佛那一闪而过的情意只是苏景阳的幻觉。   不管苏景阳这些年怎么努力的勾搭,容辞却始终与他保持着一段清清楚楚的距离,不允许他靠近。容辞主动对他做过的最亲密的动作,就是摸了摸他的头。   那是因为苏景阳跑去他床前趴着痛哭,“生吧跟我生孩子吧!你又大了一岁再不生就生不了了。”   容辞哭笑不得,见他泪眼迷蒙,可怜巴巴,实在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叹息着打发他走了。   苏景阳一直以为容辞能活八十岁还这么健康,定是能继续活到一百岁,一百二十岁,成为长寿老人。可是,急病来得是这般的猝不及防,他的身体仿佛一下就垮了,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无生息,连喘口气都费力,苏景阳这才意识到容辞是真的老了。   苏景阳守在床边,哭得头昏脑涨,呜呜咽咽的说不出话来,他的心快疼死了。   容辞的手颤颤巍巍的将枕边的玉佩抓住,珍而重之的放到了苏景阳的手里,苍白虚弱的笑,说话也是断断续续,“走吧……离开吧,你只是个迷途之人……但我还是自私的,自私的将你留了五年多,快回去吧,回去……你的该呆的地方……”   苏景阳已经听不到他说什么了,一手捏紧了玉佩,一手紧紧握住他冰凉的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握住的那只手倏地沉沉的坠下去,砸在了床边,苏景阳仿佛被掐住了脖子,哭声霎时停止,他的眼泪犹在滴答滴答,看着自己空空的手,浑身发着颤,心口仿佛破了个洞,刺骨的冷意充斥着整个胸腔,一股灭顶的绝望兜头而来。   容辞,容辞……   一声叮铃的轻响过后,有一道温柔而又熟悉的嗓音轻轻唤着,“景阳,景阳,醒过来……”   苏景阳脑袋里仿佛什么东西涤荡而过,浑身仿佛千斤重,缓缓睁开了湿漉漉的眼睛,手心里好像还握着某个东西,苏景阳缓缓的举起了看,是那块貔貅玉佩。苏景阳心痛到无法呼吸,眼泪更加凶猛了。容辞容辞,我的容辞啊。   “景阳,景阳?我在这,别哭了。”   他愣住……刚才喊他的那个声音???   苏景阳眼睛猛地朝着身边看去,然后彻底愣住了,黑衣束发,面容年轻明俊,眼里有些歉疚的将他凝望着。   这张脸他死都不会忘记,是容辞。   哭得满脸发花的苏景阳霍然起身,不管是不是错觉,张开双臂就扑进容辞的怀里。容辞将他的身子接住,摸摸他的脑袋,长吐口气。   苏景阳张嘴嚎啕大哭,那种绝望又心死的感觉太可怕了,好在容辞还活着,好在他……   苏景阳哭声陡然一顿,他发木的脑子终于回来了些清醒的意识了,他用手稍稍推开容辞,惶惶然使劲的在容辞身上摸,最后又摸容辞的脸,温热的,是真的。   不是他的幻觉。   他是容辞。   苏景阳登时傻了,怎么回事,这究竟怎么回事?   苏景阳倒吸一口气,整个人脑子发木的静止了许久,他像是突然察觉了什么,朝自己身处的环境飞快的扫视一圈。   他现在在一个山洞里,而他身下写满了符文的朱红色符文,还有血的痕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阵法。   苏景阳挂着满面的泪痕,茫然了片刻,大脑飞速的转动起来。   “景阳,是我……”容辞刚要解释,已经骤然想明白过来的苏景阳突然就炸毛了,他转过脸,对着容辞怒目而视,指着自己身下的阵法,咬牙恨声质问容辞:“所以说这些都是你搞得鬼!???我刚才经历的那些,都是因为你这个阵法?”   容辞点头,声音有些轻:“是……这个阵法叫幻境。”   苏景阳浑身发抖,不敢置信的瞪着他:“你准备多久了?”   容辞深黑的瞳眸望着他,“从我的手有伤痕开始。这个阵法就连我都很难掌控,我只能用我的血一直养着,怕它伤到你。”   苏景阳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晕厥过去!   原来他没有猜错,容辞以前每天要出门,手上每天都有伤,果然就是有古怪!!怪不得他一直嘴上淡定又潇洒,原来不是不在意,而是早就有了应对的招数!怪不得他一直说,如果要走的话就要提前告诉他,原来就是为了这么一出!心思真是太深了!   这个男人真是始终如一,轻而易举的就将他玩得团团转!   “容、辞——你这个阴险狡诈的男人!!!”苏景阳痛声大骂了一句,容辞刚要说话,苏景阳却又将他扑到在地上嘴唇寻到他的重重的吻住了,容辞眼神微动,伸手将他紧紧的搂着,两人亲的难舍难分。   两人嘴唇分开之后,苏景阳又红着眼睛骂了一句:“我老子果然没看错你。你就是要一辈子碾压我为乐趣是不是?”   容辞哑声道:“没有,我是给我自己一个机会,也给你一个机会……我只是想让你自愿的留下来。”   苏景阳趴在他身上又开始掉眼泪,恶狠狠的瞪着他,“你好狠的心,你明知道我走不掉了,还让我回去一遭,让我彻底断了对那儿的念想是不是?”   容辞摸了摸他的脸,“也不是,我并没有那么大的把握……今天带你入阵法之前,我还在担心,你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你会习惯没有我的日子,那到时候我真的是没办法拦你了,直到看见你哭,叫我的名字……”   苏景阳哼了一声,“看我为你哭,很高兴么?”   “心疼。”   苏景阳又瞪他一下,容辞却是长叹一口气,将他的脑袋按在怀里,“我提心吊胆很多年了,我现在能放下心了么,景阳?”   苏景阳含着哭腔反问:“你说呢,混账东西……”   两人紧紧相拥,苏景阳抱他更是用力,像是要把幻境里错过的全部补回来。   过了好一会儿苏景阳微微撑起身体,问道:“幻境……那你的意思是说我的经历都是我自己编造出来的?”可是他一点都没有察觉什么不对啊,太真实了,就跟他以前的日日夜夜一样。   容辞温声解释道:“并不算是,会跟你脑中的世界有个对接,是虚幻的但也算是真实的。所以你会分辨不出来。等时候差不多了,我再安排一个媒介将你给拉回来。”   这种似是而非的话让苏景阳脑袋一疼,“不懂不懂不懂,算了,我不问了。”巫族大佬真是惹不起。   苏景阳又去看手里的玉佩,容辞注意到了,说道:“让你拿着沾染我气息的随身之物,更加安全。”   苏景阳却想到最后的那一段,又开始目露凶光,咬牙道:“你让我回去体验一番就算了,你为什么要把我抛到别的时间轴去,害我快伤心死了!”   容辞眼中却露出些微的疑惑,旋即追问道:“什么时间轴?这种阵法本来就容易出问题,我怎敢还送你去别的地方?你去了哪里?”   “我……”苏景阳攥着手里的玉佩,愣了许久,最后又脸贴回他怀里,嗅着他身上的气息,闷声道:“也没有哪里。”   “不想跟我说么?”   “容辞,这回我没有来迟。”   “什么?”   “我说你娶了我,你可真是三生有幸。”   容辞笑了声,“那当然。”   苏景阳把他的胳膊搂得紧紧的,语气里有特别种坚定固执的味道,“我以后哪都不去,我会一直陪你的,到老到死都会陪着。”   容辞摸了摸他的脑袋,苏景阳又凑过去亲了亲他。   两人相互扶着坐起身来,都是一身的狼狈,苏景阳刚才经过了大梦生死一场,哭得脑子都木了,此时却是一身的轻松,有种失而复得的万幸。   苏景阳先站起来,伸手去拉容辞,可容辞却面色微微苍白,无可奈何的笑了一下,浑身沉得起不来,说话也有些微喘,“我可能走不动了,消耗了太多的精力,先歇会儿。”   苏景阳心疼无比,心里被他算计的最后一点气也消散干净了,苏景阳坐下在他身边,两人歪着脑袋,互相抵着。苏景阳感受着身边之人的温度,心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平静。   苏景阳隔了会儿还是忍不住问:“容辞,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八十岁才遇见了现在的我……你会怎么样?”   容辞声音低缓的道:“当然是将你娶回去,做我的城主夫人,让你天天榻前伺候。”   苏景阳握着玉佩的手紧了紧,眼睛一酸,浓浓的鼻音的道:“骗子。”   不管怎么样,回到了这个男人身边,他终于活过来了。他以后,一定要努力的活着,要像幻境里那般,陪容辞走到生命的尽头,不再让他和他的人生留下任何的遗憾。   系统自爆的时间比想象中的快一些,差不多一年后,系统一号君来与他告别。   “你……真的决定留下来了?”   苏景阳已经没有任何好犹豫的了,他答道:“嗯,我爱他。”   系统一号叹气,“既然你想好了,那我尊重你的决定,虽然……你在这里遇到了你的幸福,但给你一个极端错误的开始,还是要跟你说对不起。”   苏景阳道:“嗯。”   就算犯法,就算道德错误,那些人也应该被法律制裁,被道德进行谴责,怎么也不应该轮到这种极端的思想来控制。   就算他跟容辞相爱了在一起了,但是也无法抹掉他当初心里的伤痕。   只是他刚好幸运,遇上了容辞而已。   系统这声对不起是应当的,但对他来说也没什么意义。   他也同情系统一号,可是这种东西必须要被毁灭。   系统一号迟疑片刻道:“对了,你的身体构造我也可以帮你恢复,只是……”   苏景阳抬手抚上自己隆起的小腹,愣了愣,猜到了几分,“只是这个孩子也会跟着没有了,对么?”   系统默认了。   苏景阳闭着眼无声吐了口气,“算了,就这样吧。”终究还是舍不得。   “这些年辛苦你了。”系统道:“那我带着它一起走了,你……保重。”   苏景阳还以为系统自爆会有个爆炸的音效什么的,可是它就这样无声无息的伴随着那个可见的进度条消失了,一瞬间他还感觉有些不现实。   桎梏了他这么多年的狗系统二号连一句狠话都没来及放,就彻底的烟消云散了。   他以后,就真的要在这个世界生活一辈子了。   祭祀的高台上,苏景阳望着夜空中密集的暖黄色天灯飘远,其中一盏就有他刚放的,是陵离让人特地从晋城送来给他的一盏灯。   苏景阳对着那边的方向,嘴里喃喃念着:“我的空调,我的wifi,我的网游,我的手机,我的中国……再见了。”   容辞搂着他,听到他念念咕咕的,笑着问:“你念经呢?”   苏景阳白他一眼,什么啊,他这是与自己过去做告别。彻底的告别。   他没说话,容辞湛黑的眸子望了他一眼,目光又移向别处,搂在他腰上的微微紧了紧,嘴里仿佛漫不经意的道:“你还有我呢,还有他们。”   容昱带着几个弟弟在天灯的灯罩上写愿望,容昱的灯上才刚写了几笔,年纪最小的容初不会写字,却屁颠颠的握着笔在旁捣乱,一团墨汁将容昱写的一行祝愿诗给涂得乱七八糟。   容昱顿时抓狂,嗷的叫一嗓子,“我的诗!”   容熙佯装教训容初:“就你最调皮,当心大哥打你屁股,阿非,把他抱住。”   容初被容非给抱住,画不上了,胡乱扬着笔,扭着身体奶声奶气的叫:“要花花,要花花,我要花花。”   最后几个哥哥还是满足了他,在灯罩上画了七朵花,两朵大的,五朵小的,然后一齐将灯给点燃了放走了。   灯火月色笼罩之下,四个人高高低低的站成一排,扬起小脑袋望向夜空。   苏景阳感受着现在自己拥有的这一切,心里酸酸涨涨的,他莞尔笑出声来,将头歪靠在容辞的肩头。   是啊,我有你,有你们。   (完) 第77章   容辞景阳   梁路家的小女儿周岁, 苏景阳跟容辞丢下几个小崽子, 一起去吃酒。   吃完酒,苏景阳跟容辞途径一个小瀑布,苏景阳热得要死,看见有水, 欢快的跑去脱掉上衣冲了个凉。   苏景阳凉爽够了,摆着脑袋甩掉了头发上的水珠,抹了把脸,穿好衣服, 跑回容辞的身边。却发现容辞摩挲着下巴, 幽深的黑眸带着些打量的意味在看着他。   “……苏景阳, 很久以前,你是不是在这里洗过澡?”   苏景阳陡然间想起什么,是啊,他以前确实在这里洗过,当时还感觉有人偷看!   可那时他跟容辞不认识,容辞为什么会清楚!?   苏景阳以此飞快的得出结论——偷看他的人,一定就是容大城主。   苏景阳眯着眼睛, 啧啧的摇头,“世风日下, 道德沦丧, 没想到你这个心机男居然从那时候就盯上我了!”   容辞抱着双臂, 翻了个白眼,“我当时路过而已, 根本没多看,怕长针眼。要不怎么这时才突然认出来?”   “那你现在天天晚上看我,也没见烂眼睛啊!”苏景阳愤愤道:“那你说,你既然没仔细看,又是怎么认出来的?!”   苏景阳真的很严格。   容辞沉吟片刻,道:“大概是你甩头发的姿势一下就抓住了我的眼球,就像……一只正在甩毛的狗。”   “……你能不能形容的好听一点?”   “一只甩毛的奶狗。”   “………………”并没有什么区别,谢谢。   容华宁缺   宁缺远远的看到了那抹立于水畔的身影,黑发红衣,就连背影都透着一丝清冽冷郁。他施展轻功掠过去,急急的抓住了那人的胳膊,“容华!”   容华转过头来,无语的看向他抓着自己的手,“这么紧张干什么,我没有船,这茫茫的水域,我难道还能游走?”   宁缺心里有些不安,想抱他,容华却用手微微推拒了一下。   容华望向一望无际的水面,道:“你知道,我当时跟着宁钰来宁家看到你时,为什么有些失态么?”   宁缺注视着他道:“我长得像谁?”   容华道:“有几分像我的一位故人,更巧的是,你们的名字也很像。”   想了想又他接着道:“不过你们的性格一点都不像,他很闷话很少,脾气也很拧。”   宁缺嘴角弧度一瞬间的紧绷,不过很快笑了一下,“我不是他。但是我一定跟他一样喜欢你。”   容华侧眸凝望他须臾,发带被风吹得卷起打着旋儿落下,在白皙明丽的面颊上蹭过。   “所以,我如果把你当成他,你也不介意?”   宁缺道:“你也说了,我跟他除了面容有几分像,其它的根本没有相似地方,你如何想象才能把我当成他?”   容华弯起唇角,“我就是能呢?”   宁缺双手搭在他的肩头,固执的眼神望进他的眼底,“你可以把你的故人埋在心底,但我要做你的新人,我要娶你为妻。”   故人,这个“故”字就已经输了。他不会在意那么多。   容华和他对视了良久,最终将视线收回去,低下头淡淡道:“放我走吧,不要把我关在这个岛上了,我真的不喜欢。”   宁缺眸光一缩,抓住他的手紧了紧,容华又缓声道:“放我走,我给你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三年的时间,我努力的处理好一些事情,等你来找我。”容华对他道:”如果你能找到我,我绝无二话,答应嫁给你。”   “你说话算话?”   容华点头,“嗯,我对你说话算话。”   “好!”宁缺听他如此承诺,便也很果决,一口应下,“三年就三年,三年以后,我一定找到你,把你娶回宁家!”   陵离明湛   陵离守在病榻前不小心睡着了,他做了一个特别不好的梦,醒来了正在拭泪,却发现床上昏迷了一天的男人竟然已经醒了,他坐起身来,微微歪头漆黑如夜的眸子柔和专注的端详着着他。   陵离高兴的唤了声:“陛下!”他正要回头宣御医来,明湛握住他的手,声音有几分沙哑,“阿离陪我坐一坐。”   “可是……”   “来。”明湛牵着他的手,陵离身子歪了歪,顺势靠进了他的怀里。   “阿离做什么梦了?方才哭着喊我的名字?”   “没,没什么。”陵离有些闪躲。   明湛微微扬声,“阿离?”   陵离抬起发红的眼睛看了他一下,才难过的道:“我梦见你不在了,我实在……”   梦里的陛下就是在这个年岁驾崩了,阿轩即位当了皇帝,而他被尊为太后,孤寂冷清的过着后半生。   陵离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声音有些哽咽了,“陛下,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为了这个天下,也为了……为了我。”   明湛几不可察的叹息,摸了摸他的头发,“阿离嫁给我,二十年了吧。”   陵离点点头,明湛顿了片刻,问:“你可曾后悔过?”   陵离使劲的摇头,“不曾。”他真的没有后悔,相守了二十年,不管自己心里是什么情感,他真的已经没办法接受失去这个男人了。   明湛轻笑了声,吻了吻他的头顶,道:“别担心了,御医刚才已经来看过了,说我已经挺过了这一关。”   陵离从他怀里起身,先是不敢置信,然后喜极而泣,抓着他的手都在颤抖着,“真的,阿湛你说的是真的吗?”   明湛笑了笑:“朕可是皇帝,一言九鼎,怎么能骗人呢?更何况是骗皇后呢?”   陵离嘴唇发颤落着泪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明湛重新将他揽进怀里,“别哭了,以后啊,朕定能还与皇后相守下一个二十年。”   望月山庄明嘉盛   慕昀守在产房外,急得来回踱步,已经生了两天一夜了,还是没生下来。   他扒在门边正要往里头看,倏地就听到了婴孩哇哇的大哭声,慕昀心里大喜,便听产婆叫道:“生了生了,恭喜夫人,恭喜少爷,是位千金!”   孩子生下三天后,名字还没定好。   慕昀喜得爱女,正在兴头上,心急的跑去问许寐,“爹爹,孩子的名字还没取好么?”   许寐将纸上一排的名字又划掉了一个,瞥他一眼,“急什么?我看你最沉稳的时候,就是刚生你下来的那几个月了。”   慕昀被他数落了不下这一次了,也不在意。凑头过去,却见许寐沉思片刻,将慕容华这个名字给划掉了。   慕昀道:“慕容华挺好的,爹爹干吗不取这个?”   许寐拧了拧眉头,当初他也是喜欢这个名字的,可是如今却隐隐觉得不宜再用。   许寐不好怎么说,便板起脸教训他:“我不取哪个名字还要什么理由吗?”   慕昀立马正色道:“不需要,爹爹做事随性,哪里还需要理由。”   在旁看书喝茶的慕庄主忍不住笑了声,许寐将笔往书案上重重一搁,“笑笑笑,没看我忙着?给你孙女取名字,你这个祖父也不知道关心一下。”   慕今用书遮住半边脸,小声争辩道,“你嫌我碍事赶我过来的。”   许寐扫了他一眼,慕今立马放下书,“就来,就来,夫人莫生气。”   郝宅。一小厮匆匆的来报信。   “公子!”小厮对着躺在躺椅上,面色苍白冷淡的明嘉盛道:“望月山庄的少夫人生了!”   明嘉盛霍然撑起身来,一双沉黑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生了?!”   小厮道:“是啊,生了位千金,取名叫慕容妍!”   千金……明嘉盛满脸惊痛,双手剧烈的颤抖起来,眸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轰然坍塌了,   魔教没有了林阙,皇宫里没有了明嘉盛,如今,望月山庄里没有了慕容华。   一切,都没有了。   明嘉盛脸颊抽动了一下,捂着胸口痛苦的吐出了一大口血。   晕死过去前,脑海里响彻老城主送他过来之前的那句话,“没有意义的重生对你来说只是惩罚,你如果执意,我也愿意成全你。”   容家宁家   苏景阳本来是想要个女儿的,可是第五个孩子还是生的双子。苏景阳再想要女儿,他也不打算继续生了,容辞也赞同。   他过后跟容辞亲热的时候都有注意,可是心里有着一层防备,总是不太尽兴。   苏景阳听说宁家有很多秘药的方子,之前容华给他那个治背痛的药丸就是从宁家得来的,苏景阳生老五的时候,背疼有些发作,吃了半丸药之后便好了。   苏景阳借着游玩跑去找容华,容华果真给他找到了这种药丸,一年只需要服用一次就行了,不伤身体,不过不能保证完全的防御。苏景阳对这个药效已经很满意,便不客气的笑纳了。   苏景阳这次来易水带上了老五跟老四,等他找完容华出去,发现老四不知道跑哪玩去了,老五容光正屁颠颠的跟容华的儿子宁致在院子里办婚礼,容光三岁多一点,宁致四岁多一点。这两位的亲爹都在旁兴致勃勃的围观,作见证。   宁致将花环往容光小脑瓜上一套,坏小子歪嘴一笑,说:“容光弟弟,从现在起,你是我的夫人了。你长大后也不能嫁给别人了,知道吗?”   容光跟苏景阳最像,傻不愣登超级好骗,他听宁致这么说,便使劲的拍着小手,兴高采烈的说:“哥哥,哥哥,那,那我现在可以亲你了吗?”   不等宁致说话,容光主动凑过去在宁致脸上啵了一下。   宁致嘿然偷乐,旋即朝着容辞清脆的大喊一声:“爹!”   容辞在旁边偏开头笑了一下,宁缺更是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宁缺边笑边问苏景阳道:“亲家,你用眼睛瞪我干什么啊?”   苏景阳眯起眼睛:“……”他看看宁家那个满脸狡黠的小猪,又看了看自己家笑得又傻又甜的白菜,总算是知道,为什么第一面见宁缺就莫名的觉得他很碍眼了!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