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西游之问道长生> 西城冷月 正文 第一章 梦醒晚霞时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前身记忆之中,那驾着黑风的妖怪,凶残狰狞,一口卷走五柳村村民上百人,充当血食,场面着实震撼。 若非前世自己作为佣兵,见惯了血雨腥风,恐怕即便醒来,也要被吓个心智失常吧。 想到前世,陆北也是唏嘘不已。前世由于幼年失孤,性情乖张,虽然受一老人资助,考上大学。最终也是难以忍受,社会生活的蝇营狗苟,去做了佣兵。 佣兵拿钱卖命,在战火硝烟的中东南非等国执行任务,享受着生死一线,刀尖之间跳舞的快感。 二十五六岁也没成个家,挣点钱挥霍一空在女人与酒精上,偶然午夜梦回,醉眼迷离之时,也曾对刀口舔血的日子,感到迷茫与厌倦。 但又能去哪里呢?自己除了杀人,什么都不会,纵然是去做保镖,恐怕也受不了别人对自己呼来喝去。 不想偶然一次押运任务,终究难逃客死他乡的佣兵宿命。 陆北想到这里,胸口突然就是一热。 正文 第二章 梅下问童子 陆北低首看去,赫然发现自己胸口的一片肌肤上突然幽蓝色光芒闪过,一道道星璇如同流水轻漾,不断排列组合,最终形成一个十二面的菱形晶体图案,烙印在陆北胸口。 这是那押送的那物?倒是与前世雇主给予的照片相似。 陆北还未思索其中缘故,那十二面菱形晶体,蓝光大炽,继而化成紫色,连闪几下后,再无踪迹。 什么鬼东西?莫非是穿越者的金手指? 陆北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尝试低声念叨:系统? 连念三声,尼玛?鬼的反应都没有。 陆北一拍额头,嘴角抽了抽,自己还真是魔怔了? 陆北想了想,探究不出原委,索性心中也不再纠结。 他本就不是什么刨根问底之人,深刻明白一个道理。有些事情,实力不足,信息不全,就没有知晓的资格,强行思考,也不过多费神思。 一夜过去,朝阳升起。 陆北清晨便被屋外之上的鸟鸣惊醒,翻身而起,发觉身上的疼痛已经不再那么明显。知道当是那药膳经过一夜,发挥出了作用。 陆北推门而出,去天井院中,打了盆凉水洗漱。 凉水洗过,头脑顷刻间为之一清。 陆北踱步向前,方才有空打量周围园中的景致。 这小院四四方方,整洁规整,仅仅天井不远处放着石桌石椅,整体显得空旷清寂。 除却在月亮门洞旁种着几株梅树外,小院也无其他树木。 陆北透过墙头向远处凝望,就一下子呆住了。 秋雨过后,青墙之上,几株野山菊开着细小的花朵,在风中摇曳,暗香浮动,沁人心脾。 苍郁茫茫的山峰,若飞龙连绵起伏,云雾缭绕。其最高的山峰环抱日月,犹如腾飞之雁。放眼望去,天高山远,满目苍翠。 饶是陆北前世执行任务,见惯了各国风光,也不仅为之惊叹不已。 盖因群山之间,树木植被高达百十丈,枝叶繁茂,隐在云端,一只只白鹤苍鹭飞,往来穿梭,姿态悠然。 云蒸霞蔚,雾气升腾,仿若仙境之地! 而青灵观既然在这里立足,看来那中年道人道行想必也是不得了。 陆北立在院中,心中思索道。 没多久,耳畔吱吱呀呀的推门声相伴着脚步声传来,萝.莉道童端着食盒已经进了院中。 几株瘦梅枝桠之下,萝.莉道童掂着食盒,小嘴微撇,向陆北款步走来。 “陆公子,这是今天的早膳……”说着重重将食盒放在院子正中的石桌上。 这丫头,还生着气呢?陆北心中嘀咕。 陆北走上前去,打开食盒,除了一碗药粥外,竟有一个馒头和两碟小菜。 陆北自前日受伤昏迷,除却昨日那碗药膳外,粒米未进,自然感到肚子饥饿。 陆北用过饭菜,净了净手。 出言问道:“敢问姑娘,前日那食人的妖魔是何来历?” 萝.莉道童将碗筷收拾进食盒,没好气道:“南赡部洲,地域广袤,谁知那狼妖来历,兴许只是过路的野妖呢。” 说完,道童转身就走,却是不与陆北多言了。 陆北心中苦笑不得,这丫头还真是小孩子脾气。 不过还是须得慢慢打听此方世界的人文历史,不能穿越连自己所在的世界都不知道吧。 不过刚才好像听那丫头说什么南赡部洲?当然,仅凭这个地名也不能确认什么。 又过了两日,陆北多多少少从那道童口中了解了一些这世界的资料。同时也知道那道童的来历。 此地是南赡部洲苍梧山的青灵观,观主也就是苏青灵的师父云桐是一位得道真修。 至于南赡部洲之外的世界,青灵小萝莉也是不知。 这一日,午后阳光和煦地照在陆北的院中,陆北经过连日调养,自觉身体已痊愈大半。 静极思动,陆北便在院中打起一套拳来,此拳名八极,前世习练多年,尽管换了具身体,但陆北仍打的像模像样,虎虎生风。 一套拳路之后,陆北只觉得身轻体健,精神充沛。 梅花树下,小萝.莉苏青灵俏生生地站在那里,也不知站了多久,只是好奇地凝视着陆北打拳。 待到陆北收拳而立,苏青灵小脸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拳法?” 陆北收拳而立,微微一笑道:“这是内家拳,习之可以强身健体。” 苏青灵听得此言,眼睛里露出感兴趣的光芒道:“这拳法很好看啊,能教我吗?” 前世被人称为“只杀人,不表演。”的国术竟被这丫头说成好看,陆北心中无语至极。 前世自己在做佣兵之前,练武成痴。拜入拳法名家,浸淫八极拳七八年之久,可谓成果斐然。 一双铁拳之下,碗口粗的小树,都能够生生打断。 不过转念一想,此方世界,道法显世,妖魔横行,八极拳在这些仙道中人的眼里威力可能也不足称道吧。 想到这里,陆北心中也不仅有些黯然,多少有些意兴阑珊地道:“苏姑娘若是想学,闲暇时我可以教你。” 苏青灵说学这拳其实也是一时兴致,这时突见陆北兴致乏乏,也没再强求。 苏青灵清声道:“对了,师尊让我唤你,有事问询。” 陆北听得此言,忙收拾心情,忙跟随苏青灵向道宫而去。 不大一会儿,二人便来到道宫之内。 见到陆北到来,中年道人云桐此时也自蒲团上站起,一股无形气势扑面而来。 陆北忙行礼道:“仙长,陆北有礼了。” 云道人微笑道:“小友不必多礼,看小友面色红润,中气充足,想必伤势已经痊愈了。” 陆北感激道:“多谢仙长关心,小子已经无大碍了。” 俄尔,陆北忽然面露难色,似乎吞吞吐吐地道:“有一事压在小子心中,不知仙长能否为我解惑。” 云道人面上肃然道:“我知你心中之惑。” 陆北拱手道:“请仙长赐教。” “那前几日攻击你村的狼妖,修为不高,我若出手,也能将其诛灭,但其背后却站着一尊大妖,神通广大,不好招惹。” 云道人声音清亮宏大,谈及那尊大妖时,目光深远,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陆北若留意去看,就会发现云道人眼底深处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之色。 “你若想为父母亲人报仇,恐怕此生难了。”中年道人云桐顿声说道。 “仙长……”陆北心中一动。 继而躬身行大礼参拜道:“陆北恳求仙长收我为徒。” 云道人打量着陆北,略思索了稍许,道:“我知你心中打算,但可惜你我并无师徒之缘。” 陆北听闻此言,出言问道:“可是小子资质驽钝,不堪造就?” 云道人摆摆手道:“小友天灵清光透体,资质可谓良才美玉。” “那可是仙长担心我学了道法之后,胡作非为?”陆北再次出言道。 云道人思索片刻,仍是拒绝道:“并非如此,若入我门,自然受我道规约束,但你我终究无缘而已。” 你是怕担因果吧?陆北心中腹诽。 连连被道人以言语搪塞婉拒,陆北心中也有些不快。不过心中不满并未显露分毫。 只是起身拱手道:“是小子福薄,无缘侍奉在仙长身边。” 云道人听到此言,长叹一声道:“仙道之路,步步荆棘,没有福缘,纵然求得道法,强行修持。他日劫数一至,也不过镜花水月一场。” 陆北听得此言,心中却不以为然。 不过知道再强求拜师,就要惹人嫌恶,因此也是抿唇不语。 屋中一时间,沉默无声,气氛也沉闷了起来。 正在这时,青灵观外,却是传来一声大喝。 “贼道人,速速滚出来受死。” 这声音震耳欲聋,如同在人耳边大吼一般。而房梁之上的灰尘也被震荡的簌簌而下。 云道人眉头一皱,面色显出怒气,身形微晃,便从屋中向外越出。 “青灵,照顾好陆公子,我去去就来。”云道人声音虽说温和依旧,但陆北仍能听出其中隐藏的惊怒。 正文 第三章 啸月临青灵 青灵观依托山势而建,两侧险峰陡峭,好似斧凿刀砍,巍峨雄奇。而云气升腾掩映之处,尽显一派缥缈仙家气象。 若有修道之人运起法目远远观望,就会发现护观大阵阵纹在阳光照耀下,射出道道七彩霞光,炫目迷人。 云道人头戴紫荆道冠,脚踏飞云靴,腰悬七星法剑,腾云架雾,飞上青灵观高空。 抬眼望去,青灵观不远处的虚空中,一位身高八尺,满头银发,目光冷傲的青年妖修踏空而立。 而其身后不远处,一只皮毛黝黑发亮的狼正踞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用一双蓝幽幽的凶戾眸子恨恨盯着云桐。 正是前几日,被自己徒弟苏青灵打伤的狼妖! 云道人打了个稽首道:“我道是何人在此大放厥词,原来是九华山的啸月道友。” “啸月道友不在九华山避劫,来我栖梧山所为何事?”尽管知道眼前银发青年是天仙妖王的分身,有着神仙境界,云道人口中讥讽之意仍是不减分毫。 银发青年冷笑道:“云老道,休要给本王打马虎眼。你打伤我这不成器的孙子,该当何罪?” 云道人微微一笑道:“啸月,你的小狼崽子冲入村镇,肆意杀戮人族,充当血食,贫道既然碰上,怎能不施惩戒。” 云道人先前被那狼妖喝骂,语气也不客气了起来。 “我银月妖圣后裔子嗣,猎杀人族充当血食修炼,天经地义,你区区草木精灵,有何资格过问?”啸月妖王不屑道。 银月妖圣是上古金仙,当年妖皇座下三百六十五尊妖圣之一,啸月妖王常以此妖圣嫡系血脉后裔自居。 云道人知道今日之事难以善了,因此也不再多言,身形一晃,走出禁制范围。 他虽仅仅是地仙修为,但面对眼前这尊神仙修为的啸月妖王化身却是丝毫不惧,盖因身为妖修,就算草木精灵得道,也不会畏惧厮杀。 “啸月妖王,你要战,某便战。”说着云道人便向一处山峰遁去。 啸月妖王长啸一声,身形鼓动,如同离弦之箭,向云桐所遁之地追去。 二人都是桀骜不驯的大妖,各施手段。一时间,二人身形过处,天地乌蒙蒙一片,飞沙走石,而一颗颗三人合抱的参天林木如同被击飞的破絮般倒伏一片。 陆北也在苏青灵的陪伴下,站在青灵观前石台上,向二人斗法之地看去。 陆北一脸震惊莫名,尽管知道此方世界道法显世,但从未想到修道人的打斗竟然如此精彩。 这时,云清气明,场中的形势也是明朗了起来,云道人发髻凌乱,道袍破烂,嘴角流血,不过右手所持法剑之上却是有着一抹刺眼的嫣红。 啸月妖王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其脸上的倨傲之色不见,但面上神色更冷,眼中杀机更盛。 其肩头赫然有一个血窟窿,鲜血汨汨,可见伤势不轻。 啸月妖王冷声道:“云老道,好手段。” 云道人清声道:“啸月,这是贫道的法域笼罩之地,纵然你是神仙化身,也难争锋。” 啸月妖王一双血眸充满狠厉之光,冷笑道:“狂妄,区区地仙,看本王破了你的法域。” 啸月妖王长啸一声,银发无风自动,一头孤傲的雪白毛发的妖狼百丈身形自虚空现出,正是这妖王修出的神仙法相。 云道人见这妖王法相出现,知道这啸月妖王动了真火,想要依仗本体与自己近身战斗。 云道人眉头深锁,心中似做了某种决定,屈指轻弹法剑,道道无形法力如同天河倾覆,向剑身灌注。 在法力激发下,手中的这件法宝七星剑颤抖不止,剑柄云纹符箓光芒大炽,剑身道道无形剑气向周边山石激射,金石震动。 云道人剑诀虚引,便向啸月妖王斩去,剑气凌厉无匹,劈波斩浪,途径虚空竟被斩出一道道涟漪,这一击在一千二百里苍梧山地气的加持下,分明发挥出了天仙一击的效果。 啸月妖王长啸一声,高大的狼身法相,脖颈上的雪白狼毛根根竖起,这是生死危机临身的反应。 狼爪连动,妖气喷薄而出,如同层层光环一圈圈向前推动,但奈何云道人一剑引动栖梧山一千二百里地气,地龙加持之下,灵威更甚,其剑势引动风雷呼啸,眨眼即至。 “啊……”一道凄厉的声音响起,惊起栖梧山方圆百里之地的飞鸟扑腾乱飞。 陆北抬眼看去,只见那妖王法相一阵摇晃,继而如同镜子般碎成片片流光。 “啊……尔敢灭本王法相,来日本王必踏灭栖梧山,鸡犬不留。”一声怒吼响彻天地,带着惊天怒意。 而那小狼妖却是见势不妙,早早地驾着黑风逃之夭夭。 云道人见啸月妖王离开,心下一松,面色惨白,洼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那鲜血之中隐隐有几丝绿意,其落地之处,鲜花草木竟然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快速生长起来。 分明刚刚击溃啸月妖王神仙法相的天仙一击,在云道人以地仙修为强借栖梧山一千二百里地脉灵气施展,反噬之下,被伤了胸中五气本源。 “师尊……”萝莉道童见云道人吐血,如一阵风般向云道人身旁遁去。 萝莉道童眼眸中蓄满泪水,神色急切道:“师尊,你受伤了。” 萝莉道童看到这里,转而愤怒地瞪着眼睛,流着眼泪对陆北道:“都怨你,若不是你,师尊也不会受伤。” 陆北喉头滚动了些许,想说些什么,但终究只能无言沉默。 “青灵,此事不怪陆公子,咳咳……”云道人惨然一笑,正要劝解道。却再次咳出几口血来。 “师尊,你别说了,我扶你进去疗伤。”苏青灵说着便扶着云道人向道宫而去。 陆北也只能默默跟上,不大一会儿,三人便回到了先前谈话之时的道宫内。 云道人见陆北进来,苦笑道:“陆小友,可知这仙道之艰难了吧。” 陆北拱手行了一礼歉意道:“仙长,今日此事是陆某连累了仙长。” 陆北知道若非是这青灵观收留自己,也不会得罪狼妖,也就不会被啸月妖王找上门来。说来,此事是自己的因果。 云道人服过疗伤丹药,闭目经过调息,面色也红润了许多,听到陆北致歉之言,只是摆摆手道:“小友,也不必太过自责,今日之事,表面看来是啸月妖王因小友之事寻衅,实则也是贫道的劫数。” 陆北听了这话,心中也是迷惑不解,当下只是用迷茫的目光盯着云道人。 云道人却无向陆北深入解释其中缘由的打算,云道人向身边的萝莉道童苏青灵微笑道:“痴儿,不必悲伤,仙道之路,步步劫数,纵然来日为师不幸身死道消,也是天命使然,怨不得旁人。” 陆北听到云道人之言,面上若有所思。 云道人从怀中取出一枚晶莹剔透的玉符,面色慈祥地对萝莉道童道:“青灵,为师伤了元气,要闭关百载,可能无法教导你了。你速速以牵机玉符向你姐禀明此间之事。让她接你回去吧。” 苏青灵接过玉符,伤心地道:“恩,师尊,我这就去禀告姐姐。” …… 距离啸月妖王来栖梧山青灵观寻衅已经过去了三日,云道人也已经闭关疗伤,恢复元气。 这几日,陆北都是早早起来练拳,希望将此世身体打熬一番,不说回到前世暗劲的层次,起码能在危机来临时多些自保之力。 没办法,这几日的经历,只给陆北留下了一个印象,此方世界,处处危险,妖魔根本就不受约束,要是不想自己哪天被过路的妖魔当作点心吃掉,就得赶紧增强自己的实力。 正文 第四章 有女名青璃 这一日傍晚,栖梧山仍是霞光漫天,陆北如往日一般在山道之前的台阶上,迎着凉风,背对夕阳余晖,拿着笤帚低头认真清扫九十九石阶的落叶,心中想着心事。 恩……这几日,陆北虽说是客,但也不好在这里白吃白住,于是就接手了一些清扫净水的活计。 陆北思忖道:“这两日,等那苏青灵的姐姐来到,我就向云道人辞行吧。” 江湖之大,天涯之远,既然来到此方仙侠世界,无论如何也要去滚滚红尘中走一遭,见识下此界人物风华。 前世末法时代,仙路断绝,多少惊才绝艳之士,在历史长河中也不过逍遥百年。 功名利禄,过眼烟云,唯有仙道真途,方能长生久视。 既然自己来到此界,只有踏遍青山人未老,仗剑高歌入青冥,方才不负此生。 这些念头在陆北脑海中也是烙印下来,清晰深刻。 就在陆北暗下求道决心之时,一个秀雅绝俗的曼妙身影,向青灵观而来。 “你是何人?”音若空谷清泉,语气淡然。 陆北转眼向声音方向望去,便愣住了。 一女自一朵三彩祥云而下,如行风扶柳般缓步而来,此女宫裙翩跹,面容如玉,眉如远黛,冰肌玉骨,神态悠然间虽有着几丝妩媚流露。 但偏偏一双月牙般的冷眸,清寒动人,令人心中自惭形秽,不敢亵渎。 好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 陆北心中赞道。 陆北收敛心神,眼神清正,清声回道:“在下陆北,敢问姑娘可是青璃小姐当面。” 这几日,小萝莉苏青灵虽然仍然对陆北有些埋怨,但终究小孩子心性。又经过陆北一番开导,心中也是知道前日之事也不能完全怨陆北, 陆北就从其口中得知了,眼前这位女子的来历,青丘狐国的长公主苏青璃。 苏青璃淡漠地打量了眼前这位十五六岁的少年一眼,并未回答陆北的问题,径直从其身边走过,拾阶而上,直入青灵观。 被无视了呢。 陆北洒然一笑,也不放在心上。 陆北在石阶上伫立了良久,思索道:“苏青璃既然来了,看来近日就要接青灵回狐国了。那么,我也该下山去了。” 想到前身记忆,陆北也是一阵头大,本以为此身父母连同村民被妖怪吞吃,此身再无因果牵挂。 没想到,前身还有一个何姓未婚妻远在千里之外的湘水之畔的零陵郡。 前身之父陆寻早些年游学荆楚之时,曾经与一何姓读书人把臂同游,二人泛舟江海之上,诗词唱和,挥洒书生意气。 在一次宴会醉酒之时,何姓读书人戏言,十六年后,二人夫人所怀子女,若都为男孩,则拜为兄弟,若都为女孩儿,则为姐妹,若一男一女,便结为儿女亲家。 这情节怎么有种射雕的既视感?陆北心中吐槽道。 说来,那只狼妖出现在五柳村之外,寻觅血食的前一天前身之父陆寻正想带着陆北去零陵拜访何家,商讨完婚事宜。哪曾想,未及动身,一家三口就遭了劫数。 陆北心道,自古这种婚约之事就是狗血情节的来源,不知道在自己身上又该有什么变数。 唉……走一步,看一步吧。 一轮弯月不知何时已经高悬在夜空之上,山风微拂,携着阵阵清幽的草木气息,将陆北惊醒。 陆北仰头望着清冷的月光,满天星斗,纵然不是什么伤春悲秋之人,心下也有些说不出的怅然情绪涌起。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何年照古人。 不知前世地球的月亮比较此界是否更圆些呢? 想到这里,陆北自失一笑,转身便向青灵观踱步而去。 夜色深重,道宫之内,一豆灯火,微微跳动。 云道人与一年轻女子叙着话,言谈之间,气氛轻松愉悦。 此时,陆北披着星光,步入道宫,青砖地板映着幽幽月光,将陆北身影映的格外高大。 “陆小友来了,快请坐。”云道人盘膝坐在云床之上,向陆北招呼。 “仙长,伤势可好些了。”陆北也不客气,一边找了张梨花木椅子坐好,一边向云道人问候。 “伤势虽说棘手,但已无性命之碍了。”云道人微微笑道。 陆北舒了一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 云道人目光灼灼地看着陆北道:“小友,正有一事要告知与你。” 陆北忙道:“仙长,有话但说无妨。” 云道人沉吟了稍许,方才出言道:“小友,青灵明日要与其姐返回家乡,而贫道也要调养伤势,而啸月妖王也不知何时再次来栖梧山滋事,所以贫道打算封山百年,躲避劫难。” 陆北沉默了下,道:“仙长,其实,小子今夜来,也有辞行之意。” 云道人正要出言,却被陆北挥手打断道:“仙长,小子父母被妖魔所害,身为人子,也当收敛尸骨,令其入土为安,仙长不说,其实我也有归家之意。”说到这里,陆北不知是否受前身残留记忆的影响,声音也是越发低沉了起来。 云道人长叹一声,道:“小友节哀顺便。” “仙长,小子醒得。”陆北收敛了情绪,低声道。 云道人见事情说定,就道:“既然这样,明日我便亲自送你下山吧。” 陆北这时突然想起一事,忙出声道:“仙长,小子还有一事请教。” 云道人面色诧异,问道:“哦?” 陆北正色道:“仙长救我性命,收留于我,小子铭感五内。只是还有一事相询。” “但言无妨。”云道人语气冷淡道。 陆北知道云道人对自己得寸进尺的态度有些不快,但陆北也顾不得这些了。 仙缘难求,今日与这道人一别,恐怕再无相见之日,若不将心中疑惑问出,他日只能徒增懊恼。 陆北神色肃穆,朗声言道:“敢问仙长,天下名山大川,哪里可有人族修道圣地?小子诚心向道,愿往试之,求一长生之法。” “人心贪婪,果然如此。”一声冷哼在陆北耳边炸雷般响起。 陆北喉头一甜,但强自忍着咽了下去。 陆北转眼看去,却见先前一直沉默无言的苏青璃面上寒意如晶莹玉光闪烁不停,一双冷眸正淡漠地看着陆北。 自陆北进入道宫之内,与云道人说话,一直与苏青灵低语的苏青璃,就没有抬起头,看过陆北一眼。 但不知为何,竟然对陆北如此。 原因却是,苏青璃听说那啸月妖王来栖梧山寻衅滋事的前因后果,本身就对陆北有了成见。 又听到陆北说求取长生之法时,心中不满再难压制,心道:“区区人族蝼蚁,也敢妄言长生?” 陆北不知其早已恶了这位狐国长公主,转眼看到一向祥和待人的云道人笑容不见,面无表情,心中就是一凛。 陆北起身,冲云道人拱手一礼道:“小子愚钝,不知那句话冒犯了仙长,若有不当之处,还请海涵。” 陆北说完,再也不发一言,转身便向道宫外走去。 自始至终,陆北都没有再看那狐国长公主苏青璃一眼。 “唉,陆哥哥怎么走了?”只有小萝莉苏青灵不知刚刚发生了什么,冲陆北离去的背影低声道。 苏青璃听到青灵的话语,面上冷意更甚,冲苏青灵道:“小妹,以后别与这等狂悖之途来往了。” 这等凡人,百年之后,也不过一捧黄土而已。 小萝莉苏青灵见其姐青璃这般说陆北,还想争辩,但又见苏青璃面上寒意有渐浓之势,只得闭口不言。 她自小虽受父母宠爱,但却对长姐敬畏无比,这几日虽与陆北朝夕相处,心中有些淡淡的微妙情愫,但更多的却是少女赤子心性,一些旖旎心思,在见到亲人的喜悦下,转眼便被其抛之脑后。 陆北走出道宫,借着璀璨星光,便回到了居住之地。扶住床案,沉默不语,嘴角不知何时,淌出一道如梅的淡红。 陆北抬头望月,目中冷光闪烁,也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正文 第五章 近乡情更怯 晨曦初光,山道微霜。 陆北静静的伫立在青灵观外的石阶上,身旁不远处苏青璃与苏青灵姐妹正与送行的云道人道别。 “云道友,留步。”苏青璃踏步而行,广绣飘飘,一道三彩祥云,自足下升起,青灵小萝莉皓腕挽着其姐赛霜欺雪的手臂,甜甜一笑道:“师尊,你闲暇时可要来看我呀。” “恩,放心吧,有空我一定去看你。”云道人面带微笑地道。 小萝莉苏青灵又转头向陆北挥手道:“陆哥哥,我走啦…” 这话语还未说完,脚下祥云便被苏青璃运起。 顷刻间,三彩祥云载着二女便向远方遁去,消失在天际尽头。 陆北默默地望着这离别的一幕,久久无言。之后,转身大踏步地向山道而去。 云道人看着远处倔强少年无言离去的挺拔身影,摇头一笑,快步跟上陆北。 云道人轻笑道:“小友,我送你一程。” 说罢一道白色祥云自虚空而生,云道人抓住过陆北手臂,一同踩在祥云之上。 云道人朗声道:“小友,闭眼。” 高空之上,云道人负手而立,青色道袍被山风吹的向后飘荡。 陆北端坐祥云之上,山间缥缈云雾缭绕,铺面清风吹来,身旁景物也如同浮光掠影般迅速倒退。 陆北觉得约莫有两刻钟,方才在云道人的提示下睁开了眼眸。 回首望去,连绵一千二百里,大小山峰百余座的栖梧山已经被远远的抛在了身后。至于钟灵毓秀,仿若仙境的飞雁峰更是只留下一个朦胧的影子了。 陆北冲云道人拱手道:“多谢仙长相送。” 云道人冲陆北颔首道:“小友,你沿着这条官道,一直往前走,前面就是你家乡所在的清河县了。小友,一路保重,贫道告辞了。” 说完,便跳上云头,向来处遁去。 仙道之人,乘云驾雾,朝游北海暮苍梧,果然逍遥如斯。 想到这里,陆北心中对修道更为向往,转身便向清河县大步而去。 初秋之时,阳光不算太过刺眼,陆北循着记忆,沿着官道向清河县城行去。 此方世界,天高云低,草木丰茂,官道两侧芳草萋萋,正值初秋,朵朵野花开的烂漫,点缀在一望无际的碧绿中。 陆北一路饱览着古代山野风情,也不觉行路枯燥。 约莫走了两个时辰,方才远远看到一个城池的轮廓。正是那清河县城。 清河县城不过是小县城,城墙高不过两丈五,护城河渠引小青河河水灌注,宽不过五尺。低矮的城门洞,青墙斑驳,藤萝低垂,行人往来进出,无声地诉说着这个时代的喧嚣和热闹。 陆北整理下行囊,抖擞精神,穿过犹如碧绿玉带的护城河,随着人流进入了清河县城。 黄昏时分,一场秋雨飘过,天色晦暗不明,街道行人稀疏,万家灯火,如星光点起,点亮了逐渐昏暗的夜空,却点不亮陆北心中的寂寞。 一家客栈二楼,陆北依窗而立,望着窗外的绵绵雨丝出神。 想到上午在县城打听五柳村之事,陆北心中就是凛然。 半月前,过路妖魔攻击五柳村,两百多口村民,伤亡近半,可谓家家缟素。 这样大的事情竟然都能被清河县令弹压了下去,可见此方世界凡人的生命,是多么的微不足道。 砰砰的敲门声传来,将陆北自沉思中唤醒。 “客官,饭菜已经备好了。”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小厮,在门外沉声冲陆北喊道。 “恩,你进来,将饭菜放桌子上吧。”陆北收回视线,淡淡道。 小厮推门进来,低眉顺眼地将饭菜放好,转身便出去了。 陆北用过饭菜,又命人准备好热水,沐浴一番,洗去一身风尘,便躺下睡了。 第二日,陆北早早起来,结过账目。就先去城西一家卖兵器的铺子买了一把剑,接着又去成衣店,买了几身棉袍衣物,又托人去米行购了一些米面,将货物打个几个包裹,车马行雇了一辆牛车,便向五柳村赶去。 半晌午,秋日高悬。牛车晃晃悠悠地便到了五柳村地界,陆北向赶着牛车的老者付了银钱,双手提着货物,便向村内走去。 五柳村占地约四五百亩,依山带水,虽是正午时分,但村中气氛却极其安静。 陆北步入村庄,不大一会儿,便来到爬满青藤的青瓦小院门前。这里正是前身一家三口的居住之所。 抬步踏上青条石铺就的台阶上,陆北颤抖着右手去推木门,胸中一股酸涩情绪,迅速向双眼涌起,就要落下泪来。 陆北知道这是前身残留记忆的影响,也不强行压抑。放下身背的货物,左手提着剑,右手猛地推开了房门。 陆家院中,五间木屋坐北朝南,另有一间厨房小院和一大间私塾客房在东西厢。 陆北放眼望去,半月未归,小院中的青草疯长的已经漫过脚踝。 陆北脚下不停,踏过柔软的青草,径直推开了木屋的房门。 一股发霉的味道和着点点灰尘扑面而来。 “咳咳……”陆北以衣袖掩鼻,轻轻咳嗽几声。 前身记忆,十五年的人生都是在这里度过,不想半月未归,就寂寥荒凉至此。 打了清水,拿起扫帚,陆北便清理了起来。就这样,陆北回家的第一天就在大扫除中度过。 一夜无话,玉兔西落,金乌东升。 连绵秋雨之后的山村,宁静幽寂。 陆北正在收拾前身父母的遗物,由远及近,隐约有人群的喧嚣声。 继而“咚咚”的撞门声传来,陆北眉头一皱,右手虚按下腰间的铁剑剑柄。 掌中之剑不过是很寻常的铁剑,但开锋之后,锋利无比。此方世界,除却强弩、马刀、甲胄之外,其实官府不禁制商贩售卖铁剑。 没多久,一个身形略佝偻,面相枯瘦的老者,当先引路,后面跟着一个面白无须,小眼微眯的中年胖子,一身文吏打扮。 胖子文吏身后跟着两个挎着腰刀,膀大腰圆的皂衣汉子。 一行四人甫一到院中,见到眼前陆北身影,面上就是齐齐一愣。 眼前,那身形枯瘦,留着山羊胡的精瘦老者,前身有着记忆。 此人正是五柳村陈姓的族长,也担着村里的派发徭役的活计。名叫陈青山,外号陈半村。 陈青山身旁的中年胖子到陆北,面上不愉之色闪过。低头冲陈青山道:“老陈头,这是怎么回事儿?不是说陆寻一家都遭了横祸吗?” 陈青山面上也是尴尬不已,不过很快陪着笑道:“许主簿,陆寻一家确实在先前的妖魔祸乱中丧命,连尸首都找不到了。” “你当本官我眼瞎,这他娘的是谁?” 胖文吏低声冷喝了一声,一对绿豆般的小眼也是眯缝了起来。胖文吏名叫许典,是清河县的主薄,身为县令的佐官,对陈青山的县尉女婿虽然有着忌惮,但也有限。 陆北目光幽幽地看着眼前一行人,也不说话,只是按剑而立。 陆北若看不出这一行人在搞什么名堂,前世二十多年就白混了。 想必是陈青山这厮趁着前身一家遭祸之际,想要侵吞前身遗留的土地田产。 陆北并没有猜错,陈青山占有着五柳村近乎三分之一的土地,而其一家则在清河县城居住,因此半月前的妖魔祸乱五柳村之时,侥幸地逃过一劫。 这几日,陈青山仗着清河县县尉是其女婿的缘由,对一些遭遇妖祸的村民,不论孤儿寡母,还是老翁老妪,仗势行巧取豪夺之事。 由于五柳村约两千多亩的土地,另有两百多亩土地在身为渝阳郡茂才的陆寻手中。 陆寻一家其实早就在陈青山的目标之列。 陆寻尚在时,陈青山就对陆寻名下的土地垂涎不已,但念其身为五柳村私塾的教书先生,且拥有茂才功名,在乡间有些人望,一直不敢妄动。 不想半月前天赐良机,陆寻一家遭了飞来横祸,此时,若不趁机将其名下土地侵吞,岂不是辱没了陈半村之名。 陆北走上前去,对陈青山道:“不知陈族长无故闯入陆某家中,有何贵干?” 这声音语气冷漠,似乎压抑着刺骨冰寒的杀机。 正文 第六章 焉能屈我意 陆家小院中冷风吹来,陈青山心中不知为何有了些许寒意涌起。 陈青山紧了紧衣袖,如枯树皮干皱的脸上强行挤出了几许笑意,尽量以温和的语气道:“你是小北那孩子吧。” 陆北心中不快更甚,心中冷哂道:“小北也是你能叫的。” 当下不冷不热地回道:“陈族长不妨有话直说,陆某还要整理家严遗物,可没时间招呼你们。” 陈青山只当陆北因父母罹难,心中郁郁,也不以为意,就算陆北语气冷漠,但陈青山毕竟老奸巨猾,竟然长叹了一口气,以长辈的口吻怜悯地看着陆北道:“你父母不幸遭了妖祸,苦了你这孩子了……” 陆北听到这话,心中一阵恶心。尼玛?谁他妈是你孩子。 还未等陆北怒目相对,胖文吏许典就是清咳了两声,对陈青山低喝道:“你他娘的绕什么圈子,说重点,赶紧的。” 陈青山被许主簿打断了话头,也颇为尴尬,但转而说道:“小北,你父生前是郡里茂才,本该享有两百三十亩的学田,但人走茶凉,那个,县里的意思呢,是要收回,授予一些来到蜀地避难的流民。” 陆北冷笑一声,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冷喝道:“陈族长,我父尸骨未寒,你就行此强取豪夺之事,不怕遭天谴吗?” 听得此言,陈青山面上青白不定,苍老深陷的眼窝里满是羞怒之色,终于在陆北这犹如扯破面皮的话语里,明白眼前少年并非懵懂无知的孩童,任人糊弄,而是早已洞悉了他的打算。 “黄口小儿,老夫好言与你说明情况,你却羞辱老夫,真是不当人子。”陈青山山羊胡根根翘起,怒声呵斥道。 许典这时却出声劝解道:“你是叫陆北吧,怎么说话呢,快给陈族长道歉。” “你又是什么人?”陆北睥睨道。 陈青山此时也压抑了怒火,摆摆手道:“罢了,罢了,看在你父陆寻的脸面上,老夫就不给你一般见识了。” 听到陆北问询许典身份,忙换了一副谄媚的嘴脸道。 “这是本县的主簿许典许文会许大人,他今日来到咱们五柳村,就是将田契收回,重新重新……那个啥?” “归档建册。”许主薄一旁冷着脸补充道。 “对对,归档建册。”这几个字似乎给予了陈族长格外的动力,其苍老佝偻的身形,不经意间,也好似挺拔了许多。 陆北冷眼看着眼前这群胥吏的表演,心中冷笑不止。 许主薄沉声道:“陆北,你既然在此,那么这份文书,就画个押吧。” 说着便从身旁一个皂衣青年汉子手里拿过一张文书,印泥盒,递给了陆北。 陆北接过那张文书,看了片刻,冷笑一声,将其叠起,刺啦一声,便被其撕成碎片,顺手一扬,化作漫天雪花,四处飘散。 “你……大胆狂徒,怎敢如此放肆?”许典面色大变,右手食指指着陆北,狂怒吼道。 那两名皂衣公人,神色也是紧张了起来,紧紧握住了腰间的刀柄。 大有许主薄一声令下,就要拔刀拿人之势。 “尔等欺某年幼,不知法度吗?这文书不过是尔等擅权所立,某岂能签押。”陆北目光凛冽,毫无惧色地冷喝道。 “我巴蜀之地依据前朝汉廷法度治辖,茂才之子,若守孝三年,便不予收回所授学田,陆某所为,依汉律而行,试问许大人,你又是遵得哪朝的法度?” 这些话语,在陆北义正辞严的语气下,如同金石之音,一字一顿地落在许主薄的心头。 许典面上横肉抖了两抖,恼羞成怒道:“竖子,强词夺理,此子藐视官府,左右给我拿下。” 闻听此言,那两名皂衣青年汉子拿起腰间绳索,就要上前制住陆北。 “蹭”的一声,三尺青锋出鞘,闪着摄人心魄的寒光,将二人晃的愣怔原地。 “某看谁敢上前?疑陆某剑锋不利乎?”陆北目中杀气涌动,来自前世五年老兵生涯的铁血杀戮,在此世初显峥嵘。 陆北身在那个排队枪毙的前世地球,五年杀戮,枪口下夺去的生命多达上百条之多。 纵然一身杀气不能与冷兵器时代刀刀见血,贴身厮杀所养的血煞之气相比,但也不遑多让。 那两名皂衣汉子不过是县中的青皮无赖充任,平时拿着腰刀吓唬吓唬老百姓还行,如何能够抵挡陆北百战余生的杀气,见陆北按剑而立,神情不怒自威,一双冷眸,充满血丝,好似猛虎,择人而噬。心中莫名一寒,不敢与其对视。 蜀中之地,承平已久,民风怯懦,不堪至此! 陆北冷哂。 见场中气氛僵硬,陈青山走上前去,讪讪一笑道:“那个,陆北,今日是陈叔鲁莽了。你刚回家,那件事等过几天再商量。” “滚。”陆北冷喝道。 许主薄白净的面皮上青白交错,肥腻的手掌哆嗦着,嘴角冷抽,正要放下狠话,却被身旁的陈青山一拉衣袖,以目示意劝阻。 一行四人神色阴沉地仿若要滴水一般,慌乱地离开了陆府,身形可谓狼狈无比。 出了陆家十几丈远,几株槐树的阴影下,许主薄阴着目光道:“陈老头,刚才你为何要拉着我。若非你拦着,我就命令张龙赵虎,将那狂妄小儿,当场格杀。” 陈青山心中鄙视,知道这位许大人爱惜脸面,其实心中已是惊惧无比,若非如此,刚才那句话就不会自称我,而不称本官了。 陈青山苦笑道:“许大人,小老儿在五柳村纵横半生,硬生生从不足几十亩的家业田亩,获得陈半村的美名,凭的是什么?正是凭着这份谨慎小心。” 陈青山见许典面色稍霁,又接着道:“方才,那陆家小崽子,手中拿着凶器,眼神渗人的很,一旦逼迫的紧了,若是他发起狠来,逞起匹夫之怒,伤了大人,该怎么办?” 许典似乎也想起了陆北刚刚令人心悸胆寒的目光,强自辩白道:“那就这般放过那小儿不成?” 说到这里,又想到身后那张龙赵虎两兄弟刚才的窝囊表现,回头就是冷着脸,沉喝道:“两个废物,本官要指望你们俩个废材兄弟保护,骨头都烂成渣滓了。” 听到训斥,那两名皂衣青年汉子,面上涨红,唯唯诺诺,不敢多发一言。 “大人息怒,其实这事还是从长计议为好。”陈青山见许主薄训斥张赵二人,忙出来做好人劝解道。 “那你说怎么办?本官还没吃过这个亏,陆家的几百亩地,本官可以不要,但本官一定要那陆家小儿好看。”许主薄冷笑道。 听到许主薄愿意放弃陆家田产,陈青山心中就是一喜,面上不露分毫,微微思索了一会儿,诡笑道:“大人,这事儿,小老儿已经有了计较。” 说着,凑过脸去,附耳对许主薄说出一番计谋,直听得许主薄连连皱着眉头,口中疑惑地问道:“这事儿,无论怎么听,都他娘的不靠谱呢?” 陈青山一脸胸有成竹地保证道:“大人,此事小老儿做得不是一次了,铁定能成。” 许主薄见陈青山信誓旦旦,心中已经信了七八成。 最终,嘿嘿阴笑道:“常人言,人老奸,马老猾,古人诚不我欺啊。” 许主薄心怀大畅之下,竟然还拽了两句文。 二人计议已定,许主薄便在陈青山的邀请下去往其在五柳村的家中做客去了。 陆家 陆北轻弹宝剑,口中喃喃道:“果然,不论何时何地,力量才是根本。” 话音未落,陆北脚下不停,剑锋运起,身形连动,剑势如同秋雨,绵绵不绝之意蔓延,一时间,寒光刷刷,在不大的小院中就起了一阵冷风,阵阵草叶打着旋飞起。 三尺青锋在手,焉能屈我心意? 正文 第七章 雨夜斩柳神 巴蜀之地渝阳郡 渝阳郡位于渝水与沔水的支流汇合之地,由于四季雨水充沛,郡内土地极为肥沃,称上一句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也不为过。 而作为沔水支流之一的小青河更是清幽宁静,好似碧绿的玉带缠绕着清河县。 五柳村依山带水,山清水秀。 五柳村既名五柳,其缘由正是因为在村中东头,小青河河边,有着五棵参天垂柳,郁郁葱葱。 五棵柳树约有二三百年岁月,似乎自五柳村建立之时,就已经存在。村中不少老人尚在垂髫小儿时,便在柳树下嬉闹玩耍。 山雨淅淅沥沥地飘落,在小青河水面上拍起一片片小水花。朦胧雨雾,为静若处子的小青河披上了一层淡淡的轻纱。 夜幕渐浓,一个苍老佝偻的身影戴着蓑衣斗笠,出现在小青河旁,其眼睛逡巡,左右张望。 发现目光所见,皆无人烟后。方才缓步行到五棵大柳树下,清咳一声,低声唤道:“小老儿陈青山,求尊神相见。” 枯瘦老者低声连唤三声,眼前便有一阵黑雾升起,身形不动,心神恍惚,其人阴魂已经出现在一处灵境之内。 这是一座占地不大的石殿,殿中旷达幽静,一尊黑衣神像高踞桌案之上,纱帘遮面,令人看不清面容。 “陈青山,你唤本神所为何事?”听不清喜怒的沙哑声音在石殿中响起。 “尊神,今有村西陆姓童男北,目中无人,望尊神出手惩罚。”陈青山低头谦卑回道。 “恩?又是这种事情,你倒说说,本神自来到五柳村这四十年,为你处理了多少次。”神祗低声喝道。 “本不愿劳烦尊神,只是这陆北小儿,殊为可恨。而且其恶了县中的主簿大人,若小老儿不除去他……”陈青山听到神祗语气中的不悦,慌忙出言解释道。 “好了,好了,念在你潜心供奉我多年的份上,暂且帮你最后一次,此次过后,本神将沉睡二十载,不要再来唤醒本神了。”这神祗颇为不耐地打断了陈青山。 “多谢尊神,小老儿一定潜心供奉,为尊神收集香火。”陈青山听到眼前神祗答应,心中已是喜不自胜。 这尊神祗在陈青山年轻时便已结识,说来也是陈青山的缘法,偶然外出,在一处河流中捡到一块双鱼玉佩,无意祷告之后,发现竟然有着神祗寄宿。 于是诚心供奉,神祗也给予其诸般灵异。 陈青山能挣得今日的家业,正是受这神祗指点颇多的缘故。 一阵清风吹过,神祗将陈青山阴魂送出灵境。 神祗长叹一声,涩声道:“百年鬼仙生涯,终不过苟延残喘。昔年山中求道士,而今却与凡人伍,长生,呵呵……” 自嘲的话语中有着说不出的落寞与无奈,可谓百感交集。 山雨已经下了三日,巴山蜀地,夜雨凄凉。 陆家窗前,长身玉立的少年,一袭素白长袍,头发斜披于肩,一根青绳穿过满头青丝,随意束着。 陆北温润如玉的手掌举起,仰首轻饮下杯中浊酒,继而又静静望着窗外夜空出神。 自两日前陆北将前身父母衣物整理到一个木箱子,在村西的一块荒地建了个衣冠冢。 陆北就换上了素白衣衫,以示对前身亡去父母的追思。 陆北虽无既夺其身,便承其因果的迂腐想法,但终究有着对这少年的一丝感激。 此事无关感情,只是一种对生命的敬畏。 夜幕四合,雨势渐渐大了,陆北关上窗户,便打算上床歇息。蓦然感到心底一阵发突,如同被毒蛇盯上。 继而背后一道阴寒之意,直冲脖颈。陆北心下就是一惊,猛然所觉,凝神望房门方向看去。 只见房门处,一个黑雾阴影在虚空中一阵蠕动,一个鬼面人影,张着狰狞大口,长舌伸出,滴着绿色的粘液。 此子好生黯淡的命火? 鬼影心中也是大奇。不过也不放在心上,只是一个扑跃,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陆北冲来。 陆北眼眸下意识的闭起,只听“啊”的一声惨叫,鬼面人影,如同被硫酸泼覆,丝丝缕缕的白烟升起,如同春雪初融,渐消瓦解。 陆北忽然感觉眼前满是紫蓝光芒照耀,晃得人眼晕。 一枚十二面的菱形晶体出现在不可名状的空间里,三道人形白色光芒不受控制地向菱形晶体投去,顷刻间便被碾碎,化作一团团白雾。 而菱形晶体似乎受了这白雾刺激,滴溜溜狂转了起来,继而十二面晶璧如莲花花瓣依次展开,最终变成一面圆形之物。 紫蓝光芒敛去,陆北赫然发现其竟然是一面镜子,镜面幽蓝如星光深邃,镜缘紫芒如霓虹梦幻,二色交相辉映,引动心神。 陆北多看一下,心神便深深地沉浸了下去。 时空交错,迷蒙一片。 渡口 “爹爹,不要丢下我和娘……”一个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女童,挥舞着细小的手臂,对一个二十多岁,身着麻衣道袍,背负拂尘的青年背影哭喊。 身旁一个荆钗布裙的秀丽少妇紧紧抓住女童的袖口,泪眼朦胧,梨花带雨地望着不远处的青年男子。 青年男子清秀的眉宇,一道不忍之色流露,但终究狠下心来,跺了跺脚,口中低喝道:“开船。” 船家将细细竹竿撑起,圈圈涟漪荡起,乌蓬小船无声地向远处的雾气中飘然驶去。 “夫君……”一声深情低唤,如同杜鹃泣血,凄楚哀婉。 …… 墓地 荒草萋萋,白雪轻覆坟茔,中年道人大袖飘飘,无声伫立。 不远处,一个身形佝偻,拄着拐杖的老妪在几名青年男女的搀扶下,目光复杂地看着中年道人背影。 雪花漫天,飘洒而下。天地苍茫,银装素裹。 中年道人踏雪而去,途径一株梅树下,停下遁光,仰首看天。 正值腊月,寒梅绽的娇艳,中年道人扬指一道剑气,取下一枝梅花,低头轻嗅。 馥郁幽香袭来,中年道人面现一抹缅怀之色,不知何时,眼角已闪烁起滴滴晶莹。 花开花落,长生何以待我? 一声长叹,梅花落地,被其踩过,零落成泥。 荒山 中年道人道髻散乱,道袍血污一片,半跪于地,眼神冷漠地看着周围的敌人,右手紧紧攥着双鱼玉佩。 “余道人,你气数尽了。”一个头戴紫金道冠的老者冷喝道。 “交出玉清符召,放你神魂转生。否则,形神俱灭。”中年儒生轻摇折扇,微微笑道。 “休想……”一道剧烈光芒亮起,山石炸裂,天昏地暗。烟雾散去,中年儒生一行面色阴沉。 一老道口中冷喝道:“追,他爆开大阵,神魂绝然逃不远。” 所有画面化作幻灯片,一幕幕在陆北眼前播放,说是播放,并不恰当,陆北好似以一个旁观之人的身份经历着另一个名叫余青的修士的一生。 良久,陆家小屋内,陆北睁开紧闭的眼眸,目光晦暗不明,心中思索。 这是什么灵宝?竟然霸道如斯。 其不但将一个鬼仙的神魂生生抹去,化作原始本源,同时又能把所抹灭神魂中的记忆抽丝剥茧,令其一生记忆精粹之处,以投影的方式烙印在宿主心神中。 这外挂,不,这灵宝到底什么来头?又是怎么从菱形晶体变成镜子的?自己能够穿越到这里,是不是也有什么缘由? 好吧,那么换个思路,按着前世某点的逻辑,是不是有着不为人知的大能,算计在内? 一系列疑惑,一个接一个涌上陆北心头。 没多大一会儿,陆北就不再想了,无他,头大而已。 正文 第八章 昆仑惊天地 “咦,《太上真宫九篆封元诀》?炼气法门么,倒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陆北脑海中突然涌现一篇法诀,正是那余道人所留。 陆北阅过之后,心中喜悦渐渐冷却。 此诀不过寥寥千字,文字云山雾罩,道理深奥难明。全篇总纲八九百字,真正的炼气法门只有八十余字,而且后文也有未尽之意,好似是残缺不全。 陆北发现自己,开始有点儿佩服余道人了,一部残缺法诀,连猜带蒙,生生被其筑成道基,开了天门。 那么问题来了,切还是不切?呸,练还是不练? 这种类似生存还是毁灭的双向选择题同样没有让陆北耗费太多精力思索,一阵困意便如海潮般涌上心头。 却是经过刚才一番斗法,恩,权且说是斗法吧,又有余道人记忆烙印,心神已是疲倦之极。陆北当下除去衣物,和着窗外滴答雨声,上床歇了。 幽冥界阴司 忘川河浊浪滔滔,奔腾不息地流过沧桑的奈何桥。 三生石畔,一个头戴儒士方巾,面白如玉的青年静静伫立,这青年白衫飘飘,风度俊逸,手中提着一个玉笔,腰间悬着一只白玉葫芦。 一队队的阴兵,推搡着哭闹的阴魂,从其身边经过。并没有什么反应,好似未曾看到他一般。 “崔府君,好雅兴。”一声呼唤自青年身后响起,青年回首望去,见到来人,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上,涌起一丝笑意。 崔珏奇道:“原来是钟兄,钟兄不在两界山巡察,怎有闲心来这黄泉之道,彼岸花旁?” 钟馗甫到地府查察司履职不久,受十殿阎君之命,巡察阴阳两界,所以崔珏才有此一问。 “方才与掌殿使道了假,来这里躲躲清闲。”一身红袍的钟馗,豹头环眼,铁面虬髯,让人看不出年龄。 见钟馗一张黑如焦炭的脸孔憔悴无比,精神也颇为萎靡,崔珏心中疑惑更甚。 当下出言问道:“钟兄何以如此疲惫?” 钟馗苦笑道:“不比崔兄在阴律司清闲,查察司近日颇抓了一批,走鬼仙之道的修士。此辈虽不如金丹大能神通广大,但其神魂变化忒也无常了些,钟某最近可吃了不少的亏。” “千年以来,人间道派,在凡间传道,一些根器浅薄之辈,偶得法门,却入不得长生仙道,鬼仙之道大盛也是理所当然了。”崔珏深有同感地颔首道。 “除却三教弟子,常人要入金丹大道,何其之难,我等凡俗中人,能成鬼仙也是不错咯。” 钟馗颇为无奈地道。 崔珏也若有所思道:“听说佛门之人证道长生,不在根器深厚与否,只讲缘法有无,不知是真是假?” 钟馗听到此言,面色大变地阻止道:“府君,慎言啊。”说着用手指指向黑暗天空的某处。那里隐隐绰绰是十座雄奇的宫殿。 崔珏见钟馗大胡子吹起,眼瞪的好似铜铃,粗犷豪放如此,偏偏又做出一副心悸的妇人样子,心下感到颇为好笑,正要说些什么。 突然感觉怀中那物大炽,崔珏忙自怀中取出,摊开纸张,判官笔作势欲勾,但终究没来得及,一道白光闪烁,其中一个名字,无声消逝。 那名字赫然是“余青”二字。 崔珏合上“生死簿”副册,面上阴晴不定道:“真灵泯灭?还是此人又重新踏上仙道了?” 钟馗听到此言,疑惑道:“崔兄,何事令你如此惊异?” 崔珏转眼看到钟馗,心中一动,出言道:“此事,恐怕还只有劳烦钟兄出马了。” 于是,崔珏便先将事情缘由对钟馗叙述了一遍。 钟馗听崔珏诉说,方知道事态严重,神色也是一整道:“崔府君不必客气,本在钟某职责之内,何言劳烦。” 钟馗与崔珏道别一声,向虚空打了一个呼哨。一只黑驴,四蹄踩着黑色火焰,出现在不远处,钟馗跳上驴子,不大一会儿,便消失在黄泉路尽头。 崔珏望着钟馗消失的背影,目光幽深,低声喃喃道:“鬼仙,真灵还能泯灭,有趣。” 天庭瑶池 金光万道,瑞气千条的一座宫殿内,一位容貌绝美的宫装丽人,身着一袭鹅黄色长裙,气度雍容,神态娴静地端坐在梳妆台前,受身旁两名仙娥梳理着三千青丝。 此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嬉笑声,不过片刻,七个身材高挑,明雅研丽的宫装少女莲步轻移,袅袅婷婷地出现在殿中。 “儿臣见过母后。”一群莺莺燕燕进入大殿,冲端坐梳妆的宫装丽人行礼道。 王母一双凤眼中含着笑意,温声言道:“你们几个不在琼华宫赏琼花,荡秋千。怎么跑到母后这里来了。” 七仙女平时居住在琼华宫的七仙阁中,无忧无虑,天真烂漫,极为招玉帝王母喜爱。 一身紫色长裙的小七公主,掩口娇笑道:“母后,琼花有什么可看的,天天看,都腻了呢。” 五公主青儿甜甜笑道:“母后,听值守凌霄殿上金凤说,月前有一只石猴出世,两道金光直冲斗牛,震动了凌霄殿,颇为有趣呢。” 六公主一脸呆萌地问道:“石猴,石头里能蹦出来猴子?” 二公主橙儿撇撇嘴道:“少见多怪,石头里怎么不能孕育仙胎了,我等仙家,阴阳交感,孕育生命,等闲之事而已,我们不就是……” “二妹,胡说什么呢?”大公主冷艳的明眸瞪了二公主一眼,二公主自知失言,偷偷瞧了王母一眼,调皮地吐了吐小香舌。 王母此时也是微微感到一阵头疼,几个娇俏少女,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当真如同百鸟投林。 王母不再说话,只是微笑看着。突然,“砰”的一声,眼前的梳妆镜镜框猛然一阵距烈震动,明亮光滑的镜面碎成了蜘蛛网,继而四分五裂。 两名梳发仙娥吓得一哆嗦,玉手就是一紧,一缕秀美青丝便被其扯了下来。 “娘娘,饶命!”两名仙娥齐齐跪下,娇弱的身躯,吓得瑟瑟发抖。 七仙女也是猛然沉默下来,面面相觑。 “昆仑镜……”王母檀口微张,明艳玉容上满是讶异之色。 王母梳妆台上的玉镜正是先天至宝昆仑镜,额,的镜框。 上古一场大劫,王母所持昆仑镜偶然分离,镜面遁去天外,不知所踪,只余下镜框。 王母后来也曾多番寻找,但终究无果,无奈只得作罢。 后来,王母入主天庭之后,自北俱芦洲取来北极星辰寒玉,命能工巧匠打磨,充作镜面。但没了镜面的昆仑镜,对王母作用寥寥,一直以来就被王母放在昆仑宫,当作梳妆之用。 不想今时今日,昆仑镜竟然有再次合二为一的可能。 王母面色喜色渐浓,玉容艳光更甚。 恩,先天至宝事关重大,还需慢慢察访。王母心中定计。 忽然又回头看到两名宫娥跪在地上,磕头不止。 其中一个婢女手中所拿的玉梳上赫然残留着自己的一缕青丝,心中怒意难以抑制,凤眸转寒道:“来人。” 殿外,四名金甲天兵,盔明甲亮,排成两列,手持金枪,面无表情地冲进殿中,躬身一礼大声道:“卑职在。” “婉晴,诗韵二婢,疏忽惫懒,尔等速速将其抽去仙骨,剔去仙筋,送至斩仙台,不得有误。” 王母玉面寒霜冷罩,一字一顿地冷声道。 “诺。”四名金甲天兵齐声喝道。 二婢闻听此言,心胆俱裂,泪如雨下。哭泣的二婢,眼看就要被金甲天兵拖出殿外。 “母后,手下留情啊。”红儿公主一脸不忍地跪下求情道。 “求母后开恩。” 除却呆萌的六公主搞不清状况外,其余六位公主,都是全部跪地求情道。 反应慢了半拍的六公主,正要问询几位姐姐跪下干嘛,便被身旁的小七公主,拉了一下裙摆,以眼神示意。于是,也只能跟着跪下。 王母秀眉微蹙,冷眸望了一眼七位公主,抿唇沉吟了下,改口道:“先将二婢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几位公主此时方才松了一口气,齐声回道:“谢母后开恩。” 此时此刻,几位公主也没有刚来昆仑宫的轻松心情,转身就要向王母告退。 王母螓首轻抬,出言道:“红儿,你且留下,母后有话吩咐你。” 正文 第九章 挥剑生离意 大公主红儿停下脚步,款款走到王母面前,一双明亮的眸子好奇地看向王母。 王母敛容正色道:“本宫早年曾有一物遗落凡间,你可秘密下界,寻访一番。” “不知此物是何模样,儿臣又该如何寻找。”大公主出言问道。 王母云袖轻挥,梳妆台上的昆仑镜镜框便静静躺在王母柔弱无骨的玉掌中。 王母清声道:“你持着此物,可循着气机牵引,慢慢查探。” 王母虽知大公主行事素来沉稳,但事涉先天至宝,也有些不放心地再次叮嘱道:“南天门人多眼杂,你可从天河悄悄下界。” 红儿公主接过沉甸甸的镜框,轻舒了一口气,应声道:“恩,母后,那待儿臣回去收拾一番。” …… 山雨稍住,一夜好眠。 山村宁静祥和。一声鸡鸣,将沉睡的五柳村唤醒。 陆家隔壁的小院里突然传来一阵妇人的哭闹,间或有小孩儿的啜泣声。陆北皱了皱眉,放下碗筷,踱步到院中细听。 “呜呜……大牛,你这杀千刀的,怎么说去就去了。留我跟丫丫娘俩儿,可该怎么活啊?”妇人披头散发地哭嚎着。 “娘,我饿。”一个女童的虚弱声音传来。 “饿什么饿,家里早就没粮食了,地都被那个陈扒皮收走了。哎呦,这日子可怎么过啊……我的娘唉。”似说还唱地说了一大通,妇人大恸,悲伤难抑。 陆北听到这里,心中了然。 陈青山此人对村民强取豪夺,尽管手段克制些,但村民不是傻子,对其怨愤不已。 陆北昨夜接收那鬼影记忆,自然知道要谋害自己的主谋是谁。 陆北心下思索片刻,转身便自厨房中取了一小袋米面,向门外走去。 一墙之隔的篱笆小院,就是隔壁李大牛的家。 陆北推开篱笆,映入眼帘的是三间毛坯房,茅草覆顶,院中挖着几沟菜畦,种着些丝瓜,豆角,青椒等作物。不过正值初秋,果实早已被采摘一空,只余下几株枯萎的蔫秧子,耷拉着脑袋。 陆北长叹一声,快步走到这对母女跟前,出言道:“李家嫂子,我在隔壁听到,你家里都揭不开锅了。那个,我家还有点粮食,给你们送过来些。” 陆北虽不是什么圣母白莲花,但也深知人生艰难,生活不易。 如果自己力所能及,对一些弱势群体,也不吝伸出援助之手。 李大牛的媳妇虽说是一个粗枝大叶的村妇,但也多少知些礼仪,忙出言劝阻道:“陆家小哥,你一个人生活也不容易,怎能将粮食给我们娘俩儿。” 陆北沉吟了下,看着眼前这对儿面黄肌瘦的母女一眼,心中做了个决定。 当即出言沉声道:“李家嫂子,其实陆某有事相求。明天,我就要出趟远门。这一去,可能就得几年,也不知何时归来。” 李大牛的媳妇听陆北如此言语,一时困惑不已,不知道陆北是打着什么主意。 “我的意思是,家中可能无人看顾,李家嫂子若不嫌弃,可与丫丫一起住在陆某家中,帮我照看小院,免得院中荒凉。” 陆北这个决定其实也是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他来自末法后世,不可能在这巴蜀之地,做个庸庸碌碌,安分守己的土财主。 此生既然来到这方仙侠世界,如何不去寻个长生之法?纵然长生之路步步劫难,我也无畏无惧,无怨无悔。 陆北心中计议已定,也不管自己这番提议落在李大嫂的心中,是何等惊世骇俗。 李大嫂问道:“陆家小哥,是打算……” 陆北面现神往之色道:“我听说名山大川,多有修道之士,心中向往,想要寻之。” “可你陆家一脉单传,怎能出家修道?”李大嫂惊讶的合不拢嘴道。 陆北叹道:“人生苦短,譬如朝露,我心意已决,李家嫂子,不必再劝了。” 李大嫂见陆北志向坚定,也不再多劝,只是心中可惜眼前少年,年纪轻轻就要上山修道。 见事情说定,陆北便不再停留,转身返回家中。入屋,将东西整理收拾一番,打成长长的包裹。准备歇息一天,明日一早就离开五柳村。 云道人赠送的二十两银子,早已在清河县城花去大半,这行路之难,大半在盘缠上,不过这事儿不急,盘缠多半要落在陈青山身上。 陈府 三重小院,青瓦红墙,修整的分外精致。庭院深深,一夜秋雨,几株月季,花瓣零落,香气四溢。 园中,一间小亭上,藤萝缠绕,凉亭之外,多植翠竹,秋风萧瑟,吹得竹叶飒飒作响。 陈青山坐在亭下石桌前,端起一个紫砂壶,轻嘬了一口雨后的清茶。老脸之上,神态安详,惬意无比。 “老爷,不好了。”一个身穿短打的小厮,慌慌张张地跑到园子里嚷道。 “什么不好了。老爷我什么时候不好了。”陈青山枯瘦的脸上,青筋直跳,训斥这个没眼色的仆人道。 “老爷,村东的……那五棵大柳树,昨天下雨,被雷劈成焦炭了。”小厮上气不接下气地道。 “啪嗒”紫砂壶落地,四分五裂,茶水和着碎片,冒起热气,四处飞溅。 陈青山一动不动,恍若未觉。 “什么?快带我去看看。” 陈青山心中大异,此时初秋,又非盛夏,纵然有雨,怎么会有雷电相伴? 当下也顾不得收拾脚下的一片狼藉,忙和小厮仆役出了家门,往村东赶去。 村东,五棵大柳树周围,三三两两地站着人,议论不停。 “这几棵柳树这么多年来,一直没事儿,怎么就遭了雷劈呢?”一个中年汉子面带不解道。 这时,一个满头花白的耄耋老者,拄着拐杖,走上前来,口中含混不清地喃喃道:“雷劈大树,想必是这柳树中存了鬼怪树精。老天爷,看不下去了啊。” 一个年轻汉子,离老人近些,就听清了这话,一阵冷风吹来,浑身打了个哆嗦,道:“三爷爷,你可别吓我。” 陈青山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来到场中的,待亲眼见到那五棵大柳树的样子,双腿就是一软,身旁的小厮仆役见状连忙上前搀扶。 陈青山面色苍白,咬牙道:“回去。” 深夜,夜幕低沉,星光黯淡。 屋中,陈青山仍是心有余悸,望着眼前的双鱼玉佩发呆。 咣当一声,似乎有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 “谁?”陈青山低喝。 “喵,喵呜。” “原来是只野猫。恩,不对,野猫上房跳跃,哪有这么大动静?”陈青山猛然惊醒。 “来人……”这话语还没喊出。 一个挺拔的身形倏忽地出现在屋内,此人黑衣罩身,斗笠遮面,藏在阴影里,让人看不清面容体貌。 此人,右手掌中握着一把宝剑,在微弱星光和橘黄烛光的辉映下,剑锋发出冷寒的杀气。 “老贼,受死。” 剑光亮起,三尺匹练斩出,苍老的面容上布满惊恐,一道血线在脖颈下划出。 “是你,贼子……”这话语还未说完,便一头栽倒在地,脖子上鲜血咕咚,咕咚,一股股地往外冒。 此人还剑入鞘,趁着烛光,绕过尸体,在屋中检索一番,将金银打包,揣入怀中。 此人见再无疏漏,左手虚空挥拳打出一道冷风,将烛火熄灭。身形几个纵跃,跳过墙头,脚下不停,没多久背影便被浓浓黑夜吞噬。 陆家 陆北换下夜行衣,取出怀中金银,扫了一眼,约有二三百两,陆北打了个包裹,口中低声道:“果真是杀人放火金腰带。” 明日,天不亮,就早早出发吧。 陆北可不认为,今夜杀了陈青山,以后就能万事无忧。 清河县中肯定有老于刑名的官差,调查之下,多少会怀疑到自己身上,若是清河县派人抓捕自己审讯,自己如今道法武功未成,群狼环视之下,恐怕也讨不得好。 正文 第十章 此去荆湘远 夜尽天明,晨风微凉。 小青河河畔,一袭白袍的清秀少年,右手提着宝剑,左手撑着一把油纸伞,神色坚毅,缘河而行。 陆北轻撩了撩额前遮眼一缕发丝,望着眼前迷蒙的雨雾,脚下不疾不徐,心中沉思。 陆北一想到怀中所揣的那张薄薄婚书和那只精巧的凤头钗,面上就泛起无奈之色。 此去荆湘,除却寻觅名山大川,求仙访道之外,就是将怀中婚书做个了结。 陆北向来认为自己从来都不是迂腐之人,当然也不会受前身婚约的辖制。 暂且不说,不知那何家小姐何香相貌如何,纵然知道其国色天香,倾国倾城,陆北也不是没有见过女人的雏儿,轻易就能动摇心志。 今生若不能踏上长生仙道,百年之后,任你惊才绝艳,闭月羞花,终不过红粉骷髅,冢中枯骨。 雨势渐渐绵密,油纸伞上水滴如同断线的珍珠落下。 陆北心中不再思索,专心赶路,很快身形就消失在小青河尽头。 陈家 “老爷,该用早膳了。”仆役在门外连唤三声,发现屋内毫无动静,心中惊异。 忽然鼻头轻嗅,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压过了雨中的泥土腥味,直冲脑门。 仆人顾不得受陈青山责怪,猛地推开屋门。 “啊……杀人啦。”凄厉呼喊冲破雨幕封锁,传遍了小半个五柳村。 …… “公子,是你要租小老儿的马车?”一处车马行,以油布搭好的棚子内,一个穿着灰布棉袍的老汉,搓着双手,向一个少年问道。 眼前少年一袭素白衣袍,背着长条包裹,面色沉静,一双眸子格外明亮,有着说不出的神采。 “恩,老丈,渝阳郡能去吗?”虽是问句,但少年声音简洁有力,给人以不容拒绝之意。 老汉望了望棚外的雨势,犹豫道:“公子,你看,雨下这么大,你得加钱。” “好。”少年也不废话,自怀中取出几两碎银子,递给老汉。 老汉喜不自胜地接过碎银,口中吆喝道:“小六,将马车赶出来。” 没多久,马车便载着那清秀少年冲入雨幕中,浅浅车辙没多久便被雨水冲刷干净,再无痕迹。 正午时分,陈家后院。 几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妇人,匍匐在一副白布遮盖的尸体不远处,哭喊道:“老爷,你死的好惨啊。” 旁边十余名军汉,腰跨制式横刀,身形挺拔,目不斜视。 一名面目粗犷,神情刚毅的中年汉子,眉头深锁,冲身旁的胖子文吏道:“许主薄,你可有什么话要告诉冯某么。” 许典也是目瞪口呆道:“冯县尉,许某不是太明白你的意思。” 冯翼疾言厉色道:“冯某岳丈这几日,都与你谈笑晏晏,而今遭奸人所害,这事你难道一点都不知情么?” 许典胖乎乎的大手擦了擦额头上根本不存在的冷汗,低声辩道:“难道,许某与陈族长走的近了,就牵连到许某身上,这是什么道理。” 冯翼听到这声嘀咕,正要冷喝。 一名老仵作走上前来,恭谨道:“回禀县尉,陈老爷昨夜子丑之交,被凶徒一剑毙命,凶徒应该是在子时,趁着仆役熟睡,无声潜入。” 一名捕头模样的青年汉子也走上前来,沉声道:“卑职已经派衙役去追查凶手留下的行迹去了。” 冯翼望着院中某处青墙上被压伏下的青草,回首出言道:“不用去了,此獠心思缜密,一场雨水,什么痕迹都不会留下了。” 此时,许典听到老仵作言及陈青山被人一剑毙命,心中不知为何,竟然浮现一张冷峻少年,按剑而立的面容。 当下福至心灵喊道:“是他,一定是他。” 冯翼皱着眉头喝道:“是谁?” 于是,许典就将前几日与陈青山在陆家发生的事情一一诉说。 只听得冯翼虎目精光四射,伸手唤过一个衙役道:“速去陆家看看那陆北还在么。” 不大一会儿,那衙役便返回,禀道:“据陆家隔壁的李张氏所言,陆北今早就已经离开五柳村了。” “额,据说是外出求仙访道去了。”衙役似乎想到什么,补充道。 “对上了。”许典颇有柯南附体的模样,一拍大腿喜道。 “马上去县里送信批捕陆北。不,给本官备马,本官要亲自追捕。”冯翼目光如鹰隼一般锐利。 “诺。”十余名膀大腰圆,腰间挂着制式横刀的军汉齐声应道。 清河县通往渝阳郡的官道之上,一辆马车,撕开浓重的雨雾,向前奔驰,溅起一路泥水。 车厢内,陆北蓦然感到一阵莫名的烦闷,抬手掀开车帘,望着雨雾出神。 心中一动,轻声唤道:“老丈,前面十字路口,停下。” 老汉听得此言,一牵马缰绳,马车又向前行了十几丈远,方才停下。 “公子,怎么了?前面不足三里,就是渝阳郡城了。”老汉回头疑惑地看着眼前年轻的公子,问道。 陆北笑道:“在下突然想到,不远的村庄里,住着一位长辈。既然到了这里,自然要去看望一番。” 说完,撑起油纸伞,掀开车帘,跳下马车。 回首不忘淡淡笑道:“老丈,在下告辞了。” 说完,也不管这老汉满脸迷惑,张口欲言的神情,径直撑着伞,挑了一条小径,不大一会儿,身影就消失在茫茫雨雾中。 “村庄,老汉怎不知这方圆十里有什么村庄?”老汉摇了摇头,不再理会,驾着马车,向渝阳郡迤逦而去。 这秋天的雨忒也湿寒了些,老汉还是赶紧到郡城打二两儿酒,暖暖身子吧。老汉心下打定主意。 步行在小径上,这时,方觉得心中那抹烦躁渐消。陆北目光晦暗不明,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道:“果然如此。” 此去荆湘,自己本意是打算从渝阳汀洲渡口坐船,入汉水逆溯长江,泛舟八千里洞庭湖,再入湘水的。 但如今这样改道,恐怕就要走剑阁,过天姥山了。但能躲过无畏的劫数,些许代价,也算值得。 就在陆北离开此地,约莫一个时辰,十余匹快马,从官道上策马扬鞭,呼啸而过,正是冯县尉一行。 “快,快……此子乘着马车,决然走不远。”浑厚声音中带着焦急,一边冲随从呼喊,一边催动马匹。 郡城一家酒馆,酒馆旗杆挑着幡,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 冯县尉摘下斗笠,按刀大步而入。身旁的一名青年军官眼尖,右手将一个醉眼迷离的老汉领口提起,冷声喝道:“人呢?” “什么人?”老汉红彤彤的脸膛上,满是酒意。 “老东西,还想给我装傻。”大耳刮子扬起,就要朝老汉的脸上扇去。 “石虎,算了。”冯县尉坚毅的国字脸上,现出一抹疲惫之色。 石虎讪讪放下老汉衣领,躬身侍立一旁。 老汉此时酒意已去了大半,吓得跪倒于地道:“大人,饶命啊。” 一转眼见酒馆里一众酒客,都冲这里指指点点着。 冯翼就是皱眉道:“本官问你,和你一起进城的那个年轻人呢?” “年轻人?哦,大人是说那位公子?他早在城外五里就下车了。”老汉声音颤抖,身体哆嗦着将话说完。 “大人还追吗?”石虎低声问道。 “追个屁,我们都被耍了。”冯翼面色阴沉的好像要滴出水来。 “要不,我们将陆家的那对母女……” 冯县尉面上挣扎了些许,收敛情绪道:“别胡来。” 石虎听到冯县尉此言,心中了然,眼中精光闪烁,低头不言。 …… 蜀郡,丰都山 一只小黑毛驴,皮毛油光可鉴,铃铛滴答,滴答声响在山道上。 钟馗抬头看了一眼飘着雨丝的天空,轻叹了口气道:“巴蜀之地,还真是秋雨连绵。” 这时,毛驴突打了个响鼻,似乎行走在雨中令其颇为欢快,载着钟馗向着一处方向快速奔去,其赫然是渝阳之地。 正文 第十一章 风雨山神庙 山雨渐大,山道之上,泥泞崎岖。 撑伞的少年右手挥剑劈开眼前一丛荆棘,抬头看了眼逐渐昏沉的天空。 低声喃喃道:“天色不早,必须找个地方歇息了。” 打眼向远处望去,一处破旧庙宇,静静矗立在一片断壁残垣,萋萋荒草中。 陆北面上一喜,当即加快脚步。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陆北方才停在庙前。 这庙不大,只有一间大殿,破败荒凉,似乎废弃已久。 陆北收起雨伞,推起陈旧的庙门,施施然,步入其中,正要打量一番,看见场景,就是一愣。 殿中,一堆篝火,噼里啪啦地燃着,驱走雨夜的凉意。 篝火旁,相对而坐着一对青年男女,此时正虚按着掌中的兵刃,神色冷峻地看着推门而入的少年。 “这位兄台,山雨路滑,不知可否让在下在此地借宿一晚?”陆北淡淡笑道。 青年男子眉目坚凝,冷冷道:“我兄妹俩也不是此间主人,朋友不必如此。” 陆北对这男子冷漠态度,也不以为意,微微一笑,便找了个角落,清理一番,坐了下来。 取下包裹,将雨伞放置一旁,陆北方才有时间,细细打量那对青年男女。 这对青年男女,男子二十六七岁,身材伟岸,面色苍白,肩头似乎带着伤势,神色沉静地看着篝火发呆,也不知想些什么。 身旁少女约莫十五六岁,一袭粉红色的水罗绣裙,肤色白腻,身材娇小,曲线玲珑,神态眉宇,顾盼流兮。 少女此时若有所觉,见到陆北似笑非笑地打量自己,紧握了手中的峨眉刺,狠狠瞪了陆北一眼。 美人嗔怒,风情流泻。 陆北面现正色,不再多看,径直从包裹中取出一包熟牛肉,两张大饼,一壶清酒,食用了起来。 陆北虽非色令智昏之人,但当此人间绝色,也觉得秀色可餐。 又逢冒雨赶路,腹中饥渴,怎能不祭祭五脏庙? 和着雨声,咕咚,咕咚,陆北饮下两大口清酒,双眸望着雨雾,只觉得心怀大畅。 轻弹三尺青锋,喃喃语道:“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心中竟有了前世在战火硝烟中与战友把臂欢饮的几许情怀。 “哼,这季节是春天吗?分明是秋天。” 一阵娇哼伴着糯软话语响起,陆北回头看去,正见那少女一脸鄙视地看着自己。 “咕噜,咕噜”一阵奇怪的声音响起,少女羞红了脸,又是狠狠瞪了陆北一眼。 “姑娘可是饿了么?某家这里还有些吃食。”陆北似笑非笑地道。 “谁要吃你的残羹冷饭。”少女面上更恼,觉得此时的陆北,语气神情颇为可恶。 青年男子也是听到这话,转过脸,目光直视,打量陆北一眼道:“这位兄台,可还有酒么?” 陆北也不多言,将手中酒壶抛了起来,迅速向青年男子掷去,这一抛一掷间,显露出很精妙的运力法门。 青年男子看到这里,目光就是一缩,当下出手如电,将酒壶接过。 “对于朋友,陆某的酒一向不缺。”陆北淡淡道。 青年男子也不客气,扬首灌了一口酒,擦了擦嘴角的酒珠,感激道:“多谢陆兄。”说完便恋恋不舍地将酒壶抛回。 “哼,年纪明明不大,神气什么?”少女不屑地冷哼一声,似乎对陆北怨念颇深。 “小妹,不可无礼。”青年男子低声冷喝了一声。 又转头对陆北道:“舍妹顽劣,让陆朋友见笑了。” 陆北挥挥手,示意自己并未放在心上。 陆北不是什么多话之人,而青年汉子对陆北终归存些警惕之心,也无深度攀谈之意。 庙中气氛,一时沉闷了下来,只有那娇俏少女,嘟着嘴,不知低头生着谁的闷气。 天色渐暗,雨势浩大。 就在陆北打算生起一堆篝火,用来驱散寒意之时。 离山神庙一箭之地,五六个青年汉子,披着蓑衣,戴着斗笠,手中拿着刀剑,口中一边低声骂骂咧咧,一边快步向山神庙方向而来。 一个粗豪的汉子大声吼道:“他娘的,这么湿冷的天,怎么让咱兄弟摊上了这么个倒霉的差事。” “谁让咱们林少帮主看上了纪家的女儿呢,使出百般手段,只为一亲芳泽。”身边瘦高的汉子沙哑着嗓子道。 “林少帮主?我呸,那个废物,除了玩女人,还会干什么?要不是帮里老人护着他,老子非废了他不可。”那粗豪大汉听到林少帮主之名,表情愤怒,语气颇为激动地道。 “得,得,刘三豹,咱青竹帮就属你最厉害。行了吧?”身旁的瘦高汉子讥讽道。 “你别不信,我……” “够了,前面不远有个山神庙,咱们进去躲个雨先。”一个明显是头目模样的中年儒生冷着脸打断二人的争执。 听到那中年儒生之言,二人也不再多话,一行五人,提着刀剑,就向山神庙走去。 “蓬”破旧的庙门被一脚踹开,四五人披着蓑衣,将外间风雨带入山神庙中。 “咣当”一声,刀剑出鞘,散发着冷幽幽的寒光。 “且慢动手。”中年大汉见周围四人杀气腾腾地看着眼前的那对怒目而视的男女,挥手阻止道。 “头儿,你这是什么意思。”瘦高汉子疑惑问道。 中年儒生冲那已经站起来,手持长剑,满脸杀机的青年抱拳道:“纪公子,宋某无意与你为难,就当我们没见过可好。” 纪凌面上若有所思,深深看了中年儒生一眼,便收起了剑锋。 中年儒生见纪凌收起杀机,心中暗舒了一口气,心中寻思道:“此子,在七名帮中高手围攻下,还能杀死五人,重伤两人。虽然也受了些伤,但这武功也着实可怖了。” “某家如何能够与他血拼,让那林少帮主得逞。”想到林少帮主,中年儒生眼中一抹厉色一闪而过。 陆北一边喝着酒,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出仇人之间,笑里藏刀的戏码。 这一行五人当即不再说话,径直走到一处角落,升起篝火。 那粗豪汉子忽然发现陆北在不远的角落下,正吃肉喝酒,好不快活,当下就大步向陆北而来。 口中喝骂道:“那小子,将酒肉给老子。” 而那中年儒生见到此景,也不阻拦,只是目光幽幽地看着陆北。 陆北心中冷笑不止,没想到竟然被人当成了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令陆北有些意外的是,那少女眼中流露出一丝担忧之色,欲言又止地看向自己的兄长。 陆北淡淡一笑道:“你既然要酒,某给你便是。” 听到这句话,少女不知为何,心底竟然有了些许失望。 “忽……”,一只酒壶掷起,那酒壶来势汹汹,带着呼啸之声,向那粗豪汉子脸上打去。 啪,一个狭长口子,应声地出现在粗豪汉子的脸膛上。 嫣红鲜血流淌下来,映的粗豪汉子的面孔颇为狰狞。 “你,小畜生,找死。”粗豪汉子,马刀出鞘,就要向陆北当头劈下。 少女惊呼一声,看陆北一动不动,似乎被吓得愣住了一番。 陆北冷哂一声,剑光亮起,匹练光华,耀人眼眸,后发先至,一剑刺出,一朵血花绽放,粗豪汉子睁着眼,定定站在原地,张着大嘴,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说不出,扑通倒地。 陆北兴之所至,抬起剑身,向其轻吹一口气,呃,血珠没吹掉。 毕竟是二两三钱银子买的寻常货色,想做到滴血不沾,吹血无痕,痴心妄想了。 不过,从余道人记忆中学来的剑术,倒是颇为犀利。 陆北放下宝剑,摇了摇头,不再纠结于此。 从粗豪汉子冲出,到被陆北一剑杀死,这说来缓慢,实则就发生在一瞬间。 中年儒生见此面色大变,正要说些什么。身后四人却是按捺不住,手执刀剑,面目狰狞地向陆北冲去。 正文 第十二章 儒生话因果 看着挥舞着刀剑的四人向自己扑来,陆北脸上风轻云淡,心中冷笑道:“以多欺少么。” “陆朋友,我来助你。” 一声长啸响起,却是那青年男子见陆北被四人围攻,不再坐视,拔剑相助。 陆北与那纪姓青年二人皆是剑术高手,那青年肩膀虽然有伤,但剑光凌厉之处,仍然能与陆北不分轩轾。 剑光挥舞,光芒将山神庙照的几同白昼,不大一会儿,几声闷哼响起,场中情形为之一清。 只见陆北脚下已然有了两具尸体,喉咙被利剑割破。而不远处纪姓青年身后同样有两具尸体半跪于地,其眉心分别有着一个血孔,流血不止。 陆北轻轻瞥了尸体眉心的血孔一眼,心中思忖道:“人之眉骨何其坚硬,竟被一剑刺穿,这青年,手腕膂力不小。” 其实这些陆北也能做到,但一来耗费体力,二来对精准度要求过高,需要多耗费些神思,因此陆北杀人,向来以利剑刺穿喉咙了事。 至于刺胸,岂不闻有人心窍所生方位异于常人吗? 纪姓青年也是对陆北的剑术暗暗佩服,刚才见陆北拔剑先杀一人,心中虽存些惊讶,但也只以为陆北剑速较快而已。 而刚才陆北被两人从不同方向围攻,仍能反杀二人,这时方见了真颜色。 步法,眼力,剑术,无一不是浸淫此道数十年之后才有的水平,可这少年看着也不过与小妹一般年纪,为何有着如此高明的剑术? 青年压下心中疑惑,见陆北提着剑,带着泠然的杀机,直冲那中年儒生而去。 一道剑芒带着霜寒与血腥气息,向那中年儒生当头罩去,那中年儒生面上满是惊慌之色,但陆北分明看出,其目中却全无一丝一毫的恐惧流露。 待到剑尖快要临身之际,中年儒生方才冷笑着,自腰间取出一只金骨钢扇,挡在面前。 “当啷”金铁交击之声响起,咔嚓嚓……陆北手中那用二两三钱银子所买的宝剑,终究难以忍受连番摧残,寿终正寝。 这一耽搁,中年儒生手中的扇子便打着旋往陆北的喉咙划去。 扇骨本是金玉材质,可谓坚硬,而扇面更为精钢打造,锋利无比,一股寒意,如牛毛细针,直刺陆北喉头皮肤。 陆北晃头,躲过这一致命一击,身形向后急退,同时右手弃剑于地,口中冷喝道:“果然藏的够深。” 陆北退到远处,见那中年儒生也不追击,心下大异。 转眼看到,那纪姓青年正一动不动,好似没事人一般站在原地。 陆北神色就是一冷,正要说些什么。 那中年儒生双手抱拳道:“小兄弟且慢动手,宋某有话要说。” 陆北收敛情绪,突然见纪姓青年也是好整以遐,似有所料的样子。 陆北心中一动,低声问道:“什么事?” 中年儒生语气温和地道:“小兄弟,不要误会,某与那青竹帮并不是一路。” 陆北面上怀疑之色不减分毫,心中暗自提防。 这时,那纪姓青年也出言道:“陆兄,宋头领说的不假,纪某可以作证。” 纪姓青年低沉道:“纪某兄妹二人遭青竹帮少帮主加害,还能够离家远遁,其中多赖这位宋头领事先提前通风报信。” “其实,纪某虽不知这位宋头领目的为何,但也知道其既然多番相助,必有重要之事需要交待纪某。”纪凌沉声道。 陆北听到这里,露出一幅颇感兴趣的样子言道:“哦,陆某愿闻其详。” 纪姓青年没有直接回答陆北的问题,而是出声问道:“三月前,蜀地突然现出巨人持干戚,擂鼓战天的异象,兄台可曾知道?” 三月前,我他妈的还在非洲小国打仗卖命呢,哪里知道什么异象? 这想法在心中一闪而过,陆北当即就露出了然的神色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蹊跷之处吗?” 纪姓青年问这其实也只是为了挑起话头,并未细究陆北的神情变化。 “三月前,蜀地常羊山地界,突然现出一巨人手持干戚,擂鼓战天的异象。但很快,便有一座精美宏大的白玉石门从九天而落,将那异象镇压。”尽管只是循着记忆中的场景叙说,纪凌面上也是带着难以抑制的潮红。 陆北不再催促,静静听纪姓青年娓娓道来。 纪凌深吸了一口气,神采飞扬道:“那一日,巴蜀之地的仙人修士之流,都被惊动,齐齐驾着遁光向那青白玉石门赶去,那些仙人骑鹤乘鹿,凭虚御风的场景,纪某一生难忘。” 纪凌说到这里,目光已是悠然神往,久久不言。 此时,中年儒生接过话头道:“最后有人无意传来仙人们的言语,那青白玉的石门在常羊山方圆三千里形成了一方洞天世界。” 所有武者都可以进入其中,获取宝物机缘。 有人在洞天之内得到了一株千年灵药,服用之后,身轻体健,返老还童。 有人在其中,得到了一片残缺玉简,阅览之下,发现竟是修仙法门,从此踏上仙途。 还有人在其中得到了…… “那可有人在里面丧命?”陆北忽地打断道。 听到这种仙人洞府,留下机缘等待后人的老套戏码,陆北其实已经无力吐槽了。 中年儒生被陆北打断,面上尴尬之色一闪而过,仍是缓缓叙道:“机缘何其难得,洞天之内自然少不了争斗。” 中年儒生不知陆北是何态度,仍是续道:“青竹帮林老帮主就随着人群,进入其中。但不知为何,三月之后,音讯全无。若非青城山的一位老神仙以占卜之术算得老帮主尚在人世,恐怕青竹帮早就大乱了。” 中年儒生此时合上扇子,叹口气道。 纪凌咬牙切齿道:“半月前,青竹帮少帮主带着一行人去常羊山寻找林老帮主,路过纪某村落附近,偶然见小妹貌美,心生觊觎,于是纪某才遭了祸端。” 尽管时隔月余,但纪凌一想到自己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被青竹帮一路追杀,如同丧家之犬般亡命天涯,双目之中就是布满了血丝,难以压制自己的愤怒。 连带看着中年儒生的眼神也是不善了起来。 中年儒生苦笑道:“纪兄,你知道的,某与青竹帮帮主,并无从属关系。” “若非如此,纪某焉能留你性命。”纪凌面色冷漠地道。 听着二人叙说,陆北多少明白了事情的因果缘由。 这时,中年儒生说道:“宋某三年前浪迹江湖时,曾经受一术士卜算,此生可有仙缘在巴蜀之地,因此宋某才入蜀地,甘心在青竹帮旗下蛰伏,作一头领。” 陆北问道:“那宋头领的意思是?” 宋云淡笑道:“宋某其实在月前,就进入过那洞天世界。” “什么?”纪凌有些惊奇地看着宋云。 宋云颇为惋惜地道:“可惜只入了第一城,白凝城。里面聚集武者成千,早就没剩下什么好东西了。” “而第二城赤霄城入口边缘,多有凶兽肆虐,非等闲之人可以对付。因此宋某只能又退了回来。”宋云一脸无奈地道。 据进入的仙人言,关于洞天的一句诗句。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听到这里,陆北心中所有的迷惑一下子解开了。 正文 第十三章 此界人道图 白玉京应该是三月前落在常羊山地界,如此惊天异象,必然引起了一些神仙妖魔的查看。 一时之间,巴蜀之地,风起云涌。而天下的牛鬼蛇神,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想必,前身及父母也是在这种情况下,遭遇过路妖魔祸害的吧。 这些念头在陆北心里一霎那间就翻转了几个来回。 这时宋云期待地看着纪凌与陆北道:“因此,宋某打算邀请几位江湖高手进入其中,找寻机缘。” 陆北似笑非笑地道:“看来宋头领,也是要拉陆某入伙吗?” 宋云毫不在意陆北话中的戏谑之意,目光灼灼地看着陆北道:“小兄弟,难道对这样的机缘不动心吗?” 陆北冷冷道:“仙缘的确动人,但也要有命享受才行。” 宋云笑道:“不想小兄弟,行事如此畏缩不前。” 陆北不理会宋云话语中的激将之意,眉头挑了挑,不置可否。 宋云冲纪凌问道:“不知纪兄之意呢?” 纪凌语气铿锵地道:“纪某愿往试之。” 纪凌转过脸来看向陆北道:“陆兄弟不再考虑下吗?” 此时,纪家小妹也是将耳朵支起,似乎对陆北接下来的回答,颇为关注。 陆北正要说些,在下还有要事,恐不能与两位同行的话语来。但此时,意识中竟传来隐隐的一声呼唤,似乎催促陆北答应。 陆北眼底一丝惊异之色滑过,改口应道:“陆某左右无事,正好去看看这所谓的仙缘是什么东西。” 这话语一经出口,陆北便看到那中年儒生宋云的面上似乎松了一口气。 而那纪姓少女眼底也是有着莫名的雀跃出现。 三人商定此事,气氛一时间也不再像之前那么僵硬,皆是互相交待了一些自己的底细。 陆北方才了解到,那纪凌是蜀郡黎川县人氏,平时在县中以教授他人剑术枪法为生。 听到这里,陆北心中恍然,怪不得这纪凌膂力惊人,原来还有一手精妙的枪术。 据纪凌自述,自曾祖在前汉入蜀地避难,就世代居住黎川,若非其妹纪薇被青竹帮少帮主觊觎的缘故,也许就不会背井离乡,离开蜀地,外出避祸了。 听到这里,陆北对宋云问道:“青竹帮在蜀国势力很大吗?” 宋云长叹了口气道:“虽称不上一手遮天,但也不可小觑。” 原来自前代蜀地之主刘兴,发水陆兵力二十万讨伐南楚,在江陵被南楚与南梁联军大败,最终病死白帝城之后。 蜀国势力就此一蹶不振,再无统一六合,吞吐八荒之象。 蜀国新帝刘昶继位之后,终日沉溺于后宫享乐,醉在花蕊夫人的温柔乡中,再无进取之志。至于外间一应政事皆交托于黄门侍郎黄炳之手。 据说,青竹帮就是有黄炳在后为其张目,才成为蜀国三大江湖势力之一。 陆北来此方世界不久,前身也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对人文地理,认知有限。 经过这早年曾经游历天下,求仙访道的宋云一番解说,陆北大略在心中拼凑出一幅,南赡部洲的人道势力图景。 而今天下,不知其他部洲,单单放眼南赡部洲,其中域方圆几百万里,一洲菁华之地,皆在人族控制之下。 这些人族国度,有着天庭和中土道门势力的背后扶持,在妖魔环视的南赡部洲,牢牢占据着大势主流。 而中域九州之地,颇有前世地球三国两晋南北朝的味道,但这花蕊夫人,就有点五代十国乱入了。 长江以北,有北魏,北燕二国虎踞。而长江以南,则有南楚,南梁联盟对敌。 唯有蜀地一国,偏安一隅,独自打着前汉的旗号,整日作着三兴大汉的美梦。 宋云年轻时曾在北方魏国诸郡做游侠,后来偶遇仙人斗法,见其挥掌之下,移山倒海,一呼一吸,山河断流。 遂起向道之心,但仙缘何其难求,一路游历南楚,南梁诸国,皆无所获。 后在南梁都城路遇一袁姓术士,得其占卜,言其毕生所求当落在巴蜀之地。 于是跋山涉水,千里迢迢地来到蜀国,甘心在青竹帮隐藏身份,慢慢察访。 陆北不动声色地道:“既然诸国之中有着中土道派传教,宋兄为何不去求道呢?” 宋云苦笑道:“这些道门,多重根器福缘,宋某也曾重金贿赂一位道门弟子,但得其赠言,某根器福缘浅薄无比,纵然入得道途,也是劫数重重,成就有限。” 听到宋云这话,不知为何,陆北刹那间竟然回想起栖梧山青灵观的云道人对自己的断言,脑海中又闪过那苏青璃对自己如同看待蝼蚁的无视眼神。 一股怅然和着悲愤竟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 陆北当下冷笑道:“根器福缘?劫数重重?仙途本就是逆天争锋,若有劫难,一剑斩开就是。” 听到这话,纪凌也是拊掌笑道:“此言甚合吾辈心意,当浮一大白。” 宋云此时也对眼前少年的心性有了些许认知。 不过宋云仍是泼了一盆冷水道:“小兄弟,心志坚毅,这是好事,但入那洞天秘境,我等三人的实力还是弱了些。” 听到这话,陆北与纪凌皆是一脸迷惑地看着宋云,静静听他讲述下文。 宋云缓缓道:“宋某在打算去那洞天秘境赤霄城之际,就已经约了两人。” 陆北目光闪烁道:“哦,可靠吗?” 宋云肯定道:“可靠,这二人是一对夫妇,说来纪兄可能还认识。” 说到这里,宋云竟然还卖起了关子。 继续说道:“这对伉俪武功高强,皆是八重天的高手。男的善用一把单刀,女的一把青阳剑,舞的出神入化。” 纪凌听到了这里,似乎想到了什么,奇道:“可是名震巴蜀的刀剑双绝?” 宋云微微笑道:“正是这对贤伉俪。” 陆北被纪宋二人说得一头雾水,当下出声问道:“不知宋兄和纪兄说的是谁?” 这时,纪薇接过话头,满脸鄙夷地样子,娇声道:“我哥说的是巴蜀之地,颇有侠名的公孙夫妇,你连这都不知道?还混江湖的呢。” 陆北听到这里,心中微微吐槽,自己穿越的不是仙侠世界吗?为什么一个个都满满的武侠画风? 不过说来并不奇怪,当你在社会结构的底层时,接触到的力量体系都是凡俗。不到最高处,就永远无法见那高处的风景。 像半月前自己在栖梧山那样,与神仙之流交谈甚欢。不是机缘巧合,凡俗中人一生也难以经历一次。 当下,陆北也不与这小丫头片子一般见识,转过脸去。 纪薇见陆北无视自己,秀气的眉头皱起,心中更觉得这少年可恶至极,恨不得立马冲上去,用峨眉刺往他脸上,戳几个窟窿。 宋云儒雅的面孔上,闪过了一抹笑意道:“倒是忘了陆小兄弟,对这些江湖掌故一无所知了。” 说着,便将这公孙夫妇的事迹讲述了一番。 正文 第十四章 风起云涌中 原来这公孙梧夫妇是前汉一代名相公孙晟的后人,后来前汉覆灭,各州军阀混战,其曾祖便避难巴蜀。 因公孙家先祖自感乱世兵戈不息,文治谋略不足以拯救黎庶于水火,临终则以家训告诫后人,习武护卫一方乡民。 因此公孙家的子孙便遵祖训以武艺传家,经过三代传承,家传武艺越发趋于圆融。 公孙梧一身家传刀法,使得水泼不动,端是出神入化。因喜穿白袍,在蜀地,故有白袍刀客的美称。 至于其妻苏果更是一位剑术大家,这夫妇二人,在蜀国之地,锄强扶弱,行侠仗义,抱打不平,在短短四五年间,闯下偌大名头。 听到这里,陆北赞道:“果然江湖之中,多奇人异士。” 宋纪二人都是混迹江湖多年的人物,一时间,二人便将蜀地的一些成名高手,以及他们的出名事迹娓娓向陆北介绍起来。 陆北听到二人之言,也弄清了这世俗武者的境界划分。 世俗武者,武道修为,一般按着真气的浑厚程度,被划分为九重天。 但真气浑厚程度与否,与战力并不直接挂钩。一套精妙武艺或者凌厉剑法,都能成为决定武者厮杀胜负的因素。 就像陆北看着不过五六重天的样子,却能仗着鬼神莫测的剑术与宋云斗得旗鼓相当。 而宋云和纪凌就是八重天的高手,此境中人,寿命实际上也不比常人多些。至于九重天的高手,倒是能比常人多活五六十年。 当陆北问到,九重天高手能否真气外放,隔空点穴之类。宋云和纪凌皆是一脸茫然的表情,如听神话一般。 陆北大概知道此方世界武者的力量层次了。此方世界,武者通过习武法门和宝物灵药滋养本身,打磨筋骨,扩展经脉。 这种条件下,虽说人体潜力得到一定程度的释放,但终究还未达到超凡入圣的地步,仍然是凡俗之流。 陆北心中沉思道,这种修炼途径,倒是与前世的国术一脉有着几许共通之处。 内家拳,有明劲,暗劲,化劲之分,这应该分别对应着宋云口中的武道九重天了。 至于真气与气劲之分,可能只是两种不同的说法而已。 陆北不仅疑惑起来,此方世界有着仙人妖魔,为何底层力量如此弱小? 但思索了一番,也没有头尾,只能压下疑惑,留待以后探究。 三人又说了一阵闲话,见天色渐深,都是各自休息不提。 翌日,秋雨渐停,只是天空仍然有着乌云密布。 陆北等人,在宋云带领下,向一处小镇而去。 中午之时,小镇一家酒楼之上,陆北终于见到公孙梧夫妇二人。 公孙梧是个三十左右的白面青年,一袭白袍,一尘不染,身后背负一把宝刀,单从精美的刀鞘上的繁复花纹,就能看出,此刀必定出自名家手笔。 公孙梧身旁坐着一位二十七八岁的花信少妇,面白如玉,一双弯弯柳叶眉挑起,给人以英气之感。 八仙桌上,一把鲨鱼皮鞘的长剑,静静地躺在此女手边,正是名剑“青阳”。 宋云代为替两方人马介绍,不大一会儿,双方渐渐熟悉,气氛也不再有刚见之时的生分隔阂。 宋云微笑道:“既然人已到齐,那么我们用过午膳之后,就出发去常羊山。” 这时,纪凌突然沉声道:“诸位,失陪,纪某先要找个落脚之地,将小妹安顿一番” 听到这话,纪薇皱了皱琼鼻,忙出言喊道:“哥,我也要去,你可别丢下我啊。” “别胡闹,这等洞天秘境,何其凶险,为兄尚不敢说全身而退。你一个女儿家,小小年纪,何苦冒险。”纪凌连训带劝地说道。 纪薇娇声道:“说我是女儿家,那公孙大嫂不也是女人嘛。” 接着伸出纤纤素手指了指陆北道:“他看着年纪也不大,他都能去,我为什么不能去。” 纪凌自幼便与其妹相依为命,一直以来,就对这个有些刁蛮的小妹颇为头疼。 但转念想到秘境危险,当即狠下心来,冷着脸训斥道:“那也不行,你武艺不精,行事冒失,出了危险可怎么办?” 对于这对兄妹的争执,其他几人不好插嘴,只是一脸笑意地看着这对兄妹。 毕竟身蹈险地,生死未知。这种事情也只能自家人拿主意。 而陆北则是举着一个酒杯,自斟自饮,低头不发一言。 这时,陆北忽然感觉到身旁有人用手拉自己的衣袖,陆北转过脸去,发现纪薇正对自己以目示意,怂恿自己劝解其兄。 陆北面色沉静,本想不作理会。但看到一桌之人,都是似笑非笑地看着纪薇与自己的小动作。 陆北心中长叹了一口气,出言道:“纪兄,可听陆某一眼。” 这时,纪凌正被自家小妹缠磨的焦头烂额,毕竟是相依为命的兄妹,怎好狠心说些重话。 听到陆北出声,当即转过脸来,好奇地注视陆北。 陆北清咳了下,继而道:“纪兄,与其让令妹在这里担惊受怕,还不如一起带入洞天。我听宋兄说,白玉京第一城白凝城。并无多少危险,纪兄可以让令妹在那里等待。” 此时,宋云也出言劝解道:“纪兄,留下纪小姐在这里,若是碰到青竹帮的人,你也不好照应。” 纪凌皱眉思索了一下,也觉得宋云说的有些道理,不过,仍是伸出右手揉了揉纪薇的头发,宠溺道:“好了,为兄答应了。” 纪薇此时也是欢呼一声,眼中满是雀跃之色。 最后,仍不忘狠狠瞪了陆北一眼,好似在说,算你识相。 众人见事情说定,心怀也是大畅,一番觥筹交错,把酒言欢。 午后,一行六人,在小镇上买了六匹快马,当即沿着官道,向常羊山地界奔去。 …… 渝阳郡清河县 小青河翻着白色的浪花,欢快地向远方而去。 一阵铃铛,滴答,滴答地响彻在田野中,一个满面虬髯,雄迈豪奇的红色人影,乘着毛驴,悠然地来到了五柳村地界。 此人正是受崔珏所托,来到阳间巡查鬼仙余青踪迹的判官钟馗。 待看到那枯萎焦黑的五棵参天柳倒伏河中,一片狼藉的场景。 钟馗乌黑的脸膛上闪过了讶异的神色道:“九月惊伏,雷击阴神,恩?还有香火的气息?” 作为阴司中人,钟馗自然对香火气息并不陌生,这种力量,如烈火炙热霸道,又如寒冰阴寒纯粹,正应着人心愿力,纷杂缭绕。 其中既显着人道的堂皇巍峨,又有着神道的如渊如狱。 区区鬼仙,也敢收集香火?不怕阴神破灭吗?莫非有神道符召。 香火有毒,这是三界的常识。 想到神道符召,纵然豁达豪放如钟馗,心底也不仅为之一热。 盖因神道符召,虽是三清圣人赐予天庭仙官的道箓,但上面有着天地法则显化。 若是炼化一枚,与自身符召相融,必能借以提升神道品级。 钟馗心中沉思道:“看来,接了这崔府君的差事,倒是钟某的造化了。” 钟馗想到此处,翻身下了黑毛驴,一边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摸着那垂柳,一边暗自运起地府判官所用的【九幽通明聆魂术】,默默感知那鬼仙余青的魂力气息。 正文 第十五章 判官招鬼雨 【九幽通明聆魂术】作为阴司判官所修的六大秘术之一,在循息探查方面一点都不弱于天庭值守灵官的【天听地视法】,甚至在对阴魂幽灵的感知上还要强上一筹。 一丝断断续续的魂力气息,向村西一处宅院绵延而去,其终点正是陆北的家中。 恩,这魂力气息,最后当是消失在那里了。 钟馗睁开如铜铃般的大眼,收起法术,当下牵起黑毛驴,大步向那处宅院而去。 没多大一会儿,一阵妇人的哭喊声在不远处的陆家宅院外响起。 钟馗皱了皱眉头,心中疑惑道:“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当日冯翼一行追捕陆北到渝阳郡城,却被赶车的老汉告知陆北早已在郡城外五里下车,独自离去。 想到自己犹如孩童般被陆北戏耍,冯县尉可谓郁闷到吐血。 而身边一个叫石虎的青年军官,便出了一个主意,提议将寄居在陆北家中的张氏母女扣押收监,并在蜀地各郡县遍发海捕文书,以此诱捕陆北。 当时,听完石虎的建议,冯翼就颇为心动。但转念一想,胁迫妇孺,终究有辱官声,一时之间,心中踯躅,就没有立刻应允。 但不想,冯翼回到家中,就被其妻一阵哭闹哀求,让他务必要报陆北杀父之仇。 冯翼心中无奈之下,犹豫几天,终于还是下定决心,唤过石虎,对其一番暗示,命其便宜行事。 石虎得了冯翼指示,心中大喜,当即去清河县衙找了四个衙役,次日一早,五柳村陆家,将李家母女捉拿下狱。 这种事毕竟不太光彩,因此一切都是在秘密进行。 不想,钟馗刚刚寻访到五柳村,正巧碰到了这种事情。 钟馗暗中听到李家母女哭诉,心中将事情的起因理清。 身为凡人时,钟馗就一向厌恶这种官府欺压百姓之事,见到此景,颌下胡须根根竖起,额头青筋跳动不止。 正要立刻出手惩戒,转念又想到阴司律例,一时间就犹豫了下来。 这时,石虎以及几个膀大腰圆的衙役也将李家母女推搡在地上。 李张氏头发凌乱,瘫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张口骂道:“你们这些腌臜东西,也就有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能耐。” 身后不远处,丫丫也是红肿着眼睛,嚎啕大哭。 几个衙役当即怒目横对道:“贼婆娘,少在爷几个面前撒泼打滚,陆家小子,谋财害命,你住在陆家,敢说一点儿就没关系。” “冤枉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哭天抢地的声音,可谓是撕心裂肺。 钟馗暗地里寻思,若自己没有猜错,这鬼仙余青的气息最后就是在陆家消失的。 那么陆北其人是否知道些什么,神道符召是不是也在此子的手中。 这时,一阵呵斥声传来,继而一阵马鞭声回想在空气中。原来,是一个瘦高衙役,挥起了鞭子,抽打在李家母女身上。 一道狰狞的血痕一下子出现在李家母女的身上,丫丫当即发出了一阵惨叫。 “混账东西,这几个公人,当真可恶。”钟馗再难忍耐,面上青黑之色不断闪烁。 心中沉思道:“钟某就是拼着被阴律司责罚,也要惩戒这帮畜生。” 钟馗屈指掐诀,口中念念有词。未及片刻,双目之中,发出两道血红的诡异光柱,向那几名衙役当头打去。 “咦,怎么下雨了。”一个瘦高衙役奇怪地问道。 这雨水还是黑色的?石虎伸出粗大骨节,接过几滴雨珠,放在眼前细细观瞧道。 身旁一个衙役大声惊呼道:“那是什么?” 伸手一指,只见前面三五十丈远,是一方黑色的沼泽地,轰隆一声,电闪雷鸣,瓢泼黑雨,呼啸而下。 地平线上一道黑色的洪流突然出现,一队队黑衣黑甲的骑士,策马扬刀,如一阵旋风,很快便越过沼泽地,来到这些衙役的面前。 待到细细观瞧,发现马上端坐,挥舞马刀的骑士竟是一具具骷髅,这些骷髅骨头漆黑,眼神空洞,眼眶里有着幽幽蓝火,跳动不止。 一股腥臊味道蔓延开来,竟然是其中的一个衙役,被吓得尿了裤子。 另一个身材魁梧的衙役,腿肚子转筋,口中颤栗道:“大……大人,这是什么东西?” 石虎见此,双目通红一片,拔出军中制式横刀。一边用力挥舞着,一边大声呼喝道:“大家不要怕,这是幻术,都是假的。” 石虎曾经跟随冯翼在蜀军中做过亲兵队正,对左道之术听说过一些。心底深处知道眼前这些不过是幻境,若是心中胆寒畏惧,反而会被这些骷髅骑士斩杀。 但后面四五个衙役,哪里曾听说过这等妖法,一时间都是吓得面如土色,也不知何人发了一声喊。 “鬼啊……” 一个个撒开脚丫子,夺命而逃。可不知为何,无论其等多么努力奔跑,仍是感觉在原地踏步。 石虎看到这里,心中也不仅为之一寒。 人心合聚,气运加持之下,其实还能壮些胆气,一旦心气丧失,只顾各自逃命,就要祸福难料了。 未待其深思,一道冷冽寒光划过,一柄雪亮马刀带着一往无前之势,就向石虎的后颈劈去。 尽管心中坚信这些不过是一场幻术,石虎仍是下意识地向一旁闪躲。 还未彻底躲过这致命一击,一杆笔直长枪带着刺骨的寒气,便向石虎当胸扎去。 石虎咬碎钢牙,挥刀格挡,长枪去势稍阻,但不等石虎放松,一道更为匹练的光华袭来。 刺啦一声,如同钝刀割开破烂棉絮,一颗鲜血淋漓的头颅冲天而起,年轻面孔上仍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 几声惨叫接二连三地响起,原来是四五名奔逃的衙役被骷髅骑士一阵乱枪,戳的浑身冒着血泡。至于尸骨,也很快被疾驰的马蹄碾成肉泥。 黑雨飘泼而下,鲜血和着肉泥在地上翻滚蠕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茫惊悸的神情出现在石虎脸上,伸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脖颈,好像那里仍有些隐隐作痛。 而其身前不远处,张氏母女趴伏于地,正捶地号哭:“还有没有王法了,县里衙役打人啦。” 石虎猛然惊觉,转头向身后那四个衙役看去,发现其等皆是面色呆滞,双目无神地站在原地,眼歪嘴斜,唇角兀自流着涎水。 竟是在幻境中被吓坏了神智。 一股冷汗无声地自后背沁出,浸透了衣衫,秋风吹起,石虎打了个寒颤,顾不得搭理那几个心智失常的衙役,连滚带爬地向清河县城方向发足狂奔。 看到这一幕,身着大红衣袍的钟馗方才自一片槐树阴影里走出,目光森然地道:“若非担心阎君问罪,钟某真想要了尔等的狗命。” 正文 第十六章 游方掌殿使 钟馗走上前去,大红绣袍一挥,将那几个被蒙昧了神魂的衙役送到远处。 伸出双手,作势就要将李家母女扶起来,出言道:“这位大嫂,不要再哭了,那些坏人已经走了。” 李张氏抬起头看到一个满面虬髯的红袍大汉,忙止住了哭声,问道 “这位大哥,你是?” 钟馗顿了一下,胡扯道:“我是这陆家的远房表叔,好多年,都没来了。” 李张氏低头嘀咕了一句:“我与这陆家做了那么多年邻居,怎么没听说陆家有什么表叔?” 钟馗听到这话,老脸就是一红,不过好在面膛乌黑,旁人也瞧不出来。 李张氏将钟馗引入陆家屋子,钟馗暗自套取着陆北的情报。 当听到几月前,五柳村遭了妖祸,陆家只余陆北一人尚存于世,钟馗心中就是一惊。 前些日子,巴蜀之地,那场惊天异象,钟馗如何不知?连十殿阎罗都惊动了,就要派出人手查看,但据说被五方鬼帝亲自下令,言是天庭动作,不予理会。 钟馗来到屋中坐定,李张氏倒了一大碗茶,给钟馗递上,口中言道:“山野之人,也没什么好招待的。” 这李张氏虽然行事泼辣,但也不失山野村民的淳朴心性。 钟馗虽然并不觉得口渴,不过还是接过茶碗,只是放到一旁,转而问起陆家的近况来。 当听到李张氏言道陆北离家去往名山大川,求仙访道之时。钟馗眼底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钟馗问道:“陆北可曾说,去哪里了吗?” 李张氏思索了会儿,出言道:“陆家小哥走的时候,就很是匆忙,将钥匙交给我们母女之后,当天早上便出发了。临走也没交待去往何处。” “说来,我也没好好感谢陆家小哥呢。不嫌弃我们娘俩,将房子借给我们居住。” 李张氏说到这里,脸上满是遗憾的神色来。钟馗心道,陆北此子,心地倒是不错。 过了不大一会儿,钟馗见从李张氏这里再也问不出关于陆北的情况,当即就要出言告辞。 不过走到院中,突然回头,疑惑地问道:“李大嫂,那几个衙役为何要来陆家寻你孤儿寡母的麻烦?” 李张氏叹了一口气道:“还不是,县衙里官差说村中陈姓族长被人谋财害命,与陆家小哥有关,这不……” 说到最后,李张氏满脸都是苦涩的表情。 钟馗思忖道,这陈姓族长被杀,倒是一个新的线索。当下,钟馗一抱拳,转身迈着阔步,告辞而去。 五柳村外半里外的一处荒地里,钟馗牵着毛驴,边走便寻思。 陈青山,陆北,鬼仙余青,谋财害命,神道符召…这其中到底有着怎么样的联系。 可惜蜀地太过荒凉,没有土地社神,若是直接唤神,问过一番,岂不省时省力。 说来百年前,巴蜀之地,毛神遍地,不过都是些淫祀邪神。彼辈茹毛饮血,不敬天庭。 结果被天庭四大天师的张天师,伐山破庙,捣毁了大半。而一些山神土地之流,除却肯接受天庭敕封,否则,皆是被其打杀一通。 就算一些神通广大的山神地祗,也是沉睡了下来。 至于清河县的城隍司,不说也罢。根本就是凡间驿站之流。自然也无天罗地网,无孔不入的监视之能。 钟馗这时突然一拍脑门,想到了什么。 对啊,陈青山不是才死没多久吗?我可以去信给游方殿的一位勾魂使问问,查查陈青山生前是否是被陆北所杀。 嗯,陆北的生死薄也应该查一查了,不过这事不急,回头可以向崔府君问问。 钟馗当即施展通幽之术,并伸手自搭在黑驴子左侧的兜链中取出一张黄红符文交错的符纸,折叠几下,一只纸鹤,栩栩如生地出现在钟馗掌中,钟馗念念有词,冲其吹了口气。 那纸鹤便摇摇晃晃地飞了起来,俄尔双翼振动越来越快,最终扑腾扑腾地向身前一道直径不过尺许的黑色通道飞去。 钟馗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低声自语道:“果然离五山越远,开启幽冥通道就越困难。” 约莫有小半个时辰,钟馗等得心中焦躁不已,那只纸鹤才如黑色流光般在眼前出现,一个声音集束成线自纸鹤上传来,幽深地说道:“钟判,陈青山早在三天前就发往楚江城了,不过我查阅了一下殿中薄册,上面载着,陈青山自言,其好像是被一个叫陆北的少年所杀。” 这言语说完,那黑色纸鹤便无风自燃,转眼间化作一撮飞灰。 钟馗喃喃道:“果然如此,陆北此子,一定与那神道符召的下落有关。” 幽冥界游方殿 一个身穿青色蟒袍,腰系精美玉带,眉宇英气勃发,有着一双冷艳血眸的女子突兀地出现在殿中青玉案几后的阴沉香木打造的宝座上。 游方殿中行色匆匆的勾魂使和几位游方御使此时似有所觉,抬头俱是一愣,感受到青玉案后那人如渊似海的气息,当即也不敢抬头,只是冲上首之人躬身行礼道:“卑职参见掌殿使大人。” “免礼吧。本使只是随便看看。”这声音听不出喜怒。 游方殿内,烛火跳动,幽明晦暗。 听到这熟悉声音,许多勾魂使与游方御使身形都是齐齐一震,各自一副仿若无事的模样,忙着自己的事情去了。 掌殿使一双血红眸子,转动之间,忽然发觉一个青玉案的左上角,厚厚一沓文薄书册似乎有翻动的痕迹,当即出言问道:“恩,是谁擅自翻阅籍案薄册了。” 这时一个仓皇瘦弱身形慌忙越众而出,答道:“回禀掌殿使,是卑职刚刚翻阅了一下。” 徐峥只感觉倒霉透顶,旁人平时也有翻阅案册,为何偏偏自己被抓住,但知道推脱也是无用,结局只会更惨。 掌殿使英气的眉头跳了跳,声音无喜无悲地道:“我等游方殿作为游魂中转之地,一切游魂生前资料,除却游方御使有权记载笔录,旁人不得私自查阅。你区区一勾魂使,是谁给你的资格,擅自翻阅。” “左右,将其扒下官服,收回令牌。发配三十三路黄泉节度使处。” 不待徐峥辩解,掌殿使自青玉案上签筒中取出一枚红头令箭,掷于地上命令道。 几名游方鬼卒身着黑色皮甲,端着钩镰枪,凶神恶煞地从游方殿外冲进殿中。 “饶命啊,大人。”徐峥心中凉了半截。 几声呼喊自殿外渐渐远去,徐峥却是被游方鬼卒拖着押往阴川了。 三十三路黄泉节度使,是幽冥地府五方鬼帝发阴川幽冥界一百三十万鬼族,所设的三十三路鬼府大军。与佛门的八部天龙众以及几位菩萨一起肩负着抵御血海阿修罗教势力的蚕食。 徐峥去了与阿修罗做战的战场,一旦身死便是魂飞魄散,再无转生机会。 听到那位徐姓勾魂使就这么被发配到三十三路黄泉节度使处,殿中一些游方御使和勾魂使,一个个皆是大气不敢出,心有戚戚,游方殿内气氛一时肃然了起来。 见到这肃杀氛围,英气女子威严官帽之下,如玉的面孔上,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觉的冷笑,冷声告诫道:“诸位定要引以为戒,否则,地府法度,便是为尔等而设。” 钟馗此时还不知道,游方殿中的一个故交徐峥,因为自己所托付的事情,被发配到了三十三路黄泉节度使处充军。 钟馗乌黑脸膛上满是苦恼之色,心中沉思道:“这天下之大,要如何寻找陆北此子。” 不过转念一想,那神道符召就在陆北手中,心中也不仅再次火热起来。当下跳上毛驴,沿着小青河,向清河县城而去。 正文 第十七章 谷中五帝碑 夕阳西下,斜晖脉脉。 四面高大笔直的城墙,将一个占地方圆二十里的空间圈了起来,绵延起伏的黑色城墙上,青瓦琉璃在晚霞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陆北与宋云,公孙梧夫妇,还有纪氏兄妹缓步走在汉白玉铺就的白凝城主干道上。 道旁两侧是成片的荒草地,满天星开满了一望无际的荒原。 陆北心道:“白玉京洞天世界之内,与外间节气倒是不同。” 白凝城与其说是城池,倒不如说是一座荒弃的围城。 不过自从月前,成千的江湖武者,疯狂涌入城内,搭建了一些简陋房屋和木楼,作为暂时安居之所之后。白凝城内渐渐有了些人气和喧闹。 宋云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向身后几人,解说着此方洞天世界的规则。 白玉京洞天世界,人一生据说只能进入两次,第一次能在此地待上一个月。 第二次进入可以待上十天,期限一至,就会被此地幻境之力送出。 言及此处,宋云儒雅的面孔上,露出一抹怅然道:“这应该是宋某最后一次进入了,今生能否踏足仙道,成败在此一举了。” 公孙梧在一旁接过话头道:“三个月前,我和拙荆也来过此地一次。不过因为不知第二城的情况,只是在外围逗留。” 严格意义上说,在白玉京从天而降,镇压常羊山之时,凡是在巴蜀之地的武者,都已经进入其中一窥究竟了。 只不过大多数人都止步白凝城,上千武者涌入,有多少天材地宝也不够瓜分的。 所以武者之间的厮杀争斗,也是成了家常便饭。现在还是恋栈不去的武者,其实也是心有不甘而已。 当然也有一些不怕死的进入赤霄城寻觅机缘,但赤霄城内,危机遍地,进入之人,侥幸活命,也是心有余悸,一无所获。 白凝城内,宋云如老马试途般,领着众人进了一间店铺之内,这店铺占地不大,看着也略显简陋。 众人步入其中,一个颌下留着鼠须,头发花白的老者在柜台后面拿着算盘,翻着一个账本,低头拨动。 宋云昂首走到柜台前,将怀中一张名敕拿出,放在柜台上,老者方抬头看了看名敕,向宋云点了点头。 恭敬地问道:“原来是宋先生,有什么要买的么?” 宋云微笑着问道:“老伯,给我拿一些解毒丹丸和驱赶蛇蛊虫蚁的药粉。” “宋先生稍等,我这就取来。”老者转身作势到柜台后的里间去取。 “对了,我这位朋友尚缺一把趁手兵刃,你可以拿一些兵器,让他选选。”宋云颔首冲陆北点了点头,冲那老者补充道。 没多大一会儿,老者取出一个小包裹,里面装着大大小小的瓶子,看里面似乎盛着粉末之类。 宋云接过那包裹,查看了下,小心收好,方才转身对不远处的陆北和纪氏兄妹解释道:“此物在野外露宿,对付虫蚁,颇为有用,我们买些,也好有备无患。” 这时,老者又取出几把刀剑来,这些刀剑一看就是精钢锻造的利刃。 陆北取过一把青蓝色的剑鞘,拔剑出鞘,发现剑身幽幽,又屈指弹了弹剑锋,觉得还不错。 当即就将剑收好,正待伸手入怀,取出银两付账。 宋云却摆手阻止道:“小兄弟的兵刃被毁,说来还是宋某之过,这钱倒是不好让小兄弟付了。” 陆北听到这话,也不矫情,作罢了事。 此时,纪凌也叮嘱了其妹纪薇,让她待在白凝城中,静静等待他们几人归来。 纪薇虽然心中很想跟着去,但也知道自己武功只能拖累众人,只得怏怏不乐地答应了。 一行五人出了这家店铺,转身就向白凝城外走去。 因为第二城的入口,赤霄城在白凝城五里外一处隐秘山谷的缘故,众人都想快些去赤霄城一行,也就不再此地耽搁时间。 五人都是习武之辈,气力悠长,没多大一会儿,便来到了一处幽静山谷前。 这山谷入口极其狭小,犹如葫芦口一般,且谷口有着两尊黑色石头铸成的人形雕像。 两尊雕像手执干戈,身形半跪,浑身漆黑如墨,身高丈许,威风凛凛。黑色的石甲上裸露的臂膀,肌肉遒劲,如同金浇铜筑一般。 一双石眸幽黑冷漠,给人以栩栩如生之感。 五人在距离雕像数丈远站定,宋云解释道:“这两尊雕像,只是死物,好似在守卫着入口。” 众人经过雕像,陆北心中一动,又回头深深看了一眼,终归抓不住头绪,只得跟上前面几人步伐。 而待几人离开,那两尊石像黝黑的石眸,一道血红光芒一闪而过。 山谷之内,别有洞天。 无数兵刃弃置于地,长矛旗帜也横七竖八地倒插在地上,一阵山风吹过,陆北分明看到,那些兵刃皆是如灰尘般被吹起。 公孙梧感慨道:“此地应该是上古战场,这些兵刃甲胄,必然是经过了久远的岁月,风化至此。” 一路之上,陆北与纪凌二人皆是震撼不已,一匹匹高若丈许的骏马骸骨,如同焦黑的棍棒,无序地耸立在山谷的原野中。 宋云脚下踩碎一片甲胄,出言解释道:“据蜀地传言,这些战马都是天马,是在上古一场大战中陨落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陆北叹了口气道:“能在死后那么多年,还能保持着这种威武姿态,说是天马,也不算虚言。” 几人一路沉默不言,到了一处空旷的所在,这是一处高达十几丈的巨大祭坛。 这祭坛上方中间有着一座白色的石碑静默屹立,石碑四四方方,笔直陡峭,高度不可估量,碑顶直插云霄。而碑身晶莹如玉,在霞光的映射下,流淌着一道道神秘的光晕。 五人沿着阶梯踏上祭坛正中央。 宋云激动道:“纵然不是第一次见这石碑,但每一次见着,都是感到震撼人心。” 陆北也是打量着这方石碑,碑上无字,洁白如玉,如若新立,但却给人以沧海桑田之感。 说不出的震撼,难以描述。 就像常人见高山巍峨,大海辽阔,星空浩瀚,宇宙深邃,一眼望去,心神投注,便有自身卑微渺小,如同尘埃的情绪涌上心间。 宋云此时方沉声道:“诸位,以掌轻抚此石碑,便可进入那第二城赤霄城,宋某先行一步了。” 说着当先一步,将手掌贴在石碑上,一阵白色流光自玉碑上发出,将宋云的身形笼罩。 公孙梧夫妇两人,见此也不耽搁,手挽着手,各自将手掌搭在石碑上,也随着两道流光进入赤霄城。 纪凌沉凝的面色上凝重更盛,回首冲陆北点了点头,走上前去,依法施为,也很快被一道流光接引。 只有陆北目光闪烁不定,最终目光化作坚定,缓缓伸出一只温润玉掌搭在白色玉碑上,一道白色光柱,晃动了两下,似乎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将陆北的身形吞噬。 “五楼十二城,五帝碑……”谷中一道微不可察的声音,被风吹散远去。 正文 第十八章 幻中已万古 赤霄城内,一片空旷青石台上,陆北一行五人都是睁开了迷蒙的眼眸。 众人目光所及,一片荒凉枯寂,宏大辽远的蛮荒意境扑面而来。 只见远处荒山连绵起伏,高接云汉。一个蜿蜒宽阔的河道曲折地向远方匍匐,一轮红日,悬挂天际。 一座座巨大的寨子依山而建,错落有致地点缀在荒山之中。 这些寨子外面守卫着一尊尊高有三丈的石雕,石雕是一些巨人手执干戚,半跪于地。神态凛然,气度森森。 寨中房屋通体用巨木建造,那巨木只是原木,好似刚从深山中砍伐不久,依稀可见树干上枯萎的枝蔓刺出天际。 又有一口口石窟挖凿在陡峭的山峦上。木屋,石窟,石雕,形象和风格皆是粗犷,充斥着一股蛮荒气息。 几人交换了眼色,陆北出言问道:“宋先生,此地是什么情况?” 宋云无奈道:“事实上,宋某也是第一次来到此地。” 这时,咚咚咚,震耳欲聋的擂鼓声惊天动地,在山间回响。 远处的寨子里突然一阵骚动,一个个高达四五丈的蛮荒巨人,硕大的脑袋上,面阔鼻方,扎着小辫,腰间缠着树叶围裙,身披兽衣,手拿石棒,一窝蜂地涌出了寨子。 这些巨人脚步踏起,列成队伍,口中呼喝着向陆北一行五人疾奔而来。 “不好,快逃。” 几人看到此幕,面上皆是惊骇无比。尽管有些摸不着头脑,但都是毫不犹豫地向远处夺命狂奔。 陆北也正要跟着这几人而来,突然神魂中一阵蓝光大炽,一股清凉之感,涌上双眼。 于是,陆北生生地停止在原地,纪凌与宋云奔跑一阵,忽然回头发现陆北仍停在原地,还以为其被吓傻了一番。 纪凌喊道:“陆兄,快跑啊。” 陆北好似没有听到一般,仍是呆呆地站在原地。 纪凌长叹一声,仍是快步向远处奔去。 不知为何,那些巨人刚出寨门不远,天空上突然出现一片火鸦,火鸦铺天盖地,扑棱着翅膀,浑身燃着烈焰向那些巨人冲去,很快一阵阵惨叫响彻天地。 那些巨人面目狰狞,神色痛苦地在火焰中打滚,更有一些巨人浑身火焰地向一条大河中奔去,跳入进去,但那火焰仍是不灭,只是在河面上蒸腾起无数白气。 “哼”一道冷哼,天空中火鸦顷刻间消失不见,一把把红色的巨剑,密密麻麻,犹如飞蝗,以流星陨落之势向巨人刺去。 巨剑凌厉剑气划破虚空,所行之处,一蓬蓬血雾升腾,但还快被剑气中的炽热,蒸发成灰。 “赤帝,尔敢。”炸雷般的响声在天地间回荡,一个浑身精壮的百丈巨人,怒瞪双目,手持干戚出现在虚空中。 干戚连连对撞,卷起一圈圈黑色风暴,向四面八方而去,风暴扫过之地,红色剑气纷纷被消融一空。 “刑天,接本帝一剑。”一柄火红神龙,摇头摆尾,张牙舞爪地向那巨人飞去。 刑天干戚挥舞,怒吼连连,向那神龙砸去,火花闪烁,几滴红色浆液在虚空飞溅,最后落入地面。 那浆液落处,山石化作砂砾炸开,大地皲裂,仿佛一块被随意丢弃的抹布。 “呜呜……”神龙一声凄鸣,周身火焰不见,化作一柄八面汉剑,向来处飞去。 一片火红龙鳞化作火红色的流光向远处激射,消失不见。 “不愧是上古魔神,倒是有些蛮力。”赤帝看着哀鸣的赤霄剑,尽管心中疼的滴血,嘴上讥讽不减。 刑天见赤霄剑无功而返,眼中怒火不减,听到赤帝讥讽之言,怒意更甚,嘶吼道:“赤帝,我必杀你。” …… 蓝色光芒剧烈地闪烁,神魂已然清醒的陆北看着眼前的满目疮痍,一种恍惚之感,从心底油然而生。 陆北突然感到一阵苍老虚弱的感觉,袭遍全身,正要迈动步伐,竟然发现竟然力不从心。 一抹蓝光突然从陆北怀中飞出,一面蓝幽幽的无框镜子出现在陆北面前,陆北一眼望去。 心中惊骇已然无以复加,盖因镜面上,一个白发苍苍,鸡皮鹤发的面容,一脸惊怖地出现在镜子中。 这是我? 这是我?? 这是我??? 镜中之人除却一对眸子清澈水润之外,面容枯皱的好似一块树皮一般。饶是陆北心性如何豁达,见到此景,也不仅面如死灰,心灰意冷。 嗡嗡……那镜面突然蓝光更盛,一道幽蓝光柱向陆北笼罩,陆北只觉一阵暖流和活力注入己身,身体中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欢呼雀跃。 没多久,一个翩翩少年,面色复杂地倒映在镜面上。 做完这些,镜面再次如莲花花瓣收缩,折成十二面菱形晶体,向陆北眉心射去。 一道菱形痕迹如水滴般印在陆北眉心,没过多久,淡然隐去。 陆北握紧并未腐朽成灰的宝剑,又打量了一眼自己身上完好的衣衫。一时之间,百感交集,五味杂陈。 幻中已万古,心死身亦枯? 忽然,陆北嘴角扯出一道细小的弧度,继而再难忍住,放肆大笑,直到笑到弯下了腰,甚至泪花都涌出来了。 陆北喃喃道:“一刹一枯荣,一念一生死。这种感觉……” 一眼万年,刹那芳华……。 “长生仙道,我必取之。” 翩翩少年,长身玉立,一把剑柄攥的骨节发白。 陆北握着剑向宋云和纪凌等人逃奔的方向追去。 没过多久,就发现四人身影站在一处荒野上,陆北快步赶到断崖。 赫然发现纪宋二人和公孙梧夫妇面上惊慌,透着劫后余生的神色。这时,纪凌担忧地说道:“这陆兄弟,生死未卜,这可如何是好。” 宋云听到这话,也是叹了口气,戚然道:“陆小兄弟在那些巨人追击之下,恐怕很难逃生了。” 几人听到这话,皆是一阵沉默。 陆北走上前去,正要说话,发现这四人皆是好似没看到自己一样,从自己身边走过,径直向远处一座巨大的城池而去。 陆北眸子闪了闪,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 若是他没有猜错,从进入白玉京开始,除却自己看到的江湖人物,其他一切景象,都是虚假与真实交错。 若非那镜子灵宝见自己处于危机之中,恐怕也不会将自己唤醒。 怪不得这些神仙妖魔,将这样的地方留给凡人。陆北心中冷哂道。 正文 第十九章 赤霄今何在 此方白玉京世界既然是幻境,那么也完美解释了为何会有一些人迷失其中,不能自主了。 据那宋云所言,这第二城,赤霄城,不就困住那青竹帮的林帮主了吗? 想到幻境中,那赤帝与手持干戚的巨人对峙战斗。陆北心中当下思忖道:“若是自己没猜错,刑天魔神,就是上古的那位大巫了。” 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 前世神话传说中,刑天被黄帝斩去头颅,将其尸身镇压在常羊山。可这赤帝,又是哪位帝君?天庭六御中有这么一尊大帝? 好吧,在前世神话体系中,天庭神位都是混乱不堪,神话人物也是错漏百出,前后矛盾。 什么东华,东岳,真武,紫薇大帝之类的,帝君可谓多如牛毛。 同为大帝,有的是六御,有的就是一山神。帝君名号听着威风,但也得看所掌权柄。 不过陆北总算可以确定,这方仙侠世界,是前世地球神话世界。 南赡部洲,天庭,刑天,与古代中国一样的人文历史等等,若是陆北还不能确定自己来到地球神话世界,那么就可以直接去死了,恩,还必须是笨死的。 陆北想到这里,也是哑然而笑。 虽说此地幻境,真虚交错,但那赤霄剑的鳞片,倒是可以去试着寻找一番。 陆北想到这里,心下打定主意,向记忆中的那个方向走去。 至于宋云与纪凌等人,陆北也只能默默祈祷他们自求多福了。 三十三重天,天河 一道火红的俏丽身影,身如流光般出现在天河旁,玉掌中举起一枚银色令牌,向无垠虚空点去。 只见湍急奔腾的天河之上浪花翻滚,罡沙搅动。不大一会儿,便在河水中形成一个银色通道,大公主红儿见此,也不犹豫,玲珑的身形一跃,很快消失在通道里。 就在大公主离开不久,河水一阵翻涌,一个身形魁梧,面阔口方的银甲青年将领,手拿九尺钉耙,目光直直地望着那仙凡通道,感受还未散去的人间气息,自言自语道:“这大公主,下界去干什么?” 想了想,终究想不出头绪,这时一枚传音令箭自水面越出,在虚空中化作一个面带煞气的童子模样。 “元帅,紫薇帝君有令,命元帅速发十万天河水军,支援域外战场。” 正是九天杀童大将稚嫩的声音。 天蓬听闻此令,不敢怠慢,提着九尺钉耙就向水府点兵。 红儿公主七彩祥云遁光极快,约有一个时辰,便穿过了九重罡风,九重烈火,九重阴雷,到达一处一望无垠,碧波万里的海面上。 红儿公主取出昆仑镜镜框,素手输入仙灵之气,感觉毫无反应。 收回法力,精致冷艳的面孔下,红唇微吐,喃喃语道:“看来此地,是西海了。找寻镜子,不必急于一时,先到龙宫去看看寸心。” 说着,驾着七彩遁光,便向西海龙宫方向飞去。 赤霄城,一处断崖上 陆北循着记忆终于来到了被刑天打掉的那枚龙鳞所飞去的方位。 断崖上,低头向脚下望去,是一眼看不到底的深渊,陆北目光就是一凝。 咦,这是那枚龙鳞? 一柄断剑斜插在断崖之下十余丈的山石里,经过不知道多少岁月,竟然还是闪烁着淡淡的红光。 赤帝的赤霄剑?恩,应该是残片而已。 当年赤帝与刑天一场大战,赤霄剑化作火龙,被刑天击碎一片龙鳞,化作火光,向天际远遁。 赤帝虽然心疼本命法宝被毁,但身为强者的骄傲,不允许他去将那碎片寻回。 后来龙鳞几经辗转,落入汉代高祖之手,化作赤霄剑,助其定鼎天下。但自从前汉一场宫廷政变,赤霄剑再次不知所踪, 不想今日陆北一番试验,赤霄剑果然是出现在白玉京世界之内。 由于前些天,在纪凌的帮助下,恶补了此方世界历史,陆北因此对赤霄剑的来历也不陌生。 不过问题来了,自己要如何取出这柄赤霄剑? 看着十余丈的距离,陆北心中咬了咬牙。 转身离开没多久,一个行迹狼狈的少年,左手提着剑,拖着一串树皮枯藤,回到了断崖上。 陆北一番忙活,将手中沾着草汁的树藤搓成细绳,约莫一个时辰,一根制作的略显粗糙的绳子便出现在断崖上。 转眼方察觉到断崖上光秃秃的,连个大石头都没有。陆北嘴角就是一抽,心道,八点档误我。 陆北将手中宝剑狠狠刺入断崖的山石中,剑锋没入大半。陆北绑好绳子,先测试了下,感觉还算可以。 紧接着,陆北将绳子晃荡地放到深渊下,双手抓住绳子,沿着悬崖而下。 一下去,陆北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吱吱”绳子似乎是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陆北心中祈祷:“千万别断,别断。要是断了,就只能下去找武功秘笈了。” 也许是上天听到了陆北的祈祷,或者是这具身体仅仅有十五六岁,没有多少重量的缘故。 陆北很顺利地一点点地接近了那散发着红光的赤霄剑。 待到下面,方才发现,那赤霄剑正斜插在一颗古树上方,而那古树上竟然结着几个红彤彤的果子,香气四溢,诱人心脾。 陆北心中一喜,莫非这是什么天才地宝不成,是朱果?还是火龙果? 恩,还未细看,赫然发现古树上一只红色的蛇正吞吐着蛇信,目光凶戾的盯着陆北。 陆北心里一突,目光挣扎了些许,心道:“这蛇肯定是守护着这几个果子了,要不要蛇口夺食。” 没有思考多久,陆北用力拔起赤霄剑,恩,没动? 再拔,没动,还拔,没动…… 陆北面上就是一黑,右手松开了赤霄剑剑柄。 这时,突然感觉头上绳子“吱吱”声更响。 要不要放弃?这念头同样没有在陆北心中停留太久。 陆北轻舒猿臂,探手放绳,右手向那赤霄剑抓去,果然,那赤霄剑经陆北全身力量压下,很快便被带出石壁。 陆北身形往下落去,很快落到古树上,陆北猛地挥动赤霄,奋力向那红蛇斩去。 那红蛇吐出一道蛇信,快如闪电的就要向一旁闪躲,但最终仍是被陆北一剑斩作两截。 红蛇扭动身躯几下,转眼不动,似乎已经死去。但尖尖蛇头吐出獠牙,如风呼啸般窜出,向陆北脖颈咬去。 陆北低头闪过,那蛇头便从脖颈旁飞过,掉入深渊中。 陆北满头大汗,刚才那一番斗智斗勇,看则只有一瞬,实际上耗费了许多神思。 无论是赤霄剑被拔起,还是斩杀红蛇,乃至最终躲过红蛇致命一击,陆北都在心神中经过无数次推演。 这期间出现一处差错,陆北都是命丧黄泉的下场。 正文 第二十章 生死两难知 断崖上,陆北左手握着赤霄剑剑柄,仔细打量手中的这柄绝世神兵。 赤霄剑是一柄八面汉剑,入手分量极重,剑柄处正面风篆书着“赤霄”二字。 陆北握剑在手,剑锋火红散去,绣有云纹的剑身寒光逼人,刃如霜雪。 不愧是帝道之剑! 陆北将赤霄用长布条缠好,自怀中取出那四枚火红果子,端详了下,终究没有服用。 毕竟那条毒蛇盘踞在古树上,不知道向果子喷吐毒液了没有。若是贸然服下,不知道情况,这就存在着风险。 就在陆北打算将火红果子再次揣进怀中,陆北神魂中有着一阵莫名呼唤,似乎在催促陆北服下此物。 陆北心中略一犹豫,下定决心,取出一枚果子,放入口中,那果子入口即化,汁液进入胃中。 陆北只感觉到一团火在心中燃烧,两眼血红似要喷火一般。浑身皮肤表面酡红一片。如同被烤熟的大虾。 心中连道不好,这时突然一股清凉的感觉升起,那灼热之感很快退去。继而道道暖流向全身四肢百骸而去。 这是,洗经伐髓? 不是洗毛伐髓之后,全身都会有一层油腻吗?陆北感受了下,只觉得除却身轻体健,头脑清明了些许,并无什么不适之感。 莫非是一枚不够,陆北捻指拿起两枚果子,丢入口中。 这时,一股比先前更为火热的灼烫,在喉间蔓延开来。 此时的陆北浑身火红,顶上冒着白气,片片皮肤裂开,一丝丝黑色的血线喷出,很快就弄得衣袍血污一片。 陆北眉头紧皱,闭目苦忍,牙齿咬的嘎嘎作响。 也不知过去多久,微风吹来,陆北精神一阵恍惚,赫然发现浑身黑红,身上带着血腥污臭的味道。 但若留神去看,发现那血污下的肌肤,如新生婴儿一般娇嫩,甚至还泛着莹莹的光泽。 陆北睁开眼,喃喃自语自嘲道:“这算什么,没有什么是一枚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三枚?” 看了看那仅剩一枚的火红果子,陆北目光闪了闪,终究将其装好,放到背后的包裹中。 陆北忍着身上的异味,提着剑向赤霄城方向走去。 约莫走了两个时辰,天色也不见昏暗,陆北知道这是白玉京幻境的规则所致,也不以为意。 终于在离赤霄城城池不远处,发现有着一洼水潭,陆北将浑身血污洗掉,换了一身青衣长衫,提着长条包裹,迎着夕阳,快步向赤霄城而去。 赤霄城雄伟壮观,在万道晚霞的绚丽光芒中,美轮美奂。 陆北微微拢了拢目光,抬步入了赤霄城。 赤霄城内如白凝城一般荒凉,不过仍有稀稀落落的武者,往来不断,只是面上都带着悲哀麻木之色。 见城门洞下,来了一青衫少年,一些武者目中带着复杂之色,低声议论道:“又来一个倒霉蛋。” 陆北服过那三枚叫不出姓名的果子,耳聪目明,哪怕隔着很远,可依然能听到一些武者的窃窃私语,心中不由得凛然起来。 看来在这赤霄城中,幻境之力,是不存在了。 想到这里,探手望身后包裹摸去,就是一空。 那枚果子果然不见了。恩,好在背后的赤霄剑还在。 既然城中幻境之力不存,那么倒是可以去找找宋云等人了。 陆北不理城中一些武者诡秘的眼神,径直向前方走去。 就在这时,一声惊喜的呼喊声传来。 “陆小兄弟,你没事儿?”宋云和纪凌等人正在不远处的一颗参天古树下,惊讶地看着陆北。 陆北当即迎上前,道:“劳诸位挂念,陆某侥幸逃得一命。” 纪凌这时疑惑问道:“不知陆兄是如何逃出来的?” 陆北沉声道:“陆某也不知何故,突然一阵狂风吹起,那些巨人便消失不见了。” 身上所怀灵宝事关重大,陆北怎会以实情告知。 这时宋云看到陆北后背上的背负赤霄剑包裹,目光闪烁了下,最终沉默不言。 公孙梧夫妇也是走上前来,微笑道:“陆兄弟,没事就好。” 接下来,几人互相寒暄着分别之后的境遇。 原来宋云纪凌等人一路奔逃,躲过那巨人追击之后,后来又先后遇到了两批巨人,由于这些巨人身高体大,宋纪等人远远见到,便绕路小心躲开。 最惊险的一次,是一群巨人紧紧地追着宋云等人来到了赤霄城外,但几人刚一入城,再回头望去,巨人一刹那间就消失不见了。 陆北略作思索,当即出言道:“若陆某没有猜错,我们在外面应该是陷入了幻境之中。” “幻境?” 纪凌惊呼道。 望着宋云与公孙梧夫妇一脸疑惑的表情,陆北也不隐瞒,将对于外间的一些推测述说了出来。 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个浑厚响亮的声音道:“这位小兄弟说的不错,此地却是一洞天幻境。” 陆北等人寻声望去,只见远处站着十来个江湖汉子,手持刀剑,目光凛然。 当先两人,其中一个是位身着黄衫,满脸络腮胡的中年汉子,身旁站着一个气势威凛的青衣老者,正目光湛然地紧盯着陆北一行人。 若留心观察,其目光的方向正是宋云。 宋云折扇轻摇,儒雅的面孔上,淡淡笑意浮现,走上前去,对那老者拱手道:“林帮主,别来无恙。” 老者僵硬的面孔上,挤出了一丝笑意道:“宋先生,你我本非从属,不必多礼。” 宋云微微一笑道:“林帮主来此地多时,不知可否介绍些虚实。” 这时满脸络腮胡的黄衫中年汉子,当先说道:“实不相瞒,我与林帮主几经困在此地数月了。” 见宋云等人面上困惑更甚,中年汉子苦涩一笑道:“确切地说,我们在几个月前,就被外面的巨人杀死了,但不知为何又再次醒来,出现在赤霄城之内。” “外面一切不是幻境吗?为何还会被杀死。”公孙梧冷峻的面容上满是疑惑。 “外面确实是幻境无疑,我等出城之后,不幸再次被巨人杀死,又会复活在赤霄城内。数月之内,我和城中之人,为了寻找离去途径,也不知复活了多少次。” 中年汉子回道。 林老帮主这时接过了话头,补充道:“虽是在幻境中被杀死,但那种死亡之时的痛苦和绝望却如真的一般。实可谓诡异之极。” 说到此处,青竹帮林老帮主面上恐惧之色笼罩,似乎想到了一些噩梦般的经历。 “诸位可知,我等武者在这之中,无粮无水,是如何坚持的?”中年汉子见陆北等人面上狐疑不减分毫,当即又是出言问道。 也不等几人回答,络腮胡中年汉子自顾语气幽幽地道:“被杀死之后,第一次复活后,便不会有饥渴之感。” 这就令人胆寒了,岂不是说,宋云等人在赤霄城内,若是饥渴实在忍耐不住,出去一趟,黏上巨人,被花样虐杀之后,再次复活就不会有饥渴之感了? 怪不得,青城山一位老神仙用龟甲占卜说林帮主等人,似生非生,似死非死。 正文 第二十一章 桃花烟罗瘴 陆北等人听那黄衫中年汉子和林老帮主之言,心中不由得也恐惧了起来。 陆北出言问道:“林老帮主,在这里几个月中,诸位就没有对如何离开这里有一些线索吗?” 纪凌虽然知道眼前老者正是逼迫自己一家背井离乡的林少帮主的父亲,但这时也知道轻重,没有将前情往事提出来。只是一脸淡漠地听着陆北询问。 林帮主语气唏嘘地道:“如何没有,我与这位三河帮的尚老弟,曾经数次带人在赤霄城附近寻找。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们发现了一个地方。” “哦,什么地方?”陆北好奇问道。 林帮主清咳了声,缓缓道:“那是赤霄城以西的一处桃花山林中,耸立着一方火红巨碑,其形状与我等在白凝城见到的那方白色玉碑相似。” 看来那块巨碑也是五帝碑当中的一块了。 陆北目光闪烁了下。 先前在触摸那块白凝城的巨碑时,镜子灵宝,就传达了一则信息,正是关于五帝碑的。 以前陆北不知道缘故,现在陆北隐隐已经有了接近真相的猜测,五帝碑应是天庭五位帝君一身道行法力所凝,为得就是镇压那以双乳为眼,以肚脐为口的不屈战神,刑天大巫了。 这些推测再来陆北心中一闪而过,面容并未表露丝毫行迹。 接下来,陆北等人渐渐听到青竹帮帮主提到的一些这方世界的秘辛,当然也不能说是秘辛,只要在这里待上一些时日,陆北等人终归也能慢慢了解。 原来,林帮主与三河帮的尚帮主也曾带人出城寻找过离开此地的途径。 终于在一个月前,在赤霄城二十里外的一片桃花山林中发现了那方红色巨碑。 一行人冲入其中,还未等脸上激动之色褪去,山林里的桃花便起了一层粉红色的雾瘴煞气,上百江湖武者,猝不及防之下,桃花雾气粘附,身体很快便化作血水,连骷髅白骨都被腐蚀一空。 那次可谓全军覆没,好在最后都在赤霄城复活。 最后,又经过多次试探,林帮主一行发现了一个规律,原来这些桃花瘴气每到正午半个时辰,就会消失一空,而剩下的时间密布内外,封锁山林。 林帮主与帮众几次进入,终于在一次,奋力冲到红色巨碑下,众人心情激动地将手按在玉碑上,但并未有想象中流光降落,唯独一名初入此地,并未被杀死的人被一道通天的火红光柱接引而去。 林帮主等人那是便有了猜测,可能只有刚入此地,并无死过一次的人才有资格,被那红光接渡。 但刚入幻境,没被杀死的人何其之少,以后的数十天,林帮主等人都是静静等待,看赤霄城是否有一些新人进入,以期望能再次探究那方红色巨碑。 最不济,哪怕有一人出去,将这里的消息送出,引得外面高人来搜救。 宋云听到此处,出声打断了林帮主话头道:“恕宋某直言,我等在外间,就未曾听闻第二城已有的变故,若是那唯一逃出去的人还活着,现在早就将此间的情形,传的人尽皆知了。” 此番话语说出,也有几分道理。 但人总归有着侥幸心理,这时,中年黄衫大汉皱着眉头道:“宋先生,方才听你们叙话,尚某与林老帮主,因此就希望你们能够去往桃花林一行,毕竟对大伙,还有一线希望不是。” “另外,诸位也不想永远困在此地吧。”林老帮主叹了口气道 话说的这里,众人目光都是一窒。 宋云思索了下,当即对林尚二人抱拳道:“林帮主的意思,宋某明白了,且容宋某与同伴商量一番。” 林老帮主和黄衫中年汉子听到此言,面上就是一喜,连忙向远处走去,留下空间,等待宋云等人商议。 公孙梧冷峻的面容上,浮起了焦虑,无奈道:“宋先生,不想我等也要困于此地了。” 宋云一脸歉意地道:“是宋某考虑不周,一意孤行,连累大家深入险地了。” 公孙梧的妻子苏果柔声言道:“宋先生,这是哪里话来,若非我夫妇心系仙缘,也不至于……总之,此事怪不得宋先生。” 纪凌也是开口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是否应允林尚二位帮主的提议。” 宋云并未回答,而是转过脸去,目光炯炯地看着陆北问道:“陆小兄弟认为呢?” 陆北面色笃定道:“如果林尚两位帮主所言不虚,我们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宋云听到这里,微微点头,也是明白了陆北的意思。 现在明摆着,在赤霄城内,虽然没有外间身死之忧,但谁又甘心困在这里一世,与其等到粮尽水绝,还不如出城博他一博。 几人商议完毕,由宋云向林尚二人道明决定。 没多久,上百位青竹帮和三河帮的高手,手持刀剑,全副武装地集合在城门洞,浩浩荡荡地向桃花山林处赶去。 林老帮主看身后不远处宋云和陆北一脸凝重之色,出言劝慰道:“诸位不必担忧,这条路我们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陆北心道:“能不熟悉么” 一行人快速地向赤霄城外的那处桃花林走去。 没过多久,在这些识途老马的带领下,一行百人其中躲过几次幻境厮杀,心神俱疲地来到了桃花山林前。 陆北一望而去,果然是百里桃花,开得漫山遍野,娇艳无比。 不过外面有着一层粉红雾瘴笼着,令人看不清其中虚实,不过仍是能隐隐望见,桃花林中,一方火红色的巨碑,遥指天际。 正是五帝碑之一的赤帝碑。 林老帮主冲陆北等人道:“再等一个时辰,雾瘴就会散去了。” 一些江湖武者,这时也是渐渐三三两两地盘坐在地,注视着陆北等人。 目光中有着羡慕,也有妒忌。毕竟陆北等人起码不会一直困在这个诡异的地方。 “好了,桃花瘴要散了。”似乎在映证着林老帮主的话语,一阵清风吹起,桃花烟罗瘴,如薄雾般渐渐淡去,最终消融不见。 “你们留神,桃林中有着毒蛇蝎子。尚老弟,你带着人前面清扫毒蛇。”林老帮主面色凝重地吩咐道。 尽管知道哪怕死在此地,不久之后就会在赤霄城内复活,尚明的面上也是抽了几抽。 盖因进入此地,若是被毒蛇叮上一口,顷刻间就会身冒黑气,皮肤溃烂,周身融为黑血而死。 这种死法着实过于惨烈,怎能不让人心生惧意。 不过尚明知道事关重大,也不推诿,硬着头皮,带着手下之人用刀剑开路。 陆北远远就能看到,桃林的枝叶上盘踞缠绕着一条条红色的毒蛇,眼眸深绿,在粉红桃花中,时不时地吐着蛇信。 这些毒蛇赫然与陆北那日在古树上斩杀的红色毒蛇一般无二。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挥手自兹去 中年汉子尚明在前面以刀剑劈开拦路的荆棘,耳边细细听着桃花林中不时传来,阵阵轻微的响动。 一个手持钢刀的灰衫青年,神情警惕,弯着腰向前慢步走着。 咔嚓一声,却是脚下踩断了一截枯枝。 红光划过,惊起一只红蛇哧着獠牙,向灰衫青年脸上咬去。 青年挥刀斩动,那蛇被斩作两段,但蛇头仍是突进到青年脸上,一声凄厉惨叫响起。 那青年双目圆瞪,黑血流下,脖颈出青筋突起,黑色血液在皮肤下流动,最终七窍流血,倒地不起。 不好,这些蛇群被惊动了。 四面八方,自桃树上,山石中,草叶里,爬出一条条红色小蛇,扭动着向众人而去。 青竹帮帮主沉声道:“快取出雄黄粉,沿路抛撒。” 青竹帮的帮众,忙自怀中取出一个小包,向周围倾倒雄黄粉,果然那些红蛇在一些雄黄的刺激下,都是虎视眈眈,不敢妄动。 众人就这样,一路撒着药粉,一路向前缓步行去。 这时,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仓惶道:“帮主,雄黄粉不多了。” 林帮主面色一沉,看了看宋云等人,下定了决心道:“将雄黄粉收集一下,我们先走,你们在这里与蛇群对峙。” 林帮主本意是打算带着人一路跟随宋云等人一起去那方巨碑处,看是否能将自己也接引出去,但眼见周围群蛇正蠢蠢欲动,也只能留下帮众对付毒蛇。 没多大一会儿,药粉皆是被收集到宋云等人手中,连陆北手中都拿了两包。 林帮主带着陆北等人,汇合了中年大汉尚明,一路向前走去。 又往前走了两里地,发现了一处小溪,溪流上横着一座小桥,小桥旁蹲坐一只蟾蜍,眯缝着眼,似乎在睡觉,不过仍是懒洋洋地伸出舌头,不间断地向溪流中喷着口水。 那溪流黑幽幽,深不见底,只有偶尔一些桃花花瓣在空中飘舞过,无力落入其中,随即焦黑枯萎。 青竹帮林老帮主道:“这只毒蟾蜍所喷毒液极其强烈,不过好在,其生性贪睡,我们小心些,应该不会惊动它。” 这时一行人中,除却林老帮主和尚明之外,就剩下陆北一行了。 陆北与宋云点了点头,当即蹑手蹑脚地向那处木桥走过去。 那蟾蜍果然已经睡着了,几人小心翼翼地走上木桥,这时天上突然传来了一阵尖锐鸣啸,一只身形三丈的夜枭,展翅众人所在之地扑来。 桃花花瓣乱飞,夜枭长长的鸟喙宛若铁钩,向那蟾蜍抓去。 毒蟾蜍在那声尖啸时,眼皮就已经睁开了,看到那夜枭,如同见了天敌一般,后腿一蹬,就要向溪流跃去。 这时忽然看到陆北一行人,毒蟾蜍眼中突然现出一抹狡黠之色,猛然向陆北等人吐出一道黑色毒液。 不好。林老帮主大吼一声,但为时已晚,那毒液极其分散,顷刻间便淋了林老帮主和那尚明一身,同时另有一些溅到了公孙梧夫妇身上,只有纪凌和陆北以及宋云三人,身形靠后,没有受到波及。 林尚二人,此时面孔已经是可见白骨,半边身子都腐蚀掉了大半,凄厉惨烈的吼声传遍了整个桃花林。 这时那只夜枭见蟾蜍跳入溪流,在空中盘旋了些许,突然向陆北等人撞去,两只利爪划过,这是一把钢扇飞起,与利爪发出金铁交击之声。 陆北与纪凌二人也是拔出宝剑,向那夜枭斩去,但奈何夜枭展开双翅,转眼间飞上高空。 宋云从地上捡起扇子,看着扇骨已经碎裂成两半的样子,面上铁青一片。 这时,那青竹帮林老帮主与那三河帮帮主尚明已经奄奄一息,瘫倒在地,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这时,陆北方才看到公孙梧夫妇已经是面色煞白,公孙梧脖颈上已经是被一小片毒液浸染,而其妻苏果在身后,雪白手臂上也有几滴毒液开始蔓延。 公孙梧额头都是冷汗,握着其妻苏果的柔夷,低声道:“到底还是没护住你。” 苏果眉头轻展,微微笑道:“不妨事的。” 夫妇二人的双手紧紧攥着,这时颇为遗憾地看着宋云等人。 公孙梧苦笑道:“宋兄,我夫妇二人,就在赤霄城静待几位佳音了。” 宋云颔首道:“保重。” 陆北与纪凌等人也是面有戚戚,尽管知道这夫妇二人肯定会复活在赤霄城中,但看其嘴唇青黑的样子,就知道一番痛苦是免不了了。 与这夫妇二人同样道了声保重后,陆北与纪凌也快步走过这夫妇二人身旁。 公孙梧夫妇相拥着,望着陆北等人消失的方向,那方红色巨碑立足之地,默默不语。 陆北与宋纪二人又行了约莫半刻钟,远远望见一方巨大祭坛,安静地矗立在前面不远的地方。 祭坛四面有着几十层台阶,造型分明与白凝城的那处祭坛相仿。 陆北等人心中都是一喜,知道没来错地方,当即快步向祭坛处赶去。 这时,一阵微风轻抚,片片桃花花瓣飘落,花香醉人,一层层烟雾瘴气突然在桃花树中升起,似乎有弥漫的趋势。 三人见此,再不耽搁,展开轻身步法,向那祭坛处赶去。 三人一跃而上,踏过九十九层台阶,走上祭坛正上方。一方巨大的红色巨碑无声地屹立在祭坛正中。 宋云与纪凌正要上前按上,陆北却道:“二位且慢。” 宋云与纪凌皆是一脸疑惑地看着陆北。 陆北自后背取下发着淡淡红色的赤霄剑,将其贴在石碑上,那火红石碑突然光芒大炽,继而一种弥漫天地间的力量涌起,幻境似乎如破碎的点点流光消失不见,宋纪二人正要问些什么,但见一点红色流光出现,将这二人接引而去。 而远处赤霄城方向也是点点红光亮起,将困在赤霄城内的众人接引走。 陆北心道:“果然,在这赤霄剑与赤帝碑的呼应下,此方幻境,自动生起传送之力了。” 原来,在进入桃花林外,陆北就隐隐感觉到赤霄剑一阵震动,似乎在与赤帝碑遥遥呼应。 进入此地,陆北就试了试,没想到还真的将这些人送回白凝城了。 看来这赤霄剑是一信物,有此物在,可以在第二城与第一,第三城之间来回穿梭。 陆北见幻境破碎,心中犹豫道:“要不要去第三城黑水城看看呢,恩,还是以后再说吧,反正有这件赤霄信物,以后有的是机会出入两城。” 当下,握着赤霄剑的手掌贴在了赤帝碑上,赤帝碑微动,继而一道火红流光消失在原地。 正文 第二十三章 汀洲渡口船 白凝城幻境,城池之内人头攒动。 先行被传送而来的青竹帮林老帮主和三河帮帮主尚明,与身后帮众皆是面面相觑,没多久便反映了过来。 一个身形魁梧的汉子脸上流下两行热泪,激动地狂吼:“老子,终于出来了。” 很多帮众面上都是惊喜交加,就连一向沉稳的林老帮主也是不由生出恍如隔世之感。 林老帮主道:“尚帮主,我等还是将赤霄城内情景讲述给外面的武者吧。” 尚明面色激动地道:“林老帮主此言不错,什么仙缘,都是些骗人的玩意。” 白凝城中武者皆是一片哗然,在青竹帮和三河帮之人的众口一词下,白凝城内的武者,终究无可奈何地接受了一个现实,所谓的白玉京世界只是一个骗局而已。 一时之间,白凝城的一些武者群情汹汹,似乎要向一些仙人之流讨要说法,但最终被青竹帮帮主和三河帮帮主联手压下。 开什么玩笑,向仙人讨要说法,说梦话呢。 一些武者渐渐散去,离开白玉京幻境。 最终半日后,陆北与宋纪二人以及公孙梧夫妇,也先后出了白凝城。 白玉京外,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陆北一袭青衫,向一颗青松下的几人走去。 宋云儒雅的面孔上,淡淡笑道:“陆兄,可还好么?” 纪凌身后站着纪薇,冷哼了一声道:“看他这个样子,肯定是没什么事了。” 公孙梧夫妇也是眼眸中带着盈盈笑意,看着陆北。 陆北长叹了一口气道:“此去白玉京,颇有虎头蛇尾之感。” 纪凌深深舒了一口气道:“仙缘难求,此番经历也算是精心动魄了。” 宋云这时问道:“不知诸位以后作何打算。” 公孙梧微微笑道:“在下已息了求仙之心,当与拙荆泛舟江海,游侠天下。” 说着,公孙梧夫妇相视一笑,情意流转,尽在不言中。 “纪兄呢?”宋云问道。 纪凌思索了下,出言道:“纪某有一远方族叔在大江以北的北魏军中,纪某不日就要渡江投奔于他。” “纪兄与青竹帮林少帮主并非不可解开死仇,而且还有林老帮主在……”宋云说道。 纪凌摆了摆手道:“宋兄不必试探了,纪某也无那寻仙之心了。” 宋云见纪凌神色萧索,不似作假,也不再劝。 “那陆小兄弟呢?”宋云问道。 这时,众人也是将目光投向了陆北,其中纪凌之妹也是目光晶莹地看着陆北。 陆北坦言道:“陆某接下来想往荆楚一游。” 不知宋兄有何打算?陆北问道 宋云叹了口气,一脸无奈地道:“据那袁姓术士所言,宋某仙缘就在巴蜀之地,因此接下来,宋某还要再待巴蜀一段时间。” 众人明白宋云求道之心甚是坚定,也不多劝。 众人又叙话一阵,公孙梧夫妇先是告辞而去。 望着公孙梧夫妇离去的背影,宋云自言自语道:“还是公孙兄看的开,人间之中,仗剑高歌,只羡鸳鸯不羡仙啊。” 陆北沉声道:“宋先生若是喜欢这种生活,其实也是唾手可得。” 宋云讪讪笑了下,也不多言,向陆北和纪凌兄妹告辞而去。 陆北回过头问道:“纪兄,不走吗?” 纪凌问道:“我兄妹二人去江北,途径荆北,不知可否能与陆兄同路。” 陆北抱拳言道:“那可是不巧了,陆北打算走天姥山剑阁一带,恐怕不能与纪兄一路了。” 纪薇这时俏眉耸立道:“你这什么态度,我哥好心邀请你同路,你还推三阻四的。” 陆北双眸满含认真地道:“纪姑娘,陆某若与你们同路,其实是连累了你们。” 当下,将自己在清河县犯下命案的事情掐头去尾地讲述了一番。 陆北轻笑问道:“纪姑娘,可还敢与陆某同路么?” “亏你剑法如此高超,胆子却这么小。区区恶霸,杀了也就杀了。”纪薇面上颇为不屑地说道。 纪凌此时也是目光温煦地看着陆北。 陆北心道:“走深山老林,恐怕也没有水路方便。” 当下朗声笑道:“好,那一路可要纪姑娘多加照拂了。” 纪薇眼底喜意一闪而过,唇角翘起道:“放心吧,有本姑娘罩着你,保你无事。” 看着眼前俏丽少女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陆北与纪凌对视一眼,都是哑然失笑。 三人说定,便也不再耽搁时间,趁着天色尚早,便携伴向渝阳郡汀洲渡口而去。 渝阳郡,清河县 自从石虎在五柳村被幻术吓跑,一路飞奔清河县城禀告冯翼,已经过去了好几日。 冯翼那日听石虎禀告之后,又派了一队军士入五柳村将那些失了神智的衙役带回,同时李家母女的口中打听了那红衣大汉的情况,冯翼心知当是异人出手,也不敢再牵连李家母女。 这一日,冯翼坐在县衙后堂的县尉官署办理公文,其实,县尉这一官职平时并无多少公文可批。 只是由于冯翼的妻子陈氏是陈青山的女儿,前些天,冯翼没有抓住陆北,妻子陈氏整天哭诉不停,冯翼在家中烦不胜烦,于是就在县衙装作办公,躲了个清闲。 正在冯翼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中一把精巧的匕首之时,官署外突然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石虎推门而入喜不自胜道:“大人,渝阳郡的眼线传来消息,一个疑似陆北的少年和一对年轻男女,登上了汀洲渡口。” 冯翼豁然站了起来,目露精光道:“当真?” 冯翼一发问,石虎也有些不确定地道:“那眼线是个渔夫,是在今晨在江边打渔的时候,发现那少年与画像中的陆北颇为相似。” 听到此处,冯翼当即雷厉风行下令道:“命人叫上许典,随本官一同去汀洲渡口指认。恩,你去带上十个人,随我去汀洲渡口抓人。” 石虎恭谨地应了一声,忙派出人手去联系许典不提,同时准备好马匹,召集好军卒,等待冯翼出发。 不过片刻,许典浑身狼狈地被石虎手下的两名精卒架着胳膊,拉扯了出来。 许典一脸不快,语气中强忍着怒火冲端坐在马鞍上的冯翼问道:“冯县尉,急急忙忙的拉本官作甚。” “废话少说,随本官一起去抓凶犯。”冯翼冷哼一声,也不详细解释缘由。 愤愤不已的许典还未出言质问,其臃肿的身形便被两个军士推上战马,刚刚抓紧缰绳。 并行而骑的冯翼手下马鞭轻挥,那马便风驰电掣地带着胖脸惊恐的许典向汀洲渡口奔去。 冯翼冷声道了一声出发,后面跟着的十来位骑士,策马扬鞭,尘土飞扬,如一阵风一般火速向汀洲渡口赶去。 正文 第二十四章 杳杳扁舟来 汀洲渡口青集镇 几十株大柳树下,一只灰色大船降下风帆,无声停泊在渡口。三三两两旅人提着行李或包裹,聚集在渡口,耐心地等待开船。 彼时,日头渐渐西斜,秋季午后的阳光和煦地照耀在江岸边一条宽阔的青石板路上。 幽静绵长的青石板路,两侧皆植着白杨树木,秋风吹过,枯黄的杨树叶子,成片落下。为这个慵懒的秋日平添了几分萧瑟。 一棵一人合抱的粗壮白杨树下,陆北抱剑而立。 不远处,纪凌兄妹手提大小包裹,神态轻松,有说有笑地向这边走来。 纪凌走过来微笑问道:“陆兄,真的不去买些东西么?” 纪薇一身翠羽黄衫,神色俏丽活泼,左手握着峨眉刺,右手拿着一个糖人,眉开眼笑地道:“是呀,这集镇上有好多好吃的呢。” 见这姑娘眉眼弯弯,光洁如玉的额头和桃腮两颊渗出的晶莹汗珠,陆北心底隐约的沉闷也减少了些许。 一双温润眸子泛起笑意,语气中带着调笑道:“所以,这就是纪姑娘让纪兄提着大包小包的理由咯。” 纪薇看了眼其兄纪凌两手中提着的包裹,尤其包裹中大多是一些小吃,细腻白皙的面容涌起了一抹嫣红,不过待转眼看到陆北似笑非笑的神情,当即莫名羞恼之意,骄哼一声道:“你这人,就不能给你好好说话。” 看着自家妹子调皮嗔怒的一幕,纪凌只是微笑不语。 纪凌看着远处的大船道:“陆兄,可曾打听到,这船几时出发。” 陆北抬头看了看天色,不确定道:“大概还得半个时辰吧。” 纪凌眸子暗了暗,心事重重地道:“不知为何,纪某心中总有着一种惊悸之感。” 听到此处,陆北心下就是一动,讶异道:“原来我只以为我有,没想纪兄也有这种感觉。” 此时,纪薇见陆北与其兄都是目光凝重,神色不好,纪薇好奇地问道:“怎么了?” 这时一阵马蹄踏青石的声音遥遥传来,还有阵阵呼喝声。 陆北冷声道:“纪兄,看来是陆某的麻烦来了。” 纪凌面色也是微微一变,道:“陆兄,此地不可久留。” 冯翼马鞭不停挥动,终于在两个时辰后,到达汀洲渡口的青集镇。 向身后大声吩咐道:“石虎,你带着弟兄们,将渡口停泊的所有船只封锁。” 石虎持刀抱拳道:“大人,我们带的人少,恐怕封锁不了那么多船只。” 听到这话,冯翼心底怒意浮起。 自己上次带领大队骑兵去渝阳郡城抓捕陆北,这般大的动静,没多久就传到了郡守的耳中,并且直接下文到清河县严厉斥责。 没想到,出门之前一番顾虑,人手就带得少了。 冯翼知道是这几天内,诸事繁多,焦头烂额,思虑事情都不周密了。 于是,对石虎转而厉声命令道:“那你就封锁在今天要起程的船只。” 石虎听出了冯翼言语中夹带的怒火,不敢多言,拱手一礼,便带着四五个军卒向渡口而去。 冯翼又唤过人,低声吩咐道:“你去青集镇霍家庄请他们庄主派家丁来援。” 那人领了命令,骑着马便向霍家庄而去。 冯翼抽出横刀,刚毅的面容上,杀气腾腾地命令道:“诸位随冯某捉拿人犯陆北,但遇反抗者,格杀勿论。” 后面五六个精卒面上齐齐一肃,一起抽出横刀,喝道:“愿为大人效命。” 冯翼看着身后这些士卒精神饱满,气势如虹,心底大为满意。 巴蜀之地,虽然未像北方诸国一样,久经大战。但自己手下的这十来人,却是在军中一手调教出来的精卒,平时自己都是用大量金钱贴补养着。说是官军,不如说是自家的私兵。 以自己富裕冠绝一县的财力,也只有这十余人而已。不过心中并不心疼花费,乱世之中,没有一支精兵,如何能保住自家的富贵。 这些念头在冯翼心中一闪而过,冯翼虎目中冷光更甚,再不废话,带着军卒便向渡口扑去。 陆北与纪凌交换了眼神,果断道:“纪兄,不能等开船了。” 说着,三人当即向渡口中停泊的一只只扁舟看去,再不犹豫,拉着纪薇,向其中一叶扁舟奔去。 汉江虽说江流平缓,但这些扁舟小船却只适合走短程,因此陆北等人最早时都没有考虑。但没想到大船一番耽搁,陆北的行踪就被人透露给了官府。 扁舟上,陆北目光四处逡巡,向远处望去。 这时那些军卒都上了大船搜检,一个青年军官在大船上正凭栏听着属下的汇报,忽然目光一瞥,正好看到远处,两男一女,在渡口的小船上,与一戴着斗笠的老者交涉。 石虎双目瞪起,握紧横刀,大声吼道:“他们在那里。” 陆北似有所觉,正好发现五六个军卒在一个青年军官的带领下向这边赶来。 当下转头对纪凌沉声道:“他们来了。” 这时斗笠老者正低头解开缆绳,正要开船而去,突然见纪凌与陆北神色异样,望二人目光落处,正看见五六名军卒正持刀凶神恶煞地向这边赶来。 斗笠老者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船上载了歹人凶徒,双腿打着哆嗦道:“二位……二位客官,这生意,小老儿不做了。” 纪薇挥舞着峨眉刺道:“你出尔反尔……” 陆北长剑出鞘,冷声言道:“不要理会,立刻开船。” 斗笠老者面色惊惶地看着陆北与纪凌,双膝一软,跪下道:“大王,不要杀小老儿啊。” 陆北看眼前老者一直纠缠不清,那军官又汇合了一只马队正向这边赶来,目光更加焦急。 远处一袭见道此景,冯翼面上喜色浓郁,大喝道:“快,他们逃不掉了。” 陆北见这斗笠老者跪在地上磕头不止,知道自己也不能拔剑杀了此人,只得无奈问道:“纪兄可会摆渡?” 纪凌面色急切道:“陆兄开什么玩笑,我平时在庄中教授武艺,哪里会这种活计?” 纪薇咬碎了银牙,望着正扑过来的官军,冷声道:“哥,大不了,咱们和他们拼了。” “冥冥一叶沧海远,杳杳轻舟此地近。” 一阵浑厚豪放的声音自远方传来,一叶小船,撑着竹蒿,自一片橘红夕阳中浮现,不过片刻,便来到在众人不远处。 船尾上站着一黑脸红袍大汉,面容雄奇,虎目虬髯,双手扶着竹篙,口中轻啸道。 “客官,可是要行船么?”红袍大汉笑问道。 陆北和纪凌看到此处,面上一喜,齐声道:“正有此意。” 红袍大汉撑船极快,眨眼间,便来到渡口。 陆北与纪凌兄妹,平息了下激动心情,向那船上越去。 红袍大汉清声道:“诸位客官可坐稳了。” 话音未落,手中竹篙一点,扁舟便如离弦之箭,向远处而去。 渡口岸边,冯翼翻身下马,手持横刀,石虎以及身后一群庄丁式样的随即出现在后面。 冯翼虎目中喷出怒火,所持钢刀狠狠向身旁一棵柳树砍去,刀锋深陷,木屑横飞。 气煞我也!冯翼面色潮红,身形晃了几晃。终究再难忍住,一口鲜血喷出。 “大人……” 正文 第二十五章 仙缘皆定数 明月蒙纱,星宇浩瀚。 一叶扁舟,寂静行于汉江之上,耳边江水幽幽流淌,高空飞过几只水鸟,在清冷的月光下,疏影斑驳。 船只随波逐流,船首一方小几,几案上摆着一壶清酒。 纪凌与陆北相对而坐,目光凝视着不远处端坐的红袍大汉。 红袍大汉笑着问道:“两位公子,可是有什么话要说么?” 陆北起身施了一礼道:“今日多谢壮士出手相助,救命大恩,陆某没齿难忘。” 红袍大汉摆摆手道:“些许小事,不必行此大礼。” 纪凌也是起身行了一礼,满怀感激地道:“对于壮士是小事,可对于我与陆兄弟,就是救命大恩。” 纪凌说到这里,也拉了拉纪薇的衣袖,纪薇虽然娇蛮,但也算知礼,同样向红袍大汉躬身道谢。 红袍大汉心道:“这三个小家伙,倒还算知礼。” 陆北拱手问道:“还未请教恩人高姓大名?” 此时纪凌目光希冀,也是露出一副洗耳恭听的神态。 红袍大汉胡须轻扬,拿起几案上的一碗酒,喝了一口道:“在下钟馗,不知道几位小兄弟如何称呼?” 钟馗?听到这个名字,再看这大汉全身红袍,似乎联想到什么。陆北目光就是一凝,不动声色地道:“在下渝阳郡陆北。这位是纪兄和他的妹妹。” 钟馗见陆北神色有异,心中暗自疑惑。 纪凌也是将自己的来历,简单地说了一番。 钟馗望了望天色,随意问道:“那些官差为何要追捕你们。” 陆北当下就将自己如何杀掉陈青山,如何被官府追捕的事情说了出来。 钟馗听完这话,目光闪烁了下,打量了陆北一眼,面上无喜无悲。 钟馗又喝了一碗酒,放下酒碗,清声道:“虽说出手狠辣了些,但也算为民除害了。” 众人一时无言,都是坐下饮酒不语。 月辉冷清,几杯酒下肚,陆北身体也涌起了一股暖意。趁着微醺的酒意,问道:“不知恩人,是何方人士?” 钟馗颇有深意地看了陆北一眼,抿了一口酒道:“钟某出身偏远之地,说了你也不知道。” 夜色渐深,钟馗看着陆北后背背着的赤霄剑,手指道:“你身后背的可是赤霄剑么?” 陆北目光幽幽,轻声道:“正是赤霄剑,陆某在常羊山的秘境偶然获得。” 钟馗打量了赤霄剑一眼,笑问道:“可否借剑一观。” 纪凌其实在从白玉京出来时,就注意到陆北后背的那长条包裹,不过他不是多事之人。 就算知道陆北在白玉京中得了些机缘,也不会嫉妒。因此一路之上也没出声问过。 这时,听闻是当年汉高祖斩白蛇起义所用的赤霄剑,心中泛起了好奇。 陆北也不拒绝,朗声道:“如何不可。” 说着,便将后背包裹取下,拿出赤霄剑,递给了钟馗。 钟馗没想到陆北竟如此爽快,面上也是一愣,不过双手仍是接过了赤霄剑。 “咣”赤霄出鞘,红光摇曳,剑锋映着月光,杀气直刺人眼。 突然,一道红光带着凛然杀机,向钟馗面上冲去。 “小心。” 此景顿时引起纪薇一声惊呼。 钟馗尽管早就知道赤霄剑上残留着人道气运,对鬼仙有着一定克制。 但想到自己堂堂地府正品神祗,有着神力护佑。当不至于,被这人道帝剑所伤。 哪曾想,这人道气运如此炽烈霸道,竟然凌厉若斯。 当下钟馗也顾不得暴露身份,浑身法力运起,一道白虹横贯,双目迸射出两道白光,将那红色杀气挡住。 “好剑。” 钟馗闭上双眼,神色稍稍平静,满口惊叹道。 纪凌与纪薇见钟馗周身异象,面上惊疑不定,欲言又止。 钟馗将赤霄剑递给陆北,赞道:“此剑不愧是人道帝剑,小兄弟有幸获得此剑,福缘不浅。” 陆北接过钟馗递来的赤霄剑,用布条缠好。也不询问刚才为何发生那般异象,只是目光幽幽地紧盯着钟馗。 钟馗讪讪笑道:“陆小兄弟看来是早就猜到钟某的来历了吧。” 陆北目光毫不闪躲,顿声道:“陆某只是略有些猜测罢了。” “哦,说来听听。”钟馗黑脸上起了一丝兴致,顿声问道。 陆北眸光一清,试探地问道:“钟先生可是神仙?” “果然。” 纪凌咽了口吐沫,与其妹纪薇对视了一眼,目光灼灼地望着钟馗。 钟馗见三人神色,黑脸上根根胡须翘起,放声大笑道:“钟某可不是什么神仙,只是区区一鬼仙而已。” 纪凌激动道:“恩人不是神仙,也与神仙相差不远了。” 陆北沉默不语,安静地等钟馗诉说原委。 钟馗暗暗点头,果然不愧是灵慧超群之人,纵然福缘命薄,心智倒是不凡。 钟馗捋了捋胡须,朗声道:“钟某当不得神仙之称,不过是有些异术傍身而已。” 陆北心道:“这钟判倒是谦虚,不过地府阴司的判官也是鬼仙么?”对鬼仙之称,陆北并不陌生,盖因其记忆中就有着余青道人的鬼仙记忆,那人就是一鬼仙。不知与钟判官所言的鬼仙是不是一回事儿。 就在陆北出神想着这些问题的时候,纪凌突然躬身施了一礼道:“恳求仙长传授纪某仙法。” 原来是纪凌见这么一位活神仙出现在眼前,那熄灭的求仙之心又被点燃了起来。 纪薇也是睁着好看的眼睛看着自家哥哥,实在不知道这仙有什么修的,让哥哥和那人念念不忘。 想到那人,纪薇偷偷看了陆北一眼,见青衫少年,器宇轩昂,冷峻削立的侧脸被月光和水光,照的格外朦胧,一时间,竟有些痴了。 钟馗清咳一声,躲过纪凌热切的眼神,出言道:“纪小兄弟,以钟某观之,你今生并无仙缘,倒是在那滚滚红尘中,有着一场莫大的富贵。” 听到钟馗拒绝之言,又转身看到纪薇面上的迷离神情,纪凌摇头苦笑道:“终究是了无缘法,纪某不再强求了。” 陆北突然问道:“钟先生既然说到仙缘,那么,今日我等三人与先生同乘一舟,何尝不是缘法?” 扁舟随着清波荡漾,将陆北的疑问回荡在天地间。 月晕渐淡,江岸荒草隐隐,萤火点点亮起。 钟馗笑了笑,伸手指着那岸边的一片萤火,目光意味深长地看着陆北道:“世间仙缘,如同那萤火之光,多少亮起,何时亮起,一切皆有定数。” 陆北冷声道:“众生既有向道之心,不去孜孜求道,反而遵从定数,殊为可笑。” 钟馗对陆北的讥讽语气也不以为意,只是抬头看了看天上的繁星,低头叹道:“星辰浩瀚,生灭轮回,天道如此,如之奈何。” 正文 第二十六章 月下疑窦生 陆北心中虽不以为然,但还是出言问道:“敢问钟先生,陆某此身可有仙缘?” 钟馗一直未曾仔细探究,此时闻言,定神向陆北看去,半晌之后方才道:“恩,小兄弟命相,好生奇怪。” 陆北其实问这钟馗,心中也存了试探之意。毕竟自己的灵魂来自后世地球,不知道能被否被这判官看出来几分底细。 若是不将这些担忧打消,陆北始终难以心安。 钟馗原本也是大概一扫,可而今法力运往双目,眼眸深处,两朵黑焰升起。 陆北就觉得一种莫名气息向自己全身笼罩,好似一身秘密都要被看透了一般。 心中不由泛起阵阵悔意。 钟馗面上惊疑之色不定,良久之后,无奈出言道:“钟某看不清。” 陆北心中一喜,故意问道:“钟先生是什么意思。” 钟馗奇道:“如同蒙着一层迷雾,雾里看花,似是而非。” 见纪凌兄妹二人一脸茫然之色,钟馗出言解释道:“人之命相,形如山川河流,神如四季穿梭。道道轨迹脉络,如同掌中观纹。” “而小兄弟的命相,形如山间云雾,神如水中游鱼,聚散不定,无迹可寻。” 钟馗目光复杂地看着陆北道。 “此命为何?”纪薇禁不住问道。 钟馗干脆地回道:“不知道。” 这话一出,众人呼吸都是一窒。 纪薇眸光流转地看着陆北,也不知想些什么。 陆北微微一笑道:“钟先生,可真会说笑。” 钟馗也笑道:“陆小兄弟,钟某可没有和你说笑,不信,某可以问你几件事。” 陆北正色道:“先生但说无妨。” 钟馗收敛了笑意道:“陆小兄弟,月前……可是刚刚经历丧亲之痛么?” 陆北双目凄然地道:“月前,家严确是遭了妖祸。” 纪薇到陆北凄苦的面容,心里不知为何,就是一疼。 陆北又补充道:“不过,此事在清河县,人尽皆知。” 这话言外之意,钟馗就算知道,也说明不了什么。 钟馗黑脸上闪过了微不可察的尴尬之色,他的确不是算出来的,正如陆北所言,他就是在五柳村中听他人传言的。 虽说他是阴司判官,但也神通有限。卜算之道,浩如烟海,多少大能穷首皓经,一生钻研,尚不能事事尽知。 他也只是能大概看出一个凡人的命运轨迹,像陆北这种明显被遮掩的命格,他就看不清。 不过这并不重要,要想从陆北手中得到那块必需之物,钟馗还得继续忽悠。 其实一早,他就感知到那块神道符召在陆北的怀中,不过以他的身份地位,不到万一,也不至于做梁上君子,偷偷将其顺走。 而且那神道符召对于陆北也是毫无用处,相反还有祸端。 说来,他对这陆北的心性也是十分赞赏的。 这些念头在心底一转而过,钟馗面带坦然道:“诚然,小兄弟命格如同迷雾,但这些也不算稀奇,盖因,不一定是其本人气运难测,也有可能是关联之人的命数纠缠所致。” 钟馗见陆北若有所思,继续忽悠道:“陆小兄弟,最近可曾感觉到步步劫难?想小兄弟一家平平安安,为何无端遭了妖祸。若说,过路妖魔食人,为何不去肆虐其他地方,为何偏偏选在小兄弟的家乡,若说巧合,钟某是万万不信的。” 陆北拱手道:“钟先生,直言即可。” 钟馗高深莫测道:“陆小兄弟,钟某虽然不能尽知你这命相根底,但不外乎有三种可能。” 陆北默然不语,心中起了些猜测。 这时纪凌当即出言道:“哪三种可能?” 钟馗举起三根手指头道:“一是,陆小兄弟是神仙大能,气运深藏,命格被无上神通所掩,以钟某手段,的确是没有办法窥测。” 纪薇听到这话,目光好奇地看着陆北,似乎在问,你是神仙? 陆北没好气地冲纪薇翻了个白眼,无奈地道:“钟先生,还是说后两种可能吧。” 钟馗也觉得忽悠的有些过分,清咳了一声道:“第二种可能,就是陆小兄弟身上有一件至宝,至少还是先天灵宝那个级数。” 陆北眸子微暗,心中道,先天灵宝,是那面蓝色镜子么。心底惊疑,不过面上仍是不动分毫。 陆北举起手中的赤霄剑,沉声问道:“先生可是指的此物?” 钟馗摆手道:“当然不是,灵宝何其珍贵,这赤霄剑只能算作神兵而已,与灵宝相比可谓是萤火之于皓月。” 钟馗继续道:“第三种可能,就是与陆小兄弟有一因果纠缠之人,可能是神仙大能,且修为比钟某还要深厚。” 陆北知道这钟馗作为阴司判官,既然敢如此断言,必定有所依仗。 当然打死陆北都不会想到,钟馗是打着他怀中的那块双鱼玉佩的主意,所以以半真半假的话语忽悠于他。 至于那枚玉佩,那天,陆北在陈青山家搜检之时,就发现了那块玉佩。不过当时只道是寻常宝物,值些银两,随手放在怀中,也没有放在心上。 陆北听钟馗此言,似乎想到了什么,笃定道:“钟先生,陆某可能有些猜测了。” 这次轮到钟馗有些好奇了,出言问道:“小兄弟,可否方便告知?” 陆北心想也不是什么不可见人之事,让这阴司判官看看也好,探手自怀中取出一张婚书,平静问道:“不知是否是此物。” 钟馗接过婚书,展开看去,当看到婚书上女方生辰八字,下意识掐指算去,突然目光震惊,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将婚书还给了陆北。 陆北见钟馗神色,满腹疑惑,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钟馗目光闪躲,并不接话,出言道:“陆小兄弟,接下来如何打算?” 不知为何,陆北听这钟判语气比刚才慎重了许多。 陆北出言道:“陆某打算去湘水之畔,退了这张婚书。” 纪薇刚刚见到陆北递给钟馗一张厚厚的红色纸张,心中好奇,但朦胧月色之下,当然看不清。 此时听到婚书之言,娇躯微震,一股酸涩之意涌上心头,还未扩散,但又被陆北的退婚之言再次震到。 只见清冷月光下,陆北神情淡然道:“陆某一生所求,御三尺青锋,出入幽冥,自不愿受此婚书羁绊。” 钟馗久久无言,方轻轻吐了口气道:“陆小兄弟,还真是……不同凡响。” 陆北出言问道:“钟先生,也支持陆某退婚么” 钟馗此时颇有些后悔与陆北有所交集了,尽管不好参合这事,但在陆北炯炯目光的注视下,话到嘴边就成了:“陆小兄弟,其实退婚不失明智之选。” 陆北见钟馗面上神色躲闪,心中疑窦更甚。 正文 第二十七章 钟陆传道集 星光清洒,秋风萧瑟。 扁舟之上。陆北目光深沉,望着似有未尽之言的钟馗,当下直接问道:“愿先生教我。” 钟馗顿了一下,方才缓缓推搪道:“陆小兄弟,你别为难钟某了。” 陆北心中一动,见钟馗犹豫神色,知道并非不可转圜。于是再次施了一礼,请求道:“先生神通广大,既然救了陆某性命,为何不能帮人帮到底,再行点拨一二呢。” 这时,纪凌也在旁边替陆北说话劝道:“是啊,陆兄年纪轻轻,不及弱冠,难道恩人也忍心他遭了劫数么?” 纪薇清丽的俏脸上,也是以满含祈求地望着钟馗。 钟馗清咳了声,捋了捋颌下胡须,无奈言道:“那么陆某就与你分说几句。” 陆北拱手道:“多谢先生。” 钟馗缓缓道:“陆小兄弟,方才你曾言一生志向,求仙访道,剑问长生。那你可知世间长生之艰,仙道之难么?” “愿闻其详。” 陆北心知这阴司判官钟馗不会无的放矢,既然提到这些话题必有用意。清秀的面容上,随即浮现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钟馗见此点了点头,继续道:“周天有五仙,天地人神鬼。这五仙其一为类,其二为等。而成仙之法有三成。” 陆北问道:“何谓五等之分,何又谓三成之法。” 钟馗整整思路,一脸肃穆道:“法有三成者,小成,中成,大成。仙有五等者,鬼仙,人仙,地仙,神仙,天仙之不等。此五仙,不得长生,唯有炼形住世。” 陆北思索了下,疑惑道:“此五境中人,也不得长生么?” 钟馗叹了口气道:“此五境中人,不入真流,寿元有涯。纵然逍遥一时,天人五衰之下,万年修为也要化作画饼。” “那何人可得长生。”陆北目光沉了沉了,朗声问道。 钟馗轻轻笑了笑,继而神色郑重道:“唯有真仙,性命双修,真灵入圣,方可长生不死,与日月同庚,天地齐寿。” 陆北若有所思。 钟馗无奈道:“然而想成真仙,何其之难。能成真仙者,福缘,根器,资质,无不是万中挑一。而且需渡过重重劫数,三灾九劫,自不必言,更要斩断一切凡尘过往,因果纠缠。” 陆北问道:“那先生说这些,与陆某有什么瓜葛么?” 钟馗意味深长地道:“正因真仙之难,需渡诸般劫数,所以一些有志此道者,往往多次转生历劫,千百世积累,只为一朝入得真流,跳出寿元限制。” 陆北听到这里,已然明白了钟馗之言。 若是没有料错,自己正是他人成真仙的一劫,而结合钟馗先前看那张婚书的惊异神色,自己的未婚妻何香很可能就是一位天仙大能转世。 若是先前自己在妖祸中死掉还则罢了,如今没死,就是化作情劫。 那么自己去荆湘退婚,到底算是劫数圆满,还是劫数正启呢? 纪凌听钟馗讲这些仙道秘闻,也是听得目眩神驰,但一思及自身,又不禁怅然了起来。 纪薇走上前去,罕见地柔声安慰其兄道:“哥,一世平安富贵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纪凌诧异地看了纪薇一眼,心道自家这平日里有些娇蛮的的妹子,在这时倒是看的比自己还宽。 陆北恍然道:“先生的意思,陆某已经明白了。” 听到陆北如此言语,钟馗心中也是暗自赞道:“不愧是灵慧非凡之人。” 陆北又问道:“还未请教先生,那成仙三成之法。” 钟馗这时也不回答,只是问道:“小兄弟,身上是否携带着一块儿古朴的玉佩。” 原来,钟馗方才心中转念一想:“如此试探,倒不如直接提出那神道符召之事。” 陆北面上一愣,然后惊异道:“先生如何知道?” 钟馗乌黑的脸膛上竟闪过了一丝尴尬,语气也吞吞吐吐道:“实不相瞒,陆小兄弟身上的那块玉佩对于钟某有大用,所以能够感知到它的气息。” 陆北点了点头,自怀中取出双鱼玉佩,双手递给钟馗道:“此物既然对先生有用,那我就赠予先生了。” 钟馗老脸一红,但目光还是被那玉佩上流淌的神道光晕所吸引,自语道:“这怎么好意思。” 陆北心中好笑,不过倒是对这判官更添了几分好感,也深深知道以其人神通,哪怕不与自己打招呼,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玉佩拿走。 况且,自己受此人点拨救命之恩,若是一块儿玉佩,能稍稍了解些因果,也算不得什么。 钟馗接过陆北递来的双鱼玉佩,面上难掩激动之色,也不再推辞,目露感激道:“那多谢陆小兄弟美意了。” 陆北笑了笑,也不说话。 钟馗收了玉佩,看陆北也越发顺眼了许多,对于陆北先前所提的问题,当即挑了一些不太隐秘的地方,述说了起来。 陆北听钟馗一番言谈,暗自与前世神话传说一一映证,对此方世界的仙道境界有了一个大致的轮廓。 凡人修道,无非炼精气,筑道基,凝元神,炼阳神……种种而已。 至于妖类修道,与人类不同,但如何不同,钟馗只是以言语模糊带过,陆北也未曾细问。 据这阴司判官所言: 凡人筑道基之后,无病无灾,可称人仙。若出得阴神,走性修之道,抛弃肉身,可转修鬼仙。 而性命双修,最终铸就元神,融合一方福地,就是地仙。彼辈炼形成气,五气朝元,大约有九千余载寿命。 至于神仙中人,三阳聚顶,阴尽阳纯,脱质升仙,超凡入圣。若无大劫,或许有三万载寿命。 后面天仙,真仙大能,钟馗自称不甚了解,因此就没有多言。 听完这些秘闻,陆北心中恍然大悟。 一夜叙话,不知天际何时已然泛白。 黎明时分,钟馗将扁舟停泊在一处江岸边,跳下船只,向岸边的密林方向打了个呼哨,一只黑毛驴摇晃着铃铛便出现在四人眼前。 钟馗笑道:“前面是漓水郡,诸位可以在郡中寻一船只,钟某还有事在身,就先告辞了。” “那先生一路保重。” “恩,有缘再见了。”钟馗点点头,翻身一撩红袍,跳上了黑毛驴,洒然地向远方而去。 陆北与纪凌兄妹望着一人一驴消失的背影,久久不语。 正文 第二十八章 漓水听雨客 秋日,汉水之畔,水雾烟笼。 陆北与纪凌兄妹二人,沿着漓水向郡城走去。 作为荆水的支流,灌溉两千里田园的漓水,婉兮清扬,杳杳流淌。晨风微凉,三人一路淌着青草露水,边说边笑地向漓水郡城而去。 漓水郡城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陆北与纪凌兄妹随着人群,进了漓水郡城。 作为荆汉二水中转的枢纽,漓水郡城极其繁华,青石街道宽阔,可容八马并辔而行。 而街道两侧有着酒肆茶馆林立,商铺店家,鳞次栉比,坐落有致。 纪薇十五六岁的少女,心性活泼,一袭翠羽黄衫长裙,恰如婉转明媚的黄莺一般,穿梭在人群中。 少女东张西望,这时忽然瞧见一个卖糖葫芦的老者,忙顺手拉起身旁一脸不情不愿的陆北衣袖,向其奔去,藕臂轻舒,拿起两串糖葫芦就走。 卖糖葫芦的老者还以为遇到了贼人,正要呼喊,方见风采绝伦的一对男女正身形挺拔地站在眼前不远处。 发现纪薇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陆北只得悻悻然地自怀中掏钱付账。 见陆北一脸郁闷,纪薇眼底笑意更浓。 过了没多久,见陆北仍是面无表情,纪薇不由分说,便将其中一串糖葫芦塞到陆北手里。 “别生气啦,请你吃糖葫芦。”少女面微羞红,吐气如空谷幽兰。 陆北下意识地就要拒绝,顺便想回道,幼稚。 转眸见纪薇面色有异,目光相对之间,此女眼底竟有着丝丝情意流转,这话就不忍说出口了。 纪薇见陆北接过糖葫芦,清丽目光中一丝喜意深藏,玉手轻抚了耳边的一缕秀发,心下兀自甜蜜不已。 这时,纪凌也走上前来,似笑非笑地道:“小妹还是这么喜欢吃糖葫芦。” 说着又颇有深意地打量了陆北和自家小妹一眼。 纪薇心中羞恼更甚,心道:“兄长平时一向稳重,今日怎么也来打趣我。” “不给你们说了,我去前面看看。”少女落荒而逃。 这时纪凌收敛了笑意,对陆北正色道:“陆兄,如何?” 陆北知道这话意思,明知故问道:“怎么了,纪兄?” 纪凌心道眼前这少年,若非一心求道,倒也是自家妹子良配,不过这两问之间,已然明白了陆北的意思。 纪凌心道,小妹情窦初开,萌生一些微妙情愫,还是早早劝阻为好。 纪凌笑了一笑,淡然地看了那串糖葫芦一眼道:“没什么,陆兄走吧。” 说着,当先大步向前面那个明黄俏丽的身影追去。 陆北颇为无奈,虽然不知自己什么时候撩过那个姑娘,至于此等地步。但心中也不以为意,盖因今生自己追求仙道,只能辜负少女的一腔情丝了。 转而留意到手中的糖葫芦,想要丢掉,终归有些不妥,面上洒然一笑,当即送到口中,吃了几个,恩,山楂倒是又甜又酸。 三人找了一家酒楼,楼名听雨。 缓步上了二楼,点了一张靠窗的桌子,三人落座。这时纪薇也恢复了心情和神色,将峨眉刺和包裹放在桌上,唤过一个年轻小二,娇声道:“上几道你们这的拿手好菜。” 年轻小二笑着道了一声:“好勒,姑娘稍等。” 窗口,陆北凭栏往远处出神,漓水碧波清幽,曲折回环,间或有一二小舟行来穿梭,南来北往。 这时,突然隐隐传来一阵“哒哒”的马蹄声,一个年轻公子骑着高头大马,身前怀里拥着一个妩媚妖娆的艳丽少妇,行驰在漓水郡城青石铺就的街道上。 四匹骏马在后面尾随那位年轻公子,五骑扬起马鞭,沿路撞翻一些小摊商贩。 不时引来路人的阵阵骚动,就有人低声喝骂道:“这郡守家的纨绔大少,又出来遛狗了。” 旁边一位中年人低声道:“老张,小声点,不要命啦。” 那张姓老头听了这话,似乎也有所顾忌,打扫摊子上的狼藉,哀声叹气道:“真是什么狗屁世道,豺狼当道,妖孽横生啊。” 这话语声音极轻,但陆北耳力何等敏锐,一下子就听了个真切。 这时,陆北目光一凝,盖因那说话的张姓老者,竟被一道肉眼不见的粉红气流自鼻孔侵入。 陆北留神望去,发现红气来源正是那年轻公子拥着的艳美少妇。 陆北无心再看,扭过脸对纪凌兄妹道:“纪兄,吃了饭,咱们早些出发吧。” 纪薇瞪着大眼睛道:“怎么这么急,坐了一夜的船,不在这儿多歇息一天么?” 纪凌见陆北眉头皱起,沉声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对么?” 陆北心里长叹一声,正要把心中的猜测说给纪凌兄妹。 忽然楼下传来一阵骚乱,接着蹬蹬几声,一个头戴银冠,面容如玉的年轻公子拥着一个女子上了二楼。 前面年轻小二,脸上挂着谄媚笑意,恭谨道:“江公子,你这边请。” 江姓公子阴鸷的目光扫了一眼二楼,冷哼一声道:“今天二楼怎么这么多人,本公子不喜人打扰,都撵了下去吧。” 江姓公子话音落下,身后的四个家奴便上前驱赶着二楼的食客。没过多久,持着马鞭的四个家奴,面相狰狞地出现在陆北桌前。 陆北和纪凌还未说话,纪薇柳眉倒竖,玉手拍了一下桌子道:“哪来的无礼之徒,行事如此霸道。” 四个家奴嘿嘿笑道:“这小娘皮,性子倒挺倔,是不是皮子痒了,让哥几个给你舒坦舒坦。” 听到四个刁奴污言秽语,纪凌眉头紧皱,就要出手惩戒。 突然,陆北赤霄剑剑鞘扬起,“啪啪啪啪”四声几乎同时响起,那四个刁奴脸上便起了一道红肿,鲜血顺着撕裂的嘴角狂流不止。 “满嘴喷粪的狗奴才。”陆北冷冷喝道。 “小子找死。”四个家奴目中喷着怒火,就要再次冲上来。 “够了。”一声阴冷声音响起。 却是那位江姓公子携着那**面色阴沉地走了过来。 陆北仔细打量这位江姓公子,发现其人面如冠玉,鼻如悬胆,容貌堪称俊美,唯独一双阴鸷的眸子和略薄的嘴唇,破坏了整体的气质。 而此时其一脸倨傲的神色,更给人以刻薄寡恩,鹰视狼顾之感。 陆北心中不喜,再往其身边的女子看去,发现此女面如桃红,星眸含情,体态婀娜,肤色白腻。一身粉红广绣长裙,将其高挑身姿衬托得格外妖娆。 见陆北目光投来,此女竟冲陆北风情万种地嗔了一眼,胸前白色抹胸下的一对儿兔子似是跳了几跳。 陆北眼眸微眯,目光幽幽转冷,转过脸去,不再多看。 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娇哼,正是纪薇不满地发出。 原本见陆北替其教训那四位家奴,纪薇心中莫名欢喜,自然对陆北接下来的一举一动,关注备至。 但又见陆北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那艳丽少妇,看个不止,少女心性直接,这冷哼就自然而然地发出。 正文 第二十九章 美色撩人心 听雨楼上,形势一触即发。 四个家奴脸颊浮肿,愤愤不平地看着陆北一行。 江姓公子冷笑一声道:“阁下出手伤人,不觉得过了吗?” 江盛作为漓水郡郡守之子,长期身居高位,声音不急不缓,却有着威严流露,先声夺人。 陆北冷嗤道:“阁下身为郡守公子,行事如此跋扈,就不觉得过吗?” 本以为这纨绔子弟是无脑之辈,不想竟然有些城府,倒是出乎了陆北的意料。 江盛面上更加阴沉,冷声道:“既然知道本公子是郡守公子,还敢如此放肆,真是好大的胆子。” 听到这话,陆北不屑一笑,心道这才是纨绔的正确打开方式嘛。 纨绔不拼爹,不拼背景,那还能被称作纨绔。 其实江盛本想直接发飙,但被陆北先前那一手怒打恶奴的凌厉手段给震慑到了,再加上身旁的艳美少妇暗地里以目示意,因此就强行压抑了怒火。 纪薇冷声道:“这位公子,我等在这里吃饭吃的好好的,你这人好生没有道理。” 江盛转眼望去,方注意到一个明丽少女对其怒目而视,眼中起了玩味之色,调笑着道:“这位小姐怎么称呼。” 纪薇冷着脸,怒喝道:“懒得理你。” 江盛面上一黑,正要发作,不过衣袖还是被身后的那艳丽女子拉住。 陆北目光幽幽,看着二人私底下的一幕,不知他们还有何话说。 那艳美少妇未语笑先闻,叮当环佩,艳丽的面容上浮起一抹红润之色,柔声道:“两位公子,有所不知,我家公子吃饭不喜陌生人围观,因此若是得罪了几位,还请海涵。” 此女艳若桃花,走动之间,香麝馥郁,音如百灵般悦耳,如软似糯,能将人骨头都酥化了。 那几位家奴听到此音,一个个都是面容潮红,眼中怒火转作炽烈的欲火。 至于江盛更是露出色销魂予的样子,一双大手轻抚佳人柔软腰肢,不轻不重地揉捏了起来。 就连纪凌常年习武,心性坚毅,也不仅为此女眉眼间流泻的妩媚风情,心下一荡。 陆北目光清正,双眸微眯,冷哼一声,纪凌当先清醒过来,脸上就是一红。 此女见陆北神态清冷,一对动人的桃花眼向陆北掌中的赤霄剑瞥了一眼,心头就是一跳,不敢多看。 不过玉容上艳光四射,声音娇柔委屈地问道:“公子,可是对奴家哪里不满吗?” 此女神情凄然,樱唇轻吐,配合着胸前一片雪白滑腻的肌肤,令人大生怜惜之心,恨不得将其拥入怀中,狠狠疼惜一番。 陆北还未说话,那江盛江公子再难忍住心头怒火,冷喝道:“好你个狂妄之徒,给脸不要脸,还吓唬我的芸娘,来人啊,去郡守府调一队兵马,将其拿往官衙治罪。” 这时,那叫芸娘的女子劝道:“公子息怒,这几位公子也是无心冒犯,当不至于如此。” 江盛淫邪的目光上下打量了纪薇一眼,又看了看已经执剑在手的陆北和纪凌二人。 心中多少存些忌惮,不过仍是摆摆手道:“今日看在芸娘的面子上,本公子就不给你们计较了。这顿饭吃的好生无趣。走,回府。” 说着,便牵着那叫芸娘的女子的雪白皓腕,在四名家奴的前呼后拥下向楼下而去,似乎真的忘记了刚刚发生在这里的不快。 陆北望着江盛一行人消失的背影,冷声言道:“此地不可久留,纪兄,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纪凌与纪薇相视了一眼,道:“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三人一顿饭,也没有吃完,当即下楼离开了听雨楼。 就在陆北等人走后不久,一队军士便包围了听雨楼,上去搜索一番,没有发现陆北等人身影,便离开而去。 郡守府,后花园。 江盛大手抚在芸娘胸前,轻揉慢捏,佳人娇躯在怀,被江盛轻薄的气喘吁吁。 这时一个家奴跑过来,禀告道:“公子,那三个人已经离开了。” 江盛听闻此言心底就是一怒,冷声道:“你不会派人去追,还在这里干什么。” 家奴伏在地上回道:“公子,那三人极为狡猾,出了听雨楼,就不知去向了。” “废物。”江盛训斥道。 “公子,你轻点儿……都弄疼我了。”怀中女子脸上桃红一片,嗔怒道。 “芸娘,没事儿吧,哪儿疼,来,我给你揉揉。”江盛坏笑道。 “公子,你好坏啊,这儿还有人呢。”芸娘娇笑一声,欲拒还迎道。 江盛忽然看到那家奴正趴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就是怒吼道:“还不快滚,将那几个人找出来。” 家奴连滚带爬地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转身便带人寻找陆北三人踪迹去了。 “芸娘,你这回可得帮我。”江盛舔着脸哀求道。 “公子,你是不是看上了那个黄衫丫头了。”芸娘手指头在江盛胸前划着圈,低声问道。 “知我者,芸娘也。”江盛得意笑道。 原来江盛在听雨楼看到纪薇之后,心中就存了邪念,纪薇虽然只是十五六岁的少女,但长期习武,身长腿直,蜂腰肥臀,既有着少女的清丽与活泼,又有着侠女的飒爽英姿。 江盛以前玩的无非是些闺阁小姐,妩媚少妇之类,哪里见过这等侠女风情,心中一时间就像猫爪子挠了一般。 芸娘心底深处有些不屑,但仍是娇声道:“哎呦,公子,你这可是为难奴家了呢。” 若非自己身为妖修,需要借助此人身上元阳之气修炼,我如何与这草包公子虚以委蛇,逢场做戏。 芸娘本是一妖修阴神占据了一个沉水的少妇。若非如此,也进不得有着龙气庇佑的郡守府。 江盛附耳低语道:“好芸娘,你这回一定要帮我。” 尽管不是自己的身体,芸娘也感到一阵恶心,依然媚笑道:“这件事,我替你想想办法。” 江盛见芸娘答应,脸上笑意更盛,伸手将其抱起,向不远处的一间厢房走去,看这架势,这厮竟然要在白日宣淫。 正文 第三十章 巷口闻鬼宅 漓水郡城一处幽深古巷内,陆北与纪凌兄妹悄无声息地出现。 三人看着街道上,走过的一队队军士手中拿着画像,在四处搜索三人下落。 陆北就是冷声道:“果然那人没有善罢甘休。” 纪薇一脸焦急地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纪凌思索了下,皱着眉头道:“先出城吧。” 三人当即向城门赶去,但方到城门不远,就依稀看到城门洞下,一队全副武装的兵士在一个肿着右脸的男子的带领下,巡查着来往过路行人。 “城门有人盘问,该怎么办?”纪凌低声问道。 陆北冷声道:“看来这位江公子,是想将我们困在城中了。” 纪薇也皱起了秀眉,提议道:“要不,我们先去找家客栈,明日再想想办法。” 其实在这种情况下,直接闯出城去,也不是不可行。只不过一旦被兵士追赶,三人恐怕也跑不远。因此,这举措都是没有说出。 三人计议已定,便向城中的一家客栈而去,但没走多久,三人身形就又迅速地躲到了一个巷子里。 原来,一些兵卒正左手拿着画像,向客栈的老板伙计询问三人的行迹。 “还真是麻烦。”陆北冷声道。 纪薇眉宇含煞道:“不如我们杀出去吧。” 说着,素手握紧了峨眉刺。 陆北忙道:“不可。” 纪凌也劝阻道:“小妹不要鲁莽。” 这时,正在陆北三人正在考虑下一步打算时。 巷口的几个衣衫邋遢的乞丐,突然低声窃窃私语道:“李三,你说咱们去城西的谢家荒宅,住他一晚怎么样。” 另一个乞丐也起哄道:“是啊,老子张这么大,还没住过那么大的宅子呢。” 叫李三的乞丐低声喝道:“你们不要命,我还要命,我听说啊,谢宅可住不得。” “怎么住不得了。反正他谢家也没人了,我们去那落脚,不比天天睡桥洞强。”一个乞丐呲着一口黄牙,吐了口浓痰道。 李三神色诡秘地小声道:“那里是真不能去,听说有不干净的东西。” “不干净的东西,不会是那东西吧,你快给咱几个讲讲。”一个乞丐笑着问道。 这时,李三一脸回忆道:“据说,三年前谢员外家的小姐,带着丫鬟在天香阁买胭脂水粉,被郡守家的江公子瞧见,看她长的标致,就上前出言调戏。不想谢家小姐虽然长的柔弱,性子却烈的不行。当时就给江公子一个大耳刮子。” “后来呢?”一个乞丐好奇问道。 李三一脸坏笑地说:“那耳刮子那叫一个响亮,整个天香阁的人都听到了,江公子羞愤欲死,放了句狠话就走了。” 听到这话,一个乞丐就拊掌笑道:“真是解气的狠,这种有钱人就是欠揍。” 这时一个年长些的乞丐,担忧地问道:“恐怕,这事儿没完吧。” 李三也是哀叹道:“是啊,那江公子,受了这种羞辱,那能咽下这口气,没多久,就派人去谢府提亲,想要迎娶谢小姐。” 小乞丐道:“这是什么道理,那江公子,不出手报复,还想着娶谢家小姐?” “这你就不懂了吧。”李三得意地说道。 “毕竟谢员外家也是郡中商贾,有些身份人脉,江公子,自然不会像对平民百姓一样直接欺上门去。而是用这种办法逼迫谢家就范。要是把谢家小姐纳进后宅,那还不是想怎么整治就怎么整治。”经过一番李三解释,小乞丐方恍然大悟。 “这江公子,可真够阴的。” “谁说不是,越是这有地位的人啊,肚子里坏水越多。”李三叹了口气道。 “那后来呢?”年长些的乞丐问道。 “后来,嘿嘿,谢家小姐抵死不从,下了聘书之后,迎亲当天,就悬梁自尽了。” “造孽啊。”年长乞丐唏嘘道。 小乞丐问道:“那江公子能罢休?” “不能罢休又怎么样,人都死了。不过,江公子更加恼恨谢家。又过了一年,就寻了个由头,将谢员外一家构陷到狱中。谢家可谓家破人亡啊。” “造孽啊。”年老乞丐一脸唏嘘道。 “可不是嘛,这每到雨夜,谢宅都有女子的呜咽哭声,据说就是那谢家小姐的冤魂在索命。”李三突然语气幽幽地道。 陆北耳力何等敏锐,听到这里,心下就是一动,忙将这则信息简单地说与纪凌兄妹知晓。 纪凌好奇地问道:“陆兄的意思,我们去那处荒宅落脚?” 陆北肯定道:“正是,既然谢宅闹鬼,想必官府一定不会搜索,毕竟这些事情与那位郡守公子,关联甚大。” 纪薇面上有些恐惧道:“可是那里不是闹鬼吗?” 陆北面色平静地道:“我等武者气血充沛,阳气鼎燃,当不至于害怕鬼魂一类。” 况且就算有鬼魂袭扰,自己手中的赤霄剑也不是摆设,人道气运,炽烈如火。诛邪灭鬼,应该也不再话下。 不过这些盘算,陆北就没有说出。 天色漆黑,漓水郡郡城渐渐宁静下来。 夜幕之中的郡城,一两声犬吠在暗夜中传的格外悠远,另有更夫的梆子声不间断地敲起。 陆北三人来到城西,越过一道青墙,便跳入一处荒废的宅院。 正是谢家宅院。 谢家宅院,其内庭院深深,屋宇重重。不过院中亭台楼阁,花草水榭,无不散发着一股荒凉破败的气息。 三人借着微弱星光,踏过一处碎石小径,绕过一棵梧桐树,抬步上了石阶,向一间厢房走去。 推开木门,屋内幽深寂静,陆北举着一个火折子,照亮屋内景象。 纪凌惊讶道:“这屋子,怎么没有灰尘落下,难道有人经常打扫不成。” 陆北点起一个烛台,屋内被灯火照亮。 听到这话,就点了点头道:“看来,鬼宅之说,也非空穴来风了。” 纪薇打量了一眼屋内环境,有些害怕地道:“陆北,我们换个地方好不好,感觉这地儿,怪渗人的。” 陆北缓声道:“只有此地,方能躲避那些官兵的搜捕。” 纪凌也是点了点头道:“陆兄所言甚是。” 正文 第三十一章 古筝聆青衣 这时,外面突然起了一阵风,黯淡的星光也被厚重乌云隐去,细细凉风吹进了屋内,令烛火摇曳不止。 纪薇向陆北身旁一跳,惊讶道:“怎么起风了,不会是……” “不要多想,可能是要下雨了吧。”陆北清声安慰道。 这时,天气仿佛是映证着陆北的话语一般,外间夜风吹的树叶飒飒声不断,小雨竟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 本来漓水郡就未出夜雨凄凉的巴蜀范围,有这绵绵秋雨也不出奇。 此时,纪凌已经收拾好了床榻和一方几案,叹气道:“看来,只能在这里将就一晚了。” 陆北回道:“明日一早,我们去街上买些材料,大家易容一番,再出城可直奔渡口。” 纪凌好奇道:“我说陆兄何以如此镇定,没想到竟然会那神奇的易容之术。” 纪薇也被这个话题勾起了兴趣,眼睛一转不转地打量着陆北。 陆北谦声道:“算不上什么神奇之术,只是能够简单遮掩行藏而已。” 陆北前世作佣兵出生入死,自然学过一些蒙混视线的脱身手段,至于一开始没说,不过是还需要准备一些辅助材料而已。 这时,屋外的雨下渐渐有些大了,风也开始吹得门窗呼呼作响。 窗台下,陆北与纪凌说着话,吃着酒,看着屋外的雨幕出神。 至于纪薇,则是看着不远处少年冷峻的侧脸出神。 纪薇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从何时开始,便对眼前这少年有着说不清的感觉。只是知道自己每每与其目光相对,就会感到一阵心跳加速,面红耳赤。 若是再听到这少年似笑非笑地给自己说话,就会没来由地生气。 就在纪薇右手无意识地把玩着手中的峨眉刺,眼睛不错神地打量着陆北时。 谢家宅院中,雨打芭蕉声中隐隐约约有着女子的呜咽啜泣声相和。 呜咽之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有着说不尽的婉转与哀怨。 纪薇心中一突,下意识地玉手抓住了陆北的衣袖,俏脸发白道:“这是……鬼哭声?” 纪凌放下酒盅,拿起几案上的宝剑,冷声道:“不要怕,你们在这等着,我去看看。” 纪凌说着,就要起身向外面而去。 明灭不定的烛火下,陆北神色宁静地道:“无妨,纪兄大可不必理会。” 彼时,雨声滴答,滴答,一刻不停地敲打着院中的梧桐叶和芭蕉树,屋檐下水珠成帘,自里间望去,谢宅透着一股朦胧迷离之感。 纪凌好奇地望向陆北,方才留意到陆北右手握紧的赤霄剑剑柄,兀自颤抖不停,发出了嗡嗡震颤之声。 陆北低头抿了一口酒,朗声道:“纵有妖邪之流,彼辈也不敢来犯。” 纪凌明白了陆北的意思,知道与其自乱阵脚,给妖邪鬼怪以可趁之机,还不如安心端坐。 明白这些,当即返身坐下,喝酒不语。 没过多久,果然那呜咽啜泣之声,慢慢消停了下来。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晚,纪薇眼皮沉重,伸了个懒腰,就先在一方软塌上和衣睡了。 屋中,烛火之下,只有陆北与纪凌一杯一杯地饮酒,低声闲谈。 这时,天际中,雨声噼里啪啦,雨更大了。 一阵古筝叮咚声响起,隔着浓厚雨幕,悠悠传来。 这古筝如空谷足音,清灵悦耳,婉转悠扬处,令人如听仙乐。俄尔弦音再变,崎岖三叠,有山泉瀑布,花香鸟语,如在眼前。 纪凌和陆北头脑都是一阵晕眩,纪凌醉眼迷离,砸吧砸吧了嘴,小声嘀咕了一句道:“陆兄弟,这酒酒劲可真大。” 说完脑袋便向几案上一趴,竟是睡了过去。 陆北本也感到一阵晕眩困意如潮水般袭来,不过掌中赤霄一震,目中刹那清明,不过仍是双臂一舒,作势趴在了桌案上。 这时,一把淡红色的油纸伞,穿过院中的重重雨幕,款款而来,油纸伞下,一个身穿藏青色绣罗长裙的少女赤着脚,如雨中精灵一般,纤尘不染地出现在走廊上。 见陆北与纪凌二人伏案不起,青衣少女身旁一个杏眼桃腮,梳着双丫髻的女孩儿撑着伞,笑嘻嘻地道:“还是小姐有办法。” 青裙少女背后三千青丝用一根青绳束着,仪态婀娜。 此女身形玲珑,肤色雪腻,可惜以白纱遮面,令人看不清容颜,唯有如远山的眉黛下,一双儿眸子明亮澄澈,隐约能让人猜到,这是一个绝色佳人。 青裙女子白纱下,朱唇轻吐道:“这两个武者气血旺盛,我也是好不容易,施展古越筝中的天魔音攻,方才迷晕他们的神智。” 丫鬟绿荷吐了吐舌头,浅笑问道:“小姐,那现在怎么办,是像以前的人一样,把他们扔到院外吗?” 少女星眸转而看了一眼外间的雨势,柔声道:“还是不要了,外面下着大雨呢。” 绿荷眨着灵动的眼睛道:“那要不,把他们送到柴房好了,明天一早,他们醒来肯定能被吓到,以后也就不敢再打扰我们了。” 少女星眸微动,亮了几亮,轻声回道:“恩,那就这样吧。” 绿衣丫鬟正要进屋将陆北三人送到柴房。 青衣少女突然吩咐道:“绿荷,那位姑娘就别送出去了。” 青衣少女说完,也不再关注屋内景象,转身玉足轻点,飘向廊下,望着屋檐下的雨珠出神。 绿荷道了一声好,水袖挥起,一股阴寒力量便施展出来,化丝成线,向纪凌和陆北身上牵引而去。 然而这力量未及落下,一道赤红色光芒便自赤霄剑上亮起,长剑出鞘,剑锋霜寒,以雷霆万势,向那丝线斩去。 “啊……”绿荷猝不及防之下,那阴寒力量被红色气浪灼烧一空,并追根溯源地直奔本体而去。 天灵白色烟雾升起,绿荷如同被开水烫到了一般,面上痛苦之色一闪而过,娇弱身形向后飞快退去。 “你,怎么会……”绿荷惊骇道。 “怎么会没睡过去,是么?”陆北微笑道。 若非刚才听到青衣小姐并无恶意,刚才陆北那一剑,斩杀的就是这个小丫鬟的魂体了。 这时,那青衣少女也转过头来,红唇微张,眼眸中露出震惊之色。 陆北似笑非笑地道:“若是陆某没猜错的话,这位就是谢小姐当面了吧。” 谢秋荻将绿荷拉在身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陆北手中的赤霄,冷淡道:“这位公子,方才得罪了。” 陆北微微一笑道:“谢小姐,雨夜漫漫,不知何故,扰我和朋友的清梦?” 说着,挑眉看了绿荷一眼。 绿荷却是瞪着眼睛道:“你这人好生无礼,无故闯入我家不说,还反过来怪我们。” 陆北轻笑道:“此地既然无人居住,我与朋友在此地躲雨一晚,又有何不妥呢。” “我呸,强词夺理。”绿荷瞪着眼珠,越看这少年笑意盈盈,越感觉面目可憎起来。 正文 第三十二章 剪烛话西窗 谢秋荻星眸微冷,冷声道:“公子,何必戏耍我们主仆二人。” 见这谢小姐语气清冷,陆北也是收敛了神色道:“谢小姐,是陆某孟浪了。” 谢秋荻似乎也觉得言语太过冷漠不近人情,当下缓了下语气道:“我们主仆二人,并非有意针对公子一行,只是,此地却是我等生前故居。” 陆北点了点头道:“谢小姐的遭遇,陆某也是有所耳闻的。” “是我等打扰了,不过值此雨夜,陆某也是无处而去,若是有所叨扰之处,还请谢小姐见谅。”陆北顿了一下,平静解释道。 对于这谢秋荻,其人虽然清冷了些,但也非是令人生厌之人,故而陆北也无心与其发生冲突。 绿荷瞪着眼睛,撇了下嘴,不客气地道:“这偌大的郡城,难道就没有客栈吗?” 听到这话,那谢秋荻眼眸中也是颇为疑惑。 陆北坦然道:“实不相瞒,陆某与朋友也是迫不得已。” 当下,陆北将自己与纪凌三人是如何同郡守公子江盛发生冲突,并遭其派人追捕的事情言说了一遍。 听了这话,谢秋荻眼中涌起一层悲伤之意,而绿荷也是鼓起了腮帮,气愤地道:“又是那个畜生做的坏事。” 听闻陆北一行是被江盛逼迫,竟然勾起了这小丫鬟的同仇敌忾之心。 谢秋荻冷冷道:“没想到是他。” 言道此处时,黛眉蹙起,眉宇间蒙上一道薄薄的煞气,却是动了真怒。 陆北问道:“听说谢小姐与那江盛……” 谢秋荻轻纱下的贝齿轻咬红唇,冷声道:“有着切齿之恨。” 陆北听到这里,默然不语。 谢秋荻清声道:“陆公子,你们在这儿歇息吧,明天等雨停了再走。” 陆北欲言又止道:“不知有一言,不知当说不当说。” 谢秋荻转过身来,好奇地问道:“什么?” 陆北问道:“小姐既然已是鬼身,为何还在人间恋栈不去。” 谢秋荻看着陆北掌中赤霄剑一眼,犹豫了一下,出言道:“不瞒公子,我在三年前被那江盛逼婚之后,不忍受辱,以死明志。但心中总有一股不甘之气,于是,就寄宿在我家祖传的古越筝中……。” 说到此处,绿荷忙阻止道:“小姐,你怎么将这些也说了。” 谢秋荻星眸明亮,轻声道:“不碍事的,我相信陆公子不是奸恶之人。” 陆北无声笑了笑,这莫名被人信任的感觉……很久违啊。 谢秋荻看着陆北如深渊的眼眸,哀声道:“我本以为身死以后,其人就会息事宁人,不想一年之间,谢家满门竟然被他……” 说到这里,谢秋荻娇躯微颤,一双如月牙的眼睛里,已是蓄满了泪珠,泫然欲泣,声调低沉。 陆北静静地听这谢家小姐讲述生前遭遇,心中感慨。 谢家小姐可谓是大家闺秀,温婉娴雅了,无论其对江盛如何憎恨厌恶,言语之间,竟没有一丝一毫的污言秽语。 但这伤悲的感情和颤抖的柔弱娇躯,无不诉说着心中的悲愤,但偏偏就是这么一个柔弱的女子,竟然在新婚之时,选择了自尽这样惨烈的抗争方式。 好一个外柔内刚的奇女子。陆北心中赞叹道。 谢秋荻说完,衣袖轻轻拂拭了眼角的滴滴清泪,收敛情绪道:“让陆公子见笑了。” 陆北叹口气道:“谢小姐至情至性,令人叹惋。” 旁边的小丫鬟绿荷,眼睛肿的像桃子一般。却是被自家小姐一番言语,勾起了凄惨身世。 陆北问道:“小姐如今……为何不去投胎转世呢。” 这时,绿荷却是怒声道:“我家小姐,不过是想……” 说到这里,似乎是被强行止住了一般,不再出言。只是两腮气鼓鼓,一对杏眼瞪着陆北。 陆北道了一声:“报仇是吧。” 丫鬟绿荷瞪大了眼睛道:“你怎么知道?” 陆北无力地道:“本来就不难猜,不过,陆某实在不看好你们的报仇计划。” 见绿荷一番张牙舞爪,一副扑上来的架势,陆北轻声道:“不要误会,陆某绝无阻挡你们报仇的意思。” 只是……说到这里沉吟了一下道:“像郡守府那种地方,都有万民之气和龙气护佑,蜀龙虽说孱弱,但对小姐你们这些灵体而言,可谓有着种种克制。” 谢秋荻此时也平息了悲伤情绪,叹道:“公子所言不虚,这些年来,我也曾想进入郡守府,但总是被外面的气运所阻。” 陆北叹口气道:“纵然是那纨绔公子江盛,恐怕也非是谢小姐能够接近的吧。” 自古以来,刑不上大夫,法不加贵人。虽说只是人道体制气运微少分润,但官员家眷仍有着护佑。 君不见,一些贪官污吏,谋财害命,血债累累,不见冤魂缠身,厉鬼索命,正是因为有着朝廷人道气运加身。 更有一些大气运之辈,修道之人都不会轻易杀戮,以免积累自身劫数。 当然也不能说凡间官员贵人,就可以无所忌惮地招惹修道之人。 有道是,术士杀人,何须用刀?待坏其气运之后,彼辈便如砧上之肉,任人宰割了。 上古有纣王提淫诗辱娲皇,娲皇指派轩辕坟三妖,坏殷商气运,就是此理。 当然那是上古时期,人皇威势无匹的时代,而今不能与其相提并论。 不过时来英雄皆动力,运去英雄不自由,这样的定律在人道中也是显而易见的。 这样一番思量,也是陆北亲见此世人道与仙道架构,再结合前世经历,慢慢揣摩分析出来的。 谢秋荻虽然无法理解这其中的细微关窍,但也能稍稍体会到陆北言语中的些许无奈之意。 她也不止一次地对江盛出手,但每次出手,都是被各种各样的突发情况所阻。 陆北沉声道:“谢小姐,恕我直言,你这样是报不了仇的。而且……” 谢秋荻眼眸转了转,柔声问道:“而且什么?” 陆北望着外面的雨丝,出神道:“你多次出手,恐怕郡守府已经有所察觉,若我没有猜错,那漓水郡守,可能就要请高人对付你了。” 谢秋荻听到这里,突然“唉呀”一声,洁白素手捂住酥胸,玉容凄苦道:“看来,被公子料中了。” 这时,绿荷忙跑到谢秋荻身旁,焦急道:“小姐,你怎么了。” 绿荷转过脸,冲陆北怒道:“说,是不是你在搞鬼。” 望着谢秋荻魂体颤抖,蹙着眉头,一副西子捧心的娇弱情态,陆北心中古怪道:“我在搞鬼,这话说的…有点儿污啊。” 前世那个资讯发达的互联网时代,着实玷污了不少人纯洁的心灵。 好吧,这前世的锅,陆北坚决不背。 陆北清除了脑海里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长剑清鸣一声,赤霄出鞘,向谢秋荻斩去。 “荡……” 一道金铁交击之声传来,一方八棱的龟甲罗盘,自谢秋荻身后被斩落了下来。 但见那龟甲罗盘一被斩下,很快就裂成碎片,落地无痕。 正文 第三十三章 清虚不问事 漓水郡十里外清虚观 山门耸立,竹林幽幽,狂风中雨珠敲打竹叶的飒飒之声,在喑哑的夜幕下传的极远。 观中,一间大殿之内,一灯如豆。 一位麻衣道袍,面相古奇的老道,端坐于蒲团之上,神情有如枯木,口中却念念有词。 但见老道左手握着一枚黑不溜秋的龟甲,又是执着朱砂笔,身前小几上摆着一张黄表纸,手腕轻展,朱笔红纱细细勾勒地着曲曲折折的符文。 “啪嗒……” 突然,老道手掌中的龟甲裂开了一道细纹,同时几案上那张黄表纸也燃起了一簇红色的火苗,扑腾化作飞灰。 “老师……” 不远处在一个歪着小脑袋,正自打着瞌睡的十一二岁的道童一清,猛地被声音惊醒。见到此景,一清稚嫩青涩的面容上,难掩惊骇之色,失声唤道。 这时,外间呼呼狂风吹起,大殿两扇桐树木门被吹开,秋雨裹挟着凉风吹进殿中,一时间,光影斑驳,黑灰四飞。 两道锐利亮光在殿中一闪而过,麻衣老道睁开耷拉的眼皮,古奇清颧的精瘦面皮上,一抹讶异之色一闪而过。 “一清,将门窗掩好。”麻衣老道缓声吩咐道。 神情很快转作平淡,似乎对身前发生的一切丝毫不在意。 一清灵动的眼眸转了几转,咽下到了嘴边的话语,起身将门窗关好。 麻衣老道深深地看了掌中龟甲一眼,叹了口气,冷声道:“好生厉害的鬼魅。” 麻衣老道是清虚观的平崇真人,筑基之后,开了天门,懂些除鬼降妖的手段。半月前,漓水郡守命人送来书函一封,委托平崇真人探查府中发生的灵异之事。 平崇真人一番走访,终于查询到谢家的那处鬼宅是事情源头,本想今夜与谢家女鬼做个了解,将其慑服。 不想功败垂成,连龟甲法器都损坏了一丝。 想到这里,平崇真人略有些心疼地看着手中的那片龟甲,又盯了一眼,几案上,朱砂笔倾覆其上的黄表纸,长叹一声。 喃喃道:“生辰八字,也降服不了这个女鬼。” 平崇真人如何不知这谢家小姐命运凄苦,受人加害。但人鬼殊途,生前再有冤屈,也应该到阴司哭诉。 如何能够……不过,自己已经出手一次,还累得法器受损,也算还了漓水郡守的因果了。 一清小道童,此时也回身过来,望着自家老师一脸愁苦的神态,出言问道:“老师,那鬼怪还抓吗?” 平崇真人沉吟半晌后,方道:“一清,明日封闭观门吧,若是有人拜访,就说为师云游去了。” 道童一清躬身施了一礼,脆声道:“谨遵老师法谕。” 一声长叹,在殿中回荡。 谢宅 陆北将那龟甲一剑斩落之后,发现其落地无痕,宛若无物。就是冷声道:“原来还是件法器。” 绿荷原以为陆北先前的一剑,灼浪排空,威势无比地向自己和小姐劈斩开来,还以为其动了杀机。 绿荷俏脸煞白,一声惊呼。不过待见到那枚龟甲落地,方才反应过来,陆北是在出剑相助自家小姐。 不过绿荷仍是狠狠瞪着陆北道:“你这人……” 谢秋荻眉头纾解,出言打断绿荷道:“不怪陆公子。” 陆北问道:“谢小姐,还好吧。” 这时,一声嘤咛,却是床榻上的纪薇轻揉了揉眼睛,满脸迷糊的醒过来,看到满屋子的人,就是惊道:“陆北,这是怎么回事,她们是谁……” 说着,神色警惕地注视着谢秋荻主仆二人。 陆北笑道:“如你所想,她们是两只女鬼。” “啊……”一声尖叫,纪薇跳下床榻,素手抓住了陆北的胳膊,花容失色地望着谢秋荻。 谢秋荻嗔怪地看了陆北一眼,嫣然一笑,如冰雪初融。 柔声道:“这位姑娘不必害怕,我们不是坏人。” 纪薇这才仔细打量谢秋荻,发现青衣女子虽然身形娇弱透明,好似乘风而去,但神情婉约,语气温和,也并无想象中的青面獠牙。 心下就是一宽,不过,待纪薇向绿荷看去时, “鬼啊……” 纪薇就又是尖叫了一声,面色煞白地向陆北怀中扑去。 原来小丫鬟绿荷竟然变出了一副舌头伸长,两眼滴着血泪的凄厉恶鬼之相。 少女入怀,娇躯颤抖不止。 陆北敞开双臂,神情尴尬。 “小荷,别闹了。”一声清冷的娇斥,平息了略显惊悚的氛围。 绿荷调皮地吐了吐小香舌,冲陆北做了个鬼脸。 谢秋荻柔声道:“这位姑娘,不用怕,我和小荷二人真的不是恶鬼。” 陆北摇了摇头,苦笑不得地安慰道:“纪姑娘,那是别人给你开玩笑呢。” 这时纪薇方才转脸偷偷地看了谢秋荻和绿荷一眼,发现其并无吓人之处,也是慢慢收敛了惊惧的情绪。 这时,纪薇似乎才意识到自己正在陆北的怀中,鼻尖轻嗅,一股强烈的男子阳刚气息,扑面而来,纪薇心头狂跳,两腮酡红,惊慌地忙向一旁跑去。 此时,纪薇脸颊红晕,直到雪白的脖颈,眼眸升起一层水雾,螓首低垂,沉默不语。 陆北心道:“这姑娘,难道转了性子,竟然没怪我方才吓唬她?” 不过,这些陆北也未放在心上,出言介绍道:“这位是谢家的秋荻小姐。” 又向谢秋荻介绍了一番纪凌兄妹的身世情况。 待纪薇听到谢秋荻的身世遭遇时,面上愤慨不已。 强自压下心中的一缕少女绮思,转过脸来,不过仍有些含羞带怯地望着陆北。 陆北明白了纪薇的意思,思索了下道:“还是将纪兄唤醒,咱们商量一番,再从长计议。” 这时,陆北视线转向谢秋荻,谢秋荻点了点头,云袖一挥,一层无形波纹便向纪凌而去。 纪凌睁开了惺忪的睡眼,迷茫地看着陆北道:“陆兄,这是天亮了?” “这几位是……” 纪凌突然转脸看到谢秋荻等人,瞳孔就是一缩,出言问道。 还未等陆北说话,纪薇就将其中的缘故向纪凌讲述了一番。 纪凌听完之后,忿忿道:“这江盛端是不当人子。” “陆兄的意思呢?”纪凌转眸问道。 陆北沉吟道:“江盛此人,仗着郡守公子的身份,胡作非为,欺男霸女,的确可恶至极。” 正文 第三十四章 杀人如屠狗 陆北本无多管闲事的习惯,但奈何江盛与自己等人,一言不合之间,就派人谋害,这要是再忍,念头肯定不通达。 绿荷听到陆北等人,也有对付那江盛之意,面上满是喜色道:“小姐,这下好了,有着几位公子帮助,我们一定能报仇。” 谢秋荻却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喜悦,神情淡淡地道:“几位公子,大可不必为我主仆二人冒险,去得罪那江盛。” 纪凌慨然道:“谢小姐不必多言,这件事情,也不全是为了替小姐的报仇,其实我等与江盛也早有宿怨。” 纪薇也是赞同道:“是啊,江盛作恶作端,此人不除,天理难容。” 这时,纪薇看着陆北一言不发,当即就问道:“陆北,你怎么看。” 听到这话,纪凌与绿荷也是目光向陆北身上聚集。 陆北与谢秋荻星眸对视了片刻,顿声道:“既然碰上了,陆某也不能视而不见。” 听到此处,纪薇眼底雀跃一片,惊喜之下,竟又是拉起了陆北的袖子。 纪凌看到这一幕,心中苦涩道:“自己在小妹心中的地位,可真是越来越低了。” 众人计议已定,不再多言。 第二日,雨丝渐渐稀疏,一夜过去,天际仍然有着昏沉之感。 郡守府后院门外,一队兵丁手持横刀,端着弓弩,无声地在雨雾中整装待发。 “芸娘,这些军士都是我从府里调拨出来的。” 一袭华贵长袍的江盛,面皮白净,其狭长的眉眼中,正充满得意地对不远处的一个妩媚少妇。 芸娘笑道:“公子,咱们出发吧。” 这时,江盛身旁一名管家模样的中年人,上前小声道:“公子,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不如在这里等待……” 江盛不屑地摆摆手打断道:“没事儿,有这么多扈从,不会有事的。 “再说,我也正好去谢家看看,故地重游一番嘛。” 说到此处,江盛自己也笑了起来。 见江盛态度坚决,知道自家公子脾性的中年管家不敢再劝。 芸娘一只玉手撑起雨伞,迈着婷婷袅袅的步子,当前带路,向谢宅方向走去。 江盛在四名护卫的带领下,紧随其后。 雨丝绵绵而下,芸娘面如桃花,眉角流露着春情,与江盛说笑着,望谢家而去。 行了不到半个时辰,众人便出现在谢家宅院外。 艳丽少妇芸娘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冷笑,心道:“若非借助一些特殊手段,还真不知道他们一行人竟然躲藏在此处。” 江盛一声令下,四五十名军士迅速将偌大的谢家荒宅围了起来。 两名膀大腰圆,身壮体健的军兵,满脸凶神恶煞地撞开了谢家尘封多年的大门。 后面一二十名军士,相继鱼贯而入。 谢宅,正厅。 纪薇一脸紧张地看着陆北,娇声道:“怎么办,没想到,他们来的这么快,我们这是被困在此地了。” 形势可谓是极其不利,不过纪薇仍是将目光投注在不远处一脸镇定的陆北身上。 纪凌不太确定地问道:“不知陆兄的布置可曾有用,那些阵法……毕竟是仓促之间才布置好的。” 一旁的的几案上,横放着一张古筝,而古筝旁,两道俏丽的身影也是担忧地看着陆北。 陆北冷声道:“这幻阵虽然只是昨夜仓促中布置,但并非没有反击之力。” 原来,在昨夜之时,陆北心中就有一种心惊肉跳之感,虽摸不清楚头绪。 但自来到此方世界,这种心血来潮的感觉救了陆北不止一次。 于是陆北就在鬼仙余青的记忆中,搜寻到一种阵法。 这阵法不同于其他杀阵必须以金石材料作阵基,以神念法力勾勒阵图。 只要仅仅用些树木,砖石,盆栽,遵循玄妙方位摆放,便能自发生成气机感应,同时利用雨中水气,形成粗糙幻阵。 本来,陆北斩断那片龟甲之后,心中就对谢宅这个落脚之处,存了些疑虑。 昨夜与纪凌一番辛苦布置,以便有备无患,哪曾想,阴差阳错竟在今天用上。 陆北对谢秋荻主仆二人沉声道:“你们两个可能无法抵挡军阵煞气,不过可以在此地维持幻阵。” 谢秋荻点了点头,当即与绿荷催动鬼气,加大幻阵的力量。 一二十名持刀军士,浩浩荡荡地进入谢宅,绕过一处假山,突然一阵烟雾朦胧,就被分隔多处。 “恩,人呢?” 这一疑惑未在这些军士心中停留太久,便见一阵凌厉剑光闪过,噗通几声,这些军士接二连三发出惨叫,伸手握着流血的脖颈,倒地不起。 纪薇峨眉刺连连挥动,秀丽的少女如同穿花蝴蝶,灵动地挥舞着峨嵋刺,其娇俏身形过处,一片片如梅花的血雾爆开。 江盛站在谢宅门外良久,耳边隐约听到宅院中军士的惨叫,眉头一皱,出言呵斥道:“张队正,里面……这是什么情况。” 一个刀疤脸的青年军官持刀侍立一旁,出列恭敬道:“公子,可能里面正在交手。” “你带人进去看看,感觉不对劲,怎么只有我们的人在惨叫。”江盛皱着眉头道。 这时芸娘一脸媚笑地来到江盛身边,问道:“公子,要不我进去看看。” 芸娘身为妖修,灵觉敏锐,隐隐感知到有些不妥。但自己身怀道法,就这般大咧咧地进去,也是不行,于是就故意出言试探道。 江盛听芸娘要进去,伸手揽住了芸娘的纤腰,淫笑道:“小美人,你可别进去,要是溅到身上鲜血,就不好了。” 芸娘压下心中疑惑,心底暗自忌惮道:“昨日那少年,手持的那柄神剑,对我阴神着克制,若是不小心受伤,反为不美。” 这般一想,就是在外面静静等待。 又等了一刻钟,还不见那张队正出现,江盛面上怒火冲天道:“一群废物,连三个人都解决不了。” 当即下令道:“来人,都随本公子进去。” 江盛大手一挥,三十余人持刀冲进了谢宅之内。 进入谢宅,走了不到三丈远,江盛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面前景物迅速变幻,再一看,周围白茫茫一片,心中就是一慌。 这时突然闻到一阵惨烈的血腥气,江盛脚下一个趔趄,不知踩到了什么,摔倒在地。 江盛想要惊惶大叫,双手无意识地一通乱抓,突然一阵黏乎乎的触感自手掌传来,抬手放到眼前看去,这一看,三魂就丢了两魂。 “血……” 陆北揉了揉略显发酸的手腕,目光冷冽地看着在幻阵中无意识的乱撞的军士。 一步走上前去,就是一剑刺死。 心道:“这幻阵之中杀人,也太过容易了,怪不得仙人屠杀凡人,如杀猪狗。” 不过这既有着这些郡兵不懂以军气破阵的缘故,还有谢秋荻以鬼气催动增幅幻阵威力的缘故。 正文 第三十五章 香消玉殒乎 江盛此时真的很恐惧,这种刺鼻的血腥味道,在鼻尖萦绕,令人有种直面死亡的绝望。 这时,屋中正主持幻阵的谢秋荻,远远看到江盛狼狈地趴伏在地上。 谢秋荻贝齿咬着下唇,对身旁的绿荷冷声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 话音未落,翩跹身形轻展,向院中跃起。 芸娘刚一进入谢宅之中,灵觉之中就是泛起警惕。果然没多大一会儿,幻阵发动。 但芸娘只是眼眸迷离了一刹那,便清醒了过来。待见到江盛带来的军士被两男一女屠戮一空,心中虽然惊讶,但却毫无动作。 只是好整以暇,一对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突然,芸娘面色一变,眼中冷光一闪,厉声喝道:“放肆。” 一柄峨眉刺带着刺骨的杀机,向芸娘腰间逼近。 正是纪薇见这妩媚少妇俏生生地呆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趁势向其出手了。 芸娘娇躯暴退,口中娇喝,一双手掌挥动,周身升腾起一股粉红色烟雾,在虚空成形,化作一只娇小的三彩雉鸡虚影。这雉鸡羽毛极其艳丽,但利爪凛寒,呼呼生风地向纪薇当头扑去。 纪薇没想到这区区弱女子,出手之间竟然如此凌厉,明眸见这狐狸虚影诡异,忙向一旁闪躲。 这时,芸娘一对纤弱玉足轻点,身形疾进,一脚讯若雷霆般,便向纪薇小腹点去。 纪薇玉容微变,想要以峨眉刺抵挡,但还未动作,身形就是一晃,原来那早已被其躲过的雉鸡虚影,不知何时,竟自后面冲了过来,直抓纪薇后颈。 “砰……” 纪薇身形在空中几个连续翻越,却是被芸娘一脚踢中小腹,向远处一处大树撞去。 纪薇秀眉紧蹙,嘴角流血,白皙脸颊上涌起了一阵不正常的红润。 “妹妹……”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喊。 正是与一个郡兵交手的纪凌目瞪口呆地看到了这一幕,一剑将眼前郡兵当胸刺穿,疯狂地向纪薇落地之处冲去。 陆北刚刚杀死几个郡兵,转头也看到这一幕,愣怔了一下,目光已是冰寒一片。 手中剑光更快,一剑刺穿一个郡兵。 陆北身如鬼魅,一剑带着无可匹敌的猎猎光华,向芸娘当头劈斩。 芸娘目中闪过了一丝忌惮,躲过这当头一剑,还未及松口气,陆北赤霄剑光便绵绵不绝,斩落飞雨,向芸娘喉咙刺去。 芸娘眼中也是起了一层煞气,玉掌轻挥,红雾丝丝在掌指间缠绕旋转,隐隐有鸡鸣声响起,一只三彩雉鸡虚影再现,便向陆北扑去。 这虚影来势极迅,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便出现在陆北眼前。 一道冷厉剑光,带着红色灼灼气浪,将虚影斩作两段。 陆北正要追杀芸娘,那雉鸡虚影转而一分为二,竟然从两侧向陆北面上扑抓。 陆北身形一晃,目光中出现一丝迷离之色。 芸娘心中一喜,身形疾冲,自天空而下,双掌连动,就向陆北天灵拍去。 陆北心中冷笑,目光中再无丝毫迷离。 一剑自下向上撩去,这一剑灿若星辉,气流隐隐随风鼓荡。 芸娘心中一寒,玉掌轻收,改为向那剑锋抓去。 但刚刚握住赤霄剑锋,一股灼烫之感,令芸娘双手下意识地向怀中一缩。 陆北手腕轻拍赤霄剑柄,三尺三寸长剑高速转动,搅起朵朵剑花,红色气浪斩出,炫人耳目。 “啊……” 一声凄厉惨叫,芸娘两只雪白藕臂竟被剑光搅碎,碎肉,鲜血在陆北立身之处三尺三寸喷出,一圈圈如同花瓣。 芸娘娇躯微震,向谢家墙头掠去,眉宇间惨白一片,目光怨毒,诅咒道:“小子,你敢伤我阴神,我早晚让你生不如死。” 话语还没说完,那断臂处血肉翻滚,红气化作火焰,燃烧一股股黑气。 “这肉身不能用了。”这念头一起,一只粉红色的三彩雉鸡虚影自芸娘眉心而出,化作一道赤色流光向远处遁去。 陆北冷冷看了那流光一眼,忙转过身来,向纪薇冲去。 此时,纪薇口中吐着血沫,面色一片苍白,大口喘着气。 就在这时,谢秋荻那处也将江盛弄昏,而后转眼见纪薇这边受伤,也是冲了过来。 纪凌见到纪薇重伤奄奄一息,虎目含泪,一边擦着纪薇嘴角的鲜血,一边安慰道:“妹妹,你一定没事儿的,没事儿的。” “哥……好痛。”纪薇嘴角流血,皱着眉头道。 “不痛的,哥在这里。”纪凌泪流满面,抱着纪薇道。 转眼,纪凌看到冲上来的谢秋荻,面上狰狞,满眼血红地吼道:“不是让你主持幻阵吗,你为什么出来了。” 谢秋荻身旁的丫鬟绿荷道:“你这人……” 谢秋荻扯了扯绿荷,星眸中满是愧疚,凄声道:“纪公子,纪姑娘她……” 陆北提着剑,面沉如水,目光冰寒地来到纪凌近前。 “纪兄……。”陆北低沉道。 “滚,我纪凌没你这个兄弟。”纪凌厉声喝道。 陆北与谢秋荻相视一眼,苦涩一笑,都是知道此时,纪凌已然是心疼如割,痛不欲生了。 “哥……不怪……陆大哥的。” 纪薇这时也听到陆北的声音,眸子中竟然亮了几下。 转眼看着陆北熟悉的面容,眼底竟然有着一丝欣喜闪现,那一眼似乎也带着眷念和一丝害羞。 一想到眼前这个明丽的少女,就此香消玉殒。 陆北突然感到心中一疼,继而疼的衣袖下的赤霄剑都要握不稳,一股莫大的悲哀涌向了双眼。 见陆北目光中闪过的那一丝怜惜之意,纪薇白腻的脸颊上竟然出现了一抹明媚的红晕,双眸明亮,似乎是回光返照一般。 纪薇又吐出一口鲜血,转过目光,看向纪凌,惨然笑道:“哥……我想爹娘了。” 纪凌心如刀绞,粗糙的手掌,温柔地摩挲着纪薇的侧脸,泣不成声道:“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纪薇断断续续道:“哥,我……快见到……爹娘了,我好想……他们。” 目光逐渐涣散,声音越来越虚弱。 正文 第三十六章 红果建奇功 一股巨大的愤怒和悲哀情绪突然涌满了陆北心头。 前世在战场上见惯了尸山血海,看尽了悲欢离合。陆北自认一颗心早已冷若冰石,硬如坚铁。 但纪薇那一道饱含眷恋和羞意的目光,竟在陆北心中一次次浮现。而每一次出现都会狠狠地敲打着陆北的心灵。 “美好的一切,不该消逝,也不能消逝。”陆北喃喃自语道。 这时,陆北脑海中划过一道亮光,似乎想到了某个关键。 对了。 陆北忽然朝屋中冲去,这应该是陆北一生中所用速度最快的一次。 当陆北再次出现时,手中已经多了一个木盒,颤抖着双手打开,取出一枚火红的果子。 还在。 当日,白玉京中,一颗古树下,陆北从一条红蛇手中夺走四颗红色的无名果子。 当时陆北服用三颗之后,好似洗经伐髓,脱胎换骨。 后来仅仅剩下一枚,陆北当时犹豫了一下,转手将其收好放进包裹内。 最终白玉京探险虎头蛇尾,陆北也好似忘记了那枚果子,一直将其遗落在包裹内。 而那次犹豫之后,做出的举动,应该是陆北一生少有的犹豫。毕竟,他从来不是一个将时间浪费在选择上的人。 陆北将那枚火红果子取出,也不顾纪凌愤怒喷火的眼神,一手将纪薇扶起,一手捻起那枚果子,塞入了此时已经陷入弥留的纪薇口中。 指尖微凉,划过惨白的唇间。 “陆北,你做什么……”纪凌此时已经是怒发冲冠了。 纪凌将纪薇身体轻轻放好,提剑向陆北冲去。 陆北一边用剑格挡,一边出声解释道:“纪兄,你听我解释。” 这时,谢秋荻突然惊喜道:“纪姑娘,她好像好些了。” 谢秋荻本是一个极其清冷的女子,但这时喜不自胜之时,婉转声音竟然带着几许俏皮。 纪凌如遭雷殛,身形转动,向纪薇处扑去。 只见纪薇身躯微颤,玉体生烟,惨白的脸颊,逐渐红润起来,继而呼吸渐渐平稳。 陆北也是走上前来,抓起纪薇的柔夷,把脉,发现心脏跳动平稳。 心中道:“果然是天生灵药,这被伤了肺腑,竟然也被其强大的生命灵力滋润痊愈。” 纪凌也是转脸,好奇地望着陆北道:“陆兄,你刚刚给小妹喂服的是什么东西?” 陆北似笑非笑地问道:“纪兄,不是不认陆某这个兄弟了么?” 纪凌脸上惭愧道:“是纪某莽撞了,一会儿定向陆兄赔罪。” 陆北微微一笑,道:“此物是我从白玉京带出来的一种果子。陆某其实方才也是抱着万一的心理试试看的,说的这里,希望纪兄不要怪罪才好。” 这时,谢秋荻看了一眼院中飘落的雨丝,柔声道:“两位公子,这里并非说话之所,还请往屋内一叙。” 纪凌也是反应下来,就打算将纪薇抱回屋中。 陆北突然道:“纪兄,还是我来吧。” 纪凌深深看了陆北一眼,不再多言。 陆北将纪薇抱起,稍稍感受了下,发现纪薇双目紧闭,身体娇小,似并无多少重量。 或许是服用那火红果子的缘故,其全身散发着一种暖热的温度。 陆北小心翼翼地纪薇抱入屋中,放在床榻上。 伸手又把了把纪薇的脉搏,舒展了眉头道:“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了。” 纪凌这时也是凑过来,一脸担忧地看着纪薇。 这时,陆北与谢秋荻对视一眼,将此处空间留给纪凌。 外间,廊下,谢秋荻一袭青衣,白纱遮面,神色淡然。 陆北望了一眼屋外的绵绵雨丝,沉声道:“谢小姐,你打算如何处理那江盛?” 谢秋荻星眸转动,却是不回答陆北的问题,而是轻声反问道:“陆公子想如何处理?” 陆北望着逐渐阴沉的天空,似有转大的雨势,叹道:“山雨欲来啊。” 谢秋荻灵动的眸子亮起,戏谑道:“陆公子是打算放了那人咯。” 这般戏谑语气一出口,谢秋荻芳心中就是泛起阵阵悔意。 实际上,谢秋荻虽然是大家闺秀,性子清冷如霜,但仍然残留着少女的一些明媚心性。 方才见眼前这少年明明比自己年纪小了许多,但偏偏做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心中不知为何竟比平时活泼伶俐了许多,那戏谑之言,也就脱口而出了。 陆北对这俏皮语气,似乎极其惊讶,颇为意外地看了谢秋荻一眼。 不过转念之间,也不放在心上。 不过谢秋荻倒是被这一眼,看的心中起了一圈淡淡的涟漪。 陆北轻叹了一口气,出神望雨道:“秋荻小姐心思晶莹剔透,当不难猜出,今日江盛在此地出事,其父漓水郡守一定不会善罢干休。” “陆某的意思呢,以江盛为人质……” 陆北突然似有所觉,猛地转头看向谢秋荻,哑然道:“谢小姐,你在听么?” “呀……。那个,我在听,你讲到哪儿了。” 谢秋荻与陆北目光相对,一抹红晕悄然爬上脸颊,好在有着一道白纱遮挡,没有被陆北看到。 谢秋荻觉得这辈子,都没有方才那一刻丢人丢的多。 自己见这少年侃侃而谈,神态自如,竟望着他的侧脸,竟然……呆住了。 陆北看着清冷的谢家小姐低头娇羞的样子,面上微微一笑,心中也不以为意。 转过头去,轻声道:“陆某方才说,以江盛为人质,可以与漓水郡郡守谈谈条件。” 谢秋荻也收敛了情绪道:“陆公子,你打算放了江盛。” 陆北好奇地看了谢秋荻一眼,问道:“谢小姐,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那你方才……”谢秋荻眼眸中竟然起了一层蒙蒙雾气。 她不知为何,听到陆北要放了那个江盛时,为何竟会有些伤心,是担心自己大仇不能得报么,好像是,不,一定是这样。 陆北不知这一向以清冷示人,淡漠婉约的谢秋荻眼眸中为何起了雾气。 陆北失笑道:“谢小姐误会我了,陆某何曾说过放过江盛了。” 莫说今生,就算前世,陆北一旦与人结下死仇,何曾心慈手软过。 江盛若只是以言语冒犯了他,他绝不会放在心上,但追杀他至此,若是放过江盛,陆北念头都不通达。 谢秋荻见陆北出言解释,收敛了那最后一丝悲伤情绪,问道:“那陆公子的意思呢?” 陆北见这谢秋荻,刚才还泫然欲泣,但此刻泪珠竟然被其生生压制了下去,心中也是暗暗生奇,心道,这是鬼魂体质特殊呢,还是女人天生的技能。 这眼泪说流就流,说收就收,这技能点满了啊。 正文 第三十七章 雉鸡访平崇 就在陆北将自己的计划讲述给谢秋荻听的时候,漓水郡郡守府已经是沸反盈天。 漓水郡守江平一从官衙回到后宅,就听到一阵妇人的哭闹声。 江平四十多岁,身材挺拔,高冠博带,面相儒雅,听到这熟悉的妇人哭闹声,眉头就是一皱。 不急不缓地走到后院,还未站稳,一个艳丽的****就扑到身前,抓着衣袖哭诉道:“老爷,你可要救救盛儿啊。” 江平呵斥道:“什么事儿,慌慌张张,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正是江平的发妻钱氏,钱氏布满凤尾纹的眼框,已然是红肿一片,听了这训斥,就悲恸道:“盛儿出事了。” 江平听到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阴沉着脸问道:“小翠,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小翠是一个十六七岁的俏丽少女,正是钱氏的贴身大丫鬟。 小翠慌忙跪下,道:“回禀老爷,今晨公子和芸娘夫人,带着一队府兵,说是去谢家抓人,到现在还没回来。而刚刚,有人向府中捎来口信,说公子……被困在了谢宅了。” 听完小翠这话,江平面上就是大怒道:“这个孽子,我让他少和那芸娘来往,其不听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还敢私自调动府兵。真是胆大妄为,无法无天。” 钱氏泪眼婆娑,妆容都哭花了,此时听了这话,就是怒道:“你不想办法去救儿子,在这里冲自己人发什么火。” 江平见其妻又是这种包庇语气,脑门青筋直跳,厉声喝道:“要不是你平日里,百般惯着那个孽子,怎么会出这档子事儿。” “江平,你说话得凭良心,你平时醉心仕途,根本就不理会儿子,现在却说我惯着盛儿。” 钱氏听到江平呵斥,柳眉倒竖,当即不依不饶道。 江平忽然感到一阵头大,不远处的几个下人也是听着这说落之言,强制憋着笑。 江平面上阴沉,伸手唤过一个人吩咐道:“去唤孙校尉过来。” 没多久,一个身材魁梧的青年军官,小跑着来到后院。 青年军官面容沉毅,拱手回道:“大人,不知唤卑职何事。” 江平问道:“你知道公子为何调兵去谢家么?” 孙礼思索了下,回道:“卑职听张队正说,好像是要抓三个路过漓水郡的盗贼。” 江平冷声道:“什么盗贼?我还不知道那孽子的脾性,他会对什么过路的盗贼上心?” 孙礼面上闪过一丝犹豫,咬了咬牙,实言道:“大人明鉴,听说是公子看上了那三人中的一个女子。” 江平冷哼一声,也不再去细究其中缘故,直接下令道:“你速去带人去将谢宅围了,把那三人抓了。恩,务必安全将公子带回。” 孙礼目中失之色一闪而过,不过仍是躬身行了一礼,便风风火火地带人去谢宅而去。 江平下完命令,心中仍有些气闷,进了屋中,喝了一盏茶,怒道:“看你教的好儿子。” 钱氏面上悻悻然,不过仍是担心道:“老爷,盛儿不会有事儿吧?” 江平沉吟道:“应该没什么事儿,我已经知会孙校尉去接应了,孙校尉,武功高强,定能将那孽子带回。” 钱氏捂着胸口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不过这孽子,平日里放浪形骸,不知检点,让他出点儿苦头也好。” 江平似乎想到了什么,出言训斥道。 钱氏听了江平这话,心中就是一阵轻松。知道江平既然这样说,盛儿肯定是没事了。 雨丝渐渐浩大,漓水郡城外,清虚观。 一个雉鸡虚影,化作一个艳丽女子,踏上青石台阶,素手轻扣观门。 随着扣门毫无动静,女子敲门也越来越急促,艳丽女子眉宇间隐现痛苦神色,雪白藕臂上也有着丝丝黑烟升起。 此女正是芸娘,或者是那妖修雉鸡精的阴神。 终于,就在雉鸡精打算拼着硬闯,也要进入清虚观之时。 大门“吱呀”一声,打了开来。 一个眉清目秀,唇红瓷白,梳着道髻的小道童探出头来张望。 一清扫了一眼面前女子,见女子发髻凌乱,面颊苍白,轻声问道:“女施主,鄙观近日不再接待香客,还请早回吧。” 见一清就要掩上门,艳丽女子蹙着眉头,忙道:“你去禀告你家观主,就说,故人来访。” 一清神色犹豫了下,但猛然间瞧见女子那有些透明的双臂。 当即转身,便向观里跑去。没多大一会儿,便领着女子进了布满符文阵法的清虚观。 一间古朴空旷的道宫内,平崇真人面色平静,淡淡问道:“你所来何事。” 看这架势,这平崇真人竟然好似与这雉鸡精早就相熟。 待平崇真人看到雉鸡精双臂的惨烈情形,面色终于有些惊异,问道:“你怎么受伤了。” 说着,自顾自向一个檀木书架走去,从上面取下一个青玉葫芦,拔掉葫芦塞,倒出两枚红色丹药。 平崇真人转过头来,一边向雉鸡精走去,一边叹气道:“这两枚【阴煞河车九离丹】,能稍稍缓解阴神的伤势,你且服下吧。” 雉鸡精也不拒绝,伸手接过平崇真人递来的丹药,仰头服下。 不出片刻,宏大灵机感应自吕雉鸡身形上涌现,两条臂膀上黑气渐渐消失不见,而透明的阴神,也凝实了许多。 雉鸡精惨白的面容上,两道红润浮现,长出了口浊气,似乎伤势缓和了许多。 不过仍是语带讥讽道:“没想到,一向自诩正道的平崇真人,也炼制这种邪魔外道所用的丹药。” 平崇真人对这雉鸡精话语中的嘲讽也不以为意,轻描淡写地道:“现在可以说说,你是如何受伤的吗?” 尽管早已知道这平崇真人对自己的淡漠态度,雉鸡精仍是阴神微颤,眼底一抹深藏的怨恨之意,一闪而过。 沉声道:“是被一少年,用一把神兵所伤。” “什么神兵如此厉害,竟能伤到你的阴神。”平崇真人好奇问道。 雉鸡精面上满是忌惮道:“是一把红色的剑,上面有着人道气运,炽烈霸道。” 平崇真人似乎想到了那枚龟甲上的裂纹,眼中若有所思。 正文 第三十八章 投鼠且忌器 雉鸡精冷哼了一声,怨毒道:“那小子毁我一具肉身,我誓要将他抽魂炼魄,方解我心头之恨。” 见这怨毒之色,平崇真人眉头就是一皱,劝解道:“不是贫道说你,你混迹人间凡尘,吸取精阳之气修炼,早已是因果重重,劫数缠身了。怎么还有如此恶毒杀心。” “你住口,荀言,你懂什么,你仗着救过我,就可以对我指手画脚么?” 雉鸡精阴神玉容上满是愤怒之色。 平崇真人枯瘦的面皮上,嘴角跳了几跳,终究无奈叹了口气,默然不语。 雉鸡精望着这平崇真人的无奈面容,心中不由更为气愤,心道:“这么多年,果然一点儿没变。” 百年前,雉鸡精就与这未入道途的平崇真人认识,当时雉鸡精刚刚开启灵慧,而平崇真人还是清虚观中一小道童荀言。 平崇真人荀言当年偶然自一饿狼口中,救下雉鸡精性命,未想这雉鸡精恩怨分明,多次报恩,一人一妖,一来二去,雉鸡精就对这平崇真人产生了些微妙情愫,但奈何平崇一心求道,不理儿女情长。 雉鸡精表明心意后,见平崇真人心意坚决,不予回应。 雉鸡精本是骄傲之辈,一怒之下,与平崇真人反目成仇。 后来虽然有些交集,二人之间虽慢慢缓和,但平崇真人与这雉鸡精的关系还是复杂无比。 雉鸡精突然满含期待地问道:“荀言,我只问你一句,你帮不帮我。” 平崇真人闭上了双眸,盘膝坐于蒲团之上,长叹了一口气,再也不发一言。 见平崇真人这副样子,雉鸡精玉容上涌起一团不正常的嫣红,继而妩媚一笑,最终冷笑一声。 “好,好的很。” 妩媚玲珑的身影转眼消失在殿中。 雨水瓢泼而下,溅起一大片水花。 两百名手持长枪,腰间跨着制式横刀的郡兵,在一名青年军官的带领下,踏着凛凛的步伐,向谢家荒宅而去。 两列郡兵盔明甲亮,分列四周,谢家荒宅外里三层,外三层站满了郡兵。 钢刀出鞘,雨水打湿郡兵身上衣甲,肩上牛筋所制的长弓,在这雨水中已然无法使用。 因此一些郡兵都是端着弩机,机括中上着箭矢。 孙礼目光冰冷,神情冷漠,端坐马上。下令道:“向里面的人喊话。” 一名精瘦的郡兵冲出,正要上前大喊。 谢家大门突然打开。 陆北前面推搡着双手剪缚的江盛,一把长剑架在江盛的脖子上,喝道:“不要乱动。” “贼子,放下兵器。” 一个队正军官冷哼一声,疾言厉色道。 陆北面上似笑非笑,冷声道:“江盛在我手里,如果不想他缺个胳膊少个腿的话,就派个有分量的人说话。” 江盛此时,嘴角带血,眼睛乌青,见到马上的孙礼,像见到了亲人一般,哆嗦着腿喊道:“孙校尉,救命啊。” 孙礼翻身下马,目中不屑之色浮现,不过很快隐去。 冷声道:“立刻放下江公子,束手就擒。” 陆北冷笑一声,问道:“这位大人,是当我是三岁小孩子么?” 孙礼面上涨红,但仍是出言道:“你们走不出漓水郡的,束手就擒,还能留个全尸。” “废话少说,我要见漓水郡守。” 陆北说完,似乎绕有深意地看了孙礼一眼。 长剑微进,一道血痕出现。 江盛面上苍白,道:“孙礼,快些去喊我爹。要是我出了任何事,拿你是问。” 孙礼将自己的小心思暂且打消,叫过一名郡兵,道:“速去禀报郡守大人。”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对峙气氛越来越紧张。 雨水劈啪劈啪地敲打屋檐,溅起一簇簇雨花。郡兵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陆北。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骚动,一队人马簇拥着一个儒雅的中年人,慢慢来到了谢家院落外。 江平听人回报,江盛被凶徒劫持,心下大惊,忙在护卫的引领下,来到谢宅外。 江平身旁一名文吏替其撑着伞,江平走到近前,面色平静道:“是你要见本官?” 陆北微微一笑道:“江大人,要见你一面还真不容易啊。” 江平见这少年,眉宇清秀,仪表堂堂,就是道:“你年纪轻轻,何必行此奸恶之事。” 陆北嗤笑一声道:“江大人,令郎所行之事,岂是止于奸恶二字。” 江平脸上略显尴尬,道:“阁下放下犬子,江某保证对公子既往不咎。” 陆北道:“不要惺惺作态了,江大人,若要我放了江公子,也不是不可,只不过我有两个条件。” 江平道:“哦,阁下想要那两个条件。” 陆北淡淡道:“准备一辆马车,送我们到渡口。” 江平目光闪了闪道:“好,来人,去准备一辆马车。” “阁下,现在可以放了犬子了吧。”江平道。 陆北笑道:“陆某何时说现在放了江公子了。” “你……言而无信。”江平气血攻心道。 陆北收敛了笑意,冷厉道:“江大人,别给我耍那些花招,找一辆马车,送我们出城,到了安全之地,我自然放了江公子。” 江平冷声道:“阁下要是再出尔反尔,又当如何?” 陆北手腕微动,又向前递了递剑锋,引来一阵惊呼。 陆北沉声道:“你没有选择,只能相信我。” 江平盯着陆北的目光,深吸了一口气道:“孙校尉,你重新去找辆马车,找辆华贵一些的,公子身上有伤势。” 陆北玩味道:“江大人是个聪明人,不会想着在马车上,做什么手脚吧?” 江平冷冷道:“当然不会。” 陆北长啸一声,心怀大畅。 没过多大一会儿,孙礼便将一个华贵的马车带到。 陆北笑道:“江大人倒是心疼江公子。” 这会儿,纪凌搀扶着有些虚弱的纪薇出了谢宅房门。 纪薇面上有着大病初愈的苍白,但眼眸明亮,望着陆北,转动之间,有着化不开的情意。 陆北心中发虚,不敢多看。 清声道:“咱们走吧。” 纪凌兄妹也不多话,上了马车,前方纪凌挥动马鞭,赶着马车,陆北挟持着江盛进了车厢。 车厢内极其宽敞,古筝轻颤,两道俏丽的身影出现,正是谢秋荻和绿荷主仆二人。 正文 第三十九章 一帆任烟雨 车轱辘飞快转动,马车拨开雨雾,向漓水郡城外行去。 车厢内 陆北右手挥动手动,江盛白眼一翻,便昏了过去。 绿荷捂嘴轻笑,问道:“陆公子,怎么把他打晕了,” 陆北也是笑道:“看着碍眼。” 这时,陆北叹了一口气问道:“谢姑娘,你真的要离开漓水?” 谢秋荻星眸含笑,道:“公子,这问题,问的不止一次了啊。” 陆北苦涩一笑道:“陆某觉得人鬼殊途……。” “陆公子,你想哪里去了。”谢秋荻娇嗔地白了陆北一眼。 陆北心道,我哪里说错了么。 这时,突然见谢秋荻白纱下,红晕染霞,而两侧的耳朵上,也是红润欲滴。车厢内,除却绿荷外,纪薇也是一脸古怪地看着陆北。 陆北细细品味人鬼殊途四字,不由哑然, 雨珠拍打着车顶,车厢内气氛开始沉默,一时间竟然有了些许的暧昧之意。 直到陆北实在受不了这种尴尬的气氛。 出言问道:“我观谢姑娘似乎并未修行过鬼修法门。何以魂体如此凝实,隐隐有青光透体而出。” 谢秋荻精致眉眼间,清冷回复,玉手轻轻摩挲着手中古筝,指尖微动,一阵悠扬的弦音响起。 清幽道:“全赖此琴之功。” 陆北看到那以金丝楠木所制的瑶琴,品相古拙,年代幽奇,轻笑问道:“可否借琴一观?” 这问题一出口,陆北便发现不仅只是谢秋荻,就连小丫鬟绿荷都是娇躯微颤。 陆北心道,这又是什么意思。 陆北其实不知二女寄宿在古越筝中三年之久,此筝已然被二女视作自己的身体一般。 因此一听陆北竟然想将此琴拿起,放于手中把玩。这如何不让二女心生涟漪。 陆北虽不知自己又说错了什么,但见谢秋荻和绿荷神情忸怩,而纪薇也是一脸责怪的望着自己。 其实,若非纪薇了解陆北性情,恐怕就要认为其心思龌蹉,居心不良了。 陆北清咳了一声道:“是陆某唐突了。” 谢秋荻与绿荷主仆二人,目光对视一眼,谢秋荻忍着羞意道:“公子但观无妨。” 陆北不知道先前什么意思,于是就洒脱地接过古筝,放在双膝之上。 手指轻覆,低头细细观瞧。 陆北发现此筝纹理细腻,造型绮丽,气质幽雅。 也不抬头,就是随口问道:“此琴可有名字?” “此琴是取上古越国栖霞山的一棵千年金丝楠木所制,未有名字,平时只以古越筝简单称呼。” 谢秋荻清声回道。 陆北轻拨琴弦,慨然道:“既然以前无名,以后唤其【锦瑟】如何?” 谢秋荻低语喃喃【锦瑟】二字,虽品不出何意,但莫名觉得意味悠远。 谢秋荻星眸微动,樱唇轻吐,问道:“公子为何以锦瑟为名?” 陆北望着窗帘外的雨丝,沉默许久。 双目出神道:“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 陆北想起了一些人和事,本以为早已模糊的记忆似乎也渐渐清晰了起来。 温馨,苦涩,甜蜜,痛苦……同时在心底炸开,一时之间百味杂陈,难言悲喜。 谢秋荻心思灵动,目光复杂地望着那个少年。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听到此处,纪薇眼眸中也起了一丝怅然和迷离之色。 马车速度奇快,惊起一路风雨。约莫一个时辰,戛然而止。 陆北收回思绪,一剑鞘将江盛拍醒,与纪薇下了马车。 至于谢秋荻主仆已经躲进了【锦瑟】之中。 渡口,雨雾朦胧,江水湍急,浊浪滔滔。 陆北与纪凌在离着渡口里许的荒林外下了马车。 陆北冲身后大声喊道:“江大人,不用跟着了。” 果然,一队马队在身后一直跟随,这时听了陆北喊声,一匹高头大马突然出现,江平端坐其上,头戴斗笠,身披蓑衣,面色冷峻地望着陆北。 江平冷声道:“阁下,是否可以放过犬子了。” “退后十里,一个时辰内不得追赶。若是十里之内看到一个军卒,休怪在下……”陆北笑着止住话头。 江平脸色铁青,下令道:“退后十里。” 孙礼催马上前一步,低语道:“大人,真的要退后十里?” “孙校尉,你没有听懂本官的命令吗?”江平脸铁青的要滴出水来了。 孙礼当胸抱拳道:“卑职遵命。” “撤退十里。” 三百郡兵骑着马匹向身后撤退,这时,一些兵士骂骂咧咧的声音中在雨雾中传来。 “他狗娘养的,那么大的雨,耍老子玩呢……” 郡兵依次向后退去,江平跟上孙礼吩咐道:“他们可能要去渡口乘船离开,你去派人绕路封锁。” 孙礼淡淡道:“大人,渡口船只甚多,而且我漓水郡本为水路枢纽,卑职无力封锁。” “你敢抗命?”江平哆嗦着手指指着孙礼,出言呵斥道。 “卑职不敢,只是大人这是乱命,卑职如何能遵。”孙礼态度极为坚决道。 见江平怒火似有转盛之势,孙礼忙解释道:“大人,漓水郡内的三处渡口,每日往来船只甚多,莫说卑职这区区三百郡兵,就是再调来三百,也难以封锁。” “而且无故封锁船运,可是要开罪【东川转运使】衙门的。” 孙礼态度不卑不亢,字字铿锵道。 江平深吸了口气道:“那就再等半个时辰,冲过去拿下那帮贼子。” 孙礼见江平目光阴沉,心中一凛,当下就是缓了缓语气道:“大人现在考虑的应该是保证公子的安全,依卑职愚见,最好遵照他们的话去做。” 而且,郡中军士已经怨愤不已,恐怕有不测之祸。 不过这最后一句话,孙礼就没有说出来。 “好。” 江平深深看了孙礼一眼,转身策马向十里外退去。 …… 陆北撑着雨伞,沉静道:“纪兄,我们带着这厮到渡口吧。” 纪凌微微点头,就搀扶着纪薇,一行三人便向一里外的渡口赶去。 渡口上船只极多,陆北将江盛往路边随意一踹,朗声道:“前面有要启程的船,我们快点儿过去。” 果然,一只大船在渡口停泊着,上面一个船家披着蓑衣,戴着斗笠,挥手招呼道:“开船了。” 陆北与纪凌兄妹,踏上船只,向船家付了银两,不到一刻钟,大船扬着风帆,顺着漓水东去。 约有大半个时辰,一二十名骑兵突然出现在渡口。 江平目光幽幽地看着远去的船影,问道:“公子可送回去了。” 孙礼目光闪了闪,沉声道:“禀大人,公子已经派马车接过去了。不过公子淋了雨,回去可能会感上风寒。” 江平面色平静,听了这话,也看不出喜怒,沉声道:“回去吧。” 说完,当先策马向来处奔去。 孙礼心中嘀咕道:“就这么算了?不过,真恨那帮贼人不够心狠,留下江盛狗命。” 正文 第四十章 水宫笙歌起 郡守府 江平面色阴郁地踏入后院,这时,一个小丫鬟惊慌地跑过来,就是与江平撞了个满怀。 “老爷,公子……” 丫鬟小翠正要说话,突然生生止住了,不敢相信地捂住了胸口。 江平只觉得心中压抑的戾气再也难以压制,腰间长剑出鞘,剑光疾进,一剑将小翠刺死。 江平心中恨意稍稍排解了下,冷笑一声道:“来人,将她拖下去。” 大步迈过正兀自吐着血沫的小翠,向后院走去。 一阵哀恸的哭声响起,江平皱着眉头,进入后宅。 一个中年妇人披头散发地趴在一个年轻公子的身旁,嚎哭道:“我苦命的孩儿,你死的好惨啊。让为娘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江平隐隐感觉到哪里不对,厉声问道:“怎么回事儿?” 不远处,一个年老医者还未离开,沉声解释道:“令公子心脉中潜伏着一道暗劲,刚刚回府没多久,就爆发开来,公子心脉已断……江大人节哀顺便吧。” 这年老医者收拾好药囊,拱手告辞。 江平突然心里发闷,一阵气血攻心,面上青黑一片,拔剑就向一个桌子劈砍,狰狞道:“竖子焉敢欺我。” 漓水之上,一间宽敞的船舱内,纪凌一脸好奇地看向陆北,细细将陆北所说的一切消化。 纪薇柔声问道:“陆大哥,暗劲打入心脉,你是如何做到的。” 陆北也不隐瞒其中关窍,坦然道:“我所学武功,是可以分离出一丝气劲,打入筋脉之中的。” 原来,陆北在谢宅与郡兵一番厮杀,水到渠成地突破了暗劲层次,到达了化劲境界。 化劲一到,全身气劲贯通,已然是至了那【一蝇不能落,一羽不能加】的地步。 这种层次在前世都是武道宗师境界。 不过说实话,此境虽说玄妙无比,但也不能真气离体。 不过,陆北结合鬼仙余青的记忆,自行摸索出一套法门,堪堪能将气劲分出一缕,打入心脉,可以杀人于无形之中。 当时,陆北与谢秋荻计议一番,就是明面上将江盛充当人质,然后再暗中施以辣手。 纪薇听到陆北解释,便兴致勃勃地凑到陆北跟前,向其请教那气劲分离的手段。 陆北也不藏私,将自己的心得一一传授给纪薇。 纪凌看着二人耳鬓厮磨的这一幕,尽管还是有些担心自家小妹越陷越深,但此时也不好说些什么。 漓水九百里江河,碧波荡漾,水深五十丈处,间或有水草鱼虾游动。一条滑不溜秋的大头草鱼瞪着好奇的眼睛,向一个晶莹剔透,光辉熠熠的所在游去。 但未及靠近,便被道道禁制无形波纹推向一边。 这是一座精巧的水晶琉璃宫殿,此宫殿四角方方,金碧辉煌的飞檐上悬挂着几只风铃,而穹顶覆盖着的是密鳞般的玉瓦,飞鱼雕梁林立,云纹画栋耀眼,可谓美轮美奂。 一个美丽的女子身形,突然出现在宫殿不远处。 在珊瑚水草中巡逻的一队虾兵,为首蟹将看到来人,瞪着乌溜溜的小眼珠,晃着两撇胡须,长戟抖动,上前喝道:“来人止步,这是我家少君行宫所在,不得冲撞。” 此女一袭粉红裙装,烟视媚行,细声细气地道:“这位蟹将军,我是秀柱山的艳稚,与你家少君有旧,还望通禀。” 那大螃蟹眨着绿豆般的小眼,打量了艳雉一眼,恍然道:“我好像见过你,你直接随我去见我家少君吧。” 艳雉如桃花的玉容上闪过一丝喜色道:“那奴家就多谢蟹将军了。” 说着,艳雉便跟着蟹将军望宫殿而去。 未到大殿,便听到一阵管弦丝竹声音传来。众人迈入灯火辉煌,被装饰的如同仙境的宫殿屋檐下。 殿中,六个臀圆妖细的贝女正跳着艳丽的舞蹈,水袖轻舞,云雾缭绕,引来宫殿上周围的几个水族妖精一片喝彩。 御座之上,一个身形庞大的白脸青年,兴致寥寥,神情厌厌地侧躺在宝座上。似乎对眼前的一幕,感到颇为无趣。 这青年裹着大红披风,眉骨高耸,嘴唇略厚,额头上几片红色的鳞片,发着点点光芒,格外醒目。 “少君,何故叹气,可是歌舞不合心意?”一个龟背老者眯缝着小眼,上前谄笑问道。 那被称作少君的青年目光转来,语气懒洋洋中带着一丝不屑道:“一群歪瓜裂枣,有什么可看的。” 看到玉阶上跳舞的贝女身上残留的化形未完的体态,元少君多看一眼的心情都欠奉。 老者呼吸一窒,讪讪笑道:“少君,这里当然不比荆湖之地,人杰地灵。” 元少君听到这话,眼中亮起两道邪光道:“要不,去岸上抓几个二八少女,怎么样?” 龟背老者听得这话,惊慌跪地道:“少君,不可啊。你刚来这里做河神不久,若是三荆龙君知道,恐怕要见责啊。” 原来这元少君是荆江一条神龙的血脉后裔,其母是一条两色锦鲤,姿色艳丽。 一次在醉酒时服侍,被三荆龙君酒后乱性之下,宠幸一通。 但其母锦鲤血脉卑微,地位太低,平日里颇为不讨神龙所喜,再加上这元少君本事没有学到多少,但其父贪花好色的本事却学了个十层十。 在荆江之时,上岸掳掠少女,整日宿花眠柳,夜夜笙歌,终于使得两岸百姓怨声载道,引得一位道人出手镇压。 但不想关键时刻,其父三荆龙君出现,那道人卖了这头神龙的面子,就将元少君放过。 但元少君至此,也被龙君更为厌恶,随手就将其打发到漓水任一河神,落得眼不见,心不烦。 元少君听到龟背老者提到其父三荆龙君之名,也是忌惮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时,宫殿门口一阵骚动,蟹将军领着艳稚站在殿外,殿中目光也是被其吸引过去。 蟹将军上前一步,站在殿中,禀告道:“禀告少君,外间有少君故人艳稚来访。” 元少君目光直直盯着艳稚,湛然放光。 “快请进来。” 元少君心花怒放道。 艳稚轻撩裙摆,玉容含笑地步入了大殿。 正文 第四十一章 江上风波恶 艳稚刚一到殿中,便从六个贝女身旁穿过,微微一笑,艳光四射,直将那些贝女看的自惭形秽,忙低头盯着脚尖。 “艳稚姐姐,你怎么来了。”元少君只觉得魂都要被这一对桃花眼勾去了。 艳稚此时以本来形貌出现,比那沉水少妇芸娘更要艳丽十倍,又加上在红尘脂粉堆打滚,深谙魅惑之道。此时 行动之间,可谓一颦一笑,眉梢眼角都是有着浓浓妩媚风情流露。 艳稚上前做了一个万福,格格娇笑道:“少君,还是这么风流倜傥。” 元少君听到这里,心底更是狂喜,面上喜不自胜道:“不知道可招姐姐的喜爱?” 想到以往在秀柱山初见此女的惊艳,一直以来,此女对自己追求的若即若离。 没想到今日……难道今日,有机会一亲芳泽? 想到某种妙处,元少君垂涎的目光狠狠地盯了一眼艳稚胸前的那一对儿酥挺。 艳稚娇笑道:“少君,莫要取笑姐姐了。” 艳稚蹙了蹙黛眉,故意叹了口气。 元少君好奇地问道:“姐姐何故叹气啊。” 艳稚扫了殿中一眼,目光楚楚动人地看着元少君,也不说话。 元少君收敛神色,轻轻拍了拍手,殿中贝女便婷婷袅袅地告退而去。 而殿中的一些水族妖精也是识情识趣地退下。 艳稚泫然欲泣道:“少君,你可要给姐姐做主啊。” 元少君见艳稚梨花带雨,凄楚哀婉,只觉得心都要碎了,忙从御座上跳下,扶住艳稚一双雪白的藕臂,做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柔声道:“姐姐,你别哭啊,有什么事,快说啊。” 艳稚见这元少君一脸关切之色,一边不动声色躲过这厮的咸猪手,一边在心中暗自得意道:“看来老娘魅力不减。” 艳稚低唤道:“少君……” 元少君试图扶住艳稚的削叶雪肩,这时突然手中有异,怒道:“是谁伤得姐姐。” 原来元少君手掌所过,感觉到艳稚一对臂膀虚无,这分明是阴神受过重伤之后的表现。 艳稚似乎被勾起了伤心事,不动声色地从元少君手中将柔夷抽回,抹着眼泪道:“都怨姐姐命苦。” 元少君见艳稚只是哭泣,也不说事情缘由,就是苦着脸道:“姐姐,你就告诉我吧。” 艳稚见情绪拿捏的也差不多了,就是面色苦涩地将事情述说了一番。 直听得元少君眉头紧皱,目中怒火狂涌。 “混蛋,竟然敢伤姐姐,我定要给姐姐报仇。” 元少君愤愤不平地道。 艳稚心中一喜,口中却是说道:“少君,还是算了,不要给你找麻烦了。” 元少君额头上的红鳞闪动,口中怒道:“怎么能算呢,不为姐姐出这口恶气,我怎么以姐姐的护花使者自居。” 说到此处,元少君转过了脸深情看着艳稚道:“姐姐,不是我说你,你何必去那凡间吸取那些污浊男子的元阳之气,不如,你我以后在我这龙宫之内,岂不快哉。” 其实,若说这元少君多喜欢这艳稚,那是天方夜谭,但那种占有的欲望却不是做假的。 元少君见艳稚艳若桃花,粉腮红润,似是在认真思索自己的提议,心中不由狂喜。 艳稚这时突然似想到了什么,柔声道:“那几人,今日挟持了漓水郡郡守的公子,应该乘着大船向东方而去了。” 听到此处,元少君出声唤道:“来人,速去漓水之上巡查一番,看看有那些船只是在今天发出,且望东而去的。” 蟹将军在外面听到这个命令,就分着水,向水面而去。 约莫有一会儿,蟹将军回到大殿,对着正品着香茶的元少君和艳稚道:“回禀少君,漓水之上却有三只大船,不过只有一只向东而去。” 元少君放下茶盏,笑道:“走,姐姐,我带你去指认一番。” 艳稚似乎也在元少君的劝解下,情绪恢复,腻声道:“少君,不用如此麻烦,我对那人气机有着感应。” 元少君笑道:“那正好,省了我一番功夫。” 说着,便想牵着艳稚的素手向水面而去。 艳稚眼底犹豫之色一闪而过,不过还是伸出纤纤素手,搭在了元少君臂膀上。 漓水之上,孤帆远影。 船舱中,陆北与纪凌闭目打坐调息,而纪薇在一旁揣摩陆北教授她的招式。 这时,大船上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喧闹的声音。 陆北与纪凌二人同时睁开眼眸,对视一眼。 纪凌道:“我出去看看。” 陆北当即沉声道:“一起去吧,正好出去透透气。” 陆北与纪凌出了船舱,来到甲板之上。 方一站定,便觉狂风呼啸,吹的人摇摇晃晃,不过陆北与纪凌二人皆是武道中人,脚下稍一用力,便定在原地。 这时,甲板上也是站满了船工。一个披着蓑衣的船家,冲一些好奇之下,出得船舱的客人劝慰道:“大家不要害怕,只是风浪有些大了,大家去舱内躲避风浪吧。” 陆北与纪凌目光凝重地对视一眼,感觉事情颇有些蹊跷。 因此就并未像那些听从了劝告的客人一样,返身回去,而是站在原地观望事情发展。 没多久,只见两个搭着赤膊的彪形大汉,抬着一个四方桌子。 桌案上摆着着一只血淋淋的猪头,摆着一些新鲜的时令瓜果。 船家模样的男子大喝一声。 “祭河神。” 两个大汉臂膀齐齐用力,便将那猪头祭品倾倒往河水中。 白浪翻滚,猪头祭品和瓜果打着旋消失不见。 不过片刻,原本已掀起一丈高的漓水水面,竟是慢慢平息了下去。而空气中的风雨也似乎小了许多,不再像先前打得人脸生疼。 见到此景,那船家方出了一口气,道:“这是多久没遇到河神爷发怒了。” 说完,挥手招呼一声,那几个大汉便转身向船舱而去。 这时,见到甲板上,陆北与纪凌扶舷而立。 船家走上前去,和气道:“两位公子,不必担忧,事情都解决了,还是回去吧。” 这个船家是位中年人,饱经风刀霜剑的沧桑面容上,挂着和气憨厚的笑容。 陆北听了这话,正要与纪凌一同进舱,突然二人面上都是大变。 只见远处迷蒙蒙的河面上,波浪翻涌,浪头狂卷,一个身穿红色披风的白脸少年,正牵着一位粉色裙装的窈窕女子,神色冷峻地望向此处。 而那粉色裙装的曼妙女子,紧盯着陆北,一双桃花眼中流动却是满溢的杀机和怨毒。 正文 第四十二章 势危如累卵 陆北心头就是一沉。 江风呼啸,浪头疾奔。 一男一女踩着水波,徐徐而来。彼时,风雨交加,红色披风,火烈如霞。 船家见陆北与纪凌神色惊异,似有所觉,忙转身向身后望去。 这一望,心惊胆颤,一男子额覆红鳞,鱼嘴净面,手挽一妩媚女子,踏水曳波而来。 船家只以为神人降世,不远处的几个大汉,也是面面相觑,神色惊恐。 “噗通” 跪地之色接二连三,一片水花溅起。 七尺男儿,跪拜于地,目光发直,口中道:“神仙临凡。” 陆北目光凛然。 妩媚女子红唇嫣然如血,玉指遥指,轻吐道:“少君,就是此人。” 元少君面上狠厉之色一闪而过,冷笑道:“姐姐,且看我,为你拿下此人。” 红光颤动,如离弦之箭,不,应给比箭还快,如陨石划过,直冲陆北而来。 陆北瞳孔微缩,长剑出鞘,剑光亮起,犹如骄阳布于黑夜,红光如大日初升,神与意合。 一阵光影交错,气浪翻滚,元少君已经是退在半丈之外。 面上阴沉道:“好厉害的神兵,竟然有真龙之气。” 说到真龙之气,元少君目光中的贪婪更盛,紧紧盯着陆北手中的赤霄剑。 贪婪道:“此剑,放在你的手中简直暴殄天物。” 言及此处,元少君并不没有立刻出手。若留心去看,一双布满红色鳞片的大手背负在身后,微微颤抖,隐隐有血迹在掌间流淌。 看来其也并无方才面上所表现的那般轻描淡写。 陆北拄剑半跪于地,半边臂膀被震的鲜血自汗毛中喷出。 心道:“妖族果然妖体强横,就算化了形,还有着不俗的防御。” 舱门外,船家与伙计已经是被震晕了过去。 两道俏丽身形突然出现在甲板上,不知何时谢秋荻与绿荷却是感知到这边的交手波动,从船舱内出现了。 见陆北受伤,忙是一脸担忧地冲上前去,道:“陆公子,你怎么样了。” 元少君目光顷刻间便被谢秋荻的清冷神韵所吸引,大笑道:“上天还是厚待我,竟然又有一个尤物在此。” 元少君语气欢快,声如雷霆。 艳稚走上前来,娇笑一声,媚笑道:“少君还真是风流的紧呢。” 元少君抓住艳稚纤腰,感受怀中佳人的柔软,坏笑道:“人不风流枉少年嘛。” 艳稚秀眉微皱,但还是展颜笑道:“少君,一会儿留下那小子魂魄给姐姐可好?” 元少君水灵力转动,将双掌的伤势压制,口中调笑道:“姐姐,我拿下此人魂魄,你要如何报答我。” 艳稚螓首微抬,娇笑道:“大不了,人家随你怎么样好了。” 这时,陆北突然豁然站立起来,冷笑不止道:“你吃定我了。” 元少君神色倨傲地道:“你以为手中的神兵还能够伤到我么?” 水灵之力转动,化作遮天大手,就向陆北等人当头罩去。 陆北心中一惊,暗道此妖狡诈,嘴上明明说着不怕赤霄剑,眼下吃了亏之后,就不再以妖体与自己近战交手了。 陆北奋力跃起丈许,长剑挥舞,向那透明大手斩去。 陆北暗暗催动气劲注入赤霄剑,忽然赤霄剑长鸣一声,剑上赤焰如同火上浇油,人道气运滚滚,好似长河横贯,挥空一斩。 透明大手,一斩两断,断口处气运勃发,灵力消融,那大手便后继无力,散落一片片雨雾当头浇来。 其实陆北对于元少君这样的仙道手段,本是无力抵挡的。 但手中赤霄剑却是人道帝剑,本就积累着庞大的真龙之气,而真龙之气又对法术有着克制,更何况元少君身为水族,面对龙气,先天便低上一头。 这时,古筝声音在雨雾中响起,正是谢秋荻手持【锦瑟】,芊芊玉指接连拨动,一道道无形黑色气流,化作根根黑色箭矢如流光一般向元少君反击而去。 元少君大袖轻挥,冷哂道:“米粒之珠,也敢与皓月争辉。” 水行灵力卷起漩涡,所行之处,裹挟着大量雨珠,向那些箭矢打去。 黑色箭矢与一滴滴雨珠碰撞,湮灭消失。 元少君正要出言嘲弄一番,突然耳边一道箭矢擦飞而过,血珠在耳垂下渗出。 元少君白净的面皮上惊怒交加,怒喝道:“你们找死。” 长啸一声,一只体有三丈的鲤鱼在虚空中现出身形,继而“噗通”落入水中。 这鲤鱼浑身火红,硕大的鱼鳍两侧有着两片龙鳞凸起,发着淡淡的七彩光芒。 而鱼头上一对红色胡须曲翘着,鱼嘴大张,一个个白色气泡被其吐出。 这白色气泡一落入水中,惊起水浪翻腾,同时掀起四五丈高的浪花,铺天盖地而来。 此时,大船咚咚撞动,似有倾覆之祸。 纪凌惊惶道:“不好,陆兄,此妖要将船打翻。” 陆北一剑鞘一个,将船家和船夫拍醒,冷声道:“快,去掌好船舵。” 那中年船家本来还有些摸不着状况,但待远远看到一头金色鲤鱼在不远处的水面上,鼓腮突起,兴风作浪。 就是面色大变道:“妖怪?” 陆北沉声道:“快去降帆调舵,否则,我们都得喂了鱼虾。” 中年船家不愧是长久在江上讨生活的人,虽然仍有些惊惶,但也不至于吓得人事不知。当即起身拉着几个尚有些迷糊的活计,调转船舵去了。 船上的一些乘客,同时也都被大船的震荡惊动,接二连三地冲出船舱。 不过一到甲板之上,一个中年汉子就大喊道:“快跑,船要沉了。” 这话音还没落地,一阵风浪卷来,便将那汉子打落水中。 浪花袭来,那人几个浮沉,便被滔滔江水吞没。 纪凌大喊道:“不要乱跑,快回舱里去。” 这时,谢秋荻走上前来,急切地问道:“陆公子,这该如何是好?” 陆北转头看去,发现不知何时,谢秋荻脸上的那道白色面纱竟被风吹去了。 肌肤如玉无暇,眉眼精致如画…… 陆北惊讶道:“谢小姐,你的面纱?” 谢秋荻面上一红,睫毛微颤道:“刚刚力量使用过度,不能幻化了。” 陆北也不再深究,无奈道:“那妖怪根本不与陆某近战,而今一旦船翻,在水中就任人宰割了。” “谢小姐可有良策?”陆北见谢秋荻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出言问道。 谢秋荻目光闪烁,继而很快转而坚定,凝声道:“小女子倒有一法,可退妖怪。” 陆北见谢秋荻神色有异,心中突然升起一丝不祥之感,正待发问。 这时,小丫鬟绿荷听到了谢秋荻的话,上前阻止道:“小姐,不要啊,你这样做,会魂飞魄散的。” 听到这话,陆北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正文 第四十三章 弦断谁人听 陆北听到这话,就是一惊。 担忧地问道:“谢姑娘,你要做什么?” 谢秋荻白腻的脸颊上红晕霞飞,星眸藏辉,似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嫣然一笑道:“公子,秋荻还未谢过你的报仇之恩呢?” 一刹那间,陆北心底潜藏的那缕不祥之感被放大。 这时,谢秋荻神色凝重,芊芊素手轻持【锦瑟】,翩然飞起,迎着雨雾,向高空遁去。 一双白璧无瑕的玉手,浮动琴弦,【锦瑟】幽幽颤鸣,似是在呜咽哀叹。 谢秋荻玲珑身形四处,青气大盛,继而魂体化作青烟,袅袅升起。最终如一条苍龙般缠绕着【锦瑟】。 一道耀眼的青白之光亮起。 “陆公子……”一声清冷的哀叹,隐隐有着几丝惆怅流露。 “小姐,不要。”绿荷俏脸煞白,泣不成声呼喊道。 【锦瑟】十九弦柱,其中一弦忽然如鱼线一般弹出,带着凌厉杀伐的青墨光芒,向那元少君化出的鲤鱼妖身钉打而去。 “幻级灵宝。” 元少君兀自在兴风作浪之时,见到【锦瑟】琴弦如同利箭向自己钉来,一对死鱼眼翻瞪着,两鳍划动,厚厚的鲤鱼嘴大张,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声。 “噗嗤,噗嗤。” 一道道琴弦化作鱼线向元少君硕大的鱼身上钉去。 利刃入肉的声音响起,鱼鳞破碎四飞,鲜血汨汨流出,浸染了好大一片江面。 血腥味和刺骨的疼痛传来,元少君浮肿的一对儿鱼泡眼中,已经是惊怒万分。 “贱婢,我要你死。” 凄厉哀鸣从元少君的鱼嘴中一张一合地发出,此景实在有着说不出的滑稽。 元少君摇头摆尾,其似乎打算要变回人身,但不管身形如何闪烁,都是没有成功。 元少君疼的呲牙咧嘴,一时间凶性大发,发了癫狂一般,疯狂抖动着那几根琴弦。 “嗡嗡嗡”之声震动气浪。 不过,元少君这厮着实没有任何音乐天赋,琴弦震荡,直听得人头晕目眩,如那魔音灌耳一般。 元少君妖体红光大炽,口中冷喝,突然张嘴一吐,一道宛如白玉的半圆形玉璧破空而出。 这半圆形的玉璧正是其化形之时,炼化的横骨。 这片横骨,内里含有着龙族的血脉,可以说是元少君此身之中最为珍贵的东西,更是其成道的凭仗。 有此龙骨在,一入化龙池,就有机会鲤跃龙门,化作一头蛟龙。 而一头成年蛟龙就是堪比地仙巅峰的修为! 这龙骨极其不凡,甫一出世,便隐隐有龙吟之声相伴响起,漓水江上一时之间,风雷大盛,大雨竟有转为滂沱之势。 半圆龙骨携带着金白之光,锋利无匹地向那十九根琴弦一一斩去,顷刻间琴弦就被斩断六根。 龙骨还要继续斩落,但【锦瑟】青光大炽,犹如青墨之溪流淌。 又是一阵哀鸣颤栗,呜呜之声,竟在短时间里压过江上的潇潇风雨。 这时,小丫鬟绿荷已然是泪流满面。 不顾身后陆北一脸惊异的神情,俏丽的身形向空中跳动,化作一道白光,冲进【锦瑟】之中。 “小荷,你怎么来了?” 谢秋荻身形透明,正伫立在一处青墨烟雨的幻境中。 见到绿荷进入灵宝幻境,出言问道。 绿荷哭着道:“小姐,我来帮你了。” 谢秋荻星眸微沉,似有不忍,但还是叹道:“既然来了,就和我联手对敌吧。” 【锦瑟】其实不是一把普通的瑶琴,而是很久以前,由一位女冠炼制的法器。 那位女冠跋山涉水,千辛万苦,方从古越国的栖霞山中找到一棵千年金丝楠木。 又深入北海,采得海外寒玉冰铁,取其玉髓铁精,熔铸成丝。方炼成三十六重天罡禁数,成了灵宝雏形。 那位女冠终其一生痴迷乐道,以奢长生。 然长生之道,向来缘浅,后落得泣血于琴,寿数耗尽的结局。 而其一生所憾,所痴,所求,所念,尽负于形影不离的瑶琴法器之中。 后来,此琴生发灵性,历千二百年,终成幻级灵宝。 此琴几经辗转流落,为谢家所获。 谢秋荻身死之后,正是凭借着此琴,方能灵体不灭,清光照虚。 可以说此琴在手,谢秋荻虽非鬼仙,却更似鬼仙。 【锦瑟】古琴中,二女掐诀操控禁制,但本身魂力也在疯狂流逝。 外间,十九根琴弦眼看就要被半圆龙骨相继斩断。 而【锦瑟】却在二女的御使下,威力更盛。余下一十三根琴弦,紧紧缠绕,龙骨袭来,金石交击,火花四射。 而这次,那龙骨再也没有先前写意,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传来,白色龙骨倒飞而去。 好巧不巧,其激射方向正是陆北立身之处。 陆北看到这里,再难忍耐,眉目含煞,提剑而出,赤霄挥动,一道红色匹练,莲华轻绽,荡的一声,龙骨便被斩落于甲板之上。 “噗噗。” 元少君鱼嘴中喷出两大口鲜血,眼神开始涣散迷离。 此枚龙骨与元少君性命交修,上面寄托着神念灵性,这一剑斩去,竟将那神念灵性斩断。 见陆北弯腰将龙骨捡起,放在手中细细观瞧,一幅想要据为己有的架势。 元少君仿佛听到了心头的滴血声。 慌忙喊道:“艳稚姐姐,快帮我夺回龙骨。” 艳稚正要冲出去,忽然看到陆北手中犹自泛着光华的赤霄剑。莲步几个轻移,终究是没有勇气迈出一步。 “少君……那小子手中的神兵克制着我。” 元少君听了这话,郁愤堆心,白眼连翻。 这时,【锦瑟】琴弦拉动,元少君庞大的身形便向大船而来。 陆北这时瞅准时机,将龙骨暂且扔给正在后面安顿船上乘客的纪凌,长啸一声,从船上跃起,双手挥动赤霄,向元少君斩去。 这一击,陆北不顾经脉隐隐的刺痛,将刚刚领悟的气劲分离之术,已经是运用到了极致。 陆北向水中越去,赤霄红光如同血斩,向元少君的头颅斩去。 元少君觉得生死危机袭来,妖体狂震,疯狂地摇头摆尾,想摆脱【锦瑟】琴弦的拉扯。 鱼嘴同时清吐道:“你不能杀我,我爹是……” “咔嚓。” 血光三尺飞起,将陆北全身淋了个通透,猎猎血腥,冲天而起。 一个硕大的红色鲤鱼头,瞪着惊恐的鱼眼,激射空中,噗通落水。 鲜血好似染红了整个江面。 陆北目光凌然地站在元少君硕大的尸身上,一身血污地望着艳稚,冷冷道:“你还不走么?” 艳稚忌惮地望了一眼陆北手中的赤霄剑,身形踏波急退,怨毒道:“杀了龙君之子,你死定了。” 陆北浑身虚脱,无力地坐在大鱼身上。 彼时,雨雾苍茫,漓江血红。 正文 第四十四章 芷薇伤离别 孤江之上一盏灯,夜落风雨不尽愁。 夤夜无星无月,一只大船挑着成串儿的油布灯笼,寂静地行驶于漓水之上。 船侧风雨苍苍,卷起浪花,江水滔滔,东去不还。 船舱之内,一几案,一壶酒,一男一女,相对而坐,神情郁郁。 陆北抬手掀开竹帘,高大的身形进入舱内。 沉声道:“我已问过船家,明日辰时,可至荆江。” 纪凌问道:“陆兄,我们还要入荆江么?” 纪薇伤势也好得差不多,脸上红润微霞,疑惑地看着陆北。 眼前的清秀少年,经过除妖之事后,神色越发冷峻,眸子中更是一点儿温度都没有。 陆北没有接话,望着纪薇,一脸平静地问道:“谢小姐的情况,好些了么?” 提到谢秋荻,舱内气氛开始沉重起来。 “情况不太好,一直都在沉睡。”纪薇神色凄楚道。 陆北长出了一口气,似乎想要将压抑在心中的郁闷和烦躁,借着这口气倾泻出来。 沉声道:“谢小姐主仆二人,为我们牺牲良多。” 说到此处,陆北就回想到两天之前,自己斩杀元少君,惊走雉鸡精的一系列场景。 陆北可谓手段尽出,虽然最终有惊无险。 但如果没有谢秋荻主仆二人舍生忘死的帮助,陆北可能就要命丧鱼腹,葬身江底。 二女使用一件幻级灵宝,虽说没有到那魂飞魄散的一步,但也不好受。 二女之中,要数绿荷根基最为薄弱,伤势也是最重,魂魄散尽,只余一丝真灵尚存,彻底依附在【锦瑟】灵宝之上。 而不知为何,谢秋荻根基竟然比绿荷深厚许多,但就算如此,也是重创了魂体,身形随时有溃散的趋势,陷入沉睡,直到今日还未苏醒。 陆北这时从纪薇手中接过【锦瑟】,思索了下道:“纪兄,我们明日辰时,在襄樊郡分离吧。” 纪凌神色平静,似早有所料。 而纪薇则是神态焦急,脱口而出道:“为什么?” 陆北冷峻道:“听那离去女妖的言语,我所杀的鱼妖背后可能站着一位龙君强者。” 陆北接收过鬼仙余青的一部分记忆,自然知道龙君是怎么回事儿。 南赡部洲,大江大河,凡有水脉之地,必有水神掌管。 这水神之中,敢称龙君者,至少是头神龙。神龙者,腾云驾雾,能大能小,神通广大,法力强横,至少就有着神仙修为。 经过了一系列的机缘和认识,陆北自然知道招惹了什么样的存在。 当日陆北在栖梧山时,那云桐道人法力深厚,气度缥缈,也不过仅仅是地仙巅峰修为。 其借助一千二百里栖梧山地气加持,才堪堪敌过啸月妖王的神仙分身。 而且,大船马上要入荆江水域。说不得,那里就有可能是那位龙君的地盘。 若是还不上岸走陆路,就是倒持太阿,授人以柄了。 听完陆北解释,纪薇默然不语。 纪凌感慨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啊。” 纪薇目光似有晶莹闪烁,低声道:“陆北……” 陆北只当未闻,默默坐下,端起一杯酒,低头一口饮尽。 此女对他的情意,他知道。但他此心注定难以流连凡尘,只能空负美人情意深重了。 纪凌这时见气氛有些尴尬,转移话题道:“那谢姑娘怎么办?” 陆北放下酒杯,沉吟道:“谢姑娘为我们所做甚多,而今她魂体受创,我打算遍寻名山大川,为其搜寻养魂灵药。” 谢秋荻的伤势确实棘手,而今沉睡在【锦瑟】之中,根本就不知道何时醒来。陆北也没有多大办法,能够解决。 纪凌见陆北心意已决,便不再多言。只是有些心疼地看了自家小妹一眼,心道,有缘无分。 三人无话,长夜漫漫,不知何时,金乌东升。 一夜过去,雨势已停,天际仍然有着阴沉,大船停泊在一处芦苇岸边。 正是出了巴蜀范围,进入荆楚之地。 堤岸之上,雪絮飞花,岸芷汀兰,沙鸥翔集,鹧鸪呦呦。 一处岔道口,陆北与纪凌兄妹二人话别。 陆北打算东去襄阳,而纪凌兄妹要北上渡过大江。此地一别,已不知何年何月再见。 纪凌颇有些感触地道:“这一路与陆兄同行,可谓获益良多。然天下聚散离合,本是常事。今日一别,愿陆兄心想事成。” 陆北静静听着,知道纪凌这心想事成所指的何事。 当即洒然一笑,沉声道:“纪兄,多保重。” “保重。”纪凌也是重重点了点头道。 陆北一抱拳,提着赤霄剑,背着【锦瑟】古筝的长条包裹,转身大踏步转身离去。 行有不远处,远处忽然传来一声轻唤。 “陆北……” 陆北身形一顿,转身望去,只见纪薇不知何时,从哪里采下一朵白色的芷花,拿在手中向陆北挥舞道。 眼睛中有眷恋,有不舍…… 陆北不敢再看,转头迈着坚定的步伐远去。 “妹妹,咱们走吧。”纪凌见陆北身形消失不见,柔声安慰了下此时已经抱着双膝,嘤嘤不止的纪薇。 …… 南楚之地,自古繁华。钟灵毓秀,山清水秀。 陆北手持赤霄剑,一路东循,沿襄阳古道,迤逦而行。 荆楚之地刚刚下过一场秋雨,草木青葱,道路泥泞。 官道之上,陆北心中寻思着如何寻思着如何去湘水之畔,退掉那张婚书。 他这一路之中,可谓步步惊险,不是遇到追杀,就是碰上妖魔鬼怪,可谓现实版的东游记了。 若是不快些解决身上的婚约之事,恐怕还有未测之祸。 说来,他的这位未婚妻何香倒是来头不小,天仙大能转世。 换做旁人知道有这么一个来头大的吓人的未婚妻,恐怕早已是将自己洗白白,一门心思地去做小白脸了。 就算经历先前种种祸患危机,但换个穿越者,心里还是不会舍得放弃这种一步登天的好事儿。 但陆北深知世间一饮一啄,因果天定。 因果之道,当然在前世就是个笑话。但在这方仙侠世界,因果律可是能被仙人当做核武器使用的。 前身一家遭遇横祸,就是自身福缘不足,承担不了这种仙凡结合因果的缘故。哪怕仅仅是在形式上也不行! 自己穿越此界,前世气运丧失殆尽,如果还奢望着这种攀高枝,跟神仙结亲的美事儿,就是取死之道了。 正文 第四十五章 襄阳逢董永 襄阳古道,潇潇暮雨。 青衫少年背负长条包裹,手持宝剑,在泥泞的官道上,蹒跚而行。 陆北眼见巍巍襄阳古城已然遥遥在望,放下心中苦苦思索之事。 心中喜悦之下,脚下步伐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许多。 突然,一阵“唏律律”的马嘶声,正自陆北身后传来。 只见几匹高头大马扬鞭策马狂奔而来,马上端坐的几个骑士身着劲装,威风凛凛,手持马鞭,背负弓箭,一看便是大户人家的护院之流。 彼辈讯若疾风,势如雷霆。 “闪开,闪开……” 呼喝之声,远远传来,陆北一时间竟然精神恍惚起来。 眼看这几匹惊马要向陆北身上撞来,在一些行人的惊呼声,陆北似有所觉,险之又险地向道旁的青草丛跳去。 “呼呼……” 骑士呼啸而过,竟然头也不回,直奔襄阳城门而去。 陆北长身玉立,抖落青衫长袍上溅起的泥泞,眉头深锁,冷眸望着那队远去的骑士,目光阴晴不定。 心中沉吟道:“刚才的那一恍惚,应该不是错觉……” “年轻人,别看了,人都走了。” “傅家的人,你惹不起的,唉……” 一个身着麻衣灰袍,足踏木履草鞋的老樵夫挑着两捆木柴,从陆北身旁走过,沧桑憨厚的面孔上,哀声感叹道。 陆北方回过神来。 冷冽道:“连走个路,也能差点儿被撞死。” 回头望去,发现不止自己是被惊扰,离此不远处,一个满脸沧桑的中年车夫,拉着的满满的一大车水缸,已然侧翻在道旁。 缸被打碎了好几个,大块儿的碎片在泥水中四散。 中年车夫低头收拾着烂缸碎片,苦着脸抱怨道:“这些傅家的王八蛋,整天就知道出来祸害人。” 陆北暗叹一声,背起【锦瑟】古琴包裹,提起赤霄宝剑,向襄阳城而去。 穿过宽敞的城门洞,步入襄阳城,一股属于这个时代的沧桑和古老扑面而来。 天上飘着细雨丝,街道上有些稀疏。几个卖包子和馄饨的小贩,在街边用雨布支起小摊。 几个进城的食客,一边低声交谈,一边用着饭。 街道上,更有满载货物的骡马车队往来穿梭在毛毛细雨中。 陆北正要打算找家客栈落脚,也好换下身上被溅得满是泥水的衣服。 这时,前面街道一个大槐树下,人群围拢个里三层,外三层。陆北本想绕路过去,也并无凑上去看热闹的心思。 但是突然之间,一个头戴方块儿儒巾的中年书生指着白桦树的木牌子,朗声念道:“小子董永,祖籍泰安郡千乘县,与老父世居南阳郡孝感县。 去年洪水大发,与老父来襄阳投亲不成,不想老父病倒客栈,客死他乡。 而今盘缠用尽,无力葬父还家,愿卖身为奴,做牛做马,求取银两,空口无凭,可立字据为证。” 蝇头小楷,端正明奇,诉说着一个名叫董永的年轻人的投亲不成,老父客死他乡的悲剧。 陆北心中微动,轻声自语道:“董永?同名同姓还是?可这卖身葬父……” 陆北提剑上前,分开人群,正好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跪在冰凉的青石板上,半低着头,任凭围观之人的指指点点。 这少年十七八岁,浓眉大眼,清正的面容上,此时已然是愁云密布,凄苦一片。 而其身后,则有一卷破旧脏污的蒲席,草草覆盖着一个赤着脚的尸体。 看到这里,陆北眉头就是一皱。 待向那白色木牌望去,瞳孔猛地一缩,手中攥了攥剑柄。 这是前世那位鼎鼎大名,号称那了啥的董永? 不怨陆北有些惊讶,尽管陆北早就知道自己身处地球华夏神话世界,但鬼知道是哪一段儿神话。 前面一会儿青丘山,一会儿钟判官的,谁知道这是青丘狐传说还是聊斋志异? 陆北一直以来,可谓小心翼翼,不敢乱猜这方仙侠世界的根底。 这下可好,疑是天仙配中的男主,号称【天下第一小白脸】的董永都上线了。 前世历史上,董永可是汉朝的一位大孝子,祖籍好像是山东还是山西来着,据说其人曾在湖北孝感一带活动过。 陆北心中寻思,这董永如果就是那位董永的话,事情就有趣多了。 “这董永,卖身葬父,是真惨啊。” 一个臂膀上挎着菜蓝子的中年妇人抹着眼泪感怀道。 “是啊,去年那场大水,我堂兄家几间房子都被冲坏了,现在……还住在我家呢。”一个身形魁梧的青年,也是长吁短叹道。 也不知是叹董永命苦,还是家中已经成了恶客的堂兄一家。 一个清颧老者拄着拐杖,感慨道:“这年月儿,可怜人儿啊,哪里都是。” 这时,围观众人都在为董永的悲惨身世发着悲天悯人的感慨,但却无一人出手援助。 毕竟大家发发同情心也就行了,至于出手买下董永,不要说笑了。 那得五十两纹银呢。 这个时代,一个五口的小康之家,一年的开支用度也不过是一二十两而已。 花五十两,买回家一张吃饭的嘴,众人都不是傻子,谁愿意当这种冤大头。 这时,正在陆北考虑着要不要出手,帮助董永度过难关,顺便刷刷未来天庭之主女婿的好感度的时候。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喧闹。 “哎,都聚在这儿干嘛呢……别挡着我家公子的道儿。” 一个身穿灰衣短打的青年小厮,趾高气扬地手持马鞭驱赶着围观的人群。 众人循声望去,一位穿着一领素白蜀锦衣袍的白面少年,神色阴郁地在四五名青年小厮的簇拥下缓缓走来。 这少年十八九岁,头戴白色儒巾,腰间悬着一块儿青白的蓝田玉。 近处观之,其人鼻若悬胆,唇红齿白,若非眉宇间的隐隐的青黑之气影响,定然是一位风度翩翩的浊世佳公子。 傅官保此时心情极为不好,任谁刚刚被自家父亲训斥一顿,谁的心情都好不起来。 此事说来,傅官保也觉得颇为委屈。事情要从半月前与几个朋友去襄阳城二十里外的柏青山游猎说起。 正文 第四十六章 仗剑鸣不平 那日,雨雾绵绵,傅官保在【清苓轩】与几名相熟的读书人吃酒。 其中一位叫刘祯的秀才提议着,一行人登柏青山赏玩苍莽雨景。 傅官保虽然不学无术,整日遛鸡走狗,但对这种吟花弄月,夜舟寻梅的雅事也是十分向往的。 大概有一种,虽然我不懂你说的什么,但觉得很厉害的意思。 因此闻听此议,慨然应允。 柏青山上一番游玩,众人吟诗作对,饮酒作乐,可谓心怀大畅。 然而就在返程之中,傅官保与同伴信马由缰地行驰在山道之中时,却遇到了一位嘤嘤哭泣的少女。 此女唤作桃花,长的轻柔婉约,明丽动人。 自称是新野县人,来襄阳投亲,然而亲人遍寻不到,心中绝望之下,在柏青山想要一死了之。 傅官保见此女明媚俏丽,心中早已有所心动,再加上同伴撺掇,就将此女接回家中安置。 这一安置,没想到就安置出个家宅不宁来。 此女与傅官保朝夕相对,耳鬓厮磨,都是青年男女,干柴烈火,自然发生了一些不可描述之事。 然而仅此之下,尚不算什么,但傅官保食髓知味,终日沉溺温柔乡中,连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学苑都不去了。 有诗为证。 二八少女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 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叫人骨髓枯。 眼见傅官保整天一副被酒色掏空的恹恹样子,可是惹怒了傅老爷,暗地里派家丁去新野县察访,今日刚刚来报,说新野县中根本就是查无桃花此女。 傅老爷将傅官保叫来一番喝骂,直骂得狗血喷头,并勒令傅官保尽快赶走桃花。 傅官保回到后院,听着桃花的凄离哭诉,好言安慰温存一番,便出来散散心。 这时见前方围着人,就是喝道:“李大,前面吵吵什么呢。” 众人见是傅家少爷,都是呵呵笑着,将路让开。 陆北在树下抱剑而立,望着傅官保眉宇间的那股桃花煞气,眼眸中若有所思。 傅官保走上前来,看到董永跪在地上,看那白桦树皮上的木牌,突然起了戏弄的心思,戏谑道:“这是……唱大戏呢?” 听到这话,陆北眼眸一沉,心道:“这厮心性如此卑劣,倒是可惜了这一副好相貌了。” 傅官保走上前去,一把扯过木牌,敲着木牌嗤嗤作响道:“啧啧,卖身葬父,还要五十两银子?我呸……” “就算五两,你说你值不值?”傅官保平日里骄横惯了,再加上今日被自家老爹训斥,心情郁闷,就想在董永身上找点儿乐子来。 天庭琼华宫 七仙阁中,一袭紫色长裙的小七公主,正坐在紫藤蓼兰编织的秋千上,娇俏玲珑的瑶鼻轻皱着,一脸百无聊赖地用芊芊手指玩揉着自家如青瀑的一缕秀发。 这时,一个青色宫装长裙的高挑身影从不远处婷婷走来,五公主青儿嫣然笑道:“七妹,怎么闷闷不乐的,不和几个姐姐去蹴花鞠呀?” 小七公主叹了口气,出神道:“也不知大姐下凡怎么样了,走之前还一脸神神秘秘的样子。” 青儿公主不确定地猜测道:“可能是母后交代她什么事儿了吧。” 小七公主这时一脸雀跃地问道:“五姐,你说这凡间是什么样的,是不是比天庭还要好玩啊。” 青儿公主娇笑道:“这我哪儿知道啊,我又没去过。” 青儿公主似乎想到了什么,眉眼弯成月牙道:“对了,刚刚我看到四姐正偷偷用水镜之术,窥测凡间呢,要不咱们去看看。” 小七公主听闻此言,忙从秋千上跃起,化作一道香风,向四公主所在的地方跑去。 四公主绿儿与二公主橙儿正端坐在一方石桌旁,石桌上红泥醅炉上咕嘟嘟地煮着一壶清茶。 茶壶嘴儿,白气缭绕,清香袅袅,幽神馥郁,正是产自【清明何童天】北域翠泉山的隐雾仙茶。 二女不远处的虚空中,一面透明的圆形镜子正倒映着凡间的一幕幕景象。 二女皓腕如霜,端起一杯茶盏,红唇轻撮一口,放下茶盏。四公主啧啧叹道:“这叫董永的还真是孝心可嘉啊。” 橙儿公主杏眼瞪着,冷声道:“这傅家少爷,着实可恶。” 二女在此地,一边品茶,一边对着水镜感叹。若是陆北在此,恐怕要感慨,后世追剧【弹幕】根源并非无迹可寻呀。 二女见小七公主和青儿公主过来,也是笑着招呼道:“两位妹妹,快过来,这有新鲜事儿。” “卖身葬父,这董永好可怜呀。”两位公主听四公主和二公主讲述事情经过。 小七公主心底善良,此时望着下面白桦树皮上的隽永字迹,似乎激发了心中那潜藏的母性光辉,就是语气同情道。 “这傅家少爷要做什么?”青儿公主皱着秀气的柳眉,低声自语道。 襄阳城中 傅官保拿起白桦树皮制成的木牌,狠狠丢在地上,一踩两段。 冷冷道:“正好我府里缺个书童,这是五两银子,随我回府吧。” 说着,从怀中丢出五两碎银子,扔到了董永身前。 董永抬起头,目光愤愤地看着傅官保,双眼喷火,拳头攥紧了又松。 “怎么,还嫌不够呀。”傅官保似乎颇为嫌弃衣衫褴褛的董永。 傅官保思索了一下,嗤笑道:“你这副身板,也就值这个价了,要想挣大钱,【清苓轩】最近在找兔爷,看你眉清目秀,不如去试试啊。” 说到此处,傅官保身后的奴仆已经是笑的前仰后合,眼泪都笑出来了。 奴仆李大挑着大拇指,谄笑道:“少爷,大才啊。” 天庭中,以水镜之术,观望这一幕的小七公主皱着眉头问道:“什么是兔爷?” 四公主经常以水镜之术,体会凡间红尘,这时下意识的就是解释道:“兔爷就是……七妹你乱问什么呢?” 四公主“呸呸”两声,似乎被那两个字污了嘴。 七公主此时好奇眨着眼睛道:“四姐,兔爷……” 四公主柳眉倒竖地捏捏小七公主的脸蛋道:“不许问,不许说。女孩子家家的,问那么多干嘛。” 此时橙儿公主听到四公主和七公主的对话,已经是乐得合不拢嘴,花枝乱颤。 此时,陆北本来正好整以暇地看一场傅官保与董永这对官方CP相爱相杀的戏码。 也同时抱着静观事态发展的目的。 而听了傅官保这不堪入耳的恶心之言,再难忍耐,目光微微眯起寒光。 一对冷眸飞快瞥了一眼正气得兀自浑身颤斗,悲愤欲绝的董永一眼。 按剑而出。 “混账东西。” 正文 第四十七章 此人非我辈 陆北按剑而出,目光已然一片冰寒。 虽然不知道董永何以还能忍耐下去,但陆北这个旁听之人都是听得难以入耳。 盖因,那种侮辱,只要是个男人,都不会听而不闻,视而不见。 傅官保被这声呵斥吓得一个激灵,待转过头去,发现一个十五六岁的青衣少年,右手手执一把宽大的宝剑,身后背着一个长条包裹。 眼前少年,目若朗星,一对剑眉斜飞入鬓,英气逼人。一袭藏青色长衫上有着点点泥渍,一副风尘仆仆的旅人打扮。 傅官保本以为是什么大人物,在此打抱不平。细看只是一个过路的少年,当即冷笑一声道:“我当是什么人,不知道哪来的阿猫阿狗,来管本少爷的闲事。” 身后奴仆李大上前,仰着鼻子喝道:“哪来的小毛孩儿,敢对傅家少爷出言无礼,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李大身后的几个奴仆狞笑着就要上前教训陆北。 而傅官保背着手,也不正眼看陆北,嗤笑道:“别弄死了。” “少爷,您就放心吧您。” 李大和三四个膀大腰圆的青年小厮,握紧了拳头,就要围拢上前。 这时,一些围观的群众见到几个健奴上前要殴打一个瘦弱少年,脸上都不禁露出了不忍之色。 天庭七仙阁 小七公主满脸担忧地道:“他们要殴打那个少年了,我们救救他啊。” 四公主绿儿叹了口气道:“七妹,我们是不能干涉凡间的,而且远水也解不了近渴啊。” 青儿公主浅浅笑道:“四姐,你们都看走眼了呢,这人带着剑,指不定是位江湖侠客呢。” 橙儿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淡然道:“就算他会些武艺,也未必能打的过那几个人。” 就在这时,陆北见李大领着几个彪形大汉,一脸凶神恶煞地要冲过来。 神情从容,轻笑一声,三尺三寸长剑出鞘,匹练剑光亮起,“唰”的一声归鞘。 李大和身后的几位小厮六七尺高的雄壮身板,一一倒飞而出。 这一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很多人甚至都没有看清陆北是何时出的剑,那几位恶奴就已经脸颊红肿,牙齿崩飞着被拍倒在地。 “好凌厉的剑光。” 七仙阁中,正慵懒的望着水镜的橙儿公主,瞪大了眼睛,捂住了微张的小嘴,惊讶道。 青儿公主美眸之中,也是异彩涟涟,浅笑道:“人间果然多剑侠义士。” “出言不逊,掌嘴。”陆北身形动也不动,冷哂了一眼已经目瞪口呆地傅官保。 傅官保见陆北向自己走来,脸上现出了恐惧之色,慌忙道:“你要干什么?你别过来。” 陆北手抓着傅官保的胸前的衣服领子,指了指正自满眼喷着怒火的董永,似笑非笑地道:“向他道歉。” 傅官保一愣,面上转而羞愤,冷声道:“你让我给他这种贱民道歉。” “怎么,想让我再说一遍。”陆北轻笑道,眼眸中却无半点温度。 “啪啪。” 两巴掌打的傅官保眼冒金星,头晕眼花。 围观人群一阵惊呼声,李大等奴仆在地上哼哼唧唧道:“小子,快放了我家少爷。” 傅官保这厮倒是有几分混不吝的硬气,可能是平时骄横惯了,哪里吃过这亏,嘴角乌青血肿,目光怨毒地盯着陆北道:“你最好别落在我手上。” 围观人群指指点点道:“这傅家是有名的大商贾,这小子啊,得罪人啦。” “还敢放狠话?”陆北冷笑一声,挥起拳头,连连向傅官保肚子打去。 傅官保疼的眼泪鼻涕齐齐涌了出来。 傅官保这下才知道好汉不认眼前亏的道理,甚至再这样嘴硬,非要被眼前一脸人畜无害的少年打死不可,嚷嚷道:“好汉饶命,饶命。” “跪下。” “你……”傅官保只当自己听错了,发誓要将眼前这个嘴角噙着坏笑的家伙剥皮抽筋不可。 陆北一脚踢向傅官保腿弯,傅官保不由自主地屈膝跪地。 “向这位董兄磕头道歉。” 董永这时慌忙站起身摆手道:“这位兄台,使不得,使不得呀。” 董永刚才虽然被傅官保极尽羞辱,心中悲愤难忍,见陆北替他打恶奴和傅官保,也是十分解气。 但毕竟读透圣贤书,气质浸润骨子,见陆北强迫傅官保跪地向自己磕头道歉,长久以来的读书道理,让其认为此举不妥。 当下,就是出言劝解道。 陆北冷笑一声,他实在无法理解董永的这种迂腐性情,不过也不以为意。 知道不是每一个人都像他这样恩怨分明,以直抱怨。 冷哂道:“既然董兄不接受你的道歉,你就在这儿一直跪着吧。” 傅官保心中怨恨,在目光怨毒地看着陆北几眼,连续被陆北几个巴掌扇老实之后,心底可谓也是恨上了董永。 这时,董拥直直站着,一脸手足无措,纠结无奈的表情。 陆北见董永一副欲言又止,似乎想要替傅官保求情的态度。 而陆北好整以遐地看着,心底暗暗摇头。 最终董永犹豫不决,但终究开口道:“这位兄台,董永多谢你仗义出手,只是对这傅家少爷,还请网开一面。” 陆北目光一冷,嗤笑道:“哦,你这是要原谅他,对你的羞辱了。” 董永目光挣扎了些,最终整了整衣襟,神色肃穆道:“圣人有言,以德报怨。傅少爷,虽然对我恶言相加,我却不能如他一般。” 陆北目光凌然,沉默良久。 傅官保此时一脸得意道:“你快些放过我,别人都不追究了。” 陆北冷眸瞥了一眼傅官保,见这货发髻凌乱,嘴角带着血迹,也不知道这厮得意个什么劲儿。 陆北深深看了董永一眼,心底微微有些失望。 此人非吾辈中人。 转而,对傅官保顿声道:“这个头,你磕定了。” 说着,强拉着傅官保一路膝行到董永亡父尸体前,顿声道:“给死去老人家,磕个头,让他原谅你惊扰之罪。” 傅官保还待挣扎,待看到陆北目光阴沉,甚至隐藏着一丝冰寒的杀机时。 不情不愿地在陆北的强按脖颈下,给董永亡父磕了个头。 陆北朝傅官保屁股踢了一脚,沉声道:“滚吧。” 傅官保听闻此言,如闻大赦,也不顾胸肋之间的疼痛,仓惶地向远处跑去。 正文 第四十八章 过客何道名 刚才傅官保不是没有试图从陆北手下挣扎过,虽然傅官保近日沉溺酒色,身体多少有些虚。 但傅官保自认在陆北这样的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手中,应该是不难逃脱的。 然而,事实却是,傅官保几次尝试挣扎之时,肋骨和胸口之处就会隐隐作痛,哪里还不知道是陆北搞的鬼。 所以,才会开始慢慢老实起来。 傅官保和几位家仆搀扶着,想要逃走,临走前还一脸怨毒地看着陆北和董永二人。 心道,若非这两人,自己也不会受此奇耻大辱。 陆北见傅官保不忿的眼神,似乎还想带人找回场子。 陆北冷笑一声,长剑一挥,那棵小孩儿堪堪环抱的大槐树,被一剑斩去。 “咔嚓”一声,那大槐树缓缓地向一旁的青墙倒去,绿荫覆盖,槐叶乱舞。 断口处,平滑如镜面。 一剑之威,恐怖如斯。 傅官保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并非不识货之人,知道家中护院的武士,有这样的本事的一个都没有。 到嘴边儿的狠话被其生生咽了回去。 “再来纠缠,犹如此树。” 这凛冽声音传来,傅官保浑身哆嗦一下,连忙和几个狗腿子逃之夭夭。 陆北多少解决了潜藏的麻烦,看了看满脸感激的董永一眼,摇了摇头,转身而去。 “这位兄台……”董永忙喊道。 “当啷。”一大锭银子,被陆北向后扔去,在空中滴溜溜打着转儿,正好落在董永脚下。 一个清冷的声音在蒙蒙细雨中传来。 “拿着银两,赶紧带你父亲的灵柩,回乡安葬吧。” 董永眼睛湿润,捡起银两,抱拳问道:“恩公高姓大名?” 陆北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 暮雨苍苍,似乎下的有些紧了。 天庭琼华宫 七仙阁中,几位公主疑惑地看着水镜中的离去的陆北和正自拿着银子眺望陆北远去背影的董永。 小七公主笑嘻嘻地道:“那个侠客就这么走了,怎么不留下姓名呢。” 橙儿公主瞥了瞥嘴道:“这种剑客,看似行侠仗义,实则也不过是沽名钓誉之徒。” 原来,橙儿公主方才虽惊讶于陆北剑光迅疾,但那时因为期望本就很低,所以被陆北的凌厉剑术惊到。 但她在天宫中什么精妙的法术没见过,心绪回转之后,再看陆北冷峻地一剑将槐树斩断,以为此人炫耀武力。 心中莫名不喜。 四公主绿儿眉眼弯弯,娇笑道:“二姐,若是沽名之辈,何必不留姓名?” 橙儿强自辩白道:“此人一剑斩槐,分明有炫武之心,可见轻浮心性。至于不留姓名,不过欲擒故纵而已。” 几女都知道自家二姐不仅口无遮拦,而且性格傲娇,自是感觉方才丢了面子。 青儿公主却以素手掩着小嘴,格格笑道:“这人那一剑,是警告那傅家少爷的,至于他为何不告知董永姓名,我虽猜不出他的用意,但我直觉他并非二姐所想的那般。” 橙儿公主促狭一笑道:“还直觉,五妹你又不认识他,你怎么知道其人真正心性。莫不是……” 四公主绿儿调笑道:“说不得,我们五妹已经动了凡心呢。” 青儿公主冰雪肌肤上微微浮现一抹红晕,就是羞恼道:“四姐,二姐整天口无遮拦的,你还跟她学。” 几女说着,咯咯娇笑地打闹一团。 过了片刻,几人方才注意到小七公主托着香腮正望着水镜发呆。 “七妹,你怎么了?”青儿公主拉着小七公主的衣袖道。 小七公主叹了口气,玉容上起了一丝怅惘道:“我想大姐了,要不咱们下凡去找大姐吧,顺便还能帮帮凡间的穷苦百姓。” 四公主秀眉蹙起,不假思索地道:“不行,要是让母后知道了,肯定受责罚。” 小七公主嘻嘻笑道:“只要咱们偷偷地下凡,母后肯定不知道的。” 青儿公主也似有心动,附和道:“是啊,四姐。” 橙儿公主柳眉倒竖道:“你们最好想都别想,前些日子,彩霞殿的一名织女私自下凡,与凡人私通,被母后派天兵捉拿呢,你们可别下凡,要不然我就告诉母后去,免得受你们连累。” 小七公主撇了撇嘴,心里嘀咕道:“二姐又口无遮拦了,我们下凡只是去找大姐去玩儿,又哪里会与凡人……” 几女散去水镜之术,也不再言下凡之事。只是,小七公主和五公主青儿目光相对之间,心有灵犀地交换了个眼色。 襄阳城傅家 傅官保狼狈地返回家门,这时跑到后院,就是“哎呦哎呦”地哼哼个不停。 桃花作妇人打扮,粉红衣裙,秋波盈盈,白腻晶莹的脸蛋上,艳光迷人。 桃花见傅官保脸上乌青,嘴唇流血,眼底冷意一闪而过。 慌忙跑上去糯声道:“少爷,你怎么了?这是老爷打的?” “少爷,为了妾身受老爷责罚,桃花……”桃花眼底晶莹,梨花带雨地拉着傅官保的衣袖。 傅官保疼的直抽凉气道:“嘘……你轻点儿,疼着呢。” 身后的仆人李大捂住浮肿的脸颊,出言道:“少爷,要不要我告诉老爷,让他派人收拾那两个小子。” 桃花听到此言,方知这傅官保不是被自家老爷所打,眼底一丝异样浮现,面上转瞬回复。 傅官保摆摆手阻止道:“等等,这事儿先别告诉老爷。” “不过那俩小子,我一定要好好收拾。”傅官保一想到陆北逼迫着自己当着众人的面,跪下磕头。 心底已经被陆北震慑的怨恨,就压制不住了。 虽然忌惮陆北的凌厉剑术,但傅官保可没忘记报仇之事。 要不出不了这口气,他傅官保如何在襄阳城立足。 “小子,你打我的耳光,我定要十倍奉还。” 傅官保心中暗暗下决心。 陆北此时还不知道傅官保尚未停息报复之心。 陆北在襄阳城南城,寻了一家客栈步入其中,要了间上房。先吩咐伙计准备好热水,洗了个澡,换身干净衣袍。 将锦瑟放好,提着宝剑,去楼下用饭。 几碟小菜,一壶清酒,陆北自斟自饮,思考着傅官保和董永的事情。 他出手参合其中,其实也只是一时义愤,当然也不排除趁机结交一下董永的心思。 但没想到董永,心性颇为不合他的胃口。 因此仅仅是抛下银子,也算圆了前世看天仙配,而今相逢一场的缘法。 至于不告知姓名,也并非是什么欲擒故纵之计。这又不是英雄救美的狗血剧情,他有那么无聊么。 无他,道不同,不相为谋而已。 既然萍水相逢,以后注定不会有所交集,又何须留下姓名呢? 正文 第四十九章 把酒言八仙 陆北一小口小口地酌着清酒,耳际听着窗外的滴答秋雨,心中思虑着下一步的打算。 这时,客栈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吵闹的骚乱声。 “哪里来的乞丐在这儿要饭,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一个令陆北感到略微熟悉的声音,恩,似乎是这家客栈的伙计。 陆北轻轻放下掌中酒盅,留神细听。 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似乎就是伙计口中的老乞丐。 朗声道:“外面下着雨,我就在这儿避避雨,我不进去的,小哥何必赶人。” 那伙计冷声道:“避雨?你在廊下站着,臭气熏天,客栈人来人往的,影响生意,快去去……别在这儿站着了。” “哎呦”一声,似乎是伙计一脸不耐地将那老乞丐推倒在地了。 陆北听到这声音,眉头就是一皱。 此时突然传来了一道清逸的歌声。 我见世间人,生而还复死。 昨朝犹二人,壮士洒襟士。 如今七十过,力困形憔悴。 恰如昨日花,朝开夜落尔。 听这歌声意境颇为缥缈悠远,陆北心中就是一动,拿起宝剑,向外面唤道:“伙计,可让外间的那位老先生进来,和在下吃几盅酒。” 那客栈伙计听闻陆北此言,忙转过身,戳着手,面色踌躇道:“客官,你看这老乞丐身上破破烂烂的,影响了其他的食客。” 陆北也不多言,探手入怀,一锭雪花银子飞出,伙计手忙脚乱地双手接过。 “够了么?”陆北凝声道。 那伙计掂量掂量手中银子,约有四五两。 自己就算接下客人打赏,要上交掌柜一半,这也剩着二三两,足够家中一月用度了。 伙计喜不自胜地向外面的乞丐喊道:“唉……里面有一位好心公子,请你进去吃酒呢。” 这乞丐破衣烂衫,赤着一只脚,似乎也不知道谦辞,径直向陆北这一桌走来。 伙计低声鄙视道:“这老乞丐,还真是脸大。” 不过终归是看在陆北所给银子的面子,不再阻拦这老乞丐进门。 陆北抬眼望去,发现这乞丐衣着破旧蓝衫,脚下踢着一只靴子,一步三晃。 尽管其人有些蓬头垢面,然眉宇清奇,目光明亮。仔细观瞧,此人实则也不过二三十岁的年纪,哪有客栈伙计所言老迈无力之感。 陆北细细打量乞丐的时候,乞丐也目露惊异地打量着陆北。 陆北抱拳道:“这位先生请了。” 乞丐撩了撩衣袖,用脏衣袖搽了搽本已经明净鉴人的桌椅,方才端正坐下。 陆北看了这一幕,微微一笑道:“先生,凡尘是不比山中清净。” “凡尘人心多变,的确不如山中松韧石坚。” 听闻陆北此言,蓝衫乞丐眼眸微微一眯,接话道。 蓝衫乞丐说完这话,也不客气,一双脏污覆盖下,犹如白玉一般的手掌,举起陆北刚刚用过的酒盅,送到唇间,仰头一饮而尽。 继而道:“好酒。” “自然是好酒。” “可惜。”蓝衫乞丐抿了抿嘴角的几滴酒珠,轻声感慨道。 陆北不问这蓝衫乞丐在可惜什么,只是又拿起酒壶,自行在酒盅里斟了一杯,也不嫌弃蓝衫乞丐用过这只酒杯,放在嘴边,轻轻抿了一口。 蓝衫乞丐见陆北神色不以为忤,面上平静无波。 沉声道:“小友,倒是灵慧非常。” 陆北直视蓝衫乞丐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先生何以教我?” 蓝衫乞丐轻声笑了笑,这似乎是蓝衫乞丐自进来之后,第一次笑。 笑的很好看。 一点儿都没有长期乞讨或身处底层的阴郁,只有一种说不出的明朗和洒脱韵味。 说来,这蓝衫乞丐若是鞠一捧清泉,洗去面上污渍,必定是一位唇红齿白,风度优雅的美男子。 蓝衫乞丐笑道:“小友,可知人心之浊,之险,之愚,之昏。” 陆北似有所思,清声道:“陆某自知,若不知……也见不得先生。” 蓝衫乞丐尴尬地笑了笑,清咳一声,轻轻掩过。目光突然转向陆北右手按着的那柄赤霄剑上。 就要上前伸手抓去,但手背却被陆北死死按住。 蓝衫乞丐不以为意,顿声道:“好剑。” “好在何处?” “此剑上可扫荡寰宇,下可斩妖除魔。”蓝衫乞丐思索了下,方才沉声道。 陆北缓缓松开压制在其人手背上的手,语气颇为诚恳地认同道:“却是好剑。” 蓝衫乞丐不动痕迹地将手收回,似乎方才的事情并未发生。 继而叹了口气道:“可惜……此剑因果颇重,非是小友可持之物。” 陆北抿了一口酒,望着绵绵雨丝出神,喃喃道:“人皇之剑,的确非陆某可持。” 陆北转过头来,语气转冷道:“先生,还有什么可说的么?” 蓝衫乞丐眉头一挑,轻声笑了笑道:“小友,既持此剑,可敢除妖否?” 陆北目光凝视这蓝衫乞丐,吐出了一口气道:“有何不可。” 蓝衫乞丐听闻此言,目光方彻底从赤霄剑上收回,再无留恋之意。 站起身来,抖了抖衣袖上似乎根本不存在的灰尘,朗声道:“明夜子时,小友可到城西大井巷寻我。” 说完,这蓝衫乞丐提拉着一只靴子,蹒跚着向客栈外走去。 陆北端起桌上酒盅,放在唇边,一口饮下。 只觉此酒刚一入口,清香馥郁,神清气明。 这时,雨丝外的的街道上,隐隐传来歌声:“踏歌蓝采和,世界能几何,红颜一春树,流年一掷梭。古人混混去不返,今人纷纷来更多……” 陆北目光一惊,心道,原来是此人。 若是此人,倒也说通为何一副蓝衫打扮,一脚跣足,一脚穿靴了。 陆北万万没想到与自己打了半天机锋的人竟然是未来的上洞八仙之一的蓝采和。 更没想到以乞丐行走世间的蓝采和,竟然对凡间人心的污浊厌弃到近乎洁癖的地步。 其人在客栈外流连往返,自始至终就是冲自己来的,或者是冲自己手中的赤霄剑来的。 赤霄剑虽说不是什么灵宝,但却是一件特殊意义的神兵,是赤帝之子刘邦,当年斩白帝子起义的宝剑,削平天下龙蛇,四百年汉家天下气运浸润,早已与人道息息相关。 说是一句人道圣器也不过分。 可蓝采和到底是何时注意到自己手中的赤霄剑呢? 想到此处,陆北猛然所觉,一定是在自己与傅官保发生冲突之时,自己一剑断槐的时候注意到的。 还真是……人喜无好事,狗欢必生灾啊。 至于其人以言语试探,恐怕也是存着考察自己心性的心思。 陆北长叹一声,望着手中的赤霄剑,心道:“此剑关联人道气数,而今天下诸国也隐隐有归一之势,此剑在自己手上,终究是留不长的。” 正文 第五十章 星夜探傅家 日月流转,有话则长,无话则短。 一处寂静悠长的街道上,几声狗吠在深夜中传的极其遥远。 大井巷中,此夜无雨,无风。 唯有几个稀疏的星子在晦暗的夜空中闪烁不停。 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手持长剑,迈着从容的步伐,向大井巷中走去。 一颗枝叶茂密的大槐树下,一个蓝衫青年,双手负于身后,笑意流转地望着陆北。 几处大户人家,门外挑着的灯笼,烛光熹微而来,蓝衫青年玉净面皮上,晶莹透彻,隐有光晕流动。 陆北目光一凝,上前低声问道:“先生,可以去除妖了么?” 蓝采和笑道:“你我看着年纪相仿,称一声蓝兄即可,不必再称先生。” 蓝采和此时换下乞丐装,此时也就是二十出头的年纪,蓝衫素净,面容白皙,似乎透着气满神足的红润。 陆北心道:“年龄相仿?你年庚是几百岁,还是几千岁。” 不过既然蓝采和想要装嫩,陆北索性也懒得纠结称呼之事。 陆北问道:“那蓝兄,妖怪现在何地?” 蓝采和目光一转,沉吟道:“说来,这人你也认识,此妖就藏匿在傅家。” 陆北脑海中灵光一闪,莫名想到了,前日傅官保眉宇间的那股桃花煞气。 “贫道其实已经追踪此妖,有数月之久,奈何此妖十分狡诈,以人皮幻化妙龄女子,蛊惑愚昧世人,贫道……” 说到此处,蓝采和明玉般的面容上,有着一丝尴尬之色闪过,似乎想到了什么难堪之事。 陆北若有所悟,心道,这蓝采和必定是被那妖怪利用凡人戏弄了。 陆北也不细究其中原委,直接问道:“蓝兄,那需要我做些什么?” 蓝采和思索下方道:“你那赤霄剑对妖怪的神魂灵性伤害颇大,我用法宝将那妖怪打出原形。你暗中潜伏在妖怪逃跑之处,伺机以剑斩杀。” 陆北明白了蓝采和的计划,计划归为两句话,就是蓝采和自己去引怪,自己躲在草丛里,打闷棍,趁机补刀。 这计策听着十分简单,但对自己这个补刀手的要求也很高。 不过令陆北好奇的是,蓝采和既然是未来上洞八仙之一,为何……连除个妖都这么费劲。 莫非现在八仙还未归位,还是说,自己要对付的是什么大妖。 这下,陆北就不得不问了。 陆北问道:“那个,蓝兄,我们要对付的是什么妖孽?” 蓝采和回忆道:“这是一只千手石妖,因吸取日月精华,修炼出灵性,脱去窍壳,用一美人皮,化作妙龄少女,在凡间择取精壮男子,吸取元阳之气修炼。” 陆北眉头下意识地就是一皱。心道,妖孽动不动就吸取元阳之气修炼,这是何道理? 鬼仙余青记忆也没有妖类修道的窍门,更不懂得其中的缘故。 蓝采和似乎看出陆北的疑惑表情,出言解释道:“忘了,你不懂这些仙道秘闻了。妖类修道,有性命双修的大妖。也有草木精灵之类,修阴神的妖怪。” 蓝采和整理了下思绪,接着解释道:“彼辈修炼吸收月华之中的阴寒之气。 然而阴神有形无质,阴寒之气吸收过多,则孤阴不长,孤阳不生。这就要以阳气中和,达至阴阳交泰,抱元合一。而在阳气之中,又以男子元阳之气最为中正平和。” 听闻此言,陆北恍然大悟。怪不得前世种种鬼怪志异,记载的都是,妖类勾引男子交合,吸取精阳,原来还有着这种缘由。 蓝采和见陆北神色清正,似乎轻易就明白了自己话中的意思。心中也是感慨道,此人果然是有灵慧的。 二人又叙话一番,蓝采和突然一拉陆北衣袖,陆北神色一惊,正要反抗。 耳边突然传来清朗声音道:“不必惊慌,我用【土遁之法】带你到傅家。” 话音方落,陆北只觉得一阵心悸胸闷,烦厌欲呕。 继而眼前一道白光穿梭,似乎在地下潜行。不多时就从城西的大井巷到了城东的福德巷。 一座高门宅院出现在二人眼前,宅院之内,灯笼密布,一片灯火辉煌。 蓝采和将陆北拉到一颗柳树下,借着柳树浓荫的遮蔽,二人站定,默默观察着傅府。 蓝采和以法力传音入密道:“傅家有着天庭门神一缕神识护佑,贫道不好擅闯。” 原来,凡是人间百姓,所居院落之中,都有着门神护佑。不过仅仅是一缕神识而已,甚至连分身都算不上。 这缕神识的强弱也由所居院落的祖荫福缘深厚与否决定,因为富贵殷实之家,所提供的香火愿力就越强。 由此可见,神祗也是看人下碟,捧高踩低的。 至于为何画皮石妖能够进入傅家,盖因,此妖是随着傅官保进入傅家的,神祗一丝神识只会认为是傅家人,当然不会攻击。 而蓝采和不一样,虽然不惧这微弱到近乎不值一提的门神神识。 但如果硬闯的话,可能会惊动那石妖,让其闻风而逃,反而不美了。 蓝采和将心中担忧说出,陆北轻笑道:“难道蓝兄要止步于傅家门前。” 蓝采和对陆北话语中的取笑也不以为意。 传音道:“且看贫道法术。” 蓝采和骈指成剑,虚空连连勾画,一道白色符印,纹路繁复,白光流转。 “疾……” 傅家上空白红之光成网,隐隐现出波纹。 但被那符印一接近,其波纹微不可察地动了一动,然后便不再有一丝一毫的动静。 蓝采和蓝色衣衫大袖飘飘,迎着凉风,抓着陆北的衣袖,如一只大鸟一般,平滑地向傅家宅院的一处高大建筑物飞去。 蓝采和清声道:“你在这里等待时机,为防石妖发现。此物,你暂且佩戴隐匿。” 说着,便将一个青色的玉璧交给陆北。 这玉璧温润洁白,正面刻着鸟篆鱼纹,背面雕着曲曲引引的符咒,陆北借着微弱的光辉,细细观瞧,发现此玉璧通体散发着幽幽的白光,自己转眸之间,吸人心神。 陆北目光直直地盯着这块儿玉璧,心中沉思道:“此物材质神韵,倒是与怀中珍藏的那片取自鱼妖身上的横骨有着几分相似,也不知是不是同一类东西。” 蓝采和此时见陆北不错眼珠地盯着玉璧,慌忙言道:“此枚【碧云蟠龙璧】,只是暂时让你使用,用完我可是要收回的。” 陆北心中好笑,心道,此人倒是小气的紧。 看来神仙与凡尘中人也没什么区别么。 不过,这蓝采和的成名法宝不是一副快板么? 不知道是不是一件灵宝。 蓝采和自是不知道陆北心中正打着自己压箱底宝物的主意。 蓝采和见一切交代完毕,再无疏漏。在屋檐上辨明路径,向傅家后院一处传来****的明亮所在飞去。 正文 第五十一章 石妖随风逝 傅家后宅 一间装饰的精美华丽的厢房内,角落里炭盆中烧着无烟兽炭,屋中一方八角小炉,点着檀草香熏。 屋内可谓温暖如春,香气扑鼻,熏熏然迷心,陶陶然醉人。。 男子与女子床笫之间的嬉笑声不时传来,一方锦榻之上,花绣帘帐微挑,两条雪花般的长腿伸出彩色鸳鸯锦被之外,白腻的肌肤隐隐有着春.潮后的桃色光泽,无声地裸露在空气中。 一阵低沉男子嘶吼的声音继而响起,伴随着秀榻剧烈的摇晃声。 傅官保两眼一翻,苍白脸颊上闪现出余韵后异样的酡红,额角青丝上汗液点点滴下,面上陶醉迷离。 然而,傅官保眉宇间的点点乌青之气却是更为浓郁。 “你到底行不行啊,怎么又是这样?” 娇腻酥软般的清丽女子声音,在一阵哼哼唧唧之后,糯声抱怨道。 傅官保面上现出尴尬之色,有心再战,但这时,已然有心无力。 傅官保大口喘着粗气道:“美人,你饶了我吧,真的不行了……” 桃花香腮之上红晕一片,眼眸中水雾欲滴,语气幽怨道:“每次都这样,人家才刚来点儿感觉……” 傅官保讪讪笑道:“不行了,再这样……非死你身上不可。” 傅官保心里对眼前这磨人的小妖精可谓又爱又怕,这桃花看着好似少女,然而深谙魅术,床笫之间,让人欲罢不能,甚至比一些成熟少.妇还要痴缠。 就在傅官保打算以言语安慰一脸欲求不满的桃花之时。 飞遁到厢房外的蓝采和,听闻屋中的靡靡之音,心中骂道,好一对无耻荒.淫的狗男女。 当即清喝一声,右手手持一副快板,踹门而入。 蓝采和目光冷峻,白玉快板金光流转,法力催动,金光万道熠熠闪烁。 白玉快板滴溜溜地向床上的那对狗男女照去,一道金色圆形光罩,在虚空中生成,随着快板无意识的轻轻震动,金色涟漪缓缓荡开。 秀榻上,桃花一双纤纤素手,正探入锦被之中,想要再次撩拨傅官保。 而傅官保眼眸注视着风情万种的桃花,双手无意识地抓住一片酥软上的两处凸起,脸上露出一副既舒服,又纠结的难受表情。 看这副情态,这厮竟然在桃花的撩弄下,又来了兴致。 这时蓝采和快板无声而来,金光普照之下,桃花面上就是眉头一皱,继而一阵凄厉惨叫声响起。 “妖孽,速现原形!”凛然大喝似远还近地传来。 桃花面上扭曲交错,娇嫩艳丽的肌肤慢慢蠕动起来,一条条黑色犹如蛆虫的东西爬来爬去,在嘴鼻之间进进出出。 一对澄澈迷人的美眸,水雾不再,而是化作两个滴着黑色黏液的窟窿。 “啊……” 桃花浑身扭曲颤抖,如同蛇蜕皮一般,少女柔嫩的皮肤撕裂开来,一个黑色的石人,面容狰狞地显现了出来。 这石人面相丑陋无比,黑色黏液滴漏,周身千只如同小蛇的触手,卷曲伸展着。 傅官保此时本来一脸似欢愉似难受的表情,这时猛然见了此妖原形,面容大变,跨下之物,好悬没吓得缩回去。 “妖怪啊……” 两眼一翻,口吐白沫,昏死过去。 千手石妖看都没看傅官保一眼,浑身散发着凶戾邪恶的气息,长啸一声,一跃飞起,千只触手纷纷伸出,向那金刚钟光罩击去。 “妖道,你百般纠缠,本座必要把你抽魂炼魄,生不如死。” 非男非女的声音,在屋内扑簌响起。 蓝采和嘴角冷笑不止,此妖,竟然倒打一耙,称自己是妖道起来。 眼见千手石妖,千手如长鞭挥舞,咚咚地将金色光罩打的震动不断,一些如蛛网密布的裂纹,依次出现。 蓝采和当即不再留手,左手掐诀,右手食指以快若无痕的速度,连连在虚空勾画,一道金色符箓成形,符箓上篆文隐隐是【镇敕】二字。此枚符箓带着纯正浩大的光芒和气息,向石妖而来。 石妖本来见困着自己的金色光罩在自己的连续攻击下,摇摇欲坠,心中大喜,加大法力。 只听“蓬”的一声,金色圆罩炸开,白色快板倒飞而回。 蓝采和神色冷漠地抓住快板。 石妖一声厉叫,见脱出困境,卷起一团黑气正要遁逃,这时蓝采和金色符箓当头罩下。 石妖猝不及防之下,被此符箓当头打下。 黑血四溅,妖身剧颤。 蓝采和手中快板打起,白玉快板之上禁制发动,张大三尺,带着风雷呼啸之声,就要石妖打去。 石妖在见蓝采和以法力催动禁制之时,已经是意识到危机来临,怒吼一声。 千只触手延展开来,约有半数爆开,一阵黑气震荡,石妖眼中血泪喷溅,嘶吼一声。 金色符箓带来的镇敕之力,被其疯狂挣脱,终于险之又险地在蓝采和快板到来之时堪堪躲过。 蓝采和眼见快板法宝就要伤害到昏死过去的傅官保,神色犹豫之下,法宝来势止住。 而就在这一个犹豫瞬间,那石妖身形裹挟一团黑雾,破窗向外遁去。 蓝采和反应过来,脚下不停,紧随其后遁出厢房。 傅家大院之中,此时早已惊动。 一队队护院敲着锣鼓,打着火把在院中巡弋往来,正要向傅官保处奔来。 陆北在高大的建筑屋檐上,目光冷冷地看着这一幕。 这时,突然见一团黑雾身形自后院奔出,而黑雾身后跟着一个蓝衫青年,正是蓝采和。 蓝采和慌忙道:“拦阻此妖。” 陆北一动不动,好似未闻。蓝采和面色更为急切,一边打出法诀阻挡石妖的去路,一边向陆北示意。 这时,那千手石妖正慌不择路地奔逃而出,正好看到陆北在屋檐上站立,心中狂喜,心道,以此人可拖延一二。 黑雾窜起,向陆北立身之处飞去。 陆北目光微眯,星火之光下,眸藏灼然杀机。 石妖心中莫名一惊,但身形已然逼近。 一道匹练剑光带着灼热火焰在空中劈斩而下,剑风落处,屋檐上片片琉璃瓦片,灰尘草屑如清波一般向四周排荡而去。 “噗嗤……” 黑雾爆散,石妖面上带着恐惧和痛苦,难以置信地惊骇道:“好快的剑……” 陆北早已收剑还鞘,闻听此言,身形暴退。 青衫少年,衣袖飘飘,面色冷峻地倒退远去。 身前几只黑色触手突兀迅速而来,追击少年,似乎近在咫尺,但终究在离少年半尺处无力落下,火焰升起,变作点点飞灰。 而石妖浑身已然红色火焰燃起,黑雾化作白气,僵硬的面容上,狰狞,痛苦,迷茫,怅惘一一闪过。 最终燃作黑灰,在夜风中飘散。 正文 第五十二章 不如归去么 蓝采和此时方到,见千手石妖被陆北凌厉一剑斩杀,不由出言赞叹道:“陆兄,好剑法。” 陆北微微一笑,不以为意道:“依仗神兵之利,自比不得蓝兄神通法术,精妙难言。” 闻听陆北恭维之言,蓝采和白净的面容上,轻声笑了笑。 心道,此子剑法已然阴阳相济,刚柔一体了。 在凡尘俗世之中,道一句【十步之内,人尽敌国】也不为过。 可惜武道终归是凡人杀伐手段,比不得仙人口吐飞剑,御剑千里。 陆北面色平静,眸如深渊,心底却在沉思自己方才那一剑的威力。 这段时日,他不敢修炼来自鬼仙余青记忆中,残缺的【太上真宫九篆封元诀】。 但是余青一生所学剑术,他却是孜孜求索,以此作为护身手段。 不知为何,他发现自己习练剑术,悟性超卓绝伦,能够隐隐把握剑法更深一层的精妙变化。 他也猜测,可能是两世为人,神魂底蕴深厚的原因。 但心中总有一个声音似乎在告诉他,并不是这样,或者是……不完全是这样。 然而,剑术无论如何精妙,也只能近战而已。就算对付一些不入流的妖魔鬼怪,也是仰仗了手中赤霄神剑的辟邪能力。 陆北沉思道:“武道在仙人眼中,真的就这般不入流么?” 自己来自后世那个资讯发达的时代,无数奇人异士的理论或者说脑洞,无不说明着三千大道,殊途同归的至理。 但是何以至今未曾听闻,有人以武入道呢。 或许有武道不善养气的原因,没有成千上万年的时间沉淀,就没有无数人杰的智慧积累,也就没有前路的推陈出新。 剑法练到再高,技巧练的再熟,就算斩神魔又如何。 百年之后,任尔惊才绝艳,神魔辟易,也不过是化作一捧黄土,随风而去。 尔曹身与名俱灭,不负江河万古流是也。 心中长叹一声,陆北不再深思。 蓝采和见陆北面上似有所思,眼中也有萧索之色一闪而过。 不过,也并未出言询问。 这时,傅家人群惊动,也是注意到屋檐上的陆北与蓝采和二人。 “抓贼啊……” 铜锣敲响,家丁奔走相告,一些精壮汉子甚至取下背上弓箭,打算张弓搭箭,向屋顶攒射。 蓝采和眉头一皱,心道:“凡人果然愚昧。” 陆北提醒道:“蓝兄可以神通显化,点醒世人。” 蓝采和也不想凭白被人当做盗贼,闻听陆北此言,微微颔首。 继而浑身金白之光大放,光芒流转之下,其人唇红齿白,面容威凛,颇有几分金甲神人的气度。 蓝采和大笑道:“诸位莫怕,贫道乃白云山炼气士,路经此地,见傅府妖气冲天,似有妖祟作乱,特来此地降妖除魔。” 陆北心道,神仙的这套说辞,自古以来,倒是没什么不同。 见蓝采和仙气飘逸,金光大炽。傅家一些护院家丁,面上都是带着惊疑不定之色,继而跪地拜道:“神仙下凡,神仙……” 这时,一个身着锦袍,面容富态的青须老者,在一群家丁护院的簇拥下,来到院中,向蓝采和行礼道:“小老儿傅名,见过仙师。” “不知仙师所说妖怪现在何处,仙师可否留步一叙。” 傅名见蓝采和仙风道骨,气度飘逸,对蓝采和的仙人身份多信了几分。 当即,就是言语恭谨道。 蓝采和轻轻一笑,方道:“此妖是一画皮石妖,正是你府中唤作桃花的女子,贫道已经和这位道友联手除去了此妖,至于此妖所留人皮正在你傅家少爷房中,你一观便知。” 傅名一听此言,哪还不知自己前日令人调查的来历不明的桃花就是仙师口中的妖怪,心中就是惊惧不已。 急切吩咐道:“快去看看少爷,怎么样了。” 一个家丁领命而去,没多大一会儿跑回来,惊慌道:“少爷昏睡不醒,而且……” “而且什么?”傅名连忙问道。 家丁面带惊惧地道:“少爷房中,遗落着……一张美人皮。” 傅名老脸带泪,喃喃道:“我就说,不让他带一些来历不明的女子……” 见家丁还在原地站着,冷声道:“还站着干什么,快去请郎中救治少爷。” 这时,蓝采和见傅名已经了解原委,也不在傅家耽搁。 清声道:“此间事了,贫道告辞了。” 说完之后,根本不给傅名挽留机会,遁风运起,带着陆北向远处而去。 且不说傅家为了傅官保之事,已然是乱成了一锅粥。 单说,陆北与蓝采和二人一路遁行,不知不觉间已经离了福德巷,来到大井巷之中。 二人立定身形,陆北看着蓝采和,明知故问道:“蓝兄,为何不出手,帮一帮那傅官保。” 蓝采和目光转冷道:“此人好色荒淫,合该有此劫。” 听闻此言,不知为何,陆北心中就是微凛。 莫名想到了,前世看《封神演义》,一些阐教金仙,对于截教门人魂归封神榜的说辞。 合该有此劫? 转念思来,陆北心中自嘲道,自己还真是……联想能力够丰富的。 见陆北神色有些异样,蓝采和目光转柔道:“陆兄,贫道来此地所行之事,已然了结,因此要向陆兄告辞了。” 陆北神色一愣,问道:“不知蓝兄接下来去往何处?” 蓝采和灿然道:“云游天下,四海为家。” 陆北哦了一声,不再多言。 蓝采和见陆北神色平静,问道:“本以为陆兄还要向贫道求取入道之法呢?” 陆北神色淡淡道:“那不知蓝兄可否赐予陆某入道法门。” 蓝采和见陆北神色淡漠,相视良久,莫名笑了笑。 这笑容有点儿冷。 继而神色郑重道:“陆兄,你我相识一场,我有一言赠你。” 陆北沉声问道:“何言。” 蓝采和突然目光甄然,眸中两道金光隐发,紧紧盯着陆北一双如古潭般幽深的眸子,一字一顿道:“前路且艰,不如归去。” 蓝采和说完此言,不再多言,蓝衫轻扬,脚下踩着一朵祥云,向远处遁去。 陆北望着蓝采和渐渐消失在夜空中,想到蓝采和在走之前,那意味深长地向自己胸口方向看的一眼。 陆北摸了摸怀中的那张薄薄的婚书和凤钗,以及那枚……半圆形的龙骨。 目中晦暗不明。 “不如归去么?” 喃喃自语声在寂寥的大井巷中响起,继而嘴角挂着一丝冷笑,大步向来处而去。 一声鸡鸣,不知何时,天际已然破晓。 瑟瑟秋风之中,青衫少年,手持长剑,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坚毅的背影在黎明下的璀璨霞光下越拉越长。 正文 第五十三章 谁寄锦书来 襄阳客栈 陆北结过账目,背着【锦瑟】古琴,手提长剑,骑着一匹青骢马,轻揽马缰,向城外而去。 古道,秋风,瘦马。 陆北策马官道,向六百里外的岳阳而去,打算从岳阳登大船横渡茫茫云梦大泽,泛舟入湘水。 此段陆上路程极为遥远,仅仅以双足步行,也不知走到何年何月,因此备下马匹作为代步之用,就非常有必要了。 至于为何不从襄阳直接坐船,想来以水路之便捷,只需半月之久便可直入湘水。 盖因,陆北觉得如非必须,尽量就不沿水路而行。甚至如果有选择的话,陆北都不打算渡过洞庭湖。 闲言少叙,陆北一路晓行夜宿,风尘仆仆。 不知不觉间,行路已有十余日之久。 且说这一日黄昏时分,一处高山峻岭之中。 此时山高林密,秋雾渐浓。 漫山遍野的枫叶,火红如晚霞。 陆北轻驱坐下青骢马,手掌置于眉间,搭起凉棚,向远处依稀观望。 发现山道崎岖,青草慕阳,枝蔓疯长,重峦叠嶂的山峰之间,或有一二鸥鹭布谷啼鸣呦呦,衬托着山谷越发清幽古奇。 陆北从马鞍上取下一只水壶,仰头灌了几口水,衣袖撩起,搽搽额角眉间星星点点的汗珠。 这时,耳边隐隐传来一阵惊慌的呼救声。 陆北端坐马上,执剑望去,远处不过五六丈外,一个身穿秀士儒衫的白面书生,此时一脸惊惶失措的神情。 此人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地自荆棘坎坷的山道上滚了下来。 长袖衣衫被树枝划破成片片布条,手臂上道道血痕隐隐出现。 白面书生顾不得喊疼,抬起脚步,再次拔腿奔逃,突然身形一个趔趄,却是被山中的一根枯枝绊倒,一下子匍匐在荒草丛中。 这时,啸声震动山林,树叶被风吹得飒飒作响,烟尘弥漫。 一只斑斓吊睛猛虎,张着血盆大嘴,獠牙狰狞,带着一阵腥风,向书生扑去。 书生目光惊恐,口中呼喊道:“我命休矣。” 陆北早早地看到这一幕,从马上跃起,再行两三步,拔剑而出,自空中向猛虎头颅劈斩而下。 “孽畜,休得伤人。” 这头大虫极其机警,见一道寒光当空袭来,带着沛然莫挡的杀机,脖颈一小撮白毛,根根竖起,一颗硕大的花纹虎头,在空中向一旁奋力缩去。 落地几个翻滚,一声震荡山林的吼声再次响起。 鲜血点点落下,染红一大片青草。 此虎却是终归被陆北削去了一只耳朵。 吊睛猛虎受伤后,凶性狂发。 然而由于来自猛兽的本能,对眼前敌人的杀伐气息感到忌惮。 一双虎目血红,口中大张,来回蹑着步子,身形扭动,似在观察着陆北的破绽。 陆北目光一凝,向前一步,挡在白面书生身前,执剑与猛虎对峙。 这时,那白面书生见身前站着一个高大的青衫背影,右手握着一把长剑。 目中露出喜色,喜悦道:“柳毅多谢壮士救命之恩。” 陆北听这白面书生自称柳毅,神情微动,不知为何刹那间,精神就是一个恍惚。 眉心清凉,恍惚之感尽去,陆北目光一凛。 心道,又是这种熟悉的恍惚之感。 此时,那头斑斓猛虎觑着陆北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张着凌厉的爪子,向陆北扑来。 陆北剑光再起,不退反进,赤霄剑凌冽的剑光向猛虎张开的血盆大口一剑刺去。 猛虎见陆北剑光晃眼,知道来者不善,就要故技重施,躲闪过去。 腰身一个扭曲,庞大的身形便向一旁跳跃而去。 陆北目光冷意更甚,身形疾进,剑光陡转,比方才那一刺的速度还要快,半月形的剑光横斩而出。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响起。 血花喷溅而出,猛虎脖颈下被斩出一道大口子。 猛虎向草丛中跳去,鲜血淋淋,发出愤怒的嘶吼哀鸣声。 陆北趁势追击,上前一跃而起,匹练光华斩下,一颗硕大的虎头,血淋淋地飞起三尺,在空中转了几个圈,最终掉落在草丛中。 “蹭……” 陆北还剑入鞘,转身向惊魂未定的柳毅走去。 清声道:“柳兄,没事吧。” 柳毅转眼方看清来者,只见一位不过十五六岁模样的青衫少年,眉宇清秀,神色淡漠从容,一边缓步向自己走来,一边出言询问。 柳毅没想到眼前救命恩人竟然如此年轻,目光惊异无比,不过很快平复下来。 满怀感激道:“多谢壮士相救,还未请问壮士高姓大名。” 陆北一手将柳毅搀扶起来,沉声道:“适逢其会而已,在下渝阳陆北。” 柳毅站起来,既不拍打身上粘附的草屑,也不检查自己胳膊上的伤势。 而是探手入怀,取出一张精致的信封,放在掌中,仔细瞧了瞧,待发现并无破损之后,方松了一口气,又珍而重之地将其揣入怀中。 “还好没事儿。” 柳毅面上带着庆幸之色,喃喃自语道。 陆北目光就是一缩。 心中的某个猜测一点点地放大。 不动声色道:“不知柳兄从何处而来,何以在深山中独自赶路。” 柳毅思索了下,坦言道:“好叫恩人得知,柳某来自北方魏国,受人所托,去南方寻人,然盘缠用尽,坐不得大船,只能行陆路。” 陆北心中了然,但还是故作疑惑地问道:“受人所托?寻人?” 柳毅神色犹豫了一下,转眼看了草丛上无头的猛虎尸体,就是解释道:“柳某接了一封书信,去洞庭湖寻找洞庭龙君。” “洞庭龙君么?据陆某所知,洞庭龙君统辖一方水域,柳兄如何与这等神祗有了交集。”陆北问道。 柳毅听闻陆北此言,长叹一声道:“不瞒恩人,柳某在泾河遇到龙君家的三公主,受其恳求,递送锦书一封,送交她的父亲。” 说着,柳毅再无隐瞒,向陆北解释详情。 原来,柳毅身居北魏邑阳郡,去往扶风郡的都城赶考,不想在泾河岸边遇到一牧羊之女悲啼。 询问之下,方知其为洞庭龙女三娘,被洞庭龙君遣嫁给泾河小龙,然婚后遭受丈夫百般虐待。 柳毅悲悯心起,再加上龙女凄楚恳求,便仗义为龙女传送家书,打算入荆湘求见洞庭龙君。 陆北听完柳毅讲述原委,心道,看来眼前这书生,果然就是那柳毅传书故事中的柳毅了。 正文 第五十四章 柴门一盏灯 陆北也不以为异,毕竟,自来到此方仙侠世界,见到前世神话中的人物也不是一个两个了。 若是见个神话人物就大惊小怪,也震惊不过来。 陆北赞道:“柳兄受人所托,忠人之事,陆某佩服。” 柳毅闻听此言,却是满脸羞愧道:“恩公莫再出言羞煞柳某了。” 见陆北神色疑惑。 柳毅颇为自责地道:“想我柳毅一介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或许就不该答应龙女之事,以致耽误许多时光,令其多受苦难。” 见柳毅言说此言时,眼眸含着羞愧之色,陆北知道当是这书生的肺腑之言。 就是意味深长道:“柳兄为人热忱,却是最为合适不过的人选。” 柳毅谦辞道:“恩人谬赞了。” 陆北笑道:“柳兄,你我年龄相仿,但以兄弟相称即可,不必张口闭口恩人。” 柳毅方道:“那柳某托大,叫一声陆兄弟。不知陆兄,乘马欲往何处?” 陆北轻轻一笑道:“陆某要往湘南一行,办些事情。” 柳毅听闻此言,心下一动,面露喜色道:“既然陆兄往湘南,必定经过洞庭湖,不如你我二人结伴如何,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陆北似笑非笑地注视着柳毅,沉吟道:“就依柳兄所言。” 柳毅此时也是颇为不好意思,自是知道陆北明悉了自己的打算。 说是相互照应之言,倒不如说是眼前少年照应自己更为恰当。 二人叙话之间,陆北将那猛虎扛起,搭在马背后面,牵着马匹与柳毅向山道行去。 行路之间,渐觉天际渐晚,二人一路向前走去,直到星光绽放。 一颗枝繁叶茂,犹如青伞的大榆树下,隐隐有着一个篱笆小院坐落,院中几间茅草小屋,隐隐亮着灯火。 篱笆院前,茅草覆盖着荆棘柴门。一盏灯笼高高挑起,幽黄明灭,在略显昏暗的夜色中,格外惹眼。 柳毅喜道:“陆兄,前面有户人家,我们不用露宿荒野了。” 陆北拽了拽缰绳,止住青骢马的躁动,若有所思地望着不远处的茅草屋,淡淡道:“恩,是不用露宿荒野。” 柳毅大步向前,来到木门扉户前,轻扣木板,喊道:“有人么。” 此时,冷夜渐至,秋风袭来。 柳毅先前被树枝挂烂的衣衫下的皮肤就是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柳毅忙扯了扯衣袖。 这时,屋内闻听有人叫门,一个佝偻老者拄着蛇形松木拐杖,颤颤巍巍地从屋中推门而出,来到院中,隔着篱笆院,远远望见陆北与柳毅二人。 深陷的眼窝中有些犹豫和不忍之色流露,步伐微顿,但终究还是去开门,苍老干涩的声音响起。 “来了,来了……” 吱扭一声,柴门被佝偻老者自里间打开。 柳毅行了个礼道:“这位老丈,我们二人行走山野,错过宿头,不知可否在此地,借宿一晚。” 佝偻老者打量了一眼柳毅,见其天庭饱满,目光昂然,心中一抹忧虑放下。 这时,又拿眼去看陆北。 就看到一个青衫少年,背负长条包裹,弯着腰正在榆树下拴马。 正在这时,这少年似有所觉,转身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向佝偻老者极目望去。 浑浊老眼甫一对上少年一双幽深的冷眸,佝偻老者就是一惊。 待望着那若有若无,似有深意的笑容时,佝偻弯曲的身形,就是微微一震。再去细观,少年只是神色淡漠,右手摩挲着腰间一把剑鞘古朴的宝剑。 哪有方才的笑容。 老者只当最近心事郁结,暂时压下心中疑窦。 嗓音沙哑道:“贵客临门,小老儿蓬荜生辉。” 柳毅闻听此言,心中大喜,躬身道:“叨扰老丈了。” 见陆北还在榆树下伫立,就是打了个招呼。 陆北自马背上取下那只无头的猛虎,神色宁静地倒拖着向柴门出而来。 血迹斑斑而行,陆北似无所觉。 老者此时方才注意到陆北所拖行的何物,眼底深藏的忌惮之色一闪而过。 身形倒退两步,面上惊慌道:“大虫……” 陆北沉声道:“老丈,不必惊慌,这是一条死大虫。” 柳毅见老者惊慌,也是出言宽慰道:“老丈,那只老虎已经被杀了,大可不必害怕。” 似乎是柳毅的宽慰之言起了作用,也可能是陆北的镇定从容感染了佝偻老者。 佝偻老者叹道:“小兄弟,这老虎血淋淋的看着着实吓人,莫要拖行着了。” 陆北眼眸微沉,问道:“老丈久居山林,也害怕这种畜生么。” 佝偻老者呼吸一窒,正要说话。 陆北却是自顾自拱手道:“我等二人叨扰老丈,能将此兽做几道下酒菜来。需要多少银钱,老丈只管开口即可。” 老者连道不敢,迎着陆北与柳毅进了院门。 步入灯火明亮的屋中,佝偻老者招呼陆北与柳毅在一张八仙桌上坐下。 自言道:“二位公子稍歇,我去做些饭菜来。” 未及二人道谢。 里间屋子绣帘微挑,叮当环佩轻响,一阵香风袭来,一个身形婀娜的轻柔少女,楚楚动人,烟波盈盈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佝偻老者见到少女,就是出言介绍道:“二位公子,这位是小女玲珑。” “玲珑,快来见过两位公子。” 莲步轻移,少女娇嫩的声音甜蜜柔软,行了个万福道:“奴家,见过二位公子。” 柳毅面色涨红道:“小姐不必多礼。” 陆北微微颔首,目光炯炯地望着此女。沉默不语。 佝偻老者介绍完毕,道:“玲珑,你先与两位公子沏茶,我去做些饭菜来。” 老者说完,便转身向屋外的灶屋而去。 玲珑人如其名,身形玲珑,艳而不俗,一双眸子灵动澄澈,欲说还休。 玲珑去提着一个白色茶壶,素手放入两把茶叶,冲上开水,不大一会儿,壶嘴白气袅袅。 玲珑皓腕凝霜,桌上轻轻摆起两个瓷碗,躬身弯腰倒下茶水,哗啦啦,茶碗一一注满。 此女一举一动,都透着赏心悦目之感。 “山野之人,些许粗茶慢怠二位公子了。” 樱音轻吐,吐气如兰。 正文 第五十五章 孤寂夜玲珑 柳毅听闻玲珑此言,忙是摆摆手道:“小姐客气了,我等二人逆旅风尘,有一碗茶水润润喉咙已是难得,不敢多做苛求。” 说着,柳毅拿起茶碗,往嘴边递去,一饮而尽。 茶水入喉,温度适宜,甘甜滋滋,齿颊生香。 玲珑见陆北没有动作,楚楚动人地道:“这位公子,可是嫌弃茶水粗陋。” 陆北笑了笑,拿起瓷白茶碗。 眼眸低垂,看了看,清润舒展的几片茶叶在碗底打着旋,下意识地轻嗅了嗅,茶香沁人心脾。 举起茶碗,送至唇间,抿了一口。 轻声赞道:“好茶。” 陆北放下茶碗,收敛笑意,淡然道:“小姐,在下有一事相询。” “公子但言无妨。” 玲珑俏丽的脸上露出端庄之色,神态娴雅宁静之极。 陆北问道:“陆某见此山,云雾饶林,谷深峰峻,桃水兮兮,不知是何名字?” 玲珑本以为陆北要问些什么问题,一听陆北问及此地何处,放下心中警惕。 清声道:“好叫公子得知,此山名唤【鸟鼠同穴山】。” “哦,何以此名唤之?” 听到这个奇怪的名字,柳毅当即起了好奇之心,一脸疑惑地问道。 陆北此时也是语气玩味道:“鸟鼠同穴,这个名字倒是有趣的紧。” 玲珑笑道:“《山海志》载:此山多白虎,白玉。荆水出焉,而东流注于河,其中多畀(bi)鱼,鸟首而鼠尾。涧水出于其西,西流注于汉水。” 听到此处,柳毅钦佩道:“姑娘,好学识。” 玲珑嫣然一笑道:“公子过奖了,只是小女子久居此山,知道些此山的来历。” 玲珑又是续道:“至于为何以鸟鼠同穴为名。传说是一只青鸟栖落在此山,与一只老鼠结合,生则同衾,死则同穴,故而称之。” 说到最后,玲珑眉眼间闪过一丝羞意,声音嗫嚅娇酥,近乎轻不可闻。 柳毅击节叹道:“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一只青鸟竟然与一只耗子结合,的确是匪夷所思。 陆北也觉得此事可称稀奇。 心道,这算不算跨越物种之间的爱恋,若没猜错,那畀(bi)鱼说不得就是这一鸟一鼠的后代了。 陆北与柳毅二人与玲珑叙话之时,发现这玲珑可谓见识不俗,涉猎甚广,凡柳毅所问,此女无不应答自如,侃侃而谈。 而且此女,情态娇柔无限,气质空灵。 在听柳毅言语时,时而玉手托腮,眉黛轻蹙,时而转动眼眸,眉飞色舞。 柳毅似乎从玲珑的反应中得了某种激励,就将自己近年的生平奇闻,一一讲述给此女。 若非陆北暗中扯袖示意,恐怕其连替龙女传书的事情,都要向玲珑讲述一番了。 期间,陆北沉默不语,只是神色淡淡地望着眼前一男一女相谈甚欢的情状。 举起一碗清茶,低头细心轻嗅,终究毫无所获,只得又是抿了一口。 放下茶碗,陆北眼中余光,似乎觉察到正不错眼珠,倾听柳毅说话的玲珑,一动不动的眼眸,闪烁了一下。 一丝疑惑,在陆北心间浮起,久久徘徊。 这时,佝偻老者突然端着几个碟子和一个汤盆来到屋中,见屋内相谈甚欢,就是笑道:“二位公子,可以用饭了。” 肉香四溢,勾起人的食欲。 “咕噜噜。”柳毅讪讪笑了笑。 玲珑掩嘴格格娇笑道:“公子,是饿了吧。” 这时,柳毅神色更为尴尬,白净的面皮上都涨红了。 陆北起身接过饭菜,同时将碗筷摆放在八仙桌上,向老者道一声有劳。 众人相继落座,陆北问道:“老丈,不和玲珑小姐一起吃些么?” 佝偻老者摆摆手道:“两位公子先用吧,我和小女已经用过了。” 柳毅笑道:“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说完净手之后,开动碗筷,吃起饭菜来。 佝偻老者的烹饪技术貌似颇为不俗,山野野味也被其做得色香味俱全。 不过,虽然饭菜诱人可口,而柳毅也是连续几天粒米未尽,腹中饥渴难忍。 但也仍能谨奉着儒家【食不言,寝不语】的信则,更遑论发出一些不礼貌的声音了。 见陆北没有拿起筷子用饭,佝偻老者疑惑道:“可是饭菜不合公子胃口。” 陆北神情不置可否,却是转而问道:“承蒙老丈收留,还未请教老丈高姓大名。” 听闻此言,柳毅也是停下筷子,做出洗耳恭听之状。 佝偻老者神情一愣,继而回道:“什么大名不大名的,小老儿姓胡,粗贱之名还是不说了,免得污了公子之耳。” “原来是胡老,柳某失敬。”柳毅放下筷子,衣袖搽了搽嘴角的油腻和饭粒,拱手道。 胡姓老者连连挥手,言道不敢。 “姓胡么?果然如此。”陆北心中冷笑不止。 自包裹中取出一个酒囊,拿过茶碗,倒上酒水。 刹时,酒香醴纯,诱人心神。 见众人面露疑惑,陆北就是笑道:“有肉无酒,岂非憾事。” 说着,陆北夹起一块儿虎肉放入口中,咀嚼两下,饮下一大碗酒,挑眉问道:“柳兄,要不要来些。” 柳毅婉拒道:“多谢陆兄美意,在下还是不用了。” 陆北咽下酒水,自语道:“那倒是可惜了。” 陆北与柳毅奔波一天,早已饥肠辘辘,不大一会儿,一大盆虎肉便被二人一顿风卷残云。 二人酒足饭饱之后,收拾完碗筷。 又是叙话一段时光,此时夜色渐深,院外几声鸦鸣。 胡姓老者打了个哈欠,起身道:“天色不早了,暂且委屈两位公子,随小老儿往东厢安歇。” 说着便领着陆北和柳毅二人往东厢房而去。 步入东厢房,屋内摆设简陋,一个大通铺早已被一道长布帘子分成两个小隔间。 陆北放下装着【锦瑟】瑶琴的包裹,挑了一个靠里间的床铺,放下宝剑。 柳毅风餐露宿了几天,又经过白天遇虎的一番惊心动魄,早已是心神俱疲。此时沾着枕头就着,不多大一会儿,便昏昏睡去。 陆北目光闪动,吹熄灯火,躺在床上,按着宝剑,和衣闭目沉思。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窗外月色晕黄,清辉洒下。 帘子轻动,东厢门口处,一个身披薄雾轻纱的少女,身形婀娜,款款而来。 此女先来到柳毅床前,冲躺在床榻上的柳毅睡着的安详面容,吹了一口气。 柳毅辗转醒来,撑臂而起,惺忪睡眼,正望见一个身穿薄雾白纱的少女,正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柳毅疑惑道:“玲珑小姐何故在此。” 玲珑柔声道:“夜深露重,感君孤寂,愿与君同修燕好。” 正文 第五十六章 但诛两野狐 陆北在里间,听闻此言,面色就是古怪无比。 而一帘之隔外,柳毅正色道:“玲珑小姐莫要说笑,还请回去吧。” 玲珑此时却是娇笑一声,娇躯坐在了柳毅床前,捉住了柳毅一只手,放到自己的胸口,神色楚楚道:“公子当真如此薄情么?” 玲珑眼波盈盈,欲说还休,一阵香风袭来,不知为何,柳毅突然感觉一阵燥热自小腹间升起。 但柳毅还是强自抽回手,涩声道:“玲珑小姐,莫要如此。” 玲珑藕臂轻舒,揽住了柳毅的脖颈,螓首微抬,红晕微霞,满脸娇羞道:“奴家仰慕公子久矣,但求一夕之欢,望公子成全。” 柳毅心思清正,就要出言呵斥,但此时小腹间的欲火突然熊熊燃起,心思百转千结,眼眸迷离。 训斥之言,怎么都说不出口。 只是嗫嚅道:“小姐……” 就在柳毅心猿意马,沉沦情欲之时,怀中贴身所藏的一条云霞锦帕传来一股暖流,自胸口肌肤而下,压下小腹欲火。 柳毅眸中清明,疾言厉色道:“还望玲珑小姐自重。” 说着,将玲珑一把狠狠推开。 玲珑目光转冷,起身向后退去。 这时,嗤笑之声在屋中响起。 “玲珑,此人既然不受你美色引诱,那此人就归本王了。” 黑风吹动窗户,一大团黑雾,自窗外而来。 跃入屋中,眨眼间就凝聚成一个披着黑裘,面容黑纹密布的青年男子。 此人伸出一双黑色的狼爪子,目露残忍之色,血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道:“说来,本王还被吃过读书人的心尖儿呢?不知比起樵夫猎户来,又有何不同。” 柳毅听闻此言,知道遇到了吃人的妖怪,正要大声呼救,发现一道黑雾形成绳索向自己捆来,再要呼救,已然是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了。 玲珑娇哼一声道:“慢着……” “你还有何话说,莫非本王不知你分别在茶水和饭菜中下了药物么?” 狼妖面上怒气不平,黑雾勃发,一双狭长的眼眸也是绿幽幽起来。 玲珑疑惑道:“你如何知道?不对,你既然知道,应该也知道在我妖气催动下,没人能够抵挡这种诱惑。” 玲珑与这狼妖曾经约定,对留宿山中或过路的樵夫猎户,以色引诱。 若是留宿之人受玲珑勾引,则留下被玲珑吸食元阳之气。 如果不受玲珑施展美色引诱,就会被狼妖带走,吞吃心头血。 可以说,二妖即是合作伙伴又是竞争对手。 狼妖神情满是不屑道:“无知之辈,此子是读书人,说不定就养着一丝浩然之气,能抵挡你的催情妖气也不奇怪。不过正是读书人的心窍多些,心尖儿必定美味无比。” 狼妖这种猜测之言,其实并不准确。 他不知道,柳毅之所以不受狐妖玲珑的妖气所引动,是因为怀中贴身而藏的那条云霞锦帕是龙女给柳毅寻找洞庭龙君的信物。 若无那条云霞锦帕,柳毅根本就到不了洞庭龙宫。 见玲珑神色不善,俏脸寒霜。 狼妖冷笑一声道:“好了,不给你废话了。再要拦阻本王带人走,莫怪本王翻脸不认人。” 狼妖不再多言,卷起一阵黑风,将柳毅弄昏过去。长啸一声道:“玲珑,里面的小子,本王就不跟你抢,任你施为了。” 陆北听到狼妖阴神打算将柳毅卷走,心中大惊。 忙按剑而起,就要挑帘而出。 这时,玲珑见陆北按剑而出,玉容微变。 正要做出一副凄楚之态,引诱陆北。 却被陆北打断道:“狐妖,速言柳兄被你们抓到何处了。” 玲珑一愣,冷笑道:“原来你一直醒着,什么都听到了。” “既然如此……” 说到此处,薄纱轻扬,一道红色烟雾向陆北扑面而来。 这烟雾一入口鼻,陆北就觉得一股燥热自小腹升起。 陆北毫不理会,冷哼一声,长剑出鞘,赤焰转动,面前红色烟雾被灼热一空。 陆北身形陡进,一剑向玲珑刺去。 剑势极快,猎猎杀伐之气向玲珑而来。 玲珑眼眸中惊惧升起,凄厉尖叫道:“气运之剑。” 身形连闪,但陆北剑法何等迅疾,这一剑向玲珑斩杀,顷刻间一条雪白臂膀便被斩飞而出。 未及落地,便化作黑烟而逝。 果然还是阴神。 又是这等还未化形的不入流妖怪。 仗着阴神变化无端,迷惑世人。 玲珑面上凄厉狰狞之色闪过,阴神爆开大团粉红烟雾,随风向屋外飘荡逃去。 陆北神情冷漠,一剑击出,亮光在月辉下,夺人心魄。 赤霄神剑带着炽烈霸道的人道气运,破空刺去。 “嗡嗡嗡” 长剑穿过粉红色烟瘴,钉入木门半尺,剑柄兀自颤动不停。 陆北上前,拔起宝剑,冷冷道:“不知死活。” 陆北提剑飞跃而出,寻找一番,就在一间房子里,发现一只娇小的雪狐。 此时,这只雪狐双目紧闭,面容玲珑娇美。 然而此时已然身躯冰凉,却是方才在陆北的赤霄一击下,魂魄散尽,只留躯壳。 陆北再次搜寻,在一个屋子中,发现一只灰色狐狸趴着荒草堆里,瑟瑟发抖不停。 陆北盯着灰色狐狸,沉声道:“出来吧,我有事问你。” 灰色狐狸头顶一阵烟雾升起,佝偻老者现出身形,向陆北行了个礼道:“上仙,小妖无意冲撞,还请赎罪。” 陆北无心浪费时间纠正灰色狐狸的称呼,当即道:“我且问你,那只雪狐与你是什么关系?若有半句虚言,让你形神俱灭。” 佝偻老者躬身陈情道:“老朽本是这山中的一只树下野狐,机缘之下开了灵智,后来被那只雪狐收为奴仆,可老朽从未害过人啊,请上仙明鉴。” 陆北目光眯起,再次问道:“那狼妖你可识得?有何修为?其巢穴又在何处?你可如实说来。” 佝偻老者思索了下道:“狼妖是山里的大王,自称枯木妖王,修为与上仙所斩的那只雪狐仿佛。至于此妖的巢穴,上仙可往东行三里路,见到一方石碑,刻着枯木洞三字,应是那狼妖的巢穴。” 陆北沉吟了下道:“还有么?” 佝偻老者目光狡黠之色一闪而过,低头道:“没有了。” 陆北转身而走,忽然凌厉剑光向身后挥起,望着陆北背影的佝偻老者猝不及防之下,便被斩作两段。 “你……” 陆北头也不回道:“你当我听不出你隐瞒了一些东西么,狐性狡诈,心思难测,古人诚不我欺。” 此妖为虎作伥,谋害过往之人。 或许是受了雪狐和狼妖胁迫,或许是对被害之人存着不忍。 但……那又如何? 那是不是害人之后,只要留下几滴鳄鱼的眼泪,做出忏悔之色,就不用付出任何代价了。 可笑之极。 大榆树下的累累白骨,上百冤魂,凄厉嚎哭,当自己不知么。 正文 第五十七章 月下追狼妖 陆北提剑出了二狐所居的篱笆小院,径直去榆树下牵马匹。 青骢马此时正安静地卧在大榆树下。 月光笼罩,陆北翻身而起,跃坐马上,向灰狐狸所言的东三里外的枯木洞赶去。 秋风呼啸而来,陆北面沉似水,眸光闪烁。 柳毅被狼妖抓走,他多少是有些责任的。 但他却并不后悔自己先前的抉择。 可能有人会说,若是陆北早早一剑将那两只野狐斩杀,或许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奈何,一来他本就不太确定,这山野父女定是狐妖幻化。 毕竟他也没有法目天眼之类的神通,只是在榆树下拴马时,阴气浓郁,赤霄震动示警,令他心中起了警惕。 况且荒山野岭,此地孤零零立着一座小院,心中疑虑更甚而已。 所以他才会在与这一老一少叙话之时,多看少语,冷眼沉思。 二来柳毅就在身侧,不到万分确定,他也不能轻动杀心。 换而言之,他仅仅凭借着来自一些只言片语的推断,难道就要拔剑杀人,喋血荒宅么。 岂不闻,三国演义中,曹孟德是如何自作聪明地杀光吕伯奢一家的。 总而言之,他也只不过是一个肉眼凡胎的凡人罢了,不会未卜先知。 只能凭借着一颗警惕心,做出一些推断,慢慢地去映证而已。 马匹嘶鸣,月华轻洒。 约莫一小会儿,就到了三里之外的枯木洞。 一方石碑立在荒草丛中,碑身乌黑,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枯木】二字。 陆北翻身下马,脚下不停。 打眼望去,石碑侧方三丈远处,几株枯木伸着枝桠,隐隐遮蔽着一个可容两人通过的洞窟。 陆北执剑上前近观,洞窟黑黢黢,冷风嗖嗖。 拨开碎石,斩开眼前的枯枝败叶。 陆北用火折子点起一只松油火把,目光沉毅,跳入其中。 洞口虽小,但内部显然别有洞天。 陆北此时正立身在一处暗河旁的碎石滩上。 耳畔河水哗哗流淌不停,前方蜿蜒曲折而去,向一处陡峭锋利的山石边转折延伸。 河水在洞口投射而来的月光下,波光粼粼,间或有一二长着鸟首鼠尾的畀(bi)鱼跃起,鳞片晶莹熠熠。 陆北拿起松油火把,向前方大步走去。 虽然心中有些担忧柳毅的安危,不过,他心底却不认为柳毅会有性命之危。 这种前世神话中有名有姓的人物,岂是这般容易陨落的。 当然他作为与柳毅同行之人,与柳毅好说相交一场,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去寄托于所谓的吉人自有天相。 同样,此事与道义什么的也没有关系,而是不合乎他的心性和行事风格。 陆北不再多思,转弯向暗河尽头的山石去。 转过冷意沁人的黑色山石,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修饰的颇为粗犷的宫殿坐落在不远处。或许不能说是宫殿,除了高大些,就是格外简陋粗糙。 陆北正要向前去寻觅狼妖,耳边突然依稀传来一阵男子的凄厉惨叫。 陆北心下一沉,心道,莫非柳毅出事了? 不过再待细听,却是那狼妖的声音。 陆北微松了一口气,提剑向那狼妖的巢穴而去。 一脚踹开宫殿大门,一股血腥臊臭的气味,扑鼻而来。 陆北眉头微皱,以衣袖掩住口鼻,极目望去,发现殿中桐木柱子顶部,几盏长明灯幽幽亮起。 而每根柱子上都绑着一个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骷髅骨架。 有些看着是一些刚刚死去不久的尸体,肚腹之间,肝肠扯出,滴着黑血和体液,更有一些蛆蝇在尸体周围嗡嗡乱飞。 显而易见,殿中腐臭腥臊的味道就是从这些尸体上散发出来的。 而宫殿高处,一个由白色头骨垒成的宽敞宝座,在昏暗潮湿的殿中发着渗人的寒光。 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陆北心志坚定,自然不会被眼前的阴森景象吓到。 但也感到微微不适,强忍着恶心。 “额……这是哪儿?” 一阵若有若无的呻吟声传来。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陆北心中一喜,向声音来源望去,见柳毅正被绑在一个桐木柱子上。 神色凄迷,惊恐万状。 陆北按剑循声而去,低声问道:“柳兄,是你么?” 柳毅此时似乎刚刚醒来,满脸惊惧,不过好在目光没有注意到一些被绑在了其他柱子上的凄惨尸体,也不至于惊恐欲骇到吓昏过去。 “陆兄,你怎么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不对,有妖怪……陆兄快跑。” 柳毅此时一见陆北,惊疑不定,不过终归想起昏迷前的遇妖场景,口齿结巴地道。 陆北心底暗暗点头,心道,柳毅虽然身陷险地,但仍能担心自己的处境,也不枉自己冒险相救了。 陆北沉声道:“柳兄,此地是那狼妖的巢穴,非叙话之所,我这就来救柳兄。” 陆北不再废话,剑光挥起,便向困附柳毅的绳索斩去。 就在这时,柳毅突然面色惊恐的望着陆北身后。 “小心。” 柳毅惊呼道。 陆北心感有异,冷厉恶风自身后袭来,就要向一旁闪躲。 突然那熟悉的恍惚之感再次袭来,陆北一咬舌尖,血腥之气,在口腔蔓延开来。 神智一清,转过后背,全力躲避身后雷霆一击。 刺啦一声。 肩膀处衣衫顷刻间被锋利的狼爪抓出三道爪痕,鲜血淋漓而下。 一头黑狼,身高六尺,狼身皮毛黑亮,此时出现在陆北先前立身之处。 呲牙咧嘴,一对绿油油的狼眸,目光凶残地望着陆北。 陆北面色略有些惨白,伤口处的黑气弥漫,妖毒似乎想要自伤口向心口绵延而去。 奇怪的是狼妖没有趁此良机,冲过来攻击陆北,只是目光冷幽幽地望着陆北。 当然,若是看到此时陆北是拔出赤霄剑,横于胸前,就不奇怪了。 在狼妖的眼中,赤霄剑正发出灼热的火光,摄人心魄。 “中了本王的妖毒,你死定了。” 黑气在狼妖头顶处盘旋,此妖狰狞的吐出两根惨白渗人的獠牙。 果然不到片刻,陆北就嘴唇哆嗦,面无血色,浑身如坠冰窟。 柳毅担忧道:“陆兄,不要管我,快逃啊……” “往哪里逃,你们两个都要死,正好用你们的心头血,来助本王疗伤。” 狼妖阴神说到此处,狼嘴大张,竟然还咳嗽了两声。 狼妖其实对陆北极其忌惮,盖因其早在去玲珑处之时,便注意到在宅院外散落的点点老虎血迹。 虎是百兽之王,纵然他侥幸出了阴神,也不敢直面一虎之吼。 虎威无形,但却能震慑阴神。 老虎吃人,旁有伥鬼助纣为虐,不是伥鬼不愿摆脱奴役,而是不能抵挡虎威。 陆北身为武者,气血混合阳气,鼎燃沸腾,若炉炭之火,熊熊燃烧。这也是狐妖玲珑一开始不去勾引撩拨陆北的缘故。 当然,就算武者,对于狼妖这种开了灵智的妖怪,也仅仅是感到棘手而已。 但再加上陆北手中之剑,狼妖不止于忌惮了。 陆北嗤笑一声道:“妖毒,你且看。” 且看二字未落,陆北一跃而起,半圆形剑光若火莲绽放,莲华璀璨,向狼妖斩去。 正文 第五十八章 黑莲成三品 妖毒入体之时,陆北其实已经有了中毒症状。 然而,就在陆北心中暗暗担忧不已之时,潜藏在灵窍和经脉中的红色奇果,突然发挥残留的药力,抵挡妖毒。 顷刻间,灼烫之感自经脉通遍全身,将妖毒驱逐一空。 但陆北知道,这恐怕是果子的最后一丝效力。 妖毒性属阴寒,但那无名红果分属赤阳之物,自然功效非常。 此时,陆北惨白的脸上慢慢现出红润,而肩膀伤口处的黑气也是消失不见。 见陆北一剑斩杀而来。 狼妖面色大变,眼眸微凝。 盖因剑光耀眼,滔天的杀机带着灼热的气息。 狼妖慌忙向一旁跃起,六尺高的庞大身形,似乎一点儿都没有影响到狼妖的敏捷速度。 落地轻盈无物,竟在陆北一剑之下,毫无无伤。 陆北眼眸微凛,自从他习剑以来,斩妖可谓无往不利。 未曾想到,狼妖竟敏捷至此,躲过自己的凌厉一击。 尽管有自己臂膀带伤,影响出剑的缘故。但狼妖能够躲过,可见此妖平日也是饱经厮杀。 不过陆北,此时并不为之沮丧。 一剑躲过,再起一剑而已。 一人一妖,身影相交,转动快捷无比。 狼妖虽有些忌惮赤霄辟邪之力,但只要不出阴神,直撄其锋。想来以妖体的庞大和强横,与陆北周旋起来,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然而,事实却是。 不大一会儿,狼妖身上已然是皮毛处处掉落,腹部也被划出一道狭长的血口子。 血肉翻滚,鲜血四溅。 陆北也不好受,前胸后背,破烂一片,却是衣衫被狼妖一对儿黑爪扯破成几道破布条。 陆北身形游移,左手成拳,向前轰退狼妖的进攻。 右手手腕微转,自掌间分离出一道气劲,注入赤霄剑之中。 刹那间,赤霄剑红光大盛,两尺长的剑芒,在剑尖处吞吐不定。 一剑划出,剑芒如骄阳烈日,焰火喷溅。 此剑来势甚快,风雷呼啸。 狼妖目光狠辣之色,一闪而过,双爪夹起,向前挡去。 碰…… 并无狼妖期望那般发出这么一声金石之音,或者火花四溅的场景。 两只黑乎乎的狼爪被斩落下来,掉在尘埃中。 狼妖嘶吼一声,妖身暴退。 “若非本王有伤在身,必取下你的心肝儿下酒。” 狼妖放着狠话,狼嘴喷出一口鲜血,愤愤不平道。 这时狼妖,黑色毛发纷纷倒立如钢钎,冷哼一声,身形扭转。 竟然逃之夭夭了。 陆北拄剑而立,也不追击。 转过身来,望向柳毅。 一剑横削而去,绳索尽落。 柳毅哎哟一声,落下地来。 柳毅惊魂未定道:“陆兄,那狼妖……” 还未说完,陆北喉头一甜,一口鲜血自口中喷出,胸前衣衫血红一片。 “陆兄,你怎么样了?” 柳毅满脸担忧,上前就要搀扶陆北。 陆北摆摆手,制止道:“没事儿,柳兄,我先送你出去。” 柳毅方注意到自己身处的是何等阴森可怖的所在,就是面如土色道:“我听陆兄的。” 二人相继出了枯木洞,到了洞窟之外。 此时已是后半夜,一轮明月高悬,银辉洒遍大地。 陆北嘴角带着刺眼的嫣红,清声道:“柳兄,你顺着这条山道,西去三里,先到原先的茅草屋等我。” 听闻此言,柳毅就是惊呼道:“陆兄,你不随我一起么。” 陆北冷笑一声道:“我去追那狼妖。” 柳毅急忙道:“此事太过危险,万万不可啊,不如陆兄……” 陆北神情冷漠,打断道:“柳兄不必多言,某意已决,柳兄先去等我吧。” 柳毅也知道自己在陆北身边就是个累赘,不再多言。 冲陆北拱了拱手,往那山下而去。 陆北见柳毅走远,眼眸微眯,转身踏入枯木洞。 其实,他先前多少低估了狼妖的本事,狼妖极难对付。 此妖以本体与自己对战,掌中赤霄剑虽然对阴神克制,但对妖体的作用,也不过只是有着神兵之利而已。 若无必要,他其实也不愿与狼妖死磕到底。 奈何近日一路之上,他所遇妖魔鬼怪往往是一波接着一波,根本令人毫无喘息之机。 而且每每生死关头,都有心神恍惚之感。 若是自己没有猜错。 极有可能就是,此身气运稀薄,本该死于非命,但却接二连三地被自己逃脱出去。 就像水中游鱼,一次次挣脱渔网捕捞。终究一次,便会被渔夫用更密的渔网去捕捉。 若非自己拥有镜子这样的本命灵宝护着,恐怕早就在以往层出不穷的劫数中,丢掉性命了。 但这样终究不是办法,而且镜子也不是每次显灵。比如最近几次,都是毫无反应。 不过,方才神魂中的镜光动荡不止,似乎有着某种灵异。 所以陆北才会坚持追击狼妖。 不多大一会儿,陆北便返回到先前的宫殿,穿过殿门,向狼妖所逃的方向再次追击而去。 走过一条长长的甬道,身旁冷石冰凉,幽幽寒意,刺痛肌肤。 俄尔,一道黑石断桥出现在陆北眼前。 桥首,一株枯萎的樱花树,无力地在秋风中抖颤着枝干。 桥下河水杳杳流淌,幽深不见底。 桥成拱形之状,中间一道约莫丈许宽的裂缝横亘。 陆北跃上石桥,步伐不停。 蹬蹬助跑几步,越过裂缝,衣袖在空中飘飞。眨眼间,便跳到对面。 陆北目光扫去,望着一个灯火通明的所在而去。 光影冥冥,飒飒流星。 步入一处巨大的石窟中,其内明亮如白昼。 狼妖此时正踞坐在一处石台下,向上吞吐着黑气。 陆北极目望去,赫然发现石台上,一朵三瓣莲台,泛着幽幽的黑光,旋转不定地向四周喷出道道如丝带般的黑气。 狼妖此时功行似乎到了关键时刻,阴神遁出,黑雾爆射,向三品莲台而去。 但未及靠近,一道黑色光环在莲台周围升起,将狼妖阴神弹回。 “噗……” 狼妖本体又是喷出一口鲜血。 “为何,为何……此宝炼化不了。” 狼妖悲愤不平。 他本是山中一只普通的黑狼,不通修炼。 偶然之间,发现此处的三品黑莲。本能觉得对自己有莫大好处,就守护在此莲之侧,没想到日积月累,被其开了灵智。 此妖开了灵智之后,隐隐知道这三品黑莲台是一件重宝,朝思暮想都想炼化此宝。 然而,多次尝试,也不过做徒劳之功。 正文 第五十九章 灵宝入我怀 夜,长鸣。 一柄八面汉剑犹如挣破锁链的蛟龙,红光贯日,破空穿梭而来。 狼妖此时方注意到陆北所在。 然而,剑光震荡空气,颤抖如凤鸣,虚空隐隐有涟漪泛起。 陆北胸口剧烈疼痛,气劲灌注赤霄剑之中,反噬之痛,自心口而起,望五脏六腑而去。 生死危机,自四面八方,天上地下而来。 狼妖瞪大的眼眸中露出惊恐,身形跃起,狼口狰狞的獠牙,血迹无声流淌而下。 “噗。” 噗通,狼妖前爪彻底被削掉,落在尘埃中。 陆北眉头紧锁,身与剑合,向落地的狼妖追杀而去。 四肢连心,纵然是狼妖,一双前爪被削断,也是痛入心扉,难以忍受。 嗷呜一声。 狼妖后腿猛蹬,庞大的身形,如巨石一般向陆北当空跃去,狼口寒光凛凛,利若刀锋。 陆北长剑横于身前,剑锋自下往上斜撩,挡住狼妖拼死一击。 “蹬蹬。” 巨力伴随着动能扑面袭来,陆北连连后退几步,口鼻溢血而出,极其骇人。 果然,连续催动气劲,还要承担反噬。 前世内家拳高手,纵然到达化劲,也做不到像武侠小说上叙述的那样真气外放。 气劲本质还是一种力量,无法离开人体施展而出。 就像一人即使力拔山兮,也不能拽着自己的头发离开地面。 自己侥幸摸索出气劲分离之术,也不能像仙人法力一样离体而出,曲折如意。 这种取巧之法,可谓弊端重重,说是分离,实则还是一体。 因此自己每一次,攻击狼妖。就要承担一部分反噬之力,与力的作用是相互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陆北目光闪烁,转念之间,一些原理已然明悟。 长剑再次刺空而来。 狼妖终究受了伤势,况且两只前爪被斩,每一刻都有鲜血流下,气息也逐渐虚弱,没有多久,狼妖身形越来越慢。 终究陆北一剑斩杀而来,狼妖再没躲过,一剑刺穿腹部。 一剑搅出,狼妖发出一声凄厉惨叫,倒在一片血泊中。 头顶黑雾被赤霄剑的人道气运,点点消磨成白气。 不过,阴神还是形成一个青年黑衣男子的身影,面孔怨毒扭曲,就想逃遁。 但陆北怎么会容忍此妖逃脱,剑光再起,赤霄剑光芒更甚,火莲盛放,带着烟火气息,劈斩而下。 啊…… 赤霄剑不愧是妖修阴神的克星,斩杀之处,阴神尽管有形无质,也被灼杀一空。 陆北胸口起伏,大口喘着粗气,如同风箱。 这狼妖果然不像那灰狐狸所说的那么好对付,自己忍受着反噬之痛,一次次挥剑,总算将其斩杀了。 而且…… 陆北此时神魂中,蓝光大放,望着石台上的三品莲台。 能得此宝,付出这些代价也是值得。 陆北调息良久,拄剑而立。 一步一步向黑色莲台慢慢踱步而去。 目光流转,心中沉思。 此莲台不知是何材质而作,莲花光华流彩,晕光成轮,自里向外,一明一晦,玄妙无比。 陆北心神为之吸引。 陆北尝试着伸出右手,以手指轻轻触碰黑色莲台,并无狼妖先前那般被轻弹而出。 如同穿过薄薄一层水幕,抚摸莲台。 触感一片冰凉冷寒。 陆北正要抓起这三品莲台,突然莲台黑紫之光大放,原本明亮的洞窟中,突然漆黑如墨,无声无息。 陆北此时五感尽丧,只觉口不能言,目不能视,耳不能闻。 心下微微有些后悔自己方才得莽撞。 “咚咚。” 心跳之声在灵魂深处响起,越来越大。 好似一瞬间,又好似很多年。 五感尽复,陆北望去,眼前石台上哪有三品黑莲所在。 莫非…… 这猜测还未确定,陆北突然感觉胸口一闷,继而来自神魂的寒冷向周身袭来,还未来得及自眉心蔓延,便被蓝紫之光缓缓驱散。 哇的一声。 一口鲜血喷出,刹那间,沙土上一大块儿黑冰,黑血冰块中几点黑色星光闪烁,光华在眼中骤然放大,好似绽放开朵朵莲花。 三品【毁灭黑莲】么?倒是好运…… 陆北眸若点漆,晶莹闪烁。 咳咳,又是一口鲜血吐出。 还真是吐着吐着就习惯了。 陆北冷冷道。 自己身体中至少潜伏着两件灵宝,一件是不知名的镜子先天灵宝,应该是自己灵魂穿越的原因。 另外一件就是这三品【毁灭黑莲】了,当然,若非此灵宝以残余灵性传来信息,自己也不知道,此莲台竟然是一件残缺的先天灵宝。 十二品【毁灭黑莲】,来头倒是不小。 此莲现在藏于心口下方位置。 陆北扯开胸前衣衫,低头望去,果然一朵小小的黑色三瓣莲花,似开未开,若隐若现。 虽然对于【毁灭黑莲】会选择寄宿在自己的身体中,心存疑虑。 但陆北此时也是无可奈何。 除了…… 念及此处,陆北感到喉头微痒,又是咳嗽两声,好在……此时没有吐血。 看来,那【毁灭黑莲】安静下来了。 还真是…… 陆北不再多想,捡起早已熄灭的松油火把,重新点燃,出了此处洞窟。 穿过断桥,向原先的大殿走去。 不大一会儿,出了枯木洞。 枯木洞外,陆北衣衫血迹斑斑,面色苍白,不时清咳几声。 明月之下,光如清波,陆北抬头望月,满月如银盘。 恍若隔世之感,涌上心头。 牵过正在枯枝下正卧着的打着响鼻儿的青骢马,一跃而起。 “唏律律”声,长长马嘶惊起山中栖睡的乌鸦,扑腾飞起。 哒哒…… 一人一马,将清影和寂寥抛在身后。 荒宅,一盏孤灯随风摇晃,明灭不定。 陆北推开篱笆小院柴门,屋中烛台点着,光晕昏黄。 此时在屋中,正坐立不安,来回踱步的柳毅听到外间动静,忙是迎了出来,一见陆北,喜不自胜道:“陆兄,你回来了。” 待再看到陆北浑身血迹,面色惨白,由喜转忧道:“陆兄,你怎么了。” 陆北咳咳两声,挥挥手道:“无妨,有劳柳兄挂念了。” 柳毅问道:“陆兄,那妖怪呢?” 陆北沉声道:“已经尽数诛灭。” 柳毅见陆北神色冷峻,不再多问。 又见陆北浑身血污一片,忙出言道:“陆兄,你先上些药,我去烧些热水。” 陆北冲柳毅微微点头,也不再复言。 彼时,夜色如水,宁静无波。 正文 第六十章 二人至岳阳 翌日。 天已大亮,换上一袭素白锦袍,满头青丝以麻绳挽束的陆北浑身血污不在。 只是惨白的面容,还有不时的几声咳嗽,无不说明着昨夜的腥风血雨,生死搏杀。 柳毅收拾好包裹,来到陆北面前,神色担忧道:“陆兄,咳嗽还没好么?” 见陆北自昨夜返回,洗漱沐浴过后,就是咳嗽不断。 柳毅满是自责道:“若非是我,陆兄也不至于落到此等地步。” 陆北清咳了一声,洒然道:“寒意侵肺,不是什么绝症,柳兄不必多虑。” 见柳毅仍是难掩心痛和内疚,陆北又是咳嗽了一声,劝慰道:“前面去岳阳城找个游方郎中,看一看就好了。” 柳毅见陆北如此言语,也不再劝。 只是暗下决心,到了岳阳城,一定督促陆北找家名气大的医馆好好看看,若是因此落下什么病根,他此生恐怕良心难安。 二人叙话一阵,陆北背起【锦瑟】长条包裹,提着宝剑,去院外牵马。 一只松油火把被陆北丢弃在荒宅中,熊熊烈火燃烧,火光亮起。 柳毅问道:“陆兄,为何要将此地焚之一炬,留给过往旅人不好么。” 陆北沉吟一下,解释道:“此地是那狐妖害人之地,不知道有着多少冤魂厉鬼盘踞其间,还是一把火烧干净为好。” 柳毅听闻此言,也觉得颇有道理,微微颔首。 二人一路无话,晓风而行,星夜落宿,向岳阳而去。 …… 太阴星,广寒宫 一个绝色芳华,气质冷漠的女子静坐石凳之上。一袭雪白长裙将其玲珑身形衬托得格外高挑,三千青丝束绾成高高美人髻,玉簪横插。 此女不施粉黛,面容如玉,肤如凝脂,冰清玉润。 此女正是那三界第一神女,嫦娥仙子。 有诗为证。 出没花间兮,宜嗔宜怒,徘徊池上兮,若飞若扬。 峨眉颦笑兮,将言而未语,莲步乍移兮,待止而欲行。 此时,此女一剪秋水,隐有怅惘,怀中抱着一只通体雪白,耳朵粉红通明的兔子。 一双皓白柔夷轻轻抚动,粉红兔子露出享受的神情。 嫦娥双目望着迢迢星汉出神,也不知想些什么。 倏然,嫦娥轻舒广袖,翩翩身形飞跃而起,化作一道白色的月光,向远处飞遁而去。 华山,虽然已是秋季,然而百里桃花漫山遍野,灿若云霞,粉若薄纱,蝴蝶翩跹,往来穿梭于花间。 远处,溪水淙淙,桃花轻落水面,无声顺流而下。 猝然,一树桃花,万千花瓣轻舞,天际间粉红一片。 云袖轻摆招蝶舞,纤腰慢拧飘丝绦。 玉洁冰清,绝代芳华的女子自天而降,缓缓落在飞舞的桃花之中。 一个掩映在桃林中的精致木屋,环佩叮当,仙袂乍飘,荷衣欲动,同样出现了一亭亭玉立,明眸皓齿的粉红宫装少女。 少女淡淡笑道:“嫦娥姐姐,怎么有空到小妹的华山了。” 此女正是娲皇宫弟子,杨婵。 同时也是灌江口二郎神君杨戬唯一的妹妹,更是天庭玉皇大天尊和王母的外甥女。 前些日子,刚自娲皇宫而出。受娲皇亲手赐予先天灵宝【宝莲灯】作为护身之宝。又被玉帝封为三圣母,镇守华山。 无论哪一个身份,抛出去都能震动三界。 因早年其母玉帝之妹瑶姬私配凡人,被镇压桃山。后来多受嫦娥照顾,就与嫦娥姐妹相称。 嫦娥叹口气道:“我近日忧思辗转,因此想到你这里散散心。” 闻听此言,杨婵想起已至中秋,心中隐隐明白何故。不过这话就不必说出口。 杨婵蕙质兰心,明眸转动,笑道:“姐姐能来我这儿,我可欢喜的紧,前几天,还听二哥提起姐姐……” 说到此处,月牙般的眼眸冲嫦娥眨了眨。 杨戬兄妹早年承蒙嫦娥掩护,又加上嫦娥与其母瑶姬关系甚好,所以也是认识嫦娥的。 这话,嫦娥只当未理,就与杨婵步入木屋。 二女相继落座,石桌之上,围起一炉,烹茶煮雪,嫦娥青葱玉指捻起茶盏,置于唇间。 樱唇轻吐,道:“妹妹近来可好。” 杨婵明眸善睐,叹了口气道:“自被舅舅封了这三千里华山之主,已是被限制于此地,每日可谓百无聊赖。若非还能偶尔调理此地气节,时令。趁机可以去凡间看一看,小妹非辞了这封敕不可。” 嫦娥笑道:“妹妹,那也总好过我那冷清的广寒宫。” 杨婵心道也是,嫦娥仙子在太阴星身份特殊,无人敢轻至太阴星,但正因如此,反而冷清。 二女叙话一阵,没多大一会儿,不知怎么说到了中秋佳节,嫦娥突然提议往凡间一行,体验下人间的喜乐氛围。 杨婵突然想起自家二哥的谆谆告诫来。最近大劫将近,天机不明。希望自己安心待在华山,尽量不要外出。 当即就向嫦娥说明。 嫦娥沉吟了一下,道:“而今天机颠倒,我也渐有所闻。不过我们姐妹也不必太过理会,西方世尊和大天尊亲自算定,天机纵有交错,也不会牵连到我等神仙身上。” 说到此处,嫦娥嫣然一笑道:“忘了,不该与你说这些的。” 杨婵虽不明白嫦娥话中真意,但知道以嫦娥与自家二哥的金仙修为,自然不会无的放矢,因此也是暗暗默许了嫦娥的说法。 再加上,杨婵性情虽婉约端庄,但终归有些少女心性,放下心中疑虑,就与嫦娥一起往凡间游玩。 …… 时光如流水,飘然而逝。 不知不觉间,这一日,已近中秋佳节。 陆北与柳毅二人赶路已然到了岳阳郡城。 岳阳郡城依夷麓山而建,俯瞰江汉平原,背饶浩渺烟波的云梦大泽洞庭湖。 城内,荆江之畔,有着名闻天下的岳阳楼矗立。 虽然没有前世地球范文正公所著的《岳阳楼记》,但岳阳楼依然是天下名楼,闻名遐迩。 其实到了岳阳郡,柳毅距离龙女所说,进入洞庭湖的入口,已经不远了。 不过柳毅并没有立刻与陆北分道扬镳的打算。 一来,柳毅对陆北心肺所受伤寒之症过意不去。 二来,柳毅还希望陆北能与他一起去洞庭龙宫去寻找龙君。 毕竟作为凡人,柳毅对于龙君和一些水族精怪,终究是有些畏惧的。若是有陆北这样一个能斩杀妖怪,古道热肠的侠义之士陪同,起码能壮些胆色。 陆北知道柳毅心中的打算,心中也乐见其成。 毕竟身后背负的【锦瑟】古琴中,还藏着谢秋荻主仆二人的残魂。 人言,莫道龙宫无宝贝。 自己与柳毅一路同行,有护送其传书之恩。到了龙宫中,见机求取几株养魂灵草或者灵丹,应该不会被拒绝。 再说,柳毅最后可是成了龙君名副其实的乘龙快婿,此行应该没有什么危险。 二人进了岳阳城。 岳阳城中,人来人往,酒肆商铺林立,道旁种植着月季和秋菊,可谓花团锦簇,繁华似锦。 由于再过一天,就是中秋佳节。街道两侧的酒家,旗幡或门口的石狮上张灯结彩,披锦带红,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柳毅领着陆北先找了一家客栈。 客栈名为李家老店。 二人安居下来,还未吃饭,柳毅便劝着陆北去城中寻找一间医馆治伤寒之症。 陆北深知自己咳嗽不停,哪里是什么伤寒之症。 无非是三品【毁灭黑莲】所致,但这种话如何与柳毅分说。 因此,陆北终究架不住柳毅的一番好意,二人便一同往岳阳城中最大的医馆而去。 正文 第六十一章 回生起争执 岳阳城北城。 晨雾将散,朝阳升起。 回生堂作为岳阳城内闻名数百里的医馆,坐落在宽阔明净的朱雀大街上。 一栋三层古色古香的木质小楼静静矗立。外面车马成群,人来人往。 陆北和柳毅二人一前一后,抬步上了青石台阶,迈步其中。 不愧是闻名遐迩的医馆,里面虽然抓药看病的人,不在少数。 但少有喧哗,透着清幽宁静。 陆北清咳了几声,出于前世职业的习惯,大致扫了一眼。 发现正对门口处,一排精致的药材架子竖立着。 一个个小抽屉上,刻着金属铭牌,上面写着:当归,枸杞,九龙藤,三丫苦…… 柜台后,几名穿着爽利的伙计,忙碌不断。或称量着药材,或与取药的家属低声攀谈。 向西墙望去,墙上悬挂着一张【松鹤烟雨图】,左右题着一副对联。 其词云:烟霞闲骨格,泉石野上涯。 墙下摆着几把梨花木的椅子和几方小木几。 两侧角落里有着几株瘦梅苍松之类的盆栽,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并无香草熏炉之类的东西。 毕竟病人往来其间,不适合那么花香浓郁的环境。 看到此处,陆北心中暗暗点头。 柳毅与陆北在回生堂一个伙计的招待下,先在椅子上坐鼎。 伙计奉上两盏香茶,吩咐二人静静等待张元的传唤诊治。 在荆北三郡之地,有杏林圣手之称的张元,此时正坐在不远处,东墙一张紫檀木锁制的太师椅上。 右手屈起三指,双目紧闭对着一个锦缎老者号脉。 张元四十余岁年纪模样,淡眉长眼,两颊瘦弱,颌下一缕山羊胡飘拂。 其人睁开狭长眼眸,对那锦缎老者言说几句。 又拿起纸张,提笔开了个药方,让锦缎老者和陪同的子女去药柜抓药。 陆北面色惨白,咳嗽几声。张元似乎听到动静,远远地望了陆北一眼,眉头一皱,转而收回目光。 由于前面有着不少人等待,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两个时辰,日头已过正午。 陆北与柳毅二人直坐的茶盏都换了几次热水。 眼见最后一个病人被送走,终于轮到二人诊治。 柳毅正要和陆北起身。 张元这时却对身边一个侍奉的学徒青年,低声吩咐道:“今天的坐诊就先到这里,让那两人先走吧。” 说完,就要离去。 陆北耳力惊人,当即听到这话,低头沉思不语。 此时,学徒青年转眼间便来到陆北与柳毅面前,冷冷道:“二位请回吧,张师今天坐诊结束了。” 柳毅神色急切道:“能不能再给张先生说说,我们是最后一个。” 青年听了这话,一脸不耐烦地道:“这位兄台,先生让你们回去,就不要在这里耽搁了,还是速回吧。” 陆北眉头一皱,咳嗽一声,神情若有所思。 柳毅诚恳道:“我二人已坐了半晌午,小哥,你看能不能通融一二。” 学徒青年摆摆手,冷喝道:“你这书生,怎么听不懂人话么,让你回去,今天先生不看病。” 就在陆北眉头挑起,柳毅正要出言争执之时。 突然门口人群一阵骚动,陆北与柳毅循声望去。 一个精致的马车,缓缓停在了回生堂外的青石阶下。 先是四五个精壮的劲装汉子,神色警惕地站在四周。 接着一个十四五岁,明丽的青衣少女,搀扶着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妇人,从马车上缓缓下来。 老夫人一身绫罗绸缎,满头银灰掺杂的头发被梳理的极为齐整,头上插着一支碧玉发簪。 老夫人笑意盈盈地道:“青罗,就这几步路,不必搀扶着我了。” 于青罗眉眼弯弯,梨涡浅笑道:“奶奶,你大病初愈,我还是搀着你吧。” 老夫人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于青罗光洁如玉的额头,笑道:“青罗,你这丫头,真当我奶奶我老得不能动了。” 于青罗笑了笑,知道自家奶奶性子刚强,也不再坚持。 二人步入回生堂。 张元听到动静,慌忙起身向门外迎去,老早脸上就堆着笑意,朗声道:“老夫人,您老怎么还亲自来了,您派个人通知我一声,我去您老府上不就行了么。” 老夫人眉眼满是笑意,慈和道:“张先生,我知道你忙。因此老身才特地来此感谢你。十几年的肺寒之症啊,多亏了你妙手回春啊。” 张元听了这话,也是笑道:“现在这几天,夜里不咳嗽了吧。” 老夫人点点头道:“这几天,是不怎么咳了。” 张元见此时老夫人面色红润,中气十足,笑容可掬道:“老夫人,那我再给你看看,看病根去了没。” 老夫人笑笑,道了声好,就跟上张元脚步。 于青罗一双明眸打量了陆北与柳毅一眼,暗香浮动,莲步轻移,落落大方地坐在离陆北不远的一张椅子上。 那个学徒青年远远看见于青罗的俏丽身形,下意识地挺了挺胸膛,撇开陆北与柳毅二人,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陪着笑道:“于小姐,还是喝铁观音么。” 于青罗伸出一只柔弱无骨的纤纤素手,轻撩了料额间的刘海儿,淡淡道:“恩。” 学徒青年听了此音,如闻天籁之音,就是一脸喜不自胜地忙着准备茶水去了。 陆北连连清咳几声,神色冷漠地望着这一幕,沉默不语。 见自己等人枯坐了一个上午,被人如此怠慢,而眼前这一老一少一来,却被人如祖宗一般供着。 柳毅心性耿直,只觉得一股火往脑门上直撞。 再也按捺不住,愤愤不平地道:“张先生,我们二人,等你诊治已经等了两个时辰,是何道理。” “柳兄。” 见柳毅似有发火迹象,陆北喊了一声,冲其摇了摇头。 但柳毅这话已经说出口,响彻在回生堂中,久久回响。 张元眉头一皱,目光不善地盯着柳毅。 于老夫人则是一脸疑惑地望着柳毅和陆北。 于青罗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秀眉微蹙,玉容冷寒地静静看着这一幕。 这时,那替于青罗准备了茶水,早已侍立一旁,陪着说话的学徒模样的青年见于青罗神色不愉,眼眸一转。 就是出言呵斥柳毅道:“狂悖之徒,好生无礼,回生堂岂容你放肆。” 柳毅闻听此言,双眼喷火,心道,我无礼。 陆北连连咳了几声,冲柳毅以目示意。 正文 第六十二章 中秋月旦评 见此,柳毅强行压抑心中怒火,深深吸了口气,态度缓和道:“我们二人自早晨等到中午,只为求得张先生诊治病症。 可将将临到我们时,张先生却说今日不再出诊了。 而这位老夫人一来。张先生又……” 柳毅毕竟是饱读诗书之人,语气停顿一下,那种难听的话,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张先生,难道还担心我二人付不出医药费么。” 柳毅神色诚恳,将事情一一说出,直听得四周之人,面上都是齐齐涌出古怪之色。 老太太听清原委,当即疑惑地问道:“先生,妙手仁心,不知为何……” 张元神色阴晴不定,最终长叹一声道:“先前并非不愿诊治,只是张某早已看清此人病症。知道以自己微末手段,治病尚可,可也不能治命啊。” 张元此言一出,全场寂静无声。 原来,在陆北进屋之时,惨白无色,咳嗽不断,就被张元注意到了。 张元只是远远一看,就知陆北血气亏虚,寒症入了心肺之经,已非药石可救。 就是勉强去医治,也不过是帮助陆北苟延残喘几天而已,再看陆北年纪轻轻,若是在自己手中,施治不得,一旦病逝。 必然会引得一些想要诋毁他的同行,在背后煽风点火,说他误人性命云云。 本来,他是打算拖延一下的,将陆北与柳毅二人打发走。 眼前二人看着如此面生,而且一人还带着刀剑,断然不会在此地长期停留。 就算二人急切等着治病,必然会想到去其他地方医治,那就更不会坏了他的名声。 张元这种爱惜名声的想法,听起来似乎殊为可笑。 但在这个时代,医者的名声就是立身之本,越是名气大的医者,越是爱惜羽毛。 当然,也不排除张元这人善于钻营的原因。若非如此,何至于有着现在偌大的产业。 柳毅听闻张元这治病不治命的言论,再看着陆北惨白的脸色。心道,莫非已然到此等地步了么。 咳咳…… 陆北咳嗽一声,冷哂道:“我当为何……先生不愿于在下诊治,原来先生看病的能力比看人的眼力还要不俗。望闻问切,先生已得其中真意矣。” 这话语中的讽刺之意,在场诸人都是听得出来。 “你……” 张元面皮涨红,手指着陆北,说不出话来。 那学徒青年见师父恼怒陆北,暗道表现的机会到来,就是抬步出言道:“你怎么和张师说话的。” “我怎么说话的,你是没有听清,抑或是听不懂人话。” 陆北冷笑一声,讥讽道。 却是将方才此人对柳毅所说的话原封不动地奉还给了他。 这学徒青年觉得失了面子,尤其是于青罗正好整以遐,目光戏谑地看着自己。 当时,就是恼羞成怒,脸红脖子粗,撸起袖子,就要…… 蹭…… 赤霄三尺青锋出鞘。 陆北豁然站起,似笑非笑地朗声道:“先生言我命不久矣,我是不大信的。” 寒光照室,虚空生电。 众人心中都是一凛,如同被一只出渊的太古凶兽盯上。 更有几个于家的护院家丁,已经是冲进屋中,神色警惕地将于老夫人保护在身后。 于青罗此时却神色从容地端起茶碗,若有所思地望着陆北。 张元暗暗叫苦,心道此人手执利刃,本身又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万一,在此大开杀戒,这可如何是好。 陆北笑了一声,屈指轻弹剑锋,挽了个漂亮的剑花,洒然道:“生死缘有命,向来不强求。” 蹭…… 长剑还鞘,陆北冷冷道:“柳兄,我们走吧。” 说完,便与已经振奋的双脸潮红一片的柳毅,大步向回生堂外走去,却是再也没有看已经吓得目瞪口呆的学徒青年和面沉似水的张元。 众人面面相觑,张元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喃喃道:“此人,虎狼之辈。” 于老夫人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她长期身居高位,见识不凡,自然看出那素衣少年的震慑之意。 而且那少年眉宇带煞,周身杀气含而不露,双目明亮如星辰,神情不怒自威。 当真可怖。 而且此子拔剑而歌,别人也不能直言,其手持利刃,欲行凶徒之事。 于老夫人长叹一声,知道张元此人虽然医术尚可,但人品心性么…… 不过,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兴致索然地唤了此时正目光灼然,低头沉思的于青罗一声。 与张元说几句客套话,便上了马车,出了回生堂而去。 李家老店。 一张八仙桌上。 一盘花生米,一碟熟牛肉,一壶清酒,陆北与柳毅相对而坐。 柳毅虽然方才见张元等人面如土色,心中愤懑尽去。 但此时,仍是一脸担忧地望着陆北道:“陆兄,你的病……” 陆北笑了笑,拿起酒杯,抿了一口道:“无妨的,死不了。” 可那回生堂的名医张元说…… 柳毅这话想说,但最终忍住没提,就是拿起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仰头一口饮下。 柳毅平时甚少饮酒,这一下子猛地酒水灌入喉咙,就是被呛了一下。 连连咳嗽几声。 陆北咳咳几声,神色愈发苍白,笑言道:“陆兄,这是打算与我同甘共苦么。” 柳毅摆摆手,讪讪道:“陆兄说笑了。” 见陆北饮酒之后,惨白的面颊有了几许红润,目光坦然明亮,神情更是淡漠如水,心中暗暗为其洒脱淡然的气度心折。 柳毅将心中担忧暂且放下。 这时,二人正在吃饭,喝酒。 一个肩膀耷拉着白色毛巾,年轻的客栈伙计,面上挂着笑容,走上前来轻声道:“二位客官,外面送来了一封信。” 哦。 陆北疑惑地与柳毅交换了个眼色。 接过信封,展开看去,阅毕,神色不定,眉头紧锁。 “信上写的什么?” 柳毅好奇地问道。 “你自己看吧。” 陆北将信递给柳毅。 柳毅展开读去,发现字迹娟秀无比,似乎是女子书写。 柳毅看了之后,喜道:“既然洞庭龙宫治疗陆兄之病的法子,何必多此一举。若我入得龙宫,就算求,也要求得龙君赐予灵药来医治陆兄之病。” 原来,此信笺正是方才在回生堂中的那位青衣小姐,于青罗书写。 其透露给二人一个消息,每年中秋夜,郡守府都会在岳阳楼举办诗词月旦评,品评中秋诗词。 当然,也不仅限于赏月之诗词,其他诗词若有气象文韵亦可。 据说,每年都有洞庭湖的龙君,化作青年文士上岸去参与这文坛盛事。 若是表现好的前几名读书人,甚至有幸被龙君派发请柬,邀往龙宫赴宴。 若是在龙宫中做诗词大放异彩,蒙龙君青眼相对。 龙宫定有宝物或延年灵药赐下。 陆北思索了下,劝道:“柳兄,你毕竟受龙女所托,还未成事。若是为了陆某直接索要报酬,实为不美。” 柳毅本是正人君子,知道此举多少有挟恩图报之嫌。听到此处,也是悻悻然。 “不如,我们就去岳阳楼碰碰运气吧。说来,陆某以前也是读书人,这种雅事,去凑凑热闹也好。” 陆北笑了笑,提议道。 正文 第六十三章 洞庭君教女 八千里云梦泽,水面烟波浩淼,一片云蒸霞蔚。 几片芦苇丛,雪絮飞花轻舞,波光粼粼之处,几只小鱼轻裁莲叶,晕光耀水。 簌簌然,拣尽数根枯枝栖鸣的鸥鹭水鸟,衔鱼而起,惊起波纹涟漪。 为云梦泽更添无限生机。 深不见底百十丈里,黑渊之下。 洞天亮光乍出,隐有歌舞笙月,管竹之弦,奏鸣而起。 洞庭湖,龙宫 通庭湖龙君元章此时正斜躺在寝宫的龙榻上。 其人东首而寝,侧身而卧,如龙之蟠,如犬之曲。一呼一吸,气理云烟。 一袭青玉蟒袍遮身,腰间束着明玉腰带,眉弓高鼓,鼻如玉粱,面如寒蝴。额头上两只龙角突起。 铃,铃…… 金钟被玉缶敲起,元章眼皮微颤,双眸睁开。 一道亮光在空旷幽静的寝宫中划过。 “又是一年中秋时。” 元章起身端坐,口中喃喃道。 作为八千里云梦大泽的龙君,元章是得了长生的真仙强者。 而对于真仙而言,时间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在漫长的岁月里,他们或许会给生命找一些意义,比如各种爱好,有的真仙热衷黑白对弈,有的崇尚乐道琴笛,有的喜于垂钓江湖,有的乐于游戏凡尘…… 因此,才有观棋烂柯,凤悦来栖这样的典故流传世间。 而元章除却好杯中之物外,偏爱文墨诗词,翰林华章。 所谓【纸上生云烟,酒中长日月】是也。 每年中秋之时,他都会化作凡间一青年文士去岳阳楼,体会凡间琼林盛会。 若有文采出众者,他也不吝啬一封请柬,邀请其到龙宫赴文华之宴。 元章起身,抖擞精神,缓步出了寝宫,向平日里议事的端明殿而去。 一路之上,曲折回廊,假山藤萝,苍松幼柏,松影参差。 珊瑚琉璃,明珠宝璧,也是随处可见。 更有成群结队的水族,蚌女和贝精穿着莲叶裙,一袭薄雾轻纱,雪白的藕臂斜持盛满各种红绿水果的花篮,绛珠红唇,含笑走过。 见到龙君元章,忙盈盈道声万福,在一旁避让行礼。 元章摆了摆手,从一群莺莺燕燕中穿行而过。 端明殿 殿中金碧辉煌,空旷幽冥。 三十二根蟠龙铜柱之上,鲛人泪滴,注入琉璃宫灯。噗嗤……火光幽幽亮起,照的殿下玉阶,如明镜一般。 八角香炉,熏香氤氲。紫檀木架下,一方青玉书案之上,悬笔端砚,诗词华章,画轴书卷,可谓堆积成山。 元章在殿中一张龙椅上坐定。 轻轻唤道:“来人。” 一个袅袅婷婷的宫装少女自殿外而来。 躬身一礼道:“龙君,婢子在。” 此女一身粉红宫裙,身量高挑,脖颈白腻细长,明丽动人,一开口,清脆声音,仿佛大珠小珠打落玉盘。 不过,元章似乎对眼前这明丽少女的绝色姿容视而不见。 四十多岁的儒雅面容上,沉静如水,闭目沉声道:“速唤青罗小姐来见我,准备文华宴事宜。” 明丽少女微有失望,螓首微抬,眼眸转了几转,糯软道:“四公主这几日都在于家。龙君,婢子要派人去唤她么。” 元章听闻此言,睁开眼眸,神色略显不愉道:“青罗这孩子,成天厮混凡尘,成何体统……快去唤她回来。” 明丽少女听闻此言,忙转身去殿外而去。 这时,殿外突然一阵叮当环佩声响,一个眉眼弯弯,眼眸明亮青衣少女欢快地跳进殿中。 此女面容如玉,一头秀郁青丝上,两只龙角隐隐浮起,光晕如琉璃水晶一般,似乎流动不止。 耳垂上佩戴着两颗宝石耳钉,在幽幽灯火下,闪烁着蓝紫之光。 此女款款而来,俏声道:“父王,不用派人找了,儿臣回来了呢。” 而先前那要唤人的明丽少女忙敛去眼中浮起的一抹得意之色,躬身行礼道:“婢子参见四公主。” 元青罗俏脸微霜,冷哼一声道:“婢子?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最好。” 转而向在龙座上等待,正面色不愉的洞庭龙君,一脸笑意盈盈,上前撒娇道:“父王,是谁让你生这么大的气啊。” 洞庭龙君元章,故意绷着脸道:“谁知道是哪个调皮的小龙。” 元青罗格格娇笑,花枝乱颤道:“父王,儿臣可不是小龙,儿臣是一条大龙。” 说着作出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向洞庭龙君扑去。 噗嗤一声,元章忍俊不禁。 心道,自家这位四公主啊,果然是随她娘亲的性子,调皮灵动无比。想起亡妻,洞庭龙君神情竟一时间痴了。 元青罗见龙君眼眸深沉,神色郁郁。还当自家父王仍在生自己的气。 就是嘟着嘴,跳到元章身后。轻轻揉动肩膀,娇声道:“父王,别生我气了,人家给您揉揉肩。” 元章回过神来,笑道:“好了,父王没生你的气。” 元青罗见元章眉头舒展,梨涡浅笑道:“嘻嘻,父王没生儿臣的气就好。” 说着也不再揉肩,径直端起不远处,桌案上的碧云海龙樽,将其中的琼浆玉液,一饮而尽。 轻掩娇口,笑道:“好渴啊。父王,您这儿的酒真好喝。” 雪白小脸红扑扑一片,玉肌生霞。 “你这孩子,怎么还是这般没大没小的。” 元章故意板起脸训斥道。 元青罗吐了吐小香舌,玉手轻轻放下酒樽。 元章意味深长地道:“青罗,你整日里在凡间玩耍,也不寻思着好好修炼,让为父担心的很啊。” 元青罗笑道:“整天打坐炼气,有什么意思。再说儿臣在凡间……红尘中也能体会大道啊。” 元章没好气地笑了笑,点了点元青罗的额头,嗤笑道:“你还体会大道?你知道大道二字是怎么写的么。” “我等龙族,虽说寿命悠长,动辄活个几万载,更有甚者,能活几十元会。但不修长生之术,也终有寿元耗尽的那一天啊。” 洞庭龙君谆谆教诲道。 元青罗嘴角弯起一个弧度,笑盈盈道:“儿臣也没偷懒啊,人家现在都神仙修为了呢,要不然也不能分出神念到那于青罗身上,还让她毫无所觉呢。” 元章本来正小口饮酒,听到这话,一口酒呛入喉咙,咳咳几声,方抚平胸口道:“……还没偷懒?不说四海龙族,我等江河水域龙族,一旦成年,都是神仙修为。你这几百年修为,根本就是毫无寸进。” 元青罗听到这话,脸上也是微微赫然,有些羞红。 元章这时突然斩钉截铁道:“不能让你这孩子再浪荡度日了,从今日起,你就闭关,不突破神仙修为成为天龙,就不许出来。” 元青罗听闻自己要被禁足,忙娇声道:“父王,那怎么行,儿臣还要帮您准备文华宴呢。” 元章沉吟了下,方道:“今年就让小灵操办吧。” 小灵正是先前的那个明丽少女。 元青罗忙摆摆手道:“她不行,她往年哪里准备过这种事情。还是儿臣来吧。” 元章神情犹豫不决,元青罗见此,素手扯着元章的一只袖子,撒娇道:“父王,就这一年,成不成嘛……成不成嘛。” 元章最终还是无法承受这四公主的连续不断的撒娇,神色笃定道:“好,仅此一次,办完此次宴会,你立刻闭关。” 元青罗露出雀跃之色,忽然想起白天里以于青罗之身在回生堂里发生的一切,低声道:“父王,儿臣今日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正文 第六十四章 群贤毕已至 元章从桌案举起酒樽,饮了一口,颇有兴致地问道:“什么有趣的事?” 元青罗眼眸微暗,似有所思,继而柔声道:“儿臣发现了赤霄剑。” 赤霄剑? 元章正襟危坐,神色肃然。 问道:“你说什么,赤霄剑。你没有看错吧。” 元青罗神色笃定道:“儿臣看的没错,其上人道龙气缠绕呼应,正是赤霄剑无疑。而剑主是一名少年,但看其面容惨白,寒煞入了心肺,好似命不久矣。” 元章喃喃道:“赤霄现世,莫非将有人王横空而出。” 不过剑主重症在身,应该不是人道之主。 洞庭龙君元章摇了摇头,沉吟道:“不对,而今天下,南北分野。若无百十年对峙争斗,龙气无法混一。龙战于野,其血玄黄。地脉龙气最近数十年,根本无有异动。可这赤霄剑……” 元青罗眼眸转了几转,浅浅笑道:“父王,不如我们从赤霄剑剑主手里夺回此剑,说不得能代天选帝……” “住口。胡言乱语。”元章面色大变,怒喝道。 元青罗委屈地眼泪都要落下来,她看出此时自家父王是真的发怒了。 低声抽泣,嗫嚅道:“父王……儿臣说着玩儿的。” 洞庭龙君元章见元青罗梨花带雨,心中不忍。 出言宽慰道:“青罗啊,不是父王要冲你发火,你……怎么能说出那等大逆不道的话来。” 元章苦口婆心劝解道:“青罗啊,你还真是不学无术。 自三皇五帝以来,人道虽再无人皇位业。 但历代人王逐渐整合统一南赡部洲人族,人道大势已成。 这赤霄剑虽仅仅是一件神兵,但也是赤帝的人道传承之物。 你竟然痴心妄想,打算据为己有,代天选帝?这话三教弟子都不敢这么说。” 原来,上古之时,为了人道大兴,三皇避世火云洞外,不理凡尘。 而经大巫刑天率领万千巫族,反上天庭,斩杀天帝昊天之后,天庭威势大减。 原有天庭六御,青、黄、赤、白、黑五帝果断远遁域外星空,帮助洪荒天地抵御域外天魔。 天道众生感念五帝恩德,人道轮转自此遵循五德流转。 人道气运可谓永固长存。 元青罗听了洞庭龙君的解释,也知道自己先前的想法是何等的莽撞和可笑。 搽了搽眼泪,扬起俏脸问道:“那我们怎样对待赤霄剑主,儿臣让他参加岳阳楼上的中秋月旦评了。” 洞庭龙君元章笑了笑道:“无妨,我去看看也好,若是其人真是文采斐然,引其入龙宫一叙,也未尝不可。” 元青罗见自家父王心中计议已定,也不再多言,只是对陆北多少有些怨气。 心道,若非此人,自己也不会被父王训斥。这么多年,父王还没对自己发这么大的火呢。 恩,今晚月旦评上,定让你出丑不可。 就在元青罗暗下决心,打算在月旦评上戏弄陆北之时。 岳阳城上空 白云缭绕,霞光万道。 两道七彩遁虹,在云头上出现。 杨婵如玉的面容上泛起了明媚的笑意。 促狭道:“姐姐,陪你逛了几处地界了,心情可好些了。” 嫦娥听闻此言,对杨婵的打趣之言也是不以为意。 嫣然笑道:“妹妹,凡间还真是热闹呢。恩,前面是岳阳城了,咱们下去看看。” 二女在无人处,降下云头。 气晕震荡,两个潇洒英俊的青年男子眨眼间便幻化而出。 纵然不是第一次见,杨婵还是惊艳不已。当即牵起嫦娥的一只柔夷,掩嘴娇笑道:“姐姐还真真是俊美非凡,顾盼神飞啊。就算潘安、宋玉再生,也不能与姐姐媲美一二。” 嫦娥淡淡笑道:“你还不是一样么。好了,咱们去岳阳城转转。据说每年中秋之节,岳阳楼上都有诗词盛会,正好去见识一番。” 二女说完。杨婵突然素手一扬,一只悬挂着金玉吊坠的折扇便出现在手中。 啪嗒,展开。 折扇轻摇,美眸流盼,杨婵粗声粗气道:“走,常兄,随杨某去见见南楚之地的风华俊杰。” 嫦娥轻笑一声,缓步跟上。 夜晚,凉风习习。 一轮明月高悬,银辉流泻而下。 柳毅一身白色书生长袍,高冠博带,一方儒巾轻遮头顶。 陆北执剑而立,星眸熠熠,轻声笑道:“柳兄,又非是去相亲,还打扮的那么花枝招展的。” 听闻此言,七尺高的男儿顷刻间像大姑娘一样,羞红了脸,支支吾吾道:“陆兄,莫要取笑。” “柳某身为读书人,出入这样的文士宴会,自然要注意些礼仪风度。” 柳毅一本正经地出言解释道。 闻听此言,陆北哈哈一笑,揭过不提。 二人收拾一番,陆北提剑,柳毅紧随其后,向灯火通明的岳阳楼而去。 对于岳阳楼,后世有诗人赞道。 楼观岳阳尽,川炯洞庭开。 雁引愁心去,山衔好月来。 云间连下榻,天上接行杯。 醉后凉风起,吹人舞袖回。 上诗虽然是诗仙李太白所作,但……恐怕也是赞美岳阳楼中毫不起眼的一句,沉沦故纸堆罢了。 而气象最为雄阔的两句,非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和吴楚东南坼,乾坤日月浮莫属。 有此种种,后人之述可谓备矣。 陆柳二人穿过两条大街,此时华灯初上,宝马香车,一夜鱼龙舞,酒肆青楼,火红灯笼挑起,酒旗随风摆动。 岳阳楼斜依洞庭湖,柳风细细,香草馥郁,灯火辉煌之处,影影绰绰倒映在宛若碧玉的湖面上。 周围数百执刀带剑的黑衣甲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神情警惕地来回巡弋。 一辆辆装饰华美的马车,在岳阳楼外停下。 一个个衣冠楚楚的锦袍公子或官家小姐掀起车帘,在身旁书童或丫鬟的陪同下。 向门前接待之人,递了请柬之后,昂首阔步地入了岳阳楼。 此次中秋月旦评是由岳阳郡郡守于临主办,同时邀请闻名荆北三郡的几十名青年俊彦在岳阳楼济济一堂,品论才俊。 当然,有资格和威望来臧否人物的必然是声震楚地数郡的贤达之士。 此次邀请而来的就有着南郡三贤之二的石茂公,钟德公,以及楚诗派的大贤楚南公和南楚朝廷明粹殿大学士许鹤。 而郡守大人于临作为月旦评的发起者和秩序的维护者,自然在品评之地有着一席之位。 陆北与柳毅二人此时也到了岳阳楼外。 忽然岳阳楼下,人马一阵骚动。 一队甲胄鲜明,红袄赤甲的兵士护着一个四匹高头骏马拉着的华贵马车在岳阳楼外停下。 一个丰神俊朗的华服青年在身边侍从和婢女陪同下,轻摇折扇,进了岳阳楼。 “齐王怎么也来了。” 一个紫色脸膛的矮胖商贾,小声嘀咕道。 “齐王不会是为了那于郡守家的千金小姐来的吧。”一个瘦高的中年文士就是小声议论道。 陆北听力何等惊人,这下就听了个真切。 心道,此地还真是高朋满座。 当下,也不再耽搁时间,取出一张烫金请柬和柳毅就往岳阳楼而去。 正文 第六十五章 文士聚一堂 岳阳楼 陆北与柳毅向接待之人递过请柬,二人正要步入岳阳楼。 请柬拢共才发了三四十张,能来此地者,若不是达官显贵,就是风流贤达的名士。 陆北与柳毅二人虽仅有一张请柬,但接待之人也并无阻拦之意。因为一些名士是可以允许带书童或近侍的。 至于齐王本人,方才更是三五人扈从,甚至有两名捧墨端砚的俏丽婢女随侍。 这时,一名文吏模样的中年男子,指着陆北手中的赤霄剑,笑道:“这位公子,宴会有着规定,兵戈不许带上楼去。” 陆北咳咳两声,言道:“这位仁兄,可否通融一下。陆某这把宝剑向来不离身惯了。况且,我见先前有位公子,身旁随侍之人也带着刀剑。” 中年男子面露为难之色。不过见陆北神色惨白,咳嗽不停,想来也不像穷凶极恶之辈,一时间,犹豫不决起来。 正在此时,不远处,一个身穿青色长裙的少女袅袅婷婷走来,盈盈笑道:“林典史,这二位是我的朋友。” 林典史向来人望去,忙行礼道:“原来是于小姐,既然是于小姐的朋友,自然可以通融。” “那多谢林典史了。”于青罗笑道。 林典史连道不敢。 于青罗转过身来,向陆北与柳毅二人,娇笑道:“二位公子,又见面了。” 香风袭来,吐气如兰。 柳毅脸色有点红,嗫嚅道:“于小姐好。” 陆北淡淡一笑,也不说话。 于青罗看到陆北惨白的脸色,眉心潜藏的龙魂双眸,向陆北右手所握的赤霄剑多看了一眼。 暗暗咬牙。心道,若非此人,自己也不会受父王责骂。 三人随着接引之人,踏上了灯火通明的二楼。 二楼空间极其广阔,四面窗户大开,彩帘成帐,秋风轻轻吹动,令人心旷神怡。 一方明净长条案之后,三名南国大贤,石茂公,钟德公,楚南公神态安详宁静,面容和煦地谈笑风生。 而明粹殿大学士许鹤此时却与齐王高漠在一处窗口伫立,不知在聊些什么。 齐王高漠一袭明黄云纹蜀领锦袍,袖子和胸口以金丝绣着四爪蛟龙,腰束玉带,足蹬飞鱼靴,发髻拢梳,玉簪横插。 光洁明亮的额头上,一根金带婉饶,正中扣着一块湛蓝明玉。 高漠轻摇折扇,神采飞扬,不时与许鹤交谈。 许鹤五六十岁,一袭文衫,精神颧硕,对于高漠的言谈,捻须微笑不语。 而场中,四列小几放着五颜六色的时令瓜果之物。 一位位青年俊杰神情矜持,正襟危坐于毛皮垫子上,温文尔雅地向左右之人低声交谈。 而另一侧,紫檀木牡丹屏风隔断,一些官家小姐,在丫鬟的服侍下,坐在几案后,不时传来莺声笑语。 值得一提的是,于青罗作为此次举办之人于临之女,并没有像那些闺阁小姐一样需要避讳陌生男子。 陆北与柳毅二人随着于青罗上来,环顾一周。 照着请柬,向其中的一方小几走去。 辛辰位。 并不是一个很靠前的位置。 陆北按剑而行。 一时间,场中正议论不止的青年俊杰都是齐齐用好奇的目光打量陆柳二人。 显然并不认识。 而齐王高漠见到于青罗身形,眼眸一亮,就要上前来叙话。 襄樊郡名士许仰二十多岁,辩才独步江左,见到陆柳二人由于青罗领着,向身旁的南郡士子韩同,好奇问道:“韩兄,可认识这二人。” 韩同摇了摇头,表示不识。 许仰轻笑一声道:“许某也是不识这两位,不过既然能跟着于小姐,莫非是岳阳郡最近声名鹊起的人物。” 身旁不远处的岳阳士子李昱笑着道:“天下贤达之士,何其之多,许兄不识,也并不稀奇。” 许仰听闻此言,眉头一皱,就要反驳两句。 不远处,有着江上隐士之称的陶璟笑着道:“许兄,李兄这话却是没有说错,天下英雄豪杰,如过江之鲫,我等居于荆楚,难免有所遗漏。” 许仰见陶璟拿话岔开,也就不再多言,只是冷哼一声,冲李昱挑了挑眉。 此时,柳毅与陆北到几案处一看,发现只有一处位置。 柳毅正要让开身形,陆北清咳一声道:“柳兄,你坐吧。” 柳毅言道:“陆兄,你身体有恙,还是你坐吧。” 说实话,这种跪坐之礼,陆北觉得还不如站着。 正在二人来回推辞之时。 突然传来一声嗤笑:“谁家稚龄读书郎,尚与书童争短长。” 正是许仰,笑的不怀好意。 见柳毅虽然衣着简素,但年龄略长,又兼之一袭读书人打扮,下意识地就认为陆北与柳毅二人,以柳毅为主。 至于陆北执剑而立,想必是护卫书童之流。 因此,出言讥讽。 众人也都是将目光投注到陆柳二人身上。 陆北眉头微皱,清咳了一声,按剑而立,转身向许仰望去。 目如星辰,眉蕴杀机,也不说话。 许仰不知为何,心中竟然有一丝惧意。 低头举起酒杯,讪讪饮了一杯酒。 见此,陶璟若有所思,而李昱一脸不屑。 陆北收回目光,对柳毅斩钉截铁道:“柳兄,你坐吧。” 柳毅无奈,只得坐下。 齐王高漠早就注意到这边动静,冲身后的侍从道:“去查查那两个是什么人。” 侍从悄悄下楼而出。 高漠向于青罗迎去,笑道:“青罗,好久不见。” 于青罗此时尽管以龙魂为主,对这高漠仍然心存厌恶。 不过仍是虚以委蛇地问道:“齐王殿下,怎么有空来岳阳了。” 高漠神秘一笑,意味深长地道:“青罗竟不知道,恩,不过青罗很快就会知道了。” 于青罗不想再与这天潢贵胄多言,浅浅一笑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说着便向于临身旁的一个座位走去。 高漠望着于青罗离去的曼妙身影,心道:“若非相士曾言,你身上幼凤命格,本王何至于三番五次……” 此时一声金钟敲响。 众人神情肃穆,知道中秋月旦评开始了。 岳阳郡郡守于临一身文士长衫,缓步来到场中站定。 轻抚胡须,笑道:“诸位皆是一时俊彦,今日济济一堂,至岳阳共襄盛事,于某甚为欣慰啊。” 一些青年俊彦此时也是面露微笑,静静地看着于临。 于临续道:“今夜非为国朝选材,不过是文人相聚一堂,饮酒作诗,高山流水,觅一知音尔。” 于临顿了一下,笑道:“当此中秋佳节,故此地并无郡守和大学士,只有士林前辈和末学后进而已,诸位不必太过拘束。” 听闻此言,众人都是拱手示意。 这时,见堂下四列小几上,青年才俊,玉树临风,潇洒风流。 石茂公微微捻着胡须冲身旁的楚南公笑道:“群英荟萃,高朋满座,我荆楚文杰之士,后继有人啊。” 楚南公六十多岁年纪,胡须皆白,不过面色红润,如同婴孩儿,眼眸明亮,爽朗笑道:“是啊,石公,荆楚文事大有可为啊。” 正文 第六十六章 数篇诗文出 晚风轻拂,山高月小。 洞庭湖,烟雾升起。 一道金色光芒无声无息地潜入岳阳楼上,一名容貌普通的青年,举起酒盅的手腕一顿,面色倏然一变,转而依故。 酒盅放置于唇间,抿了一口,眼神愈发明亮。 于青罗似有所觉,望那容貌普通的青年看去。 青年微微颔首,笑而不语。 彼时,于临到一旁坐定。 管弦之音响起,五六名来自岳阳城中,灵音坊的歌姬翩翩起舞,跳起赏心悦目的舞蹈来。 有诗为证。 情多舞态迟,意顷歌弄缓,举腕嫌裳重,回腰觉态妍,罗衣姿风引。 …… 士人觥筹交错,酒酣耳热,间或有吟诗作对,高谈阔论之声传来。 约莫两刻钟,歌舞撤下。 于临此时出列笑道:“今年中秋月旦评,初试依然与往年相同,仍是以中秋意象为题。” 中秋元旦评有着两步,第一步以中秋为题,做诗文一首。 让请来的五位大贤,选出文采出众的五人。 第二步,令五人作言志诗一首,令在场五位大贤,臧否以此人物。 同时选出气象绝伦的三首。 第一步作中秋诗文,可为家家传唱。 第二步作诗以言志,方有月旦品评之意。 于临说完,此时有一个个明丽的婢女将几案上的瓜果点心撤去。 同时准备笔墨纸砚,以备士子取用。 众人此时也是收敛笑意,抓起笔管,铺上宣纸,沉吟不语。 而柳毅面前也是铺展了一张洁白的宣纸。 一时间,岳阳楼上,刷刷声四起。 许仰此时仍是大口饮着酒,似乎对眼前众人忙碌一幕视而不见。 韩同挽起袖子,见此就是笑道:“许兄,何不动笔。” 许仰傲然道:“某已成竹在胸,韩兄先写无妨。” 岳阳郡士子李昱轻笑一声,也不知道是在笑谁。 提笔悬腕,笔下如龙蛇走动。 就在此时,岳阳楼窗户处,一道银色月光流泻而下。 无声无息之间,不可见如薄薄水幕升起。 无人注意的角落,两个面容如玉的青年突兀地出现在此地。 杨婵轻摇折扇,笑道:“姐姐,这些士子在做诗词呢。咦,那有一条小红龙。” 嫦娥此时目光微动,望一个面相普通的青年看了一眼,淡淡道:“妹妹,洞庭龙君也在此地呢。” 杨婵闻听此言,俏脸扬起,好奇问道:“洞庭龙君,在哪里?” 杨婵顺着嫦娥纤纤玉手所指,果然发现在一方小几后。 一头周身金光四溢的四爪真龙,头上有着峥嵘的两只龙角闪着亮光。 元章突然感到灵觉一动,隐隐有一种被窥视之感。 眼底金眸转动,两道无形金光向杨婵目光所在探去。 嫦娥神念微动,银色月光幻化领域,将二人身形罩定。 终究毫无所获,心底暗暗疑惑。 嫦娥玉容上无奈道:“妹妹,别看了。你差点被这龙君发现。” 若非嫦娥身为金仙,达到【法有元灵,一念成域】的地步,还真有可能被元章发现行迹。 杨婵笑道:“姐姐,这龙君在这里干什么呢。” 嫦娥沉吟道:“方才以神念搜索,听说龙君喜欢诗词文章,因此停留于此。” 杨婵听闻此言,掩嘴格格笑道:“这洞庭龙君不愧是真仙,爱好倒是奇特。” 嫦娥淡淡道:“也未必是爱好。渔樵耕读,琴棋书画,也有可能是其参悟金仙之境的手段而已。” 杨婵闻听此言,就是笑笑。 她是天仙,离金仙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约莫有一炷香功夫。 韩同首先写完,被婢女递交给于青罗,于青罗先阅毕,以工整小楷抄写一遍。 将抄录诗文,派婢女送交屏风后的那群官家小姐传阅点评。 于青罗将诗文送交其父于临。 于临阅览之后,微微颔首,交给石茂公,钟德公等人一一传阅。 没多大一会儿。 一些诗文都先后交给上首几位点评者阅览,就连柳毅也写了一首诗送上。 搜检出五首文理出众者,递给于青罗,允其当众阅读。 于青罗清脆的声音响起,念道。 《中秋月》韩同 碧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 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 这是南郡士子韩同的诗文,由郡守于临亲自推荐。 此诗一出,众人都是齐声喝彩。 字里行间虽有着一种怀才不遇的落寞之气,似乎与此中秋佳节的欢快气氛微有不合,但不也掩其卓伦才华。 更何况,由郡守于临亲自推荐,韩同算是得了郡守大人的青眼了。 杨婵微微点头,笑道:“此诗冷寂之意尽显。” 嫦娥神色淡漠,不置可否。 在她漫长的生命中,不知听到了多少,这般望月怀才不遇的诗句,并不以为奇。 于青罗这时放下纸卷,又取出一张展开读道。 《望月》陶璟 玉颗珊珊下月轮,殿前拾得露华新。 至今不会天中事,应是嫦娥掷与人。 陶璟其人有隐士之称,诗文一咏三叹之间,果有飘逸出尘之意。 显然得了山野大贤楚南公的青睐。 一句试言,【月轮何处来,嫦娥掷人前】。 想象之瑰丽,平添几分名士风流。 杨婵折扇轻轻摇动,扯起嫦娥的衣袖。 神色雀跃道:“姐姐,这诗提到你了呢。” 嫦娥神色也是一顿,微微一笑,也不言语。 此时屏风处,有女子的窃窃私语声响起。 一名身穿黄色宫裙,姿色妍丽的少女捂着嘴娇笑道:“这陶璟还真是名闻荆楚的隐士呢。传言楚帝数次征辟其为郎中令,都是坚辞不就呢。” 这名少女的父亲是楚国尚书右丞,知道些官场秘闻,就是与自己的姐妹们细细说道。 于青罗神色宁静,又取过一卷读道。 《中秋登楼望月》李昱 目穷洞庭满如银,万道虹光育蚌珍。 天上若无修月狐,桂枝撑损向西轮。 李昱人如其名,身怀济世旷达之才,安邦定国之能。 传闻其母梦大日投怀,怀孕一年又三月,方有此子。 此子游学荆楚,师从兵、法二家。 以军政谋略见长,可称一句治国干才也不为过。 其诗文则是被一代兵法大家石茂公所推鉴,当然不排除李昱曾向石茂公求学兵道。石茂公赏识其才,今日有助其扬名之意。 李昱二十六七岁,面容如玉,粗眉大眼,鼻直口阔。 一看便是刚毅果决,心性坚定之辈。闻听四周之人褒扬之言,面上不为所动,毫无这个年龄的年轻人的志得意满之态。 这时于青罗又展开一副诗文。 《中秋》许仰 把酒冰壶接胜游,今年喜不负春秋。 故人心似中秋月,肯为狂夫照白头。 这是襄樊郡士子许仰的诗。 其人辩才独步江左,自称狂夫,也算贴切。 此时,许仰正拿起一个青玉酒壶,嘴对壶口对饮。 咕咕几声。 神色倨傲,旁若无人。 见此姿态,众人毫不奇怪。盖因,明粹殿大学士许鹤就是许仰的叔父。 杨婵皱着眉头道:“此人还真是一狂生。” 嫦娥淡漠道:“心性不坚,只余些狂妄跋扈了。” 这时,又有诗文念出。 还是一首律诗。 《八月十五夜岳阳楼望月》柳毅 昔年八月十五夜,曲江池畔杏园边。 今年八月十五夜,岳阳城头水馆前。 西北望乡何处是,东南见月几回圆。 昨风一吹无人会,今夜清光似往年。 此诗还真是浅白无比。前面四句,众人都是哄笑不已。尤其是许仰,笑得最为大声,边笑边轻拍桌子道:“真是俗不可耐啊。” 待到后面几句念出,众人笑容渐渐敛去,默然不语。 而许仰大笑戛然而止,面上阴沉似水。 在座诸位都是饱读诗书之人,诗好诗坏,一目了然。 此诗正如钟德公推荐之语,字字情真意切,宛若耳畔低语。 柳毅……此人是谁? 众人都是一惊,有着婢女指示,齐齐向柳毅方向望去。 只见灯火下,一个白衣文士,此时正羞红了脸,沉默不语。 而旁边一位嘴角噙着若有若无冷笑,抱剑而立的青衣少年,皆是被众人下意识地忽略了过去。 正文 第六十七章 一诗离二贤 柳毅神色好大一会儿才恢复正常。 就在众人复杂目光逐渐转开之时。 于青罗突然向陆北一桌走去,一下子就又将岳阳楼中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纤纤素手,径直拿起一个酒壶,斟了一杯酒。举到陆北面前,甜甜笑道:“陆公子,值此中秋佳节,不作一首诗么。” 陆北斜眼凛了一眼齐王高漠,又深深地看了于青罗一眼,并没有接过酒盅,清咳一声,神情冷漠道:“陆某并不会作诗。” 此时高漠见于青罗向陆北一桌走去,并亲手向一个面色惨白的少年执壶斟酒,目光就阴沉了起来。 刚好在此时,先前去调查陆北与柳毅二人的侍从返回,伏耳低语一阵。 齐王高漠目中冷意更甚,沉着脸也不说话。 场中的年轻俊杰见于青罗向一个面色惨白的执剑少年,斟酒请诗。一时间,就有些哗然了起来。 此时,于青罗酒杯两手举起,半停在空中。放下不是,不放下也不是。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就在这时,许仰大声道:“好生无礼的小子,郡守千金给你面子,连酒都接。” 上首的于临和几位南国大贤此时也是注意到场下的情况,眉头就是一皱。 陆北神色睥睨地看了许仰一眼,再也没有理会。 许仰面上一窒。 柳毅见陆北愣怔原地,仍是不接酒盅,就是急切道:“陆兄……” 于青罗这时却是以满怀委屈地语气道:“公子,是否对青罗有些意见。” 陆北摇了摇头。 缓缓接过酒杯,轻饮了一口。 连连咳嗽几声,方沉声道:“于小姐言重了。” 于青罗眼底狡黠之意一闪而过,娇声道:“既然公子对青罗无有意见,那就作诗吧。” 陆北还未说话,一阵小声嘀咕响起,“这等贩夫走卒之流,能作什么诗?有辱斯文而已。” 却是许仰低声与一个青年士子低声议论。 说是低声,但此时场中气氛诡异的安静,因此满场皆闻。 陆北轻笑一声,目光向窗外的冷寒月光望去,似乎穿透了天际,直望迢迢银汉。 神色淡淡道:“陆某的确不会作诗。只是,早年曾在山间逢一老农醉语,今日且为诸位言之。” 这话就是引来一阵嗤笑,心道这少年好生聪慧,假托老农醉语,倒是避免下面诗文不通的尴尬。 陆北不以为意,冷风吹来,一字一顿地吟道: “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他先前没有撒谎,他的确不善此道。 前世所学,不过杀人之术而已。至于今生魂穿的少年,也是学识有限。 不过,当年闲暇之余,也曾读过几首唐诗。 今日姑且用之,甚至算不上十分应景。 此诗一出,众人都是默然不语,只觉一种寂寥之感和着怅然情绪涌上心头。 一时间竟没有人,出言挑陆北诗文是否切题之刺。 如洗的月光下,嫦娥无声地注视着执剑少年冷漠苍白的面容,娇躯微颤,喃喃自语。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杨婵见此,忙攥住了嫦娥微颤的温润玉手,神情担忧地道:“姐姐,你没事吧。” 嫦娥眼角微含一滴晶莹,星眸更加明动,淡淡笑道:“我没事,妹妹。” 这时,场中又有新的变化。 陆北吟诵完毕,楚南公老泪横流,露出唏嘘不已的神情。 钟德公与石茂公也是面有戚戚。 额,看来……这些老男人都是有故事的人。 此时,齐王高漠突然朗笑一声,轻摇折扇,玉树临风,如同众星拱月一般,场中众人目光皆是被其吸引。 天潢贵胄的尊崇体现到了极致。 齐王高漠笑着对于青罗道:“青罗,我也给你作了一首诗呢。” 于青罗此时眼眸流盼,玉容上露出戏谑之色道:“哦,齐王还会作诗……不会是别人代笔的吧。” 坊间传言,齐王不学无术,志大才疏。虽不至于欺男霸女,鱼肉乡里。但也算得上纨绔膏粱。 洞庭龙君元章此时见齐王高漠看向自家女儿的灼烫眼神,面色就是古怪无比。 心道,青罗这孩子,还真不让人省心。 对于于青罗的戏谑之言,齐王高漠明玉面容上竟然不以为忤。 看样子是打算将温文尔雅的暖男形象贯彻到底了,欣然道:“这是本王打磨数月,特意给青罗的惊喜。” 这话一出,于青罗倒是有点儿期待了。 齐王从身后侍从手中接过一张宣纸,径直朗声念道。 致青罗 喜迎中秋庆团圆,欢声笑语万里传。 桂枝明月祝福贺,音好花开成佳缘。 闻听此诗,场中众人都是会心一笑。而于临老脸就是一黑,元章则是苦笑不得。 这诗还真是……有齐王之风啊。 直言不讳,算提亲么。 齐王高漠眼中满是期待道:“青罗,这诗怎么样。” 于青罗神色不变,淡淡道:“尚可吧。” 转身向来处而去。 留下齐王独自在原地迷茫筹思,尚可?什么意思。 这时,于临清咳一声,众人目光皆是为其吸引。 于临满脸遗憾之色道:“由于楚南公和钟德公临时有事,已经先行离席了。故而此次中秋月旦评第二步,与往年有所不同。” 众人听到于临此言,果然见上首几案后,不知何时,楚南公和钟德公二人已然离席而去了。 但还未细究其中缘故,又是被于临下面的话语给震撼到。 于临其实也是很为难。 钟德公和楚南公方才听到陆北之诗,竟然先后离席而去,坦言各自去祭拜一位故人而去。 这二位大贤,行事素来随心所欲,每每有出人意表之举。 而钟德公临行之时,甚至言道:“五人言志之意,尽在前诗尔。不必另行再作诗文了。” 于临心中虽然也这般想,但此时此刻,无论如何也得将接下来的中秋元旦评进行完。 于临清咳一声,顿声道:“因此,方才选出的五位俊杰,不必再作言志长诗。言志之意,可于西墙一长屏风处,提诗记之。恩,此屏风可置岳阳楼三月之久。” 于临不愧是执掌一郡军政,在短短的一段时间内,竟然想到了这个较为可行的办法。 先前递交了诗词未被选上,心中失望的年轻俊杰,一听此言,此时都是跃跃欲试起来。 柳毅心中微松一口气,以他才思文韵,借着寄思乡之情于异地的心绪,一日得了一首佳作,已是十分难得了。 既然下面再无一较长短之意,柳毅也是乐见其成。 陶璟神情淡淡,自是无可无不可。 而李昱也是淡淡一笑,些许薄名,有则不喜,无则不悲。 韩同今夜得了岳阳郡守的青睐,已经是心满意足,其他的也不在其考虑之内了。 只有许仰神色懊恼,面上复杂无比。他为今日扬名可谓准备良多,何以如此。 楚南公,钟德公这两个迂腐老儿,坏我好事,着实可恶。 许仰心中愤愤不平道。 正文 第六十八章 请柬悄悄然 西墙一架黄花梨木锦绣屏风,长有三丈,宽有丈许。两侧秋菊,芙蓉,海棠,开的娇艳。 雕画楠木为轴,苏织薄锦为屏。 二三十名青年士子,此时接二连三地凑上前去。 有一些性子急的青年,此时已经是挥着羊毫毛笔,悬腕欲书了。 其实到了此时,中秋月旦评可以说已经是落下帷幕了。 这时,洞庭龙君元章抿了一口清酒,眸中金光微亮,继而消失不见。 那位容貌普通的青年,此时酒意上涌,脸上一大片酡红,轻轻地趴在几案上,竟慢慢睡着了。 杨婵与嫦娥见此时再无热闹可看,也正要离去。 这时许仰见陆北与柳毅二人从几案上起身打算离开。 当先拦住去路,似笑非笑地问道:“二位,不来题诗么。” 柳毅脚步顿住,观其神色,似乎颇为心动,不过仍是转脸用询问的目光望向陆北。 陆北微微哑然,心中明白。自古以来,文人墨客,每每登高望远,感时伤怀之时,就有题璧的习惯。 这其实与后世之人,题个某某到此一游,并无二致。 念及此处,陆北微微一笑,冲柳毅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大步向窗户走去,打算去透透气。 好巧不巧,方向正是月光满洒之地,嫦娥和杨婵站立之处。 陆北向二女走来,正好站在杨婵身边,长身玉立,出神地望着窗外明月之下宛若碧玉的洞庭湖。 杨婵调皮地伸出柔弱无骨的酥松小手,竟然在陆北眼前晃了几晃,见其眉宇深锁,目光呆呆,毫无反应。 噗嗤一笑。 如冰山初融,桃溪明媚。 嫦娥见杨婵少女玩心大起,淡淡蛾眉,弯弯而起,一时哑然。 一时间就没有急着离开。 这时,许仰觉得陆北三番五次的无视自己,尤其是陆北冷眸瞥了自己几眼,只觉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尤其,可以引为平生之耻的是,自己竟然下意识地畏惧那少年煞气腾腾的目光。 此时许仰眼珠一转,快步跟上前来,语带讥讽道:“那小子,我看你不是不懂作诗,就是斗大字都不识得一个,或者一笔字奇丑无比,不能见人。” 众人闻听此言,都是一脸戏谑地看着陆北与许仰二人。 方才,陆北以老农醉语,诵读一诗。虽一开始让众人存些惊异。然一细想,并无切题。这般说来,陆北直言其不通诗墨,也可能是实情呢。 毕竟看陆北年龄也不过十五六岁,面色苍白,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 更兼其掌中还握着宝剑,不定是什么混迹江湖的下九流人物。 见许仰上前找陆北的麻烦,齐王高漠心下暗爽。 心道,这少年先前与不给于青罗面子,自己地位尊崇,不能亲自下场给他一般见识。不过给许仰之厮打个眼色,令其冲锋陷阵,倒是可以。 此时,陆北猛地转过来脸,差点吓得杨婵手指一哆嗦。 陆北面如寒霜,冷道:“聒噪。” 蹭……长剑出鞘。 惊鸿一现,赤光贯日。 众人见此都是齐齐一声惊呼。 齐王扈从神色警惕地将其护在身后。 你要干……干什么? 许仰此时万分后悔,自己为何没事就要招惹眼前这一脸煞气的少年。 陆北三步并作两步,越过许仰,向其身后的屏风走去。 刷刷数剑。 蹭…… 利剑还鞘。 薄薄一层锦帛屏风之上,几缕金线如发丝簌簌落地,屏风侧一丛花瓣徐徐飘舞。 两行小诗,赫然出现。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有一名年轻士子眼尖,借着依稀灯火喃喃念道,只觉目瞪口呆,神乎其技。 原来,刷刷几剑之间,薄如蝉翼的金丝屏风竟被陆北生生以剑锋凌厉之气,削刻出清晰的两行字迹来。 银钩铁画,气势逼人。 这时,陆北连连咳嗽两声,清秀的面容更为苍白,似乎方才运用气劲牵动了胸口潜伏的寒煞之气。 咳咳……几声,陆北便与早已题诗留名完毕的柳毅招呼一声,就彷若无人地下了二楼。 岳阳楼二楼气氛一僵,竟然又陷入了诡异的宁静。 嫦娥见陆北与柳毅离开,冲此时已经目光呆呆的杨婵面前,挥了挥玉手,浅笑道:“妹妹,别看了,人都走了。” 杨婵闻听此言,不知为何,玉容上刹那间涌起两道若桃花般的红晕,不过一呼一吸,转瞬即逝。 二女也不多言,法力运起,悄然离去。 若有人留心去看,先前二女所站立之处明清如水的月光,此时仿佛黯淡了几分。 …… 且不提岳阳楼上一干众人,为陆北拔剑留诗的神妙剑术惊怖不已。 且说陆北与柳毅二人离了岳阳楼。 二人缓步行走在明亮的街道上,萧瑟秋风吹起,陆北又是连连咳嗽几声。 天色已经是亥时。 街道两旁串串花灯亮起,红彤彤的火光下,陆北苍白的脸色,好似一块儿晶莹剔透的明玉。 隐隐有光晕流动。 柳毅此时一脸兴奋难抑的样子,手舞足蹈道:“陆兄,你剑法竟然如此高超,刚才都把那些人,震惊的一个个眼珠子都掉下来了。” 其实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每一个男子心中无不有一个青衣仗剑行,策马江湖道的梦想。 武侠,不愧是成年人的童话。 陆北对于柳毅的盛情赞誉之言,也不出言打断,含笑不语。 只是偶尔咳嗽几声,眉宇微不可察地轻轻蹙起,有着几许疑虑浮起。 方才……在岳阳楼之时,究竟是谁在窥视自己…… 若是没有人窥视,为何? 辗转想了几次,终究摸不着头绪,转而将这丝疑惑压在心底不提。 二人一路叙话,不知不觉间,便到了落脚的客栈。 李家老店。 吱扭一声,陆北轻轻推开客栈的两扇木门。 火石打起,晕黄光芒,无声铺满房间。 恩。 陆北目光就是一缩。 一张龙纹请柬静静地躺在屋中的一方八仙桌上。 挪开压在请柬上的茶杯,轻轻拿起。 烛火摇曳,龙纹两个眼眸,好似一动。陆北目光一凝,展开阅毕,轻轻放下。 这时,屋外木门急促敲动。 “陆兄……” 陆北打开房门,正是柳毅,手中拿着一份同样样式的龙纹请柬。 柳毅惊奇道:“陆兄,你手里也有。” 陆北微微颔首,沉声道:“应是龙君传书了。不愧是司掌一方水域的神祗,行动可谓神不知鬼不觉。” 柳毅目露激动地道:“这么说,明日我们就可以去龙宫了。” 陆北点点头道:“柳兄,明日正好可以将龙女所传书信,递交给龙君。” 柳毅神情振奋,握着拳头道:“龙女很快就能脱困了。” 陆北心中长叹一声,你的书笺是送到了,而且还顺便做了龙君的乘龙快婿。 可我的书笺要如何送出去。退婚流……这纯属反套路啊。 正文 第六十九章 文华宴上信 雄鸡一声天下白。 晨曦之时,正值中秋,薄雾冥冥。 陆北与柳毅二人用完早膳,就按着请柬上的指示向洞庭湖一处堤岸行去。 荒草遍野,山桂飘香,不知何处,隐隐传来一阵牧童悦耳的竹笛声。 一片簇满莽莽榛木的野地里,几名青年,一袭文衫,伫立在风中,张望交谈。 陆北与柳毅施施然向那群青年走去。 正是,陶璟,韩同,李昱三人。 不知为何,狂生许仰却是没有到来。 见陆北与柳毅二人缓步而来,陶璟一身青布长衫,头发上戴着白色逍遥巾,气质温润,温和笑道:“二位也来了。” 柳毅拱了拱手,施了一礼道:“陶兄,好。” 陶璟神色宁静,目光和煦,点点了头。 目光转向陆北,问道:“还未请教,这位兄台高名。” 陆北沉凝道:“渝阳陆北。” 陶璟笑了笑,对陆北有些冷漠的态度不以为意。 不露痕迹地往陆北掌中所握的宽大古拙的宝剑看了一眼。 赞道:“原来陆兄是巴蜀之士,巴蜀果然多出剑侠豪杰。” 陆北轻轻笑笑,道:“陆某不过无名之辈,当不得陶兄豪杰之称。” 这陶璟涵养才情很是不错,气度洒脱,待人接物,温润如玉。 就算与陆北叙话之时,也是不会忽略柳毅的感受。 说是像山野隐士,却更像富贵闲人。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陆北心道。 不过转念一想,就是哑然失笑。 此人有意思与否,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这时,不远处正和韩同叙话的李昱忽然低声道:“来了。” 柳毅神色激动,向李昱所指之处看去。 白雾弥漫,幽幽深深,宛若一大块儿碧玉的洞庭湖,浪花轻轻翻涌。 一叶通体晶莹透彻,绿意盈眼的青色小舟,如少女寒雪般的素手,温柔地拨开白色的雾气。 船头,一个绿衣少女摇着两只桨叶,肌肤柔嫩的面容上,红唇轻启,脆声道:“诸位公子,我家龙君命小婢来接你们。还请登舟,入龙宫一叙。” 陶璟淡笑一声,道:“有劳仙子了。” 绿衣少女贝齿微露,格格笑道:“公子言重了,快些上船吧,莫让龙君久候了。” 陶璟与李昱等人虽然是第一次参加龙君举行的文华宴,但也对这程序并不陌生,听了这话,也不多言,都是接二连三地登上小舟。 陆北也与柳毅登上扁舟。 此舟,远远观之极小,而今踏入其内,并无想象中的拥挤之意。 见此,几人都不以为异。 知道当是仙家手段。 陆北望着绿色小舟上道道若隐若无的禁制。心道,应该是加持了类似【大小如意】的法阵或禁制。 这时,绿衣婢女轻笑一声道:“诸位公子,且站稳了。” 话音未落。 一阵浮光掠影,众人目光一暗,绿色小舟之上,道道淡绿色光幕如玻璃升起,将湖水隔断在外。 柳毅等人都是大气不敢出,目不转睛,神情震撼地望着水幕外的游鱼和发着光芒的珊瑚玛瑙。 陆北神情恍惚,似乎想起了前世逛水族馆海底世界的情景。 未及多时,陆北,柳毅,陶璟,李昱,韩同五人在绿衣婢女的带领下,到了水晶宫的大殿外。 龙宫中除却来回巡弋披盔带甲的水族精兵外。 一簇簇藤萝花旁,穿行其间,兀自忙碌不停的蚌女贝精,就是指指点点地向陆北几人看去。 洞庭龙宫,端明殿。 元章一身明黄色龙纹蟒袍,腰间束着一条金丝腰带,气度沉静,端坐于龙椅之上。 两侧婢女轻摇芭蕉扇叶,身前一方玉案上,摆放着新鲜瓜果,水晶葡萄,藕花莲子等等奇珍之物。 这时,元青罗一袭如雪莲素色宫裙,青丝如瀑,风姿妍丽地从殿外轻笑着行来,道:“父王,那几位公子都来了呢,让他们进来么。” 元章微微颔首,大手一扬,沉声道:“恩,可以准备歌舞笙月了。” 就在一个婢女领命下去之时。 一个容颜明丽的少女自殿外而来,神色间带着些许急切,正是小灵。 小灵来到殿中玉阶下,躬身道:“婢子禀报龙君,三荆龙君在外间求见。” 洞庭龙君元章神色疑惑道:“三荆不在荆江行云布雨,调理水灵,来这里作什么。” 小灵道:“婢子也是不知,不过见其神色惊怒,或有要事也未可知。恩,婢子见其身边还带着一个姿色艳丽的女子。” 听闻小灵此言,元章神色就是不善起来。 原本立刻接见三荆龙君的话语到了嘴边,就是转而化作不耐之色,摆摆手道:“你去告诉他,本君在端明殿招待客人,没空见他,让他到景阳殿候着去。” 小灵低头领命而去,明眸转动,闪过一丝得色。 心道,让你这头孽龙对本姑娘出言不逊,任你多大的事儿,一边等着去吧。 元青罗望着小灵的背影,不屑地撇了撇嘴。 此女心机深重,总爱耍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手段,她是向来不喜的。 且不提,小灵是如何去打发三荆龙君到景阳殿等待。 单说端明殿中。约莫过了一小会儿。 陆北与柳毅等人渐渐而来。 “我等拜见龙君。”众人神情郑重地行了一礼道。 元章坦然受了这一礼,朗声笑道:“诸位公子,免礼。” 洞庭龙君元章执掌云梦大泽水域,调息荆楚数郡之地的雨令气节,受下方诸位士子一礼,并不过分。 陆北抬头打量这洞庭龙君。 发现洞庭龙君四十岁左右年纪,面相儒雅如书生,气度俨然似贵胄,头上并无明显的龙族痕迹,不知是否幻化之故。 洞庭龙君似乎察觉到陆北打量目光,不以为忤,意外地冲陆北微微点了点头。 陆北神色一凛,咳嗽两声,忙收回目光。 见礼完毕,众人皆是在几名俏丽婢女的引领下,向几案后走去。 只有柳毅留在原地。 元章疑惑地问道:“柳毅,还有什么事么。” 柳毅整了整衣领,自怀中取出一封书笺,双手呈起。 道:“在下有三公主书信一封,要呈交给龙君。” 元章霍然站起,道:“什么……” 柳毅沉声道:“在下受三公主所托,现有公主书信一封,要代交给龙君。” 元青罗此时就是惊呼道:“三姐的信……” 说着就要下去,接过信笺。 然而,还未动作,柳毅手中的信笺已然如离弦之箭被洞庭龙君,摄入掌中。 展开观看,点点泪痕打湿素白信笺。 长叹一声,“我苦命的小三啊。” 正文 第七十章 端明怒难抑 端明殿 洞庭龙君元章沉吟道:“诸位暂且欣赏曲乐,本君有些事情还要处理。” “柳毅,随本君来,有些事情需要问你。”元章目光转暖,语气温和道。 柳毅于是和元青罗一起,随着洞庭龙君元章的脚步向一处殿后走去。 陶璟和李昱韩同等人虽然万分好奇,洞庭龙君为何在柳毅递交信笺之后,神情郁郁,更是拉着柳毅独自去叙话。 但也没有人真的傻到出言询问。 端明殿中,金钟铃铃响起,十二名蜂腰肥臀的水族歌姬,或竖持洞箫,或抚动琵琶,或轻捻古筝,乐音交织而出。 高山流水,冷泉叮咚。 几人方才的疑惑都是暂且压下,沉浸在仿若天籁的音乐世界里。 约莫一刻钟,曲乐戛然而止,余音绕梁。 陶璟李昱等人都是久久不语,沉浸其中。 陆北并没有陶璟等人【如闻仙乐耳畔鸣】的奇妙反应,只是将赤霄宝剑横于双膝,一酒盅一酒盅地小口饮着几案上的琼浆玉液。 别说,这音乐的确悦耳,正好下酒。 直到十二名歌姬盈盈施了一礼,缓缓退去。李昱方击节赞道:“今日始知古之大贤所言三月不知肉味也。” 陶璟和韩同二人神情欢愉,颇为赞同地点点头,啧啧称叹。 一曲已罢,珠帘微动,洞庭君元章迈着沉稳的步伐从殿后走来。身旁跟着柳毅和元青罗。 不过此时,元青罗的眼眶微红,玉容尚有泪痕,而明秀的双眉之间,愁云一抹。 陆北望着这一幕,心中了然。知道洞庭龙君应是知晓龙女的真实处境了。 柳毅在陆北身旁坐下,陆北就是小声问道:“柳兄事情可是办妥了么。” 柳毅凝声道:“劳陆兄挂念,龙君已经去信钱塘君,令其代自己走一趟,迎回三公主了。” 陆北抿了一口酒,清咳道:“那柳兄呢。” 柳毅似乎颇为兴奋,道:“钱塘君已经在来的路上了,等他来到,某也随其前往。” 陆北慨然道:“恭喜柳兄,总算功德圆满了。” 柳毅感激道:“此番,还未好生谢过陆兄呢,陆兄我敬你一杯。” 说着,柳毅举起满溢的酒盅,便向陆北敬去。 陆北也不矫情,端起酒盅,一饮而尽。苍白的明净面容,一霎那红润异常。 元青罗此时目光向陆北看去,不知为何,陆北竟然感到这龙女的目光似乎比先前温和了些。 却是方才,柳毅讲述了陆北对其的护送之恩,令元青罗转变了少许态度。 陆北心道,此女目光为何给人以熟悉之感,好似在哪里见过。 此时,元章也到了端明殿上首,在玉椅上坐定,见众人都将目光投注在自己身上。 元章清朗地笑了笑,正待说些暖场的话。突然端明殿外起了一阵争执之声。 一个身穿大红蟒袍的短须青年,神情倨傲地作势要推开殿外拦阻的两名执戟水卒。 “你不能进殿,龙君在殿中宴请客人。” 一个婢女慌慌张张地跑到三荆龙君身后,弯弯柳叶眉挑起,神色急切地扯着短须青年的红袖。 而其身后不远处,袅袅婷婷地来了一位艳若桃李,星眸春情含而不露的妩媚少妇。 观其眉角已开,双腿微岔,臀背玲珑。名副其实,少妇无疑。 此女正是雉鸡精艳稚。 原来,此女那日挑动元少君在漓水之上找陆北麻烦,最终元少君被陆北一剑斩杀。 至此之后,此女带着元少君尸身和元少君手下之人,一同前往三荆龙君处报丧。 三荆龙君闻听此讯,勃然大怒。 他虽然血脉后裔众多,元少君也是其最不起眼的一个,死了更算不上心疼。可是,若元少君是被什么强大的仙人打杀也就罢了,不想竟然被区区一凡人,蝼蚁一般的人物打杀。 实为奇耻大辱。 当天,三荆龙君唤过艳稚仔细问过缘由,艳稚神情凄楚地将自己如何与陆北结仇,陆北如何依仗神兵将自己和元少君打杀一通的事情添油加醋般讲述一番。 不想在讲述之时,三荆龙君或许是因为刚刚死了儿子,心情郁郁。亦或者根本就是见艳稚妩媚。趁着喝了几杯酒,将艳稚按在床上,强行宠幸一番。 艳稚不过普通阴神妖修,如何是这头神龙的对手。虽经历些许挣扎,但最终也是彻底失身于三荆龙君之手。 三荆龙君宠幸艳稚之后,有些郁闷的心情,竟然纾解大半。 不过转念一想,陆北区区凡人竟然胆敢杀死自己的子嗣,着实该杀。 三荆龙君当即派出水卒在荆江一带察访陆北等人行踪,准备一举将其拿下。 不想等了十余日,毫无音讯。就在三荆龙君即将放弃之时,艳稚却在一旁极力撺掇。 三荆龙君刚刚将艳稚弄上床,对于怀中佳人的话也不太好拒绝,再加上陆北等人还取走了元少君的龙骨。 此物是定要追回的。 不过鉴于陆北等人行迹飘忽难寻,而洞庭湖龙君元章处,恰恰收藏着一件龙族的秘宝。 【言龙玉圭】 此玉圭高三丈三尺三寸,宽一丈九尺九寸。凡大江大河元氏龙族血裔者,皆可凭此玉圭,找寻血脉踪迹。 端得是神妙非常。 三荆龙君今日原本是想到洞庭龙宫,向洞庭龙君求取【言龙玉圭】一用的,不想竟被婢女小灵阻在端明殿外。 闲言少叙,三荆龙君见小灵竟然扯住自己的衣袖拉扯,当即大怒道:“你是什么东西,敢挡着本君的路。” 手掌轻挥,法力聚于指间,红色光芒一闪,向小灵娇躯打去。 碰。 小灵口吐鲜血,倒飞虚空,径直向一处假山撞去。 气息奄奄,痛哼不断。 若非三荆龙君忌惮元章责罚,方才那一击,就要了小灵的命。 这一切说来极慢,但从三荆龙君和小灵出现在殿外发生争执,到出手打伤小灵,实际上是一刹那间的事情。 就连洞庭龙君想要出手阻止,竟然都没有来得及。 此时,三荆龙君也不去看此时目光怨毒,一脸痛苦之色的小灵,当先进了端明殿中。 三荆龙君道:“大兄,我……” “混账东西。滚出去。” 元章龙眸圆瞪,气的手指直打哆嗦,目光怒火喷出,冷喝道。 “大兄……” 碰。 三荆龙君胸口一闷,喉咙里的话语未说完。就是在空中连翻几个跟头。以一种较为圆润的方式,滚出了端明殿外。 最终四仰八叉,哼哼唧唧地落在殿外的石板上,好巧不巧正好躺在艳稚脚下。 端明殿内,滔天凛然的无形威压如金色潮汐,自元章身上刹那之间发出,转瞬收回。 真仙之威,恐怖如斯。 若是平常时候,三荆龙君莽莽撞撞地闯进来,元章虽然不悦,但最多呵斥两句而已。 但他今日刚刚得知,自己的三女儿嫁给了泾河龙王的十太子之后。 这个贪花好色之徒,竟然让自己的三女儿受这么大的委屈。堂堂龙女竟然被封了全身法力,在冰天雪地中如村妇一般赤着脚挥鞭牧羊。 可恶,可恨。 好你个泾河龙王,泾河十太子……仗着四海敖氏龙族撑腰,就可以当他元章好欺么。 正文 第七十一章 阴魂仍不散 “龙君……您没事吧。”艳稚见三荆龙君刚踏入端明殿中,就碰的一声倒滚而出,忙是弯腰去伸手搀扶。 三荆龙君在艳稚的搀扶下慢慢站起身来,并没有受太重的伤,但也是颇为狼狈。 三荆龙君忍着怒火,一脸憋屈地站在端明殿的寒玉石阶上,一言不发。 端明殿中,气氛诡异至极。 陶璟李昱韩同等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见到一名红衣龙角青年被暴怒的洞庭龙君喝出殿外。都是目瞪口呆,为洞庭龙君的凛然威严所摄。 陆北目光幽幽,端起几案上的酒盅,一饮而尽。 元章发了一通火,在身边不远处元青罗的劝慰下,面容上怒意渐渐平息。 转过脸微微一笑,继而道:“在座诸位皆是饱读诗书的才学之士,本君些许琐事让诸位雅士见笑了。” 陶璟忙拱拱手道:“龙君言重了。” 李昱和韩同也是连称不敢。 不过低头之间,却是明白了元章的言外之意。这种事情到了凡间,还是不要到处乱传了。 元章神色收敛,正襟危坐,朗声笑了笑,拍了拍手道:“上歌舞,文华宴开。” 金钟被玉缶轻轻撞击,一队衣裙华美,姿色妍丽,翩翩舞姬自端明殿两扇水晶门外,婷婷袅袅,鱼贯而入。 更有一个个俏丽的婢女从偏殿款款而出,一道道珍馐美味,山野奇珍如流水一一端呈出。 笙月鼓瑟,管弦再起。 酒酣耳热,把酒换盏。众人欣赏着赏心悦目,轻盈飞跃的舞蹈。方才的尴尬似乎也渐渐被众人抛在脑后。 端明殿金碧辉煌,光影交错,洋溢着一种欢快的气息。 殿外,闻听欢声戏语自殿中传来,三荆龙君面沉似水,嘴角抽搐。雉鸡精艳稚站在一旁,神色闪烁,也不敢出言劝慰,以免触犯了眼前这头神龙的怒火。 三荆龙君在端明殿外站了约莫一个时辰,直站的心烦意乱,郁闷气躁。数次想要闯进端明殿中,但终究畏惧元章之怒,神情踌躇地原地来回踱步。 终于,元青罗从端明殿中出来,缓缓来到三荆龙君面前。清声道:“龙君让你进去。” 元青罗神情淡漠,语气冷淡无比。 她对眼前的这头神龙,可没有什么好感。虽说三荆龙君对其父元章以兄相称,但实则并无直系血缘关系。 三荆龙君对元青罗的冷漠态度,也不放在心上。闻听此言,忙带着艳稚向殿内而去。 殿中,陶璟等人在龙君的盛情相邀下,早已各自献上一篇文章。 元章一一阅览完毕,脸色也愉快了许多。一时间主宾尽欢,觥筹交错,陶璟等人也是多饮了几杯,面色酡红一片,神情微醺。 洞庭龙君按照惯例,将宴会桌案上的玉壶和象筷,任凭陶璟等人带出洞庭龙宫,并一人赐下一株【水源星蕴六叶草】。 由于此草生于黑渊水灵源石之畔,日夜沐浴星辰光华生机,不仅可安神定魂,还可对人体五脏六腑滋养调理。虽对仙人作用微乎其微,但对于凡人却有益寿延年之效。 说来,陶璟之所以来岳阳城参加此次元旦评,并非为了些许虚名。正是为了从龙宫获得此草,以助家中老母调养身体。 五人一人一株,就连陆北也得了一株。 陆北打开经过精巧雕琢的杏木盒子,放到眼前,细细观之。 这株【水源星蕴六叶草】正如其名,有着六片娇嫩碧绿的青叶,绿意惹人的叶上有碎碎点点的星光流泻而出。 身旁婢女介绍着此草的用法,捣碎此草成汁,佐以山杏泉水煎服,效果最佳。 陆北收了此草,心中思忖道:“既然此草有养魂之效,想来对谢秋荻的魂伤有着大用。问题是,要如何让其服用。” 想到【锦瑟】瑶琴中情况不明的谢秋荻,陆北就是长叹了一口气。 只能一会儿再向洞庭龙君求取仙方了。正好,柳毅方才代洞庭龙君传话,就向自己传达了,想留自己一叙的心思。 此时,文华宴已然结束,陶璟和李昱、韩同向龙君告辞。在先前那位绿衣婢女的引领下,依次离了端明殿。 三荆龙君此时也是到了殿中,打量了将要离去的陶璟等人一眼,便不再关注。 洞庭龙君每年中秋之时都要设宴款待这些士子,他是知道的。 尽管不明洞庭龙君此举真实用意,但也不好擅加置喙。 他虽然莽撞跋扈,但并不傻。刚才已经在元章面前减了不少分,吃了教训,这时如何还敢妄议这位大兄的习惯。 此时,端明殿中除却洞庭龙君元章,以及正侍立一旁替元章执壶斟酒的婢女,就是剩余柳毅和陆北二人坐在一处几案后。 陆北小口饮着酒,眼皮狂跳,一种心悸之感袭上心头,令其坐立不安。 待到三荆龙君进入殿中,尤其是看到一个容貌熟悉的艳丽女子在三荆龙君身后,亦步亦趋之时。 陆北神色微变,握住酒盅,仰头饮了一大口酒水,清咳一声,身形挺直,握紧了赤霄剑。 目光冷寒,心道:“还真是阴魂不散。” 三荆龙君此时与艳稚步入殿中,向上首处的元章躬身行了一礼。 道:“小弟拜见大兄。” 身后艳稚进了殿中,感受到殿中肃然气氛,不敢四处多看,忙道了个万福,媚声道:“奴家参见龙君。” 元章望了三荆神君一眼,再向艳稚望去。只觉此女一袭粉红宫裙,艳若桃花,眉眼含春,一颦一笑,可谓烟视媚行。 “哼。” 冷哼之声传来,艳稚娇躯微颤,面色苍白无比。却是在元章一哼之间,阴神受了不轻的伤势。 元青罗见到此幕,目光玩味地打量了一眼艳稚。同时一双纤细白腻的修长素手剥开一颗荔枝,放入口中,红唇流汁,诱人无比。 三荆龙君见艳稚受伤,神情急切,求情道:“大兄,手下留情啊。” 元章冷笑一声,沉声道:“你可真是越来越长进了,水族凡人都不够你祸害的,竟然还找了一头雉鸡精。” 三荆龙君面上那个尴尬无比,讪讪笑笑,不敢多言。 “说吧,找本君何事。”元章冷冷道。 三荆龙君长叹一声道:“大兄,说来话长啊。。” 然后,三荆龙君便愤愤不平地将自己的子嗣元少君如何被凡人斩杀又是如何丢失龙骨的事情叙述一遍。 三荆龙君说完,犹然怒气难平,咬牙切齿道:“大兄,区区一凡人竟然杀我龙族血脉,真是胆大包天。” 洞庭龙君元章冷冷道:“你那子嗣品性,本君也早有耳闻。虽说不成器了些,但也不至于死在凡人手里吧。” 三荆龙君更为尴尬,无奈道:“那凡人手持一件神兵,对阴神正好克制。” 元章沉吟了下,方道:“你的来意,本君明白了。你那子嗣虽说不成器了些,但龙骨还是要追回的。【言龙玉圭】可以允你一用。” 三荆龙君大喜,忙自感谢不停。 元章神色不耐,无心与其周旋,正要顺手打发三荆龙君。 一抬眼,发现三荆龙君正神色惊怒地向殿中一处方向望去。 正文 第七十二章 前事暂且毕 原来方才,陆北咳嗽一声,艳稚只觉得声音十分熟悉,转眼一看,就见陆北正神情从容地坐在一处角落里,端着酒盅,似笑非笑地打量自己。 艳稚忙扯了扯三荆龙君衣袖,低声道:“龙君,杀死少君的正是那人。” 三荆龙君此时怒火冲上脑门,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自己到处找寻这厮,不想在洞庭龙宫里发现了这个凶徒。 三荆龙君短须炸起,法力运转掌中,身形如电,就向陆北出手。 神龙之威,倏然而至。 “陆兄,小心。”柳毅注意到这惊变,面容大变,就是一声惊呼。 陆北神色沉静,身后青鱼帷帐如同被狂风吹起,桌上酒壶杯盏乱飞,少年一头如瀑青丝被吹散发髻,向后悠然飞扬,如刀剑般锋刻的眉宇下,酒后苍白的两颊已然晕红一片,艳若血玉。 明亮如星辰的一对眸子微微眯起,寒光乍起。 直面神龙之威,攻击未至,心中生死危机已然暴涨。 剑光刹那亮起,还未抵挡。 “住手。” 一声冷喝,如炸雷般响彻在端明殿中。 三荆龙君人在空中,身形一顿,如同被无形囚笼困住,一个连转,稳稳落在地上,神色羞怒不已。 陆北微微松了一口气,紧握赤霄剑。 滴答,滴答……,响彻在落针可闻的端明殿中。 鬓角滴滴汗珠,正好落入放置于几案上酒盅里。 陆北目光沉静,横剑于胸,左手稳稳端起酒盅,不顾已经和着冷汗和酒水,仰头一饮而尽。 元章目光凛然地望着这一幕,尤其是望着赤霄剑散发着红光之时,心中长叹。 不愧是赤霄剑主,【加之骤然而不惊,临之生死而不乱】。 心性可畏可怖。 冷风袭来,陆北背后已然被冷汗浸湿一片。 方才生死危机临身,这具十五六岁的少年身体出于本能,流下冷汗。可他那一颗在前世不知多少次,冷对生死的心却不畏分毫。 他方才虽说拔剑自卫,但深刻知道,自己决然是抵挡不住三荆龙君饱含怒火的一击的。 甚至……躲都躲不开。 他说到底只是一个凡人,如何是一头神龙的对手。 人间凡夫俗子有言,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天下缟素。 天子身居万万人之上,司牧黎庶,生杀予夺,口含天宪,有这威严并无奇怪。 这头神龙,虽无人间天子那般川渟岳峙,如渊如海。然其杀机之盛,威势之重也是陆北生平仅见了。 好在,洞庭龙君此次倒是没有再出手慢了几分。 洞庭龙君元章堂堂真仙强者,怎么会允许有人当庭格杀自己的客人。 元章此时目光冷寒一片,大怒道:“三荆,此事必须给本君一个交代。” 三荆龙君此时梗着脖子,道:“大兄,此人正是那杀了少君的凶手。” 元章目光闪烁,冷声道:“怎么回事?” 这时艳稚出列,神情凄楚,梨花带雨道:“禀告龙君,此人就是对我和元少君赶尽杀绝的陆北。” 元章眉头一皱,目光向陆北看去。 元青罗好奇地望向陆北,目光异彩涟涟。心道,此人剑法绝伦,我昨夜是见识过的,不想……竟能斩杀元少君。 陆北饮下一杯酒,目光明亮,清咳一声道:“龙君容禀。” “艳稚此女,言语多有不实之处。”陆北目光直视元章,一字一顿道。 柳毅此时也回过惊慌神色,恳切道:“陆兄,为人古道热肠,有古之侠人之风,不会乱杀无辜的。” 柳毅极力为陆北辩解,竟然丝毫不惊异陆北能以凡人之身,逆杀仙人。 当然柳毅潜意识地是把那死去的元少君当作仙人的。 三荆龙君此时怒道:“胡言乱语,区区凡人,这里哪有你说话的资格。” 三荆龙君对柳毅怒目横视,一脸愤愤不平,甚至想要出手,教训柳毅。 “够了。”元章沉着脸,呵斥道。 三荆龙君冷哼一声,冷冷瞪了一眼柳毅,青着脸也不说话。 元章转过脸望向陆北,儒雅的面容上,淡淡一笑,道:“陆公子,你继续说。” 陆北深深吸了一口气,就将自己如何在漓水郡听雨楼与江盛和雉鸡精结仇,并将吕雉鸡精如何挑拨元少君在江上堵截自己的事情一一叙述起来。 陆北讲述这些经历之时,语气不疾不徐,神情沉静无波。似乎这一切与自己无关一般。 元章听闻这些,目光一转,心中计议一定。 沉声道:“三荆,听清了没。” 三荆龙君此时脸上铁青一片,说实话,他一点都不关心,在此事上他的子嗣到底是不是有责任。 哪怕陆北说得是实情又如何,区区凡人杀了他的子嗣,难道就可以白杀么。 当然在元章面前,他也不至于强行辩解,只是昂着龙头,冷着脸一言不发,表达着自己的态度。 艳稚此时却是急切,指着陆北道:“龙君,他颠倒黑白,一派胡言。” “哼。” 又是一声冷哼,威势更盛。艳稚鲜血喷出,到飞而出。妩媚的桃花眼中屈辱至极。 “蝼蚁一样的东西,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元章神情冷漠,看都没看此时将一丝怨毒深藏在眼底的艳稚一眼。 想他堂堂真仙,难道还不足以分清是谁在虚言诓骗么。 此女不知进退,挑拨是非。还胆敢如此质疑自己,不知死活的东西。 元青罗戏谑地看了艳稚一眼,心道,自作聪明的小妖精。 这时,元章沉吟道:“三荆,你那孽子不修德行,受人挑唆,丢我龙族颜面,可谓死有余辜。但念其为我元氏后裔一员,那么本君做主,让陆北将此子龙骨还与你,再给你敬杯赔罪酒。此事就此作罢,你看如何。” 洞庭龙君说完这话,目光凛然地望着三荆龙君。 三荆龙君听闻此言,憋屈和恚怒在胸中交织,强行压制直往脑门乱窜的怒火,嘴角抽搐道:“此事作罢?” 元章冷着脸道:“怎么,你不愿意?” 一种无形威压笼罩端明殿中。 如渊如狱,这是来自上位者和血脉的双重威压。 三荆龙君咬着后槽牙,面皮跳了几跳,从嘴里挤出三个字:“我愿意。” 元章这威压来的快,去的也快,转而沉静道:“陆公子,你将龙骨还给三荆龙君吧。” 陆北目光闪烁,探手入怀,取出那片半圆形的白玉龙骨,就要递过去。 这时元青罗拿起一方锦帕,搽了搽如玉葱般的手指间横淌着的荔枝果液。 方好整以暇地从元章身旁走过来,眼波盈盈地来到陆北面前,伸出酥软小手接过龙骨,以一种唯有两人才听到的声音,戏虐道:“你倒是挺识时务的嘛。” 见陆北脸上一黑,元青罗心情大好,转身迈着轻快的步子,将那枚龙骨交还给三荆龙君了。 三荆龙君接过龙骨,冷哼一声。 陆北举起一个酒盅,拿过几案上的玉壶,满满当当地斟了一杯酒。 双手举起酒盅,放于胸前,神情淡漠道:“这位龙君,对于令郎的死……陆某很遗憾。” 说完仰头一饮而尽。 噗嗤一声,元青罗忍俊不禁,自觉失态,忙吐了吐舌头,掩嘴不语。 陆北连连咳嗽几声,两颊闪起异样的酡红。 这酒有些辣喉咙。 陆北心中冷冷道。 三荆龙君冷哼一声,看都没看陆北一眼。 元章见陆北依言敬了赔罪酒,微微颔首。心道,此子知道进退,不枉本君保他一场。 “好了,此事已了,以后双方不得纠缠。三荆,本君也不留你了,最近荆江水脉异动,你要多加留意,不要疏忽职守。要不然天庭问罪起来,剐龙台上少不得走一遭。” 洞庭龙君出言谆谆告诫道。 三荆龙君唯唯诺诺,抱了抱拳,也不多言,拉起受伤在地的艳稚,径直向殿外走去。 临别之际,深深看了陆北一眼。 正文 第七十三章 三生唤灵丹 洞庭龙君元章见三荆龙君已走,朗声笑着出言劝慰道:“陆公子,你也莫要觉得委屈。三荆毕竟刚刚死了子嗣,心情烦躁也再所难免。” 陆北面无表情,神色淡淡,拱手道:“龙君,陆某醒得。” 他并非不识好歹之人,也是看出洞庭龙君先前对自己的维护之意。 自己与那三荆龙君有着杀子之仇,洞庭龙君身为龙族一方,能够站在客观公正的立场审视此事,没有偏袒三荆龙君,已经是非常厚道了。 就算洞庭龙君当时出于此间主人的身份,阻止三荆龙君动手。但只要不再表态,做出一副不闻不问的态度。 自己在洞庭龙宫,的确无人能伤。但出了龙宫,必定遭到三荆龙君毫无顾忌的追杀。 而今洞庭龙君既然将此事轻轻揭过,以其堂堂真仙之尊,言出必践。三荆龙君绝然是不能随意出手加害于他的。 这关乎一个真仙强者的尊严。 因此无论他心里对三荆龙君的倨然多么不痛快,洞庭龙君的这个人情,他都得领。 见陆北向自己拱了拱手,元章看向陆北的目光多了一些赏识。 他元章是长生真仙,所行之事,纵有深意,也不屑于解释。哪怕眼前是赤霄剑主也不行。 仙道强者纵横三界,行事随心,何须向人多言。 在仙侠世界,神通伟力归于自身。威福自用,杀伐果断。若无此等安居亿万人之上,视众生为草芥的决然心性。 求道长生?也配。 “好了,不说这个了。方才,本君听柳毅所说,此番代小女传书,你也出力甚多。本君心中十分感激,你有什么要求,只要是本君能够做到的,但言无妨。” 元章捋须微微笑道。 见陆北若有所思,元青罗明丽的玉容上起了一层探究之色。 对于眼前这个倔强的少年会提出什么的要求,她有点儿好奇。 以前也有凡人偶到龙宫,父王也会让其任提要求,但那些俗人……不说也罢。 金银财宝。 以此人一手神妙绝伦的剑术,心性应不至于,贪鄙粗陋如此吧。 仙丹灵药。 能用于凡人之身的仙丹灵药本身就少之又少。况且,未必有其手中的那枚星华草有用。 长生法门,呵呵。只要开口,就是自取其辱了。 不会是水族歌姬吧,以前可是有人提出此等要求,被父王哈哈一笑允准的。 要知道水族的歌姬或舞姬个个都是天生尤物,内媚非常,若是被凡人迎回家中,白天听曲赏舞,晚上…… 想到这里,元青罗脸颊两片红晕升起,心底暗暗啐了自己一口。 心道,父王说的还真没错,凡尘就是个大染缸,一不小心就污染了心灵。 见元章此时静静地看着自己,等待自己回话。 陆北神色微动,沉声道:“龙君容禀,陆某有一好友是鬼魂之身,然先前在与那元少君对战时,魂体受创,而今沉睡在一件瑶琴法宝中,生死不知,望龙君出手相助。” 谢秋荻主仆二人为他付出良多,至今生死未明,他如何能够心安。 听闻陆北此言,元章神色踌躇了下,问道:“就是你先前所说的那位催动法宝帮你退敌的女子。” 陆北点了点头,叹了口气,横剑拱手道:“此女身世可怜,而今魂体重创,陆某恳求龙君相助则个。” 陆北看出元章神色间的踌躇之色,应该是……这件事有点儿棘手。 见陆北神色恳切,横剑于胸,向自己拱手请求。 望了望其掌中的那柄赤霄剑,元章知道以其人浸润到骨子里的骄傲心性。能作出此等姿态,是何等的不容易。 元章长叹了一口气,凝声道:“罢了,既然你执意相请,本君如何忍心拒绝。” 此时元青罗目光熠熠,神色震惊,小嘴微张,素手轻轻掩住胸口。 她先前听到陆北的话语,先是一惊。没想到陆北竟然放过那么好的机会,竟然为一个女鬼恳求父王。 但又听到自家父王竟然答应陆北,她心中就更为震惊。 陆北不知自家父王为何踌躇,她却是知道。 那女鬼主仆二人,一个魂体重创,一个三魂俱散,仅余真灵。 想要完全恢复,近乎于天方夜谭。 大千世界,凡生灵皆有三魂七魄。常言道,【天地二魂常在外,唯有命魂居其中】。 人死之后,天地二魂溃散,本源返还天地。 命魂洗脱记忆,轮回转世。 修道之人,尤其是长生真仙缘何为天地所嫉。 就是因为长生真仙性命双修,不仅天地二魂,命魂全部截留己身,以此成就元神。 还凭借元神盗取天地灵机,天地如何不降重重劫数,阻其成道。 那叫谢秋荻的女鬼还好说,只是命魂受创。但那叫绿荷的就惨得多了,命魂破碎,仅余【真灵】。 【真灵】是什么?是命魂中的一点儿性灵之光。是生灵最本源的东西,当然也是最脆弱的东西。 三界仙佛皆知,真仙之下修元神,真仙以上修炼的就是真灵。 金仙不死不灭,不朽于世。就是真灵强大无比,近乎难以磨灭。 所谓【极弱者极强,水善利万物者不争……故几于道】。 夫唯不争,盖莫能与之争。 修道正如此理。 元青罗此时神色震惊,急切道:“父王,你不会是想用【三生三世唤灵丹】吧……可那是给二姐疗伤用的啊。” 元章儒雅的面容上悲戚之色一闪而过,继而沉声道:“你二姐的伤势,非一日可复。【三生三世唤灵丹】,也仅仅是缓解而已,我借用一颗,不妨事的。” 元章此时说到自己的二女儿,也是心情沉重,连本君都不再自称了。 “不行,我不同意。一颗也不行。不,半颗都不行。” 元青罗娇躯乱颤,气的一跺脚,拉扯着元章的衣袖,语气坚决道。 说完,又是恶狠狠地瞪了陆北一眼。 那一眼含有厌恶,气恼,恨意等等情绪。 陆北目光一暗,但隐隐见那如水晶般澄澈的明眸之中,有着一丝晶莹闪烁,心中仅剩的一丝怨言,刹那间消散一空。 他知道,此事必有隐情。 元章故意端起脸,低喝道:“女儿家家,拉拉扯扯,成何体统。还让外人笑话。【三生三世唤灵丹】一事,本君此意已决,不必再劝。” 闻听此言,向来知道自家父王一言九鼎的元青罗,泪光晶莹,素手颤抖,再难忍住,捂着脸就跑出了端明殿。 “你……臭父王,坏父王,我恨你。” 带着哭泣的声音远远传来。 元章老脸一黑,向若有所思的陆北和一脸迷茫的柳毅,讪讪笑了几声,尴尬道:“小女性情顽劣,让两位公子见笑了。” 陆北沉声道:“四公主心性纯真烂漫,姐妹情深意挚,殊为难得。” 柳毅也是连连称是。 陆北目光一转,就是问道:“龙君,不知那【三生三世唤灵丹】可有什么妨碍之处么。” 元章闻听此言,长叹一声,久久不语。 正文 第七十四章 此丹何处寻 端明殿 一壶清酒,孤寂幽幽。 元章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缓缓将关于自己二女儿的事向陆北和柳毅二人讲述一遍。 原来洞庭湖龙君元章有四个女儿。 长女和三女资质平平,前者远嫁南海二太子,后者嫁给泾河龙王的十太子。 唯独二女儿元菡瑜资质最为惊才绝艳,修道也最为刻苦。 寿元不过一万三千载,成就天龙之身,臻至天仙修为。 当然也可能是元章从小对其谆谆教导之故。 不求长生,终止于寿元之限。 毕竟元章结发之妻就止步于天仙修为,寿尽而亡。 终于,在三百年前,元菡瑜为成就长生真仙,冲击真仙之门瓶颈失败,真灵受创,沉睡不醒。 真灵之伤,何其难缠。纵然元章身为真仙强者,也是束手无策。 最后,元章厚着脸向南海珞珈山紫竹林的观音尊者求取仙方。 观音尊者亲赴西方大雷音寺,找到【功德金莲】池水中伴生的三千三百三十三朵【三生三世白莲】。 取其【三生莲子】为主药,炼制出【三生三世唤灵丹】,以此来救治元菡瑜。 不想元菡瑜伤势实在积重难返,用三生唤灵丹也仅仅是缓解其真灵溃散而已。 不过总算是能够堪堪保住性命,只待有朝一日,再想办法助其苏醒过来。 听完元章此言,柳毅也是唏嘘不已。 而陆北神色凝重,他没想到长生仙道竟然如此步步唯艰,稍有不慎,就有倾覆之祸。 陆北面上挣扎了些许,沉声道:“龙君,既然那丹药对二公主如此重要。不如……” “无须多言,本君既然已经说允你一粒,给你一粒又有何不可。至于二公主的伤势,本君另有主张,你无需担忧。” 元章神色一顿,一锤定音地打断了陆北的话头道。 陆北不再多言,端起几案上的酒水,仰头一口饮尽。咳咳几声,目光明亮异常。 他与元章非亲非故,元章却能如此待他。 他虽然不是修行之人,但也深知那【三生三世唤灵丹】的珍贵之处。 光听听丹方都有什么。 三光神水,前世大名鼎鼎的养神灵物。 三生莲子,虽不知为何物,但既然能与三光神水相佐入药,想来也是天上地下难寻的奇珍。 更不必说,其中还牵涉到赫赫有名的观音尊者和西方世尊了。 其实陆北仍然没有真切意识到此丹之珍重。 等他后来踏上修道之途,才渐渐明悟今时今日,元章作为真仙强者将此物允他,是何等的慷慨与厚爱。 世尊曰,【三生花下唤真灵,菩提树前衍万法】。 西方佛陀罗汉每每轮回转世历劫,都会以三生三世莲华唤醒真灵,以菩提金果再塑金身。 此物之珍稀,不必多言。 元章见事情说定,就对陆北和柳毅二人道:“柳毅,你先在此地暂且住下。本君与陆北一同去将那瑶琴取回。” 说完,元章雷厉风行地抓住陆北的肩头,身形一动,便如一道流光,向先前陆北居住的李家老店而去。 眨眼之间,一来一回。 陆北背着【锦瑟】古筝已然随着元章返回端明殿中。柳毅此时竟然还未随着婢女去歇息之地。 此等遁速,闻所未闻。 回想一路上,如光影穿梭,恍若梦幻的旅途。 陆北心道,洞庭龙君修为果然强横,比起自己在襄阳城遇到的蓝采和。咳咳……不能以道里计。 当然,陆北是不知道元章身为洞庭龙君,水域笼罩之地,是可以一念千里,瞬息而至的。 陆北将【锦瑟】递给元章,元章厚大的手掌接过这件幻级灵宝。 沉声道:“你倒是好福气,竟然是一件幻级灵宝雏形。多少地仙可都是没有的。” 陆北心中一沉,明白了元章的言外之意。 心道,自己思虑还是不周。好在平日都是以长条包裹束住,才不至于惹人觊觎。 见陆北目光凝滞,元章笑了笑道:“幻级灵宝虽然稀有,但也不放在本君眼中,更遑论只是一个雏形之物。” 元章没有说错,莫说这等未成灵性的幻级灵宝,就是真级灵宝他也是不屑一顾的。 入得他这般层次,只要不是后天灵宝之类,任何法宝在手中都是鸡肋。 元章也不多言,将【锦瑟】拿起,细细端详,龙眸两道金光射出,一眼觑破瑶琴禁制。 直入灵宝幻境。 幻境中,墨色的苍穹下,天青色烟雨淅淅沥沥,滴滴答答。如奏一曲惆怅哀怨的乐音。 音为心声,乐抒神意。 怅惘意境,经久不散。 元章目光有了一丝悲叹,他是能稍稍体会出这方瑶琴之主的心境的。 长生不得,如之奈何…… 当年她的妻子也是这样神色凄离,双眸怅惘地望着自己。用她那腐作白骨的如玉双手,轻柔地抚摸着自己的脸颊。 元章心思凛然,目光悲色转而变淡。 先前令陆北感到微微惊讶,那股萦然不去的悲意,刹那间消散一空。 元章出手如电,伸出温润如玉的大手,五指依次张开,向【锦瑟】瑶琴虚空抓去。 一道聚散不定的玲珑黑影和一道白色的人形灵光,同时被元章抓在手中。 金光自五指升起,形成一道薄如蝉翼的金色透明光罩。 陆北冷眸望去,只见光罩之中,一个曲线玲珑的赤足青衣少女,安详宁静地蜷曲一团,如小猫咪一般。 娇嫩玉容上,黛眉微蹙,似在忍受着什么。 陆北目光一暖,知道,此女应是谢秋荻了。 而一道白色真灵出于本能,在元章五指构成的透明光罩中,左突右窜,似乎渴望着冲出法力封锁。这真灵应是丫鬟绿荷了。 元章淡淡一笑,清声道:“若是让你冲出去了,可就是真灵泯灭了。” 此言一出,掌中金色波纹微微颤动,其内白色真灵似乎感受到元章言语中的善意,竟安静地蛰伏起来。 最终栖伏在谢秋荻身上。 元章哑然失笑,叹道:“世间生灵,求生避死,倒是天性使然。” 此时,柳毅神情呆呆地望着这一幕,只觉匪夷所思。 陆北凝声道:“龙君,可还有救么。” 洞庭龙君元章,儒雅的面容上,露出淡淡一笑道:“莫急,易事尔。” 元章将左手上的【锦瑟】瑶琴递给陆北,陆北小心翼翼地接过。 继而神色一清,用充满期待的目光望向元章。 元章也不多言,左手伸出,一枚白色浑圆的丹药刹那间出现在掌中。 这丹药一出现,氤氲紫气在丹身浮现,团团紫色云气,或成天龙,或成琉璃,或成宝橦,或成菩提…… 晨钟暮鼓之音隐隐自耳畔响起,洗炼心灵之意悠然而生。 柳毅脸上顷刻间流转起一种宁静禅意,光晕流转……竟给人以宝相庄严之感。 而陆北神魂恍惚一下,刹那一定,眸如点漆,转而清醒。 面上神色古怪至极,胸口的那股冷煞之意,竟然稍稍减轻,咳嗽之症似乎也不存在了。 哼。 元章轻哼一声,柳毅脸上禅意尽去,神色恍惚一下,迷茫不已。 元章左掌虚握,道道金色法力自掌心升腾而出。 【三生三世唤灵丹】转而成粉雾之状,化作一道紫雾如小溪一般向右手尽数流淌而去。 正文 第七十五章 秋荻往阴司 紫烟缭绕,五根手指构成的金色空间里,一魂一真灵,发自本能地感知到了紫色氤氲丹气的好处。 只见谢秋荻娇躯玲珑,胸口起伏之间,【三生三世唤灵丹】的药效被其吸收大半。 不过片刻,清冷佳人眉睫轻颤,嘤咛一声,白腻的脸颊红润欲滴,似乎将要苏醒过来一般。 而丫鬟绿荷的真灵,已经是像一条小鱼一般欢快地徜徉在紫色小溪之中。 继而一道绿色身形缓缓凝就而出。 约莫过了一刻钟,元章撤去金色法力。 一主一仆化作一道流光,面容迷茫地出现在不远处。 二女神色渐渐回复,谢秋荻一见到陆北,眼中迷茫转而充盈喜色道:“陆公子,这是哪里,我不是……” 陆北淡淡一笑道:“谢小姐,此事说来话长。” 目光转向元章,向谢秋荻和绿荷解释道:“这里是洞庭宫,正是这位龙君出手,方救得二位性命。” 谢秋荻这时才注意到元章,见元章面相儒雅,气度沉稳雍容,正面带微笑地打量着自己。 谢秋荻伸出纤纤柔夷轻轻拉过绿荷水云衣袖,向元章盈盈福了一礼。 诚恳地感激道:“谢秋荻多谢龙君救命之恩。此番大恩,我主仆二人来世定结草衔环,做牛做马报答龙君恩情。” 说完,二女就要大礼参拜。 元章衣袖微动,二女身形刹那顿住。 元章轻捋胡须,朗声笑道:“谢小姐,言重了。说来,若非陆公子再三恳请,本君也不会出手。就算做牛做马,也应是为陆公子做嘛。” 元章笑容和煦,话语中颇有几分调侃之意。 谢秋荻心思灵慧,明眸善睐。闻听洞庭龙君此言,此时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态忸怩地偷偷瞧了陆北一眼。 不过却未像先前对元章一般,对陆北大礼参拜。 元章眼神微动,望向陆北,意味深长地道:“不知陆公子,接下来有何打算。” 陆北面容沉静,眼中一抹疑惑之色浮现。试探道:“龙君的意思是……” 元章笑了笑,摆摆手道:“暂且不说这些。” 说完也不顾疑窦丛生的陆北和面面相觑的谢秋荻二女。 当先派人将柳毅安顿到一处歇息之地。然后,又亲自领着陆北三人去了端明殿的一间偏殿中。 元章负手当先而行,向偏殿而去。 偏殿宁静清幽,玉阶明亮,殿中植着一些安神定魂的奇花异草。 几人分宾主落座。 元章突然,吩咐道:“上几盏茶来。” 闻听此令,偏殿中的两位红衣婢女先后端上了几盏仙茶。琉璃玉杯中,茶叶幽幽浮起,茶水碧如琥珀。 放于唇间,清香馥郁之气,袅袅袭来,闻之令人神意一清。 陆北眼帘低垂,发现琉璃玉杯中,星光犹如碎屑,银辉烁烁,原来那所谓的茶叶正是星华草。 洞庭龙君元章轻轻撮了一小口,长出了一口气,面上微笑不语。 陆北也饮了一口,放下茶盏。拱了拱手,凝声道:“龙君但有教诲,可直言无妨。” 闻听陆北此言,谢秋荻明眸微敛,作出凝神细听之状。 元章笑了笑,方清声道:“本君虽不习于相术。但也能稍稍看出陆小友劫数缠身……不知陆小友接下来有何打算。” 元章此时改口称呼陆北为小友,却是对其品性风度多了几分认可所致。 谢秋荻到洞庭龙君问到陆北接下来打算,星眸微颤,向陆北望去。 陆北眉头微皱,沉吟道:“接下来,陆某可能要往荆南一行。” 洞庭龙君没有细问陆北为何要去荆南,而是转过脸来,问谢秋荻道:“那谢姑娘呢。” 谢秋荻星眸熠熠,清冷的峨眉上挣扎了些许,方红着俏脸道:“小女子,无处可去……可能要……一直跟着陆公子了。” 谢秋荻螓首微垂,娇躯微颤,说到后面,声音已然是几不可闻。 陆北见此女清冷面容上,含着几许娇羞的情态。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握紧了掌中的赤霄剑。 元章沉吟半晌,右手捻着一缕胡须道:“以本君之见,陆小友实在不适合与谢姑娘同行。” 就在陆北若有所思,谢秋荻神色一愣之际。 绿荷杏眼微瞪,脱口而出道:“陆公子一人上路,可小姐怎么办。” 此话一出,谢秋荻俏脸微寒,冷声喝道:“小荷,不可失礼” 小丫鬟绿荷自知失言,忙低头不语。 元章淡淡一笑,对绿荷的插话也不以为意。 陆北清咳一声,沉声道:“龙君的意思,陆某明白了。谢小姐的确不适合与陆某同行一路。” 闻听此言,此时正一眨不眨地盯着陆北的谢秋荻,一双星眸开始黯淡起来。 陆北清咳一声,端起茶盏,眼眸低沉,轻嗅茶香,呷了一口。 他而今劫数缠身,步步唯艰,如何能够再连累谢秋荻呢。况且此女对他的一些微妙心意,他是知道的,但可惜…… 想到此处,陆北眼眸转寒,放下茶盏。再次攥紧了赤霄剑,神剑似乎明悉了主人的心意,在指间轻轻颤鸣。 陆北问道:“龙君,是否对谢小姐的去处有所安排。” 元章沉声道:“而今谢姑娘身为鬼魂之躯,最好的归宿其实是转世投胎。不过,本君观谢小姐清光透体,想必是得了鬼修之法。” 谢秋荻神色清冷道:“龙君说的不错,小女子在【锦瑟】瑶琴中的确得了鬼仙法门。” “鬼仙么。本君有一提议,不知谢小姐可有兴趣听上一听。” 元章思索片刻,似乎想到了什么,朗声道。 谢秋荻眸光微转,柔声道:“龙君,且言无妨。” 元章顿声道:“本君有一友人,在阴司地府执掌游方殿。谢小姐若是不嫌弃,本君可以书函一封,让谢小姐去地府任一游方御使。” 言及此处,元章叹口气,似乎感慨道:“鬼仙入得福地,成就地仙。实则也存不过二三百载。当然,谢小姐若想投胎转世,本君也愿相助于你。” 陆北觉得洞庭龙君的提议对于谢秋荻也算是个不错的结局了。 其实,元章是倾向于谢秋荻能够去地府任职的。虽说仍有着寿元之限,但也有一丝极小几率,神品晋升,踏入神道。 而找寻福地,阴神成就地仙。不说福地难寻,就算侥幸成就地仙。实则也仅仅是伪仙,多苟延残喘些时日罢了。 而投胎转世,前尘尽忘,真灵蒙昧,更是莫大凶险。多半来世泯泯于众生之中,入不得道途。 又怎比得眼前可以看得到,抓得住的机缘。 谢秋荻眉宇清冷,眼眸微不可察地望了陆北一眼。 螓首微抬,凝声道:“秋荻愿遵龙君之议。” 见事情说定,元章慨然道:“好,本君便书函一封,近日你就可去地府任职了。” 正文 第七十六章 谁家熊孩纸 元章行事颇为雷厉风行,这时就道:“你二人在此稍待,本君去写封书函。” 话音刚落,起身便向殿外走去。 临走之际,心思一动,朗声笑道:“绿荷,你过来一下。本君有些关于你家小姐的话,要吩咐于你。” 绿荷心思虽然天真烂漫,但也知道洞庭龙君此举是要把空间留给陆北和谢秋荻二人独处。 当即也就识情识趣地出了偏殿。 此时偏殿之中仅余陆北和谢秋荻二人,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起来。 陆北凝神望去,只见谢秋荻一袭青裙玲珑曼妙,容颜清冷如寒玉,青丝秀发如瀑,偏过头也不看自己。 陆北清咳一声,涩声道:“秋荻小姐,陆某……” 谢秋荻灵动的双眸转动,柔声道:“陆公子,不必多言,秋荻都知道。” 陆北沉默良久,眼眸微暗。 他都不知道自己何时撩过眼前这位清冷空灵的闺阁小姐,以致于…… 或许陆北永远不会知道,当自己在漓水郡帮她诛杀仇人江盛之时,眼前温婉清冷的少女就对陆北有了些许的微妙情愫。 而今陆北背着【锦瑟】千里迢迢,又为她再三恳求龙君医治魂伤……少女心思虽然如水晶般澄澈无比,但也复杂多变。 缘不知何起,一往情深。恨不知所终,而纠结流离。 情之一事,向来难解。始于脸红,终于眼红……古今概莫如是。 陆北心中长叹一声,也不多言。自身后取过【锦瑟】瑶琴,横于膝前,意兴阑珊地抚动两下。 叮咚之音,回荡在殿中。 陆北沉声道:“既然谢小姐已经决定,那么此琴也该物归原主了。” 谢秋荻娇躯微颤,星眸之上蒙了一层水雾,冷声道:“不必了。” 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既然无处觅知音,此琴在自己手中与否,又有什么必要呢。 陆北沉声道:“可此琴是一件幻级灵宝,对于谢小姐在地府也是有大用的,毕竟……” “不必了……你若不喜,尽管随意丢掉即可。” 谢秋荻神色冷漠,玉容清冷如霜,毫不客气地打断陆北道。 幻级灵宝,她很稀罕么。 她只想将此琴给人留个念想而已,她的东西难道就这般让人嫌弃么。 陆北见此,深知谢秋荻心性决然。若非如此,当年也不至于不堪受辱,在江盛迎婚之前,悬梁自尽。 陆北不再多言,收起【锦瑟】瑶琴,用软布条缠绕几圈,小心翼翼地包好。 见陆北神情专注,举止小心翼翼,谢秋荻清寒的目光方暖了几分。 当然,她是不知道的。 陆北此时考虑的却是,拿着这幻级灵宝到处招摇,恐怕就要多惹祸端了。 就在二人心思各异,气氛诡异之时。 洞庭龙君元章此时爽朗的笑容响彻在殿外,后面跟着小丫鬟绿荷亦步亦趋。 元章朗声道:“信函已经写好了。” 说着,便将一封书函递给了谢秋荻。 陆北此时也站起身来,咳嗽了一声道:“龙君,既然事情已经议定,陆某也不多留了。还望和柳兄带个话,就说陆某先行一步。” 元章望向陆北,眼神在赤霄剑上微微停留了下,方道:“恩,你一路保重,本君也不送你了。” 陆北拱了拱手,背起【锦瑟】瑶琴,提起赤霄剑,身形挺拔而出,在一个红衣婢女的引领下,向偏殿外行去。 谢秋荻望着陆北消失的背影,久久无言。 “谢姑娘,不必担心了。赤霄剑主,绝然不是短命之相。” 元章见谢秋荻目光熠熠,眼底隐隐有不舍之意,下意识地出言劝解道。 “龙君说他是短命之相?” 谢秋荻神色微变,出言问道。 元章暗暗后悔自己多嘴,连忙打了个哈哈道:“本君刚才说了么,怎么不记得说过了。” 谢秋荻心思灵动,再想到陆北一直咳嗽不断,面色苍白无比。自以为猜到了某些真相。就是急切问道:“龙君,还请直言相告。” 元章见谢秋荻神色凄苦,神色急切,微微收敛悄然泛起的怒意,沉声道:“谢姑娘,本君不会向你解释。只能说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言尽于此,不必多言。” 元章身为真仙,对陆北近距离观之,如何不知陆北身上因果重重,命格扑朔迷离。 就算是他,都不会强行参合其中。 因此,见陆北眉宇血煞之气萦绕不散,又似乎肺寒入体,咳嗽不止,他也只当未见。 谢秋荻虽然暗暗担心,但也知道陆北已经离开,也再难追寻。 既然如此,还不如去阴司任职。 哪怕万一……还有再见之日。 谢秋荻心思灵动慧黠,也不再多言,以免近一步恶了元章。 且不提洞庭龙宫此时的场景。单说陆北随红衣婢女出了洞庭水晶宫。 这时,仍是先前的那位绿衣俏丽婢女来到陆北面前,要带陆北向岸上而去。 陆北沉声道:“这位姑娘,可否带陆某渡过洞庭湖,直达依连湘水的对岸。这样,陆某也就不需另行乘船了。” 绿衣婢女眉眼弯弯,如绿珠般的大眼睛,灵动无比。 闻听此言,就是神色踌躇道:“公子,婢子唯恐法力不足,不足以渡过云梦大泽。而且,法舟都是定点运送的。” 就在陆北打算无奈放弃这个想法之时。 一阵香风袭来,一个穿着雪莲素色宫装长裙的少女,款款而来,柔声道:“陆公子,我来送你吧。” 绿衣婢女盈盈行了一礼,谦卑道:“婢子参见四公主。” 此女正是四公主元青罗,只见元青罗眼睛尚带着哭泣后的红肿,脸颊红润,嘴角挑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元青罗似笑非笑地道:“涟衣,你先回去吧。这位陆公子,由本宫亲自去送。” 陆北心中突然有了一种不妙的感觉,转过脸婉拒道:“怎好劳烦四公主……” 元青罗雪白滑腻的两颊肌肤上,梨涡浅笑道:“怎么会麻烦呢。陆公子,请吧。” 陆北心中长叹一声,知道元青罗肯定还在怨愤自己先前求取【三生三世丹】一事。 但他又能说些什么呢。 他早已过了中二的心理年纪,深知这世界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更不会天真的以为宇宙万物都应该围着他去转。 元青罗年纪虽大,但看着也似乎十五六岁,少女心性娇憨可鞠,与其二姐情谊深厚,他还是很欣赏此女的。 陆北想到此处,心绪微定。 当即不再犹豫,跟着玉容上隐隐有着古怪之色的元青罗,踏入那一叶青舟,向洞庭龙宫外的洞庭湖上行去。 但没过多久,陆北只想说,这他妈……谁家的熊孩纸。 陆北浑身衣衫湿透,累的气喘吁吁,仰头望着迢迢星汉上的点点繁星,低声骂道。 任谁被撂在一里外的湖面上,一路奋力游到岸边,谁都会骂。 正文 第七十七章 天地为炉兮 银河浩瀚深邃,偶有几颗流星,划过墨色的天穹,绚烂至极。 陆北躺在酥软的草丛上,出神地望着如炉鼎倒扣的星空。 不远之处,荷叶蛙鸣三两声。 起伏的胸口,气息开始平静。冷眸却渐起怅惘,心生波澜。 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功。 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 众生皆在这方炉盖下,苦苦挣扎,不得超脱。 纵然生前何等惊才绝艳,风采绝伦,也不过如流星一般,稍纵即逝。 念及此处,陆北强行驱逐阵阵来自灵魂的困倦之意。 知道这时浑身湿漉漉的,实在不适合在此处睡下。 陆北连连咳嗽了几声,慢慢站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的水迹。背起【锦瑟】瑶琴,提起赤霄宝剑,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方一处星火之地而去。 星夜孤寂,清光微微。 酉时。 陆北步履蹒跚地,终于来到一处繁华的县城,城门洞两侧串串灯笼高悬,一个年轻更夫在西城门洞,偏头靠着青砖墙,嘴角涎水流着,打着瞌睡。 铜锣,梆子在怀里耷拉放着。 冷风袭来,年轻更夫一个哆嗦。 铛…… 铜锣落地,在宁静夜空中,传的格外深远。 年轻更夫惊的跳起,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似有所觉,想不远处看去,只见昏黄灯火之下,一袭青衣的少年,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 年轻更夫突然被人打搅好梦的怒火,还未来得及涌起。 一阵清朗略带着疲惫的声音响起。 “这位小哥,夜里风大,莫要着凉了。” 少年苍白面容上,尽显逆旅风尘之色,如星辰般的眸子熠熠闪烁。 年轻更夫神色一清,仔细打量了眼前少年一眼,见其浑身湿漉漉,衣袖尚滴着水珠,好似刚从水中捞出来一般。 本要嗤笑其不管好自己,还管他人的闲事。 然而目光倏然瞥到少年掌中那柄宽大的种剑,这话终究没说出口。 陆北见这更夫神色呆呆,轻声笑道:“小哥,此处是何地界。” 年轻更夫瘦弱的脸孔上,神色回复。 小心翼翼道:“公子,这里是江夏郡,此地正是郡治武陵县。看公子您这一身水,是要找家客栈安歇么。” 陆北心中一叹。 武陵县,自己竟然被洞庭龙宫家的刁蛮四公主,给撂在这里了。 本来只需要,从云梦大泽直入湘水,乘船走水路,就能在旬月内到达零陵郡的,而今这番一耽搁,可谓横生枝节。 只能先行陆路,去衡阳找寻渡船,再入湘水了。 听到年轻更夫之问,陆北心中一动,不过也不以为意。 就是慨然道:“正有此意。” 年轻更夫面上一喜,笑道:“公子,县城正在宵禁,里面我底熟的很,你随我这边走。” 陆北听言,微微点了点头。抬步跟上一脸喜不自胜的更夫。 没过多久。 二人来到一处客栈。这家客栈有着三层楼,装饰颇为精致。陆北在更夫的引领下,登记入住。 陆北用过饭菜,沐浴一番,就暂且入住在这家客栈之中。 一夜无话。 翌日。 陆北醒来,洗漱一番。在客栈伙计的招呼下,到楼下用饭。 清晨之时,武陵县城,慢慢喧嚣起来,老百姓也开始一天的忙碌。 就在陆北吃着小笼包,小口喝着稀粥之时。突然,一阵呼唤声自不远处传来。 “陆兄?” 陆北循声转眸望去。 只见一个气度沉凝,风采飘逸的青年文士,在离着门口不远的地方微笑地望着自己。 竟然是此人……陶璟。 陆北面上讶色一闪而过。 这时,陶璟缓步走来,清声笑道:“陆兄,方才看着这桌背影眼熟,试着唤了声,不想还真是你。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陆北先前曾在洞庭湖岸边与陶璟相谈甚欢,对其人洒脱性情,也算颇为欣赏。 当即起身朗声笑道:“陶兄,别来无恙。” 二人叙话一番。 陆北听闻陶璟刚刚乘船而返家乡,还未用过早饭。当即又吩咐伙计,叫了一屉包子和一碗米粥。 陶璟也不矫情,二人边吃边谈。 这时,陶璟低声道:“陆兄,还未曾告诉你,那狂生许仰嫉恨你抢了他龙宫文华宴的名额,四处派人寻觅于你,似有加害之意。而且齐王好似也对你有所不满,言你在岳阳楼狂悖无礼,若非忌惮龙宫……” 说到此处,陶璟顿了一下,神色庆幸道:“还好,陆兄吉人自有天相。” 陆北眸子闪烁了下,心中明悟道:“还真是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伏啊。” 自己被龙宫四公主一番戏弄,虽然狼狈了些,但也免了一些无谓的厮杀。 虽然无惧许仰的小人行径,但一路而来,他步步染血,以杀伐历劫,多少也是有些厌倦的。 陆北转而笑道:“多谢陶兄为某担忧了。不过纵有一二宵小拦路,陆某也是不惧的。” 陶璟知道陆北此言不虚,毕竟其人剑术精妙绝伦,当日他在岳阳楼也是亲眼见过的。 二人说完一番话。 陆北才知道陶璟原来正是江夏郡本地人,二人言谈中,陶璟趁势邀请陆北去家中做客。 陆北便慨然应允。 陶璟家在武陵城南住着,两重青瓦院落,藤萝低垂的院墙外面种着七株枝干冷峭的腊梅树。 见此,陆北笑了笑,清声道:“不想,陶兄还是个妙人。这七株梅花树,可有什么讲究么。” 陶璟洒然笑道:“还未告知陆兄,陶某平生喜爱画梅沽酒,人称七梅先生。” 陆北肃然道:“陶兄真是隐士风流。” 陶璟淡淡一笑,也不以为意。 见此,陆北对其人性情更多了几分认可,心下暗暗点头。 步入陶璟家,正厅之中,两张木椅之上,二人分宾主落座。 这时,里间厢房处有人听到外间动静,一个布裙荆钗的老妇人,拄着松木拐杖,颤巍巍地走出来。 老妇人六十多岁年纪,一头银发被梳理的整整齐齐,拢成发髻,横插一枚松纹木簪束着。 刚一看到陶璟,苍老面容上满是喜色,神色激动道:“璟儿,你回来了。” 陶璟忙去搀扶老妇人,并向陆北介绍。 陆北正容道:“小子陆北,见过老夫人。” 老妇人面容慈祥,笑道:“你是璟儿的朋友吧。快坐下,老身给你们沏茶。” 说着老妇人就要去提几案上的茶壶,为二人沏茶。 陶璟抢先一步去提过茶壶,忙不迭劝解道:“娘,你身体不好,这些还是我来吧。” 老妇人也不再坚持,笑着说落道:“你啊……璟儿,依着为娘说,你也该成个家了。成天一个人照顾着里里外外,不是个事儿啊。” 陶璟闻听此言,面上有着些许尴尬,含糊不清地道:“这事先不急,以后再说吧。” “还不急……想我陶家,自先祖陶桓公始,官至一朝侍中、太尉,荫泽三代。而今你不出仕,一心要作什么山野隐士,为娘也不逼你。但为娘想给我陶家留个香火,都不成么。” 陶母似乎催婚催上了瘾,这时浑然不顾还有陆北在场,右手用力顿了顿松木拐杖,当即就沉着脸对陶璟训斥道。 陶璟神色唯唯诺诺,目光忙向此时正一脸好笑的陆北示意。 正文 第七十八章 桃花源记事 陆北此时清咳了几声,提醒道:“陶兄,你不是在龙宫得了一株星华草么,怎么不给伯母拿出来看看。” 陶璟闻听此言,忙转移话题道:“娘,这次我去岳阳,给您从洞庭龙宫处,向龙君讨了件宝贝。” 陶母闻听龙宫之言,又听到陶璟见了龙君,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 惊疑不定道:“你去龙宫了,那可曾见到龙王。” 陶璟微笑道:“娘,我自是见到了龙王,而且给你求来了一株仙草,助你调养身体。” 说着,陶璟自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杏木盒子,轻轻地放在桌案上。 缓缓展开,【水源星蕴六叶草】星华夺目,清香幽幽,一看便是仙家灵药,不同凡品。 陶母双手接过木盒,惊异道:“我儿……果真见过神仙了。” 陶璟欣然道:“娘,儿子没骗你吧。这神仙之说,并非空穴来风吧。” 闻听此言,陶母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又是一沉,冷声道:“你还惦念着修仙的事呢。” “我们陶家祖上一脉单传,你要想着留个香火,传宗接代,光耀门楣,别整日想那些有的没的。这株仙草,我替你收好,来日我托人给你说个大方灵秀的姑娘,正好当作聘礼。” 说完,陶母拿起装着仙草的杏木盒子,兀自进了里屋。 这时,陶璟方转过身来,将茶碗端过来,笑道:“还未谢过陆兄,方才为我解围呢。” 陆北端起茶碗,呷了一口。 抬头好奇地问道:“陶兄,怎么还没成家么。” 陶璟苦笑道:“陶某少年之时,偶见仙人,遂生求仙访道之意,浪荡七八年。后来高堂年迈,需要人侍奉,渐渐就息了此心。 而今,不过是【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而已。” 陆北微微讶异,心道陶璟此人竟然也曾生过访仙之心。 当即笑道:“陶兄品性真挚,志向高洁,陆某很是钦佩。不过令堂方才的话语其实也并没有说错。 传承香火,这是人伦大道。婚姻之事,陶兄的确需要考虑一二了。 退一步讲,陶兄成家之后,难道就影响到寄情山水了么。 陆某以为不然。 况且,陶兄家境虽简素了些,但陶兄可知,世间并非所有女子都是那般嫌贫爱富之人,若有一佳人与陶兄性情相得,夫妻二人琴瑟和谐,岂不是一件美事。” 陆北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颇觉口渴。 端起茶盏,饮了一口,微笑着望向陶璟。 听闻此言,陶璟也是若有所悟,就是冲陆北拱了拱手。 陆北笑笑,不以为意。 过了一会儿,二人又叙话几句。 陶璟突然道:“陆兄,不知你最近可曾听到一件趣事。” 陆北目光疑惑道:“哦,是何趣事。” 陶璟沉声道:“对了,忘了陆兄方到荆楚未久了。数日之前,武陵有一渔人在沅水捕鱼,缘溪而行,忘路之远近,误入一桃花源之中……” 见陆北神色古怪之极,陶璟眼神诧异,顿声问道:“莫非陆兄听闻过此事。” 他如何没听过,这熟悉的初中课文既视感,如何不让他一度想起曾经被【桃花源记】支配的恐惧。 再念及此地正是武陵,眼前这人又姓陶,院墙外还植着七株梅树。 陆北嘴角微微抽搐。 这世界……够乱的啊。 其实有此种种,并不奇怪。 此界如何会像前世地球历史一般,前世中华历史上下五千年,此界仙人一个打坐,恐怕就过去了吧。 而且,此界仙人众多。 晋朝之后,五胡乱我华夏,神州几近倾覆,苍生嚎哭于野。 这些仙人若还能如泥雕金塑一般,端坐其上,安享万民香火供奉。 岂不荒唐。 陆北眼眸一闪,不再多思。 继而笑道:“陆某未曾听说,只是感到此事颇为稀奇,莫非是什么仙人洞府不成。” 陶璟思索道:“陶某也是不知,不过听说江夏太守,后来曾派人寻找一番,但终究无果。” “那陶兄的意思呢,莫非陶兄有寻找的打算。” 陆北出言问道。 陶璟笑了笑方道:“陶某虽息了求仙之心,不过仍想试着探寻一番,寻幽探奇,也是一件雅事。” 说到此处,陶璟心中一动,神色期待地问道:“不知陆兄,有无此等打算。” 陆北端起茶盏,沉吟不语。 他有些心动。 他此番从巴蜀之地而出,除却退掉那张婚书之外,就是要寻找名山大川,求取修仙法门。 这两件事,其实一点儿都不简单。 退婚,他深知在这个时代,对一个女子而言,意味着什么。 而且据钟判分析,何家小姐极有可能是一位天仙大能转世。自己似乎成了此女的真仙劫数。 这劫数到底意味着什么。是自己不死,她就不成道么。 还是什么其他的意思。 陆北想到此处,心绪本能的感到一些烦闷。 不过,找寻修道法门,是自己早已定好的目标。 桃花源么,不定是什么洞天福地。试着去探查一番也好。 陆北微微一笑,应允道:“陶兄此议,正好我之心意。” 陶璟见陆北应允,心怀大畅,喜道:“好,陆兄,明日我就去找寻船只。” 陆北见陶璟惊喜神色。心道,陶璟虽自言息了求仙之心,但未必没有残存着一丝念想。 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 古今多少隐士的梦想,这心思……如何是说放下就放下的呢。 “明日,你又要去哪里。” 陶母此时从里间而出,听到陶璟这话,就是问道。 陶璟讪讪笑笑,正不知如何回答。 陆北解围言道:“伯母,我与陶兄明日打算泛舟沅水,游玩一番。” 陶母见陆北出言,眼底疑惑之色稍霁,嘱托陶璟道:“那你路上小心。些。” 闻言,陶璟连连点头称是。 这时,陶璟又道:“娘,那株仙草你莫要藏着了,正好用了,给您老人家调养身体。” 陶母拐杖一顿,低声喝道:“调养什么身体,娘身体好的很。就是放心不下你。你不必说了,那仙草是给我未来儿媳妇的作聘礼的。” 陶璟目光一滞,知道自家老娘一手将自己拉扯大,向来说一不二。 不敢反驳,只得沉默不语,长吁短叹起来。 陆北看着这一幕,心绪多少有些复杂。 自己前世幼年失孤,根本未曾享受到丁点儿的亲情。 对亲情这种近乎奢侈的东西,他是既羡又惧的。 不知,若自己幼年之时穿越此身,父母尚在,承欢膝下,尽叙天伦。自己是否会狠下心来去执意访仙求道。 想到此处,这个问题一时间竟然让陆北怔住了。 良久之后,陆北突然为自己的矫情自失一笑。 眸光幽幽。 前世今生,自己终究是一个人啊。 正文 第七十九章 峰回路转处 陆北与陶璟又说了两句闲话,吃了几盏茶,陆北借口有事,便告辞出了陶璟家。 此时,日头正悬。 秋日,半晌午的阳光洒在人的身上,暖意融融。 陆北向客栈而去,转过几道巷口,来到客栈外。 突然远远见着,一个腰间别着斧头的樵夫,扛着两大捆干柴大步而来。 近处而观,这樵夫是一个年轻人,约莫十七八岁年纪,浓眉大眼,鼻直口方,略黑的面容上汗津津的,但却给人以昂扬之感。 此人身穿粗布衣衫,脚蹬一双布鞋,布鞋手工纳底,线头针脚绵密,不过尚残留着草汁和晨露。 “借过。”年轻人憨厚地冲陆北一笑。 陆北为其让过路途,迈步进入客栈。 耳边依稀传来对话声。 “你这几天怎么没来送柴火。钱掌柜的都发火了,说你小子再不来,就不收你送的柴火了。” 一个伙计大声道。 “小虎哥,您别生气,替我给钱掌柜说说,前几日家里老娘得病了,我就没上山,你也知道我娘眼睛两年前就看不见了,我得留在家里照顾她老人家不是。” 陆北上了二楼,一个憨厚的声音隐隐传来,渐渐模糊了。 回到房间,陆北关好房门,坐在床上,自包裹中取出【锦瑟】,百无聊赖地抚弄着琴弦。 心中想着心事。 自来到这方世界也有一两月了,一路走来,惊心动魄,各种事情纷至沓来,因果犹如一团乱线,根本不知从何时理清。 劫难也恰似套在脖子上的绳子,越拉越紧。 自己未必没有想过躲避,但躲避又能如何。 劫如千千结,岂是区区躲避就能躲避的开来。 自己每一次做出一个选择,一条新的线就会展开。 庆父不死,鲁难未已。 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不过如此罢了。 念及此处,不再多思。 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嚣声。 陆北眉头一皱,收起【锦瑟】,拿起宝剑,依着窗户向下望去。 只见先前所见的青年樵夫涨红了脸,和一个中年男子争论着什么。 中年男子神色不耐道:“刘海,我说你小子,别不识好歹,这柴火都是湿的,二十文,爱要不要。” 那个被唤作刘海的年轻樵夫,陪着笑道:“钱掌柜,平时不都是三十文的么。” “平时?你还知道平时?这几天你说你上哪去了,你可知道,不来送柴,差点误了我的事。” 钱掌柜嚷道。 刘海小声解释道:“这不是我娘这几天生病了么。” “好了,好了,这三十文,你拿着吧。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钱掌柜见刘海神色诚恳,尚算情有可原,沉吟了下,语气转缓道。 刘海拿着成串的三十文钱,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陆北目光微沉,见着这一幕,似有所思。 第二日。 天光大亮,陶璟便早早来到客栈之中,二人吃了早饭。 顺便搭了辆出城的驴车,向沅水岸上的一处渡口迤逦而去。 天高云清,秋风爽人。 驴车摇摇晃晃,陆北执剑远眺,发现丛丛榛木灌木,在荒野中一望无际。 陶璟笑道:“陆兄,我们早些去,我昨日与城里的张船头说过了,今日有他划船,他就是上次误入桃花源的渔夫。” 听了这话,陆北转过脸来,问道:“他上次不是已经随着郡守的人,没找到么。” 陶璟叹口气道:“他回去的时候,又回想了下,说是那里水流复杂,他可能记错了一处标记。” 陆北沉吟了下,突然道:“耽误他一天打渔,得许他不少银子吧。” 陶璟闻听此言,就是脱口而出道:“他直言要五两银子,我给他了。” 果然,什么记错标记,不过是这渔夫见陶璟有寻访之意,遂起了敛财之意。 想到此处,陆北突然怀疑,这桃花源倒底是否真的存在了。 不过这话此时就不必说。 陶璟见陆北神色踌躇,就是问道:“陆兄,可是有什么不对么。” 见陶璟期待略带着疑惑的神色,陆北心中微叹。 敷衍道:“没什么,只是陆某不知沅水是否湍急。” 陶璟闻听此言,压下心底疑惑,解释道:“沅水,先前某是去过的,水流平缓的很,陆兄不必担忧。” 二人说到此处,也不再多言。 约莫不大一会儿,驴车停在一处渡口。 渡口树木隐隐,鸟鸣幽幽,往来穿梭林叶间。 沅水之上,一个头戴斗笠的中年人,满是茧子的蒲扇大手持着一根长长竹篙。 此时见了陶璟,就是远远招呼道:“七梅先生,这里。” 陆北与陶璟下了驴车,向渡口而去。 上了船,张姓渔夫笑道:“先生,可算把你等来了。这位是?” 张姓渔夫突见陆北在旁执剑而立,目光冷峻,就是问道。 陶璟笑道:“不必惊慌,这正是昨日我与你提到的那位同去的友人。” 张姓渔夫望陆北掌中的宝剑多看了一眼,就是笑道:“那好嘞,咱们现在就出发。” 说着竹篙一点,涟漪荡开圈圈,渔船向远处驶去。 约莫行了半个时辰,也不知道走了几条绵长水路。 这时,前面一个从高往低处的转弯儿,白色水流激荡,在船下杳杳流淌。两岸岩石裸露之处,青苔密布,翠意惹人。 船首之上,陆北与陶璟迎风而立。 “二位小心咧,要转弯了。” 张姓渔夫轻喝一声。 竹篙轻撑暗礁石头,小船便想向一处水路而去。 哎呦。 渔夫突然手中一个打滑,没撑住礁石,船便向一条水路而去。 张姓渔夫就是一跺脚,就是惊呼道:“坏了,前面还有几处标记之地,没去呢。” 陶璟神色急切道:“那……还不调头。” 张姓渔夫支支吾吾道:“陶先生,那里有暗流,根本就无法调头。” 陆北深深看了一眼张姓渔夫,出言打断道:“不用了,就沿着这条路走吧。” 张姓渔夫闻言就是,心中松了一口气。 其实,先前在那处水路之上,故意走错路径,他是故意的。 并非是,他未曾到过桃花源那处秘境。 只是在上次,他带着江夏郡守派的人领路之时,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进去的路途了。 为此事,他还被江夏郡守训斥了一番,说他虚言诓骗。 后来,他也曾去独自找过,但所做的标记,或许是时间太久的缘故,竟然不见了踪迹。 他见陶璟有意去寻访秘境,心中一动,也就答应了下来。 但未免埋怨自己,因此才有方才那一幕。不过见那执剑的少年,目光锐利,估计是看出来了什么吧。 幸亏没追究。 陶璟急切问道:“陆兄,为何不让调头。” 陆北淡淡道:“上次郡守走那条路,就没有找到桃花源,而今再去,估计也是无功而返。既然如此,还不如随缘,此次权当游玩散心了吧。” 见陶璟还想再说些什么,陆北神色顿了一下,方道:“陶兄,这种事情,不必强求。” 陆北方才注意到渔夫的可疑行迹,心中猜测,此次所谓的寻幽探奇,多半是无功而返了。 陶璟听完陆北此言,拱了拱手,叹道:“陆兄,是陶某执着了。” 陶璟心思回返,不再纠结,饶有兴致地欣赏两岸的风景。 而陆北正准备吩咐张姓渔夫在某处水流平缓处,暂且停下,拿起一只鱼竿打算垂钓江心之时。 张姓渔夫突然神色激动,嚷道:“就是这里,我记得这里……前面不远处就是桃花源。” 正文 第八十章 终究入洞天 陶璟闻听此言,忙问道:“你说什么。” 陆北也是转头过去,目光不定地望着张姓渔夫。 张姓渔夫也不多言,竹篙一点,小船向远处行去。 转过一个参天的古木,一片白色雾气笼罩,小船无声地驶入迷雾中。 陶璟惊喜道:“山重水复,柳暗花明啊。” 张姓渔夫也是心绪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陆北目光微沉,掌中赤霄剑微微颤鸣。 倏而,鼻尖一阵芬芳馥郁而来,陆北猛地抬头向两岸望去。 两岸粉红色桃花,一丛丛,一簇簇,绽的娇艳无比。 一段文字,突然浮现在陆北心头。 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桃花源,白马玄光洞天。 谢真人身穿麻衣道袍,腰系水火丝绦,头发枯槁,面上盈满黑气,神态宁静地在蒲团上打坐调息。 但见其人,神色肃穆,眼皮微微耷拉,右手竖立胸前,中指微掐。 蒲团周围气流无声鼓动,青黄赤白黑五色杂气,自方圆几十里的洞天地脉中渐渐而来。 约莫过了片刻,谢真人突然身躯微颤,双眸睁开。 “哇。” 吐了一口黑血,面上缠绕的黑气稍稍纾解。 谢真人长叹了一声,见着地上的黑血。 神色凄苦一片,就是自嘲道:“鬼仙始不悟大道,而欲于俗成。形如槁木,心若死灰,神识内守,一志不散……虽曰仙,其实鬼也,用功到此,乃曰得道,诚可笑也。” 就算侥幸从师父那里继承了这方洞天福地,成了伪地仙。也不过苟延残喘罢了。 谢真人这一脉传承久远,自先秦巫乱大地,西昆仑,海外三岛开始派散修入神州传道。 然而彼时,炼气士传承不过鬼仙和人仙二道。核心的金丹大道,三教非嫡传不授。 谢真人这一支的祖师也是侥幸得了鬼仙的传承,鬼仙一脉虽说以炼气士自称,但实则是上不得台面的术士之流。 神通是有一些的,但长生还是不要奢想了。 若非地仙之祖镇元大仙垂怜,在五庄观传下伪地仙之道。寻觅洞天福地吸取地脉五气,效仿地仙五气朝元。 凭鬼仙之寿,最多也不过逍遥两三百载而已。 但地气也非取之不竭,用之不尽。而且,自己这一脉……想到此处,谢真人心中就是一叹。 以自己如今的寿数,也撑不了多长时间,是该考虑传承之事了。 谢真人心中一定,沉思道。 这时,谢真人身前不远处,一面八棱的玉质圆盘突然微微闪动着红色光华。 谢真人目光一凛,喃喃语道:“是霍祎……还是又有人误入桃花林了。” 谢真人看了看玉质圆盘,起身向洞府外走去。 陆北与陶璟二人随着张姓渔夫向桃花源而去,只见一个山洞隐隐有着亮光。 陶璟神色大喜道:“此地应是桃花源秘境了。” 张姓渔夫就是笑道:“两位公子,我先将船只放好。” 三人弃舟上岸,从洞口步入,走过逼仄的山石小道。 俄尔,眼前一片豁然开朗。 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之属…… 嗯,并不是。 为何眼前空旷至此。 这时,张姓渔夫突然上前几步,向一处无人的荒草丛中走去,笑道:“老丈,我这次带了两位客人来看您了。” 陶璟面色惊异无比,陆北若有所思。 面对这诡异一幕,陶璟就要上前说些什么,却被陆北轻轻拉住衣袖。 陆北沉声道:“别唤他,他可能是中了幻术。” “幻术?”陶璟疑惑不已道。 “正是幻术。” 一个浑厚沧桑的声音从二人身后传来。 陆北目光一凝,按剑转身向来人望去。 竟不知何时,有人已经悄然地出现在自己身后。 只见一个四十余岁的麻衣中年道人,其人手拿一柄铁拂尘,形容枯槁,站在不远之处的野花丛中,笑意盈盈地望着二人。 这位道人,身高七尺,脸膛微黑,笑起来,面容说不出的僵硬。 陶璟打了个稽首,问道:“这位道长,不知如何称呼。” 中年道人轻摇拂尘,清声道:“贫道姓谢,二位公子称我一声谢真人即可。” 谢真人先前还以为是师侄霍祎来犯,不想竟然是两个青年公子跟着一个渔夫误入桃花林。 这时谢真人出言提议道:“二位,且随贫道到陋室一叙。” 陶璟指着张姓渔夫问道:“真人可否为他解了幻术。” 谢真人微微一笑,方道:“二位勿忧,此间幻境对人心智无害,不过是作了一场较为真实的梦罢了。如果贸然唤醒,反而对心智有弊。” 陶璟微微点头,虽然不太明悉眼前这位谢真人的言语,但也能感受其话语中的诚恳真挚之意。 陆北心道,应是类似前世梦游之症,强行唤醒,的确对人有着害处。 谢真人见二人神色稍定,又是仔细打量了陆北一眼,微微颔首之后,不再多言,就当先领路。 三人穿过一道花草石径,来到一处茂密的竹林。 竹叶幽篁,清风徐来,流水潺潺,静谧宜人。 谢真人推门而入,招呼陆北与陶璟二人落座。 谢真人自木案上,取过一个瓷白茶壶,起身在木屋门口处的竹管中,接过一壶清水。 放入嫩绿翠奇的芽尖新茶,轻轻托在手掌中。 闭目半晌,茶壶嘴突然“咕嘟嘟”声起。 一股醉人的清香,自谢真人手掌向木屋中缭绕开来。 谢真人睁开眼眸,从桌案上取过两个茶盏。 哗啦啦……白色雾气升腾,茶叶舒展,犹如翡翠。 谢真人放下茶壶,轻笑道:“雨后的心山香茶,请二位公子品尝。” 【心有重重山,不见眼前缘】 陶璟接过茶盏,清嗅半晌,嘬了一口,神色愉快地赞道。 闻听陶璟此言,谢真人眼眸微亮,心中那个念头越发明晰。 陆北接过香茶,呷了一口,脱口而出道:“好茶。” 陶璟这时就笑道:“陆兄,这茶好在何处。” “好喝。” 陶璟莞尔。 谢真人也是微微一笑,尽管面皮有些僵硬,但眼眸更亮。 这茶的确很是不错,齿颊留香,有神清气爽之意。 二人又吃了几盏茶,陶璟和陆璟与谢真人,宾主气氛更为融洽。 此时,谢真人捻须言道:“还未请教二位公子来意。” 陆北慨然道:“我二人闻听,凡仙山洞府,必有得道全真,心向往之,所以至此。” 陶璟笑着点了点头。 谢真人见二人神色,心中一动,就要说出一番话来。 正文 第八十一章 一脉竟反目 桃花源,竹屋 见谢真人欲言又止,陆北端起茶盏,呷了一口。方好整以遐地望着谢真人,而陶璟此时也是目光炯炯地凝视着谢真人。 谢真人话到嘴边,还未及开口,一阵凛然大喝之声,突兀传来。 “谢灵均,滚出来。” 谢真人闻听此喝,僵硬的面容上怒气上冲,大手猛地一拍桌案,气愤道:“这个孽障,还敢来寻衅。” 谢真人沉声道:“二位公子暂且稍歇片刻,待贫道去打发了来人。” 说完,不顾兀自惊疑不定的陶璟和眉头微微皱起的陆北二人,径直向木屋外遁去。 陆北与陶璟交换了个眼色,也是先后出了竹屋。 二人站在一片芳草茵茵的荒原中,仰头向高空看去。 谢真人手拿一柄铁拂尘,踏空而立,正与一个目光阴鸷的鹰鼻青年对峙。 这鹰鼻青年二十七八岁,瘦骨嶙峋,一身灰色道袍,好似遮住的是一具骷髅架子。 其人脚踏腾云靴,右手攥着一方四角黑色小印,黑色的气流如同毒蛇在小印上盘旋不散。 此时,这青年正一脸桀骜不逊地望着谢真人。 谢真人冷喝道:“孽畜,贫道名讳也是你能直呼的。汝师没教过你,什么叫尊师重道么。” 谢真人此时怒火难抑,眼前这人叫作霍祎。 正是自己的师弟灵云道人,离开桃花源之后,在外所收的弟子。 七百年前,上代桃花源,白马玄光洞天之主,濒临寿尽。 于是就令谢灵均与其师弟灵云道人竞争桃花源一脉的主导权,结果谢灵均大获全胜。 而其师弟灵云道人羞愤之下,黯然离开了桃源洞天。 谢灵均本以为灵云道人在外,早已寿尽而亡。 不想竟然自作主张地收了一个叫霍祎的徒弟。 而霍祎更是不知从哪里练得这一身邪气凛然的鬼道功法,接二连三地来到桃花源中寻衅。 虽然均被自己击退,但洞天法阵还是被其攻击的残破不堪,七凌八落。 若非如此,先前也不会有武陵渔人乘船误闯桃花源中了。 霍祎冷哂道:“谢灵均,你还有脸提及我师父。要不是你当年巧言令色,蒙骗了青松祖师,何至于逼得我师远遁在外。 想我师是青松祖师唯一子嗣,本该继承洞天福地,却被你凭借无耻奸猾手段窃据,最终成了地仙。 而今你逍遥自在,还有脸提我师父么。” 闻听此言,谢真人冷道:“一派胡言。” 对于上代桃源之主青松真人,谢真人一直心存感激。他收养自己,引领自己步入仙道,更是将桃源一脉【二徒相争,择优传之】的祖训贯彻到底。 哪怕,自己的师弟就是他老人家的子嗣,也仍能秉公处断。 而对于当年之事,谢真人他自认是问心无愧的。 谢真人念及此处,右手铁拂尘轻扫虚空,冷笑一声道:“汝待如何。” 霍祎阴阴笑道:“当然替我师,拿回属于他的一切。” 谢真人喝道:“汝师当年未曾争过贫道,自愿离开白马玄光洞天。这是吾桃源之一脉的祖训。而你几次三番寻衅滋事,实属欺师灭祖。” “谢灵均,废话真多,今日……你死定了。” 霍祎高高举起黑色小印,这小印迎风便涨,转眼化作三丈大小,带着风雷呼啸之声,向谢真人天灵砸去。 这一击若打到实处,非打的谢真人脑浆迸裂不可。 谢真人目光一沉,身形如电,向一旁遁去,躲过这凌厉一击。 碰。 地动山摇,花草乱飞。 陶璟脚下一阵发晃,差点都要站不稳。 陆北身形一顿,神色凝重地望着高空上的斗法一幕。 谢真人往那黑色小印望去,目光一凛,继而讥笑道:“贫道,当你哪来的自信,原来是得了一件天罡禁制的法器。” 霍祎也不多言,冷哼一声,就要再次催动黑色小印,向谢真人打去。 谢真人冷喝道:“孽障,只你有法器么。” 话语未出,掌间法力催动,铁拂尘轻扫,三千银丝无风自动,向前延伸数十丈,带着铺天盖地的凛然杀机,向霍祎而去。 霍祎神色不变,黑色四方小印再次祭起,向那拂尘打出的银丝迎击而去。 蹭……当啷。 金铁交击之声响起,震的陆北与陶璟二人几欲失聪。 再待细观,发现那方黑色印玺和铁拂尘皆是倒飞而回。 谢灵均拿过铁拂尘,细细观看,赫然发现,几十根银丝已经被砸断,还未探查法器禁制受损情况。 突然,一道邪恶黑色气息,自法器银色的拂尘上浮现,并沿着谢真人手臂绵延而上。 谢道人面上黑气隐现,身形一震,黑气瞬间被震退,继而目光阴沉地望着霍祎,怒喝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炼制鬼器。” 霍祎神色傲然道:“有何不敢,吾等鬼仙不用鬼器,又用何物。” 黑色印玺此时在霍祎手中滴溜溜打转,法力催动之间,无数冤魂的鬼脸,狰狞着面孔,凄厉哭嚎之声传来。 但诡异的是,如此邪气凛然的印玺上,却隐隐有着一股堂皇之意。 黑色怨气在霍祎的周身丈许之地出现,如同一条条呲着毒牙的黑蛇。 霍祎得意道:“不得不说。谢灵均,你和我师父,还真是迂腐的很。我师父得了一件平山印,竟然想借着秘传的扶龙术,赚取人道功德延寿。但人道辅佐争龙哪有如今直接炼制鬼器,来得容易。” 谢灵均冷哼一声道:“无知之辈,竟然敢借助冤魂炼制鬼器,还炼印玺之物,等着阴司地府追杀吧。” 用冤魂阴煞之气炼制鬼器,最受地府厌恶,但也不至于不死不休。 然而炼制印玺之物,就彻底犯了地府的忌讳。 鬼玺,号令幽冥万千鬼族。 只有五方鬼帝才有资格拥有。 霍祎神色一变,目光微有惧意,但还是怒道:“谢灵均,你死到临头,尚不自知。” 印玺无声发动,突然自谢真人身后出现。 谢真人拂尘一挥,向身后缠绕而去,但这次并未击退那方黑色印玺。 谢真人眼眸微闪,冷哼一声,那柄拂尘抛起,银丝激荡而出,化作一道渔网缠绕住了黑色印玺。 霍祎见此,神色就是一惊,急切沟通印玺,想要挣脱拂尘纠缠。 谢真人冷嗤一声,身形向高空遁去。 口中低喝道:“井底之蛙,贫道今日就让你见识下,真正的地仙之威。” 大手张开向虚空抓去,一面八棱玉盘,自远处云雾之中激射而来。 谢真人伸手接过八棱玉盘,胸间五气被其调动,面上五色光华,相互交错,一一展开。 洞天之内,原本晴朗宁静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阴沉压抑。 此时,八棱玉盘之上,骤然射出一道五色光柱,如雷霆般向虚空中正一脸急切地沟通黑色印玺的霍祎击去。 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在整个白马玄光洞天之内。 陆北与陶璟循声望去,就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霍祎整个人已然炸开成碎片。 只余一些破衣烂衫,在空中到处飞舞,最终落在地上。 而平山鬼印失去主人,黑色光华敛去,如同一块焦黑的破烂石头,掉在草丛中。 噗通…… 谢真人运起最后一丝法力,但还是在离地四五尺的地方落下来。 陶璟惊呼道:“谢真人,你还可好。” 说着,就要快步跑过去,搀扶谢真人。 谢真人目光投来,僵硬地笑了笑,颤声道:“无妨……” 话还未说完,面上黑气更郁,咳咳几声,吐了一大滩黑血。 黑血落处,地上青翠的花草,枝叶焦黄,黑烟升腾,煞是骇人。 正文 第八十二章 鬼道我不从 谢真人微微调息片刻,脸上神色恢复。 僵硬的面皮上强行挤出一丝笑意,劝慰道:“二位公子,不必担忧。” 说着,便与陆北陶璟二人再次回到竹屋坐定。 陶璟就是问道:“谢真人,方才的那人是?” 谢真人冷声道:“一个孽徒,不提也罢。” 闻听此言,陶璟不好再问。陆北眼眸微沉,若有所思。 谢真人喝了一口茶,神色期许道:“二位公子,可有兴趣修道。” 陶璟惊喜道:“真人有收徒之意?” 谢真人目光柔和,微微颔首,方道:“贫道这一脉,是地仙之祖镇元大仙的传承,有着洞天福地灵机支撑,可比凡人多活几百载。” 陆北闻听谢真人提到镇元大仙地仙之祖云云,嘴角微微抽搐。 好在……都习以为常了。 这时,谢真人沉吟了下,沉声道:“不知二位公子,可愿拜贫道为师,从此逍遥山林,再也不受凡尘所扰。” 闻听此言,陶璟呼吸沉重,目光闪烁不定,似乎颇为动心。 但终究还是神色踌躇道:“不瞒真人,在下家中尚有高堂需要奉养,不知可否……” 这话还未说完,谢真人摆了摆手,打断道:“公子勿忧,我这一脉,不忌人伦大道。修行我法,并不影响公子侍奉令堂。” 陶璟闻听此言,再无犹豫,站起身来,深施一礼道:“弟子璟,拜见师父。” 谢真人大笑道:“好……今日觅得佳途,天佑我桃源一脉啊。一会儿,我带着你拜祭历代祖师,正式将你列入门墙。” 陶璟矜持地笑了笑道:“多谢师父。” 这时谢真人转过脸望向陆北,问道:“不知陆公子,考虑得如何了。” 陶璟此时也是以探寻的目光望向陆北。 陆北神色坚毅,朗声道:“谢真人,我心中有一疑惑,还望真人解答。” 谢真人神色惊异,笑道:“是何疑惑,但言无妨。” 陆北眸光幽幽,沉声道:“真人所授仙法……可得长生否。” 谢真人闻听此言,僵硬的面皮上,微微色变。 怫然不悦道:“陆公子,贫道好心传授你仙道,你何以讥讽贫道。” 陶璟见气氛转僵,劝解道:“师父,我这位朋友,言语失当,还望谢师宽宏一二。” 陆北面上沉静如水,语气毫无波动道:“陆某对仙道之事,了解不多,若是言语间冲撞了真人,还请不要见怪。” 说完也不再多言。 谢真人目光复杂,最终长叹一声道:“是贫道太过执着了,不怪陆公子。” “陆公子有所不知,我等所修鬼仙之道,身如枯槁,心如死灰。寿元素来最多者,不过二三百载。 若非镇元大仙传下地仙之道,前路已然是断绝了。 然而,这所谓的地仙之道……说是地仙,实则不过伪仙。 寿元从二三百载到千八百载不等,其中各凭个人缘法。 尽管比一般的阴神鬼仙之流,神通强横些。 但都是以寿元为代价了。 比如方才一番斗法,贫道原还有五十年寿元,然而强行调动洞天五气,却是不足三十载了。” 陶璟闻言,就是惊道:“谢师,为何?” 谢真人笑道:“不必惊慌,生死有命,这么多年……为师也看透些了。” 陆北虽对谢真人所谓的看透生死之言,心中不以为然。 但仍是沉声婉拒道:“真人美意,陆某本不该拒绝,但陆某之志,唯剑问长生而已。若只是鬼仙之道,长生实在镜花水月。” 尽管谢真人已经对陆北的打算有了些许猜测,甚至在心底不断地告诫自己,不能与眼前这个年纪不大的少年一般见识。 但此时心底深处,仍有些许不快升起。 呵呵笑道:“小友,心气倒是很高。” 陆北面色无悲无喜,不以为意。 其实,他方才话语实则已经客气了许多。 起码没说……人不人鬼不鬼地,苟延残喘之类。 他并非心气高傲,而是早在鬼仙余青的记忆中就了解到了鬼仙之道的弊端,尤其是阴神的诸多克制。 想到自己这一路上,斩杀了多少阴神妖修。 若是自己走上这条鬼仙之路。恩,现在有了洞天福地,能走走伪地仙之道。 就算如此,自己辛苦修持几百载,最终却被一把人道神兵克制,岂不可笑。 更不必说,最终伪地仙也是魂归幽冥的份儿。 其实单纯的阴神鬼仙,生前若无劣迹,是可以在地府中充任阴司高品鬼卒的。 而伪地仙之道,彼辈生前窃夺地脉灵机,竭泽而渔,就算死后还去一部分。 但到了阴司地府,若无机缘门路,不在畜生道轮回个几世,是别想投胎成人了。 这些秘闻,谢真人当然就没有告诉陶璟和陆北。 陆北得到散修鬼仙余青的记忆,其人一生最大的渴求,就是寻找一方洞天福地,成就伪地仙。 当然其人没有成功,也就不知道其中种种隐情。 其实这些并不重要,命魂转世之后,生前记忆被轮回洗去,真灵蒙昧,还能称为本我么。 所以,纵然来世“我”投胎畜生道,受尽千种苦难,万般欺辱……又关【我】何事。 杞人忧天尔。 这种想法也不能说错。 见陆北没有拜师之意,谢真人眼中多少有些遗憾之色流露,但也没有强求。 而是对陶璟道:“你是先与陆公子一起返家安顿一番,还是先随我去拜祭祖师,正式列入门墙。” 陶璟这时倒是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出言道:“谢师,某还是与陆公子一起回家,将此事告诉家严较好。” 谢真人微微点头,眼中欣赏之意更浓。心道,这才有资格接我桃花源一脉的传承。 这时,又是悄然望向陆北。心中道:“本来,还待收两人为徒,正好完成祖训的。而今看来,只能重新物色一个人选了。” 陆北心中微微一叹,没想到,今次乘兴而来,竟然败兴而归。 令人苦笑不得的是,陶璟倒是一偿所愿了。 不过此时,陆北却并无后悔之意。鬼道而已,如何能从。 二人在谢真人的带领下,向离开桃花源的洞口而去。 这时,张姓渔夫竟然安静地躺在草地睡着了,轻微打着鼾,嘴角流着涎水,说着梦话道:“老丈,你这儿的酒,劲儿可真大。” 见此,陆北与陶璟都是微微一笑,走上前去,将其唤醒。 眼见张姓渔夫,目光又要再次陷入迷茫。远处伫立目送二人的谢真人大袖一挥,洞天虚空中的无形禁制,似乎有了某种响应。 张姓渔夫神色如常,正待说些什么。 陆北沉声出言打断道:“此地诡异至极,可能有妖怪出没,我们还是早些离开吧。” 张姓渔夫闻听此言,下意识地往四处寻觅,哪里有梦中所见的场景。 当即就是被吓的一哆嗦,忙不迭地跟上了陆北和陶璟二人的背影。 谢真人却是笑了笑,心道,妖怪么。 撸起自己的衣袖,一眼望去,手臂乌黑,肌肤僵硬似铁,如同老树枯藤一般。 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嘲道:“还真是妖怪啊……” 正文 第八十三章 夜间不期遇 沅水之上 扁舟轻摇,夕阳斜照。 秋水共长天一色。 瑟瑟秋风而来,陶璟与陆北二人负手船首,迎风而立。 陶璟眉宇间尚有难掩的欣喜之色。 见陆北按剑立于船头,目光悠远,神情沉静。 就是疑惑道:“陆兄,还未问你,方才为何如此轻易地拒绝了谢师的美意。” 陆北收回眺望桃花源的目光,转过脸来,微微一笑。 缓声道:“陶兄不用为我感到遗憾,方才虽然决断于刹那之间,实则我在心中已权衡再三了。对了,还未恭喜陶兄呢。” 陶璟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我现在尚不知回家之后,要如何与母亲交待呢。” 陆北笑了笑道:“直言相告最好,我想令堂是能理解陶兄的选择的。” 陶璟思索片刻,长叹一声道:“只能如此了。” 说到此处,二人皆是沉默不语。 只余幽幽流淌的江水,在耳畔低鸣。 …… 夜色朦胧。 陶家门口。 灯火之下,七株梅树,在冷夜中,寂静耸立。 陶璟双颊微醺,站在门口台阶上,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 语气诚恳感激道:“陆兄,方才多谢帮我劝住家母。” 陆北淡淡一笑,顿声道:“陶兄,其实你真正要谢的恰恰是令堂。” 陶璟微微一怔,苦笑道:“陆兄,却是说的不错。” 言到此处,陆北拱手道:“陶兄,留步吧。” 陶璟点了点头,拱了拱手道:“那陆兄路上小心。” 二人道别之后,陆北便转身离去。 明月初出,清辉普照。 在回客栈的路上,陆北想到方才在陶家的场景,此时仍觉的好笑不已。 听闻陶璟要去山林之中修道,陶母果然震怒无比。 当时,就拿着一根鸡毛掸子,到处追着陶璟要打。 若非陶璟再三解释,修行不忌婚姻之事,再加上陆北在一旁极力劝说。 陶母恐怕就要哭天抹泪,寻死觅活了。 然而,纵然如此,陶母也是好一番埋怨。甚至要在近期之内,先给陶璟物色一门亲事,生怕陶家香火断绝。 直弄得陶璟苦笑不已,但也不敢再次拒绝。 想到此处,陆北就是无声地笑了笑。 冷风袭来,闻到自己这一身酒气,陆北摇了摇头,继而不再多思,大步向客栈而去。 月光无声洒下。 陆北行了约莫半刻钟,转过城南一道巷口。 巷子狭窄,光线倏然黯淡起来。 这时,一个身影突然冒冒失失地冲过来,陆北下意识地架起右臂,推开来人。 碰…… 其人倒飞三尺,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只手抓着一吊药包,一只手捂着脚踝,痛苦地低哼。 陆北神色一清,醉酒后的迷离眼眸,熠熠闪烁。 上前一步,沉声道:“你没事吧。” 陆北目力极佳,这时借着微弱的月光望去,赫然发现此人是一个十七八岁的黑脸膛青年。 此人身着粗布麻衣,面容苍白,神情痛苦地抱着脚踝低声哼着。 这人,他有印象。 正是昨日所见的那个樵夫,好像是叫做刘海来着。 刘海只觉得最近分外倒霉,走个夜路也能撞到人。 而且还是自己冲过去,反而被人撞飞。 抬眼望去,只见月光之下,一个青衣少年执剑而立,神色关切地望着自己。 刘海疼的抽了口凉气,强自道:“没事儿,就是脚踝扭了一下。” 陆北上前搀扶,建议道:“看你伤得不轻,我送你找个郎中瞧瞧。” 刘海摆了摆手,婉拒道:“没事了,公子你先走吧。” 说着兀自站起来,但没走两步路,就是疼的眉头一皱,面色更为苍白。 陆北清咳一声,沉声道:“这位兄台,莫要逞强。还是我搀扶你回去。,你这样,若是留下病根,就是在下得不是了。” 说着,不再管刘海的拒绝之意,径直去搀扶刘海。 这次,或许是陆北的落下病根的言语起到了作用,刘海没有再次拒绝。 随着刘海的指引,陆北将其送到城南巷口的一处破旧的农家小院中。 吱扭一声,院门推开。 屋中传来一阵苍老的咳嗽声,继而一个老妇人低声问道:“是小海回来了么。” 刘海忙是高声道:“娘,是我。我给您抓药回来了。” 陆北扶着刘海在茅草屋中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火石打起,点起油灯。 一灯之下,晕黄光辉铺满屋中。 陆北目光向周围望去,发现刘海家果然清贫无比,三间茅草屋中,没有几间值钱的摆设,可谓家徒四壁了。 这时,一个老妪自里屋颤颤巍巍地走出来,手中拿着一只长竹棍。 其人面容枯皱,满头银发,两眼无神,竟然是一位盲人。 “娘,您怎么出来了。风寒还没好呢,要是再见了风,受了凉,如何是好。” 刘海神色急切地道。说着,就要起身迎去。 但还未动作,就是哎呦一声,满头冷汗地无力坐在椅子上。 “小海,你怎么了,你可别吓娘。” 老妪听这声音不对,忙是问道。 陆北看得不是滋味,就是出言宽慰道:“老人家,在巷口我和刘海相撞了一下,令其受伤,实在过意不去。” 刘海眼眸微动,忙出言道:“娘,不关这位公子的事,怨我今天心事重重,神思不属。 撞在了这位公子身上,脚踝扭了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伤。” 听完此言,老妪微微松了一口气。 但仍是出言责备刘海道:“小海,你怎么这般不小心啊,你等着,为娘去给你拿跌打药酒去。” 说着,老妪就是去里间取跌打药酒。 刘海此时见陆北仍在原地,憨厚笑道:“这位公子,不必担忧。这种伤势,某在山中砍柴,都已经是寻常之事了。” 见陆北神色稍定,又是出言道:“公子,天色不早了,你还是早回吧。” 陆北沉吟半晌,自怀中取出五两银子。歉然道:“在下陆北,刚才无意间伤到刘兄。这些银子,你先收着好买些补品养伤。” 刘海目光一凝,仍是拒绝道。 但陆北坚持将银子放在桌子上,拱手道:“今夜天色已晚。明日,我再来看刘兄。” 说完,转身告辞而去。 刘海喉咙滚动几许,最终收下银子。 正文 第八十四章 听言观其行 翌日。 洗去一身酒气,换上一身素白衣袍的陆北,向刘海家而去。 经过一夜,又涂抹了药酒。刘海的脚踝扭伤,已经渐渐无碍。 刘海将陆北迎入家中,二人落座。 刘海拿起昨夜的那五两银子,推辞道:“陆公子,这银子你收回去吧。” 陆北笑道:“刘兄,不必太过客气。这银子你不收下,陆某于心不安。” 两人又推辞了几番,刘海见陆北神情淡淡,微笑不语。就是讪讪笑笑,将银子收入怀中。 二人用过几盏茶,叙话一番。 陆北问道:“我见令堂……眼睛怎么似乎不大方便。” 刘海叹道:“我娘这眼睛,其实是经常在灯下作针线活,熬瞎的。” 闻言,陆北心中微动。看来,眼前这刘海多半就是那位戏金蟾的樵夫刘海了。 原先,自己本已经有所察觉,现在倒是可以确信无疑了。 二人天南地北地聊起来,陆北一路经历何其坎坷精彩,挑了一些不太重要的随便讲给刘海。 直听得刘海,两眸微微闪耀起来。 不知何时,二人随口聊到了游戏风尘的仙人起来。 这时,刘海目光中隐藏着一丝亮光,期待地问道:“陆公子,你说那些仙人,是否真的可以令凡人断肢重生,盲眼复明。” 陆北不确定道:“应该可以吧。” 刘海神色激动道:“那么我娘的眼睛有救了。” 陆北微微笑道:“话是这般说,但仙人行踪飘忽,何其难寻。” 刘海不知想到了什么,一拍大腿道:“某前几日,在客栈之时,听说衡阳郡有仙人游戏凡尘,我想去寻找一番,碰碰运气。” 陆北惊疑不定道:“衡阳郡?” 刘海笑道:“陆公子有所不知,听说衡阳郡月前发生一场蝗灾,粮食颗粒无收。 一些米商趁机哄抬物价,更有一个梁姓大米商以次充好,缺斤少两。 结果被仙人戏弄,一夜之间,一仓库白花花的大米,全变成了沙子。而城里的穷苦人家的米缸却被装的满满的。” 说到此处,刘海眉头挑起,大眼中满是喜色,颇有幸灾乐祸之意。看来平日里没少被为富不仁的大户欺负,闻听这传闻,心中快意。 陆北眉头微皱,蝗灾,仙人,惩恶扬善……。 刘海见陆北若有所思,当即问道:“陆公子,听你说,也要去衡阳郡。” 陆北心不在焉地道:“恩,是要经过衡阳郡。” 刘海眼中狡黠之光一闪而过,提议道:“陆公子,不如你我二人同行如何。” 陆北深深看了刘海一眼,顿声道:“你母亲在家中怎么办,她一个人在家,行动不便,可如何生活。” 刘海此时也是皱了皱眉,喃喃道:“就是……我娘该怎么办。” “对了,隔壁赵大婶家……我可以暂且拜托赵大婶照顾。” 刘海神色踌躇道:“陆公子,现在衡阳郡中,灾荒严重,很可能有一些吃不上饭的灾民剪径行凶,若是我一人上路,恐怕有性命之危。” 说到此处,刘海偷偷地观察了一下陆北的神色,继而语气诚恳道:“我知道陆公子是有本事的人,不知能否带我一起上路。若是无陆公子这样的侠义之士相伴。某很可能不幸遭了贼人,我一人丢掉性命事小,但我娘可就孤苦无依了。所以,公子你看……” 说到最后,刘海声音越发低沉。 陆北心下凛然。 心道,这刘海不愧是前世有名有姓的人物。虽是山野樵夫,竟也能对时势有着自己的判断,果有过人之处。 见自己看出他的小心思,察言观色到自己的微妙态度,反而不再掩饰其真实用意。 而且话里话外,竟然…… 陆北下意识地就对刘海外憨内精的性格,微微感到不喜,但念其还算至孝良善,一时间就踌躇起来。 陆北微微收敛情绪,他实在不愿作一个轻易就被情绪影响判断的人。 神色无悲无喜地道:“好吧。明日清晨辰时,我在城东等你。” 刘海闻听此言,心中喜不自胜,忙自感激不提。 陆北出了刘海家,施施然回到客栈。 一路之上,还在回想刘海其人的性情。 圣人言,听其言,观其行。 这刘海性情看似淳朴真挚,为何却给自己以莫名的古怪之感。 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了。 他长期生活在社会底层,有些小老百姓的狡黠圆滑,谨小慎微,又有什么可疑惑的呢。 难道只允许自己心机深沉,就不许别人有些微妙心思么。 想到这里,陆北哑然失笑,继而不再多思。 第二天,拂晓时分。 陆北结过客栈账目,背起【锦瑟】瑶琴,再次来到陶家。 陶璟将其迎入正厅,二人用过几盏早茶。 神色疑惑道:“陆兄,一大早匆匆而来,可是有要事相告。” 陆北笑道:“陆某,此来是向陶兄辞行的。” “辞行……陆兄要走?怎么这般仓促。” 陶璟神情疑惑地问道。 陆北点了点头,凝声道:“陶兄也知道,陆某要往湘南,办一些事情,因此不能在此地久留。” 陶璟闻听此言,见陆北神色坚决,思索片刻,方道:“陆兄,既然你已经决定,那我也不多留了。” 陶璟语气十分遗憾道。 二人说着话,相伴离了陶家,向武陵县城外走去。 清晨之时,人烟稀疏。 县城外,一辆马车静静停靠在路边。 陆北拱了拱手道:“陶兄留步,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陶璟神色怅惘道:“陆兄,今日你我一别,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次相见。” 陆北洒然笑道:“若是有缘,定能再见。” 陶璟面目肃然,拱了拱手,朗声道:“那陆兄一路保重。” 陆北望了望天色,继而冲陶璟微微颔首,上了马车,摆了摆手道:“陶兄,保重。” 马车咕噜,咕噜转动,正要往远方行驶而去。 这时,一个背着包裹的黑脸年青人突然在城门洞中跑出来,大喊道:“陆公子,等一下。” 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小声抱怨道:“陆公子,为何不等我一下。” 陆北笑了笑,解释道:“恩,不好意思,都怪陆某一时没想起来。” 彼时,日光南移,已然辰时三刻。 刘海眼眸微暗,喉咙滚动了几下,沉默不语。 马车启动,陆北转脸向窗外望去,目光悠远。 武陵城外,陶璟望着陆北的马车逐渐消失在视线尽头,方喃喃道:“真奇人也,倒是可惜了。” 长叹一声,向武陵县城返回而去。 车厢内,见气氛有些沉闷。 刘海浓眉下的大眼转动,就是问道:“陆公子去湘南是要做什么。” 陆北顿声道:“办一些私事。” 刘海见陆北神思不属,自语道:“不知,我们此行能否见到仙人,救治我娘的眼盲之症。” 陆北出言安慰道:“你也不必过于忧虑,仙人虽然难遇。不过我见你面相宏阔,想来也是福缘深厚之人。” 刘海憨厚地笑了笑,问道:“公子,还会看面相么,我见公子拿着剑,还以为是江湖人士呢。” 陆北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刘海目光一窒,低头不语。 正文 第八十五章 衡阳渐在望 衡阳郡 湘水上游。 数株枝繁叶茂的秋桂,开着淡黄色的细小花朵。 清风微微,浓郁熏迷的芳香。将一处由八根红漆柱,高高挑起的四角飞檐古亭掩映其间。 古亭之上,一方石桌,数只石凳。 两个道人相对而坐,谈笑风生。 其中一人灰布衣衫邋遢,脑袋出奇硕大,却戴着一顶灰色小毡帽,斜背着一个黄皮葫芦。 其人眉骨高耸,面相古奇,目光明亮,脸膛红润恰似婴儿。说话之时,如蒲扇一双大手不时拿起搭在石凳上的一只长条黑色扁拐顿地。 另一人,头梳双抓髻,红彤彤的脸膛上一双大眼睛,格外有神。 其人手执一柄破烂芭蕉扇子,衣衫随意,袒胸露乳。言谈之际,美髯微拂,声如洪钟。 二人闲谈之间。 后一人惊奇问道:“李道兄,你这扁拐宝光隐隐,灵性透体,可是有什么来历不成。” 铁拐李笑道:“贫道这柄扁拐却是太清祖师,取来蟠桃园一根三千年蟠桃的枯树枝炼制,不仅能识晴雨,知寒暑,还能当兵器使用。” 汉钟离听闻此言,啧啧称叹。 铁拐李叹了一口气道:“可惜,灵宝虽好终是外物。不如我等自身修为紧要啊。” 汉钟离笑道:“前日,李道兄不是刚作了一场功德么,修为也提升许多。为何还有这些话来。” 铁拐李无奈道:“长生真仙,性命双修。未得道前,肉身更是不可损伤。唉……贫道这一具肉身毕竟不是自己的。用得是极为不爽利。” 原来三百年前,在泰山之时,铁拐李在凡间收了一个孝子杨任为徒。 一日,铁拐李修为方至神仙之境,心中喜悦。元神出窍,遨游三山五岳,好不逍遥,以至于忘了时辰。 而代为照顾肉身的徒弟杨任,修行未久,肉眼凡胎,见自家老师躯体冰凉,气息全无。就以为老师驾鹤西去,魂归幽冥。 嚎啕大哭着将老师的肉身焚化,哀恸不已。 结果铁拐李元神回来一看,被气得目瞪口呆,差点吐血。 顿足大呼道:竖子害我。 但此时肉身已经烧成焦炭,抢救都来不及。 虽说神仙脱质升仙,能够断肢重生,但起码你肉身得存在呀。 肉身对于长生何其重要,若非杨任是无心之失。那一日,老李非得活劈了这个孽徒不可。 最终,还是文始真人手持太清符箓,来泰山解说因果。 铁拐李方知,此事其实与杨任并无多大关系。说来,还是铁拐李自己当年种下的因,才有今日之果。 铁拐李长叹一声,无奈夺舍了一个饿冻而死的又黑又瘸的邋遢乞丐。 好在太清祖师批言,自己可异相成就真仙。又从蟠桃园中取来一根蟠桃枯枝,为自己炼制了一件真级灵宝。 不过,以前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少年道人,却自此成了一个邋遢的瘸子,不能不说令人哭笑不得。 汉钟离捋髯,微微笑道:“道兄,也不必太过担忧。既然太清祖师言及我辈有真仙之缘,只需静待机缘即可。” 铁拐李闻言,也是笑道:“二三百载过去,贫道也已经看淡了。不说这个了。” 铁拐李笑道:“钟道友,怎么没见你那位得意弟子。” 闻听此言,汉钟离忙摆摆手道:“道兄,莫要这般说。昔年,贫道虽于吕纯阳有传道之恩,但现在还是以道友相称为好。” 铁拐李哈哈一笑,手指轻轻点着汉钟离,朗声笑道:“钟道友,这位吕道友可不简单啊,修为真是突飞猛进,短短六百年,就要叩问真仙之门了。” 汉钟离淡淡笑道:“纯阳道友,底蕴深厚,有这进境也不稀奇。” 铁拐李目光一怔,似有所思,微笑道:“也是。” 这时,汉钟离笑着提议道:“对了,听说衡阳郡城,新开了一家酒馆,酒香十里可闻,我等去看看如何。” 铁拐李慨然道:“正合我意。” 二人平日都是颇爱杯中之物,提议之间,说走就走。 倏然,秋风轻摇桂子,此地只余桂香幽郁,徘徊不散。 …… 衡阳郡,官道之上。 车夫扬起马鞭,马车欢快地疾驰,抛下秋日下的一路风景。 车厢之内,刘海面容惨白,胸口起伏不定,一脸心有余悸地道:“陆公子,方才多亏你了,要不然,我们就要遭了贼人加害。” 想到方才的情景,刘海仍是后怕不已。 先前马车途径一道山高林密的峡谷之时,几十名衣衫破烂的难民,突然凶神恶煞,手持棍棒冲了出来。 吼着让陆北等人下车,并且交出身上财物。 就在车夫吓的瑟瑟发抖,暗悔不该贪图陆北给予的十两银子,冒着莫大风险来衡阳郡之时。 陆北从马车越出,雷霆出手,一剑将为首的三名匪首,尽数削去首级。 回想当时剑光闪耀,血箭喷出三尺。 而少年目光冷峻,一身素袍纤尘不染地立身于噤若寒蝉的群匪之中的一副画面。 刘海现在腿肚子都直转筋。 转眼望向端坐车厢一侧,沉静不语,神情淡淡的少年,心种惊惧骇怖。 尤其是当时,陆北眉头皱起,脸带寒霜,竟然将那些企图落荒逃跑的贼人,一一杀死于山道旁。 自己还大声质疑,言其手段太过凶戾,血腥残暴。被陆北冷冷瞥了一眼的情景。 刘海当时心中寒气直冒,背后冷汗都沁出来了。 想他久在山中砍樵,一些凶恶的猛兽也是远远见过的,但何曾见过那般冰寒的煞目。 车厢中,见刘海此时目光闪烁,神色惨白。 陆北淡淡笑道:“这些贼人,或许平时也是些善良的老百姓。然而,一旦成为饿昏了的暴民,所作的事情与禽兽也就没有什么两样了。” 听闻此言,刘海目光呆呆地道:“陆公子,却是说的不错。我哪能想到,刚才那些看着如此老实巴交的人,何以如此残忍。我原本还以为他们都是被戝首裹挟的呢。” 想到先前,陆北冷着脸,拉着自己去那些贼人山寨中的场景,刘海胃里就又是一阵翻涌。 人间炼狱,丧心病狂。 山寨里,一些女子衣不遮体,目光呆滞地望着他们二人。 寨中空地,架着一口大锅,下方灶火未熄,咕嘟嘟地煮着肉。 香气和热气四溢飘散,当时就勾起了刘海的食欲。 陆北一把拽着刘海向大锅看去,刘海赫然发现其中竟然煮着……一大锅人肉。 从滚滚的肉汤中,一个娇小的骷髅头骨,不难看出……简直不忍卒读。 念及此处,刘海面上尚存着惊异与不适,突然就问道:“陆公子,你是怎么看出,他们吃……哪种东西的。” 陆北身形挺拔,目光悠远,神色渐现缅怀,似乎想到了什么。 幽幽回道:“他们的眼神不正常……那不是看同类的眼神。” 刘海默默地咀嚼着陆北的话语。 陆北前世在非洲小国作佣兵,那是个饥荒与战乱常年连绵不绝的神奇地方。 这样的人间惨剧,他早已屡见不鲜。 不过,这些就不必说。 车内,气氛渐渐安静沉闷起来,只有马车咕噜转动的声音回响在心思各异的二人耳畔。 正文 第八十六章 因酒邀二仙 衡阳城西城门洞。 夕阳西下。 一辆马车寂静驶入衡阳郡城。 此时距离从武陵县城出发,已经过了十余日。 陆北将剩下的五两银子付给车夫。 陆北沉吟片刻,转而望向刘海,微微笑道:“刘海,既然衡阳已至,你我就在此地分别吧。” 说着,当先向衡阳城的一处方向而去。 没过多久,一家酒楼前,陆北似有所觉,猛然回头。 发现刘海正在不远处跟着自己,陆北眉头一皱,沉吟道:“你可是囊中羞涩……我这里有十两银子,能够你在衡阳寻找一段时间的。” 说着,陆北探手入怀,就要掏出银子给刘海。 刘海忙摆摆手道:“陆公子,我不能再要你的钱了。” 陆北微微一笑道:“我就暂且在衡阳逗留一二,不会久待,你跟着我,也找不到仙人为你娘治眼啊。” 见刘海沉默不语,陆北笑了笑,无奈道:“好吧,我本打算在这里逗留一天,既然你愿意跟着我,先吃完饭,再找家客栈住下。” 刘海神色一喜,忙要跟随着陆北进了旁边的酒楼。 还未到门前,突然发现隔壁不远处的一家酒馆前,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只见一个年轻伙计嚷嚷道:“去去……你们两个老乞丐,没钱还学人打酒,老不知羞。” 陆北闻声望去,只见夕阳明黄,晚霞红光斜照。 一棵大榕树下,两个破衣烂衫的乞丐,此时正一脸笑意盈盈地望着那个年轻伙计。 那个拄着扁拐,拿着葫芦的老者笑道:“小哥,你如何知晓我二人没钱买酒。” 另一人身形挺拔,右手摇着芭蕉扇,袒胸露乳,手中拿着一只鸡腿,满手油污,也不说话,只是站在一旁,乐呵呵地望着那年轻伙计。 正是铁拐李和汉钟离二人。 年轻伙计沉着脸,冷哼一声道:“看们两个一副破落户的样子,能有什么银钱。” 铁拐李目光一闪,笑道:“那可不一定。” 汉钟离撕掉一大片鸡肉,吐出一块白色的鸡骨头。 上前一步笑道:“小哥,你且看,这是什么?” 说着,汉钟离摊开油乎乎的左手,一枚黄橙橙的小锭金子,出现在汉钟离的掌中。 围观人群都是惊呼道:“金子啊……” 一个农妇道:“长这么大,我还没见过金子呢。” 汉钟离右手芭蕉扇轻摇,笑着道:“这锭金子,你看能否为我二人打一壶酒来。” 年轻伙计用袖子搽了搽眼睛,再三确认之下,忙换了一副笑脸道:“当然……可以,好咧,两位稍等。” 当即接过铁拐李递来的黄皮葫芦,转身就要去灌酒。 这时,铁拐李面露微笑,手指屈起,还未掐动。 就被汉钟离按住臂膀。 汉钟离笑着道:“道兄,莫要动怒嘛。” 铁拐李收回手指,眼眸转动,微微笑了笑,也不再多言。 没多久,年轻伙计拿过来打了满满一葫芦酒的黄皮葫芦。 笑逐颜开道:“二位接好,这是上好的竹叶青酒。凡三斤六两,小店诚惠,收银四两五钱,钱货两迄。” 说完,汉钟离微笑着将金子递给这年轻伙计。 年轻伙计笑盈盈地接过黄橙橙,分量十足的金子,正待转身给二人找零,汉钟离笑着摆了摆手道:“小哥,不用找了。” 说着,不顾一脸惊异继而转作狂喜的年轻伙计,径直拉着铁拐李向远处快步走去。 人群又是一阵惊呼,艳羡道:“人家别看这身行头破破烂烂,身上倒是真有钱。” 更有一个老夫子模样中年人,摇头晃脑地笑道:“诸位这就有所不知了吧,某在白话文本中,经常看到一些大人物白龙鱼服,微服私访,只为那个……扮猪吃虎。” 陆北闻听此言,面色古怪地看了那老夫子一眼。心道,你看的是白话文本,还是…… 这时,陆北远远见那买酒的二人迎面走来。 陆北心中一动,上前一步,不顾在一旁惊异不定的刘海,拦住二人去路,低声道:“两位先生,使得好一手障眼法。” 二人微微色变,铁拐李眼睛微微眯起,上下打量了陆北一眼,待感知到其身后灵宝的微弱波动时,清声问道:“道友,这是什么意思。” 陆北微微一笑道:“没什么意思,只是陆某见二位先生气度不凡,仙风道骨,想请二位先生上楼一叙而已。” 说着,陆北伸手向身后的酒楼指去。 铁拐李犹豫半晌,望汉钟离询问地看了一眼。 汉钟离爽朗的笑道:“正好,方才的那个鸡腿没有吃饱。走吧,道友。” 陆北拱了拱手,微微笑道:“先生随我上楼,保证先生吃饱。” 三人相继上了酒楼。 刘海在远处见着这一幕,目光微闪,似有所悟。连忙跟上三人步伐。 二楼之上,一处僻静所在。 一张梨花木桌案。 陆北与汉钟离与铁拐李二人相继落座。 酒楼小厮将酒菜一一端上,几杯浊酒下肚,气氛渐渐愉快起来。 陆北笑道:“陆某能与二位先生不期而遇,实在是莫大的缘分啊。” 铁拐李神色间仍有着一丝警惕,沉声道:“道友,若有什么事直言即可。” 陆北淡然笑道:“先生,我并非修道之人,最多算一求道之人,当不得先生道友之称。” 说着,下意识地握了握掌中的赤霄宝剑。 汉钟离目光一动,双眸青气,幽深如灯,望陆北看去。 果然见陆北周身毫无法力波动,显然并非是隐匿法术所致。 汉钟离与铁拐李相互交换了眼色,微微讶异。 此时,铁拐李方注意到陆北放在桌上右手处的赤霄剑,目露震惊之色,低声惊呼道:“人道气运。” 先前陆北拦住去路,他本以为是被同道之人识破【点石成金】之术,铁拐李心中暗自警惕,也不好轻易探出神念感知对方修为底细。 不想眼前之人根本毫无丁点儿法力,不是什么修道之人。 铁拐李与汉钟离对视一眼,顿声道:“道友,汝虽非修道之人,但能有这人道神兵在手,称一声道友也过分。” 陆北微微抿了一口酒,笑道:“两位老神仙,实在抬举陆某了,若是不嫌,称一声小友即可。” 此时,刘海也是坐在一旁,目光不定地望着陆北与两位貌似是神仙的人物谈笑风生。 见此,铁拐李和汉钟离也不再坚持。 毕竟此时探查之下,看着陆北骨龄也不过十五六岁,也不是什么大能人物幻化。 若是自己不知也就罢了,但已然知其本为一凡人,这道友之称,自然休提。 汉钟离这时方道:“小友,贫道观你眉宇煞气隐隐,为何如此。” 铁拐李也是神色疑惑道:“小友,汝两颊苍白无血,呼吸中气不足,咳嗽不断,似有寒症在身啊。” 陆北放下杯盏,拿起赤霄剑,轻轻抚动剑鞘道:“陆某自蜀中而来,求道而行。偶得此剑,凭此一路斩杀妖魔,然而不想中了妖毒,肺寒已然入体矣。” 铁拐李奇道:“斩妖除魔?” 陆北解释道:“都是些阴神妖修,不是什么大妖。” 听完此言,铁拐李再无怀疑,知道其人既然能手持人道神兵,斩妖除魔之语,当不是虚言诓骗。 汉钟离放下酒杯,笃定道:“阴神妖修,的确挡不住赤霄人道气运一剑之威。不过也得是小友剑法精妙绝伦,已达至境才行啊。” 陆北叹道:“终止于人间极境。” 闻听此言,汉钟离若有所思,铁拐李微笑不语。 正文 第八十七章 钟离权之意 此时,正在二人谈话之时,突然,蹬蹬的一连串脚步声,响彻在二楼。 正是先前在酒馆的那个年轻伙计,这时气呼呼地冲了上来,见到钟李二人,就是怒道:“我可找到你们两个老东西了。快说……你们到底变了个什么戏法,竟然拿个鸡骨头,冒充金子蒙骗于我。” 说着,拿起一截鸡骨头,就向陆北等人扔去。 见众人躲过,脸上犹自不解气,怒气冲冲地撸起袖子,打算上前找钟李二人的麻烦。 这时,刘海目光一转,站起身来,上前拦住道:“唉,唉……你怎么说话呢。” “上一边去。” 这年轻伙计人高马大,气势汹汹的一拳向刘海脸上打去。 背对着陆北那一桌的刘海,胳膊微动,下意识地想要格挡,但眼底光芒一闪,终究没有动作。 噗……嘴角鼻梁眨眼间便被打到。 血流如注,嘴角乌青。 眼见这年轻伙计怒火上涌,打倒刘海,还要上前行凶。 刘海这时不顾伤势,从后边扑过来,急切道:“陆公子,你们快走,我拦住他。” 年轻伙计冷哼一声,猛地伸出腿,想要向陆北一桌的桌腿踢去。 这若踢到实处,桌子非被其掀翻,饭菜汤汁横飞四溢不可。 陆北目光一沉,连鞘长剑,轻出格挡。 碰。 啊。 酒馆伙计向后倒退两步,捂住小腿,疼道:“你……” 话还未说完,嘴角抽搐,又是疼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陆北轻轻放下酒杯,望着铁拐李和汉钟离二人平静无波的神色,微笑道:“两位前辈,这些小事,让陆某处理可好。” 铁拐李笑了笑,眼皮耷拉着,也不说话。 汉钟离摇了摇扇子,大手挠着背后痒痒,呵呵笑道:“陆公子,你是此间主人,自然是你处理最好。” 陆北站起身来,此时酒楼的一个面相富态的胖掌柜,闻声赶来,见地上躺着一个人,面容微变。 就是冲陆北等人拱了拱手,陪着笑道:“诸位客官,还望海涵。这人是隔壁酒馆老刘家的混小子,若是冒犯了诸位客官,还望原谅则个。” 说着就要去拉那坐在地上的酒馆伙计。 这酒馆伙计仍梗着脖子强自道:“他们用根鸡骨头变作戏法,欺骗于我。” 胖掌柜闻听此言,忙转过脸来疑惑地看向陆北等人。 陆北走上前来,冷声道:“并非这两位前辈欺骗于你,只是见你狗眼看人低,出言不逊。两位前辈想给你个教训,若非如此,我们何必在这里安坐等你。” 闻听陆北这解释之言,铁拐李与汉钟离相视一眼,皆是微微有些尴尬。 他们其实本来想离开来着,但这不是被陆北拉住了么。 “这是五两银子,你收好,莫要再冤枉了好人。” 陆北沉声道。 说着,取出五两银子,递给了胖掌柜,顿声道:“你先带他下去吧。” 胖掌柜见此,忙自过去搀扶那个还在愤愤不平的酒馆伙计,低声道:“走吧,别在这儿闹事了,人家拿着兵器呢,是个练家子。” 酒馆伙计接过银子,哼哼唧唧地下了二楼。 陆北回到原处落座,咳嗽几声,歉声道:“搅扰了两位前辈的雅兴,却是陆某的不对了。来,我们接着喝酒。” 这时,刘海脸上的鼻血横流,被其擦过,笑着插言道:“陆公子好功夫啊。” 陆北扭脸冲其淡淡一笑,关切道:“你脸上的伤没事吧,要不要找个郎中看看。” 刘海忙捂住嘴角,支吾道:“不碍事的,陆公子不必担心。” 汉钟离见着刘海嘴角乌青,鼻子流血不止。 再待细观,见其浓眉大眼,双目淳朴灵动,印堂上有着一股福缘之气萦绕。 心中一动,咦。 方才还未留意,此人有趣啊。 念及此处,向铁拐李看去,见他也是盯着刘海的面相,高深莫测地微笑不语。 这时,汉钟离笑着道:“你这伤势,也算与贫道有关,来让贫道看看。” 刘海闻言,心中大喜。 但仍是低头推辞道:“不敢当老神仙关心,刘海年轻,这些轻伤不妨事的。” 刘海么? 不知为何,越是咀嚼这两个字,汉钟离心中就是难以自持。 不过神色不变,仍是笑道:“莫要逞强,让贫道为你治下。” 刘海不再推辞,走上前来。 汉钟离含着笑,手掌轻轻在刘海,眼前晃了晃,淡青色的乙木之气若溪流一般在掌心中吞吐而出。 刘海面上只觉的一阵清凉之气,若冰水流淌其上,原先嘴角的微微抽痛和鼻中的酸涩辛辣之感,似乎也消失不见了。 汉钟离收回油腻的蒲扇大手,笑问道:“不疼了吧。” 刘海摸了摸脸上,果然不见血迹,目光一喜。 退后一步,噗通跪下,拜道:“刘海多谢老神仙出手之恩。” 汉钟离微微讶异,站起身道:“使不得,这些都是小事。你怎么还跪下了。” 刘海目光真挚,神情郑重,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汉钟离身形忙向一旁闪去,上前一边搀扶刘海,一边神色大惊道:“你这怎么还磕上头了。使不得啊,小兄弟。” 咳咳…… 陆北正在仰头饮酒,还未饮下,拿起酒盏的手,就是一个哆嗦。 放下酒盅,旁若无人地搽了搽胸前洒落的酒水。 而铁拐李望着眼前这一幕,目光幽幽,微笑不语。 此时汉钟离还真没意识到,刘海竟然给自己磕头。 有道是,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汉钟离可不敢轻易受这刘海的重礼。 只见此时刘海抬起脸来道:“老神仙,刘海求您救救家母。” 汉钟离疑惑道:“你先起来,起来说,怎么回事。” 刘海在汉钟离的搀扶下,慢慢站起身来。 额头上,已然青紫一片,看来方才磕头是用了真心。 刘海娓娓道:“老神仙,家父早逝。我由母亲一手拉扯成人,为了生计,家母日夜为大户人家,做些繁重的针线活计,银钱给的少不说,还动辄出言喝骂。家母日夜劳作,以致于年不过五十,就眼盲成疾,而今已有数年矣。” 说到此处,铁拐李似有所悟,汉钟离也隐隐猜测到了什么。 刘海说到此处,又是想要跪下,不过这次却被汉钟离拉住。 刘海顿了一声,诚恳道:“方才见老神仙,妙手回春,因此刘海斗胆请求老神仙能够出手救治家母的眼盲之症。” 汉钟离听到这里,微微沉吟。 刘海见汉钟离沉默不语,又是恳求道:“刘海一路从武陵县千里迢迢而来,只为请求老神仙救治家母眼疾,老神仙不若答应,我就长跪不起。” 闻听此言,汉钟离与铁拐李都是望向陆北。 陆北放下酒盏,清声道:“两位前辈,刘海确是从武陵县,为其母眼疾寻访仙人而来。” 汉钟离与铁拐李相视一眼,铁拐李微微点头。 汉钟离笑着道:“刘海,听你方才之言,你母亲的眼疾之症,比较棘手啊。” 刘海面容急切,就要说些什么。 汉钟离打断话头道:“你不必着急,并非不可医治。只是得需要一件重要物事。” 刘海神色肃穆道:“老神仙直言即可,纵然赴汤蹈火,我刘海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汉钟离捋须笑道:“并非让你赴汤蹈火,我且问你……你可愿修道。” 陆北心中一惊,神色微变。 刘海闻听此言,呼吸粗重,瞳孔中狂喜之光闪烁,惊道:“老神仙,您要收我为徒。” 汉钟离笑着摆了摆手道:“并非如此。” 听及此言,刘海激动的神色,才慢慢平复。 正文 第八十八章 纯阳自西来 汉钟离笑道:“我有一好友,姓吕名洞宾,号纯阳真人,他有意收一弟子,为其传下终南山一脉道统。我可为你引荐一二。” 陆北眼眸微讶,心中复杂之极。 他遍访名山大川,只为求一长生之法。百寻不得,结果这刘海…… 还真是个人缘法不同,不可强求。 陆北举起酒盏,饮了一口,眼眸灼然,沉默不语。 就在这时,汉钟离转过脸冲陆北笑道:“陆小友,你自言也是一求道之人,想必也是对成仙了道之事,是十分向往的吧。” 陆北放下酒盏,心中一动,莫非此事还有转机不成。 汉钟离轻摇芭蕉扇,朗声道:“小友,也不妨去试一番。” 闻听此言,陆北正色拱手道:“前辈好意,陆某愿往一试。” 刘海喜悦的眼眸微微一暗,心中一沉。 若是,他方才没有听错,那纯阳真人,只是收徒一人,这陆公子剑法超绝,他若去……自己如何还有机会。 一时间,刘海患得患失,坐立不安起来。连先前汉钟离所言,治疗其母眼疾的所需重要物事,都是忘了去询问。 见陆北应允,汉钟离心底也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说着,汉钟离笑道:“吃完饭,贫道这就给吕道友传信。” 几人交谈片刻,用过饭菜。 陆北结过账目,随着汉钟离与铁拐李一起下了楼,刘海在后面跟上。 此时天色已然熹微。 各家客栈和店铺门前的灯笼挑着,在渐渐昏沉的秋夜里,随风摆动。 刘海和陆北一道先去打算找家客栈住下,与钟李二仙约好明日辰时在郡城一处石拱桥处相见。 客栈中,柜台前。 陆北正要让掌柜开了两间客房,与刘海暂且住下。 刘海见陆北背着【锦瑟】长条包裹,笑着道:“陆公子,我来给你拿着吧。” 陆北正在依着掌柜的指示,悬腕提笔登记账册。 闻听此言,放下手中毛笔,扭脸微笑道:“不用了,这都登记好了,你先上去早点休息吧。” 刘海见陆北神情淡淡,眼眸一转,也是笑道:“那好,陆公子,我先上去了。” “恩。” 陆北微微颔首。 陆北望着刘海转身在一个伙计的引领下,上了二楼。 心中叹了一口气,莫名的有一种哔了狗的感觉。 他心智不俗。刘海不知,但他又岂能不知,汉钟离说是将自己介绍给吕纯阳为徒,可其中恐怕多有搪塞敷衍之意啊。 可是那又如何呢,纵然有一线之机,自己难道就不去争取了么。 却说二人各自去休息不提。 戌时,清冷的月光下,汉钟离和铁拐李在衡阳郡城一处高大的屋檐上,相坐对饮。 铁拐李疑惑道:“道友,汝为何允那陆小友一线仙道之机。贫道观其根器平凡,福缘更是淡薄如纸,唯一能入眼的,恐怕也就是资质了。” 汉钟离长饮了一口酒,打了个酒嗝,方道:“道兄,你能看出的问题,我又岂会看不出来。” 铁拐李不解道:“那又是为何。” “其人命相奇怪,你若说他福缘稀薄,眉间似有横断之相。相书所言,分明有横死之祸。 但为何却能拥有一件灵宝。 你若说他根器平平,可为何又有资格拥有赤霄剑。你我皆知,那如何是普通人能够使用的,非人道凡人中的英杰不可。就是你我二人,身具无量法力,也用不了赤霄啊。” 铁拐李神色一清,似有所思。 “所以啊……道兄,你我先前与其接下因果,可大可小。当不能以凡人因果可论,还得再看呐。” 汉钟离说到此处,就是猛灌了一口酒,意极舒畅。 铁拐李笑道:“所以,此事你就让吕道友头疼了。” 汉钟离呵呵一笑,掩饰道:“也不能这般说,洞宾他性情高傲,不是正在找寻传人开辟终南一脉么,若是陆小友得了他的赏识。蒙他传授金丹秘要,天遁剑诀。这我人教之中不就又多了一位剑仙不是。” 闻听此言,铁拐李笑着伸出手指,点了点汉钟离道:“既然如此,你怎么不出言收徒,亲自调教不好。” 汉钟离神情稍顿,方笑道:“贫道如何还能收徒。” 铁拐李知道这话真意,也不多言。 倏然,一道清虹隐隐冲破天际。 如水的无形月光,似乎都在微微荡漾。 一声剑鸣,自西而来。 一袭白衣,二十多岁的青年剑削刀刻的眉宇下,眼眸灿若星辰。 其人面如凝脂,神情从容,风度轩轩如朝霞举,气质濯濯如春月柳。 偏偏嘴角似笑非笑,带着一丝未尽的不羁风流之意。 真是好一位剑仙。 铁拐李与汉钟离似有所觉,望着正逐渐来到的纯阳真人。 相视一笑道:“洞宾来了。” 话音未落,吕纯阳已经出现在二人不远处。 吕纯阳淡淡一笑道:“二位道兄,如此急切金剑传音于我,可是为何。” 笑意清冷如霜,月光都要为其黯淡几分。 汉钟离正要说话,鼻尖轻嗅了嗅,笑问道:“吕道友,你这是方从哪个温柔乡里出来吧。” 吕纯阳面上尴尬之色,一闪而过。 说来惭愧,他为人风流不羁,向来不忌男女之事。却是从妖娆动人的白牡丹秀榻上方起。 前些时日,白牡丹险些被妖道火龙真人***被游历天下的吕纯阳偶然所救,从此二人一见钟情,山盟海誓,如胶似漆。 见吕纯阳面色讪讪,汉钟离点到即止,也没有细究。 铁拐李笑着接过话头道:“吕道友,衡阳西涯山,砀野泽之上,有头大蟒食人修炼,祸害一方。而今即将渡过雷劫,化作蛟龙乘风而去。若让其化蛟,能够行云布雨,搅乱江河,定然为祸大矣啊。” 闻听此言,吕纯阳微微笑道:“区区一条大蟒,莫说未化成蛟,就是其侥幸化作蛟龙,对于两位道友,还不是弹指可灭么。” 吕纯阳这话却是没有说错。 蛟龙仗着妖体强横,皮糙肉厚,也仅仅是堪比人族地仙罢了。 龙族修炼,除却陆上江河和四海龙族乃正宗祖龙后裔,无需为血脉之事担忧外。 陆地蛇蟒之流走的无不是苦哈哈的血脉进化之路。吞吐日月精华,提纯修为血脉,以期有朝一日化龙。 蛇,蟒,蛟,虬龙,神龙,天龙,真龙…… 这是一条艰难的妖修之路。 月华属寒,日灵属阳。 寒煞之气为何被妖修所喜,炎阳之气却被妖修所恶。 不过炎阳之气霸道炽烈,吸收时神魂极其痛苦,不若人血或精阳之气中正平和罢了。 妖修心性无不残忍血腥,为了口舌之欲和修炼所需,食人血或吸取精阳,等闲之事而已。 这条大蟒在西涯山,砀野泽中苦心修行了五百载,沐浴日月灵机,也不知害了多少人的性命。 汉钟离和铁拐李作为人教散仙,游历荆楚,先前如何没注意到这条大蟒的行径。 但时机未至,大蟒气数未尽,二人就按捺着没出手。 汉钟离见吕纯阳询问,就是呵呵笑道:“此事却是另有一番隐情,且听贫道为道友细说。” 正文 第八十九章 恶感由何生 哦。 闻听汉钟离言语,吕纯阳微微讶异。 问道:“道友的意思,是其中一人福缘深厚,心性淳朴,可为我徒。” 汉钟离笑道:“正是。” 吕纯阳淡淡一笑道:“那贫道倒要看看,其人是如何的不凡了。若非出众之人,可没资格作贫道的弟子。” 说到此处,吕纯阳心中一动,问道:“那另一人呢。” 铁拐李此时却是出言道:“按着钟道友的意思,是吕道友可观二人性情秉性。择一合乎心意者取之。” 吕纯阳冷眸闪烁,似有所思道:“那就依照钟道友仙前之议。” 三人见事情说定,望着姣姣明月,沉默出神。 玉兔西落,金乌东升。 又是一夜过去。 清晨。 陆北洗漱一番,用过早膳,发现天色距离辰时不过一刻,还没有看到刘海身影。 眉头一皱,上楼到刘海门前敲门。 砰砰砰。 毫无动静。 陆北心道,这刘海好不晓事,怎么还在睡觉。 正要呼喊其人。 这时一个客栈伙计,端着一盆雾气腾腾的热水途径而过。 见此,就是提醒道:“客官,不用敲了。里面的客人早在卯时下三刻,就已经洗漱过后,用完饭菜,离了客栈了。” 陆北神色一顿,心中冷笑不止。 这刘海……好**猾。 也不说话,提着赤霄宝剑,蹬蹬下了楼,直奔约定的石拱桥而去。 到达石拱桥,果然见刘海和汉钟离与铁拐李站在一旁叙话。不远处站着神色冷傲,表情淡然的白衣执剑道人。 陆北心中一凛。 上前给汉钟离和铁拐李施礼道:“二位前辈,久等了,我没来晚吧。” 铁拐李望了望天色,笑了笑道:“没等多久,才刚刚辰时。” 说着,铁拐李与汉钟离相视一眼。 刘海低声笑道:“陆公子,方才见你睡的香甜,就没喊你,你不会怪我吧。” 陆北望了刘海一眼,也不说话。 刘海讪讪笑了几声。 这时,汉钟离笑呵呵道:“来,贫道给你二人介绍下,这位就是先前所提的剑仙,纯阳真人。” 刘海忙恭谨道:“纯阳真人好。” 吕纯阳望刘海打量了一眼,心中微微起伏,知道必有缘故,下意识掐指算去,瞳孔微缩。 然而神色不变,微笑颔首。 陆北此时也是拱手道:“陆北见过吕真人。” 吕纯阳闻言向陆北打量而去。 一见少年眉眼煞气,眉头就是一皱,掐指微算,心中暗暗摇头。 不过仍是淡漠地点了点头。 陆北注意到这前后不同的态度,心中一沉。 而刘海察言观色之下,暗自窃喜不提。 吕纯阳沉声道:“衡阳郡,砀野泽中有一大蟒,即将化蛟而去,然其作恶多端,为祸世人。现让你二人去除去此蟒,可敢么。” 陆北正在沉吟此举用意。 刘海这时义正言辞道:“真人既然说此妖为祸人间,必定是最大恶极,刘海斩妖除魔,如何不敢。” 吕纯阳冷漠眼眸温煦了许多,微笑道:“你能有此公义之心最好。” 说着,又望向自沉吟思索的陆北,观其执着赤霄剑,人道气运若神龙缠绕。 心道,此人比着刘海犹豫许多,莫非贪生怕死不成。 哼,倒是可惜了这一把人道神兵。 陆北这时听到冷哼之声,神情淡漠道:“纯阳真人,不知那妖修为几何,可是阴神妖修之类。” 吕纯阳冷声道:“是不是阴神妖修,又如何。” 陆北心中奇怪,这纯阳真人态度为何如此苛责。 此时陆北却不知,两相对比,吕纯阳先入为主之下,已然中意乖巧淳朴,福缘深厚的刘海。 而对冷漠傲然的他心中有了不喜之感。 心道,此子年纪轻轻,眉宇煞气腾腾,眼眸冷峻,有着桀骜不驯之气。更加上方才算出,其人福缘…… 不知为何,一道批言在吕纯阳心中浮起。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陆北拱手道:“回禀纯阳真人,陆某曾经斩杀过阴神妖修,因此才有这一问,看是否能够克制……” “你的事迹,贫道先前已经听两位道友说过了,你不必赘述。” 吕纯阳毫不客气地打断道。 陆北眸光眯起,心道,此人为何三番五次……针对自己。 而这时刘海眼中却有一丝幸灾乐祸之意飞速闪过。 见此,汉钟离呵呵笑道:“事情是如何的,已经说清了。现在我们二人带你们两位去找那头大蟒。” 铁拐李沉声道:“吕道友,可将【太乙刀圭】予他们了。” 吕纯阳微微点了点头,淡淡道:“道友稍等。” 温润如玉的手掌展开,两道纯白之光乍现,两枚长椭圆形的白色玉圭,庚金之气大炽,刺人眼目。 吕纯阳解释道:“两枚太乙刀圭,你们一人一枚,可为除妖之用。” 说着,刀圭无风自动,分别向二人飞去。 陆北接过刀圭,发现入手极轻,通体若白色暖玉一般,顶部有着一个凹槽,似乎是容器一般。 握在手中,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欣然之意。 待细细观之,却发现其上庚金之气,光芒微微,刺眼灼目。 刘海也是喜不自胜地接过刀圭,见其上宝光煌煌,若琉璃澄澈,知道当是仙家法宝,心中欢喜之极。 心道,这趟衡阳没白来。 见二人都收过刀圭,吕纯阳也不多言,向汉钟离与铁拐李微微点头。 铁拐李和汉钟离道:“两位,且随我等去往西涯山一行。” 说着,便驾起祥云,分别带着陆北和刘海向衡阳西部而去。 脚下山川河流,树木云朵,浮光掠影而过。 云头上,陆北端坐在汉钟离不远处。 由于周围被汉钟离法力封锁,所以陆北凝声自若言道:“前辈,方才纯阳真人,为何……” 汉钟离闻听此言,呵呵笑道:“他就是那个脾气,你莫要放在心上。” 陆北眸光微沉,心道,不放在心上么。 没过多大一会儿。 一处山高林密,瘴气隐隐的地带。 林木幽幽,斑鸠嘶鸣。奇石嶙峋,青山雄峭。 四人在一块大青石前停下。 一株古奇的苍松,葱葱郁郁,苔痕上阶绿,松针落翠屏。 汉钟离指着一条向远处荒草萋萋蜿蜒曲折的山道,笑着道:“你二人可沿着这条路径,一路往砀野泽而去。那条大蟒就在一处水潭中。” 刘海还想说些什么,陆北已然转脸而去。 见此,刘海忙是跟上陆北步伐。 铁拐李见二人走远,道:“道友,这二人谁可为吕道友之徒。” “道兄,你心中不是已经有了主张了么。” 汉钟离摇着芭蕉扇,坐在大青石上,锤着腿,似乎这小段山路,令其颇为劳累。 铁拐李淡然一笑,放下扁拐,坐在大青石上,望着远处高接霄汉的陡峭山峰,感慨道:“福缘,根器,资质……真仙之难,难于上青天啊。” 汉钟离笑道:“福缘既然在第一位,必有至理。且不说这个了……道兄,你我二人下盘棋,如何。” 铁拐李闻言,哈哈大笑道:“好,贫道正有此意。上次输给你的那颗火符金丹,这回贫道定要赢过来。” 汉钟离微微一笑,芭蕉扇望青石上一拂,黑白棋坪,现于其上。 二人神情专注,捻子对弈起来。 高空之上,云层之中,金白之光隐现。 吕纯阳远远地看着这一幕,如玉的面容上笑容微现,喃喃道:“你们倒是躲得清闲,却让贫道照看着这二人。” 说着摇了摇头,望着下方的陆北和刘海二人。 正文 第九十章 吾辈除妖时 山道之上。 陆北当先而行,用宝剑斩开一道荆棘。 回头正好见刘海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自己。 转脸道:“你没有拿兵器么。” 刘海目光闪烁了下道:“恩,陆公子,你歇歇吧,我来吧。” 陆北搽了搽额角的汗水,让过路径,随意道:“那你小心些,莫划伤了手。” 刘海从腰间拿出一把小斧头,向一丛丛荆棘挥砍。 这把斧头,出门在外,他也是不离身的。 劈了一会儿,新的路途出现。 刘海小心翼翼地问道:“陆公子,我们待会儿,怎么对付那条大蟒。” 陆北眉头微皱,猜测道:“纯阳真人虽然没有直言,但想必应与先前所给你我二人的刀圭有关。” 说着,陆北清声道:“刘海,你把你那枚太乙刀圭拿来,我对比下,看看有什么不同之处。” 刘海面上踌躇之色一闪而过,搓了搓手,犹豫道:“陆公子,还是不要了吧,毕竟是吕真人分别给我们的,不定有什么用意。要是弄混了就不好了。” 闻听此言,陆北深深地看了刘海一眼,不再多言。 二人又行过半个时辰。 一阵哗啦啦的声音隐隐传来。 转过两棵三人方能堪堪合抱的参天古树,眼前水汽与凉意扑面袭来。 竟然是一道瀑布从远处一面长满青藤和花草的岩石峭壁上,直冲而下。激荡的白色水流,落在一片巨大幽深的水潭中。 水花四溅,雾气升腾。 幽深冷寂之感,自二人心底悄然升起。 “陆公子,这是到了么。” 刘海低声问道。 陆北神色凝重,小声道:“恩,应该是。” 这时,刘海神色不安道:“要如何将那条大蟒引出来。” 陆北向周围仔细观望半晌,方沉吟道:“等。” “等什么?”刘海脱口而出道。 “等下雨。你看你脚下……蚂蚁成群而往,一会儿说不得有着雷雨降下。” 见刘海仍是一脸迷茫,还待再问。 陆北尽管心中有些不耐,但仍是解释道:“先前钟前辈曾说,这头大蟒将要化蛟,蟒若化蛟,必兴雷雨。渡过雷劫之时,正是此妖虚弱之际,我等可一涌而上。” 刘海闻听此言,恍然大悟道:“陆公子,何以知道这些。” 陆北微微一顿,并不多言。 他是从鬼仙余青的记忆中得到一些信息,再加上自己分析而来,这话如何告诉刘海。 刘海见陆北又是只当未闻,心底不满。 二人找了一处僻静所在,暂且等候。 陆北再次问道:“刘海,你的太乙刀圭,让我看看,其中可能有着除妖的法门。” 刘海神色犹豫了下,见陆北目光幽幽地望着自己,从怀中拿出来,小心叮嘱道:“陆公子,莫要弄混了。” 陆北心中尽管不耐,但还是点头道:“恩,不会弄混的。” 陆北接过太乙刀圭,发现这枚刀圭与自己的那枚在材质和手感上没什么两样。 恩,不对。 只见刀圭顶部凹槽中,有着一个阴文篆字。 学过刻章的都知道,篆章有阴阳之分。 凹处成字为阴文,凸起成字为阳文。 自己的那枚凹槽中的篆字,分明是一处阳文,陆北取出自己的那枚,眯眼观之。 发现这阳文赫然是一个篆形【龍】字,再往刘海那枚刀圭望去,发现竟然是一个篆形【虎】字。 这是什么意思。 陆北眉头皱起,目光出神,心中疑惑不已。 这时刘海惊呼道:“陆公子,可别弄混了。” 陆北思绪回返,将那枚刻着阴文的刀圭递给刘海,正要说些什么。 忽然天空一阵电闪雷鸣,乌云密布。 瓢泼大雨,哗啦而下。 一阵长嘶低鸣,山石炸裂之音,响彻在二人耳畔。 高空之上,金白之气笼罩的吕纯阳望着雷霆,取过腰间的那柄火龙纯阳剑,喃喃道:“雷暴之雨,正好采些炎雷来炼宝。” 念及自己在陆北和刘海两枚刀圭上留下的暗手布置。 心道,也不必过于担忧二人处境。 陆北清咳一声,浑身衣衫已然被大雨淋湿。而刘海也好不到哪里去,也是浑身湿透。 一条粗壮三尺许的黑色花纹大蟒,自黑幽幽的水潭中,冲天而起。 此蟒两眼血红如灯,头上两个肉包鼓起,蟒身上首处,同样有着一个肉包鼓起。但此时却在微微蠕动,似要破皮而出。 雷霆电闪,树木疯狂晃动。 咔嚓。 一株有海碗口粗的樟树被狂风吹断,断口处流出嫩绿的枝液,似乎是在默默哭泣。 风在吼,雨在鸣。 一道婴儿粗细的白色雷霆,霹雳而下,向黑色大蟒打去。 大蟒长嘶一声,冲向天际。 噼里啪啦,一阵焦糊味和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在雨雾中传到陆北与刘海二人身边。 见着这一幕,陆北神色无比凝重,刘海眼中带着惊悸。 那条大蟒抗过一道雷霆,身形疯狂摆动,口中低吼。 突然黑色大蟒血红的瞳孔,猛然向一处看去。 正是陆北与刘海,二人隐藏之地。 刘海神色带着一丝惊慌道:“陆公子,好像被它发现了。” 陆北冷笑一声道:“无妨,此蟒正在渡劫,顾不上我们。” 果然,黑色大蟒看了一眼陆北与刘海所在,便转过头颅,血瞳凝重地望着低沉的天空,上面兀自酝酿的雷霆。 咔嚓。 如同苍天在发怒。 九道粗如手臂的雷霆,若白色锁链一般,自天而降。 黑色大蟒眸光闪过一丝不屑,黑风在周身而起。蟒尾摇摆,向雷霆迎去。 雷弧好似一条条小蛇,在黑色大蟒尾部游走不定。 但大蟒全无痛楚,甚至是颇为享受一般。 这时,九道雷霆过去,大蟒尾部分明有一些黑色鳞片在微微发亮。 咔嚓。 一十八道若水桶粗的雷霆,再次鞭挞而来。 大蟒血红如灯笼的眸子,眼中闪过一丝恐惧,硬着头皮往上冲去。 噼里啪啦,血肉焦糊一片,黑色大蟒气势微微一挫。 还未及稍缓,二十四道雷霆,带着一股狂暴的气息当头压下。 黑色大蟒长吼一声。 声震四野,山木簌簌。 雷霆过后,上半身自头部以下,宛若焦炭,一些嫩肉在黑色蛇皮下,蠕动萌芽。 雷霆毫不停息,三十六道雷霆,四十九道雷霆…… 直到五十四道雷霆,粗壮若铜柱一般,带着寂灭万物的气息,久久在空中盘旋翻滚,似乎尚在酝酿不止。 黑蟒眼皮低垂耷拉,周身已然伤势缠身,气息微弱。 呼。 一个红色带着幽幽黑气的圆坨坨的珠子,向天空冲去。 雷霆应势而落。 噼啪。 红珠滴溜溜乱转,黑气被灼烧一空,红色光华大放,一种圣洁和堂皇的气息,在红色珠子上似敛还放。 雷芒闪耀缠绕吞噬,正是要一点点除却罪孽业力,化作一颗龙珠。 雷霆虽被红珠挡去大半威力,但尚存的雷力,依然毫不留情地劈向黑蟒。 黑蟒再无手段,只能凭借肉身去硬抗。 刹那间,血肉化作焦炭横飞。 黑蟒身形扭曲几下,啪嗒落地,气息渺渺。 而红色龙珠带着骇人的雷芒,滚落在黑蟒嘴边不远的草地里。 蹭…… 长剑出鞘,如电似光。 陆北冷声道:“我辈除妖,正在此时。” 话音落地,大雨滂沱。 陆北一跃而起,向黑蟒所在扑去。 刘海尚摸不着状况,脚步微微挪了几步,神色犹豫踌躇,终究未动。 大声道:“陆公子,不可鲁莽啊。” 长剑如风,呜呜而鸣。 大雨倾注剑锋其上,锋芒刺穿点点水珠,白色水珠碎成朵朵莲华。 少年额前一缕秀发,其上万千水珠若断线珍珠,晶莹滚动而落。 一道水珠,倏然荡进眼眸。 少年星眸微动,杀机冷寒,若九幽冰狱初释。 正文 第九十一章 为人作嫁衣 黑蟒趴伏在地,眼中一丝不屑之色一闪而过。 剑来…… 杀气凛凛。 黑蟒眼眸微变,一丝惊慌方流露而出,巨大身形忙向一旁掠去。 黑色巨尾,恰如一道铁鞭打来。 陆北沉剑削去,一股排山倒海之力,向陆北袭来。 刺啦。 一道两尺长的伤口在大蟒身上出现。 陆北倒飞而出,坐在草丛里,臂膀尚在微微颤抖。 黑蟒受伤之下,狂性大发,摇头摆尾,身上刚刚生成的鳞片幽幽闪烁。 张着血盆大口,向陆北冲来。 陆北抓起赤霄,正待一跃而起。 这时,雨幕中,突然冲出一道拿着斧头的青年身影。 正是刘海。 刘海见陆北与大蟒搏斗,早已悄然隐匿过去。 望着大蟒向陆北冲去,原先之地,那枚红色龙珠上的雷弧渐渐消失,幽幽光华闪烁。 快步冲上去捡起。 黑蟒眸光幽幽,堪堪快接近陆北,这时见到刘海去捡那龙珠,血红的瞳孔,径直向刘海冲去。 刘海惊呼道:“陆公子,救我。” 龙珠雷芒消逝,刘海说着,将龙珠握在掌中,就向陆北冲去。 陆北心中一沉,眼露杀机。 这杀机也不知是对谁,透着一股刻骨的寒意。 按地而起,长剑陡进,身形化作一条蛟龙,红光摇曳,向黑蟒张开的巨口斩去。 噗嗤。 黑蟒没想到陆北一剑如此迅疾,这一剑刺在吞吐的红信上。 黑蟒疼的剧烈摇晃起来。 一剑拔起,血雾爆开。 陆北滚落在三丈外的草丛中,泥污遍身。胸口剧疼,大口喘气。 刘海嚷嚷道:“陆公子,它又来了。” 陆北冷笑一声,沉默不语。 刘海握着龙珠见黑蟒嘴里血雾爆开,狰狞着向自己扑来。 知道应是手中之物,对于黑蟒十分重要。 急切之下,龙珠向陆北抛去。 黑蟒原先还犹豫着到底是去扑杀伤了自己的陆北,还是去拿回龙珠。 这时,见龙珠又被刘海迅速扔到陆北脚下。 原先怒火冲冲的黑蟒,这时哪还忍得住,上前往陆北扑来。 陆北脚下蹬地,雨水之上,身形迅速向一侧划去,躲过黑蟒这雷霆一击。 陆北取出太乙刀圭,喝道:“刘海,快把那枚刀圭扔过来。” 刘海犹豫了一下,道:“陆公子……” 陆北又是惊险躲过黑蟒一击,再难忍耐,冷声道:“蠢货,那玉圭是对付此妖的关键,还不拿出来,等什么。” 刘海闻听陆北之言,眼底深处一丝怨恨之意闪过。 犹豫片刻,将太乙刀圭,冲陆北远远扔来。 陆北身形一跃而起,接过另一枚太乙刀圭。 取出自己那一枚,凹槽相对,虚扣而上。阳文篆字爆发出一道烈阳般的庚金之气,阴文篆字同时爆发一道寒月般的辛金之气。 二气交融旋转,形成一个太极鱼之状。 继而化作一张金白之网,向黑蟒当头罩去。 黑蟒躲闪不及,被罩了个正着,剧烈颤抖不停。 但金白之网却犹如跗骨之蛆,越缠越紧。 黑蟒嘶鸣狂摆。 陆北忍着胸口的疼痛,提剑正要结果了正陷入困境的黑蟒。 这时,刘海见此,拿起斧头,三步并作两步上前。 眼眸一转,口中呼喝道:“陆公子,我来帮你。” 陆北握紧了赤霄剑,眼眸微冷,杀机绽放。 也不知是对刘海还是对黑蟒。 刘海斧头先劈砍在黑蟒身上,黑蟒巨疼无比。 但斧头不过寻常铁器,如何能划破黑蟒的鳞甲。 刘海突然望高空看了一眼,疾呼道:“陆公子,快助我除妖。” 陆北深深看了一眼刘海,长剑轻出,一剑向黑蟒劈斩而去。 赤霄何等锋利。 血肉横飞,黑蟒剧烈嘶吼。 不大一会儿,黑蟒已经奄奄一息。 刘海这时,突然上去连连在陆北斩出的伤口处,疯狂劈砍。 陆北用力过多,双臂酸痛,坐在地上调息。 他方才看似斩杀黑蟒一往无前,谁有能知道,他不断用自身化劲分离在赤霄剑之上,承受诸多反噬。 此时他双耳轰鸣,胸口闷疼。不坐下调息,如何能行。 这时,高空,风声微起。 一个白衣剑仙,神色冷傲地出现在不远处的一棵古树下。 刘海见此,忙捡起遗落在地的龙珠,跑到吕纯阳面前恭敬道:“真人,这是那蛟龙的龙珠。” 吕纯阳微微笑道:“恩,做的不错,贫道都看到了。” 吕纯阳心中暗暗点头,其人不愧福缘深厚,竟然能得到龙珠。 刘海挠了挠头,似乎颇为不好意思道:“多亏了陆公子在前面吸引大蟒,否则我也想不到用两块玉圭合在一处,困住黑蟒。” “此事陆公子出力甚多。” 刘海见吕纯阳面上不以为然,忙是下意识地又补充了一句。 吕纯阳笑容微敛道:“贫道知道了。” 陆北这时提剑走上前来,拱手道:“真人,可好。” 吕纯阳温和地笑了笑,也不说话。 这应该是吕纯阳第一次对陆北这么和煦的笑容。 当然或许是唯一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但不知为何,却给人以无限疏离之感,甚至连先前的冷漠神情都有不如。 陆北微微讶异,心头大感不妙。 吕纯阳大袖一挥,停留在空中的那两块儿太乙刀圭被其收回掌中。 望向仍自举臂托着龙珠的刘海,微微笑道:“刘海,你收下此物吧,此物正好医治你母亲的眼疾,以全你一番拳拳孝心。” 刘海闻言,神色激动道:“多谢真人。” 吕纯阳奇道:“恩,怎么还叫真人。” 刘海福至心灵,喜不自胜,拜道:“拜见师尊。” 言谈之间,就要大礼参拜。 却被纯阳真人以法力拦住,笑道:“不必着急,待正式禀明太清祖师,诸位道友见证之后,再正式列入门墙。” 陆北见到这一幕,心里咯噔一下,忙沉声道:“真人,何以如此。” 他方才受伤在一侧调息,平时较为敏锐的五感已失大半,再加上大雨滂沱,雨势纷纷。 他如何还能听清,方才刘海刻意压低声音的无耻之言。 吕纯阳冷声道:“你我二人并无师徒之缘。” 陆北凝声道:“为何无缘” “无缘就是无缘,哪来的为何……莫要纠缠。” 吕纯阳神色不耐道。 他距离长生真仙只在一步之间,这一步若踏出,自此可安居亿万人之上,视众生可为草芥。 虽然平时游戏风尘,看似放荡不羁,平易近人。但实则像所有三界之中的真仙强者一样,心性决然,冷酷至极。 让他出言解释,区区蝼蚁,也配。 无缘。 无缘……你为何不早说 我辛辛苦苦,出生入死……合着都为他人作嫁衣么。 陆北忽然觉得一股悲愤不平之意,涌上心头。 强行压制的伤势,一时间反噬起来。 咳咳咳。 缕缕鲜血自嘴角流下。 冷眸猛地一撇,发现刘海正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眼底深处一丝嘲弄一闪而逝。 武功再高如何,没有福缘,强求怎么能行。 对了,我还未谢过你,把我护送到衡阳郡呢。 陆公子,我是真得很感激你……你可是我刘海生命中的贵人呐。 放心,我若成为仙人,长生不死。来日必定到地府为你转世投胎,找个好人家。 正文 第九十二章 西涯连我道 陆北抿唇不语,眼眸幽深。 心底已然杀机暴涨,衣袖里握紧赤霄剑的手掌之上,青筋根根突起。 以他心智,凭借这一个饱含深意,令人玩味的眼神,如何不能猜测到一些龌蹉的东西。 刘海,好你个刘海,无耻之尤。 这时雨幕之中,两个以法力撑起遮雨空间的身形,笑语着联袂而来。 一个乐呵呵的声音远远道:“李道兄,可服气么。” 铁拐李拄着黑幽幽的扁拐,将一身风雨抛在后面。 接话道:“道友,说好的不许悔子。你却悔了两子,贫道如何能服。” 汉钟离笑道:“道兄,你不也先悔了三子,怎么这般说。愿赌服输,火符金丹拿来一枚。” 铁拐李无奈笑道:“好好,一会儿就允你一枚。” 二人话语说完,身形也来到陆北等人面前。 见刘海站在吕纯阳身后,微微对视一眼,也不细问其中隐情。 汉钟离笑道:“吕道友,可是决定了。” 吕纯阳点了点头,淡然道:“贫道已经决定收刘海为我终南一脉的嫡传弟子。” 说着,便将刘海让给二人,温声道:“还不去拜见两位师伯。” 刘海忙自见礼不提。 铁拐李微笑道:“好好。那枚龙珠,想必你也拿到了,得会儿,可由你师尊带着你,为你母亲医治眼疾。” 看着这师徒相得的一幕,陆北突然觉的自己很多余。 陆北抿唇不语,冲汉钟离拱了拱手,转身便走。 吕纯阳见着这一幕,眉头微皱。 汉钟离笑着道:“陆小友留步。” 如注的暴雨中,陆北身形微顿,深吸了一口合着雨水的空气。 转身清咳数声,朗声道:“钟前辈,还有何事。” 汉钟离神色有些不自然道:“小友寒症入肺,那枚火符金丹,可以调理一二。” 说完与铁拐李交换了个眼色。 铁拐李似乎颇为心疼,取出一枚红彤彤的丹丸,丹药清香馥郁,丹气隐隐成云霞。 递给刘海道:“去把这枚火符金丹,拿给陆公子去。” 陆北握紧了赤霄剑。 刘海神色微微有些犹豫,吕纯阳轻轻拍了拍刘海的肩膀,沉着脸道:“你李师伯让你去,还不快去。” 刘海闻听此言,忙小跑着冲到陆北眼前,笑道:“陆公子,丹药给你。” 望着刘海身上被吕纯阳随手一道法力,升起的遮雨之罩。 陆北目光幽幽,接过那枚火红色的丹药。 打量一下,火符金丹其上龙蛇生烟,在如瀑的暴雨中,圆融融的丹身,雨雾丝毫不沾。 “陆公子,谢谢啊。”刘海一脸“真挚”地望着陆北道。 陆北手掌猛然攥住火符金丹。 刘海微笑着向汉钟离等人而去。 陆北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如同一团火在燃烧,正要作出一个疯狂的决定。 汉钟离摇着蒲扇,呵呵笑道:“陆小友,你寒煞入了心脉,赶紧服下丹药吧。此丹一至,当可药到病除。” 吕纯阳心中微动,与铁拐李相视一眼,铁拐李微微点头。 陆北望着一脸冷漠傲然的吕纯阳,笑意不减的汉钟离,微微笑的高深莫测的铁拐李。 ……以及藏在吕纯阳身后的眼底藏着戏谑之意的刘海。 心中冷哂道:“了结因果么。” 陆北长笑一声,声震山林,冷雨尚不掩其中寒意。 “长者赐,不敢辞。”陆北大笑道。 悲凉之意,凝而不散。 火符金丹,仰头入腹。 一股火热之意,自喉咙处直下。 见陆北吞下丹药,汉钟离笑道:“陆小友,你寒煞虽然难解,但这枚火符金丹,却能解你隐忧。好了……陆小友,有缘再会。” 说完这番话,再也不关注陆北,与吕纯阳铁拐李等人带着刘海向远方驾云而去。 云头之上。 吕纯阳若有所思道:“道友,那枚火符金丹能解寒毒么。以贫道眼力,都看不出那人种了何种妖毒。” 汉钟离微笑不语。 那枚火符金丹当然能解妖毒,本来就是他算计好与陆北了结因果用的。 而之所以让刘海亲自去给,这就牵扯到了因果的更深一步了。 夺道之因果,对于一个福缘稀薄的凡人,也算是稍稍能解了吧。 当然,若是陆北拒绝,他也不吝私下作一回恶人了。 这些心思,吕纯阳修道时日尚短,如何能知。 铁拐李傲然道:“当然能解,天下间九成九的寒煞妖毒都能解。” 吕纯阳眉头皱起,不知为何,他心中微微有了不安之感。 见刘海端坐在云头上,对于他新收的这个心性淳朴,至孝良善的弟子。 他还是十分欢喜的。 念及此处,吕纯阳压下心头不安,取出一片如暖玉的白玉圭,微微笑道:“刘海,这枚完整的太乙刀圭你先收着,其上有着龙虎金丹秘要。等到了武陵,再传授你金丹大道。” 刘海虽不知金丹大道为何物,但先前早已对那件刀圭眼馋已久。 此时闻听恩师赐予自己,就是感激道:“刘海多谢师尊赐宝。” 铁拐李看着这一幕,也是微微一笑。 心道这纯阳真人,果然性情洒脱。谁能想到,如此珍贵的金丹秘要,就记录在一件普通的法宝中。 西涯山,砀野泽。 大雨飘泼,风摇林动。 陆北站立不动,双眸紧闭。惨白的面容上,红蓝之色一一交错。 脑海在不断回放着先前吕纯阳等人的眼神,那种高高在上,近乎漠视的眼神。 噗嗤。 一口鲜血又是吐出。 此时,陆北却不知火符金丹入腹,直奔心口三品黑莲而去。 阴寒煞气和烈焰赤气,阴阳相合。 黑莲若同得了滋补一般,幽幽莲台,禁制微微,黑的近乎发紫。莲心一道粗壮的黑紫之气,带着一股邪魅与娟狂,自胸口而上,直扑陆北眉心。 与此同时,陆北灵台中的那枚镜子灵宝紫光大放,下意识地想要将异物从自己的领地中驱逐。 然而那道黑气波动冥冥,灵宝镜子颤动片刻,似在犹豫,终究再无动作。 陆北此时全然不知,眼眸猛地睁开。 恨意滔滔,冷幽渗人。 他如何不知,若他当时不服下那枚火符金丹,不当面了断因果。以这些仙人的酷烈秉性,自己会有何等下场。 ……决然走不出西涯山。 八仙,刘海…… 咔嚓,雷鸣电闪,西涯山,暴雨如瀑。 一道剑光倏然亮起,参天古木之上,一截树皮眨眼削去。 刷刷……如同刻印在心底,刻印在轮回。 陆北转身而走,冷雨扑面。惊雷轰隆,电光刹那亮起。 【西涯不复,我道不成。】 两行小字,字字如刀。 正文 第九十三章 湘南暮风雨 暮时。 湘水之上。 一叶孤舟,远远南行。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立于舟头。 一把竹伞轻轻撑起,万千雨珠悠悠落下。 啪嗒啪嗒…… 雨幕成线,成帘,成网。 风雨潇潇,江笛吟木。天苍水阔,孤舟寥寥。 一壶清酒,仰头饮下。两颊酡红,眸若星辰。 湘水滔滔,卷起千堆雪,却卷不走撑伞之人心中的那一抹愤怒。 船夫戴着灰色的竹篾斗笠,身披粗麻蓑衣。 神色疑惑地望着船首不避风雨的少年。 “真是一个怪人。”船夫心中嘀咕道。 船夫唤道:“公子,外间雨大,进来躲躲吧。” 少年转头向船夫望去,淡淡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谢谢船家,我站这儿看会儿雨。” 少年声音稍微虚弱,似乎有伤在身。 “看雨,这雨有什么看的,湘南雨水不是很多么。”船夫心中嘀咕,但终究不再多言。 陆北望着湘南的零陵郡方向,眼眸明晦不定。 此时,距离开砀野泽已经五天,离开衡阳郡也已然三天。 他有预感,自己和八仙之间……迟早要作过一场。 他们之间的因果,或许从自己穿越的那一刻,就注定了纠缠不休。 ……让时间倒退到五天前。 武陵县,刘家。 汉钟离笑道:“刘海,可取出那枚龙珠了。” 刘海忙一脸期待地取出那枚蛟龙龙珠,递给汉钟离。 汉钟离微微颔首,将龙珠握在掌中,法力吞吐而出,龙珠红华闪烁。 刘母头发花白,颤颤巍巍道:“小海,家里怎么来这么多人啊。” 刘海解释道:“娘,我外出一趟,拜了神仙师父,为您治眼疾来了。” 刘母激动道:“神仙……神仙在哪呢。” 汉钟离上前一步,来到床前,笑着道:“老人家,你望这边看。” 刘母循着声音,望眼前看去。 只见一片漆黑的视野中,一个火红的星点,微微闪烁。继而越来越大,眼睛突然刺痛,泪水横流。 不大一会儿,恍惚之间,眼前倏然一亮,面前四个影影绰绰的身形,渐渐清晰。 见到刘海,哭道:“我的儿啊,让为娘好好看看你。” 刘海忙冲上前去,母子二人抱头痛哭。 铁拐李和汉钟离相视一笑,吕纯阳也是淡淡一笑。 三人正要说些什么,铁拐李眉头突然一皱。 自灵窍空间中,拿过一枚青色的太清宝箓,神念投注其中,面容微变。 汉钟离微微收敛笑意,奇道:“道兄,可是有什么不妥么。” 闻听此言。 铁拐李神色凝重道:“玄都老师方才传来讯息,我辈真仙之缘,当始于八爻之数。” 吕纯阳微微皱眉,心道,八爻之数,是何道理。 汉钟离闻言,摇动的芭蕉扇微止,郑重道:“何谓八爻之数。” 事关真仙之缘,他如何能够轻忽。 吕纯阳神色不变,心中古潭无波。他早已参透真仙境界的门径。 距离长生真仙也只差一步,只待补足气运,真灵和金丹便可着手刻印金行之道,叩问真仙之门。 当然,他对眼前两位道友的成仙之事,也是颇为关心的。 眼眸若有所思,出言问道:“是找寻同道么。” 同道气数相和,福泽连绵,彼时,气象当又不同。 所以,吕纯阳才有这么一问。 铁拐李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沉声道:“老师未曾言明,只说时机一至,我辈自有感应。” 汉钟离芭蕉扇摇起,笑意回转脸上,洒然道:“【得道真仙不易逢,几时归去愿相从。】既然如此,我辈静待即可。” 闻听此言,方才心中刚起的凝重之意,就是一松。 这时,吕纯阳微微笑道:“二位道友,贫道先将刘海领到终南山,教导一番。” 汉钟离笑道:“那好,我和李道兄,正好可去探访一二,看看这八爻之说到底何意。” 三人见事情说定,也不再多言。 零陵郡。 山海志载:舜南巡狩,崩于苍梧之野,葬于江南九疑,是为零陵。 湘南之畔,两岸之地,有着百里连绵的湘妃竹。 秋雨连连,唯见江南。 一叶扁舟在一个寂静的黄昏,悄然驶入其间。 暮雨潇潇,竹林泠然作响。 陆北撑伞立于舟头,望着两岸叶翠枝斑的竹林出神,心中百感交集。自蜀中仗剑而行,已然数月之久,终于来到这湘水之畔。 深吸了一口雨中清新的空气,缓缓吐出,心中那一丝愤懑,似乎也被吐出了胸腔。 船夫笑着提醒道:“公子,前面就要到营道县了。天都快黑了,我们得快些了。” 陆北转身回到船舱,淡淡笑道:“那有劳船家了。” 营道县。何府。 株株梅树浅映,重重屋宇深锁,雕梁画栋,鸟鸣啁啾。 廊外小雨淅淅沥沥,如烟如雾。 廊下。 一个面相儒雅的中年员外,正在逗着一只画眉鸟,画眉鸟喙尖尖,羽毛艳丽,在鸟笼里扑棱棱地飞来飞去,追逐着中年员外手中不时抛出的鸟食。 这时一个风韵犹存,身着青衣襦裙,头插碧玉发簪的中年妇人,远远走来,笑道:“老爷,好兴致啊。” 中年员外扭过脸,将剩余鸟食递给不远处侍立的一个俏婢,搽了搽手,笑道:“如今外面下着雨,无心读书,唯有如此,可聊以娱情了。” 此时,中年员外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香儿呢。” 中年妇人思索了下,方道:“可能又跟着韩家的那个穷小子,帮人瞧病去了。” 中年员外眉头深皱,踌躇道:“香儿,也不知从哪里学的医术,这二年到处治病救人,治病不收诊金也就罢了,有时还垫付药资,甚至出金资助穷苦人家。这样下去,如何能行。” 中年儒雅员外正是何父,何度。 同样正是其人当年与陆北之父陆寻,为全陆何两家通家之好,亲自订立的秦晋之约。 中年妇人盈盈笑道:“香儿心底良善,老爷不该为她高兴么。” 何度沉声道:“你一个妇道人家,不懂其中道理。人心贪婪,只知索取,岂可一味满足。” 闻听此言,中年妇人沉思不语。 转而笑道:“老爷,香儿也不小了,该为她许个好人家了,只是,尚不知那陆家,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何度接过婢女递来的一盏香茶,呷了一口。 托着茶盏,望着发妻,凝声道:“陆寻兄自年前来了一回信笺,说要带着儿子,在秋后来下聘礼,迎娶香儿。现在几个月过去了,书信再也没来过一封。” 何氏点了点头,微笑道:“恩,我记得。为这事儿,香儿可是好闹了一场呢,说什么此生不嫁,愿侍奉你我一辈子。我们这个女儿啊,可是有主张的很呐。” 何度放下茶盏,沉声脸道:“胡闹。你听她胡言乱语,女儿家家,整天抛头露面,跟着韩家小子,四处晃荡,也没个正形。” 何氏笑意微敛,接过婢女再次递来的茶盏,走上前去,柔声道:“老爷,不要动怒,我会好好教导她的。” 何度敛去一丝怒意,温声安慰道:“我不是冲你发火,只是话赶话,赶到这儿了。” 何氏幽幽叹了口气,神色凄楚道:“老爷,我知道的。说来都怨我,这些年也没给何家留个香火。” 何度闻听此言,忙是苦笑不得道:“你怎么又提这茬了,我又从来没怪过你。” 片刻之后,何氏柔声道:“老爷,不如我为你纳房妾侍吧。也好让何家香火有个延续。” 噗。 何度一口茶水未及咽下,已然喷出口。 忙是接过侍女递来的毛巾,搽了搽砰溅在胸口上的茶水。 转头见其妻正眼波盈盈,似笑非笑地看过来。 当即伸出手指,在空中虚点着发妻,苦笑道:“莫要试探了。我要有这心思,早些年就办了。” 何氏如玉的面容上,抿唇笑了笑,也不说话。 何度长叹一声,这时伸出手来,缓缓揽过其妻的肩膀,望着雨雾出神道:“这都是命啊。” 儒家先贤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饱读诗书,如何不知。 念及此处,何度又是叹了一口气。 听着这又是一道叹息,身旁依偎着的俏丽妇人,眼眸幽幽,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正文 第九十四章 九疑鼎何在 营道县。 夜色渐渐降临。 一条阴暗潮湿的小巷中,灯笼挑起,火光熹微。 粉红衣衫的少女和一个青衣少年,撑伞相伴而出。身后不远处,跟着一个麻衣草履的老者。 少女云鬓高挽,肤色白腻,俏丽的雪腻脖颈,宛若一只高傲的天鹅,长长扬起。 撑伞的青衣少年身形瘦削,纵然身着一袭被浆洗的格外素净的粗布衣衫,也尚不掩其宛若芝兰的人物风度。 少女莲步轻顿,转身糯声道:“刘老伯,就送到这里吧。” 声音若江南烟雨,清冷中带着一丝恬然。 闻听此言,老者沧桑的脸上,感激道:“何姑娘,有空常来啊,你婶子想着你呢。” 何香精致如画的眉眼上,秋波盈盈,笑道:“恩,刘老伯,那我们改日再来。” 老者眉开眼笑道:“好,改日我让你婶子给你烧几道好菜。” 何香微微一笑,转眼之间,便和身旁的粗衣少年,向巷口而去。 “香儿,小心头。” 粗衣少年撑起伞来,赶紧伸出手,护住巷口店家的一处木招牌。 这只手修长白净,并无长期劳作后应有的茧子之类。 何香秀眉微皱,似乎对韩湘子语气中的亲昵之意,微微有些不满。 不过少女心性复杂多变,也不多言。 反而扭头冲韩湘子嫣然一笑,明眸善睐,娇美无限。 柔声道:“谢谢你,湘子。” 韩湘子腰间悬着一管洞箫,身后背着一个鼓鼓的药囊。 闻听此言,胸膛挺拔,眼眸微亮,嘴角弧度勾起,翩翩一笑。 二人也不多言,慢慢地行走在污水遍地的巷口上。 朦胧雨雾中,一把青伞高高撑起,一个身背着长条包裹的少年面色苍白,手提宝剑,不时低头咳嗽。 两侧房屋青瓦檐上,雨水流淌不尽。 茫茫街道,笔直遥远。 陆北疾步向前走去,打算先找家客栈歇息下来,明日再找人打听何家宅院所在。 天色渐渐昏沉,途径一道巷口,猛然走出撑伞的两个人影。 陆北下意识伸手推挡,由于吸取先前伤到刘海的教训,这次他出手极有分寸,并未用了多大力道。 然而,掌下触感一片酥软,下意识地揉捏两下。 ……该死。 陆北心中苦笑,如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收回手。 一声嘤咛。 尺许地外,何香娇躯一个趔趄,白腻的玉容上,红晕满霞,继而转作怒意。 俏脸寒罩,目露寒光,抿唇不语。 陆北咳嗽一声,神色讪讪道:“对不起。” 韩湘子怒道:“你怎么走路的,差点撞到人。” 陆北咳嗽数声,偏过头来,拱手一脸歉意道:“这位兄台,实在对不起。” 见眼前这人,脸上怒意仍是不减。 陆北又忙是解释道:“我方到此地,见天色已晚,急切要找家客栈歇息。若有冲撞之处,还请兄台见谅一二。” 韩湘子怒色稍解,但还是目光不善地望着陆北。 何香冷冷望了一眼不远处的执剑少年,继而柔声道:“湘子,我们走吧。” 韩湘子冲陆北冷哼一声,也不说话,转身跟着何香而去。 陆北无奈地笑了笑。 心道,这段时间,还真是一路是非不断啊。 不过待感受到,指尖尚残留着的那一丝滑腻之感,摇了摇头。 心道,这样说……是不是太过无耻些了。 转而不再多思,向远处一处招牌摇晃的客栈,大步而去。 客栈中。 陆北洗过澡,换上一袭简素衣袍,用过饭菜。收好【锦瑟】瑶琴,盘膝于床上打坐。 这一路之上,他从未停下对八极拳的修炼。 无论是拳法还是剑术,作为他现有的护身手段,他如何不会努力修习。 剑术已至人间极境。 但内劲修为实则还有一段进步空间,前世他精研内家拳,一路从明劲修到暗劲。 而今更是到达国术大师的化劲境界。 实际上,古籍记载,内家拳有着传说中的罡劲境界,甚至是丹劲境界。 但上一世,科学证明,所谓气劲成罡,不过是练武之人的臆想而已。至于丹劲,在丹田处结成气血之丹,更是神话之谈了。 他本以为,武道前路断绝。不想先前他在西涯山,愤愤之下,拔剑留字。机缘巧合,竟然让他摸到了一丝罡劲的门槛。 武道,虽然不能超凡入圣,长生不死。但作为他暂时的护身手段,也是可以的。 其实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去修炼来自鬼仙余青记忆中的法诀。 可那法诀不过是出阴魂,日游,夜游,附体,显形……修阴神的路子。 他一路而来,不止一次的听人说起,真仙性命双修。这修阴神抛弃肉身的手段,不到山穷水尽,走投无路,他如何会走。 唉……念及此处,就是一声长叹。求道之艰,他已稍稍体会到了。 道前三叩首,求一长生法。 他的长生法门,又在何时,何地呢。 零陵郡以北。郡治零陵县。 一条淙淙小河之上,一座石拱桥无声矗立。 河边,伸出数枝粗壮树干的月桂,在晚风中绽着细细幽郁的芬芳。 一个相貌稀奇,仪容秀丽的老者,手持一面布幡,悄然地坐在了石拱桥首的石墩上。 冷月之下,绿水烟波,杳杳流淌。 老者百无聊赖地望着河水中的那一轮月影,轻轻投下一颗石子。 月影斑驳,疏影横斜,碎成点点流光。 老者眉头一皱,再次掐起手指,还是算不出究竟。 喃喃道:“九疑之地……九疑鼎又在何处。” 九疑鼎果然不愧是五帝之物,人道气运遮蔽。以他善断阴阳,明晓天机之能,竟然不可窥测一二。 要是有人道气运神物在手,凭借一丝感应寻找,倒是有很大可能找到。 可惜。人道气运神物,早已绝迹三界了。 想到此处,老者无心掐算,压下心中一丝遗憾,定计道:“再寻找几日,还寻访不到线索,只能作罢了。” 老者站起身来,拿起布幡,抬脚离了此地。 月光之下,布幡之上,隐隐有着一行字迹。 【开谈风雨迅,下笔鬼神惊。】 …… 翌日。 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 陆北推窗望外看去,只见稀疏的街道上,渐渐有着早起的人忙碌不停。 陆北下楼用过饭菜,向客栈伙计打听之后,方才知道何家坐落在城东。 巳时。天气尚余阴沉。 陆北背起【锦瑟】包裹,提起赤霄宝剑,大步向何府走去。 何府外。 陆北静静伫立,望着何府的深宅大院,沉思不语。 这前身的岳父虽然是读书人,但倒是挺懂经济营生的。不像前身之父,在小山村中居于蒙学之内,教书讲学,安贫乐道。 抬头望去,只见两尊半人高的石狮,立于何府门前,威风凛凛。 朱门铜柱,石阶三层。廊下四个家丁,分列两侧。 不愧是诗书簪樱之家,郡望大户。 陆北上前一步,正要迈上石阶。 突然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怎么又是你……你来何家干什么?” 陆北回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穿葛布长衫的少年,在不远处,手持一管洞箫,神色惊异地看着自己。 陆北淡淡一笑,清声道:“这位兄台,别来无恙。” “哼。” 一声冷哼,十六七岁的少年,也不多话,当先进了何府大门。 陆北摇头一笑,不以为忤。心中一丝疑惑浮起,但转瞬被其压下。迈起步伐,上了石阶。 正文 第九十五章 退婚之事难 何府。 后院。 廊下的花墙上,细藤簇绿,苔藓集翠。 一盆盆罗汉松,雀梅,黄杨,在沐浴小雨之后分外青郁。 何度一袭青色长衫,意态闲适,手持一个银色剪刀,在来回裁剪着枝叶,嘎吱嘎吱,剪刀过处,枝叶落地。 端详片刻,手下盆景愈发秀丽挺拔。 不远处,一个身穿襦裙长袖,风韵流泻的中年妇人,温婉地站在一旁微笑陪着说话。 这时,一个俏丽婢女小心翼翼地踩着碎石小径,来到不远处,盈盈福了一礼,脆声道:“老爷,外间有一个陆姓少年,自称是老爷故人,前来拜访老爷。” “陆姓故人。” 何度手下一顿,也没细听到所谓少年之语,将银色剪刀递给中年妇人,忙问道:“此人现在何处。” 俏丽婢女柔声道:“被管家领到蓼风阁招待了。” 何度微微颔首,转过脸对妻子笑道:“应是那位陆兄来了。” 何氏玉容之上,笑意流转道:“妾身可盼着他们一家三口来呢。话说我们两家也有十来年没见了吧。” “恩。那我去迎迎这位陆兄去。” 何度说着,便当先往蓼风阁而去。 何氏在后面招着手,笑着喊道:“老爷,你也不换身衣衫……就去见客。” “无妨,又不是外人。” 清朗声音远远传来。何氏闻言摇头一笑,忙自先去梳洗一番。 蓼风阁。 陆北将【锦瑟】放置一旁,坐在一张精致的檀木椅子上,神态宁静地品着香茶。 茶香幽幽,热气袅袅。 陆北一边打量着何家这间名为蓼风阁的会客之地,一边盘算着如何委婉地向何家提出退婚之议。 此事着实棘手。 这个时代,女方与男方一旦订下婚书,交换信物和生辰八字。再无故反悔,可是奇耻大辱。 不仅仅是上演一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的励志片那么简单。 一家沦落笑柄,两家反目成仇,等闲之间而已。 不过,想到自己费力找到的借口,应该可以打动何家吧。 毕竟何家钟鸣鼎食,郡望大户,恐怕潜意识地也是不愿意将女儿嫁给自己这个穷小子的吧。 想到这里,他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 举起茶盏,抿了一口。 别说,何家用来待客的茶水,倒是颇为不错。 雨煎新茶,叶如碧玉,香溢神清。耳边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悦耳动听的箫声,令人顿生心旷神怡之感。 品着香茶,他忽然又想到怀中的那株星华草来。 是应该抽个时机将其服用了。此时正值中秋,杏水难求,事事不可强求完美,应是不能再加以苛求了。 就在陆北心中辗转反侧,胡思乱想之际。 外间突然传来一阵爽朗清亮的声音。 人未至,声先闻。 接着一个面相儒雅,气度沉凝的中年男子迈过了门槛,步入蓼风阁。 “陆兄,你可算来了。” 陆北循声望去,只见来人四十岁上下,一袭青色长衫,气宇轩昂,头戴一块白色逍遥巾。 此时,其人神态安适,眉宇间挂着一丝喜色。 说话之间,向椅子上的人望去,只见是一个素衣少年,剑眉朗目,然而面容上却是有着一种难言的惨白。 细细打量,发现眉眼依稀熟悉,心中有些明悟。 陆北放下茶盏,深施一礼,道:“晚辈陆北见过何伯父。” 何度沉吟道:“你是。” 陆北拱了拱手,沉声道:“家父正是陆尊讳寻。” 何度神色一丝疑惑闪过,不过笑容仍是回复脸上,恍然道:“原来是贤侄啊。快请坐。” 何度向上首一张太师椅上坐去,早有仆役奉上香茶,何度端起茶盏,品了一口。 何度疑惑道:“对了,你父亲呢,怎么不见他。” 陆北站在原地,转过身来,拱了拱手,神色悲戚道:“家父与家母,月前在蜀地中,不幸遭了妖祸。” “什么……” 何度豁然站起,纵然茶盏倒在木几上,茶水横流,冒着热气。也不为其在意分毫。 何度儒雅的面容上,安然之色早已不见,只余震惊和难以置信。 陆北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声音低沉道:“何伯父,月前,我们一家三口,本来要动身望湘南而来。但就在前一天,不想一头过路妖魔途径五柳村,吞吃村民……家父与家母……” 说到此处,陆北也不知是受到前身残留情绪影响,还是有些触景伤情,声音低沉,断断续续,已然不知所言。 闻听噩耗,何度颓然坐在椅子上,无力地望着虚空喃喃道:“陆兄,昔年英姿勃发,音容笑貌如在眼前。而今不想上次一别,然成永诀。” “竟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长叹一声,久久无言。 何度转过脸来,见陆北仍然沉默而立。 近乎六分熟悉的眉眼面容上,惨白瘦弱,而且不时咳嗽,眼角尚有点点泪痕。 何度强行压下心中的伤感,凝声道:“贤侄,你也莫要再悲伤了。我想汝父也不愿见到你如此沉溺于思亲悲痛之中。看你如今形销骨立,怎么可以将身子弄得这般虚弱。” 说到后边,何度已然是带着一些责备的关怀语气。 陆北心下微微有些讪讪,说来惭愧,他与前身父母根本没相处过一天,他要是说多么悲痛,那纯属矫情做作了。 也不符合人之常情,不过他对这遭了妖祸的一家三口倒是有着怜悯和感激之情的。 只有死过一次的人,才会对生命有着一种深沉的敬畏。 何度见陆北仍是站着,就是温和道:“你现在在什么地方住着。” 陆北神色一愣,清声道:“我在城里找了家客栈。” 何度眉头皱起,凝声道:“别住客栈了,你暂且先住在你何伯父家。” 说着,根本不给陆北细说的机会,唤过一个年老仆役,沉声道:“你去派人把东厢的抱厦厅收拾一番,让陆贤侄住下。” 年老仆役神色犹豫了下,小声道:“香儿小姐说她要留着抱厦厅,放一些名贵药材的。” 何度不耐地打断道:“什么放药材……哪儿来这么多废话,还不快去收拾。” 年老仆役告罪一声,出了蓼风阁,快步向外间走去。 见着这一幕,陆北心中五味杂陈,对于何度的热情,心中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何度转过脸目光慈和地望着陆北,笑道:“你先在何伯父家住下,就当自己家一样,不必拘束。” 何度说着又看了看蓼风阁,玉石窗台上的漏刻。 “恩,午时一刻了。我先让人领你去吃些东西。你家的事儿,我还得回去给你林姨说一声。” “唉,千里迢迢,苦了你这孩子了。”何度叹了一口气,吩咐一个红衣婢女领着陆北去用饭。 “何……” 陆北低声唤道。 何度忙转过脸来,关切地道:“还有什么事儿么。” 陆北生平第一次被这关切的目光弄得好不自在,目光微闪,讪讪道:“何伯父,多谢您了。” 闻听此言,何度微微一怔,继而爽朗一笑,上前拍了拍陆北的肩膀,暖声道:“你这孩子啊,怎么竟说些傻话。好了,你先去吃午饭吧。” 说完,何度便转身快步向外走去,应是将陆北一家的噩耗,去告知何氏去了。 陆北嘴角微微抽搐,心中哭笑不得。 这,说好的人走茶凉,冷眼相对呢。 说好的…… 莫非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 我这……贱骨头呐。 陆北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眼眸微沉。 唉,这退婚……难了。 这时,一个俏丽的红衣婢女,桃红杏腮,盈盈走上前来,掩口笑道:“陆公子,我领你去用午膳吧。” 陆北过脸来,淡淡笑道:“那有劳姑娘了。” “公子,您客气了。”红衣婢女柔声道。 陆北冲其微微颔首,跟上红衣婢女步伐,向外走去。 正文 第九十六章 荷塘波澜起 何府。 后院。 一间装潢精致的厢房里,窗明几亮。烛台高立,屏风绣帘,香浮影动。 几案上,一盆金盏菊,柠檬色的花瓣,艳而不俗,媚而不娇。 一个妇人正在对镜梳妆,身旁两个婢女伺候着。 何度步入其间,也不说话,到几案旁的绣墩上坐下,见几案上有茶,端起来慢慢地喝了一口。沉默出神。 何氏扭脸疑惑道:“怎么了,老爷。” 何度放下茶盏,叹惋道:“你说,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他先前在陆北这个小辈面前,必须保持长辈的威仪体统,所以有些感慨,只能适可而止。 他与陆寻是多年的好友,当年意气相投成为好友。 二人把臂同游,泛舟江湖,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如今乍闻陆寻不假天年,他如何不生怅别之感。 何氏站起身来,坐到何度身旁,柔声问道:“老爷,到底是怎么了。” 何度喝了一口茶,声音低沉着将事情叙述一遍。 何氏听闻之后,掩口惊呼道:“怎么会这样。” 说着,何氏秀眉微皱,低声道:“老爷,那陆贤侄呢。” 何度沉声道:“我已经安排他住下了。我看他沉溺思亲之痛,身体虚弱,已经私下吩咐下人,准备一些药膳调养。” 何氏闻听此言,知道自家老爷行事缜密,也不再多言。 这时,何氏不知想到些什么,低头之间,眼眸一转,问道:“那香儿怎么办。” “什么意思。”何度用狐疑的目光打量了一眼何氏。 何氏一脸担忧道:“老爷,你看陆家而今就剩陆贤侄一人,孤苦伶仃,我是实在不忍心让香儿远嫁过去,吃苦受罪啊。所以,依我看……” “不要说了。”何度虽然心情郁郁,但听话听音,如何不知妻子弦外之音。当即就是没好气地出言打断道。 何氏见何度怫然不悦,玉容笑意敛去,明眸凄楚,低声道:“老爷,我不是担心女儿么,你这又是发的哪门子的火。” 何度凝声道:“你的那点儿小心思,莫要再提了。我何家三代郡望,虽到了我这一代,没有出仕。但退婚反悔,这种有辱门楣的事,决然是做不出的。” 何氏见丈夫不依不饶,就是气苦道:“就你做不出,我就做的出么。你都不听人家把话说完,我有说退婚么。” 何度见自己妻子神态语气不似做伪,奇道:“当真不是退婚。” 何氏没好气地白了自家丈夫一眼,笑道:“年初,城西严府的那出退婚闹剧沸沸扬扬,满城风雨。你真当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什么都不知道啊。” 听闻妻子提到营道县的严府,何度也是淡淡一笑。 说来,他和严府的老爷严慎当年可是同一年被举为茂才,不过性情相左,意气不合罢了。 而且严慎醉心功名,沉浮宦海,跟无心仕途,寄情花草虫鱼的他更不是一路人。 两家这些年也没怎么来往,甚至还有少许过节。虽不至于撕破脸皮,但看看此人的笑话,他其实也是不介意的。 念及此处,何度嗤笑道:“他严慎当初见郑家风光,上赶着望脸上凑,结为姻亲。而今见人郑家一时落魄,猝然行悔婚之事,前倨后恭,小人行径,枉读圣贤书。” 何氏微笑道:“好了,就你光明磊落,好了吧。” 何度微微一笑,也不辩解。似乎十分坦然地接受了何氏戏谑的赞赏之言。 何氏倏然幽幽叹道:“话虽然如此说,但我还得看看这个女婿,到底性情如何。可不能让我们家的宝贝女儿,所托非人呐。” 何度点了点头,顿声道:“恩,这些时日,他就住在东厢的抱厦厅,你可以慢慢观察其人品性。” 何氏惊异道:“抱厦厅,你怎么给安排到那去了,香儿的掩荷斋可是离得不远啊。” 何度淡淡一笑,不以为意。 何府,掩荷斋。 凉亭之处,风帘轻摇。荷塘之内,莲叶田田。 一个红衣少女端坐在石凳上,一只纤纤素手轻饶一缕青丝。 另一只欺雪赛霜的藕臂,挽起袖子,若葱管一样的细细手指,正在轻柔地摆弄着石桌上一盆四季海棠。 四季海棠根茎亭亭而直,叶色娇嫩光亮,红色花朵成簇,可谓尽态极妍。 不远处,长身玉立着一个少年,其人身穿葛布长衫,眉眼秀气,风度翩翩。 此时正竖持着一管洞箫,闭目吹奏。 箫离唇齿,乐声戛然。 韩湘子笑走过来坐在石凳上,笑道:“如何。” “什么如何。” 少女雪腻的面容上,红唇娇艳,眼睫轻动。却是轻声反问道。 韩湘子急道:“就是箫音啊,有什么进步没有。” 何香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柔声道:“翻来覆去,都是那几曲,湘子你也该学些新的曲子了。我都听腻了呢。” 韩湘子脸色有些涨红,讪讪笑道:“那我,抽空再翻些古乐谱,学些新曲子。” 何香站起身来,明眸望着眼前的一片碧色荷塘,少女的声音甜腻中带着一丝清然。 轻声道:“我听说,城北有个人得了惊魂之症,似乎非常棘手,我们什么时候去看看。” 韩湘子面上犹豫了一下,道:“恐怕,今天不成了,城中有一家要办婚事,我今天傍晚之时,还要到乐坊应卯呢。” 何香转过头来,如天鹅的雪腻脖颈扬起,叹道:“你既然没空,那就算了吧。” 韩湘子面皮涨红,神色急切道:“香儿,我不是……明日,我一早陪你去,好不好。” 见韩湘子急切的模样,何香噗嗤笑了一声,当真是花容失色,仿佛石桌上的那株秀丽海棠,娇艳尚不能匹之一二。 软声道:“湘子,没事儿的,我们明日再去也是一样的。” 韩湘子闻听此言,心下方松。 这时突然想到了什么,韩湘子沉吟道:“对了,香儿。昨日撞你的那个人,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突然来你家了。” “你说什么。” 何香不知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秀气的黛眉微微蹙起,眼眸中也悄然浮起了一丝寒意。 韩湘子气愤地说:“就在刚才门口,我见他站在你家门口观望,后来似乎在水伯的带领下,跟着去了蓼风阁。” 何香弯弯秀眉皱起半晌,方舒展开来,浅浅笑道:“湘子,我知道了,谢谢你啊。” 闻听佳人谢言,韩湘子忙摆了摆手,翩然笑道:“恩,无妨的。” 其人明媚阳光的笑容,身上白色的素净衣袍尚有不及。 就在二人四目相对,韩湘子低头不语,何香梨涡浅笑之际。 这时,几个俏丽婢女,端着一个个精致的木质盒子,突然自不远处的月亮门洞,缓缓而来。 何香走上前去,拦住一个蓝衣婢女,奇道:“司夏,这药材不是在抱厦厅放的好好的么,怎么抱到我这儿来了。” 司夏梳着丫鬟髻,十四五岁的少女,眉眼稚嫩青涩,但不失一股清丽与可人。 见自家小姐问话,忙是笑着解释道:“回禀香儿小姐,府中来了客人,据说要在抱厦厅住一段时光,因此老爷吩咐下来,让我们腾出空间。” 何香笑问道:“什么客人?” 司夏一边指挥着婢女搬东西,一边思索道:“好像是个姓陆的少年,听说好像是从蜀国来的呢。” 陆姓少年,蜀国…… 何香宛若明玉的面容上,笑意渐渐收敛,星眸沉凝。如荷塘一般平静的心绪,莫名地起了一阵烦闷之感。 正文 第九十七章 何府新姑爷 陆北用过午膳,在红衣婢女的带领下,去了抱厦厅。 抱厦厅。 这是一个独立的小院,在何府的东厢。院中植着一株茂密硕大的冬青。 虽已近秋季,雨后的冬青仍是郁郁葱葱,翠意逼人。 红衣婢女当先而行,婷婷的妖娆身段,不时停顿下来,和陆北介绍起来。 踏上石阶。 陆北忽然感到一阵强烈馥郁的芬芳扑鼻而来。 瞥眼望去,只见廊檐下,矮墙之上,一盆盆紫色细弱花朵开的梦幻瑰丽。 陆北笑指道:“这些都是什么花。” 红衣婢女名叫红玉,娇笑道:“那是风信子,是香儿小姐养的,她总是在这个小院中,养一些奇奇怪怪的花草。” 红玉见陆北顿在原地,神情若有所思,疑惑道:“陆公子,若是不喜的话,我待会儿找人搬走。” 陆北莞尔一笑道:“不,挺好看的。” 说着跟上红玉推开厢房木门。 由于早有仆人收拾过,厢房轩敞雅致,屋内正中铜炉点着檀香,袅袅香气,将屋中原先的草药之气,微微驱散。 见陆北面有异样。 红玉柔声解释道:“香儿小姐平时都是把这里当作药房使用的。恩,搁一些药材之类的,有些味道,还望陆公子不要介意。” 陆北冲红玉微微一笑,毫不介怀。 红玉被陆北这淡然一笑,弄得似乎颇为不好意思,脸颊悄然浮起红晕。 凝声道:“公子,暂且休息吧。” 说完,对陆北盈盈福了一礼,告退而出。 待红衣婢女红玉离开抱厦厅。 陆北放下【锦瑟】瑶琴包裹,将赤霄剑放在一方几案上。 身形挺拔而立,端坐出神。 心道,依自己先前之意,是有在与何度见面之时,就顺便提出,自己父母双亡,德薄缘浅,不足以匹配其女之事。 但可惜,何度不因前身之父方亡,冷眼相对。相反却是以一副热情洋溢,如待子侄的长辈态度。 而且,哪有人千里迢迢,一路跑到别人家。初见之时,仓促出言退婚,这种事这么办,分明不合乎人情礼仪。 退一步说,就算别人心底真有此意,甚至乐见其成。 也不会在刚刚惊闻一个世交逝去的噩耗之后,作出一副欢天喜地,顺水推舟的样子吧。 逢大事必先静气。 莽莽撞撞,心浮气躁不是办事的态度,倒像是来刻意滋事寻衅的。 而今等到晚膳之时,必能再次见到何度。彼时趁势提出婚约之事,再委婉出言推辞不急。 陆北这般想着,心中安定下来。 抱厦厅外。 红玉穿过月亮门洞,在门口忽然见着一对儿少年男女。 男的器宇轩昂,女的婷婷玉立。 正是韩湘子和何香二人。 红玉忙道了个万福,疑惑道:“香儿小姐,你怎么来了。” 何香玉容之上,眉眼弯弯,笑道:“红玉姐姐,听说府中来了客人住在了抱厦厅,我想去见见,倒底是个什么样的风流人物,如此得爹爹的看重。” 红玉眉头微皱,踌躇道:“香儿小姐要去看,婢子本不该拦着,但老爷刻意交代,让来人好好休息。” 何香眼眸转动,娇笑道:“没事儿的。爹爹若问起来,你就说我去打理那几株风信子去了。” 说完,也不理正一脸犹豫之色的红玉,径直扬起雪白滑腻的天鹅脖颈,如一条淡红色的彩带,抬步飘进了抱厦厅院内。 韩湘子亦步亦趋,转脸冲眉宇带着一丝焦急的红玉点了点头,也是毫不停歇地跟上何香的步伐。 红玉轻轻跺了跺脚,似乎想到了什么,忙向何度所居的小院赶去回禀。 陆北坐在绣墩上,自几案上拿起一壶热水,取出那只装有【水源星蕴六叶草】的精巧杏木盒子。 杏木盒子表面镂刻着一道道繁复花纹,龙章风文依稀可列。 以陆北眼力观去,应是一种简单的禁制。可能是为了保存星华草的药效。 ……划开盒盖。 星华草,银色星辉若粉若雾,碎光流泻。纵然不是第一次见,陆北还是要为之感叹造物之奇。 整株捻起,正要轻柔地放入茶壶中。 外间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恩,听这脚步,似有两人。 陆北收起星华草暂且放入木盒中,循声望去。 只见一对儿少年男女,招呼也不打,依次迈步进了屋内。 陆北眉头一皱,心中莫名不喜。眼眸闪烁,细致打量。 少女一袭粉红衣衫,裙摆流苏,行走之间,随风轻舞。 或许是走的较快的缘故,若天鹅扬起的细长脖颈上,弯弯的柳叶眉下,雪腻的脸蛋,透着红晕。 见到陆北,少女莲步轻顿,眼眸深沉,冷声道:“果然是你。” 陆北眉头皱起,站立起来,神色肃然道:“不知……小姐是何人。” 何香抿唇不语,紧盯着陆北。 心中冷冷道:“这就是爹爹平时,提到的与自己有着婚约的陆北么。” 登徒子…… 一想到昨天,眼前之人,不仅撞到自己,甚至竟然还对自己冰清玉洁的身体做出……那种无耻行径。 她都气得浑身颤抖,星眸含煞。 连平时刻意保持的温婉若水的心绪,一时间都是难以自持。 陆北望着眼前这熟悉的二人,心中闪过一丝明悟。 微笑道:“二位一路风风火火,跑到陆某居处,所为何来。” 见这淡淡笑意,韩湘子就是怒道:“你莫要装傻。你这无耻下作之徒,昨天做出轻薄无礼之事,还敢有脸上门。” 韩湘子原先还不知,但就在方才,何香支支吾吾地将自己昨晚被陆北撞倒之时,趁机被其人占便宜的事情,含糊地说了下。 当即听得韩湘子,怒发冲冠。 原来方才二人在掩荷斋之时,何香听闻婢女司夏,所言从蜀国来了个陆姓少年,住在了何府东院的抱厦厅。 何香心智不俗,并不像一般的十五六岁的少女不谙世事。 当即就凭借着只言片语,猜测到了,当是父亲平日里所言的与自己有着姻亲之约的陆家少年。 说来,那份婚书,她娘的房中尚存放了一份,平时总用来打趣自己。 她又如何不知。 若她只是个普通闺阁少女也就罢了。但可惜,在两年前,她不止一次地在睡梦中,梦到自己是腾云驾雾,逍遥纵横的仙人。 以前,她和母亲讲述,也只是被母亲笑着当作小女儿家的梦呓之语。 并不以为意。 但实则,她发现自己从梦中获得那一手神奇的医术,这两年来是真正治疗了一些患有疑难杂症的病人的。 她这两年来,仰仗着从梦里获得的医术,不断治愈穷人,积德行善。她起初只是觉得好玩,但长此以往,她发现自己也渐渐喜欢上了这种感觉。尤其是看到一些穷苦人家发自内心地感激自己时,她都会感到一些满足和骄傲。 为此,她甚至暗地发下了,一生不嫁,救治天下穷苦百姓的大宏愿。 而且,梦中也似有声音,或许是在潜意识里,都不允许她动那些儿女情思。 因此,哪怕与气度翩翩,才艺不凡的韩湘子早已是多年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但她仍是不曾为之动心分毫。 对于和陆家的婚约,她是深深厌恶的。 闻听韩湘子说昨日的那个少年,来到何家。 心思辗转之间,就是明悟,所谓的陆姓少年,定是昨夜的那个登徒子。 这种无耻下流之人,还想娶自己……做梦呢。 何香心思急切之间,当即有所保留地就和韩湘子计议一番,来到抱厦厅中,想让陆北知难而退。 闻听韩湘子此言,陆北无声地笑了笑,兀自坐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冷冷道:“陆某,不是太明白阁下的意思。还有不知阁下是何府的什么人,竟然出现在这里。” 他陆北一路小心翼翼,与人为善,结果处处被踩,步步受虐。 都快被人骂作圣母婊了…… 他虽非飞扬跋扈之人,性情甚至可以说是冷清内敛。很多事,他其实都懒得计较。但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出言侮辱的。 眼前这人在何府门前……而今又,呵呵。 他陆北一生,何须向人解释。 他当年也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 念及此处,不再言语,又是呷了一口清茶,也不看眼前这一男一女。 韩湘子听陆北问自己是何府的什么人,又见陆北宛若无视智障的淡漠神情。 当即面皮涨红,也不知哪根弦搭错了,或许是方才奏箫之时,用气过多,头昏脑涨。 脱口而出道:“我是何府的姑爷。” 噗…… 一口茶水喷出。 正文 第九十八章 锦上添花易 陆北喷出一口茶水。连连咳嗽几声,面上古怪之极,神情似笑非笑。 他承认,他很久都没有这么失态了。 不过转身便神色从容地,搽干净砰溅几案上的茶水。 韩湘子此时也反应过来,面色大窘道:“不是这样的……” “够了。”却是被何香清冷的声音打断。 韩湘子嗫嚅着还待解释,但见何香俏脸冰寒,神色不善。喉头滚动几下,终究低头沉默不语。 陆北微微一笑,往何香看了一眼。 心中思忖。 他倒是小瞧眼前的这位未婚妻了。 不愧是天仙大能转世,倒是少了闺阁女子的娇羞忸怩。 不过未免也太傲气了些,想到这里,不知想到了什么,自失一笑。 何香冷冷瞥了一眼陆北,陆北目光平和宁静,笑而不语。 半晌,何香转过脸来,脸上寒霜化去,笑意莹然道:“湘子,你不是下午还要去乐坊应卯么。” 韩湘子愣怔一下,见何香正不错眼珠地看着自己,沉声道:“恩,我想起来了,还有事,那我先走了。” 说着,拱了拱手,拿起玉箫,转身匆忙地出了抱厦厅。 陆北望着韩湘子离去的背影,目光微微震惊。 ……韩湘子,玉箫,何仙姑。 八仙么。 陆北心中冷笑一声。 还真是走哪儿都能碰到这一帮人。 转过脸来,望着何香的目光却是玩味了起来。若是我趁此良机将其格杀当场…… 陆北目光开始邪魅娟狂起来。 恩,倏然神色一清。我为什么会有这种可怕极端的想法。 八仙之中可恨的是吕纯阳,刘海等人。 为何会有这般残忍的念头。 陆北心头微凛。 不知为何,他隐隐感觉自自己从西涯山之后,心性方面好像出了些问题。 正待细究,摇了摇头,一刹那间又似忘记了什么。 陆北咳嗽一声,脸上苍白无比。 何香方才感觉突然受到一股极端危险的气息锁定,转眼向陆北望去,发现少年病态的苍白脸上,神色微微迷茫。 她只当是错觉,并未在意。 何香扬起细长的脖颈,凝声道:“本姑娘这次,就是来告诉你,我是不可能嫁给你这种无耻之徒的。” 说完,也不待陆北反应过来,就要向外间走去。 陆北望着眼前粉衣少女骄傲的如同孔雀的样子,心中冷笑。 当即顿声道:“何姑娘,留步。” 何香转过身来,冷嗤一声,讥讽道:“你还有何事。” 又是一个贪图我何家荣华之辈,看你如今有何话说。 陆北似笑非笑道:“姑娘今日来此,自以为良好地发了一通火。” 说着,陆北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神色间微微有些慌乱的少女。 “你要干什么……” 少女眉睫轻动,脸上满是羞恼之色。 陆北目光中一丝邪魅挣扎着浮现,目光盯着何香,一字一顿道:“你以为陆某很想娶你么。” 那最好不过…… 何香细长脖颈扬起,胸脯微微起伏,正要还上一句。 “胸小的女人。” 一道低沉戏谑的声音在何香耳畔响起。 何香目光震惊,檀口微张,难以置信。 登徒子。 “好走,不送。”陆北转身负手,径直去端起几案上的茶盏饮了一口。 “你……” 何香如玉葱纤细的素手,哆嗦着指向陆北,继而满脸羞愤之色,转身往外掩嘴跑去。 眼角一滴晶莹,无声随风飘落。 彼时,抱厦厅外的几株风信子,暗香浮动,幽幽而来。 陆北坐在绣墩上,目光中闪过了一丝报复,甚至掺杂着亵渎之后的快意。 八仙又如何。何仙姑又如何…… 恩,不对。 我为什么会这样。 陆北摇了摇头,忽然皱眉沉思不语。 为何,为何。 陆北不知,此时心脉潜伏着的那座三品【毁灭黑莲】黑紫光华,突然微不可察地一闪而逝。 不说此时的陆北摸不着头绪,单说韩湘子神情郁郁离了何府,失魂落魄地来到了信乐坊。 彼时,原先阴沉的天空,日光渐出。 信乐坊门外。 一个衣着艳丽的中年妇人,正和一群人等在门口。 见到韩湘子远远走来。 就是大声抱怨道:“我说湘子,你上哪儿去了,人家刘老爷都来催了。一群人都等着你呢。这个月的工钱,不想要了。” 韩湘子激灵一下,招呼道:“陈姨,我这就来。” 陈姓妇人似讥还劝道:“又是到何府去了吧。湘子,你说你能不能不做那白日梦。你是什么身份,人家何家小姐又是什么身份。别当从小一起玩到大,就真的能痴心妄想了。” 韩湘子讪讪一笑,也不说话。 “好了,不说了。城西的刘老爷都等急了,也不知道这老不死的,这是纳了第几房小妾了。” 艳丽妇人说着,招呼一声,身后乐坊班子呼啦啦地起来。韩湘子见此,也是忙拿起腰间的洞箫,长叹一声,快步跟随。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何府。后院。 何度端起茶盏,一边用茶盖细心地拨着茶叶,一边微笑看着妻子何氏。 门口正站着一个俏丽的红衣婢女,正是红玉。 何氏皱眉道:“我们就这么不管不顾。” 何度呷了一口茶水,不以为意道:“有什么可管的,你不是说过,我们的女儿很有主张么。” 何氏叹了口气,凝声道:“终归是平日里,我宠溺她过多了。” 啪嗒一声。 何度放下茶盏,沉声道:“过一会儿,也是时候去见见这位陆贤侄了。” 他饱读诗书,行事向来缜密。先前见陆北神色踌躇,似有未尽之言。 心底已然是起了一丝疑惑之意。 想到此处,心中叹了一口气。他这位陆贤侄,心思深沉,他有些看不透啊。 …… 云头之上。 脚下浮光掠影,身旁风声呼啸而起。 铁拐李和汉钟离笑语着往前遁去。 二人自与吕纯阳在武陵刘海家分别之后,一路游历了荆南数郡,寻觅所谓的八爻之数。 初时,二人表面风轻云淡,但实则心中已然存了焦虑之意。 关切到真仙之事,如何不能让修行中人,心情激荡,起伏不定。 可惜,正如昔日陶璟所言,【心有重重山,不见眼前缘。】 千方百计,苦苦寻觅,往往落了下乘。 寻道之路……多在于蓦然回首,却在灯火阑珊处。 二人修行多年,纵然一时执着。没有多久,也是醒悟起来。 不再刻意寻找,反而游戏风尘,尽遵本心。 此时,钟李二仙正在以神念传音沟通之时。 突然远远向下望去,只见下方一个小镇之中,一户人家正在吹吹打打,一顶花轿,被几个轿夫抬着,晃悠悠地向县城而去。 似乎在送闺女出阁。 钟李二仙对视一眼,汉钟离笑道:“李道兄,正好你我二人赶路,饥渴难耐,到下方迎亲之家,讨杯水酒喝。” 铁拐李微微一笑,运起赤色法目,穿透浓厚缭绕的云雾,向下探去。 朗笑一声,当先化作一道红色流光向营道县城西而去。 汉钟离摇头笑了笑,心道:“还真是老样子,说走就走。” 当下同样化作一道青色流光,紧随其后。 黄昏之时,余晖脉脉。 城西,刘家。 朱红大门外,两串红彤彤的喜字灯笼挑着。 两个家丁满面春风,喜气洋洋地望着来往进出的宾客。 不时有门房的吆喝声响起,间或有围观群众的惊呼声。 城南惠和商行,孙掌柜具贺仪,白银五十两。 城西李记绸缎庄,李掌柜具贺仪,上好蜀锦十五匹。 城西倚翠楼,云三娘具贺仪,玉如意一柄。 …… 钟李二仙远远走来,铁拐李拄着黑幽幽的铁拐,来到登记的门房前,喊道:“钟离权,铁拐李二人具贺仪,金珠一斛。” 人群惊呼一声,啧啧赞道:“金珠啊,刘老爷好福气,结交的都是贵人啊。” 钟离权摇着蒲扇上前,苦笑道:“道兄,你我二人哪来的金珠一斛。” 铁拐李此时微笑不语。 这时门子记录下来,另一收礼之人,此时抬脸笑道:“二位,一斛金珠呢。” 铁拐李摊了摊手道:“已经给你家刘老爷送去了。” 这门子是个青年,闻听此言,再细细打量钟李二仙身上破旧打扮。哪里不知是受了戏弄,沉着脸就要出言骂人。 不远处一个老迈的管家模样的人,闻声而来,笑道:“算了,算了。刘三,这二人既然是来贺喜的,让他们进去就是了。今天可是老爷大喜的日子,不要多生事端。” 叫刘三的青年,闻听此言,收敛脸上的怒意,闷闷坐了下来。 老管家陪着笑道:“二位,请吧。” 说着,让开路径,打算将二人让进刘府。 铁拐李和汉钟离对视一眼,冲老管家高深莫测地笑道:“金珠一斛呐。” 老管家见眼前这二人破衣烂衫,心中好笑不已。不过仍是顺着二人笑道:“是,是,金珠一斛。” 铁拐李再不耽搁,和一脸若有所思的汉钟离,步入了已然沉浸在欢乐海洋中的刘府。 正文 第九十九章 出言再三拒 黄昏之时。 抱厦厅。 陆北推窗而望,天际一片昏黄。 秋风袭来,紫色的风信子摇曳不止,幽香馥郁。 陆北深吸了一口气,心中也渐渐舒畅了起来。 月亮门洞处,一个婷婷袅袅的红色身形如一阵风过来。 正是婢女红玉。 远远地见着陆北在窗口外伫立,巧笑嫣然道:“陆公子,老爷请你到前院的诚水堂一叙。” 诚水堂正是陆北先前用午膳之地。 陆北清声应道:“恩,我这就来。”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也是时候将婚约之事解决了。 陆北心道。 二人出了抱厦厅,不大一会儿便来到了诚水堂。 何度此时正在屋中喝茶,见到陆北。忙是笑着招呼道:“陆贤侄来了。” 陆北跨过门槛,打量了一眼屋中情景。 面上就是一愣,发现上首除却坐着何度外,还赫然坐着一个中年妇人。 这中年妇人此时正笑意盈盈地打量着自己。 陆北忙向上首二人行礼。 何氏柔声道:“伯母可是见着你这孩子了,你家的事儿,你何伯父都与伯母说了……你也莫要太过悲伤了。” 陆北沉声道:“多谢何伯母关心。” 见陆北长身玉立,气度凝然,更兼言谈从容,举止有礼。何氏心底暗暗点头。 何氏笑道:“快别站着了,到这儿就只当到了自己家了,快坐。” 何度此时也是朗声笑道:“贤侄且坐,一会儿我们这一家人好好吃顿饭,以后的很长时间,你都要住在这里呢。” 何度笑意不减,言语间透着关切和亲近之意。 陆北找了张椅子坐下。 何度这时皱着眉头说道:“怎么还不见香儿。红玉,你去唤她过来。” 闻听此言,婢女红玉转身就向外走去。 等了片刻,二人又叙了几句话。 陆北站起身来,神色郑重,拱手道:“回禀何伯父,小侄有下情回禀。” 见此,何度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目光惊疑不定起来。 而何氏也是目光凝视着陆北,不知此子有何用意。 陆北自怀中取出那张薄薄婚书,沉声道:“小侄一路从蜀地,千里迢迢来此。除了将家父不幸遭遇妖祸的事情,告知伯父外。还有一事相请。” 何度正襟危坐,疑惑道:“何事。” “小侄请求与何家解除婚约。” 陆北目光注视着何度,一字一顿地道。 何度豁然站起,凝声道:“陆贤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哼……解除就解除,还以为谁稀罕你是的。” 一声娇哼突然自诚水堂外传来。 继而一个身形玲珑的粉衣少女,扬着细长的雪腻脖颈,步入其间。 最后迈着盈盈的步伐,站在了正自一脸惊讶难言的何氏身旁。 何香此时可谓气愤不已,咬牙切齿。 她自陆北所居之地,东院的抱厦厅出来后。一路心绪不宁地跑回掩荷斋,耳边始终回旋着少年宛若重击的话语。 无耻之徒。 他怎么可以说那种话,他怎么可以…… 何香虽然是天仙大能转世,但宿慧未开,真灵尚在醒昧两可之间。 心性骄傲,尚少了强者应有的那一分坚韧。 说到底此女这时也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闺阁少女罢了。 待到何香受红玉传唤,终于来到诚水堂。就听到陆北的退婚之言, 心中更是震惊不已。 这无耻之徒,当时竟然是说真的。 何香先是惊怒交加,她如何不知自己被人退婚意味着什么。 但转念一想,就是狂喜,心中自以为从此就可逃脱樊笼,无忧无虑。 然而,再待见到陆北对其弃若敝履的冷傲态度,心中怒意又是难以抑制地涌现,冷哼之言,脱口而出。 何度目光微冷,好似没看到何香进来,对于何香的话语更是恍若未闻。 只是紧紧盯着那双陆北平静如水的眼眸,冷声道:“陆贤侄,你可知道,你这话意味着什么。” 陆北拱了拱手,沉声道:“小侄家道中落,为防拖累了香儿小姐,还望何伯父应允此事。” 闻听此言。 何度冷意凛然的目光稍暖了些许。 解释道:“你无需介怀,说句自矜的话,我何家有万贯家财。当初与你陆家结为姻亲,也没贪图你陆家什么。” 陆北知道何度这是实话。 不过仍是清咳一声,婉拒道:“小侄寒疾缠身,实非香儿小姐的良配。” 何度此时望了望陆北惨白的脸色,知道陆北当是所言不虚。 眉头皱起,沉吟道:“贤侄不必担忧,我何府可为你遍寻名医,不至于让你被病症所困。” 陆北眉头皱起,心道,自己话都说到这步上,怎么…… 陆北清咳数声,语气决然道:“伯父,贤侄实在不适合作何家的女婿,再说我与香儿小姐,脾气性情也不相合。” 说着,往此时正作一脸咬牙切齿状的何香看去。 何香果然冷哼一声,高傲修长的脖颈,扭向一旁。 陆北心中暗喜。 心道,这神助攻。 何度夫妇二人也是见到了这一幕,眼中尴尬之色一闪而过。 显然对于先前红玉禀告的,何香和韩湘子到抱厦厅的事情经过,已经是有所猜测。 何度沉声道:“贤侄,你的顾虑,我也有些猜测。至于香儿,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她自己做主。” 何香神色急切道:“爹……” 陆北凝声道:“何伯父……” “哼……” 何香玉容上,尴尬之色,一闪而过,不过还是冷哼一声。 见到这一幕,何度眼中玩味之色浮起,微笑打断道:“我与汝父是多年的好友。汝父早逝,我自然有看顾你的责任。” 见陆北沉默不语,何度正色道:“况且,我何度若出言同意你推掉婚事之议,又让外人如何看我何家。你年纪尚小,不知其中厉害。我念你出于一番好意,就不与你计较今日之事了。” 何度说到最后一句,已然是以长辈敲打晚辈的口吻态度了。 见陆北神情淡淡,若有所思。似乎完全没有将自己苦口婆心的话放在心上。 何度就是疾言厉声道:“退婚之议,汝莫要再提。” 何氏这时忙出言劝解道:“老爷。” 何度微微点头,坐了下来。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润了下嗓子。 陆北无力坐下。 他能说什么,他精心准备的理由一一列出,皆是被何度条条驳回。 难道,此时他要当面无比中二地来一句,我要修仙,长生不死。 恩。 他现在好像正是在中二的年纪。 ……说这话,也不算丢人。 当然极有可能是会被何度厉声训斥一顿。 何度与前身之父,相交莫逆。在这个时代,是完全有资格训斥自己的。 自取其辱么。 当然也不是不可以与其翻脸。 哪怕何度涵养再好,自己摆出一副不讲不顾的混不吝性子。别人还能厚着脸皮,哭着喊着,将自家女儿嫁给自己不成。 但这样,自己又成什么人了。 不过,这婚事还是要退的。纵然不成,自己也可以不告而别。 只是纠缠的因果…… 越是这样,他反而怀念起那个无牵无挂的前世来。 人多了牵挂,便多了羁绊。快刀斩乱麻,谈何容易。 若是,今日何度言语之间有半分虚情假意,他都会毫不客气地与其撕破脸皮。 但可惜别人对他以礼相待,殷殷关切。 见陆北沉默不语。何度看了看外间天色,朗声笑道:“且不说这个了,我们先用膳吧。” 说着,吩咐下人准备晚膳。 这时,香风袭来,陆北转脸望去,发现正是何香突然走到自己后面,娇哼道:“你就欲擒故纵吧。” 陆北眸光微眯,心中冷哂。 这种娇蛮少女,白送给他,他都不要。 正文 第一百章 莫名喜相逢 城西。 刘府。 汉钟离与铁拐李步入其中。 正待找个桌子坐下,饱餐一顿之时。 倏然,远处一队乐坊班子,依次进来,登上了院中搭起的一座高台。 汉钟离摇起的芭蕉扇微顿,神色凝重道:“道兄,你且看那人。” 铁拐李顺着汉钟离的目光所指,远远望去。 只见一个身穿葛布长衫的少年,手持洞箫,在高台上低声吹奏。 铁拐李与汉钟离对视一眼,目光交汇,心领神会。 同道之间,风云际会。如何不生出感应。 二人压下心中的不断涌起的狂喜,暂且去找张桌子坐下用些酒菜。 不过都是不约而同地暗中以神念关注着韩湘子的一举一动。 夜幕降临。 喧嚣的刘府也渐渐开始宁静起来。不过仍有挂着红通通的喜字灯笼,将院中照亮的如同白昼。 屋檐之上。 钟李二人隐在一片黑暗中,乘着凉风,望下方看去。 刘府老管家,掩口打着哈欠,与信乐坊班子的艳丽妇人说话。 “林班主,这是二十两银子,你们且收好,再与某写个字据。。” 刘府老管家和气地笑道。 他年纪大了,劳累了一天,正是困意上涌之时。 话语之间,早有一个伙计,封着二十两雪花纹银,递给艳丽妇人。 艳丽妇人一边接过纹银,笑道:“那好。” 说着接过毛笔,写了字据,递给老管家。 老管家看了看,见没什么大问题。 正要说些什么,突然不远处慌慌张张跑来一个青年仆役。 见门前好友很多人,神色犹豫了下,趴伏到老管家耳边,耳语了几句。 老管家惺忪的睡眼,一下子瞪了起来。 “真有此事。” 那伙计激动道:“真的,老爷正到处找你问话呢。” 闻听此言,老管家转过脸笑道:“各位,老朽还有事,字据没什么问题。陈班主,我就不送你们了。” 未及陈姓艳丽妇人反应下来。 老管家脚步匆匆地向刘府而去。 原来,就在刘老爷正待洞房之时,一斛金珠突然出现在刘老爷屋内的角落里。 说来也奇,一只老鼠突然从房梁中跳下,新娘子慌乱之下,弄倒了橱柜,墙角里现出纤细如毛的毫光来。 新娘子眼尖,上前用荆钗戳几下,竟然发现满满的一斛金珠…… 汉钟离笑道:“道兄,还真是说到做到呢。这金珠说一斛,就一斛。” 铁拐李高深莫测的一笑,也不多言。 这金珠也不是他给的,其实本来就是刘府祖上之物,藏在墙体之内,后来渐渐遗忘。 他只不过是借花献佛,锦上添花罢了。 二人风轻云淡地揭过此事,朝下方正离开的信月坊班子看去。 确切地说,是往独自一人离去,归家的韩湘子看去。 韩湘子身单影只地走在路上,心情沮丧不已。 他此时仍是不断咀嚼着艳丽妇人先前的话语。 他韩湘子何德何能,有资格配上何府小姐呢。 尤其是,尽管何香未曾告诉那少年是谁,但他在离开何府之时,找了一个婢女暗自打听,已经是得知了其人身份。 那按剑而立,气度不凡的少年,正是何香以前无奈提及的未婚夫。 想到这里,韩湘子心里,就是一紧。 他与何府小姐从小一起长大,可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他虽然对何香心生爱慕之意,但这一切都是发乎于情,止乎于礼的。 而且二人的来往,都是在何香之父的眼皮底下进行的。 何香虽然对自己是一副若即若离,忽冷忽热的态度。 但自己是能感知到,她是不讨厌自己的。 或许甚至有些不同旁人的意味,他依稀记得与何香每一次的目光交汇,他们的心灵应该是相通的。 他能感受得到…… 而今何香的未婚夫来了,自己那唯一的一丝渺小机会都没有了。 秋风袭来,韩湘子忽然忆起陆北近乎无视的眼神。 心中莫名地有了怒意。 此人竟然敢无视我。 不过转而心中自卑之意盈满。 喃喃道:“韩湘子啊,韩湘子啊,你莫要痴心妄想了,何府小姐岂是你配得上的。” 韩湘子心中堵的厉害,喉咙里如同塞了一块儿棉花。 心不在焉地向前走去。 “公子福缘深厚,又能配不上谁呢。” 一个浑厚的声音,在前方传来。 这声音虽轻,但好似是一个温柔的大手,将韩湘子生命中的阴霾,给轻轻拨开了。 韩湘子,那一颗套上枷锁的心灵,若拂去了一层厚厚的尘埃。 明亮透彻起来。 不知为何,他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拂过腰间的那根碧玉洞箫。 嗡嗡…… 本不该出现的箫声响起。 韩湘子心底惊讶,但仍是抬起头来,望向说话之人。 只见,灯火之下,一个拄着扁拐的老者,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 身旁不远之地,站着一个摇着芭蕉扇的同样笑意不减的老者。 “道友,何来。” 又是不知为何,韩湘子脱口而出问道。 问完,他更是惊讶无比。 他都不知道,他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铁拐李眼眸微微愕然,继而也不以为意,朗声笑道:“为渡你而来。” 铁拐李的笑容中透着一股爽朗和明亮之意。 这是陆北从未见过的笑容。 咦,为什么突然提到了陆北呢…… 好吧,回归正题。 明月渐升,三人也不说话。 但却有一种,不约而同的欢喜之意,浮上了心头。 长夜漫漫,多少人无心睡眠。 陆北起码是这样的。 推窗而开,一轮久违的明月,悬挂在湘南大地的上空。 披衣而起。 拔剑而出。 剑光泠然,刻骨寒意四溢。倏然,一道电光飞快地向一处虚影所在刺去。 呜呜…… 剑入青墙一尺,剑柄兀自颤鸣不已。 风信子悄然地绽放着幽香,彼时,一缕发丝无声落地。 冷清月光之下,望着吓得一脸惨白之色的何香,陆北冷笑道:“你来这里作什么。” 何香强行镇定心绪,走上前来,涩声道:“陆北,我来告诉你……” “住口……再敢多言,我明日就休了你。” 陆北上前一步,大手握着何香宛若天鹅修长白腻的脖颈,眼眸邪恶冷酷之意,十分骇人。 何香觉得一阵窒息和恐惧之感,袭上心头。 “你放开……我要……死了。” 何香这般说着,周身一股圣洁和恐怖的气息突然升起,眼眸迷离,继而转寒,直至明灭不定。 似乎某种强大的存在已经忍耐不住,将要冲出来一般。 呼…… 陆北倏然松手。 脸上满是迷茫之色,心有余悸。 我为何…… 差点杀了何香。 不,或许……根本杀不了她。 他刚才分明主体意识尚存,但心中却涌起了一股暴虐和毁灭一切的心思,支配着他做出凶戾之事。 既是本意,又非本心。 咳咳…… 咳咳…… 同样都是两声剧烈咳嗽响起。 不同之处在于,其中一人是粉衣少女发出,少女涨红了脸,目光恶狠狠地瞪着陆北。 但若仔细瞧去,尚能看出眼底那微不可察的一抹忌惮和恐惧。 何香就这么瞪着陆北,抿唇不语。 陆北同样也不说话,从其身边走过。 蹭…… 长剑拔起,切口光滑如镜。隐约有着一丝锋锐气息流露。 恩,罡气么。 倒是因祸得福了。 陆北神色无悲无喜,纵然内家拳已然到了罡劲层次,他此时也没有多少激动之意。 做完这些,陆北旁若无人的走回,途径何香身旁,身形微顿。 冷声道:“明日,我会再次提出退婚之事。何府……我同样会尽快离去。” 说完,再不发一言,无声离去。 “你……” 何香望着不远处坚毅的瘦弱身影,目中复杂之色涌起。 此人,可恨…… 陆北回到抱厦厅,表示此时心情还不错。 明日,不管结局怎样。 无论如何都要快速决断了……已经有人不满意了。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 翌日。 天微微有些阴沉。 陆北洗漱收拾一番。取出那枚风钗和那张薄薄婚书,端详片刻,揣进怀中。 目光沉毅,出了抱厦厅。 诚水堂。 何度夫妇二人正在坐在一张桌子旁边,品着清茶,低声微笑叙着闲话。 见到陆北抬步进来。 何度儒雅的面容上,挂着一丝笑意道:“贤侄来了,昨夜可住的还习惯么。” 陆北行了一礼,凝声道:“多谢何伯父关心,小侄还算习惯。” 见何度这副热情不减的样子,陆北心中微微一松。 知道当是昨夜自己对何香的冷酷之举,何度并不知情。 此女也不知出于何种目的,竟然没有告诉父母。 陆北心中一奇,转而仍残留着一丝失望。 何度见陆北一袭简素文士长衫,虽然面容仍有些惨白,但一双若星辰的眸子神采熠熠,心下微微点头。 何氏在旁边笑道:“老爷,莫说这个了,该用早膳了。” 何度朗声笑了笑,突然疑惑道:“对了,香儿呢。” 何氏如玉的面容上,神色犹豫道:“香儿,她一大早就气呼呼地出去了。说是什么韩家小子爽约未至,她喊着司夏去了城南的一家,瞧病去了。好像那家人……得了什么惊魂之症,十分棘手。” 听着妻子何氏的话语,何度眉头皱起。 顿声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不等她了,先吃饭要紧。” 陆北心道,此女不在正好,省的尴尬。 一会儿吃完这最后一顿,哪怕触怒何度,也要再次提出退婚之事。 三人也不说话,都遵循着食不言,寝不语的道理。 只是,何氏偶尔浅笑着给陆北夹菜,让陆北多吃些。 陆北眼眸微暗。 心中叹道,眼前二人,是真把自己当作自家人了。 可惜…… 用完早膳,已然是辰时二刻。 何氏亲自和下人张罗着将饭菜撤下,顺便离了诚水堂。 这时,诚水堂中仅有何度和陆北二人。 早有下人奉上两盏香茶。 陆北呷了一口,深吸了一口气。 站起身来,拱手肃然道:“何伯父,小侄……” 何度正疑惑地望着陆北的样子。 “老爷……” 诚水堂外一个老仆役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何度转过脸清声道:“水伯,出什么事了,这般慌慌张张的。” 水伯喘匀口气,回道:“外间韩湘子带着两个装束奇怪的老者,指名道姓,要来拜访老爷。” 何度眉头皱起,目光疑惑不定,沉吟道:“韩湘子……还带着两老者,那我去看看。” 说完,豁然起身,大步往诚水堂外走去。 将出门槛,何度脚下一顿,转脸对陆北微笑道:“贤侄,可在这里稍待,我去去就来。” 陆北:“。。。。。” 见到何度渐渐离去的背影,陆北嘴角不断抽搐。 端坐下来,目光晦暗不定,沉默不语。 何府大门外。 韩湘子陪着钟李二仙站在阶下,望着何府大门出神。 急切道:“两位前辈,这样能成么。” 铁拐李微微一笑,宽慰道:“韩道友,莫急。断不会让何香小姐错嫁给一无耻之徒。” 说完,他与汉钟离目光交汇,二人都是从各自的眼底中,看出一丝激动之意。 没想到啊,此次完全出于心血来潮的营道之行。 再加上一次小小的借花献佛,锦上添花之举。 竟然与同道不期而遇,而且若韩湘子所言不虚的话,同道尚不止于一位。 怪不得,老师曾说,因果之道,最为复杂难测,不可揣度。 二人不再多思,直到眼前出现一个儒雅的中年身影。 铁拐李眉头微皱,掐指算去,若有所思。 何度毫不客气问道:“韩湘子,这二位从何而来,找何某又有何事。” 不知为何,何度对眼前这三位,准确地说是对韩湘子身后的钟李二仙,心中微微不喜。 他心中惊奇和疑惑交织,不过这话仍是脱口而出。 汉钟离摇着芭蕉扇,走上前来,红润如婴儿的脸膛上,满是笑意道:“何老爷,眼见妻离子散,大祸临头,尚不自知么。” “妖言惑众。” 闻听此言,何度目露寒光,勃然大怒。 气的手指哆嗦道:“来人,将这两人。不……三人都给我赶离何府。” 任谁大清早的被人堵上门,给来上这么一通诅咒,谁都会怒不可遏。 汉钟离笑了笑,扇子向一处空地扇去。 轻笑道:“何老爷,以为贫道在骗你么。何老爷,且看。” 正值深秋,何府门前一株枯萎焦黑的梅花树,突然抽出一根根细小舒展的绿色枝条,继而一阵芬芳袭来。 枝条之上,一朵朵白里透粉的梅花,在枝叶间无声绽放。 暗香浮动,沁人心脾。 何度目光震惊:“这……” 何府几个将目光投来的家丁,同样是一阵惊呼。 纵然知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但何度深知这个世界是有着妖魔鬼怪,神仙大能的。 而今,眼前两位极有可能,便是神仙大能,他如何不惊。 望着这一幕,汉钟离自矜一笑。 枯梅再发,顷刻花开。鼻尖轻嗅寒梅,冷香萦绕不散。 ……这决然不是什么不入流的幻术。 他是人教嫡传弟子,区区天罡三十六变化之中的【花开顷刻】之术。 以胸中五气之一的【乙木之气】催动神通,枯木逢春,等闲之事罢了。 当然,若是三界之中的道尊大能亲自施展此术,数千里山川草木生灵,花开花落,枯荣春秋,皆在其一念之间。 想到此处,他稍稍收起那一丝自矜之心。 笑道:“何老爷,可信贫道二人了么。” 何度目光微凝,沉声道:“二位请。” 铁拐李与汉钟离相视一笑,跟着何度进了何府大门。 彼时,天气更加阴沉,湘南好像又要下雨了。 蓼风阁。 已经过去了半刻钟。 何度枯坐在上首座上,儒雅的面容上惊喜,愤怒,惋惜,不忍……种种复杂的情绪一一交错。 下首钟李二仙,轻轻饮着茶水,也不言语。 韩湘子则忐忑不安地坐在了不远处。 何度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炯炯,再次问道:“仙长,我儿何香,果有仙缘。” 铁拐李微微笑道:“何老爷,这种话因果极重,贫道二人如何能够乱言欺瞒。” 何度深吸了一口气,良久之后。 死死盯着铁拐李,一字一顿道:“当真,克夫克母克兄克弟,克夫……” 汉钟离放下茶盏,反问道:“何老爷,这么多年……不是已经感受到了么。” 是啊,这些年,他都感受到了。 他的妻子并非一无所出,而是在怀上何香之后,凡孕子嗣,无不一次次的意外流产。 他心灰意冷,他悔恨交加,他…… 若非如此,何以多年没有纳妾,他也想有个子嗣传承香火啊。 可妻子命途如此多舛,他心中如何不怜惜妻子。 对了,陆北一家的妖祸…… 他目光微凛,心中寒意更甚。 “那以仙长之意呢?” 何度清醒的理智战胜不断涌起的复杂情感,再次出言问道。 “顺其自然即可。” 汉钟离笑道。 何度豁然站起,冷声道:“顺其自然?” 就在何度被汉钟离这一句顺其自然弄得怒火上涌,惊怒交加之时,蓼风阁外突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何伯父,小侄有要事向您说明。” 正是陆北的声音。 此时,天际倏然一暗,外间林木枝叶,淅淅沥沥,飒飒作响,似乎下雨了。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劫数不轻饶 闻听这熟悉的声音,铁拐李和汉钟离身躯都是齐齐一震。 转眼,一个素衣少年,执剑而入。 冷风袭来,绣帘流苏轻摇。 陆北跨入蓼风阁中,目光微拢,待见到阁中端坐之人。 脚步微顿,继而瞳孔一缩。 温润如玉的手掌猛然攥紧了赤霄剑柄,根根骨节发白,心中杀机已然暴涨如瀑。 深吸了一口气,悄然松开手掌,杀机如潮水,转瞬即收。 一双平静无波的冷眸,望着面上微微有着异样之色的钟李二仙淡淡笑道:“二位,可还好么。” 汉钟离笑容微滞,蒲扇轻摇,呵呵笑道:“还好,倒是小友,自衡阳一别,风采依旧啊。” 说着,不动声色地撇了陆北掌中的那柄赤霄剑一眼。若他没有感知错,眼前少年,方才分明对他动了杀机。 铁拐李冲陆北微微一笑,也不说话,只是目光已悄然浮起了一层冷意。 何度讶异道:“贤侄,你认识这两位仙长。” 陆北冲何度拱了拱手,解释道:“有过一面之缘。” 何度此时也没有心情细问陆北与钟李二仙是如何结识的。而是神色疑惑道:“贤侄,方才你言,有要事向我说明。” 陆北取出婚书,凤钗,一一呈递给何度。 神色郑重道:“小侄福浅缘薄,高攀不上何府千金。现恳请何伯父,允许小侄与何府解除婚约。” 何度闻听此言,久久无语。 若陆北是在铁拐李和汉钟离未来何府之时,提出此议。 他非大发雷霆不可,但既然已经知道自家女儿有克命之相,他如何还能作出这番举动呢。 陆北说完之后,本来已经做好迎接何度怒火的准备。 但蓼风阁中气氛竟然出现诡异的宁静。 抬头望去,只见何度目光复杂地望着自己。 这是何故…… 陆北不解其意。 何度无力坐在椅子上,好似被抽去浑身的力气。 神态萧索道:“贤侄,我同……。” 陆北心中又惊又喜。 只觉得何度这句话刚一说出半句,套在脖子上的绳索,似乎正在慢慢解开。 “不可。” 汉钟离笑着打断道。 说不出的风轻云淡,举重若轻。 陆北眸光冷意幽幽,望汉钟离看去,继而冷笑道:“仙长,此言何意。” 铁拐李接过话头,神情似笑非笑道:“小友,退婚之事,实在太过惊世骇俗,汝置何府小姐于何地。” 陆北收起笑意,凝声道:“我陆北退婚与否,又与仙长何关。汝等仙人,高高在上,依仗修为,妄结他人因果。岂不闻……仙虽逍遥,劫不轻饶。仙长,可莫要自误。” 陆北说到最后,已然声音阴沉,冷意渗人。 对于这二仙,他再也难以忍耐下去。 他人视我以草芥,我视他人为寇仇。 这孙子……他妈的,老子早就装够了。 铁拐李闻言神情一怔,目光羞怒之色一闪而过。 区区蝼蚁,也敢威胁贫道。 哼。 一声冷哼。 陆北身形向后撞去,撞碎一片桌椅。 “道兄,手下留情。”汉钟离霍然色变,忙站起身来喊道。 汉钟离心中震惊不已,他倒没想到陆北性情竟如此刚烈。 ……竟然敢出言威胁神仙。 他第一次反思,先前是不是对陆北手段太过激烈了。 他做事自有章法,手段从来不会太过极端。 此人身为赤霄剑主,终归是有那几位的情分在,而今逼迫太过,是否…… “贤侄。”何度目光惊疑不定,神色关切道。 “区区凡人,妄议因果,贫道只是略施薄惩罢了。” 铁拐李发完一通火之后,心底虽微有悔意,但转瞬被其压下。 想他堂堂人教嫡传弟子,莫说只是赤霄剑主,纵然五帝门徒当面,他也无需给什么面子。 蝼蚁就是蝼蚁。 陆北嘴角吐出一口鲜血。 他望着铁拐李和汉钟离二人,抿唇不语。 他早就猜到自己说出那番言语,会有什么后果。 但他不悔,人生有些事不能不去做,有些话不能不去说。 他此时心里如古潭平静无波,甚至狠话都不会再放一句,因为那毫无意义。 汉钟离神色犹豫了下,终究还是过去搀扶陆北。出言宽慰道:“小友,暂且息怒。” 说着,紧紧抓住陆北的手掌,输入一道乙木之气助其疗伤。 东方甲乙木,五行划阴阳。 乙木之气,却是蕴含着不俗的生机之力。 陆北心中冷笑涟涟。 这汉钟离的套路,依然陈旧。同样的套路反复使用,当他是三岁小孩子么。 汉钟离微不可察地与铁拐李交换了个眼色。 转过脸来冲陆北低声道:“小友,且借一步说话。” 说着,也不管陆北同意与否,将其拉往蓼风阁外。 陆北倒也想知道汉钟离将要说些什么。 廊下。 一处山水屏风旁。 汉钟离望着陆北沉声道:“小友,我知你求道之心坚定,只是可惜你今生并无仙缘。若是你能答应我一件事,来日贫道亲自渡你成仙。” “仙长,想说什么,直言即可。” 陆北神色不变,根本不为其渡仙之言所动。 汉钟离叹了口气,叙道:“我等真仙之缘,则在同道福泽相连。想必你也有所猜测,那何香非等闲之人。陆小友,你既然化作其中劫数,当不要心存侥幸。” 陆北冷冷道:“那依仙长之意呢。” 汉钟离神色颇为不自然地道:“你只要迎娶何香,替其赡养父母数十年,贫道做主可以施展逆天之术,为你延寿续命。” 让自己替人承担因果,倒是好算计。 陆北冷笑一声,冷哂道:“恐怕这所谓的夫妻,也是有名无实吧。” 闻听此言,汉钟离神色怫然道:“小友,莫要痴心妄想。何道友未转世前,与我等同为天仙大能,如何能配于凡人。而今迫于形势,与小友一世形式婚姻,小友已然是不知多少世,积来的福分了。” 福分么,为了这所谓的福分,前身一家三口统统死于非命。 等他穿越而来,也是步步劫数。 福分……呵呵。 见陆北神色不以为意,汉钟离微笑劝解道:“小友若是同意,来世之时,莫说贫道,就是何道友,恐怕也会渡你踏上仙道。” 陆北长笑一声,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汉钟离惊喜道:“陆小友,可是同意了。” 陆北直视汉钟离的眼眸,顿声道:“来世太久,陆某只争今生。” 汉钟离此时心中,怒火上涌。 心道,此子如此不知好歹,端是不当人子。 汉钟离目光变冷,往昔经常挂在脸上,乐呵呵的笑容也已消失不见。 这时,一个粉红衣衫的少女突然撑着雨伞,从远处跑来。 正是早已从城南回来的何香。 雪腻红润的俏脸上,寒意冷罩,质问道:“陆北,你莫要不知轻重。” 原来何香自外间返回,在廊下屏风不远之地站了一阵。 见陆北与一位装束奇怪的老者站在一块儿叙话。 不知为何,她一见到那老者,就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欣然之意,浮上心头。 仔细倾听之下,她非不智之人,听说陆北关乎自己成道之事,虽然似懂非懂,但潜意识地感到对自己事关重大。 心道,若是依着那老者之言,让陆北迎娶自己,代替自己照顾爹娘…… 自己也可以安心修道,普世济人。 这般一想,自己也不用急着让其退婚了。 因此,何香再也按捺不住,冲了出来。 汉钟离此时微笑望着何香,他其实方才已经注意到了此女。 神念微动,洞虚照幽。 只觉对方灵台之中,一道若隐若现的缥缈女仙身形似在沉睡。 恩。 似乎感应到了窥探,一道圣洁的白色水幕,在其周身悄然升起。却是阻挡住了汉钟离的探查。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抱厦锁毁灭 雨势纷纷,天际晦暗。 望着眼前明丽少女的质问,陆北竟然无声笑了笑,眼神明灭不定。 这笑容和眼神竟然有着说不出的怜悯。 目光转而望着雨丝出神。 就在何香被这个关爱智障的眼神弄得,心烦气闷,气急败坏之时。 汉钟离却是突然笑问道:“小友,考虑的如何了。” 陆北扭脸冷冷道:“仙长,若我不答应,又该如何。” 汉钟离红彤彤的脸膛上,笑容微微收敛,脸上阴沉的仿佛此时的天际。 望着落雨的天际,汉钟离上前一步,蒲扇般的大手,缓缓伸出屋檐下。 一滴滴雨珠,若颗颗晶莹的珍珠,在指间缠绕跳跃。 但终究逃脱不得汉钟离的把玩。 汉钟离出神喃喃道:“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小友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的道理。” 闻听此言,陆北目光凛然,浑身发冷。 “小友,千万莫要做傻事呐。” 汉钟离蒲扇大手收回,轻轻拍了拍陆北的肩膀。 陆北身躯一震,脸上怒火上涌。 一道微不可察的禁制,竟然被眼前这人随手种下。 甫一入体,冰凉刺骨之感,便迅速向心脉之地而去,潜伏下来。 做完这些,汉钟离神情不变,转身向蓼风阁而去。 心道,李道兄也不知劝说何度,劝的如何了。 蓼风阁中。 铁拐李不知说到什么,何度儒雅的面容上,双目失神,无力地坐在了椅子上。 汉钟离一进来,便见着这一幕,与铁拐李交换了个眼色。 汉钟离笑道:“何老爷,既然一切皆已经说好,那贫道二人先行一步。” 说完,也不等此时心绪已然乱作一团的何度,去亲送二人。 钟李二仙带着欲言又止的韩湘子,出了蓼风阁。 何府外。 三人在小雨中,边走边谈。 纵然没有撑伞,却无任何雨丝打落在三人身上。 韩湘子再难忍耐满腔压抑已久的话语,冷声道:“两位前辈,此事先前分明,不是这般说的。” 原来韩湘子领着钟李二仙到何府之前,分明商量好,只是过来阻挡陆北与何香婚姻而已。 但不想到了蓼风阁之中,陆北本已提出退婚之事,何度眼见也要同意。却被二仙打断,殊为可恨。 汉钟离笑道:“韩道友,不要动怒。” 继而解释道:“韩道友,当也知道,先前不阻那陆北和何道友婚事,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难道,韩道友真当那陆北有那个福分,成为何道友的道侣吧。” 铁拐李上前一步,看面色已经稍霁的韩湘子,沉声道:“道友,未曾入道,不知其中因果底细,回头贫道再与你细细分说。” 闻听此言,韩湘子沉思不语,可不知为何,此时他总感觉有一股不踏实之感,在心底久久不散。 仍是疑惑道:“两位前辈,那香儿怎么办,难道要嫁给陆北那个无耻之徒。” 铁拐李心中也是感到一阵无奈。 心道,这位韩道友身陷情劫之中,难以自拔。 实则,相比那位陆北来,少了一些果断坚毅。 可惜,没有福缘根器,那样的人间俊杰,自己这几百年见的还少么。 想到这里,铁拐李不再多思。 汉钟离笑着劝道:“不过有名无实的夫妻罢了。何道友真灵沉睡,若是其清醒,当也会同意贫道二人的计策。” 汉钟离其实没有猜错,何香灵台之中的那个存在若苏醒过来,恐怕对于让陆北替其承担何家因果,也是乐见其成的。 不过,若是此时自沉睡中苏醒过来,转世效果也就大失折扣,真仙机缘将会更加渺茫了。 韩湘子见二人言之凿凿,将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心中压下那一丝,也不知从何时浮起的不安。 就要和钟李二仙,先往家中赶去。 走过一段路途,韩湘子突然嗫嚅道:“那无耻之徒,应该身怀武艺,若是作出伤害何香小姐之事,二位又当如何。” 铁拐李本来对韩湘子没完没了的问题,心中升起了不耐。 但闻听此言,也是目有所思,以征询的目光望向汉钟离。 汉钟离沉吟道:“此事,贫道已经作了一些布置,只是……” 铁拐李思索道:“道友,应该再加上一道手段。” 说着,手掌抛出两个黄豆,在空中倏然成形。 两个肌肉遒劲,宛若铜浇铁铸的金甲力士,其头包两块黄巾,各自手持一对金瓜,威风凛凛。 然而此时正毕恭毕敬地半跪在三人不远处。 铁拐李掐起一道印诀,金甲力士一双金色瞳孔,亮光微动。 抱拳一礼,瓮声瓮气道:“谨遵上仙法喻。” 说完,化作两道金光向天际而去。夜幕之下,方向正是何府。 铁拐李笑道:“道友,这下可放心了。” 韩湘子心中稍定,汉钟离以手捋须,满意笑道:“一道追踪禁制,两个黄巾力士,这还没说何道友若遇生死危机,必定苏醒而来的前提。我等可以无忧矣。” 三人目光相视,皆是会心一笑。 此时,陆北在何府抱厦厅中,尚不知自己已经被铁拐李派人监视起来。 他此时面上阴晴不定,心中正在苦苦思索破局之策。 而何府后院。 何度神色不善地坐在厢房中,静静发呆。 其妻何氏走上前来,一脸关切地道:“老爷,发生了什么事,自你从蓼风阁回返,就一直闷闷不语。” 何度收起繁乱的心神,沉声道:“夫人,你说我们将陆北认作假子如何。” 何氏奇道:“那香儿又该如何。” 若是陆北被何府认作螟蛉之子,是可以有何府继承权的。当然在法理上,与何香就有着一层兄妹关系,婚姻之事自然休提。 “你别提你那个好女儿。” 何度不知想到了什么,就是怒声道:“她既然一生不想嫁人,那就一生不要嫁了。” “老爷,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说出这些伤人的话来。”何氏神色凄楚哀婉道。 何度深吸了口气,苦笑道:“我这都要被气糊涂了。” 其实,这仍然不是好办法。 陆北没有与其女结亲,但依然变成了何府之人,仍然难逃因果纠缠。 纵然陆北同意,恐怕那些仙人也不会同意。 或许,那位李仙人说的对,只有让其按照约定完婚,然后香儿离家去修道。 自己一家的因果,算是完美地承接到陆北身上。 再加上两位神仙的出手相助,二人也可安度晚年,而陆北也不至于像自己的亲家一样,遭遇不测之祸。 这样,无论是对何府,还是对陆北,都是一个良好的结局。 想到这里,何度站起身来,望了望外面渐渐昏沉的天色,小雨滴答滴答。 起风了,今晚要下大雨了么。 不再多思,取过一把雨伞,向抱厦厅而去。 抱厦厅中。 一灯如豆。 陆北轻轻拔出赤霄剑,望着清虹如水的三尺剑锋发呆。 灯下观剑,心若深渊。 窗户开着,风声雨声入耳,紫色的风信子,幽香悄来。 少年眸若点漆,目光幽幽,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伞轻至,一个高大儒雅的身影,步入了抱厦厅。 抱厦厅小院正中的那一棵茂密高大的冬青树上,隐藏在绿荫之上的金色身影,眸子微动。 “贤侄,还没睡么。” 陆北抬头望去。 发现来人正是何度,正一脸歉意的看着自己。 “何伯父。” 陆北唤了一声,同时将赤霄剑还鞘。 何度无奈笑道:“钟老神仙都对你说了吧。” 见陆北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 何度沉吟良久,方叹了口气道:“我何家终究对你陆家有愧啊。” 当年,若非自己与陆寻兄订下婚书,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何度见陆北目光呆呆,神态萧索地叹了口气,转身离了抱厦厅。 声音依稀传来,带着一股坚定和决然。 “以后,我何度会把你当亲儿子对待的。” 陆北闻听此言,喃喃道:“装完孙子,还要装儿子么,呵呵……” 此时,他的心中有着一股压制不住的暴虐和毁灭翻涌不停。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那株风信子 何度离了抱厦厅,途径掩荷斋。 望着凉亭中隐隐有着灯火亮起。一个熟悉的身影,静静地坐在那里。 何度心中惊讶,撑伞迈步过去。 何香似有所觉,螓首微转,见是自家父亲。 甜甜笑道:“爹,你怎么来了。” 火光幽幽,何香雪腻细长的脖颈扬起,脸上虽带着笑意,但眉宇间有着一丝难掩的忧愁。 素手纤纤,百无聊赖地摆动着那盆四季海棠。 海棠火红色的花朵,花团锦簇,绚烂之极。 何度目光复杂地望着女儿,凝声道:“香儿,你可愿嫁给陆北么。” 闻听此言,何香眼中闪过一抹羞恼和愤恨。 似乎很多不好的事情在其心中一一浮现。 不过眉睫微颤,星眸明亮,闪过一丝娇羞道:“爹,你说什么呢。” 何度狐疑地望了何香一眼,若有所思地说:“若是你不喜其人,爹可以忍着骂名,替你推了这桩婚事。” 何香神色大窘,急切道:“爹,你说什么呢。婚姻大事,当然由父母作主,岂能是女儿能够专断的呢。” 说到最后,何香已然是螓首低垂,两颊之上,已经是浮起了醉人酡红。 灯火之下,当真是人比花娇。 何度深深看了自己女儿一眼,凝声道:“既然,你不反对。为父,来日为你和陆北操办婚事。” 何香听完,忍着心底深处不断涌起的厌恶,糯声道:“女儿,全凭爹爹吩咐。” 何度心中长叹一声,转身欲走,不知想到了什么,脚步微顿。 顿声道:“陆北在抱厦厅,你去看看他吧,订下婚事之后,好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再见了。” 雨丝无声落下,风渐渐大了。 何香心里尽管不想去见陆北,但转念一想,去见见也好。 正好也告诉他,不要再痴心妄想,心存侥幸。老老实实地做何府的女婿最好。 想到此处,何香取过凉亭下的一把伞,迈着婷婷袅袅的步伐向外走去。 抱厦厅。 陆北枯坐在椅子上,已然不知过了多长时间。 自己是困在何府之中了,依着钟离权的话语,只能作何府的女婿,去替人承担因果。 逃走…… 一个念头不可抑制地涌上心头。 ……可根本不知钟离权在自己的身上下了何等禁制。 钟离权以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但自己罡劲藏于经脉,已然觉察到了一丝痕迹。 怎么办。 陆北眉头紧皱,心中焦虑不已。 不,一定有办法的。自己现在需要冷静,陆北想到此处,暂且放下心中所有的担忧。 缓缓提过一壶热茶,拿出那株自己一直没有时间服用的星华草。 划开盒盖,正待取出星华草。 忽然,一个红衣少女,云鬓高挽,撑着伞站在屋外。 何香收起雨伞,立在墙角,伞上的雨水顷刻间便荫湿了廊下的一大片玉台。 何香提起裙摆,迈步入了厢房之中。 见到陆北,何香就气不打一处来。 陆北循声望去,冷冷道:“何大小姐,来这里做什么。” 何香强行忍住自己的怒火,走上前来,语笑嫣然道:“陆北,我有话要和你说。” 陆北按住赤霄剑剑柄,冷哂道:“何大小姐,有话直言即可,不必惺惺作态。” 何香气道:“你……” 深深吸了口气,高耸的胸脯微微起伏。 何香顿声道:“陆北,我虽然不再反对,我们陆何两家结为姻亲,但你要知道,我们也只是……恩,什么东西。” 何香上前一步,赫然发现几案上,陆北尚未收好的星华草。 陆北刚刚想要拿起,却被何香抢先一步,抢在手里。 何香望着那株【水源星蕴六叶草】,眨眼间便被其吸引了眼眸。 星光若碎屑,璀璨而梦幻。 何香檀口微张,星眸迷离,喃喃道:“养魂灵药。” 继而心中就是一阵狂喜。 神色激动,素手掩口道:“真是好运气呢。” 原来,何香早上本已约好了韩湘子去城西一家去治疗一个六岁孩童的惊魂之症,虽知韩湘子不知为何,却是没有去。 何香无奈之下,带着司夏去了城西。 当时,何香虽然已经探明那病人是魂魄受创,但也束手无策。 毕竟,养魂灵药,都是传说之中的仙物,她此时不过是一个普通凡人而已。上哪里获取,因此心中郁郁不已。 不想,心血来潮到陆北抱厦厅一行,竟然让她找到了这种天地灵物。 陆北目光冷寒,嗤笑道:“何小姐,看陆某的东西可看够了么。” 何香星眸明媚,柔声道:“陆北,你这株灵草我正在找呢,你给我怎么样。” “拿来。” 陆北对这种时而傻白甜,时而高冷傲,智商脱线的绿茶婊,实在好感欠奉。 见陆北一脸冷漠,何香当即切回高冷傲的模式,怒声娇斥道:“陆北,你知道么。这株养魂灵药,关乎到一个六岁孩童的性命。” 陆北冷笑道:“管我何事。” 似乎被陆北油盐不进的态度给激怒了,何香娇躯乱颤道:“你这人不仅无耻,而且如此冷血。” “拿来。不要再让我说第三遍。” 何香不怒反笑,出言讥讽道:“陆北,你既然作我何家女婿,那这株养魂灵药权当聘礼了。当然,你若要入赘何府……” ……入赘。 陆北霍然站起,大步过去,目光冷酷骇人。 一把就要夺过星华草,何香嘴角讥诮之意不减,忙向一旁闪躲。 哎呦…… 何香一声娇哼,凳子被其绊倒,雪白藕臂挥舞着便向陆北身上倒去。 陆北眼底微微愕然,下意识地出手搀扶。 恩。 一片熟悉的酥软之感传入手掌。 该死,该死…… 何香兀自站稳,娇躯狂震,眼眸微冷。 啪。 扬手一个响亮的巴掌,五个清晰的指印,在陆北清秀苍白的脸上,赫然再现。 陆北目光冷峻之极,一股焚灭一切的怒火从心底,刹那间直涌脑门。 心口三品毁灭黑莲禁制幽幽,一道黑紫之光自莲心而出,直冲灵台。 原本灵台之中的那抹黑紫邪恶的气息,更加强大。 另一片蓝紫色的核心区域,微微犹疑,但终究未曾驱逐。 “你要干什么?” 何香打完之后,心中微微泛起悔意。 但俏脸微转,待见到陆北双眼一片血红暴虐,黑暗邪恶的气息,在瞳孔中若隐若现。 急切地退后一步,气息大乱道。 “当然是你。” 还未及等何香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一根手指连点数下,青色的罡气吞吐不定,何香全身微麻,已然是浑身不能动弹,口不能言。 只是惊恐地瞪着一双星眸,看着一双邪恶的双眸和冷酷残忍的面孔,越来越近。 抱厦厅外,狂风呼啸,原来细小的雨滴,顷刻如瀑。 那棵茂密的冬青树,枝叶间一个金甲力士,眸光微转,雨珠溅入眼眶。 双目金光,如灯一般向厢房中探照。 一股黑色的水幕突然出现在厢房四周,阻挡了金甲力士的窥探。 金甲力士不过是【撒豆成兵】下的产物,灵智有限,虽出于本能感到疑惑,但出于所下命令的简单,还是未曾采取措施。 只是不断地以一双金瞳探查屋中的情景。 厢房中,随着剑及履地,痛苦的一声嘤咛之音响起,一道圣洁伟岸的白色气息,似被打扰的太古凶兽,正要惊醒过来。 但一道同样强大黑紫光芒微微荡漾数下,太古凶兽好像打了个呵欠,翻身再次睡下。 抱厦厅,小院外狂风大作,暴雨如瀑,噼里啪啦。 也不知过了多久。 外间的雨势仍然绵密,那株紫色的风信子,枝叶摇动,疾风骤雨之下,鲜艳的花瓣之上,晶莹雨珠滚动。 营道县城以东,韩湘子家。 啊…… 韩湘子猛然在床上惊醒,眉宇之间,一股惊悸之意,久久不散。 披衣而起,向堂屋踱步而去。 钟李二仙盘膝在两个蒲团之上。 屋中亮着灯。 钟李二仙见韩湘子一脸惊骇之意,惊讶道:“韩道友……你这是作噩梦了么。” 韩湘子正要回答,突然喉咙一阵滚动,莫名地感到格外口渴。 提起木桌上的一个白色水壶,取过一个海碗,倒了一碗茶。 白气袅袅,热气缭绕。 举起茶碗,热气升腾,幽黄灯光,将韩湘子惊悸的脸映的格外阴沉。 咕咚,咕咚。 韩湘子一饮而尽。撩起袖子,搽了搽嘴,正要说些什么。 忽然外间狂风大作,大雨倾盆而下。 哐当。 韩湘子家的破旧木门猛然被大风吹开。 噗嗤。 木案上的蜡烛,转瞬间被吹灭。 黑暗之中,铁拐李和汉钟离面面相觑,目露一丝震惊。 同时下意识掐指算去。 惊怒道:“我等的气数,为何……”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陆北夜遁逃 抱厦厅。 外间雨势转大,霹雳啪啦。 陆北感受到身下娇躯的温润柔软,邪恶黑暗的目光渐渐恢复正常。 待看到两只雪白修长间……那绽放的红色梅花,无奈地闭上了眼睛,神色挣扎不已。 陆北披衣而起,深深望了犹自闭着眼眸,峨眉轻蹙的何香一眼。 长叹一口气,沉默不语。 背起【锦瑟】瑶琴,提起赤霄剑向外快步离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浓重的雨幕之中。 连几案上的罪魁祸首,那株星华草都无心去拿。 秀榻上。 约莫一刻钟之后,何香尚带着点点泪痕的眼角微颤,春意久萦不散的眉宇间,一道六瓣荷花印记突然出现。 万千荷花花瓣,在空中无声出现,还未落地,转眼便已无影。 星眸瞪起,杀机滔天。 “竖子该杀……” 这冰冷的声音中带着来自九幽冰狱的刻骨恨意。 一只藕臂轻舒,雪白粉腻的肌肤上,春.潮红晕稍退。 圣洁光明的白色法力被其催动,一片狼藉的床单顷刻间恢复原样。 强行站起身来,下体隐隐传来的疼痛令其冷傲漠然的玉容微变,唇齿间倒抽了丝丝凉气。 “陆北,陆北……” 娇俏的面容上,满是后悔,羞恼,仇恨……脸色复杂至极。 天仙大能在转世之时,往往都会布置手段以免意外,有些还会请人护道。 更有在危及到自身根本道行之时,甚至不惜折损真灵本源,自沉睡中暂时醒来。 若非如此,一旦被仇人找到转世之身,没有自保手段在握,给人形神俱灭了,岂不冤枉。 而眼前这位天仙存在,此时完全接受何香的一生记忆,已然得知所有的经过。 如何不恨,如何不悔,如何不怒。 想自己堂堂天仙,竟然在转世之时,被一个低贱的凡人强行夺走了元阴之身,坏了道行。 奇耻大辱,欲哭无泪。 更恶心的是,还得替其人遮掩污秽痕迹,装作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可恨…… 且不提,何香如何在抱厦厅咬牙切齿地善后。 陆北目光冷峻,跳出何府院墙,在风雨中,毫不回头地向营道县城外逃去。 若被钟李二仙知晓……自己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方才一番巫山云雨,他心性中的邪恶一面虽被莫名之物引动,但他的主体意识却是清醒的,心中已然是猜测到其中的一些缘由。 摸了摸潜藏着【毁灭黑莲】的胸口,目光寒意渗人。 陆北远远不知。 其间,灵台里的那道黑暗邪恶的黑紫之气光芒大炽。 自何香体内夺得一股庞大的白色仙灵之气,但还未及带到心脉之地供灵宝本体炼化。 便被那道蓝紫光芒夺去九层仙灵本源,吃干抹净。 不仅如此,蓝紫光芒似乎犹不解气,炽耀光柱一个神龙摆尾,便将那愤愤不平的黑紫之气,给驱逐出了自己的领地。 因此,他这才彻底恢复意识。 镜子灵宝提起裤子不认人的风格……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陆北无心再思索三品黑莲的弊端,哪怕知道【毁灭黑莲】存着巨大的隐患,此时也不是理会的时机。 因为……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两道金色身影。 暴雨之中,县城城门。 两个金色甲士,头上包裹一块儿黄巾,手持一对金瓜,拦住了他的去路。 大雨瓢泼而下。 陆北微眨冷眸,横剑于胸,缓缓划开古朴剑鞘,身形陡进,剑与意合。 蹭…… 一道剑光亮起,天地间的潇潇风雨似乎都为之一顿。 赤霄剑劈斩而下,运用的得心应手的青色罡气,带着破空之声向金甲黄巾力士击去。 铛。 一道电弧火花亮起。 金瓜与赤霄剑撞击之音,炸裂当空,雨珠似被震作水花,四处砰溅。 陆北身形微顿,目露震惊,金甲黄巾力士同样身形一个趔趄,金瓜之上,被斩出了一道凹痕。 陆北冷笑一声。 心道,这所谓【撒豆成兵】之术,不过尔尔。 长剑罡气催动,颤鸣呜呜。 叮当……叮当。 金铁交击之音,响彻在雨夜中的营道县城街道上。 好在此夜大雨倾盆,风声呼啸。 倒是不至于有人出来循声查看一番。 黄巾力士终究不过是铁拐李将法力打入炼制过道门符篆的铜豆之中,所幻化而出的东西。 本身灵智低下,与机器仿佛,纵然力大无穷,无可匹敌。 也难以与拥有精妙技巧和武艺的人相提并论。 没过片刻,便被陆北激发罡气的赤霄宝剑,削去硕大的脑袋,噗通一声,栽倒在地,变作两枚瘪下的铜豆。 却是被破坏了符箓中枢,法力流散,撒豆成兵法术已然失效。 陆北胸口起伏,面色惨白,再不留恋,执剑狂奔出城。 逃逃……只有逃出此地,尚有一线生机。 韩湘子家。 汉钟离与铁拐李正为气数波动惊怒交加,不知何故之时。 突然,铁拐李神色大变,怒道:“竖子,尔敢。” 汉钟离惊道:“道兄,可是知道缘故了么。” 铁拐李面上阴沉似水,冷眸闪烁不停,杀机凛然道:“道友,随贫道去杀人。” 先前自己气数一番波动,真仙之缘也变得虚无缥缈起来。 正惊疑不定之际,不过片刻,那陆北小儿不知用了何种手段,竟然斩杀了自己派出的两个金甲黄巾力士。 他此时如何不知,先前那番气数波动,定与那陆北小儿有关。 此子,该杀。 真仙之事,关乎长生。 岂能让一区区凡人破坏,哪怕有一丝一毫的隐患,都不行。 宁杀错,不放过。 汉钟离显然也有这种酷烈的觉悟,原本红润若婴儿的脸膛上,寒意冷罩,也不多言。 说完,二人也不顾原地兀自惊异的韩湘子,化作两道流光,跳上云头高空。 乌云翻滚,暴雨如瀑。 二仙目光如电,分别向下以神念,将营道县城分成东西,一寸寸地搜索,然而半晌无果。 漆黑如墨的夜色中,二仙面上阴晴不定。 汉钟离沉声道:“李道兄,此人现在何处。” 铁拐李冷冽道:“从黄巾力士消失的气息来看,此子应该出了北城门。” 汉钟离疑惑道:“黄巾力士,此人莫不是陆北?” 铁拐李怒道:“道友竟然不知此子就是那陆北么。” 汉钟离苦笑一声,他还真是才知道,方才真仙气数,一波三折。出现这等重要之事,他如何不心潮起伏,一旦闻听铁拐李查出详情,心中可谓又惊又喜。 出于对铁拐李的信任,当时也没有细问。 直到铁拐李提到黄巾力士被人所杀,他这才反应过来,那黄巾力士分明是李道兄去监视陆北此子的。 这番思虑说来缓慢,实则短暂。 汉钟离也不废话,一边掐诀,一边宽慰道:“道兄莫急,此子已被贫道下了追踪禁制。千里之内,若暗夜灯火,无路可逃。” 闻听此言,铁拐李心下稍定。 汉钟离掐诀施法,若有法目观察之下,赫然发现一道无形的青色丝线带着一个金色钩子。 若流光一般自汉钟离指尖,向远处弹射而去。 见此,二仙面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一丝喜色。 恩。 青色丝线眼见向北方而去,突然一道无形波纹在前方出现,如水涟漪轻荡。 眨眼间,金色钩子带着青色丝线,在空中无力地垂落下来,最终消失不见。 二仙齐声惊怒道:“灵宝屏蔽。” 汉钟离与铁拐李相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丝震怖。 二人绝不会看错,这不是有人在施法干扰,分明是法宝自身的灵性在屏蔽施法。 而且起码是后天级别的灵宝在屏蔽干扰。 此子不是福缘浅薄么,怎么会拥有一件后天灵宝。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三仙再聚首 且不说,钟李二仙目光惊疑不定,面面相觑。 却说陆北,方才在汉钟离施法之中,突然感到一阵心悸,胸口一疼,精神几近恍惚,但不想片刻就恢复如常。 他心中奇怪,但也多少能猜测到,应是那被汉钟离随手种下的禁制起了作用。 却是不知何故,被自己胸口处的三品【毁灭黑莲】给挡下了。 这毁灭黑莲是前世赫赫有名的灵宝,有这效果也不奇怪。 让他惊讶的是,灵台中的镜子灵宝这次倒是毫无反应。 说来,这镜子灵宝就像寄宿在自己灵台中的大爷一样,你根本就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干活。 云头之时,汉钟离凝声道:“道兄,还追么。” 铁拐李厉声道:“追,上天入地,也要将此子找出来。” 若他先前只是怀疑自己真仙气数波动,与此子有一分关连的话。他现在则是万分确定,此子就是罪魁祸首。 竟然拥有一件后天灵宝。 而且,自己和汉钟离方才一番误会,错失追捕的最佳时机。 正是此子逆夺我辈气数,而使得自身气数大增的表现。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气数之妙,玄而又玄。 想到这里,铁拐李心中杀机暴涨,黑色的铁拐灵宝,幽幽光华闪烁。 此子,必死。 山野之中,荆棘满地。 陆北心中冷静思索。 如今,那钟李二仙肯定不会放过自己。对上这等神仙,自己要如何躲藏其等追捕。 陆北想到此处,内心就是苦笑不已,不过还是硬着头皮向远处逃去。 翌日。 以神念搜索了一夜,仍旧无果的钟李二仙带着一脸疲倦之色,出现在何府门外。 何度将二人迎入蓼风阁中。 何度神色淡淡道:“二位仙长所为何来。” 汉钟离问道:“敢问香儿小姐,现在何处。” 何度奇道:“仙长何出此言,香儿不在何府,又能在何处。” 铁拐李也不理会何度疑问,只是冷笑一声道:“何老爷,那陆北昨夜已经是逃婚了,你不会不知道吧。” 铁拐李和汉钟离二人以神念化丝之术,搜索县城方圆数百里的土地,整整一夜。 自然比不得天庭灵官的【天听地视】,效率极其低下不说,还颇为耗费神念。 二人一夜无获,此时心情恶劣程度可想而知。 因此,铁拐李言语之间,也是不再客气了起来。 何度神色大变道:“陆贤侄……走了。” 见此,汉钟离与铁拐李对视一眼,知道何度可能是真不知情。 若是,眼前这人撺掇陆北逃跑,二人哪怕以后拼着被那位何道友责怪,说不得也要给他个报应。 汉钟离出言解释道:“看来何老爷是真不知道了,其人昨晚连夜冒雨逃出县城。” 何度听完,也不细问眼前二仙如何知道这件隐秘之事。 久久无言,长叹一声,方喃喃道:“走了也好。” 铁拐李冷冷道:“何老爷,我等要见何小姐一面,当面询问昨晚之事。” 现在钟李二仙迫切想知道陆北此子,到底昨晚与那位何道友发生了什么。 何度沉吟片刻,向一个红衣婢女吩咐道:“红玉,去将小姐唤来。” 红玉答应一声,便转身去唤何香了。 没过多久,何香一袭白色雪纺裙,气质空灵冷漠,款步来到蓼风阁中。 盈盈福了一礼道:“不知爹爹,唤女儿有何要事。” 何度心下疑窦丛生,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己的女儿有些说不出的变化。 当然不是什么鬼的从女孩到女人的变化。 何度只觉得这女儿的气质和性情,少了一分平时的俏皮,多了一分说不出的冷漠。 不过他也不以为意,沉声问道:“香儿,昨夜你去抱厦厅,不是最后见了一次陆北么。今天,我听两位仙长说,陆北逃婚了。” 何香目光深处闪过一丝异样,但脸上适时惊讶道:“逃婚了?爹爹,这是怎么回事。” 何度心中狐疑更甚,仍是吩咐道:“两位仙长有话问你,你与他们将昨夜的事情,细细解说一遍。” 说完,忙出了蓼风阁,将陆北逃走的消息,告诉何氏去了。 蓼风阁。 汉钟离神情似笑非笑道:“何道友,可否实情相告。” 何香惊讶道:“何香不知仙长此话何意。” 铁拐李根本不理何香的装傻充楞,当即就是冷哼一声道:“何道友,或许你已经感知到了,你与贫道二人气数相连,而今不知为何,你气数受损,难道不应该解释一番么。” 汉钟离见气氛僵硬,忙笑着打圆场道:“李道兄,莫要动怒嘛。” 何香脸上的迷茫转眼不见,俏脸冷寒道:“李道友,你是在质问贫道么。” 铁拐李拱了拱手,缓和了语气道:“何道友,误会了。” 何香冷笑一声,也不说话。 汉钟离摇起蒲扇,呵呵笑道:“何道友说来也是人教弟子,我等同道气数相连,应当同舟共济啊。” 何香收敛冷意,声音无悲无喜道:“昨夜……” 见铁拐李和汉钟离都是露出一副急切探究的样子,何香不知为何,心中怒火上涌。 呼吸之间,就被其强行压下。 不过气息的微妙波动,还是被钟李二仙捕捉到,二仙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何香声音清冷道:“我这转世之身,性情娇憨善良。昨夜去见陆北之时,发现其人拥有一株养魂灵药。而这灵药恰好可救下城西一个六岁幼儿的惊魂之症。当即出言索要,不料那陆北不允。这转世之身,不忿之下,出手抢夺。不想,其人丧心病狂,竟然出剑,要将贫道转世之身,格杀当场。若非危急时刻,贫道真灵苏醒,后果不堪设想。” 听完此言,铁拐李仍是狐疑不减,自语道:“什么养魂灵药。” 何香怒道:“道友还不相信贫道么。” 汉钟离忙笑着打断道:“当然不是不相信何道友。” 何香素手扬起,一个杏木盒子漂浮在空中,钟李二仙将目光投注其上。 “【水源星蕴六叶草】” 二仙此时再无怀疑。 汉钟离思索道:“这般说来,陆北此人正是逃脱了我等的掌控,方才使得我等气数受损的了。” 何香冷笑一声,讥讽道:“两位道友,不速去采取补救措施。却来这里和贫道聒噪,真是好没道理。” 铁拐李眉头皱起,汉钟离讪讪笑笑。 何香知道自己的态度,让这二仙起了异样心思。 心中微微泛起悔意。 其实她的性情从来不是这般刻薄,只怨陆北,不,那竖子着实可恨,可杀。 她现在心中满是昨夜如噩梦般的场景。 想她修仙六千五百年,见过无数人间风景,一路直入天仙。为了真仙之缘,冒着莫大风险转世。 哪知……那人该杀。 不过此时也不好恶了这两位道友,说来她也算是人教弟子。 当即出言缓声道:“贫道被那陆北惊醒,心情郁郁,言语失当之处,还望二位道友不要见责。” 汉钟离微微笑道:“无妨。” 铁拐李没有说话,目光和善了些许。 继而冷声道:“当务之急,是将此子抓住。此子手里拥有一件后天灵宝,不是等闲之辈。” 后天灵宝。 怪不得昨晚。 何香心中暗暗思索。 该死……怎么又想到昨晚了。 每每想到昨晚那不堪回首的一幕幕,她浑身娇躯乱颤,心绪烦闷。 ……就想杀人。 三人沉默一阵。 何香俏声道:“二位道友,追捕那人之事,贫道就不再参与了。” 铁拐李神情淡然道:“那是自然,此事交给贫道二人,道友只管安心沉睡即可。” 见事情说定,也不再多言。 钟李二仙出了何府。 汉钟离叹道:“李道兄,我等遍寻陆北此子不到,而今又该如何。” 铁拐李语气冷冽道:“将吕道友请来,合我等三人之人,以卜算推演之道,再衍天机。” 汉钟离神色微顿,无奈道:“也只得如此了。”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贫道袁守城 营道县以北。 一道宏阔河流横亘于前,白色河水滔滔流淌,奔腾不息。 辰时。 逃奔了一夜的陆北一脸疲惫之色,握着赤霄剑的手上,也被山野荆棘划出一道道口子。 他不敢走官道,一路拣些无人经过的山野小道行走。 心中但有惊悸之感,就会如秋蝉一般静静蛰伏起来。 秋风未动蝉先觉,惊慌失措到几时。 陆北心中升起一分悲愤,但也无可奈何。 转而无心多思,目光逡巡,寻觅船只渡河。 一只乌舟停靠在渡口旁的大树下,一个戴着斗笠的灰衣老者,面目沧桑,举着黝黑的烟袋,吧唧吧唧地抽着旱烟。 雨雾渐落,朦胧苍茫。 陆北再不犹豫,来到老者近前。 沉声道:“船家,现在开船么。” 闻声,灰衣老者转过脸来,笑了笑,露出一口黄牙,站起身来,放下烟袋。 也不废话,直接道:“公子,随叫随走。” 陆北心中稍定,付了银钱。抬步上了乌蓬船,走进了船舱。 灰衣老者拿起竹篙,肩膀微沉,乌蓬船远远向对岸渡去。 韩湘子家。 汉钟离和铁拐李坐在正屋,各自神情阴沉地掐指算去。 身前不远处坐着满腹疑惑的韩湘子。 眼前二仙昨夜冒雨出去,回来之后,都是面露不虞之色。 他尚不知何故。 不过,韩湘子此时心头也是惊异不定,他隐隐感觉昨夜好似发生了一件,对自己极为重要的事情。 就在韩湘子坐立不安,心中苦思无获的时候。 汉钟离摇摇头,叹口气道:“贫道没有算到,不知李道兄那里如何。” 铁拐李放下手指,睁开闭起的眼眸,冷声道:“毫无头绪,看来只能等吕道友到来,我等三人布下天地人三才之阵,再行卜算了。彼时,就算此子拥有后天灵宝,也难以躲过卜算。” 汉钟离沉声道:“已经与吕道友传信了,以其太乙剑遁之快,从终南山到此地,估计也就在三四个时辰。” 闻听此言,铁拐李放下心中升起的那一抹担忧。 终南山。 常年云雾缭绕,古峰秀丽,山峻清幽,林木参天。 吕纯阳一袭青色道袍,负手迎风,站在鹤岭山顶的一块大青石上。 下面不远处,毕恭毕敬地侍奉着终南一脉嫡传弟子……刘海。 吕纯阳转过脸来,沉声道:“刘海,为师应你两位师伯之邀,往湘南一行。这一些时日你要留在洞天,好好修炼,万万不可懈怠。” 刘海眼底快速闪过一丝喜色,恭谨道:“弟子醒得。” 见自家嫡传弟子聪敏伶俐,身上清光莹然,显然已有了一身不俗的道行。 吕纯阳心底也多了一丝得意。 不过仍是谆谆教诲道:“长生之途,道阻且长。你要时时躬身自醒。还有……没事少去长安城。” 吕纯阳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就是一皱,叮嘱了一句。 刘海身躯一颤,眼眸微动,连连称是。 吕纯阳见事情交代完毕,化作一道白色剑光,消失在天际。 刘海搽了搽额头悄然沁出的一层细汗。 心中疑惑道,这师尊如何知道自己经常去长安城的月茗楼的。 零陵县。 未时。 陆北弃舟上马,向北疾奔,扬起一路烟尘。 见前方一座山岭,险峻无比,林密幽幽。陆北翻身下马,左手牵着马缰,右手执剑,神色冷漠地向山中而去。 云头之上。 吕纯阳脚踩火龙纯阳剑,此时面容上疑惑不已。 先前的传音符箓中,钟李二人也没有细说其中缘故。只说事关二人真仙之事,让他迅速赶来。 原来吕纯**器深厚,对这真仙境界,可谓踌躇满志,些许气数波动,完全影响不到其分毫。 说句不客气的话,八仙之中,无论是修为进境,还是底蕴上限,都当以纯阳真人为最。 此时吕纯阳压下浮起的疑窦,心中低声道,到了目的地,一问便知。 念及此处,不再深思,脚下遁光加快。 零陵县。 一座无名山中。 一个面相稀奇,仪容秀丽的老者,足踏草履,手持一根布幡,神情沉静地行走在崎岖的山道之中。 老者看了看逐渐昏暗的天色,苦笑一声,神情无奈道:“九疑之事,就此作罢。” 约莫过一会儿,老者将要拨开一道犹自滴着水珠的枝叶,准备向山下行去。 猛然枝叶无风自动,晶莹水珠落地,滴答滴答。 老者抬头望去。 双目湛然,幽奇难测。 嘴角默现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之色,喃喃道:“我当是谁如此风雷疾掣,原来是人教弟子。” 不知想到了什么,老者嘴角不屑之意更浓。 夜。 雨落如注。 陆北牵着马匹,借着微弱的光线,丛林中一个破庙跳入眼帘。 陆北心中大喜,提剑向前而去。 拴好马匹,步入其中,神色就是一怔。 一堆木柴冒着缭绕升腾的湿气,红红地燃着篝火。 一个面相古奇,仪容秀丽的老者,左手持着一道布幡,右手掌中握着一根细长木棍,神情百无聊赖地轻捣着火堆。 陆北拱手凝声道:“这位先生,陆某这厢有礼了。” 老者抬起头来,冲陆北微笑着点了点头。 缓声道:“同是天涯沦落人,小友大可不必多礼。” 其人声音浑厚中透着一股洒脱之意。 陆北也不多言,抬步过去,在老者对面抱了一团干草,径直坐下。 一老一少,围着篝火,望着红彤彤的火光,沉默不语。 宛若打着一道闭口禅。 外间山雨哗啦,林叶飒簌。 庙内干柴噼啪,火光摇曳。 老者往陆北右手所执的那柄赤霄剑,不经意间看了一眼,心中一惊,继而化作长叹。 心道,天机缘法,果真是可测不可求。 心绪稍定,却是当先出言问道:“小友,自何处而来,又望何处而去呐。” 外间冷风袭来,陆北心头就是一凛。 盖因老者第一句自何处而来,分明……不是一个问句。 陆北细细向眼前此时冲自己正笑意涟涟的老者打量而去。最终,目光停留在其人左手抱着的一道布幡上。 布幡白底黑字,微微皱卷。然而…… 恩。 【开谈风雨迅,下笔鬼神惊。】 陆北拱手道:“陆某实不知望何处而去,先生可有一言教我。” 老者笑了笑,意味深长道:“小友既然一路往北而行,又何必多此一问。” 陆北目光微滞,沉声道:“北方吉凶何言。” 老者手捋颌下三缕美髯,笑道:“陆小友,名字既有一北字,自然是吉非凶。” 此言一出,陆北目光冷峻,身形挺拔如松,右手已然握紧了掌中宝剑。 涩声道:“先生,何以知晓。” 老者笑了笑,也不回答,低头拿起木棍,将眼前干柴挑挑,篝火更为明亮。 晕黄光芒映照之下,其人秀丽仪容上有着一种说不出的闲适和淡然。 “先生莫怪,是陆北鲁莽了。” 陆北手掌微松,目光幽远宁静。 老者不以为意地笑道:“小友,有古之剑客遗风,不知所配之剑,可有古之名剑锐利无匹。” 呼。 长剑横于胸前,缓缓出鞘,剑锋凌厉明烈,篝火光芒恍若为之微微一暗。 陆北凝声道:“先生,一观便知。” 老者眼眸微微一闪,也没有去接剑,叹道:“小友,终究是来迟了一步。” 陆北目露疑惑之色,实在对眼前老者这句没头没尾的迟来之言,摸不着任何头绪。 蹭。 还剑入鞘。 正色拱手道:“敢问先生高姓大名。” 老者微微一笑,摆了摆手,语气随意道:“高名谈不上,贫道袁守城。” 恩? ……袁守城。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始终皆于剑 袁守城。 竟然是那个爱吃鲤鱼,进而坑了泾河龙王的袁守城。 传言称,其人乃【不入十类之种,不达两间之名】的混世四猴之一。 赤尻马猴,晓阴阳,会人事,善出入,避死延生。 怪不得,其人卜算之道,如此鬼神莫测。 陆北心中惊异不已,不过转眼被其强行压下。 袁守城微微一笑,奇道:“小友,是听说过贫道的姓名么。” 陆北微微凛然,心道,此人好生敏锐的感知。 不过仍是出言解释道:“陆某在蜀国之中,曾结交一宋姓友人,言及早年,曾与先生有一面之缘。” 袁守城也不以为意,笑道:“那说来,今日能与小友相逢,倒是缘分不浅咯。” 陆北笑道:“能与先生相逢,却是陆某的缘分。” 袁守城笑了笑。 望陆北胸口方向随意撇了一眼,道:“小友能拥有一件人道神器,倒是福缘深厚。” 陆北身形一顿,一种被看透的感觉,浮上心头。 心中微感不妙,但也细究不出其中原委。 陆北神色疑惑道:“陆某有一事不明,望先生告知。” 哦。 袁守城笑道:“小友直言无妨。” 陆北深吸了一口气道:“陆某曾遇仙人求取长生之法,但所遇仙人无不言,陆某福缘浅薄,而今先生这福缘深厚之言,不知何解。” 袁守城闻听此言,神情微微愕然。 继而放声大笑,颌下三缕美髯,随之飘拂。 陆北拱手道:“还请先生赐教。” 袁守城神色收敛,解释道:“福缘气数,向来虚无缥缈,但也非无迹可寻,多少仙人自持神通,以为洞察,实则可笑。” 袁守城顿了一下,指着庙外的雨雾,问道:“今夜,此山方圆三百五十八里,有无根水自天而落,所落几何,可有定数。” 未及陆北回答,袁守城又指着眼前的一堆篝火,再次问道:“眼前,此捆湿木薪柴,能燃几时,可有定数。” 陆北凝神望去,只见外间雨雾苍茫,转眼又见眼前红光彤彤,沉吟道:“自有定数。” “那这定数几何,你可知道。” 陆北闻听此言,微微愕然。 心道,我又不是你这般神通广大,怎么精确知道外间落雨几尺几寸。 袁守城微微一笑,指着身前的篝火,问道:“那这火能燃几个时辰,你总知道吧。” 陆北望了一眼已然所剩不多的柴薪,估计道:“最多半个时辰。” 心道,这袁守城不会说到此处。 告诉自己……既然如此,你再去捡些柴火来。 ……那就乐子大了。 “不,是半个时辰又一刻三分。” 袁守城此时完全不知陆北心底的无良腹诽,淡淡笑道。 陆北若有所思。 袁守城望着雨幕出神道:“今夜雨,好比天之气数,下雨几何,可测不可变。” 又指着眼前的篝火道:“此堆火,犹如人之气数,能燃几时,可测亦可变。” “天人交感,便是福缘。” 一语惊醒梦中人。 “陆小友,虽有横死之相。但不知缘故,竟然逃脱横死,死极转生,否极泰来。气数蛰伏深藏,表象也犹如干柴覆油。然没了一丝天之气数,没了天人交感,福缘枯竭,如何再生。而今不知从何地借来了一丝气数。若覆油干柴,着了一点火星。干柴烈火,自然……” 见陆北目露异样,神情尴尬无比。 袁守城奇道:“陆小友,贫道可是说错了么。” 陆北心中无奈道:“可不是,从何地借来的……干柴烈火么。” 可这话如何说出口,只得赞道:“先生神算,陆某心折不已。” 袁守城也不以为意,笑道:“小友……” 未及说完,面上神色微变。 冷哂道:“区区蝼蚁,也敢窥测贫道。” ……让时间倒退到一刻钟前。 韩湘子家。 夜幕中,一道金白剑光无声亮起。 汉钟离与铁拐李感应到吕纯阳熟悉的锋锐气息,心下一喜,忙向院中迎去。 吕纯阳神情冷漠,疑惑道:“二位道友,出了什么事情。” 汉钟离面露无奈地将事情,快速叙述一遍。 听完,吕纯阳神色凝重道:“二位道友的意思呢。” 铁拐李语气森然道:“当务之急,是找出其人踪迹。” 吕纯阳也不废话,沉声道:“那我等三人,可布下天地人三才阵,直接施展【水中捞月】之术,循着因果,将其擒下。” 闻听此言,三人暗中点头。 水中捞月,虽比先前只是探查多费些法力,但却能一劳永逸。 而且一旦雷霆拿下此人,到时是杀是囚,皆在一念之间了。 吕纯阳在前,钟李二仙在后。 吕纯阳手指掐诀,金白之气缭绕,钟李二仙同样掐诀,一红一青二气缠绕旋转,成一【元】字符箓,汇合纯阳真人金白之气。 倏然,空中雨雾一顿,形成一道水镜。 波纹荡漾,涟漪轻动。 正是一间破庙中,一堆篝火旁,陆北和一个看不清身形面容的人影,也不知在谈些什么。 一只白玉大手,五根如青璧的手指虚握成掌,自向镜中的少年抓去。 哼。 还未及接近,一声冷哼响起。 那道完全看不清身形面容,宛若隐在厚重迷雾中的身影,突然金光大放,一根带着丁点儿火星的东西急速点来。 火星眨眼之间放大,三色火焰流转成光华,带着暴烈霸道的破灭之力,向那大手掌心点去。 大手猝然崩溃,不堪一击。 咔嚓。 眼前水镜,片片碎裂。 吕纯阳身形微顿,面上惨白之色微闪,转眼红润如常。 噗嗤。 身后钟李二仙嘴角吐出一道鲜血,嫣红血迹中,光华分明若三色瑾一般,明艳惊心。 “金仙。” 铁拐李神情惊骇,语气冷冽道。 汉钟离沉着脸,取出三枚青色丹药,自己先服了一粒,又递给铁拐李,正要递给吕纯阳,却被其拒绝。 吕纯阳神情冷淡,一字一顿道:“此人气息,吕某记下了。” 金火土三行本源圆满,好一个不朽金仙。 破庙中。 陆北目光惊疑不定,凝声道:“先生,在做什么。” 袁守城收回那只仍带着些许火星的木棍,微微笑道:“小友莫惊,只是打发了几个烦人的苍蝇而已。” 陆北深深吸了一口气。 正要说话,却被袁守城摆手所阻道:“小友,你另有缘法,不必多言。” 陆北目露失望,神情萧索起来。 他应该猜到的…… 见到陆北神色,袁守城笑道:“仙道难觅,小友怎能轻易就生起意兴阑珊之心呢。” 陆北神色肃然,拱手道:“望先生教我。” 袁守城指了指陆北掌中的那柄赤霄剑,意味深长地道:“始于此剑,也该终于此剑才是。” 说完,袁守城目光深锁,向庙外远远望去,也不知看些什么。 外间雨雾苍茫,一如大道。 一时间,二人再次沉默起来。 只余破庙内篝火燃起,劈啪不停。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冬至夜长安 洛阳。 北魏朝廷的东都,城郭连绵,巍峨壮哉。 十里亭。 秋风将尽,草木荒枯。 两道人影,悄然出现在十里亭不远处的荒草丛中。 彼时,斜阳残照,晚霞漫天。 袁守城笑着对陆北道:“陆小友,此地便是洛阳了。” 闻言,陆北打量四周景色,心生恍惚之感。 他和袁守城相伴,自零陵郡无名山而出,一路由南至北,走走停停,已然一月有余。 之所以耽搁良久,并不是袁守城遁法不够高明的缘故。 而是此人路途之上,凡见名山大川,必拉着陆北以两足丈量其主峰之高,登顶之后,则以双目尺测其山脉之远。 因此路程之上,大半时间都浪费在了登山望远上,赶路耗时倒是少之又少。 回想到这一路上的艰难跋涉,陆北也是颇有感触。 先前他不知袁守城此举何意,但后来渐渐明白其人可能正在修炼某种神妙的神通。 甚至,极有可能与其擅长的卜算之道有关。 念其此处,不再多思。 陆北拱了拱手道:“陆北多谢先生一路照顾。” 袁守城微微颔首,沉声道:“陆小友,既然到了洛阳,你我二人缘分已尽,不如就此分别吧。” 陆北目光灼灼,凝声道:“陆北与先生可有再见之日。” 袁守城眼眸闪烁,笑了笑,也不回答。 良久方道:“陆小友,临别之际,贫道有四句箴言可赠与你。” 陆北正色道:“请先生赐教。” “山不就我,我自就山。逢楼莫上,遇水则止。若遵之,足可称你心意。” 话音落下,袁守城便转身大步,向洛阳城而去。 陆北闻言,沉毅的目光微闪,若有所得。 冲其人洒脱飘逸的背影拱手一礼,头也不回地向北而去。 …… 西海龙宫。 三公主的寝宫之内。 一袭红色宫装长裙的女子,正娴雅宁静地坐在石凳上,秀眉微蹙,静静出神。 远观此女,容颜虽谈不上倾城倾国,但却给人以冷艳动人之感。 待近近观之,此女云鬓高梳,脖颈雪腻,胸脯微微耸起,纤纤腰肢被一道红菱束着。 衬托的此女本已高挑的身姿更加秀丽端庄。 正是天庭大公主红儿。 她已然在龙宫流连了三月有余,每日陪着西海三公主敖寸心谈心游玩。 当然,她也未曾忘记王母的交代。 但寻宝之事,并非一蹴而就。 王母在令其下凡之时,便已有多时无功而返的心理准备。 其间,她也曾感知到昆仑镜踪迹。 那是在一个月前,镜框突然微微闪烁数下,她刚要探查,转眼镜框便再无动静。 她不动声色,毕竟先天至宝关系重大。 完整的先天至宝倒是不虞三界内的大神通之辈卜算。 但残缺的先天至宝在【三界无真圣,大罗称道尊】的地仙界,倒未必挡得住大罗道尊的注意。 多少大罗之辈,若知道还有一件先天至宝现迹三界,还不为之疯狂到掘地三尺。 就算母后是昔年统领西昆仑女仙,赫赫有名的西王母,也难以阻挡这些同道对至宝的贪欲。 ……如何还能够轻易派出人手大肆搜寻。 更何况天庭也非风平浪静。 母后另有一番筹谋,这时也不是派遣人手下凡的良好时机。 念及此处,红儿公主就是长叹了一口气。 正在这时,一个容颜俏丽的女子,自不远处款款而来。 此女身着一袭广绣流光裙,行走之间,流苏轻扬。 粉腻的脸颊上,红润透霞,然而眉宇之间,却有一抹化不开的幽怨之意。 听着这声叹息,此女就是问道:“红姐姐,妹妹见你这几日心事重重,是否在妹妹这里,感到太过无聊了。” 红儿公主莞尔笑道:“寸心,你太过敏感了。只是,离开天庭久了,有点儿想那几位妹妹了。” 说到此处,红儿公主原本是拿话安慰敖寸心的,但此时也是真的有些思念起几位妹妹了。 尤其是那个可爱伶俐,俏皮善良的七妹。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姐妹身隔两地,思念各自不同。 闻听此言。 敖寸心也是微微笑道:“说起那几位公主,我还没和她们算账呢。千年前,蟠桃会时,她们还曾捉弄我和杨戬……” 说到此处,敖寸心眼圈微微红了,凄然笑道:“我这是怎么了,如何又提到那人。” 见此,红儿公主心中叹了一口气,忙去劝解不提。 冬至夜。 星辰摇落,银辉清照。 雪花飘飘洒洒,北方的第一场雪将将落下。 长安城外。 城郭隐隐,十里相连。银装素裹,天际苍茫。 一个素衣身影手持宝剑,踏雪而来。 其人神情怅然,行走之间,不避风雪。 然而,周身却无一片雪花落下。 准确地说,雪花甫一沾身,便被其人身上微微的青色罡气弹飞。 陆北叹了一口气,望着远处隐在一片黑暗中的巍巍长安城,目光明晦不定。 他一路之上,在心中反复揣摩袁守城的四句箴言。 心中多少有了猜测。 而且据路上行人传言,华山之上,有一陈姓老神仙传授仙道,他欲往访之。 山不就我,我便就山。风雪虽盛,亦难阻我辈求道之心。 星斗闪烁,不知不觉间,东方泛白。 眼见长安城在望,陆北抖擞精神,向前大步而去。 天光大亮,风雪稍住。 忽然一阵马蹄铃铛声响。 城门洞里缓缓地来了一队骑士,男男女女,欢声笑语,似是大户子弟在冬日里出门游猎。 陆北躲在道旁避让。 “陆兄。” “陆大哥。” 一道浑厚的男子声音和娇俏女子声音,相继传来。 陆北循声望去,就见两匹骏马上端坐着一男一女,两个英武骑士,正是纪凌兄妹。 见到陆北,纪凌向同伴招呼一声,让其先行,兄妹二人翻身下了马鞍。 纪凌上前两步,神色激动道:“不意荆楚一别,今日竟与陆兄弟再次相逢。” 纪薇娇躯微震,眼眸明亮,也不说话,只是抿唇笑着。 陆北微微笑道:“纪兄一向可好。” 纪凌身量修长,身材魁梧,投军之后,气质峥嵘。 大笑道:“自某投了军后,日子过得还算惬意……恩,不说这些了。陆兄,随某到城里喝两盅去。” 陆北哑然失笑。 心道,纪凌从军之后,沉稳依然不减,倒是凭添了一分豪爽之气。 道左不期遇故友,一杯浊酒喜相逢。 毕竟也是一件喜事,陆北也不拒绝,当即和纪凌向长安城而去。 纪薇明眸带笑,莲步轻移,跟上二人。 一路之上,陆北也是知道了纪氏兄妹二人的现状。 自荆南一别,二人北上长安,投奔在魏国禁军右仪卫中任监门将军的叔父。 纪凌在军中谋得一个职务,前些日子在魏燕交战之际,斩将夺旗,却是刚刚在禁军中站稳了跟脚。 话不多时,纪凌朗声笑道:“陆兄,你我再见,定要不醉不归才是。某家听说长安的月茗楼,那里的酒美人也美。正好我二人醉酒之后,也可在那里歇息。” 月茗楼。 恩。 陆北忽然忆起袁守城那逢楼莫进的话来,笑着婉拒道:“纪兄,你我二人随意找家酒馆就是了,不必太过隆重。” 闻听此言,纪薇也是红着脸,俏声道:“哥哥,那月茗楼可是有名的烟花酒肆,你怎么可以带陆大哥去那种地方呢。” 哥哥真是从军打仗,人都糊涂了。那等烟花酒肆,她一个女儿家家,怎么可以跟上去呢。 纪凌一脸苦笑,神色无奈道:“好了,不去就不去了。” 当即,三人随意找了家挑着旗幡的酒馆,步入其中,找了个位置,点了酒菜,边吃酒,边叙话。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安得双全法 长安城。 纪府。 自陆北到来之后,纪凌不让陆北离去,而是抽出时间,和其妹纪薇或是陪着陆北饮酒,或是四处赏玩长安古城名迹。 偶尔途中都是借口军中有事,兀自离去,独独留下纪薇和陆北二人。 陆北隐隐猜测到纪凌用意,也不好揭破。 不知不觉间,就有半月之余。 冬日,满目皑皑白雪,北国宛披素装, 这一日,纪府凉亭之上。 远处假山负雪,重叠明灭。 近处屏风绣帘,银钩挑起。 一方茶炉架起,陆北与纪凌二人相对而坐,围炉煎雪,低声谈笑。 不远处,一袭红衣,红唇含笑的少女纪薇,望着陆北的星眸,情意将溢。 雪白的一双柔夷,轻轻提起茶壶,为二人续上茶盏。 热气袅袅,香远益清。 纪薇双手轻轻捧起茶盏,螓首微抬,星眸含情,神态娇羞地向陆北奉上。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不知为何,这句话在陆北心头悄然浮起,继而化作一声长叹。 纪薇自上次一别之后,性格倒是宁静了许多。 可惜…… 陆北接过茶盏,放到唇间,抿了一口,微微笑道:“纪兄,纪小妹的茶艺倒是进步了一些。” 纪薇娇嗔道:“只是进步一些么。” 陆北笑而不语,只是低头又嘬了一口。 纪凌却是接过话头,饱含深意道:“陆兄若是有意,倒是可以常来府上喝。” 说完,纪薇也是神色期待地看着陆北。 陆北放下茶盏,望着外间的风雪,叹道:“恐怕要让纪兄失望了。” 纪凌劝解道:“陆兄,你武艺出类拔萃,何不随某家投入军中,建功立业。” 陆北望着远处的被白雪覆盖的假山,树木出神道:“这凡间之美,犹如冬雪玉树。” 说到此处,陆北顿住话头,后面的话也不再多言。只是拿起茶盏,放在手中反复端详,继而一饮而尽。 见此,纪凌心底就是微微一叹。 他已经知道了陆北的意思,原本想让他停留凡尘的心思,也是淡了许多。 而纪薇明丽的笑容则是开始苦涩起来。 陆北转而道:“纪兄,我在此地已然盘桓多时,也是时候离去了。” “这么突然。” 纪凌惊讶道。 陆北笑了笑,解释道:“已在此地多时,陆某还打算往华山一行,不能再耽搁了。” 纪凌眉头微皱,神色无奈地向其妹望了一眼。 待见到纪薇玉容之上,嘴角泛起的那一抹苦涩面。心中也是微微黯然,沉吟道:“既然陆兄有辞行之意,那我也不好再强留你了。” 陆北点点头道:“事不宜迟,陆某吃完这盏茶就走。” 说完,三人沉默起来。 一股离别的悲伤意境在凉亭中久萦不散。 过了片刻,陆北放下茶盏,在纪凌兄妹二人的陪同下出了纪府。 长安城外。 “纪兄,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城外风大,还是快些回去吧。” 陆北长身玉立,抱剑拱手道。 纪凌叹口气道:“让小妹再送送你吧。” 陆北望着目光已然一片微红的纪薇,心中也是颇为不好受。 不过还是,温润笑道:“那好。” 二人踩着风雪,一前一后,向外又走了一箭之地。 陆北顿住脚步,唤道:“纪小妹。” 恩。 樱樱哭泣声,在陆北身后响起。 陆北转而望去,笑道:“你怎么还哭上了。” 一个娇躯猛然撞入怀中,两条雪白藕臂环住陆北肩膀,陆北面上神情微愕。 继而化作一道苦笑。 “陆北你……能不能不要走。” 少女螓首微抬,秀丽青丝如瀑,动人柔软的娇躯在陆北怀中轻轻扭动,糯声低语恳求。 然而,陆北心中却无丁点儿绮思,只有一种说不出的怅然。 一声长叹,目光微微犹豫,但转瞬坚定起来。 沉声道:“纪姑娘,天色不早了,陆某还得赶路呢。” 纪薇站好身形,目光含泪,抿唇不语。 陆北也不多言,望了纪薇一眼,便转身离去,不过片刻,渐行渐远。 “陆北……我恨你一辈子。” 一个带着哭腔的少女声音远远传来,陆北身形微顿,也不回头,挥手离去。 一串串脚印在其身后白雪覆盖的荒草地里,清晰可见。 …… 渭水。 纷纷雪落。 一个少年心情烦闷,神思不属地缘河而行,抬头望着漫天雪花,耳畔听着缓缓流淌的河流声,忆起长安,那种种缱绻情丝,心中波澜难平。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长生不负卿。” 少年一声长叹。 “好诗。” 击节赞叹之声,自远处而来。 陆北循声望去。 只见前方一颗枯树下,侧对着自己目光,出现了一个挺拔身影。 其人戴着灰蔑斗笠,披着粗麻蓑衣,宁静地端坐在一方大石上,手持一根乌色竹竿,白色鱼线轻扬,抛向滔滔渭河之中。 陆北拢起目光,细细观之,赫然发现此人眉若山峦,鼻若玉粱,口若渊海。 只是静坐在那里,不言不语,却自有一股山海般的伟岸之感扑面而来。 陆北心下微凛。 方才,他从渭河东岸而来,一眼望去,数里之地,分明毫无人烟,可眼前这人是何时出现的。 是自己心神恍惚之时,还是…… 待看到其人所坐的那方青石下,一小片土地干燥无雪之时。 陆北目光就是一凝。 上前两步躬身行礼道:“这位先生,陆北有礼了。” 风声轻过,枯枝飒飒作响。 此人转过脸来,微微一笑。 当真如同一缕阳光,照入寒冬,温暖和煦,直入人心。 呼。 枯枝间,绿芽抽出,叶片新翠。不过片刻,一阵馥郁花香,悠悠袭来。 陆北目光亮起,凝声道:“先生,是在钓鱼么。” “不,我在等人。” 等人…… 闻听此言,陆北身形微震,若有所思。 忽然,掌中赤霄剑突然剧烈颤鸣,继而离鞘而出,以一种迅疾若雷霆的速度,向前飞去。 “先生小心。” 陆北惊呼道。 他完全没想到在自己手中,一直安安静静的赤霄剑竟然失控起来。 恩。 陆北抬眼望去,只见那柄赤霄剑正红光大放,静静飘浮在其人身前不远处。 正文 第一百一一章 渭水三问道 “先生……” 陆北目光惊异不已。 赤霄剑剑锋微顿,似乎在冲眼前这人在微微顿首叩拜。 匪夷所思……难以置信。 眼前这人淡淡一笑。 右手握住赤霄剑,语气深沉道:“小友,此剑于你无用,给我可好。” 陆北沉默良久,对此人身份隐隐有了一些猜测,沉声道:“先生喜欢,拿去便是。” 此人笑道:“我也不白要你的东西,你可以提一个请求。” 陆北深吸一口气,深施一礼,涩声道:“陆北知道先生是大神通之辈,心中有一真挚之请,望先生答允。” 陆北一路由南往北,步步历劫。受尽仙人屈辱冷眼,他心性冷酷,表面不以为意,实则心中已然是憋了一大团怒火。 眼前既然遇到了大神通之辈,如何还能自矜如故。 念及此处,声音也是不由得哽咽了起来。 “望先生垂怜,传下长生法门。” 双膝就要跪地叩首。 但……发现无论如何都跪不下去。 难道又是跪地叩首,都找不到地方么。 陆北神色急切道:“先生,何以如此。” 此人微微笑道:“我投影至此,本为取回一件小辈故物。但既然你我相遇,也是一场缘法。” “先生的意思是,愿意收我为徒。” 陆北神色激动道。 此人眉头微皱,微微摇头道:“长生法门,我不能传你……不是不愿,而是不能。” 见陆北目光黯然,此人竟然难得地解释了一句。 不等陆北起伏的心绪平息,此人又是笑道:“不过,我可以传给你【道】。倒也不算违背约定。” 道…… 陆北目光微惊,深施一礼道:“望老师教诲。” 听得陆北如此言语,此人朗声笑道:“你倒是聪慧的紧,我收下你这个学生,也未尝不可。”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浑厚温和的声音缓缓响起。 见陆北若有所思,此人微微颔首,目光沧桑悠远起来。 沉声问道:“何谓道。” “道可道,非常道……” 陆北心下一动,脱口而出道。 但转眼见老师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 当即,神色讪讪,闭口不言。 此人责备道:“那是别人的道,是你的么。” 不知为何,此人在说到别人二字之时,原本平静如水的声音中仿佛带着一丝怒气。 “心若不诚,言则不真。” “何谓汝道。” 说到最后,声音中已然满是威严与厚重,直问人心。 “长生。” 陆北沉吟半晌,缓缓吐出两个字道。 此人倒是没有动怒,只是凝声道:“长生……不过手段而已。” “学生愚钝。” 陆北躬身坦承道。 其实,他或许可以用自己前世的,所谓哲学理论去应付这位老师。但那样有什么意义呢。 纸上得来终觉浅,与其不求甚解,还是坦然一些的好。 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自己的道心。 见陆北仍是一脸不解之色。 此人叹道:“三界所谓的长生之辈,多如漫天星斗。不多你一个陆北,也不少你一个陆北。这样的长生真仙,你愿意做么。你若愿意做,我可以违背约定,破例传你长生法门。” 陆北急切道:“学生不敢。” 他知道一旦开口答应,眼前的这位以师待之的大能,必然传其长生法门。 但这师生之缘,恐怕也算是尽了。 此人又是叹了一口气,似乎对于陆北的愚钝颇为无奈。 不过转念一想,也有些反思自己对此子是不是太过苛刻了。 多少太乙之辈都没有参透的道理,自己却要令其一日顿悟。 还真是……想到此处,就是自失一笑。 “老师。” 陆北见眼前老师久久无言,心中多少有些忐忑不安。 “恩,不说这个了。还是解决你身上的另一件事吧。” 此人话音未落。 陆北突然胸口一闷,却是方才在心脉之地,若鹌鹑一般乖乖蛰伏的三品毁灭黑莲,自胸口闪烁而出。 甫一出现,幽幽的黑紫光芒大放,颤鸣一声,化作一道流光,便向远处逃遁而去。 “想走。” 又是一声未落。 未见此人任何动作,黑莲在渭水上空便顿住去势。 ……却是被一念定在虚空。 言出法随。 黑莲嗡嗡声响起,不断挣扎,但终究无果。 “陆北,此物甚为凶戾,虽然认你为主,但也有反噬之忧。” 一根金色手指伸出,带着堂皇威严之意,便向三品毁灭黑莲点去。 定在虚空中的三品莲台,禁制微微,铭文光芒大放,虚空生波,继而折皱成山谷,直至宛若一块儿抹布。 却是此宝灵性中的某个存在,感受到了生死危机,拼着灵宝受损,也要逃脱禁锢,撕裂虚空而逃。 “垂死挣扎。” 金色手指点去,威力凝而不发,指尖金色火焰缠绕翻滚,带着炽热暴烈的气息金色火焰,所过之处,一路噼里啪啦声响起,无尽虚空都似乎要灼烧起来。 而那三品毁灭黑莲之上,紫黑之气大放,继而成幡,成橦……一时间竟有上千道之多。 橦幡之上一头头叫不出姓名,奇形怪状的凶兽图案,栩栩如生。黑莲颤鸣一声,万千凶兽似乎活了过来,齐齐一声嘶吼,并喷出一圈圈黑色炎息。 似乎要将金色火焰消融在莲台外面。 但却随着一声冷哼,又是两道来临的金色指影,依附先前一道金色手指上。 三道指影,叠加之下,威势更盛,重若山岳,迅若雷霆。 甚至指上纹络都清晰可见。 而指身周围,无声燃起的一蓬蓬金色火焰,炸裂翻涌,幻化出一只只鸟喙尖尖,利爪凌厉的火鸟,扑棱着火焰翅膀,毫不畏惧地冲向黑色橦幡。 滋滋…… 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响起。 眨眼间,黑色的炎息和橦幡皆被霸道炽烈的金焰灼烧一空。 一道黑雾突然冲出,在空中隐隐现出一个五官狰狞的面孔。 咆哮道:“是谁惊醒了本尊真灵,恩……是你。” 黑雾面孔神色惊骇,正要说出此人名姓,金色大手若山河倒覆,泰山压顶,一把抓住黑雾,猛然一握。 喀嚓。 宛若捏碎一片瓷器。 “不过真灵碎片,也敢嚣张,真是不知死活。” 陆北背后冷汗沁湿衣衫,凝声道:“老师,那是……。” “不必多问,也不必多思。” 陆北拱手施了一礼。 毁灭黑莲颤鸣一声,在空中转了一圈,又重新返回到陆北胸口潜藏。 三品黑莲方一入体,陆北原先感觉到,自心口而生的寒煞之气,竟然完全不存在了。 而呼吸之间,宛若周身桎梏尽去。 “多谢老师。” 陆北神色感激道。 恩。 “老师,你怎么?” 陆北抬眼望去,只觉得眼前之人与天地浑然一体的气势似乎消融了。 而身边不远处的那株枯树,花朵无声凋落,嫩叶翠枝也重新焦枯一片。 这是陆北第一次真切地看清眼前之人的容貌。 这是一个中年人,眉骨高耸,鼻直口阔,面相可谓平凡之极。 唯一让人深刻的是一双沧桑亘古的眼眸,明亮若星辰。 气质若山川巍巍,似有一种皇道威严沉淀其中。 先前他仅仅是能感受到老师的喜怒情绪,但每当想要细观老师容貌……念头刚一升起,便被其抛之脑后。 “方才的那个问题,你可曾有答案了。” 此人将赤霄剑收起,笑问道。 却是也不再去遮掩容貌。 “学生……不知道。” 陆北沉思片刻,顿声道。 此人神情微愕,微微笑道:“恩,倒是有些慧根。你既然不知,以后可以慢慢去寻找,将这条寻道之路好好走完,直到知道的那一天。” 陆北躬身一礼,欲言又止。 “长生法门么……” 此人望着东方,目光似乎穿破了重重时空,一眼看到茫茫大海之上,那个瘦小坚毅的身影。 继而喃喃道:“阎浮菩提界,古洞方寸山。东海有一猿,初临在南赡。” 闻听此言,陆北心中惊喜交加。 这喜悦还未在心底炸开,抬头望去,眼前熟悉的身形早已人踪渺渺。 只余一块儿大青石,孤零零地落在原地。 “敢问老师尊讳。” 地上积雪突然浮起,在虚空成形,一本薄薄的书简,无声地出现在陆北面前。 “陆北,见你背着瑶琴……这本琴谱权且当作临别之礼了。” 陆北伸手接过那卷书简,书简极薄,入手分量很轻。 陆北向虚空拱手道:“陆北谢老师赠礼。” 正文 第一百一二章 此道应走完 渭水以南,西岳华山。 自古华山一条道。 时维寒冬。 山道之上。 陆北心中不断思索,自己与那位神秘老师的谈话。 若自己所处的是西游世界。 那么,据西游记载,猴子渡海而来,在南赡部洲流浪不觉八九年余。 这正好对应所谓的东海有一猿,初临在南赡。 不过,他转世的此身,今年有十五岁之龄。 八九年之后,已经有二十四五岁。 以近乎二十五岁的‘高龄’,是否已经错过最佳的修道年龄呢。 念及此处,陆北心中微微有些不安。 恩,不对……既然老师这样说,想必是并无大碍的。 那么第二个问题,就是自己如何找到猴子。 南赡部洲地域广袤,仅凭自己一人之力,如何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一个猴子。 恩,或许有一个办法。 不过……无论怎么说,自己这条寻道之路,也应该走完才是。 苍山负雪,粉妆玉砌。 山顶之上。 冬日午后温煦的阳光,稀疏透过一株粉红淡白盈目的腊梅树,将一座气势巍峨厚重,却不失华丽堂皇的道宫,映照得美轮美奂。 琉璃玉瓦,皑皑覆雪。 冷风微来,雪粉洒银。 道宫之前的光可鉴人的玉阶上,一方三足六耳香鼎,静静矗立。 粗若婴儿手臂的三根檀香,火星闪烁。 一股令人安神定魂的香气,萦绕天地。 宫殿内。 陈传静静地端坐于蒲团之上,笑意涟涟地望向,坐在不远处的素衣少年。 眼前少年自来道宫,在道了名姓之后,就是目不斜视,一言不发。 陈传命青衣小道童,奉上香茶,二人细细品茶,已然有半个时辰了。 “陆小友,雪夜上华山,所为何来。” 陈传浑厚苍老的声音,打破了殿中的沉默。 陆北淡淡一笑道:“久仰陈老神仙,在华山广传长生之法,想必有一言教我。” 陈传微微笑道:“世人传言多谬,以陆小友之智,当不会不知。” “愿闻其详。” 陆北身形挺直,目光明亮,微微拱手道。 陈传摇起拂尘,沉声道:“恐怕要让陆小友失望了,贫道传下的这人仙一脉。出山为将,安邦定国,战场杀伐,无一不精。然而……却不是什么长生法门。” 陆北眼眸微微闪烁,深知此言定是有所保留。 眼前这位陈传老祖,在前世历史中,可是从晚唐一直活跃到宋朝。 时人称其为希夷先生。 此界历史虽完全不能与前世地球相类。 但陈传既然能在华山这样的大能道场,占据一隅之地,并且立下道统。 想必并不是其所言的那般,只是区区人仙。 当然,他好像一直就没说自己是人仙。 陈传笑道:“小友若是有意此道,我倒是可以传授你人仙法门。” 见陆北面上尽是狐疑之色。 陈传解释道:“人仙之道,讲究调理自身精气,佐以丹参外药相辅。若好生修养,可多得百年逍遥。” 陈传神态风轻云淡,言语之间,倒是诱人无比。 凡人多得百年,童颜鹤发,仙风道骨,又如何不令人动心呢。 想必,这也是达官显贵,对陈传以上宾之礼待之的原因了。 “仙长,可有其他要求么。” 陆北笑了笑,眨了眨眼问道。 陈传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淡淡笑道:“别人或有其他要求,但小友却是没有。小友若入得我门,便是我之一脉。” 陆北笑了笑,不置可否。 人仙其实并未脱离寿元极限,只是固本培元之类,更无逆天之行。当然也谈不上什么修行劫数。 这般一说,颇有点儿后世老中医养生的意思。 二人又饮了一盏茶,陆北起身提出告辞。 巨大横匾之下,朱红殿门之前。 二人并立远望,沉默不语。 这时,陈传出言挽留道:“陆小友,不再考虑了么。” 陆北笑道:“多谢仙长美意,在下踏雪而来,既已解了心中疑惑,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 继而拱了拱手,暖声道:“仙长留步吧。” 陈传目光之中倒是颇有几分惋惜,目视着不远处少年的依稀背影道:“小友,一路慢走。” 陆北点了点头,徐徐出了道宫,沿着青碧石阶而下,心中可谓无悲无喜。 他是真的并无什么遗憾之感。 一来算是解了心中疑惑,二来也同样圆满了袁守城先前所言的【山不就我,我自就山】的批言。 本来就是,他如果不来华山,也不会在渭水遇到老师,更不会得到一番指点。 他隐隐有一种直觉,若是没有在渭水得到那位神秘老师的指点。 就算自己侥幸知道,这是西游世界。 一路跟着那只猴子,赶到西牛贺洲,也不会为菩提祖师所收。 想到这里,他心中激动难言,步伐也悄然加快了起来。 待到路过那株绽放的粉艳的腊梅树下前,拨开一道低垂的横枝,雪粉簌簌而落。 他的心中忽然微微一动。 扬手折下一枝梅花,低头轻嗅。 待抬头望向隐在云雾,负苍抱雪的连绵群峰。 少年红润的脸上悄然浮起一丝喜悦,自来此界,心中不断累积的压抑阴霾,渐渐消散一空。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一声长啸,声震寰宇。 雪山簌簌,久久回响。 道宫前,一袭水火道袍,兀自伫立的陈传神情微愕,继而莞尔一笑道:“年轻真好啊。” “陈道友,怎么无端发起感慨了。” 一个身穿白色雪纺宫装长裙,气质若空谷幽兰的俏丽女子,突然无声出现在陈传身后。 陈传心中一惊,转脸望去,就是苦笑道:“杨婵道友,你走路怎么无声无息的,差点没吓死老道。” 来人正是三圣母杨婵。 此女秀发如瀑,头上仅仅细梳着一个修丽的美人髻,而任凭三千青丝随意披在削肩之上。 面容冰肌玉骨,举止宁静端庄。 闻听此言,就是纤纤素手掩口,格格笑道:“你是神仙,说出这种话来,也不怕人笑话么。” 陈传微微一笑,不以为意。 转身负手而立,望着远处渐渐消失的背影,喃喃道:“此子资质可谓良才美玉,而今又方去心中不平之气,倒是传承我之一脉的不错人选。可惜……” 令人惊奇的是,在陆北离去之后,陈传竟然起了真正的收徒之心。 这却是谁也不曾想到的。 杨婵星眸微动,出神道:“此人,我倒是认识。” 闻听此言,陈传面上惊讶一片,奇道:“不想杨道友,竟然见过此子。” 杨婵没有说话,只是嫣然一笑。 仿若晴雪初霁,明艳不可方物。 正文 第一百一三章 东行入千乘(卷尾) 山东。 冬雪初融,杨柳抽芽。 陆北背着【锦瑟】瑶琴,缓步而来。 他来此地,打算创建一个组织。 因为仅凭他一人之力,如何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那只猴子。 人道之势,在于集众。虽无仙道伟力归于自身的肆意,但也自有一种令人敬畏的力量。 不过这个组织,性质是什么样的呢。 杀手集团,或者是仙侠世界的佣兵团。 为什么……总是感觉有点儿low呢。 念及此处,陆北也是微微笑了起来。 城门洞远远在望,陆北抬步进了一座县城。 县城名……千乘。 清晨的千乘县城洋溢着一股欢快的气息,当然也有春节将将离去,正月仍在的缘故。 董永一大早起来,便去城西的李家馄饨铺干活。 他平日里潜心读书,温习经义,以期今年秋闱考中秀才。 说来,北魏太祖曹骈,篡汉自立之后,求贤若渴,任人唯贤,不拘一格。 其子曹泰更是首开科举之先河,一举打破自两汉以来的察举孝廉制。 董永有心为亡父求个美谥追赠,如何不头悬梁锥刺股地学习。 但由于董永孤苦一人,家中虽有宗族分发的几亩薄田。平日里,生活也是拮据的很。 这去馄饨铺子充当伙计,打杂倒是成了平常之事。 刚一进馄饨铺子,就被李老伯喊道:“董书生,你可来了,这会儿客人有些多。” 董永笑道:“李老伯,那我来帮手。” “那你正好把这碗馄饨,给那位客官送去。” 李老伯爽朗一笑,端出放着一大碗馄饨的木盘,递给董永,又指着一个角落背对二人的青衣背影道。 董永忙搽了搽手,接过木盘,就朝那一桌而去。 “客官,您的虾米馄饨。” “有劳了,放在这里吧。” 陆北沉声道。 “恩公,你……”待董永看清来人,心绪激荡,就是惊呼一声。 手下一个不稳,盛满馄饨的碗,就要落地。 铛。 连鞘长剑,如光闪烁。 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馄饨,稳稳当当地停留在剑面上。 陆北转眼望去,发现一个身穿粗布短打的伙计,眉目隐隐有些熟悉。 竟然是董永。 来自铁匠铺的普通长剑,光芒微扬,一大碗馄饨沿着剑面,向红木桌案上,缓缓滑去。 一大碗虾米馄饨,汤汁荡漾,滴水微溅。 热气腾腾,鱼鲜诱人。 陆北温和笑道:“且先坐吧,你如何会在此地。” 陆北以前对董永的迂腐性情,颇为不喜,甚至对其人抱有一丝成见,以致于昔日刻意疏远。 但经历一路种种事情,他其实也有时也在反思自己。 人之行事风格如何,多半与其一生经历有关。 若是不妨碍到自己行事,或者伤害到自己的利益。 又何必太过在意呢。 董永儒雅清秀的面容上,微微涨红,神色激动道:“恩公在此,董永如何敢坐。” 想他去岁,在襄阳卖身葬父,无人伸出援手不说,又受那傅家公子傅官保的无端羞辱。 正是眼前这位年龄比自己还要小的少年,仗义出手,打抱不平不说,还临别赠银。 不图名,不图利。 此等高风亮节之人,宛若古之侠士当面。 陆北微微一笑道:“你我年龄相若,称一声陆兄即可。不必张口恩公,闭口恩公的。” “恩公,是姓陆么。” 董永惊喜万分道。 陆北神色颇为无奈,也不再纠结其称呼之事。 只是点了点头,拿起筷子,放入碗中夹起一块儿馄饨片,笑道:“你吃饭了没,要不要来一碗。” 董永摇了摇头道:“恩公,你先用饭吧。一会儿,我再来和你说话。” 说完,董永深施一礼,转身而行。 陆北心道:“其人性情在自己这等后世之人看来,可称迂腐。但也算是克己复礼,躬身执行的君子了。” 不过,也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就是哑然失笑。 摇头不再深思,慢慢吃起了馄饨。 吃完饭,董永二话不说,先一步替陆北付了银钱,并提议要带陆北往家中暂住。 陆北更是赞叹其人有君子之风。 他可不认为,自己做完好事不留名之后,别人一定就会感恩戴德。 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心道,董永本来家中都不富裕,但却执意拉自己回家暂住。 以其人性情,多半会恭敬地把自己当爹供起来。 他有手有脚,如何能够坦然应允这种恶心的事。 当即出言谢绝。 但耐不住董永再三恳请,陆北无奈之下,就暂时答应盘桓在董家两三天。 不知不觉间,就是两日过去。 陆北浑身不自在,主要是这董永也太过……热情了,热情到令人招架不住。 其实陆北不知,董永对亡父孝心可鉴日月。 陆北仗义出手,使其父不至于暴尸荒野,这种恩德,实在是天高海深。 最终,陆北实在没办法,只得出言称,在董永家住不惯,提出到客栈中去居住。 董永似乎也觉得自家太过寒酸,有些对陆北招待不周。 不过,待听到陆北将在此地,停留一段时日之后。 心绪重新由失望转作惊喜。 这一日,陆北在客栈中,细细筹谋着如何建立一个情报组织,帮他打听刚上岸的猴子踪迹。 毕竟,这样的组织要想建立,必须有两个先决条件,一个是人手,至于另一个么。 恩,倒是直接可以归结为一个条件了……那就是钱。 钱的问题,好像也不是太难解决。 就在陆北暗自沉思,是不是顺手让古青州之地的响马或山匪,感受一下先进文明的洗礼,顺便弄些钱财之时。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陆北神色无奈,开门一看。 果然,还是董永。 董永笑道:“恩公……不,陆兄,今夜就是元宵节了,陆兄不去游玩一番么。” 陆北叹了一口气,喃喃道:“元宵节了么。” 董永喜不自胜地道:“恩公……陆兄,我千乘古地,有着放花灯的习俗,陆兄不去凑凑热闹么。” 陆北沉思片刻,慨然应允道:“行,正好我在客栈中索性无事,这几天也快发霉了,出去散散心也好。” 闻听此言,董永笑道:“那陆兄,且先随我到家一叙。” 到了董家,陆北就是泛起一阵悔意。 看着一个个竹蔑扎成的灯笼架子和画着各种动物花朵的彩纸,陆北神色就是一愣。 董永招呼一声,清秀的脸上洋溢着孩子气一样的笑容,道:“陆兄,我们亲手扎的花灯,再写上愿望,肯定能实现的。” 得。 陆北长叹一声,也是忙活起来。 元宵节,夜。 此夜无雾,无风,无雨,无……却有月。 满月若玉盘,清辉洒人间。 一条宛若碧玉的小河,流水曲殇,杳杳流淌。两岸杨柳轻舞,悬挂着一个个红彤彤的彩色灯笼。 火树银花,一夜鱼龙舞。 小河两岸之上,人声喧嚣。 原来,颗颗圆润的鹅卵石上,一个个少男少女或相互挽着手,或在家人的陪同下。 提着一只只五颜六色的花灯,害羞地低着头,将一个个精美难言的花灯沿河漂流。 陆北见到此处,低头望向手中所提的花灯,神色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这也……太丑了吧。 他是真的不会这一手啊。 不过,无论粗糙丑陋与否,其中却有着自己的执着和过去。 长生的渴求,闻道的欣喜…… 想到此处,他不再感慨。 ……董永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他缓缓来到河边,蹲下身来,就要放下这实在是丑的见不得人的花灯,当即引来不远之处,几个少女的善意哄笑。 他的脸突然有些红,甚至有些烫,一颗千疮百孔犹自冷酷决绝的心,似乎在这一刻,微微有些融化。 一丝感动和着怅然涌起。 他望着渐渐远去的花灯,在…… 恩,怎么与一个青色晶莹的琉璃花灯缠一块儿了。 原来是陆北所扎的灯,由于活实在太糙,一些竹篾弯弯曲曲地伸出,将一个青色的花灯给缠绕住了。, 陆北神色微讶,三步并作两步,连忙走上前来。 看看能否将那河中心,正不断往下飘荡的两只花灯,分开之际。 一道紫色俏丽身影在一道青色婉约身影的陪同下,手挽着手,出现在前方。 “五姐,你的灯怎么和人家的灯,搅合在一起了。” 宛若百灵的声音响起。 “五姐……哎,人家好像来了。” 灯火阑珊之处,两女转过脸来,笑意盈盈地望向远处,正快步赶来的青衣少年。 …… 正文 第一章 一猿渡海来 东胜神洲。 海外有一个国土,名曰傲来国。国近大海,海中有一座山,唤为花果山。 此山乃十洲之祖脉,三岛之来龙。 大约两三百年前。 山顶有一块儿仙石。 沐浴日月灵机,感受天真灵秀。 内育仙胎,一日迸裂,似圆球样大。因见风,化作一个石猴,五官俱备,四肢且全。 拜四方,金光直射斗牛。 惊动凌霄殿上玉帝大天尊…… 石猴在花果山作了二三百年美猴王。 一日。 美猴王侧卧在精致的石椅之上,提着一酒壶猴儿酒,大口饮着,猴脸通红,醉眼迷离,意极快活。 洞顶稀疏阳光,射在其身后一块儿石碣上。 只见那石碣上赫然镌着‘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 洞中一个个猴子,抓藤戴花,拿酒摘果,酒步蹒跚,唧唧吱吱。 喧闹气氛,洋溢其间。 这时,两个毛茸茸的小猴子,忽然趴在一个苍老的白毛老猿身上,放声大哭。 众猴一时之间,都被惊动,忙是上前查看那只死去的白毛老猿。 一猴悲怆道:“大王,它死了。” 猴王手足无措道:“死了……” 有一猴道:“大王,我等没有长生之术,日后也不免于死啊。” 猴王抓耳挠腮,跳上一块儿石头,呐呐道:“我等也不免于死么。” 众猴大悲,唧唧不断。 “不免于死……” 悲伤声音此起彼伏。 见此,猴王急切道:“大王,我也无有长生之术啊。” 这时,猴群中一只通背老猿,浑浊昏花的猿目,突然精光一闪,快步走上前来。 高叫道:“大王何不到阎浮世界,古洞仙山,寻一个长生之道啊。” 猴王闻得此言,满心欢喜,道:“我明日就辞汝等下山,云游海角,远涉天涯,学一个不老长生。” 众猴鼓掌称扬,都道:“善哉!善哉!我等明日越岭登山,广寻些果品,大设筵宴,送大王也。” 见得此景,早已躲在猴群中的那只通背老猿,嘴角露出一丝不为觉察的得意。 次日,众猴折些枯松,编作筏子,取个竹竿作蒿,放到海中。 猴王独自登筏,尽力撑开,飘飘荡荡,径向茫茫大海而去。 东海。 一处不知名的海域之下。 金碧辉煌,气势磅礴的水晶宫内。 东海龙王敖丙,神态威严,气度沉凝,端坐于龙椅之上,轻轻拿起一个酒樽。 玉阶之下,躬身侍立着龟丞相。 敖丙先饮了一口酒,吩咐道:“爱卿,近三月之内,无论暗涌洋流,还是风势云雾,尽皆为东南之序。” 龟丞相闻言,就是劝谏道:“陛下三思呐,而今正值我东海亿万水族,东行繁衍生息之际,如此命令,实在有失考量。” 敖丙也不多言,伸出一只手指向虚空某个方位指去。 苦笑一声,神色无奈道:“那处,有一位大神圣者,亲自授命,我等不得不遵。” 龟丞相神色惊异,显然知道龙王所指是谁。 长叹一声,躬身道:“老臣这就派出巡海夜叉和分水将军,去操办此事。” 猴王一路之上,只觉时来运转,自登木筏子后,连日东南风紧,将他送到西北岸前。 正是南赡部洲地界。 持蒿试水,偶得浅水,弃去筏子,跳上岸来。 他见人人身着衣衫,低头再看自己,只是几片枯绿相间的草叶树裙围着,心中无端起了一丝羞耻之心。 经过一处村庄,偶然走过一根竹竿下,取过不知谁家晾晒的灰布衣衫,披在身上就走。 这是一个农妇见到衣衫被盗,就是大呼道:“有贼啊。” 猴王身形快捷,不一会就留下一道矫健的背影。 仅留身后,闻声赶来的一群拿着木棒和锄头的农户,跺脚扬臂,徒呼奈何。 猴王摇摇摆摆,穿州过府,在东部沿海州县闲逛,学人话,习人礼。 一心访问仙山古刹,觅个长生不老之方。 这日,一处酒肆中。 猴王悄悄爬到屋上一道房梁,毛茸茸的两只耳朵竖起,仔细听着下方之人的酒后闲聊。 他一路之上,在酒肆饭馆内,久作梁上之猴,可谓经验丰富。 盖因……不仅这里吃喝不愁,而且消息众多。 他先前所访的一些有着神仙洞府流传的地方,大半也都是从这样的鱼龙混杂的地方听来。 这时,他听了一阵,感觉并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正待带着失望之色离去。 这时,一个拄着枣木拐杖的沧桑老者,在一个俏丽青涩的小女孩儿的带领下,来到酒肆内。 在一方木桌后,张口说起书来。 猴王心中一喜,他知道这些说书人,走南闯北,见闻广博。 说不得,可以获得一些有用的信息。 他一时间,也就没有离去。 说书人这时轻敲惊堂木,声若洪钟道:“诸位看官,今日小老儿不说那才子佳人,亦不说王侯将相。只说那江湖异人,风流剑侠。” 众人闻言,皆是停下手中酒著,竖耳细细倾听。 “有道是,【桃李春风一杯酒,微雨浣花剑阁楼,但遇江湖不平事,天外飞剑斩人头。】 小老儿且说一说,这浣花剑阁之主,北侠的事迹……” 众人一声齐声喝彩,等待那说书老者,喝口茶润过嗓子,娓娓道来。 这老者口才端是极好,滔滔不绝。 将那声名鹊起的北侠以及剑阁之人,五年来如何在青徐之地,行侠仗义,抱打不平,扫平山匪的事迹说得是引人入胜。 直听得一众酒客热血沸腾,恨不得以身相代。更有甚者,一个喝多了的樵夫大汉,红着脸膛,大声高呼缘铿一面。 猴王也是听得津津有味,并非是其对异人侠客的事迹,感到多么稀奇振奋。 而是,老者将那位北侠吹嘘的天上地下,举世无双。 更有……什么一道白虹剑光,自千里而来,倏而一圈转过,奸恶行凶之人,大好头颅已然不在项上。 直听得猴王目眩神驰,心神激荡。金色猴毛下的灵动眼眸,微微转了几转,似乎起了某种心思。 随着说书老者一声惊堂木拍起。 高喝道:“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酒馆之内,客人都是齐声喝彩,赏钱接二连三地向台上的空地抛撒。 说书老者和小女孩儿,捡过一文文铜钱,放入口袋。再作了个罗圈揖,便拄着枣木拐杖,在小孙女的搀扶下,出了这家酒馆。 未及走过多远。 一道略带着几分古怪的声音在爷孙二人身后高声响起。 “老先生,且慢先行。” 正文 第二章 浣花剑阁主 老者转身望去,发现好大一只猴头,跳入眼帘。 心中就是一惊,转而一喜,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神色强自镇定道:“你是何人。” 倒是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儿不太害怕,反而走上前来,围着猴王转了几圈,脆声道:“爷爷,这只猴儿好奇怪,他的毛怎么是金色的。恩,他还会说人话呀。” 猴王实在不喜被人当作怪物围观,当即就是冲小女孩儿做了个鬼脸。 毛脸雷公嘴,一声呲牙。 小女孩儿果然吓得躲到老者身后,将头探出来,水汪汪的眼珠子咕溜溜地灵动转着。 既是害怕又是好奇地望向猴王。 猴王学人冲老者作了揖,道:“我自远方而来,想要求仙访道,寻一长生之方。老先生,先前所说的那位北侠,可是神仙之流。” 老者捻须言道:“是神仙不是,我倒不知。不过听说其人,本领高强,神通广大。” 猴王喜道:“那不知,那人现在何处。” 老者想了片刻,笑道:“我听人说,前方州城里有着一座浣花剑阁的分阁。你若想寻访他一番,可以去往州城一试。” 猴王闻听此言,千恩万谢,忙自告辞离去。 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女孩儿走上前来,笑问道:“爷爷,你怎么这么高兴啊。” 老者轻快地笑道:“因为,马上可以给囡囡扯身新衣裳了。” 小女孩儿闻听此言,笑逐颜开,欢呼雀跃起来。 老者则是微捋颌下花白胡须,笑而不语。 千乘县城。 一处由高大的青色砖墙围起的宅院。 藤萝轻垂,蔷薇花香。蜜蜂蝴蝶,往来忙碌。 一处八角凉亭之内。 帷帐轻起,春风徐来。花团锦簇,桃红柳绿。 石桌之上,一方白玉棋坪,两盒黑白棋子,静静放置。 一只纤纤素手,若葱管修长白润的两根手指,伸入精美的棋盒,微微捻起一枚白色棋子。 秀眉微蹙,带着几许踌躇,最终落入棋坪一角。 “青儿姑娘,落子无悔哦。” 一道略带着些许调笑的温厚声音响起。 “哼,自然无悔。” 少女明净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甜腻的娇嗔。 温润如玉的手掌,两指捻起棋子,稳稳落入棋局之中。 棋坪之上,局势倏然一变。 黑白棋局,攻守之势,炯然大异,杀伐铿锵。 “不行……我这次放错了。” 一袭青色长裙的青儿,云鬓高挽,气质芳华,脖颈雪腻, 如玉的脸颊上,急切之色闪过。 就要出手悔子。 陆北当即伸出一只手掌,护起棋坪,笑道:“说好无悔的,你怎么又反悔了。” “这次不算。” 青儿姑娘神情似乎颇为执着,再次去抓棋子。 陆北知道此女又要耍无赖,当即下意识地出手去挡,不想却捉住一只柔夷。 恩,一股酥软和滑腻之感,自掌心传来。 指尖微凉…… 陆北心中一惊,忙自放下。 转眼望去,却见青儿姑娘神色微微异样,如暖玉的容颜上,红晕若霞。 ……连娇小玲珑的耳垂上都起了一抹绯红。 陆北微咳数声,端起一盏香茶,一边品尝,一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少女。 少女螓首低垂,伸出一只素手,挽饶起自己的三千郁郁青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凉亭中气氛渐渐旖旎,甚至微微尴尬之时。 这时,一只羽毛雪白的信鸽,扑棱棱地自天外飞来。 最终,停留在陆北身前不远处。 陆北上前抓起信鸽,自爪下取过一只竹管,展开一看,面上就是且惊且喜。 “怎么了,陆公子。” 青儿好奇地问道。 陆北笑道:“徐州的一处浣花阁中,传来了一件喜事。” 闻听此言,青儿也不细问。 不知想起了什么,却是感慨道:“说来,你这浣花阁倒是帮了小七和董永不少大忙。” 陆北也是感叹一声。 他在过去的五年中,自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到而今弱冠之龄的青年。 凭借一手武艺,亲手创立一个名为浣花剑阁的组织。 不为纵横江湖,不为富贵朝廷,只为帮他寻觅那只猴子的踪迹。 至于眼前这位青儿姑娘,还有经常和董永去学堂,帮助穷苦孩童,授学启蒙的紫儿姑娘。 都是五年前,在那场灯会上认识的。 对二女身份,他隐隐有些猜测,不过只是故作不知罢了。 他没有董永的好运,即便是有,他也没有痴心妄想到,去做一做玉帝女婿的心思。 纵观神话世界,那几起仙凡相恋。 除却一些势力的因果算计,单单说是毫无跟脚来源的凡人与仙人相恋。 哪一次不会面临来自天庭诸神的重重阻力,最终黯然收场。 至于花好月圆的结局。 对不起……他没听过。 与仙人结亲,不得善终。 他是体会过的。 即便渡尽劫难,但那种躲在女人身后……心神无力地期望着诸天神佛怜悯的窝囊活法。 依他毋宁死,不苟且的决然性子……怎么可能。 不过他和这位青儿姑娘,言谈间倒是颇为投缘。 此女性情极其温婉含蓄,却也不失少女的俏皮可爱。 恩,想到此处,他在心中自失一笑。 心道,自己还真是……想太多。 青儿好奇地走上前来,在眼前挥着手掌,柔声道:“陆北,你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陆北微微一笑,凝声道:“没什么,只是我欲往淮泗一行,可能几年之内都不会回来了。” 青儿满腹疑惑道:“几年都不回来了,发生什么大事了么。” 陆北创立剑阁,她是知道的。 为此,她还出了不少主意呢。 剑阁势力庞大,涵盖沿海数州,当初她甚至以为陆北要争一争这人王之位呢。 甚至,自家七妹和董永所建立的学堂都是由陆北出钱资助的。 七妹不喑世事,虽然心地善良纯真。 但却不知,收留一大群失孤孩童在学堂读书,是要很多银两的。 董永虽然是秀才功名,但短期之内,却无出仕之心。 这笔钱财也是拿不出来的。 说来,七妹与那个董永走的有些近了。自己可不能让其步了织女妹妹的后尘,遭了别人的算计。 不过,念及此处,她心底也不知想起了什么,俏脸就是一红。 ……手背之上,尚残留着一丝温暖呢。 陆北朗声笑道:“对陆某倒是一件好事。” 见陆北神色喜悦,并无深谈之意。 青儿善解人意,也不再出言相询,只是星眸熠熠,若有所思。 正文 第三章 策马往南行 青州,千乘县。 以南一处无名山谷。 十里春风,杨柳依依,绿河环绕,百花烂漫。 四五座高有三层,古色古香的木质小楼,在茂密青郁的树荫掩映下,静静矗立。 微风轻拂,紫金风铃,叮当作响。 不时有着一个个身穿素云简领衣袍,腰悬红玉令牌,手持三尺精美宝剑的年轻男女,一脸庄重肃穆地,在楼前进进出出。 此地正是浣花剑阁,总阁所在。 正值仲春时节,几只杜鹃鸟在幽密的林木间,啼鸣呦呦,扑腾争逐。 将漫长的春日衬托得越发慵懒幽寂。 瑶琴叮咚,乐声悠远。 一方凉亭之上。 石桌上支起一个三足精巧小香炉,紫气袅袅,熏香馥郁。 抚琴的素衣青年,神色沉寂,目光幽奇。 一双温润手掌,轻轻覆在【锦瑟】之上。 陆北望向石桌旁的那本薄薄乐谱,就是叹了一口气。 他自从那位神秘老师手中,获得那本乐谱之后,已经不止一次地证实。 这的确是一本乐谱无疑,并不是他所幻想的神通秘术,功法仙诀。 他这五年来,除却一手打造浣花剑阁之外。 闲暇之余,也曾请乐师为自己传授乐道。 而今,琴技不说至那高山流水,有凤来仪的神妙境界。 但自认也有了一些心得。 在他看来,那位神秘老师,给予自己这本乐谱必定有着什么深意。 是让他这种满手血腥,罪孽深重的人,在乐道之中得到一分心灵的慰藉和宁静,不至于沉迷杀戮么。 如果是的话,那老师的目的多少算是达到了。 这五年来,他倒是没少杀人。 滔滔血成海,白骨化作舟…… 就在素衣青年低头不语,心中沉思之际。 身后不远之处,四个蜂腰长腿,容颜俏丽的剑侍,恭谨而立。 四双明丽眼眸,皆是意味不明地望向此时正端坐石椅上,一脸沉静的素衣青年。 她们姐妹四人对眼前的青年公子,可谓敬若天神。 五年之前,公子单人只剑,在正待行凶的山匪手中,救下当时只有十二三岁的她们姐妹四人。 不仅如此,公子还亲自传授她们剑道武学,对她们委以重任。 更是将浣花总阁,宗、兵、商、药四楼,放心地交于她们姐妹四人分别执掌。 这是何等的信任和器重。 要知道,浣花剑阁在有着古九州之称的青徐二州,势力是何等庞大。 浣花剑阁凡在沿海州县之城,必设分阁。 哪怕这些分阁都是为浣花总阁服务的情报组织,但也是一股惊人的力量。 自浣花剑阁走上正轨,公子就很少来到总阁视事了。 近年来,就连宗楼训练新人弟子,为总阁补充新鲜血液的大事,甚至都不再出言过问。 她们姐妹四人先前也曾怀疑,公子有什么深远图谋。 然而事实证明,公子除却下达一些奇怪的命令之外,是真的不再理会阁中一应俗务。 如今,公子突然来到浣花剑阁之中,并且罕见地将她们姐妹四人召集起来。 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要事。 四位剑侍互相交换了个眼色,一个年龄较大的绿衣女子,就是上前一步。 行礼道:“不知公子召见属下四人,有何吩咐。” 陆北凝声道:“我要离开剑阁,有些事情需要交待。” 四人抱剑拱手道:“全凭公子吩咐。” 陆北微微点了点头。 从腰间取过一枚紫玉令牌,放入掌中,向一个大眼睛的年长剑侍走来。 温和笑道:“书剑,你们姐妹四人,就属你性子沉稳。我有要事需离开剑阁,以后这剑阁便由你来暂时接掌。” “属下斗胆,敢问公子,什么时候回来。” 约莫有十七八岁的书剑,并没有一脸欣喜地接过这枚紫玉令牌,反而扬起俏脸,出言询问道。 陆北心中长叹一声,敷衍道:“多则十余年,少则五六载。” “属下不敢接令。” 闻听陆北此言,书剑出言拒绝道。 其余三名女剑侍,也是躬身施礼,坚决表示不敢受命。 陆北看了看,这四个由自己一手调教长大,关系近乎亦徒亦妹的清丽少女。 眼眸怅然微起,神色无奈道:“我意已决,紫玉令牌……就放这里了。” 说完,也不待面面相觑的四女,再次出言询问。 毫不留恋地将紫玉令牌放在石桌一角,拿起【锦瑟】瑶琴,转身大步向谷外走去。 徒留一道洒脱背影,在四女微微湿润的眼眸中,渐行渐远。 这一去,拱手山河,不足惜之。 这一去,富贵荣华,弃若敝履。 …… 山谷外。 青儿一袭宫装长裙,亭亭玉立地站在野花烂漫,蝴蝶乱飞的田野中。 仲春暖意融融的日光,将青儿稀疏的刘海儿下,晶莹如玉的脸颊,照射的明丽难言。 细腻的雪肤上,似乎都泛着圣洁的光泽。 此女伸出酥软小手,轻抚一株株五颜六色的野花,宁静的神态中有着一丝淡淡的喜悦流露。 这时,青儿神念似有所觉,盈盈转过身来,明媚笑道:“陆北,都安排妥当了么。” 陆北眼眸微微一滞,转而幽深平静。 淡淡笑道:“恩。” 此时,青儿弯下细细腰肢,自野花丛中,采下一枝枝白色满天星,取过一道手帕,集成一束。 款步走上前来,递给陆北,落落大方道:“送给你的,一路珍重。” 她对陆北的远行目的,其实已经有所猜测。 毕竟陆北平时所弹奏的的那把【锦瑟】瑶琴,上面的灵宝波动,是瞒不过她的感知的。 甚至陆北心中之志,她多少也是知道的。 不过她也不好说些什么,三界自有法度,她作为天庭的五公主,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 作为朋友,所能做的……也只能是送上临别祝福。 “谢谢。” 陆北道谢一声,双手接过满天星,无声笑了笑,也不再言语。 徐州。 江左之地,淮南自古繁华。 一个青衣剑客,头戴竹篾斗笠,身后背着一个长条包裹,骑着一匹快马,扬鞭而来。 正是陆北。 据他收到最新的飞鸽传书,那只猴子已经找到了徐州之地的浣花分阁。 若非他交代阁中弟子要好好招待猴子,恐怕这些人非得把那只猴子当作妖怪不可。 当然,结果多半是被猴子戏弄一通。 他不能再耽搁了,那猴子可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主,不会等待自己多久。 这一日傍晚,一处地居偏僻的三层阁楼前。 陆北一脸疲倦之色,正待翻身下马。 却见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瘦小身影,偷偷地从阁楼上,抓着一根木架,溜了出来。 毛茸茸的脸上,满是失望之色。 正文 第四章 西海杀机涌 猴王心中十分失望,口中仍自呐呐言道:“原来,不是什么神仙,亏得让我白跑一趟。” 说着,就要消失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 陆北心中大惊,要是让其走脱了,下回如何得见。 快步上前,拦住猴子去路。 猴王抓耳挠腮,奇道:“这位小哥,你拦住我的去路作甚。” 陆北细细打量了一眼,这前世名传天下的齐天大圣。 发现其身高不过一米五,与伟岸等形容词根本沾不上边。 一身宽大到出奇的衣衫,披在瘦弱的躯体上,黑色的璞巾,充作帽子,缠戴在头上,显得不伦不类。 行走之间,仍有猴性浮躁举止,甚至颇为滑稽。 此时,哪有大闹天宫,睥睨三界的样子。 陆北拱了拱手道:“在下陆北……” 猴王笑着打断道:“原来你就是,那个什么劳什子的北侠。” 猴王打量一眼陆北,见其形容秀雅挺拔,目光冷峻,掌中按着宝剑,心底也是微讶。 陆北微微笑道:“听人说,你来寻我,不知何事。” 猴王摆了摆手道:“我听人说,你这人本领高强,神通广大。以为是神佛仙圣,就想在你这里讨个长生不老之方。” 陆北笑道:“那你为何又没见我,就独自离开了呢。” 猴王围着陆北转了几圈,伸出毛绒绒的爪子,戳了戳陆北的肩膀。 大笑道:“世人夸大其词,你这副样子,如何又是什么神仙。” 陆北不以为忤,只是朗笑一声。 倒是把猴王笑的一愣。 陆北收敛笑容,凝声道:“你有寻访长生不老之心,我也正有此意。不如你我二人同去如何。” 猴王眼眸转了几转,思索片刻,鼓掌笑道:“妙极,妙极,同去,同去。” 陆北提起的紧张心绪微松。 心道,此时的猴王虽然天性顽劣,聪明机敏。 但也没有达到,被压五百年之后的人情练达,洞察人心的地步。 西游记中记载。 猴王流浪南赡部洲之时,朝餐夜宿,一心访问佛仙神圣之道,觅个长生不老之方。 见世人都是为名为利之徒,更无一个为身命者…… 从这一点上说,猴王心中是不拒绝有一个同道之人,与其一起去求仙访道的。 二人事情说定,也是不再耽搁。 一路向东北方向而去。 时光悠悠,不觉间又是四年过去。 二人风尘仆仆,晓行夜宿,其间坎坷路途自不必说。 这一日,行至西洋大海。 猴王爬上椰子树,打算摘过两个大椰子,解解腹中饥渴。 正待招呼陆北。 却见陆北蹬蹬后退几步,一跃而起两丈高,身形上树,刷刷几剑,斩落几个椰子。 猴王见了,眼中露出一丝羡慕。 他在路上见陆北不止一次地表现这一手,心中也曾痒痒地,缠着让陆北教他。 陆北哪里敢教他,只是推说这是人族才能修习的武道。 他修炼之后,若是影响到学长生之道,可别再来责怪自己。 并非陆北藏私,而是此举纯属不知死活。 猴王心里本来有些不快,但闻听陆北此言,也觉得有些道理,也就不再坚持。 二人喝完椰子汁,猴王扔下椰子壳。 高声提议道:“海外说不得有着神仙,我们渡海过去如何。” 陆北沉吟道:“渡海,得找船只,而且还得准备食物和淡水。” 猴王笑道:“如何这般麻烦,先前我只是扎个筏子,摘些果子就成了。” 陆北心道,那是你天生石猴,体质特殊。 几天不吃不喝,屁事儿没有。 我相信……你就算抱根原木,也能安然无恙地飘荡到西牛贺洲。 陆北仍是坚持道:“太过危险。” 猴王急道:“那可如何是好。” “稍等半天,我去好好准备一番。” 陆北顿了一下,出言提议道。 猴王无奈之下,也只得到树下暂且等待。 没过多久,陆北在一处靠海渔镇中,重金买下一只渔船,又在上面准备了许多淡水干粮。 考虑到猴王喜欢吃香蕉果品,也是准备了许多。 猴王见此,果然笑逐颜开。 原先脸上的闷闷不乐,也减少了许多。 一人一猴,再次扬帆起航。 说来也奇,西洋大海之上,竟然是一阵诡异的风平浪静。 幽深的海水下,暗流涌动。 甚至根本不用劳烦陆北和猴王划桨,这只小船就直直地向大洋对岸飘荡而去。 就在陆北渐渐压下,不知从哪里升起的一丝不安之际。 忽然船下波浪微微翻涌,船只隐动。 陆北心中一惊,心道不妙。 转眼再去看猴王,毛爪拿着半剥皮的香蕉,一个呵欠打起,睡眼惺忪,头一歪,已然在船首睡下。 云头之上。 白云漂浮,霞光万道。 一个头戴风翅兜鍪盔,足穿乌云皂履,身披黄锁子甲的身影,手持金刚宝杵,一对儿凛冽的冷眸望着下方的一人一猴。 身后躬身侍立的摩妙珈蓝,周身佛光隐隐,一脸慈悲之意。 但此时说出的话却是冷意渗人,煞气腾腾。 只听摩妙珈蓝冷声道:“菩萨,可曾动手。” 韦陀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点头道:“你只有一次机会,务必一击中的。” 闻听此言,摩妙珈蓝心中大喜。 目中精光四射,向陆北背后的那把瑶琴法宝望去。 眼底却是闪过一丝隐藏的贪欲。 他受世尊之谕和韦陀分身,一起来此,护持灵明石猴渡过茫茫西海。 二人不敢过多干预灵明石猴的行动,防止天机无端生变。 因此,只是在沿海慢慢搜寻,终于在几天前等到灵明石猴。 不想,其身边竟然混迹着一个青年,这还得了。 若是被这青年引动天机变化,二人可免不了要被灵山责罚。 而且摩妙珈蓝一见那青年,目光就被所背的那件瑶琴灵宝吸引。 尽管只是幻级雏形灵宝,但对于他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韦陀不愿轻易杀生破戒,因此嘱咐令其动手。 摩妙珈蓝持咒诵念,浑身佛光万道,刹那之间,海面云雾大起。 不一会儿,便将西海近百里海域,给封锁起来。 韦陀刚毅的金色面容上,目光如炬,同样紧紧盯着那一人一猴,准备在船翻之时,暂且护持住灵明石猴。 “还不动手。” 韦陀冷哼一声。 摩妙珈蓝掌中金光大放,乌色木鱼炫目光华亮起。 如陀螺一般高速转起,带着凌厉杀伐的破空之音,向陆北和猴王所乘小船的船尾击去。 这若击实,必定是舟翻人亡,尸身喂了鱼虾的下场。 正文 第五章 二僧默然离 “佛门弟子普度众生,慈悲为怀,如何无端下此辣手。” 一声娇哼响起。 继而浩渺云雾水气之中,一道红色流云水袖,灿若锦缎云霞,带着破空之音,后发先至,将那乌色木鱼击飞。 “咔嚓。” 乌色木鱼周身金色佛光大放,阵阵天龙禅唱响起。 哀鸣一声,现出一道道裂纹。 摩妙珈蓝心疼的嘴角抽搐,神色惊怒交加。 大喝一声:“何方鼠辈,来坏佛爷的好事。” 韦陀刚毅威严的面容上,也是冷霜寒罩,阴沉不已。 他这具分身修为比之本尊较低,一时间竟然没有探查出到底是何人欺近百里之地。 金色法目拢聚,赫然发现高空云海翻腾,骄阳普照。 一座五彩祥云缓缓而降。 祥云瑞光千条,光晕流华。广裙流苏飘飘,迎风轻舞。 两道俏丽的身影,婷婷玉立,相伴着出现在祥云之上。 左侧的女子一袭淡白色宫装长裙,头盘成一个美人髻,用一根碧玉云纹簪束着。 宛若春山的黛眉下,那一剪秋水中隐隐有着几许幽怨之意流露。 右侧女子身着火红色长裙,明净光洁的额头宛若明玉,泛着细腻的光泽,眉心之中,一朵三瓣梅花印记,嫣红欲滴。 此女周身气势飞扬,水袖翩翩,风华绝代。 此时,一双冷眼的眸子中满是凛冽之色。 正是敖寸心和红儿公主二人。 这几年间,红儿公主见敖寸心幽怨锁眉,心结难开。便出言提议一起出西海,到南赡部洲去散散心。而她也正好可暗中对先天至宝昆仑镜察访一二。 敖寸心欣然应允。 因此,二女足迹踏遍了南赡部洲的仙家洞府,山川胜地。 敖寸心果然心情也舒展了许多,昆仑镜之事,仍是毫无进展。 就在二人打算继续寻找之际。 天庭中却来一个消息。 原来,天上一日,地下一年。 五公主和七公主私自下凡,终于还是被王母发现。 王母令红儿公主暂时放下手中一切事务,先将两位公主带回瑶池再说。 因为天庭七位公主之间,有着特殊通讯手段。红儿公主乍闻五公主和七公主私自临凡。 虽然为自家五妹和七妹的调皮胡闹感到惊异无比,但寻人之事,却也必急于一时。 于是,就起意先行陪着敖寸心返回西海龙宫。 二女相伴回到西海,正待回转龙宫之际。 却发现万里晴空之下,碧波汪洋的海面。 ……无端起了一层朦胧云雾。 二女好奇之下,就是运极目力,向其中幽幽探察一番。 这云雾封锁不过是摩妙珈蓝为了掩人耳目,施展出的普通水行法术。 如何抵挡住一尊真仙和一位天龙强者的神念探查。 一下子,就被人觑破端倪。 二女视线之中,茫茫水域之上,一只小船沿水飘流,上面隐有一人一猴,似乎要渡西海而去。 还未细观,这时远方传来杀伐之气。 竟然有人心肠狠辣地要将一船倾覆。见此,敖寸心素手掩口,惊呼一声,还未出手阻止。 红儿公主已经抢先一步,将那木鱼佛宝击退。 韦陀看清来人面容,阴沉的脸色,缓和了许多。 握着金刚杵,迎上前去,合掌一礼,沉声道:“二位公主殿下,何以在此。” 红儿公主并不回答韦陀的言语,却是笑着反问道:“菩萨不在灵山享受香火供奉,参禅礼佛。如何有闲心,在此地妄动杀念。” 闻听此言,韦陀感受到红儿公主言语中若有若无的讥讽之意,心下有些微恼。 一脸宝相庄严地向西方行了一礼,高声道:“我佛如来,命贫僧与摩妙,出手护持一有缘之人,渡过茫茫西海。” “护持……菩萨,出家人可是不打诳语。你在此地,分明是在对凡人妄开杀戒。此举,实在有违慈悲之意啊。” 红儿公主展颜一笑,毫不示弱地与这位战力闻名灵山的韦陀打着机锋。 未等韦陀出言辩驳。 远处的摩妙珈蓝这时收起那乌色木鱼佛宝,一脸恼怒地走上前来。 愤愤道:“我等谨遵灵山法谕,如何行事,无需向两位公主解释。” 韦陀心道不好。 眼前这位红儿公主,修为不凡。可是天庭七仙女中,唯一的一位真仙级强者。 一尊真仙强者,威严如何能够轻侮。 “碰。” 一道红色流云水袖,带着排山倒海的力量袭来。 摩妙珈蓝倒飞而出,口吐点点金色鲜血,最终回到原先立身之地。 “你……” 摩妙珈蓝神色阴郁难看之极,愤愤不平道。 “住口。” 一声冷喝如炸雷般响起在摩妙珈蓝耳畔,将其嘴中的话语,很快堵了回去。不过饱含屈辱的目光之中,怨毒之色一闪而过。 正是神色阴晴不定的韦陀出言呵斥。 韦陀握着金刚杵的手掌,都在微微颤抖。 肌肉遒劲若金铜浇铸的脸上,强行挤出一丝笑容,顿声道:“摩妙起了贪嗔之念,不修口德,出言无状,让公主殿下见笑了。” 大公主嫣然一笑,似乎完全没有将先前摩妙珈蓝的冒犯之举放在心上。 不过区区一护法珈蓝而已,实在不值一提。 大公主淡笑道:“菩萨,你还未回答本宫的问题呢。” 韦陀心中对于这大公主笑意盈盈之中,仍自咄咄逼人的态度,实在恼怒无比,但也是无可奈何。 而今,他只是分身来此,对方却是真仙本尊降临。 若是言语之间起了冲突,被此女灭掉一具天仙分身,岂不冤枉。 而且,就算官司打到灵山,这位红儿公主有着身旁的西海三公主作证,也不是可以任凭自己言语攻讦构陷的。 见红儿公主俏脸似笑非笑,好整以暇地望着自己。 韦陀收敛起心中不断翻涌的怒意。 他当然不会告诉对方实情,韦陀深深望了一眼,兀自晃悠悠飘荡在大海中的船只,良久无言。 最后,韦陀神色古井无波地冲红儿公主,双掌合十一礼,凝声道:“贫僧受灵山佛谕,有些事情不能告诉公主,不过公主一番善心,贫僧也不好再作恶人。” 说完,转身向兀自一脸恚怒之色的摩妙珈蓝,招呼一声。二人踩着祥云,径直向西方而去。 “红姐姐,如此得罪韦陀其人,是否……” 敖寸心方才一直冷眼静观,由着红儿公主处理与韦陀的冲突,她作为龙族弱势一方,更是不好出言调停。 这时见韦陀离去,她心存疑虑之下,就是忍不住出言相询。 红儿公主笑着挥手打断道:“寸心妹妹不必担忧。灵山虽然势大,但我天庭也非常人可以轻辱。” 她对灵山一向好感乏乏,或者说整个天庭,只要是心向玉帝和王母二尊的神仙,都对灵山没有任何好感。 见红儿公主神情沉静,敖寸心也放下心中担忧。 正文 第六章 终至方寸山 雾气四合,海天湛蓝无垠。 陆北心中暗暗叫苦。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和猴子一路拜师学艺,如何能够瞒过哪些暗中观察此事的神仙。 突然,他的心中无端起了一丝警惕。 一股被人窥视之感,悄然浮上心头。 恩。 这雾…… 不知何时,被茫茫白雾笼罩,视线不过十余丈的海面。 雾气竟然渐渐稀薄起来,最终完全散去。 阳光照射平静的海面,波光粼粼。 陆北心中一松,长出了一口气。 不知为何,他忆起了袁守城昔日关于福缘的一番话语来。 叹道:“气数之道,果然玄之又玄。” 这时,猴王打了个呵欠,伸出一只毛爪,揉了揉睡得红通通的眼睛。 却是醒了过来。 见陆北神情冷峻中带着几分释然。 猴王心中虽奇,但也不出言相询。 一人一猴一路无话,飘荡约有两月之余。 方看到海岸隐隐在望,正是西牛贺洲的土地。 猴王大喜道:“陆北,醒醒,我们到了。” 见陆北毫无反应,猴王忙上前用猴爪拉了拉陆北。 陆北面色惨白,有气无力地道:“到了么。” 猴王笑着击节道:“到了,到了。” 陆北一路在海上飘荡两月,纵然以他武道高手,臻至罡劲的境界。 都是感到虚弱不已。 其实这就是武道的弊端了。 逞血气之勇,不得天地精华补益,精擅杀伐,但过刚易折。 终究不是什么长久之道。 前世更有古籍记载,抱丹之时,浑身血气被抽调一空,形如枯木山石…… 探得一处浅水,一人一猴就待弃舟上岸。 猴王身形矫健,一个跳跃,淌着海水就要往岸上跑去。 回头一看,见陆北身形摇摇晃晃,脸色不对。 猴王眼眸微动,脚步顿了下,返回身来,搀扶起陆北便走。 陆北心中微微有道暖流淌过。 登岸偏访多时,忽见高山秀丽,林麓幽深。 此时陆北与猴王精神焕发,心情振奋,登山顶观看。 千峰开戟,万仞开屏。 日映岚光轻锁屏,雨收黛色冷含青。 枯藤缠老树,古渡界幽程。 …… 起伏峦头龙脉好,必有高人隐姓名。 陆北心中一喜,知道是找对了地方。 望着眼前,修竹千竿,苍松翠柏,荷芷兰饶,流水潺潺的古奇山景。 忆起近十年来,自己走遍大半个南赡部洲,终于随着猴王来到此地。 灵台方寸……执剑觅长生。 他握紧了掌中的那柄名为【浣花】的名贵宝剑,心中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淡淡惆怅情绪。 正观看间,忽闻得林深之处。歌唱之声,隐隐传来。 歌曰:【观棋柯烂,伐木丁丁,云边谷口徐行。卖薪沽酒,狂笑自陶情。苍径秋高,对月枕松根,一觉天明。认旧林,登崖过岭,持斧断枯藤。收来成一担,行歌市上,易米三升。更无些子争竞,时价平平。不会机谋巧算,没荣辱,恬淡延生。相逢处,非仙即道,静坐讲《黄庭》。】 美猴王听到这里,满心欢喜道:“神仙原来藏在这里。” 急忙快步和陆北沿着山道,循声而去。 走到近前,仔细再看,乃是一个中年樵夫。 这中年樵夫打扮非常,头上戴着箬笠,身穿布衣,足踏草履。 此时正在那里挥斧砍樵,脖子上缠着一条毛巾,不时拿起来搽搽额角的汗珠。 此时,将柴薪打作一捆,正待休息片刻,离开此地。 猴王近前叫道:“老神仙,弟子起手。” 中年汉子慌忙丢了斧头,转身答礼道:“不当此称,不当此称,我拙汉衣食不全,怎敢当‘神仙’二字。” 陆北站立猴王身后,冷眼旁观,却无上前出言搭话之意,只是面带微笑,神态宁静地打着酱油。 这前世八六版西游记的既视感,倒是令他心中唏嘘不已…… 只见猴王上前一步,笑道:“你不是神仙,如何说出神仙的话来。” 樵夫奇道:“我说什么神仙话?” “我二人才来林边,只听的说,【相逢处非仙即道,静坐讲黄庭。】,这黄庭乃道德真言,不是神仙,又是什么。” 猴王拉着陆北一只袖子,一起上前,陆北也是微微颔首。 樵夫笑着打量两人一眼,道:“实不瞒你说,这个词叫做满庭芳,乃一神仙教我的,说常念念,可以解闷,不期让你二人听了。” 猴王是个急性子,眼眸微动,就是问道:“那神仙住处,又在何地,离得远么,我却好去拜访他。” 陆北目光一凝,知道正题来了,细细听去。 樵夫手指向一处山林,道:“不远,此山叫做灵台方寸山。山中有座斜月三星洞。那洞中有一个神仙,成名须菩提祖师。那祖师出去的徒弟,也不计其数,而今还有三四十人从他修行。你顺那条小路,往南行七八里远近,即是他家了。” 猴王扯住樵夫的衣袖道:“老兄,你同我二人去去。若还得了好处,绝不忘你指引之恩。” 樵夫摆了摆手,拒绝道:“不行,不行。我若去了,岂不耽误我担柴出山,你自去罢,自去罢。” 说完,樵夫背上柴火,提起斧头,绕过二人就向山下行去。 猴王见此,只得和陆北循着樵夫所言的路径行去,过一山坡,约莫行有七八里远。 果然望见一处洞府。 二人顿住脚步,都是惊讶不已。 真是好去处。 【烟霞散彩,日月摇光。千株老柏,万节修篁。千株老柏,带雨半空青冉冉;万节修篁,含烟一壑色苍苍。门外奇花布锦,桥边瑶草喷香。石崖突兀青苔润,悬壁高张翠藓长。时闻仙鹤唳,每见凤凰翔。仙鹤唳时,声振九皋霄汉远;凤凰翔起,翎毛五色彩云光。玄猿白鹿随隐见,金狮玉象任行藏。细观灵福地,真个赛天堂!】 又见那洞门紧闭,静悄悄,杳无人迹。 陆北回头望去。 见崖头立着一块儿石碑。 此碑约有三丈余高,八尺余阔,上有一行十个大字。 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陆北目光微微眯起,思忖道:“所谓斜月三星,正是【心】字。” 再念及石猴,六个字悄然浮上心头。 降心猿,伏意马。 ……不愧是道佛兼通的须菩提祖师。 正在陆北心中沉思,猴王跳上松枝梢头,准备摘些松子来吃之际。 “呀”的一声。 洞门半开,自里面走出一个丰姿英伟,相貌清奇的仙童来。 仙童走出来,高叫道:“什么人在此骚扰。” 陆北上前一步,躬身一礼,正待说话。 猴王扑的跳下树来,跑到陆北身旁,同样躬身一礼道:“仙童,我二人是个访道学仙的弟子,不敢在此骚扰。” 仙童打量了猴王一眼,又看了陆北一眼。 疑惑道:“你们都是访道的么。” 猴王和陆北齐声称是。 仙童神色狐疑道:“我家师父,正才下榻,登坛讲道。还未说出缘由,就教我出来开门。说外间有个修行的来了,可去接待一番。想必就是……” 仙童说到此处,顿了一下,喃喃自语道:“不对啊,可怎么是两个呢。是我听错了么。” 陆北心中微沉,不过却是上前一步,微微笑道:“仙童,你定是听错了。” 猴王毛茸茸的爪子挠了挠手背,望着仙童笑道:“错了,错了,我们有两个呢。” 仙童摇头了摇头,也不再细究其中缘故,将陆北和猴王让进门来。 正文 第七章 道前三叩首 陆北与猴王整衣端肃,随童子进入洞天。 细细观看。 层层深阁琼楼,进进珠宫贝阙,说不尽的静室幽居。 二人一猴,直入瑶台之下。 菩提祖师端坐在台上,两边有二三十名弟子,侍立台下。 果然是: 大觉金仙没垢姿,西方妙相祖菩提。 不生不灭三三行,全气全神万万慈。 空寂自然随变化,真如本性任为之。 与天同寿庄严体,历劫明心大法师。 美猴王一见,倒身下拜,磕头不计其数。 口中直道:“师父!师父!我弟子志心朝礼!志心朝礼!” 菩提祖师睁开眼眸,深渊威严的目光向美猴王和陆北二人一一看去。 待望着陆北时,疑惑的目光,有如实质,宛若要将陆北一切因果跟脚看透。 然而这目光……却连顿三下。 停顿之处,分别是背后,心口,手掌。 ……每每停顿一下,神情越发幽奇难测,目光渐渐意味不明。 陆北见此,屈膝跪下,三叩其首,神情郑重至极。还待再叩,却被一道无形之力挡住,无论如何都叩不下去了。 一种名为欢喜的情绪涌上心头,他的双眼隐隐通红。 他知道菩提祖师既然承他三次叩首,这长生法门有着落了。 菩提微微顿了一下,也不去看陆北,好似无视一般。 对猴王道:“你是哪方人氏,且说个乡贯姓名明白,再拜。” 猴王仰脸道:“弟子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水帘洞人氏。” 祖师喝令道:“赶出去,他本是个撒诈捣虚之徒,哪里有什么道果。” 猴王慌忙磕头不住道:“弟子是老实之言,决无虚诈。” 祖师道:“你既老实,怎么说东胜神洲。那去处到我这来,隔两重大海,一座南赡部洲,如何就到此。” 猴王叩头道:“弟子漂洋过海,登界游方,有十数个年头,方才访到此处。此事……他可以作证。” 猴王犹自怕菩提祖师不信,竟然指着此时正心绪复杂不已的陆北。 对于猴王所指,菩提祖师神情安之若素,恍若未闻。 只是继续将应该该说的话说完。 且不提,此地继续按着固定的轨道,在一板一眼的进行。 一处不知名之地。 两个被无尽金黄光芒笼罩,光晕圈圈荡开,令人看不出身形的威严身影低声交谈。 一个相貌普通到近乎平凡无奇,气度如渊若海的中年人,凝声道:“兄长,您说那一位道人,可否会收下那人。” “皇弟不必担忧,那一位道人曾欠我一份因果,他若想脱得樊笼,这因果不了,可是不成的。” 容颜俊逸,长发如瀑,厚重悠远的皇者出言安慰道。 “两位皇兄在此何为,听着说些什么因果不因果的,让愚弟也听听如何。” 一道爽朗的笑声响起。 紧接着,若金钟玉磐浑厚的声音自远及近而来。 两人就是两声大笑,向来人迎去。 …… 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猴王得了孙悟空的名性,欢喜非常,对菩提作礼启谢。 祖师即命大众引着悟空入得二门外,教他洒扫应对,进退周旋之节。 众人奉行而出。 悟空到了门外,又拜了大众师兄,就于廊院之间,安排寝处。 此时大堂之下,一片寂静无声。 只余瑶台之上,菩提祖师端坐不言,看着仍然跪在地上,神情沉凝的陆北。 陆北行礼道:“南赡部洲……” 还未说完,菩提拂尘轻摇,打断道:“你无须与我道什么名姓来历,我不会收你为徒。” 陆北手足冰凉,身体宛若落入冰窟之中。 神色急切道:“既然祖师不愿收我为徒,先前为何受我三拜。” 菩提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道:“道前三叩首,求一长生法。” 未及陆北思考菩提话中真意。 “长生法门,我自会传你。” 说完,兀自闭目不语。 陆北眼眸闪烁不停,心中喜忧参半,完全不知菩提此举何意。 正待复言,先前领他入门的那位仙童,自外间走上前来,清声道:“这位公子,祖师让你随我来。” 陆北无奈之下,只得跟着道童向住处而去。 穿过几处曲折回廊,绕过几座峭立假山。途径一道幽幽竹篁,转过几株古松奇柏。 陆北终于在这位仙童的引领下,来到了一处雅致的木屋。 二人推开木屋,轩敞明亮,却又幽寂静谧。 陆北打了个稽首道:“敢问仙童如何称呼。” 仙童笑道:“你叫我慧云即可。” 陆北心中惊奇。 心道,这看着不起眼,最多不过十六七岁年纪的仙童,竟然还是个慧字辈的子弟。 比猴王的悟字辈还要高出几头来。 见仙童道了名姓,陆北就道:“我叫……” 仙童却笑着打断道:“公子不必多言,祖师有命,不许向我等道出名姓。祖师言了,纵然公子道出名姓……我等也记不住。” 陆北心中惊疑不定,心道,这话又是何道理。 ……什么叫记不住。 慧云仙童不知陆北此时心中疑惑,纵然知道也不会知晓,该作何解答。 陆北又问了慧云仙童一些问题。 除却慧云仙童实在不知,或者菩提祖师特意交代的事情,这仙童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渐渐的,陆北也是了解关于灵台方寸山的一些事情。 说来,这灵台方寸山是在二三百年前,才被偶然游历至此,打算觅地隐修的菩提祖师命名的。 后来传说山中有大神圣者在此收徒传道,渐渐才闻名西牛贺洲沿海的凡人国度。 其中弟子修行多则二三十年,少则七八年,都会被菩提祖师放出一批。 可以说这些弟子,一个成仙了道的都没有。 慧云道童也是五六岁时,家里吃不上一口饱饭,经过一个在这里修行的长辈介绍之下,方才得以来此修行。 所谓修行,也就是练些养身健体,固本培源之术。 恩。 还可以学习一些卜算周易,巫医星象之道。 弟子若是自认学有所成,或者是难以忍耐山洞苦修,想要到俗世娶妻生子,富贵绵延,也可自行下山离去。 菩提祖师完全不禁止弟子离去。只是其人一旦离去,便不得再行返回了。 慧云道童说到此处,涨红着面皮。 吞吞吐吐地言道,他其实也打算再学个两三年游方医术,就要离去,成家立业。 听到此处,陆北心中为慧云仙童的话,感到好笑不已的同时。 眼眸一转,心中有所明悟。 他可能猜到了菩提祖师为何只愿传他法门,不愿收他为徒的原因了。 念及此处,他的心中疑惑却是不减反增。 大神通者畏惧因果牵连,竟已然到这种地步了么。 正文 第八章 冷月顾长生 方寸山。 自陆北与美猴王到来此地,已然是三天过去。 自上一次见过菩提祖师,菩提祖师再也未召见陆北,似乎已然将其忘记。 陆北心中虽然十分挂念长生法门之事,但也知道既然菩提祖师已经承诺自己长生法门,也不必急于一时。 只得按捺住心中急切的心情,和美猴王慢慢熟悉着三星洞中的一切。 说起来,猴王这几天倒是颇为忙碌。 跟着众位师兄,学习言语礼貌,讲经论道,习字焚香,每日如此。 闲时,一人一猴即扫地锄园,养花修树,寻柴燃火,挑水运浆。 渐渐就是半年过去。 猴王已然是乐不思蜀,习以为常。 而陆北则是心中忧虑,一日更甚一日。 这一夜。 月光如水,银辉冷清。 一袭素色衣衫的陆北闭目静坐于木屋外一方几案后,百无聊懒地抚着【锦瑟】。 心中烦闷,琴音自然杂乱无章。 陆北无心再弹,探手取过那柄浣花宝剑,起身在木屋外的竹林中舞起剑来。 刷刷…… 剑光在寂静的竹林里亮起,霜寒剑锋,夺月冷辉。 修竹千竿,粗壮若臂,竹叶飒飒,入耳潇潇。 “呼。” 三尺匹练惊鸿带着凌厉杀伐之气,向出水蛟龙一般,向一竿翠竹刺去。 噗嗤。 剑没及柄,陆北走上前去,拔起宝剑,正待转身回返。倏然心中一动,似有所觉,转脸望去。 只见一株根虬枝曲的苍松旁,一袭青衣道袍,腰系水火丝绦,手拿拂尘的身影,隐在冷月之下。 拢起目光细细观看,正是菩提祖师。 陆北执剑,快步走上前去,打了个稽首,恭谨道:“弟子,拜见祖师。” 菩提祖师微微颔首,神色淡淡道:“你且随我来。” 陆北心中疑惑,连忙亦步亦趋地跟上前去。 冷月如轮,高悬夜空。花草浮香,沁入心脾。 一处清澈的溪流前,芭蕉展叶,宛若绿屏,鸟鸣悠悠,静谧深远。 菩提祖师停下脚步,大袖飘飘,拂尘轻摇,负手而立,望着冷月道:“汝可知长生。” 陆北拱手侍立道:“弟子愚钝,望祖师赐教。” 菩提祖师神情无喜无辈地道:“今夜,我传你长生法门,望你好生修持。” 说完之后,清冷星月光华,自二人立身之地方圆而起,另成一方界域。 其内一幕幕山川沟壑,沧海桑田,草木万物,枯荣交替的场景,若光影穿梭。 远观似在天边,近观又似眼前。 菩提祖师转过身来,双眸幽深,望着陆北点了点头,兀自传授起金丹大道来。 也不知多久,似乎是一夜,或许是一年。 外间如钩弦月,沉入西荒,薄薄山雾,渐渐浮起。 此地,只余脸上迷茫又带着一层明悟的陆北,菩提祖师却不知何时已然离去了。 陆北按剑而立,眸若深渊,转身迎着晨曦,大步向木屋而去。 金丹大道,他已了然于心。 采精气,冲灵窍,筑道基,勾符箓,生玉液,转金丹…… 铸就元神之前的每一个修道关碍,皆是被菩提毫无保留地一一传授。 只差避劫法门和法术神通了。 这个恐怕要在金丹成就之时,菩提祖师方能慢慢传授于他了。 山中无甲子,转眼已六七年矣。 陆北挑着两桶水,步伐轻盈地走在山道上。 自一块古奇圆润的青石后,突然跳出一个灰衣瘦弱的身影。 正是猴王。 猴王走上前来,从怀里拿出两个毛桃,笑着扔给陆北一个道:“陆北,这是俺老孙刚从山里新摘的,你尝尝。” 陆北眼眸一转,有所明悟,笑着伸手接过桃子。 在胸前的粗布衣衫上搽了几搽,放入口中,咬了一口,汁水横流,倒是又脆又甜。 猴王也咬了一口,身形矫健地跟上挑水向杂役院而去的陆北。 陆北将水倒入大水缸,转过身来,笑道:“猴子,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陆北,你前日用的是什么火法神通,能教教俺老孙不成,让俺也学学,好在山中烤些野味吃。” 猴王毛爪扯着陆北的一只衣袖,笑起来颇有一种没皮没脸的味道,但却让人升不起厌恶之感。 闻听此言,陆北心道,这猴王还真是个聪明伶俐的主儿。 前日里,他金丹方成,在后山修炼【石中火】之际,被正在后山玩耍的猴子发现,猴子心中羡慕不已,当时就是出言讨教。 但陆北深知菩提祖师另有安排,如何敢传授给他,也就顾左右而言他一般,将将搪塞过去。 陆北本以为猴子玩性颇重,过两天就会忘记此事。 不想,今天又被他堵住了。 正待,陆北搜肠刮肚,找个借口打发猴王之际。 一声悠远的钟磐声音传来。 陆北与猴子面容都是一变,继而齐声喜道:“祖师讲道了,快些去。” 猴子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暂且放下向陆北学习神通的事情。 二人焚香净手,换了一身衣衫,向弘道堂走去。 瑶台之下,二十位弟子此时大半已经坐在蒲团之上,窃窃私语,交谈不停。 陆北和猴王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静静地等待菩提祖师出来讲道。 约莫半柱香之后。 一个唇红齿白,扎着羊角辫的青衣仙童,摇着一柄松木拂尘,慢慢自瑶台后走出。 脆声道:“众人肃静。” 大堂渐渐安静,弟子正襟危坐起来。 菩提祖师登坛高座,开讲大道。 真个是: 天花乱坠,地涌金莲。 妙演三乘教,精微万法全。 慢摇鏖尾喷珠玉,响振雷霆动九天。 说一会道,讲一会禅,三家配合本如然。 开明一字皈诚理,指引无生了性玄。 陆北听得频频点头,暗自与几年来的所学一一映证。 猴王在旁闻听,喜得抓耳挠腮,眉花眼笑。 忍不住手之舞之,足之蹈之。 见此,菩提祖师喝道:“悟空,你在班中,怎么癫狂跃舞,不听我讲。” 猴王道:“弟子诚心听讲,听到师父妙音处,喜不自胜,故不觉踊跃,望师父恕罪!” 菩提祖师道:“你既识得妙音,我且问你,你到洞中多少时了。” 猴王道:“弟子本来懵懂,不知多少时节。只记得灶下无火,常去山后打柴,见一山好桃树,我在那里吃了七次饱桃了。” 陆北望着这一幕,心中叹道,这猴王就要被传法了。 依猴王大劫之子的资质,修道必然是像开了挂一样飞起。 念及此处,对于自己七年内,达到金丹之境的那一丝自矜之心,也是渐渐淡去。 金丹之境,连元神都没有成就。 更遑论地仙,神仙了。 ……这离长生真仙还隔着一个筋斗云呢。 果然,最后菩提祖师对猴王对三百六十五种旁门的挑三拣四,面上佯装恼怒。走下瑶台,手持戒尺,在猴王的猴头之上,连打三下。走入里面,将中门关了,撇下众人离去。 猴王不愧是聪慧非凡,表面失望惊慌,眼底却是藏着一丝喜色。 陆北看到这里,见无戏可看,也是随着众位弟子离去。 正文 第九章 三年注神体 不知不觉间,又是三年过去。 自猴王在三年前得了菩提祖师传法,陆北就很少看到猴王了。 不过陆北也不以为意,他知道猴王说不得已经铸就元神,甚至凝练胸中五气,成就地仙了。 这一日,菩提祖师又复登坛讲法。 祖师忽问:“悟空何在。” 猴王近前跪下:“弟子在。” 祖师道:“你这一向修什么道来。” 猴王道:“弟子近来法性颇通,根源亦渐坚固矣。” 下首之处,尽管早已有所心理准备,但陆北亲耳闻听猴王进境之迅,心中也不由微惊。 想来猴王已经初步踏入神仙之境了。 神仙者,身外有身,三花聚顶,阴尽阳纯,断肢重生。 这断肢重生,便是神体的典型特征了。 也不知这猴王修出神仙法相没有,若是修出神仙法相,便是此境巅峰了。 祖师道:“你既通法性,会得根源,已注神体,却只是防备着三灾利害。” 猴王闻言,毛爪挠挠腮帮,沉吟良久道:“师父之言谬矣。我常闻道高德隆,与天同寿,水火既济,百病不生,却怎么有个三灾利害。” 陆北此时也是目光深沉地静等菩提祖师回答。 祖师缓缓道:“此乃非常之道,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丹成之后,鬼神难容。虽驻颜益寿,但到五百年后,天降雷灾打你,须要见性明心,预先躲避。躲得过,福寿绵延。躲不过,就此绝命。” 听到此处,陆北目光闪烁,他深知菩提祖师所言非虚。 他不知别人如何,但他自修金丹大道之后,容颜便好似定格在二十五六岁的青年时期。 端的是驻颜有术,不老长生。 在陆北遐想之际,菩提已经将三灾之中的雷,风,火三灾一一讲述。 以陆北的理解,这所谓三灾应该是金丹修士夺取天地灵机于己身之后,被天地循着因果和气机牵引,降下的考验劫数。 要知道,一个人站得越高,雷雨天时越容易遭雷劈。 真仙以下修元神。 天地命三魂依天地人三才之势,玄妙结合,铸就元神。 元者,有形有质,游神御气。 到得这步境界,元神拥有莫大伟力,动静呼吸之间都会盗取天地灵机。 如何不欠下天地因果。 猴王听得祖师说完三灾,吓得是毛骨悚然,叩头礼拜道:“师父垂悯,传与躲避三灾之法,到底不敢忘恩。” 祖师捋须笑道:“此亦不难,只是你比他人不同,故传不得。” 猴王急道:“我也头圆顶天,足方履地,一般有九窍四肢,五脏六腑,何以比人不同。” 祖师笑道:“你虽然像人,却比人少腮。” 陆北闻言也是会心一笑。 原来猴王孤拐面,凹脸尖嘴。 前世尖嘴猴腮之语,可不是说着玩的。 猴王笑道:“师父没成算,我虽少腮,却比人多这个素袋,亦可学也。” 祖师道:“也罢。你要学那一般。有一般天罡数,该三十六般变化,有一般地煞数,该七十二般变化。” 猴王喜道:“弟子愿多捞摸,学一个地煞变化罢。” 听到此处,陆北心中一动。 菩提祖师道:“既如此,且上前来,传与你口诀。” 猴王忙一蹦三跳的上前来,附耳过去,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妙法。 陆北法力运以双耳,细心去听,却是一个字都没有听清。 忽有所觉,发现菩提眼神竟然若有若无地冲自己瞄了一眼,陆北忙正襟危坐。 猴王一窍通时百窍通,当时从菩提祖师处习了口诀,随着众人告辞下去,自去修炼。 陆北也起身离去,正待踏过门槛,耳边却有菩提以神念传得音来。 他不动声色,径直向住处走去。 月上中天。 依然是那处清澈宁静的小溪,那株古奇苍郁的老松旁。 菩提祖师早已等在那里。 陆北躬身施了一礼道:“祖师。” 菩提祖师微微颔首,也不多作寒暄。 沉声道:“金丹三灾,白日里你已尽知。我现在传你天罡变化,以避三灾利害。” 说完,仍然不顾陆北错愕不已的神情,径直一念升起一道界域,或许是避免某个存在感知。 同样也不知道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菩提祖师冷淡的面容上,闪过微不可察的一丝暖意,这次传法之后,竟然没有离去。 难得地对陆北道:“可曾明白了。” 陆北神色疑惑道:“弟子有一疑惑不解,望祖师解答。” 菩提祖师淡漠的神情上起了一丝好奇,凝声道:“哦,说来听听。” 陆北沉吟道:“天罡比之地煞……熟强。” 菩提祖师笑了笑,转过身去,也不直接回答,负手而立道:“强弱与否,修持在人。” 回头见到陆北面上迷茫片刻,转瞬之间,便若有所思。 菩提祖师眼中露出满意之色。提点了一句道:“你铸就元神在即,可以先行修炼【游神御气】。” 说完之后,便转身离去。 “【游神御气】炼神出窍,神游太虚么。” 陆北喃喃语道。 却正是三十六天罡变化之一。 变则通,通则达。天罡地煞术法,即是神通,又是变化之道。 ……天罡地煞之术从来都不是什么简简单单的变化之术。 大千世界,亿万众生,又岂止于天罡地煞一百零八般变化之数。 菩提祖师曾言: 真仙以下,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真仙以上,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至于道尊,看山仍是山,看水仍是水。 天罡中的化术法门若练到极致,应该将将瞒过第三境界的道尊大能了吧。 以陆北理解,用前世科学理论解释就是。 万物皆有固有频率。 凡人肉眼凡胎,看到某种东西,是因为接收到这种东西,或是自己发射或是借光反射来的光线频率。 这一点可以从后世魔术和一些隐匿之术中得到启示。 他们就是利用光线环境,来达到欺骗常人视觉的目的。 由于仙人以神念直接感知物体频率。 因此哪怕在黑夜中不借助任何光线,也可视物。 当然所谓的障眼法,也就瞒不过仙人的神念探查了。 然而天罡之术,练到一般境界,就可以通过【胎化易形】来拟形幻化。 同时造成一种幻化之物的频率假象,若是幻化境界足够高明。 很容易欺骗到真仙以下的仙人神念探查。 化者,骗也。 但真仙不同,真仙这一个‘真’字,就有去伪存真的意思。 彼辈神念直接探查物质的能量波动。 频率不过是能量波动后的放射形式罢了。 若不将天罡化术炼到【体形俱拟】的第二境界,根本瞒不过这些真仙的刻意探查。 至于大罗道尊,若仔细探查,直入本源,探查其能量层级。 除非是在本源和能量层级上作出改变,否则在大罗道尊有心探查之下,若赤身裸体,不着片缕。 还有一事就是,无论天罡还是地煞变化,若变成某种凶兽且要完全具备此种凶兽的威能,精血和灵窍排布同样是不可或缺之物。 总之,天罡三十六变是一门对悟性和资源要求极高的神通变化之术。 三教弟子修炼此法者众多,然而真正修成者却寥寥无几。 比如【指石成金】之术,只要是仙人都会使。 但能把石头真正变成金子的神仙,三界屈指可数。 正如菩提祖师所言,神通的强大与否,还真是在个人修持。 正文 第十章 灵山迷中局 十年之前。 灵山。 菩提树金叶婆娑,功德池白莲圣洁。 佛光普照,古塔隐隐,晨钟暮鼓,禅唱渺渺。 一个个幢幡宝盖,异宝仙花,隐隐摆列在灵山仙境上空。正是那三千诸佛,五百阿罗,八大金刚,无边菩萨以神通现出的法相虚影。 灵山大雷音寺下。 两道金光无声出现。 正是摩妙珈蓝与韦陀菩萨二人。 摩妙珈蓝脸色苍白,目光愤愤不平,怒不可遏道:“这天庭长公主殊为可恨,贫僧早晚要给她个报应。” 摩妙珈蓝如何不怒。 他被天庭长公主毁坏木鱼佛宝不说,还被其轻描淡写的随意一击,就斩去了他三百年苦苦修行之功。 想他佛前持咒颂念,三百年苦苦修持,而今一朝化作流水。 如何不恨…… 韦陀刚毅的面容上阴沉一片,实在是有些厌烦摩妙珈蓝,这一路之上的喋喋不休。 神色冷峻道:“你自去疗伤,我去禀告佛祖。还有……这里是灵山。” 说完,沉着脸踏上台阶,便向大雷音寺宝刹而去。 听到韦陀话语中的警告之意,摩妙珈蓝冷哼一声,正待离开。 这时一个披着一袭大红袈裟的和尚,自佛塔后缓缓走来。 这和尚身高七尺,相貌英俊,双腮酡红,此时,桃花一样的眼眸中,笑意盈盈。 走上前来,轻笑道:“摩妙,何以如此恼怒。” 心情烦闷的摩妙珈蓝循声望向来人,眼底闪过一丝讥讽,阴阳怪气道:“不敢当罗汉挂怀。” 眼前这位虽是天仙罗汉,比自己神仙修为要高明许多。但名声在西方灵山可谓是声名狼藉。 正是欢喜罗汉。 这尊罗汉,在其他菩萨的信徒国度,比丘沙弥之中,大兴欢喜禅法,将须弥山下诸国信徒搞得是乌烟瘴气,***不堪。 若非其身后站着的是灵鹫山的那位。 其人早已是被引得一片怨声载道的诸位菩萨,一个报应送他转世历劫去了。 欢喜罗汉微微一笑。 似乎对摩妙珈蓝话语中的不敬,丝毫不放在心上。 笑道:“摩妙,贫僧见你似乎有伤在身,贫僧那里还有几颗曼陀沙华舍利,助你疗伤可好。” 说完,未待摩妙出言,又是笑着传音道:“贫僧方才无意听见,你被那天庭大公主所伤,贫僧这里正有一个关于此女的消息,可奉送于你。” 摩妙珈蓝闻听此言,面色变了几变,仔细打量欢喜罗汉一眼,见其神色不似作伪。 心道,随他去去,又有何妨。 正好听听是怎么回事,若是能够利用一番,对付天庭大公主,也能一解心头之恨。 念及此处,摩妙珈蓝便与仍是一脸笑靥如花,神情高深莫测的欢喜罗汉向其洞府而去。 不提二人如何去欢喜罗汉之处。 且说韦陀菩萨入了大雷音寺中。 里面天龙佛音,阵阵诵念,禅意悠远,洗礼人心。 世尊如来披着袈裟,端坐白云缭绕的莲台之上,身旁摩柯迦叶和阿难二位尊者,神态恭谨,侍立一旁。 五百罗汉或侧卧,或端坐,或怒目,或微笑,神情不一而足。 更有文殊,普贤,观音三位尊者,面容宁静安详,端坐于莲台之上,身后佛光成轮,金光万道。 却是世尊如来正在说法。 韦陀顿住脚步,不敢莽撞,神情肃穆,双手合十,站在一旁默默侍立。 这时,一个小沙弥将一株金婆罗花递给阿难。 阿难尊者仪容俊秀庄严,相如满月,眼似青莲。 见此,微笑着自小沙弥手中接过金婆罗花,就要将其转呈给世尊如来。 世尊如来停下讲法,问道:“何人送来的。” 阿难双掌合十,回道:“大梵天王,闻听世尊再次说法,心中欢喜,特意来贺。” 世尊接过金婆罗花,以手拈起,缓缓示与众人。 诸位罗汉菩萨一时间皆是默然不语,殿中气氛更为沉静肃穆,不知世尊何意。 这时,正一旁侍立的迦叶尊者突然微微一笑。 世尊望向摩柯迦叶,然后冲诸佛笑道:吾有正法眼藏,涅盘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付嘱摩柯迦叶。” 诸佛菩萨闻言,面上皆是似有所悟。 过了片刻,世尊讲法完毕,诸佛菩萨罗汉皆是渐渐散去。 韦陀走上殿来,将西海之事一一禀告如来。 世尊听完神情无喜无悲,不置可否,反而吩咐阿难尊者道:“你且去将金蝉子唤来。” 阿难一脸为难道:“世尊,金蝉子师兄自上次灵山法会之后,与我等,扬言称他自此不来听法。而后出了灵山,也不知往哪里去了。” 世尊淡淡一笑,方道:“他方自北俱芦洲而返,你一去便知。” 阿难闻听此言,正待转身离去。 世尊又道:“三百年后,盂兰法会召开在即,劝他作好准备。” 阿难闻听此言,脚步微顿,然后离去寻找金蝉子去了。 灵鹫山下,欢喜罗汉的洞府之内。 一股旖旎***的浓郁香气,充斥洞府。 摩妙珈蓝眉头一皱,就是暗中封闭了五感。 见此,欢喜罗汉淡淡一笑。 欢喜罗汉请摩妙珈蓝落座,一个身材曼妙,衣衫暴露的俏丽女尼,扭着扶柳腰肢,春情盈眸地走上前来,给二人奉上两杯香茶。 欢喜罗汉笑着站起身来,穿过一道绣着鸳鸯戏水的屏风,在粉红帘帐之后。拿过一个紫檀木盒,在摩妙珈蓝面前打开。 两颗被粉红雾气包裹的七彩曼陀沙华舍利,静静地躺在木盒之中。 欢喜罗汉捻起两颗舍利,一边递给摩妙珈蓝,一边笑道:“摩妙,此物配合欢喜之气,疗伤更佳。” 摩妙珈蓝双手接过,下意识将令自己感到恶心不已的欢喜之气,以佛力化去。揣进怀中。 神色稍纾,笑道:“罗汉有话,但讲无妨。” 欢喜罗汉缓缓道:“此事说来,还是贫僧从降龙尊者那里听来的。” 摩妙珈蓝神情错愕道:“这如何又牵涉到了降龙罗汉。” 欢喜罗汉笑着解释道:“降龙尊者修为深厚,明晓佛法,交游三界。然而不知为何,降龙尊者却贪于口舌之欲,不能自持。因此与天庭的食神,关系可谓莫逆。” 说到此处,欢喜罗汉心中就是唏嘘不已。 同为十八罗汉,降龙伏虎二尊者却是实打实的真仙修为,不必再为长生所忧。 想那降龙平日放荡不羁,荤素不拒,却禅理高深,修为深厚,真是看也不透。 正文 第十一章 猴王在方寸 灵山之上。 塔林高耸,佛音渺渺。 灵山之下。 宁静祥和,花草茵茵。 白色河流宛若玉带,静静流淌在林木之间。 一袭月白僧袍,面容俊秀,眉目疏朗的金蝉子弯下腰来,望着河中的两只游鱼发呆。 青色游鱼追逐一片翠绿的水草,摇头摆尾,状极欢快。 面容庄严秀丽的阿难远远见到,忙是快步走上前来。 “师兄,可算找到你了,我佛如来……” “佛在何处。” 金蝉子扭过脸来,左右张望,秀雅的面容上洋溢着如阳光一样的暖暖笑意。 “我佛当在西天。” 阿难忍不住打了一句机锋。 又是续道:“世尊让我唤你去雷音寺,有些事情吩咐。” 金蝉子理也未理,淡淡笑道:“贫僧正在参禅礼佛,不去什么西天。” 说完,目光又呆呆地投向……那两只欢快嬉戏的游鱼。 阿难无奈地笑了笑,反而不再着急,上前一步道:“师兄,别看鱼了。” “嘘,别闹……我在看佛。” 金蝉子扭过脸来,冲阿难微微一笑道。 自己被金蝉子师兄这么当作三岁小儿哄,阿难心中莫名火起,不过他慧根深厚,转瞬之间,压下渐起的嗔念。 正待出言劝说。 一丝浩瀚深远的气息自莫名之地,降临几身,阿难心中一惊。 “呼。” 两只小青鱼似乎感受到什么,身形微顿,鱼嘴大张着,吐起白色泡泡,转眼之间便快速游走。 金蝉子也不回头,长叹一声道:“你不是那个宁愿化作石桥,承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雨打,五百年日晒……也要见情人一面,如是我闻的阿难了。” “我是谁。” “你是佛。” “我又为何是佛。” “游鱼是佛,你自然也是。” ‘阿难’笑了笑,并不多言。 【我若不悟,佛是众生。我若悟时,众生是佛。】 这就是你金蝉子的道么。 “三百年后盂兰法会,不要缺席。” ‘阿难’留下这么一句话,阿难便长出了一口气。 他没想到世尊竟然…… 这时,月白僧袍的金蝉子缓缓站起身来,大笑着向远处而去。 阿难高声唤道:“师兄,欲往何处。” “灵台方寸,斜月三星。” 声音隐隐传来,阿难神情踌躇,若有所思。 …… 灵台方寸山。 十年之后。 这一日。 骄阳似火。 一块大青石上,陆北双眸紧闭,盘膝端坐,呼吸若有若无。 远处长条青石铺就的空地上,浓郁绿荫之下。 穿着灰布道袍的猴王,拿着一根玄铁桑木棍,舞动得是呼呼生风。 原来,猴王见众位师兄,刷刀练剑,光影若飒飒流星。 心中欢喜,也是找来一根陆北平日用来挑水练力的玄铁桑木棍子,舞动起来。 猴王对棍棒武器,果然是灵性非凡。 没有多久,猴王便将一根重达一百多斤的玄铁棍,耍得如指臂使,精妙难言。 围观师兄一片惊叹之声响起。 猴王笑着离开人群,便向陆北走去,静站半晌,颇有兴致。 陆北似有所觉。 烈烈骄阳下,那已淡若无物的阴影,慢慢恢复正常。 猴王围着陆北转了几圈,笑道:“陆北,你这练的什么神通,影子都练没了。” “【正立无影】,一种防御神通。” 陆北也不隐瞒,神情淡淡地道。 猴王一听防御神通,就没了兴致。 毫不在意地笑道:“老孙这一身铜皮铁骨,要什么防御神通。” 陆北微微一笑,也不出言反驳。 他深知,猴王这一身所谓的铜皮铁骨,估计也就是防御个神兵利器的水准。 没有完全将金丹药效在八卦炉中发挥出来,练就金刚不坏之身的猴王。 肉身防御可是连哮天犬的一口狗牙都崩不碎。 至于其本身境界为真仙,血肉衍生,灵窍重铸。在大神通的斗法之中,可谓鸡肋无比。 没错……猴王现在就是真仙境界。 金之一行本源圆满。 以其混世四猴之一,灵明石猴的超凡战力,金箍棒在手,估计可与金仙放对。 想到这里,陆北也是不仅为猴王的绝世天资,感到咋舌不已。 心道,眼前这猴子才是真主角,满打满算不过修了三年道,长生唾手可得。 而他现在的修为,元神还差着一步,才能铸就。 说来也是奇怪,自上次他听从菩提祖师所言,开始修炼【游神御气】,尝试以元精和元气引动三魂铸就元神之后,赫然发现自己三魂好似出了一些问题。 元神一时间,竟然无法铸就。 他隐隐有所猜测,可能是与自己穿越此身有关,他不敢去问菩提祖师,只得暗中查阅典籍。 好在解决之法还是有的,不过恐怕要费一番周折。 想到此处,陆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十年修道,七年至金丹,三年困于此境。 这他妈叫什么事儿。 猴王见陆北神思不属,正要出言询问。 忽然,菩提祖师在石阶之下,冲自己招手。 猴王忙是一步三跳地跑到跟前。 菩提祖师捋须言道:“悟空,事成了未曾?” 猴王谦道:“多蒙师父海恩,弟子功果完备,已能霞举飞升也。” 霞举飞升,一般天仙就能作到,甚至地仙都能勉强做到。 若有天庭正宗腾云口诀,地仙甚至可驾云三彩,神仙可驾云五彩,天仙更可驾云七彩。 菩提祖师一眼就能看出猴王进境,但仍是这般说,不过引出话头罢了。 闻听此言,就是道:“你试着飞举我看。” 猴王弄本事,将身一耸,他云霞去半刻功夫,返复不上三里远近,落在面前。 叉着手道:“这就是飞举腾云了。” 菩提祖师笑道:“这个算不得腾云,只算得爬云而已。自古道,神仙朝游北海暮苍梧。似你这半日,去不上三里,即爬云也还算不得。” 猴王仰着毛茸茸的猴脸,问道:“怎么为朝游北海暮苍梧?” 菩提祖师道:“凡腾云之辈,辰起自北海,有过东海,西海,南海,复转苍梧。北海却是北海零陵之话语也。将四海之外,一日都游遍,方算得腾云。” 猴王闻听此言,大喜过望,忙向菩提祖师请教。 果然,菩提祖师将筋斗云的口诀精要,传授给猴王。 猴王不愧天资聪颖,一学口诀,凭借其真仙的浑厚法力,一个筋斗,就翻到十万八千里去也。 陆北远远见着这一幕,哑然失笑。 心道,这筋斗云和猴王倒是绝配。换个人使出,都是一群手动滑稽。 ……还不笑掉三界仙佛的大牙。 正文 第十二章 即将离灵台 依然是十年之前。 天庭。 金光万道滚红霓,瑞气千条喷紫雾。 南天门。 碧沉沉,琉璃造就;明幌幌,宝玉妆成。 玉阶上两列数十员镇天元帅,顶梁靠柱,持铣拥旄。下首处,上百金甲天兵,执戟悬鞭,持刀仗剑。 金鳞曜日,彩羽凌空。 天庭主要建筑横纵以天罡、地煞之数排列。 共计三十六天宫,七十二宝殿。 遥遥凌驾于三十三重天之上。 紫薇与北斗辉映之地,便是南天门的入口。 倏然,云海翻滚,霞光溢彩。 两道流光自远处而来,不大一会儿,便出现在一众天兵天将的眼帘之中。 “何人擅闯南天门,还不速速止步。” 一个身材魁梧,气势威风凛凛的执戟金甲天将,高声喝道。 流光敛去,玉阶之上,现出两个容颜俏丽的人影。 一袭青色长裙,云鬓高挽,气质婉约的女子身旁,缓缓走出一个火红宫装长裙,身姿窈窕,气质出尘的冷艳女子。 神情淡漠道:“是本宫和五公主,还不让开去路。” “卑职参见两位公主。” 一见来人身形,天兵天将忙是低头,拱手施礼。 但神念仍是默默关注着照妖镜的动静。 两位公主也不多言,莲步轻移,穿过巍巍宏大的南天门。 正是自凡间回返的天庭大公主和五公主。 不知为何,七公主却是没有跟着二女回返。 原来,大公主红儿接收到王母符箓传音,忙自去南赡部洲寻找五、七两位公主。 她们姐妹七人彼此自有感应,红儿公主没费多大光景,便在山东千乘,寻到驻足流连的两位公主。 然而,让大公主红儿头疼不已的是,青儿公主愿意跟她回返天庭,小七公主却执意要留在凡间生活一段时间。 红儿公主素来宠溺小七公主,只得与五公主先行动身,回返天庭向王母复命。 由于天宫之上设有法禁,不得无故飞驰。 二女离了南天门,便婷婷袅袅地先自向天虹中的七仙阁而去。 绕过满目星辰绛纱芙蓉观,转过身旁玉簪珠履紫金章。 玲珑剔透的回廊之上,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突然远远走来。 此人一袭云纹简领素袍,面相儒雅,气质温润,这时面容上满是温煦的笑意,慢慢向二女迎去。 青儿公主见了来人,就是扭过俏脸,冲红儿公主嫣然一笑道:“姐姐,你看谁来了。” 红儿公主冷艳明丽的眸子,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喜色,继而凤眸一眨不眨地望向来人。 “红儿……公主。” 食神面上惊喜交加,目光灼热,好似能够融钢化铁。 星辰一样的眸子中蕴含着千言万语,欲说还休。 “噗嗤。” 却是青儿公主见食神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心中只觉好笑不已。 见此,红儿公主就是没好气地白了青儿公主一眼。 神女娇嗔,冷眸敛艳,风情流泻。 红儿公主若春山般秀丽黛眉上,一抹喜色含而不露,微微一笑道:“食神,你怎么在这里。” 食神伸手挠了挠头,这一副扭捏情态,恰如陷入热恋中的毛头小伙。 哪有成名万年,视亿万人为草芥,长生真仙的强者模样。 儒雅的面容带着一丝腼腆,温声道:“青霖说你回来了,所以……” 闻听青霖,红儿公主冷眸微暖,心中更为甜蜜。 青霖是一只聪明伶俐的百年青鸟。 说来,红儿公主之所以能和食神认识,便是由于青霖的缘故。 百年以前,一只折断双翼的青鸟突然出现在七仙阁外,被偶然经过的食神,和正自百无聊赖,闲庭赏花的红儿公主同时发现。 二人为青霖疗伤,并抚养她长大,一来二去,才得以渐渐熟稔。 不过,食神虽然是天庭老牌真仙,但仍对天庭中的天条律例有所顾忌。 好在二公主和四公主,最爱吃食神所做的桂花桃酥…… 红儿公主知道自己悄然离开天庭,能瞒得过其他天庭诸神,却瞒不过经常往七仙阁,给二妹和四妹送珍馐美味的食神。 在自己离去的短短几日中,食神必然是嘱咐青霖日夜守候在南天门外。 听到自己回来,就是第一时间跑来见过自己了。 念及此处,红儿公主心中欢喜更甚,冷艳的唇角也是悄然勾起美丽的弧度,正待出言。 这时,咳嗽声响起。 正是站在一旁,饶有兴致观看的青儿公主发出的。 原来是一队身穿紫绶彩衣的仙娥,持着花篮,捧着玉如意,缓缓而来。 红儿公主收敛神色,忙和青儿公主一道向天虹宫而去。 与食神擦肩而过,二人目光交汇,空气波动,却不知这么短的时间里,传了什么音信。 食神眉目疏朗,一双明亮的眸子,望着红儿公主渐渐消失的婀娜背影,明净的面容上那腼腆的神色一点点地消失。 尚自盈满喜悦的眼眸深处……却无丝毫温度。 “扑棱棱。” 一只翠羽尖喙,姿态妍丽的青鸟自远处飞来,在食神周身盘旋半晌,不敢落下。 食神冲这只名叫青霖的青鸟微微一笑,青霖下意识地脖子一缩,忙小心翼翼地向其肩膀落去。 ……又是十年之后。 方寸山。 青松苍郁,山麓幽深。翠柏含青,竹篁滴翠。 自猴王在菩提祖师那里学了筋斗云的口诀精要之后。 陆北就三天两头见不到猴王了。 约莫过了有半个多月。 这一日。 春归夏至,众师兄都在松树下会讲多时。 众师兄笑道:“悟空,你是那世修来的缘法?前日师父附耳低言,传与你三灾变化之法,可都会么?” 猴王笑道:“不瞒诸位师兄,一则是师父传授,二来也是我昼夜殷勤,那几般都会了。” 闻听此言,众师兄提议道:“趁此良时,你试演演,让我等看看。” 猴王闻言,抖擞精神,有心卖弄手段,毫不在意地笑道:“众师兄请出个题目,要我变化什么?” “就变棵松树吧。” 猴王捻着诀,念动咒语,摇身一变,眨眼之间,就变作一颗松树。 陆北此时也站在众位师兄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看看这地煞较之天罡变化之术如何。 以神念探查,陆北就是叹了口气。 猴王所变的这株松树,当真是: 郁郁含烟贯四时,凌云之上秀贞姿。 全无一点妖猴像,尽是经霜耐雪枝。 众位师兄,见了都是鼓掌大笑道:“好猴儿,好猴儿。” 正在猴王脸上笑嘻嘻,心中得意不停。而陆北目光闪烁,暗自摇头不已之时。 突然一声冷喝传来。 “是何人在此喧哗?” 正文 第十三章 地府势必行 众位师兄闻言,慌忙检查装束,正肃衣冠,走上前去。 猴王也现出本相,站在一旁道:“启上尊师,我等在此会讲,并无喧哗。” 菩提祖师怒喝道:“你等大呼小叫,全不像修行之人,修行之人口开神气散,舌动是非生,如何在此嚷笑。” 众位师兄道:“不敢瞒师父,适才孙悟空演变化之术,教他变棵松树,形神俱备,弟子们俱称扬喝彩,故高声惊扰了尊师,望乞恕罪。” 菩提祖师听完,方道:“汝等且去。” 又唤过猴王到近前,告诫道:“悟空,我问你抖什么精神,变什么松树。如何可在人前卖弄手段?假如你见别人有,不会求他?别人见你有,必然求你。你若畏祸,却要传他。若不传他,必然加害。你之性命又不可保。” 陆北站在不远处,听得菩提祖师这番言语,心底也是深以为然。 猴王闻听此言,叩首道:“只望师父恕罪。” 祖师叹道:“我也不罪你,你且去吧。” 猴王满眼堕泪道:“师父……教我往哪里去?” 祖师扭过脸去,袍袖一甩道:“从哪里,回哪里去。” 猴王幡然醒悟道:“我自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水帘洞来的。” 祖师冷声道:“你快回去,全你性命。若在此间,断然不可。” 猴王两眼通红,上前一步,施了一礼道:“上告尊师,我也离家有二十年矣。虽是回顾旧日儿孙,但念师父厚恩未报,不敢去。” 祖师喝道:“哪里有什么恩义?你只要不惹祸,不牵带我,就罢了。” 猴王神色无奈,只得向菩提祖师拜辞。 祖师冷冽道:“你这一去,定生不良。任你如何行凶惹祸,却不许说是我的徒弟。你说出半个字来,我就知之,把你这猢狲剥皮挫骨,神魂贬往九幽,管教你万劫不得翻身。” 菩提祖师说完,转身缓步离去。 猴王冲着菩提的背影,躬礼高声道:“决不敢提起师父一字,只说是我自家会的。” 猴王转过身来,向陆北走来。 道:“陆北,俺老孙要回花果山了。” 陆北笑了笑,凝声道:“那我送送你。” 说着,二人出了斜月三星洞,也不运用腾云之术,沿着方寸山拾阶而下。 猴王不是什么多愁善感之人,虽然先前被菩提祖师逐出方寸山,心中有些伤感。 但这一会儿光景,想起马上就要见到在花果山的猴子猴孙来,也不再觉得烦闷。 方寸山苍郁含烟,异草翠绿欲滴,宝花争奇斗艳。 走了一段路途。 猴王笑道:“陆北,且回罢。” 陆北微微颔首。 “俺老孙去也。” 一声长啸,震动山林。 猴王抽身,捻着诀,一个跟斗翻起,筋斗云便载着他向云雾高空遁去。 见猴王渐渐消失天际,陆北取出腰间的青皮葫芦,摘过木塞,仰头就是喝了一大口竹叶酿。 醇香醴厚,余韵悠长。 叹道:“我也是时候离去了。” 转身就待回返三星洞。 恩。 陆北心下微动,目光一凝,往一处方向望去。 只见不远之处,一块儿平整圆润,含烟生翠的青石上,赫然站着一个身穿月白僧袍,丰雅修致的青年和尚。 在他神念感知中,分明一刻钟前,那里空无一物。 这和尚是何时来的…… 陆北上前一步,打了个稽首,问道:“大师何来。” 闻听此言,正自负手而立,抬头看天的青年和尚,低下头来,向陆北莫名一笑。 当真是: 目如星辰初熠,眉似弦月方满。 ……好一个清秀俊朗的和尚。 “贫僧左右无事,闲来此地观松涛,赏云海。” 青年和尚这时仔细打量眼前之人,眼底也浮起了一层疑惑。 心道,近来大劫将启,天机越发颠倒。连自诩灵觉非凡,洞察因果的他都不可尽知了。 此人不是别人。 正是那十年前,自灵山步行而来,今日才至了方寸山的金蝉子。 【金风未动蝉先觉,因勾弦果早已知。】 正是赞叹那先天灵物,洪荒异种六翅天蝉对于因果,感知敏锐的天赋神通。 陆北冲这青年和尚微微点头,也不多言,转身离去。 就这样,金蝉子意味不明的目光跟着陆北身形,最终消失在崎岖的山道拐角处。 又过了三日。 是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菩提祖师高坐瑶台,讲完一段法,说过一段禅。 突然高声宣道:“而今讲法已毕,汝等弟子都下山去吧。” 众位弟子闻言,齐齐拜伏于地,面带惊慌地呼喊道:“老师,可是我等作错什么,以至于老师将我等赶下山去。” 菩提祖师拂尘轻摇,声音飘渺道:“缘分已尽,无须多言。” 说完,兀自闭目不语。 众位师兄见此,无奈之下,向菩提祖师拜了几拜,各自洒泪道别离去。 宏道堂中,唯有陆北一人,默然侍立。 “汝为何不走。” 菩提祖师缓缓睁开眼眸,出言问道。 陆北正色拱手道:“祖师传法于我,此恩早晚不敢或忘。” 说完,就要深施一礼。 菩提祖师拂尘摇起,将陆北施礼之势阻住,双目再次紧闭,沉声道:“去吧,去吧。” 闻听此言,陆北也不再坚持,深深看了菩提祖师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三魂离合不归,也不知传你长生法门,是对是错。” 随着陆北身影走远,弘道堂中徒留一声长叹,幽幽回响。 陆北回到所居竹屋,细细将东西收拾一番。 其实也没什么重要东西,不过是几件换洗衣衫罢了。 【锦瑟】瑶琴原本作为幻级灵宝雏形,在他成就金丹之后的三年中,施展《天工宝箓》中的炼宝法门。 将其重新温养,炼制,终于在前日里成就幻级灵宝,被他收入丹田灵境空间。 收拾好包裹,见再无遗漏。 陆北就是叹了一口气。 他这些日子,修为虽无法寸进,却也没闲着。 翻阅典籍,已然弄清了元神境界的种种关碍。 他的元神之所以难以铸就,盖因三魂离合不归一处。 自己穿越而来的真灵,撞碎前身真灵,窃据前身命魂存身。 由于自己穿越及时,天地二魂没来得及消散于天地之间,让自己不至于沦为天憎地厌的‘黑户’。 不过恰恰如此,完全拥有前身真灵烙印的天地二魂。对于由自己真灵吞噬前身真灵融合为一的命魂,就是本能地排斥。 念及此处,陆北眉头深锁,眼眸晦暗不定。 为今之计,必须先往地府一行了。 寻找【转轮黄泉草】、【九幽阴沉木】、【冥灵空心石】这三样东西。 重新一一洗炼天地命三魂,方才能够窥测元神之境。 陆北念及此处,不在于此地盘桓。 提起【浣花】宝剑,腰悬青皮酒葫芦,目光沉毅,步伐坚定地出了方寸山。 正文 第十四章 惊魂转轮殿 幽冥界。 一株黑铁木,枝干粗壮,大若手掌的树叶迎风而立,飒飒作响。 不知何时,一道挺拔的身影无声降临在黑铁木上,悄然化作一片树叶。 化作树叶的此人目光逡巡良久,忽然远远看到什么。 身形扭动,眨眼之间,再化作微不可见的一粒尘埃。 没过多久,便向树下经过的两个青面獠牙,手持锁链,正押着一个无头鬼魂的鬼差,随风荡去。 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晃晃悠悠,三颠五簸…… 地府。 仰观鬼门关,遥望枉死城。 阴风惨惨,黑雾缭绕。彼岸花开,如梦似幻。 黄泉路曲折弯弯,忘川河浊浪滔滔,奈何桥鬼魂不断,望乡台哭声一片。 幽冥界天空常年一轮暗红大日高悬,气息压抑昏暗。 阴云翻滚之处,十座大殿隐隐,虚空漂浮不定。 正是那阎罗十殿。 下首不远处,同样有着几座小型宫殿林立环绕。 正是判官殿,无常殿,游方殿…… 判官主殿中。 上百位六七品的低阶文武判官,神情肃穆凛然地站在殿中的玉阶上。 静候青玉案前长身玉立的阴律司督司判官……同样也是判官殿首席判官崔珏,崔府君宣布阎罗天子的谕令。 崔府君面容儒雅,神情沉静,眼眸明亮,此时双手持着一道黑龙卷轴,展开朗声念道: 【……阎罗天子敕令,掌殿使签押:察查司六品判官钟馗巡察两界山百年,功勋卓著,又兼神品自行提升,特擢其职为判官殿罚恶司督司判官……】 崔珏传达完阎罗天子的谕令,殿中凝重严肃的气氛倏然一松。 一袭大红衣袍,虬髯黑脸的钟馗喜不自胜地越众而出,走上前去,从笑意盈盈的崔珏手中接过,那道黑龙卷轴。 钟馗双手一接卷轴,自冥冥虚空中,一道墨光带着宏大和浩瀚的先天禁制,杳杳升起。 甫一出现,便向钟馗七尺高的昂藏魁梧身躯笼罩。 此时,钟馗只觉得腰间所悬挂的那枚判官阴印,涨大几圈。铭文冥禁更为繁复,显然权柄又重了几分。 一时间,种种地府秘术,也齐齐向自己灵台涌来。 钟馗心中更是欢喜难言。 见此,殿中诸位判官这才走上前来,拱手恭贺此时正兀自笑得露出一口渗人白牙的钟馗。 喧闹一阵,人群渐渐散去。 崔府君嘱托道:“钟判,你先去和陆判交接一下。” 陆之道作为察查司督司判官,作为其人手下判官的钟馗离职,是需要双印相启,撤消原有权柄的。 钟馗此时将心中狂喜情绪压下,神色踌躇道:“陆判可能不在察查司。这几日,钟某见他频繁往返于两界山,也不知忙些什么。” 崔府君眉头一皱,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沉声道:“他的阴印就放在察查司的案上,你自去用印吧。” 钟馗不再多言,拱手离去。 见钟馗离去,崔府君心中叹道:“这个陆判替人剜心扯肠,割头换面,还真是敢想敢干呐。” 钟馗心情愉悦地向不远处的偏殿,察查司所在赶去。 他这次能够在几十名六品文武判官中脱颖而出,成为五品督司判官,执掌一司,可是托了那凡间小子,陆北的鸿福。 不过欢喜之余,他的心中也有一些不安和愧疚。 盖因一位在游方殿供职的友人,勾魂使徐峥,却因为自己的缘故,被那位以严苛冷峻,吹毛求疵,闻名地府的游方殿掌殿使给发配到阴川去了。 而今尚是生死不知。 说来,这位掌殿使身为堂堂真仙强者,完全没有长生真仙的自觉。 其他几殿的掌殿使哪一个不是自持真仙身份,对殿中一应事务,漠不关心。 纵然偶尔视事,也只是以神念分身降临而已。 果真是女人事多啊。 就在钟馗心中腹诽那位真仙强者的时候,身形也慢慢进了偏殿,唤过值守判官,提出用印。 值守判官胖乎乎的大圆脸上,满是谄媚的笑意,恭敬道:“钟判稍待,我去取印。” 恩,印哪里去了? 难道被陆判带走了……怎么可能,钟判去凡间从来就没有随身携带阴印的习惯。 而且也没有必要,因为钟判作为一司之主,经常去凡间偷闲,察查司一应事务又离不了阴印。 玉案之后,望着空无一物的盒子。 值守判官宛若圆盘一样的大脸上,鬓角冷汗扑簌而下。 钟馗似有所觉,冷喝道:“印呢?” 值守判官苦着脸道:“方才我去判官殿听谕,这也就一会儿的功夫,怎么会不见了。” 见钟馗神色冷肃,目光凛冽。 值守判官心中再无侥幸,大悔自己方才为何不带上阴印。 可谁也不能吃喝拉撒都带着吧,而且地府步步禁制,这些年何曾有过丢失阴印的事情发生。 钟馗唤过在殿外侍立,两个手持钩镰枪的鬼卒,冷声道:“方才殿中禁制可有异动……想好再说。” 一个红脸鬼卒想了片刻,方道:“方才殿中一阵微风起伏,我还纳闷,殿中怎么有风呢。” 值守判官走上前来,焦急道:“钟判,这该如何是好。” 钟馗将两个鬼卒打发走,转过身来,沉声道:“阴印丢失确凿无疑,我去找崔府君,将此事回禀。” 说完,就要向殿外走去,值守判官忙是扯住钟馗的衣袖,神色急切道:“钟判使不得啊,使不得。” 钟馗扭过脸,冷声道:“你待如何。” 值守判官讨好道:“钟判高抬贵手,我先去找陆判,陆判一旦回返,循着神念感应,定能寻回。” 钟馗黑如焦炭的大脸之上,沉吟半晌,神情踌躇道:“只能与你半日。” 值守判官忙自千恩万谢,下去联系陆判不提。 转轮殿。 巍峨壮观,气势雄浑。 黑气团团,喷涌若潮汐。阴气轮轮,转动似陀螺。 却是将自不知名界天之中的转轮殿,映照在幽深晦暗的虚空中。 一道人影绕过重重宫禁,缓缓踩过一道道黑玉石阶,步伐从容不迫地向殿中走去。 此人一袭水火判官服,气度沉凝,威风凛凛,掌中却不时把玩着什么。 细细观去,竟然是一枚四四方方的阴印。 正是陆北。 他随着那两名鬼差入了阴司,一路之上可谓惊心动魄。 现在,他还记得化作尘埃随着鬼差,经过奈何桥之时,那位衣衫破旧的老妪,宛若漫不经心的一瞥。 ……简直让他亡魂大冒,心惊胆颤。 这地府委实太大,他甚至差点迷了路途。 他将那个鬼差弄晕,夺其令牌,变作其身。一路有意无意地打听,方才得知转轮殿之所在。 也只有转轮殿中,才有着他所渴求的【转轮黄泉草】。 但他变作的鬼差,身份卑微,鬼差令牌权限太低。 还未及等他靠近那一群,不知隐在那一层虚空之中的十座宫殿建筑,就被一队在虚空之间,来回巡视的黑翎黑甲的精锐鬼军喝退。 陆北本来打算从长计议,看还能不能随人混进转轮殿。 但等了半天,转轮殿根本无人进出。 陆北不是没想到用天罡变化之术,试探禁制。 但未及片刻,就知道此举实在鲁莽。 就算他天罡变化练到第二境界,估计也瞒不过转轮殿上空的无形禁制。 他先前只是存了神念探查转轮殿禁制的念头,一股毛骨悚然之感,便莫名浮上心头。 就在陆北心中沮丧,甚至打算先去阴川找寻【冥灵空心石】之际。不想误打误撞,进入了判官殿中。 一番手段使完,盗印而出。 陆北看着掌中阴印之上篆刻的蚀文。 【督判陆讳】 不禁淡淡一笑……陆姓判官。 真是合该为陆某所用。 神念探查其中,所变陆判的容貌浮在心中,身形如水,随着心意变化起来。 前言不及细表。 没过多久,变作陆判之身的陆北,再一次来到转轮殿上。 “来者止步。” 前方来回巡弋的一队黑翎黑甲的精锐鬼军停下脚步,从中走上前来一个黑甲鬼将。 其人腰间挎刀,面容冷峻,出言拦住陆北去路。 “本官身有要事,尔等不得阻拦。” 陆北压着嗓子沉声喝道。 挎刀鬼将一身黑色甲胄幽幽光华闪烁。 闻听陆北此言,神色恭谨,抱拳道:“请判官大人出示阴印。” “呼。” 八角阴印被陆北随意甩出。 挎刀鬼将双手接过,双目甄然地检视一番之后。 左手将阴印握住,右手取过腰间令牌,向两物催动鬼气。 一道鬼气形成貔貅之状,一道鬼气形成饕餮之形。 二者同时以讯若雷霆的速度,向转轮殿上悬挂的牌匾飞去。 匾额之上,转轮殿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光华流转不停。 见此,挎刀鬼将眼眸稍定,一脸恭敬地将阴印还给陆北。 “判官大人久等了。” 陆北伸手接过阴印,神色淡漠地冲鬼将微微颔首,迈动步伐就要进入转轮殿中。 “且慢。” 一道冷若寒狱的女声在不远处响起,却有仿佛炸裂在耳边。 陆北心中一凛,颈部寒毛根根竖起。 正文 第十五章 忽闻厮杀声 “我等参见掌殿使大人。” 黑甲乌鱼鳞叶相撞,兵器金铁交鸣之声。 此起彼伏,冰冷沉闷。 依次响起,杀伐铮铮。 陆北强自镇定心绪,压下想要夺路而逃的心思。 神情从容地扭过身来,循声向来人望去。 但见那先前一队对自己只是拱手以待的黑翎黑甲鬼军,此时皆是半跪于地。正神色恭谨地向一个身穿青色蟒袍,腰间系着精美玉带的女子行礼。 细细打量。 此女三千秀郁青丝向后披去,一顶精巧的乌纱官帽,端端正正地戴在头上。 明洁光润的额头之上,一块晶莹碧玉扣在帽心。玲珑娇小的耳朵两边,两道火红流苏轻扬脸颊,舒展而下。 英气柳眉,若剑削刀刻,冷艳血眸,似赤星闪烁。 见陆北打量的灼热目光望来,此女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厌恶,嘴角却勾起一抹弧度,神情满是玩味之色。 “下官见过掌殿使大人。” 陆北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低头之间,方觉头晕目眩,心中暗自凛然,站过一旁,微微拱手道。 却是做出一副让过路途,让其先走的架势。 此女冷笑一声,如渊似海的真仙气势,释放而出。 冷喝道:“大胆狂徒,擅闯阎罗十殿,左右为本官拿下此獠。” “呼。” 一见这冷笑,陆北就知不好,二话不说,全身法力涌起,风雷遁法施展而出,就要向下界虚空逃窜。 他就不该心存侥幸,在长生真仙面前,天罡变化第一重境界,如何能够瞒过神念探查。 可是纵然二话不说,转身就逃……恐怕还是躲不开其人封锁。 还真是只能自认倒霉了。 巡弋的黑甲鬼军本自面面相觑,心中疑惑不已。 心道,这陆判到转轮殿符合阴司律例,如何在掌殿使的口中,就成擅闯了。 恩。 只见空中,那个一袭判官服的挺拔身影,却是变作一个简素衣袍的陌生面容男子。 挎刀鬼将发一声喊,冷声道:“拦下此人。” 手持鬼器刀剑的黑翎黑甲精锐鬼军,自四面八方齐齐涌来,凶神恶煞地向陆北扑去。 由于转轮殿高空之上,有着后天禁制存在,因此不得飞驰。 陆北虽然风雷遁法奇快,但也不敢破空而去,只得在半空中左突右走。 眼见突破重重宫禁,一道界天横亘,陆北心中大喜,身形仿若电光,转眼就要消失在吞吐黑雾的虚空之中。 突然,一道高大梁柱后,一队威风凛凛的黑翎执戟甲士,踏起深重的步伐,列队而出,拦住去路。 甲士双眼冷意幽幽,面上煞气腾腾。 “闯殿者死。” 戟尖幽幽光华闪烁,带着悍然杀伐的凛冽之气,向陆北当胸刺来。 “蹭。” 陆北握在手中的浣花宝剑,倏然出鞘。掌中法力轻吐,三尺剑锋之上,庚金之气,炽耀暴烈如大日喷涌岩浆。 刷…… 无双莲华亮起之处,似重还轻。 夺目弦月半斩所过,枯草倒伏。 当啷……啷 金铁交击之声,响彻在空旷幽静的转轮殿前的黑玉广场上。 闪烁着幽幽光华的长戟,数十根戟头竟被陆北一剑,横削殆尽。 锋锐难荡,恐怖如斯。 “不好,此獠手握神兵。” 见此,黑翎黑甲的鬼军眼眸眯起,不敢直撄其锋。 却是齐齐冷喝一声,再次如潮水一般,合围而来。 陆北掌中之剑,已不再是由百炼精铁,锻造而成的普通凡间利器。 浣花剑重铸于一个月前。 陆北亲自潜入西海冰崖海底,采集上百斤玄冰寒铁,运用金丹之火。 历时一年又三个月,方提炼出约有七两五钱的西方太乙精金。 其中辛苦,自不必说。 他本来也想用三昧真火的,但【三昧真火】这种火法神通,除非他到元神境界,才能开始着手修炼。 现在最多也不过是勉强能发出石中火罢了,一颗绿豆大小的黄色火苗,这也能炼宝么。 此剑除却勾画七十二重【锐】字地煞禁制外,再无其他禁制。 甚至不能大小如意,收入丹田空间。 他独取其利,不求变化。此剑不是法宝,而是神兵。 神兵者,上斩神魔,下荡妖邪。 锋锐无匹,劈波斩浪。 剑三尺三寸,其名浣花,意为浣血如花……渴饮神魔血。 恰如其名。 一簇簇黑色血花,悄然绽放,云霞连绵起伏。 一声声鬼哭狼嚎,不断响起,鬼音贯耳烦乱。 正是死在陆北浣花剑下的一个个鬼军,像青草一样被茬茬割倒。 剑气四溢,冲霄而起。 但一到高空,便似乎斩在了平静的湖面之上,涟漪轻动,转而无影无踪。 而黑玉石阶之上,被斩出的道道剑痕,不过片刻,也是诡异地恢复原状。 见还有源源不断的鬼军赶来,陆北浑身发冷,只觉根本无法冲出重围。 再待见到远处,还有一队队鬼军闻风赶来,陆北心中苦笑不已。 自己这算是提前给猴王大闹地府,探探路吗? 不想,今日要葬身于此了。 这负面情绪在心中刚一升起,便被陆北决然斩杀,入了那无思无念之境。 剑光陡转,觑得一处空档,就要杀开一条路途。 神剑在手,法力催动,剑与身合,以剑御人。 眼看仅仅一个身位就要冲出界天封锁。 只要冲出这方界天,以陆北风雷遁术之快,就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 见此,此时在殿前,正好整以暇,饶有兴致看着黑玉广场上,惨烈厮杀一幕的掌殿使。 玉容之上,血眸中玩味之色渐逝,冷哼道:“一群废物。” 话音未落,此女身形未动。 右手挥起,流云长袖凌风而去,在陆北逃出转轮殿所在界天,堪堪半个身位之时,若绳索一般将其缠绕。 冷眸一动,连人带回,不顾其人不断挣扎,以法力困附在殿前的一道梁柱上。 彼时,一道刀光亮起,带着斩杀一切的意志,就要向陆北劈斩而去。 却是那位黑衣持刀鬼将,自知难逃疏忽之责。 阴沉着鬼脸,就要将陆北斩于刀下。 陆北全身法力被那位真仙强者,禁于丹田。而今直面冷寒刀光,只是抿唇不语。一对冷眸幽幽,光华内敛,平静无波。 却无临之生死的恐惧。 技不如人,死不足惜。 苍茫大道,他既然决意走上,纵然不幸身死,也不过无怨无悔罢了。 只是心底还有着些许遗憾,长生……他终究是未曾踏上长生。 或许,这世间从来就不曾有过……真正的长生吧。 “铛。” 刀光在离他脖子三寸之地,却是停下了。 刺骨寒意沁入肌肤,他渐渐停滞的思维,猛然惊觉。 ……是刀光连同一脸狰狞阴森的黑甲鬼将,倒飞而出。 鬼器长刀如一道流光,钉在鬼将身后的一处屋檐上,光芒闪烁,转轮殿禁制无声发动,铛铛落地。 声音清脆无比。 正文 第十六章 恨不与君同 “放肆。” 一声娇斥,轻描淡写却又不容置疑,由杜鹃啼血般嫣红的樱唇轻轻吐出。 风仪深重,不怒自威。 “大人饶命……卑职一时糊涂。” 黑甲持刀鬼将跪下拱手,低头之间,青色的鬼脸之上,满是惶恐和后悔,声音也变得干涩起来。 游方掌殿使,方缓缓转过俏脸来,一双冷艳血眸神色不善,寒光四射,冷意渗人。 这厮端是不懂规矩,本官所擒下的犯人,岂是你小小一鬼将能够轻易处置的。 若非不想太过折辱转轮那老家伙的脸面,就凭这厮敢在自己面前擅自出手,今日就让你形神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黑甲鬼将被一位真仙强者神色不善地打量半天,后背冷汗都是一一渗出,额头上也满是紫红色的汗水,周身更是颤抖不停。 鬼族流汗,阴煞之气流失,魂体如何不颤抖。 游方掌殿使冷视半晌,良久不语。 突然望向陆北冷声道:“来人,将此獠押回游方殿,暂且关在寒冥玄冰狱,等候本官亲自审问。” 几个黑甲鬼军上前,向陆北脖子套上一根粗若儿臂的墨色锁链,押着其人,向游方殿迤逦而去。 “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先前那位被击飞的黑衣鬼将,收敛神色,持刀上前,以比先前更为恭谨的态度,出言问道。 “速速打开转轮殿第五域空通道,本官要入内取用黄泉草。” 游方掌殿使神情冷漠地道。 “大人稍等。” 此人拱手抱拳,却是连让眼前之人,证明身份的印鉴之物,都不敢出言讨要。 忙自去吩咐手下人,为这位掌殿使打开第五域空。 转轮殿本殿立身于不知名的界天,其内按上下四方划分为六处域空。 此间也不过是转轮殿第三域空的投影罢了。 所以说陆北纵然入得转轮殿第三域空,也是寻不到转轮黄泉草,注定要无功而返的。 恩,其内倒是放了大量的,将要发往四大部洲……男女之相转生灵魂的详细资料。 转轮,转轮……正有男**阳转换之意。 因此,陆北拿着判官阴印,去查询一些资料,那些守殿鬼军才会认为理所应当。 当然,这些陆北就不知道了。 若非他时运不济,碰上一位真仙级别的掌殿使。 哪怕判官殿的崔府君全力调动幽冥界先天禁制伟力,加于己身。 实力堪比天仙,一不小心,也有可能被陆北变化之术瞒过。 天罡变化之术,一旦修到一定境界,就是这般霸道。 而阴司中,真仙境界以上的强者,个个身份神秘无比,行踪飘忽不定,如何能够轻易碰上。 从这一点来说,陆北的行为实在算不上鲁莽。 他不去盗黄泉草,解决体内三魂隐患,难道要甘心一辈子困在金丹境界么。 ……事事一厢情愿,不去争取。坐等天降好事,若是没有,就怨天尤人,才是可笑至极。 且不提,游方殿掌殿使如何入那转轮殿第五域空,取用【转轮黄泉草】。 游方殿。 气氛幽静阴森,人群往来穿梭,书页刷刷作响,举止井然有序。 长条青玉案之上,卷宗成摞堆叠,签筒令牌列齐。 一道玲珑曼妙的身形,正在伏案摊卷,手持饱蘸墨汁的长管毛笔,笔走龙蛇,悬腕直书。 顺着凝霜皓腕往上望去,金线纹成青鱼戏草的官服之上,雪腻修长的脖颈,轻轻向上扬起舒展。 一张明丽如玉的面容之上,琼鼻娇俏,秀眉弯弯,星眸来回寻觅,神情沉凝清冷。 忽然,殿外一阵喧哗声响起。 此女清冷如弦月的柳眉,微微蹙起,冷声道:“何人在外喧哗。” “启禀谢尚御,掌殿大人命转轮殿黑翎鬼卫,押解来了一个擅闯阴司的犯人。” 殿外,一个手持钩镰枪游方鬼卒,循听着玉案后的清丽声音,就是恭谨地拱手回道。 “犯人?擅闯地府?” 外间实在嘈杂烦乱,此女神情郁郁,无心批阅卷宗。 纤纤素手轻轻搁下笔管,站起身来,就是挺着胸脯,迈起盈盈步伐,向外走去,打算一探究竟。 陆北面沉似水地被一小队凶神恶煞的黑衣鬼军,押解到游方殿前。 几名值守的游方鬼卒,从黑甲鬼军手中交接过陆北,正待向寒冥玄冰狱而去。 陆北心思凛冽,冷眸闪烁不停,不断尝试调动法力,冲破加诸于丹田之内的封禁。 但那一道封禁宛若赤色圆环,看似稀薄无物,但实则韧性十足。将他一身浑厚法力死死压制在丹田之中。 现在他甚至不能运用法力,去抵挡身上寒意沁骨的鬼器锁链,真是可恶。 或许,应该试试金丹之火。 这念头刚一升起,陆北就待去感应,那一颗若琉璃澄澈,圆润无暇的金丹。 还好,金丹尚能调用。 就在陆北心中微松,思索脱身之策之际。 游方殿的玉阶上,人群微动。 “哦,谢尚御如何也被惊动了。” 这时,两三个负手立于殿前廊下,兀自一边看着热闹,一边指指点点不停的游方御使。 见到来人,也不拱手施礼,神情不阴不阳,似笑非笑地问道。 “尔等在游方殿外肆意喧哗,本官无心代掌殿使大人视事,出来走走,有何不可。” 此女清冷眉宇上,羞怒之色一闪而过,但是强忍着没有发作,只是不轻不重地点了一句。 闻听此女言语,这三位游方御使,神色讪讪,转头不言,心中却暗自腹诽。 若非有掌殿使大人为你撑腰,我等何苦被一区区刚来地府二十年的黄毛丫头,压在头上作威作福,发号施令。 原来此女不是别人,正是谢秋荻。 彼时,推搡押解着陆北的两位游方鬼卒,当先而行,从殿前缓缓走过。后面同样跟上一队持刀鬼卒,神情警戒冷漠。 “快走。” 满脸横肉翻卷,阴森可怖的焦脸鬼卒高声冷喝,一道重若锤击的肘子,向押解之人的胸肋撞去。 “咔嚓” 一声强自压下的痛苦闷哼,伴随着肋骨断裂的声音响起。 被押解之人,身形一个趔趄,却转过头来,对着面相狰狞的焦脸鬼卒,就是微微一笑。 一口牙齿,白得渗人。 “陆某……记住你了。” 纵然是被斩杀了不少同袍的黑翎鬼军,摄于其人杀伐之威,都不敢来折辱金丹修士,区区一游方鬼卒…… “你,还敢……” 焦脸鬼卒不知为何,心中凛冽寒意升起,犹豫着就待再次出手。 “住手。” 一声冷喝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响起,将游方鬼卒兀自犹豫不决的粗暴动作打断。 谢秋荻娇躯微颤,清冷如玉的面容之上,星眸湿润,晶莹闪烁。但未及片刻,一只素手掩口,被其强行压下。 望向那转过脸来,犹自神情震撼莫名,目光沉寂悠远的青年。 这日思夜想……熟悉到一刻一寸都萦绕芳心的冷峻面庞,心绪一度难以自持。 陆北,一别经年,可还好么。 正文 第十七章 寒冥玄冰狱 游方殿。 上空,阴沉乌云翻滚笼罩,昏暗压抑。 下方,狐疑目光逡巡游弋,静谧诡异。 四目交汇的一刹那,仿若有着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之中。 陆北冷峻的面容上,就是微微一笑,冷哂道:“这位大人,倒是心善的很。” 谢秋荻星眸熠熠,深吸了一口气,胸口起伏,正要出言,话到绛唇皓齿,还未吐出。 只见那一对幽深如潭的冷眸之中,有着不容置疑的决然和冷酷。 那是不许……他不许为了救他,而连累到她。 依然如二十年前一样,他的一个眼神,她便懂得全部。 然而她的心中却无丝毫心意相通的欢喜,反而无端生了一丝悲凉。 我懂你,可你又何曾懂过我。 多年前如此,今日又如是。 我为堂上官,君为阶下囚……如何心安。 就在谢秋荻心潮起伏,目光挣扎,衣袖中的素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之时。 陆北却冲谢秋荻淡漠一笑,便被两个游方鬼卒带走,押解往寒冥玄冰狱去了。 “谢尚御,可是认识那位犯人吗?” 一位矮胖身形的中年游方御使,眨了眨满是诡秘之色的绿豆小眼,走上前来,就是问道。 “关你何事。” 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你……” 面皮抖动,青白交错。 半晌之后,一位身形瘦弱的游方御使,笑着走上前来,拍了拍矮胖中年的肩膀,意味深长地道:“游方殿的女人都不好惹啊。” “何人不好惹。” 一道冷漠飘渺的声音自天边,由远及近地传来。 “我等见过掌殿使大人。” 众人身形下意识地齐齐哆嗦,整容敛色,神情肃然地道。 正是刚从转轮殿取过【转轮黄泉草】的游方掌殿使。 此女言语未落,身形便已经来到游方殿前。 一对儿冷冽血眸,分别瞥了方才两位口不择言,饶舌聒噪的游方御使一眼。 蹬蹬…… 二人并列身形向两侧连连倒退,直到七步方才停下,两声闷哼依次响起。 头顶煞气升腾,一口黑血在喉咙滚动,眨眼间到了嘴边,却被二人强行咽下。 唯恐污渍到游方殿前,一片明净如青玉的石阶分毫。 一胖一瘦两位游方御使,沁满紫红色冷汗的额头下,眼皮低垂,眼眸中甚至不敢露出一丝一缕的怨恨之色。 见二人闪开路途,游方掌殿使神情淡漠地迈起步伐,好整以暇地向殿中走去。 一进殿中,发现玉案之后,人影杳杳无踪。 游方掌殿使血眸转动,心下思忖道:“小谢哪里去了,莫不是去寻绿荷了。” 说着,便款步走到青玉案后,身形根本未作晃动,眨眼却是消失不见。 …… 陆北被一队游方鬼卒押解着,穿过一道黑石虹桥,走了没有片刻,便来到一处断崖前。 这崖黑黢黢,冷飕飕,好似深不见底。沉沉九幽冷风,呼啸吹来,刺骨寒意,沁入神魂,让人大觉不适。 那几名游方鬼卒,魂体都是不停打着哆嗦。 一个手持钩镰枪的红脸鬼卒,骂骂咧咧道:“这他娘的是什么地方,十八层地狱,老子都押解厉鬼去过,也没这么冷。” 听了这话,那个先前对陆北态度恶劣的焦脸鬼卒,却是一脸神色如常。 然后阴森笑道:“此地引动着九幽之地的一丝寒冥煞气,外间则以七煞锁魂阵封锁,对我等阴魂可谓伤害甚大。” 焦脸鬼卒曾不止一次地押解犯人到此,因此知道一些秘闻。当然也是此等缘故,他才对所谓的金丹大能毫无敬畏之心。 一些三教弟子自持神通,不顾阴司律例,擅闯地府。 这些人无不在被掌殿使大人,亲自出手擒下之后,秘密关押于此地拷问。 也不知掌殿使大人为何对三教中的金丹大能,这般痛恨。这些长生真仙的心思,实在令人难以揣度。 这些游方鬼卒不再废话,焦脸鬼卒取出一枚椭圆形令牌,向断崖抛去,这令牌上有着掌殿使大人的一丝神念附着。 未及落入崖底,断崖周围,道道无形赤红咒文,若蛛网一般渐渐浮动起来。 犹如千锁连环,依次而动。 令牌在虚空之中,转动三圈,方自崖中若箭矢飞出,被焦脸鬼卒一把握在掌中。 焦脸鬼卒回头嘿嘿笑道:“诸位兄弟,在此稍待,某去去就来。” 说着,拉着陆北就向悬崖下跳去。 寒冥玄冰狱。 通体由玄冰打造,其内光线熹微,阴寒潮湿。 更有九幽之风,自上方数处小孔,投射而来,直灵台吹入神魂。 见此,陆北心中冷意更甚,但却无什么绝望之感。 ……活着就意味着希望。 丹田中的那道赤色禁制,已被毫不停息地运转的丹火化去一丝,这效率实在令人抓头。 可谓微乎其微。 若是三昧真火倒是可以一试。 焦脸鬼卒见陆北神情沉静,目光闪烁不停,就是冷笑道:“入了此地,这辈子就别想着逃出去了。哈哈,我都忘了,在九幽风下,你可未必坚持得过一个月。” 陆北抿唇不语,和这等小人物实在没有废话的必要。 “咣当。” 根根由寒冥玄冰所铸的厚重狱门,被其人随手关住。 “哗啦啦。” 陆北封闭住五感,向里面走去,随意找了个地方,盘膝坐下,苦思脱身之策。 有着那枚神秘镜子灵宝,护佑他的神魂,此地九幽之风,对他无丁点儿作用。 镜子灵宝既然能够在凶险莫测的时空乱流中,完整护住他的真灵,可见其是何等神异。 不过纵然如此,不时来自远处冰狱中的惨叫之声,却是让他心绪不宁,无法静思。 想来以【三昧真火】之威,估计是可以将他丹田中,被真仙随手种下的赤色圆环禁制,给灼烧一空的。 毕竟,西游记中记载,先天火灵转世的红孩儿,喷出三昧真火可是能把已然拥有金刚不坏体的美猴王,给烧得焦头烂额。 就连火眼金睛都被火焱灼伤。 足见三昧真火的霸道炽烈。 就算自己炼出的三昧真火没有红孩儿量多,但灼燃禁制,绝对比丹火事半功倍,等闲之间而已。 可现在问题是,自己元神境界未至,三昧真火也不过刚刚修炼到【石中火】的阶段。 三昧真火要想大成,必须分别修炼【木中火】,【石中火】,【空中火】。 此三火通过精气神激发,最终被火行秘法融为一体。 方才算是入了三昧真火,这门火行神通的门槛。 当然即便如此,要想达到火海滔天,焚灭虚空,堪比仙佛神圣出手之间,就是大神通的威力,仍需要不停修炼。 火行本源,本来就是天地间中最为基础的本源之一。 五行流转,生生不息,方才算是得了不朽道果。 念及此处,陆北不由得作出一个决定。 毕竟,他不能真的被困在此地等死不是。 正文 第十八章 此女病不轻 游方殿。 穿梭过传送通道。 正是玄幽十二叶界天。 其内云雾缭绕,彩霞漫天, 一道瀑布飞泉悬挂山涧,陡峭高峰古木参天,幽深石潭流水激石,雪浪千寻,白虹万丈。 当真是冷气青嶂,微流润翠,潺湲瀑布,如挂帘帷。 而在一方高低起伏的山谷之间。 更有着一根青绿莹莹的通天建木,上接霄汉,一眼难望其顶。 建木之上,绿叶抽出十二片,舒展嫩翠,迎风招展。 十二座古朴浩瀚,似小还大的宫殿,便坐落在那十二片翠若碧玉的枝叶上。 端得是钟秀造化神奇,暗合天地灵韵。 然而,这有着方圆五百里的界域,却是游方掌殿使灵幽,以大法力开辟出的一方界天。 不同于天仙强者以阳神在虚空中开辟的洞天,其内界域狭小不说,山川万物也多为虚幻。 由真仙强者开辟的界天,其内一草一木,一景一致,在凡人眼中,都是真实无比。 真仙真灵如一,这一个‘真’字,不仅能去伪存真,觑破一切虚妄,当然也有着【化虚为实】的大神通伟力。 【一念成域,挥手成界】更是金仙,乃至道尊强者的专属神通。 佛门世尊曾言: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正是世尊修炼这门大神通大成之后,关于真虚尽在一念之间的感悟。 哪怕对于这门大神通,灵幽还只是修炼在较为粗浅的阶段。 但却已然有了真虚难辨,憾人心弦的非凡气象。 换言之,这所谓的‘实’,本质上还是虚幻罢了。 瞒得过没有长生不死的仙人,却瞒不过真仙同道。 但这已足够。 第十一座宫殿。 玉阶之上,一行开着嫣红欲滴花朵的血梅树下,孤高冷洁的伊人左右徘徊,心思不定。 谢秋荻玉容惨白,倩影萧索地正待迈步进入宫殿。 心情烦闷之时,步伐自然沉重。 谢秋荻此时秀眉微蹙,星眸凝滞,苦思如何帮助陆北逃脱阴司的羁押。 她已经猜到陆北被关押的地方,多半就是寒冥玄冰狱了。 正是灵幽姐姐平日里关人的地方。 想到灵幽姐姐,她清冷的眉宇之上,就满是异样之色,继而面红耳赤起来。 盖因,此女极可能有病,而且病得还不轻。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此女看她的眼神,分明有点儿不正常。 而且绿荷这些时日……那一副宛如在水中捞出来的妩媚模样。 侍儿扶起娇无力…… 一句诗文莫名浮起在她的心间。 想到此处,以谢秋荻清冷如霜的性子,都是暗暗啐了一口。 “小姐。” 就在谢秋荻神色不属,芳心凌乱之际。 一阵香风和着甜腻糯软的声音传来,正是谢秋荻身边的俏丽丫鬟绿荷远远走来。 “绿荷,你怎么穿成这样,真是伤风……” 谢秋荻眉头一皱,就是下意识地娇斥道。 但终究念及姐妹情深,话到樱唇皓齿边,却是被其咽了回去。 原来,绿荷此时一袭绿羽烟罗裙,翠意惹人,若莲叶田田中的采藕少女。 然而上身一道白色抹胸轻覆肌肤,犹如无物,两处凸.起,也是似露未露。 透明淡纱轻浮雪肩,当真是……清凉无比。 谢秋荻如何不气,这举止打扮实在是搔首弄姿,有伤风化。 绿荷杏眼桃腮,毫不介意,眼眸媚意流波,盈盈笑道:“小姐,这里也没外人,怕什么。” 谢秋荻佯怒道:“你要还认我这个姐姐的话,就整理好衣衫,好好说话。” 绿荷娇嗔了一眼,魂体身形变化,就是回复了原来那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见此,谢秋荻怒气不争的玉容上,就是没好气道:“你如何变成这副样子,你看看你刚才像不像……” 听着自家小姐的训斥,绿荷唯唯诺诺。 但还是忍不住嘀咕道:“可是……灵幽姐姐喜欢啊。” 声音甜腻无比,媚意流动。 “你……” 谢秋荻素手扶额,心中对灵幽怨念更深。 “小谢,绿荷,你们站殿外说什么呢。” 彼时,一道冷冽如寒玉的女声,响彻起在一主一仆的耳畔。 却正是游方掌殿使灵幽,来到此地。 “秋荻见过掌殿使。” 谢秋荻神色不自然地向一旁让开,施了一礼道。 “灵幽姐姐。” 倒是绿荷好似飞鸟投林,欢快地向其人跑去。 却一把被游方掌殿使灵幽,揽在怀中,同时一只素手向下,在绿荷腰肢柔软之处,上下游弋不定。 引得绿荷螓首微垂,俏脸滴血,嘤咛不已。 谢秋荻眉头一皱,声音清冷道:“掌殿使,还请自重。” 恩。 闻听这冒犯之言,身为真仙强者,威严不容亵渎的灵幽,竟然淡淡一笑。 血眸之中没有丝毫羞恼之意不说,而且莫名之色闪烁,显然某种奇妙趣味更为浓郁。 收回那作怪的纤纤素手,微微扬起,玉掌间赤色光芒闪耀。 一个黑玉打造的精美盒子,便静静出现在纤细柔软的手掌中间。 灵幽血眸冷闪,嫣然一笑道:“小谢,这是我在转轮殿中取来的黄泉草,可以助你再塑天魂。” 说完,竟然眨了眨了眼眸,语气调笑道:“姐姐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要如何报答我啊。恩,让我想想……以身相许如何。” 原来谢秋荻要想修炼地府所盛行的完整的鬼仙之道,达到晋级阴司神职的目的。 这【转轮黄泉草】和【九幽阴沉木】同样是不可或缺之物。 灵幽这里九幽阴沉木不缺,毕竟九幽阴沉木作为修炼之物,每月都会从阴川幽冥鬼卒哪里送来,进贡各殿各司极多。 但转轮黄泉草,却只能到转轮殿中取用。 闻听此言,谢秋荻熠熠星眸之中,满是感激之色。 她没想到灵幽作为堂堂真仙强者,竟然对她照拂如此。 待想到自来地府以后,所受灵幽的点点滴滴关怀,她的心中就是涌起阵阵暖流。 但未及片刻,这感动就无影无踪,一股羞愤欲死之感涌满芳心。 盖因,灵幽一对冷艳血眸之中,那毫不掩饰的炙热目光,上下打量着谢秋荻玲珑曼妙的娇躯。 这目光犹如实质,可视衣衫无物。 直将谢秋荻打量的浑身不自在,神情恼怒地侧对着,眼前这位明显有病的真仙强者。 灵幽微微一笑,毫不介意,但也不再继续调戏这位清冷如霜的女子。 毕竟男追女,隔成山,女追男,隔成纱。 至于女追女…… “小谢,随我进殿中,待我为你重塑天魂。” 说完,掌殿使灵幽负手当先而行,向第十一座宫殿而去。 真仙强者的浩瀚威严和沉凝气度,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要依从其人一言一行。 谢秋荻本不想搭理此女,但心中终归还是挂念陆北的安危。只得咬牙切齿地跟上其人步伐,伺机打听消息,以待营救陆北。 正文 第十九章 三时辰不觉 寒冥玄冰狱。 又是三个时辰过去。 陆北眉头紧皱,眼眸闪烁不停。 丹火之威仍然不足以奈何赤色圆环禁制分毫,而三昧真火神通实在是不具备修炼的条件,也非一日可就。 无奈之下,陆北冷笑一声,心中疯狂念头涌起。 既然如此,那么陆某以天罡变化,导出阳元之气,在丹田化作一道阳炎,与丹火里应外合呢。 阴阳元气,人之本源。 若以神念秘法大量燃烧,短时间之内,效果不下于四大神火。 然而此举一出,就意味着损伤本源,半斩长生之基。 代价不可谓不大。 就在陆北渐渐导出阳元之气,正待加以神念秘法引燃之时。 灵觉忽然有所感应,知道有人来此。 因此只得暂时止住一切动作,向寒冥玄冰狱外望去。 …… 时间倒退到三个时辰之前。 玄幽九叶界天,第十一殿。 谢秋荻端坐在一方巫柳木打造的椅子上,渐渐收敛飞扬的气势,举止娴雅宁静,气质清冷如玉。 而几案上尚有着还未用完的一株转轮黄泉草。 却是方才,已然被灵幽以此草为其塑了天魂。 谢秋荻螓首低垂,沉默不语,也不去看上首处,那一对儿不知检点的两女。 只见上首,粉红帷帐轻挑,幽香馥郁迷醉,花雕镂刻空纹,璎珞珠帘轻漾的一方秀榻之上。 掌殿使灵幽,血眸半闭,神情慵懒地斜靠在雕玉阑干上,而怀里半搂着正一脸娇羞难言的绿荷。 此时,绿荷一双欺霜赛雪的藕臂轻舒,自一团锦簇花朵包围的水果盘中,纤纤素手拿起一串紫晶葡萄。 柔软无骨的小手,却是将一个葡萄剥好,最终轻盈温柔地递到灵幽嘴边。 素手新破鲜橙,浆液四溢横流,嫣红樱唇晶晶,冰魄雪肤莹莹。 端得是旖旎无边,撩人心弦。 谢秋荻见着这不堪一幕,气得暗自跺脚,只想夺路而走。 但终究是对陆北处境担忧更甚一层。 谢秋荻强压烦闷杂乱的心绪,伸出葱管纤长的手指,轻撩了撩额前的一缕刘海。 故作随意地言道:“方才,我在游方殿批阅文案之时,怎么又见一队鬼卒押着犯人从殿外经过。” 灵幽睁开血色眼眸,冷声解释道:“哦,一个自以为得了金丹大道,就依持神通的狂悖之徒,擅闯地府,乱我阴司。已经被我出手拿下,着人押往冰狱了。恩,没吓到你吧。” 灵幽轻描淡写地说完经过,竟然最后还不忘向谢秋荻,殷殷关切了一句。 显然,此女是打算将类似暖男的角色,给扮演到底了。 谢秋荻神情异样无比,却是淡淡一笑道:“灵幽姐姐,看那些人也不像坏人,而且既然修成金丹,必然来头不小,你为何……” 谢秋荻心思灵动,知道若是直接出言询问,必然引来灵幽怀疑或震怒。 她可不认为,真仙强者对自己另眼相待,她就可以肆无忌惮了。 毕竟真仙强者个个性情怪异,喜怒无常,以前的洞庭龙君如是。眼前这位执掌一殿,杀伐果断的掌殿使,恐怕也不遑多让。 闻听谢秋荻此言,灵幽冷冷一笑道:“这些所谓的金丹修士,依仗着三教嫡传背景,胆大包天,扰乱阴司秩序不说。更有甚者,擅自为他人还阳续命,殊为可恨。” 其实,此女还有个深层的原因没有向谢秋荻说出,盖因关系到此女的目前一些不能确认的秘闻,事关重大。 谢秋荻不动声色地道:“可这些人背后往往有着师门长辈,若是被他们找上门来,岂不是给姐姐带来麻烦。” “若是别人,或许惧怕他们,但……” 说到此处,正兀自一脸不屑的灵幽突然停顿下来,似乎顾虑到什么,却是没有将话说完。 “小谢,你不会认识那个闯殿之人吧。” 灵幽霍然坐起身来,一双血眸冷冽地望向谢秋荻,目光之中,满是狐疑之色。 “怎么会呢……姐姐说笑了。” 谢秋荻暗自感叹此女敏锐警觉,自己不过多说了两句,就被其察觉到一丝隐秘异常。 “你最好不认识,此人被打入寒冥玄冰狱,必死无疑。” 一字一顿,透出不容置疑之意。 谢秋荻闻听这冷冽之言,星眸微滞,玉容惨白,身形也是微不可察的一晃。 “此人擅闯转轮殿,估计又是一个盗取转轮草的,我观其天魂游离在外,躁动不安。说不得是,修炼元神时出了什么问题。” 说到此处,灵幽明丽的面容之上,轻睫扑闪,血眸冷烁,意味深长地看了此时已然芳心大乱,却又强自镇定的谢秋荻一眼。 最后一句,更是好似语气十分随意的说出。 以小谢漠不关心的清冷性子,竟然旁敲侧击了半晌,看来此事必有隐情,莫不是,那使剑青年是小谢在凡间的恋人不成。 还真是……值得期待啊。 说完,灵幽只觉困意上涌,就是心中长叹了一口气。 心中无奈道,唉,每到此时,自己都会困意上涌,做一些奇怪诡异的梦。 ……那是一片莽荒苍凉,天高地阔的大陆。 下大上小,悬浮虚空的山峰。 顶天立地,奔腾呼啸的巨人。 一座气势雄浑的宫殿之中,隐隐传来咚咚的声音,好似巨人的心脏在跳动。 可下一刻,却是一座宫殿变成十二座八角宫殿。 那直插天际,上接霄汉的山峰,也变作一根青绿莹莹的通天建木。 而咚咚之声,也倏然变作擂起的战鼓之声。 而苍茫遥远的大陆,也自天而降……一大片翻涌不停,滔滔覆盖的火海,好似灭世岩浆喷涌。流星齐落的陨石,宛若神罚之鞭挥舞。 梦境支离破碎,只能摸到一些头绪,或许她还要去找一找奈何桥的那位尊者了。 以她真仙之尊,竟然还会做梦,真是可笑至极。 可更为讽刺的是,恰恰就是从她成就真仙之后,才开始做这些离奇荒诞的梦。 念及此处,灵幽无心多思,神情慵懒地伸了伸懒腰,玲珑曲线曼妙修长,斜靠在寒玉阑干上,竟然渐渐睡着了。 正文 第二十章 盗令历风雪 谢秋荻见灵幽又像往常一样睡熟,心中对于陆北的担忧之意更重。 忽然望见灵幽腰间的那枚还未被其收起的掌殿使令牌,心中一动,酥软素手紧握成拳,清冷眉宇之中闪过一丝坚定。 “绿荷,你先下去歇息吧。” 谢秋荻声音清冷道。 “可小姐,灵幽姐姐每次起来……” “怎么,你家小姐的话都不听了吗。” 未及绿荷说完,谢秋荻就是柳眉倒竖,毫不客气地打断道。 绿荷见自家小姐好像是真的生气了,忙是调皮地向其吐了吐舌头,迈着妩媚的细柳腰肢,向寝殿外走去。 谢秋荻苦笑不得,心道,这绿荷都快被宠溺成什么样了。 念及此处,也不再多思,蹑手蹑脚地走上前去。 见灵幽如往昔冷艳寒丽的脸颊上,暖玉生晕,睡容可谓宁静平和无比,哪有平日的煞气腾腾。 试着唤了几声,见其毫无反应。 谢秋荻就是幽幽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蹲下身来,小心翼翼地将灵幽腰间的那枚乌金令牌,解了下来。 再不犹豫,拿起几案上,盛着剩余的那一株转轮草的黑玉匣子,径直向殿外快步走去。 转身离去的谢秋荻当然没有看到……游方殿掌殿使,那放在小腹的一只素手之上,有如葱管修长灵巧的尾指,却是有着一道微不可察的玄色光芒,幽幽闪烁。 …… 寒冥玄冰狱。 九幽阴风,呼啸耳边。 谢秋荻一根青绳束起的青丝凌乱无比,衣衫被黑暗中尖石划破,露出雪白的肌肤。 此女出了玄幽十二叶界天,一刻不停地来到寒冥玄冰狱,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头。 幸亏掌中那枚掌殿使所特制的乌金令牌,撑起一道赤色光华圆罩。 将呜呜不停,令她魂体大感不适的九阴风隔绝在外。 其内光线熹微,阴冷寒煞之意,直刺骨髓。 “陆北。” 谢秋荻星眸晶莹闪烁,玉容激动地走上前来。 伊人一声低唤,宛若跨越万水千山,重重时空。 隔着由数十根寒冥玄冰打造的狱门,遥望故人,一颗晶莹剔透的芳心,情丝有如千结缠绕,琼鼻微酸,双眼泛红。 “秋荻,你怎么来了……快走。” 陆北一见来人,不喜反惊,就是出言冷喝道。 他不是不让她来的吗,此地九幽之风,消融神魂,为何还要以身犯险。 以前,此女心思灵动慧黠,为何今日却要犯傻,作此不智之举。 “我不走。你等着,我这就来救你。” 谢秋荻摇了摇头,素手取出令牌,乌金令牌之上,一股浩瀚深邃的气息,萦绕不散。 墨色光华幽幽浮起,一道灵光投影,成一钥匙之形,向寒冥玄冰打造的黑色狱门投射而去。 一刹那间,狱门之上,根根寒冥玄冰柱周身,繁复神秘的金赤二色符咒,光耀渐渐亮起,炫人耳目。 诡异的是,通体由寒冥玄冰打造的牢室,九幽阴风肆虐更甚,寒意四溢之处,如云如雾,凝霜化雪。 “哗。” 狱门豁然打开。 “秋荻……” 陆北刚一站起,谢秋荻就如一阵风来,扑入怀中,将他紧紧抱住。似乎要融入怀中,直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冷眸中怅惘之意渐起,长叹了一口气,神情无奈地将怀中佳人揽住。 待感受到怀中娇躯猛然一顿,两肩抖动更为剧烈,他本来还有些僵硬的双手,就是顿了一下,转而爱怜轻柔地放在雪肩之上。 “呜呜。” 嘤嘤哭泣之声在耳畔响起。 陆北一只温润手掌,轻轻穿过那秀丽略带着凌乱的三千青丝,只觉掌心指尖,触感阵阵冰凉。 就在这么一个瞬间,他那一颗早已冷漠如冰的心,微微有些温暖。 “随我走。” 谢秋荻肩若削成,腰若约素,此时明丽玉容之上,收敛急切神色,清冷眉宇之上,平添几分坚定之色。 陆北微微一笑。 “傻姑娘,快些回去吧……别被人发现了。” 陆北说着,伸出手来,轻柔地理了理谢秋荻的头发,将其明洁额头前,那几缕凌乱的刘海儿给抚得齐整。 他真的不能再连累她。 上一次,她为了帮他对敌,差点形神俱灭。 这一次,她能来此看望他,他就很知足了。 “陆北,你听我说。灵幽姐姐……就是先前抓你的人,她现在睡着了。我是盗了她的令牌找到这里的,就算你不走,也有可能被她发现。” 谢秋荻本来正为陆北温柔宠溺的举动,弄的面红耳赤,娇羞难言。 但又见陆北身形一动不动,心中实在气苦无比,转念之间,却又只觉得甜蜜不已。 她是懂他的。 可……令牌既已盗出,还不走,更待何时。 陆北温润笑了笑,叹道:“最终还是会被发现的。我若逃走,真仙强者洞察因果,很快就会查到你身上。趁着她还没发现,你快将令牌送回去吧,我自有脱身之策。” 其实,陆北还没说,他就算跟着谢秋荻出去,在浑身法力被禁的前提下,根本走不远,就会被人再次抓到。 此举,只是白白搭上谢秋荻罢了。 而且,他也不大相信,真仙会睡着这种荒谬的事情。 他方才以神念悄然感知那枚乌金令牌,心中已然存了疑惑。 若他没有猜错,那枚乌金令牌……分明有着一道真灵投影波动。 能以真灵投影者,多半就是那位真仙强者了。 其人……此举究竟何意。 说来,有着灵台之中,那枚神秘镜子的护持。 在那位真仙对自己金丹和神念的双重封禁之下,他的神念根本就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这也是他先前有恃无恐,图谋以阳炎之火,冲破金丹封禁,恢复一身法力的原因。 谢秋荻见陆北犹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是气得跺脚道:“陆北,你行事何其迂腐。” 你既然害怕连累我,你就不能带我走吗? 你应知道,我是不会拒绝的。 陆北不以为意地笑道:“好了,快些回去吧。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如何盗出令牌的,但现今还是早些送回去为好。” “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 谢秋荻仍是不走,一把拉过陆北的手,就要将他强行拽走。 陆北无奈之下,反拉着谢秋荻酥软冰凉的小手,四目相对之间,心意难以自持。 谢秋荻气哼哼地扭过脸去,清冷的脸颊之上,那笼罩淡淡一层,犹如雪中精灵的气质,堪比冰魂雪魄。 娇嗔薄怒,更添灵韵。 “哼,唔。” “铛。” 乌金令牌哐当落地。 一道来自久远虚空,一心满满都是恶趣味的真灵投影。 本自好整以遐,玩味之极地望着先前,那似乎是情人之间辗转反侧,依依惜别的一幕。 这时终于难掩心中愤恨,就要冲出乌金令牌。 却被某人毫不留情地一脚,狠狠踩在地上。 ……咬牙切齿,奇耻大辱。 以长生真仙的骄傲心性,如何能够在别人脚下冲出,哪怕只是一道真灵投影,也不行! 谢秋荻眉睫轻颤,星眸又惊又喜,继而微微闭上,欢喜甜蜜的情绪涌上心头。 良久过后。 微微气喘,胸脯起伏,烟波横生,含羞带怯。 “走吧,傻姑娘,你要相信我。” “恩。” 螓首低垂,一声嘤咛。 那一剪秋水之中,有着涟漪在轻轻荡漾。 手足无措的清冷伊人,对上到那一双冷意幽幽却不乏坚毅的眼眸,心绪稍定,就待转身而走。 “把这个带上。” 陆北捡起那枚乌金令牌,递给已然心口小鹿乱撞,两晕生霞的谢秋荻。 谢秋荻不好意思地接过,脸上更红,再一见那似笑非笑的熟悉眉眼,羞恼之意莫名升起,娇嗔了一眼。 “恩,对了,这个给你。” 一方精美雅致的黑玉匣子,被谢秋荻轻轻递给陆北。 也不出言解释,伊人清丽倩影迈着轻盈的步伐,不大一会儿,就消失在寒冥玄冰狱的尽头。 呼。 轻轻打开其上禁制符咒,幽幽铭刻的黑玉盒子。一股直入五感,清神益魂的异香,就是扑鼻而来。同时,那丝丝来自灵魂深处的本能欢喜,也是悄然浮起。 转轮黄泉草…… 神情难言悲喜,良久之后。 一声长叹,怅惘之意,悠悠不散。 彼时,冰狱之中,虚空寒意,无声化雪。 ……黑色雪花扑簌落下,凄凉幽寂。 正文 第二十一章 第一次心动 九幽之风,凝雪而下。 陆北默默盘膝坐下,暂且放下金丹被制于丹田的烦心之事。 他似乎在闭目聆听每片黑色雪花落下的声音。 同时,方才伊人停留之处,一缕寒香宛若风中流云,在鼻尖萦绕,让他心绪难宁。 “咕咚,咕咚。” 青皮葫芦握在掌间,浊酒猛灌三口,冷暖入喉,继而化作一股滚烫。 酒至微醺,仰头不停,醉里光阴,悠远漫长。 万籁俱静中,他好似要独坐天明。 只因他的心在颤抖,在后悔,那是在如临深渊的恐惧下,还要怦然心动的飞蛾扑火。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在这个仙侠世界,那一腔情丝是何等的奢侈。他的长生之道,容得下这些东西吗。 此时,他心中不断浮现起二十年前,初临此界,受尽白眼的那些漫长日夜。 还有在八仙手下,那有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的屈辱和无奈。 那些记忆中有苦涩,有愤恨,有悲伤,有压抑。 ……却只有微乎其微的温暖和感动。 不为长生,不为纵横,只为摆正你的倒影。 这从来都不是他的道,他或许本质上只是一个冷酷自私的人。 可能还不同于一些人,他终归还是有些可笑幼稚的坚持,有些所剩不多的底线。 可在不断的挫折和失败里,而今又所剩几何呢。 幼稚,肤浅,作死。 他无心再思,只想将这些标签,狠狠贴给此时,正兀自挣扎不停的自己。 放下青皮葫芦,一把瑶琴无声现于膝前,双手拨动【锦瑟】素弦。 琴音泠泠,有如山涧泉鸣。 那幽寂雨夜,并肩而立,四目相对,顾盼生辉的一幕。 那滔滔漓水,联袂对敌,惨然一笑,生死不负的一幕。 还有那方才,心中一刹那间的怦然,以及……嘴角尚残留着的那一丝温柔。 宛若清冷满月,缓缓淡入心间。 念及此处,他的眉头更是紧皱,悠悠琴音,倏然再变,作铮铮杀伐之音。 疾风骤雨,越拨越快。 暮雨潇潇,急管繁弦。 烦乱心绪,万千情丝,似乎都要被琴音中的铮铮杀意斩灭一空。 可没过半晌,手指骤顿,那一幕幕又是浮现……死灰复燃。 “荡。” 弦断之音响起。 “洼。” 一口自少年之时,就郁结于胸的黑血,至今日方才吐出。 陆北目光幽幽,久久不语,冷眸莫名之意闪烁。 恩。 好生奇怪,丹田之中的那道赤色圆环禁制,分明尚存。 可为何……他又能调动法力了。 指尖一缕红色火焰无声浮现,火苗蓬蓬燃着,光影摇曳,为阴风沉沉的寒冥玄冰狱,带来了一丝温暖,似乎也照进了他的心间。 此时,心绪惊喜交加而又狐疑不定。 方才发生了什么,陆北又取出那本被神秘老师赠送的琴谱。 端详片刻,心知多半与此物有关。 而今不是多思之时,还是逃出此地吧。 待再见到【转轮黄泉草】,又看看了【锦瑟】瑶琴,心中苦笑之时,又有一丝感动涌起。 心道,自己这算不算吃软饭。 自嘲一笑之后,陆北以天罡变化之术,变化成一只飞虫,沿着九幽小孔飞去。 毕竟狱门有着禁制尚存…… 碰。 咒文隐现,金赤二光大炽,气晕流转不停。 如同撞上一道无形禁制。 他的脸上红白交错,苦笑一声,郁闷之极。 不想出去的时候,狱门大开着。想出去的时候,反而出不去了。 果然……贱人就是矫情。 他在心里狠狠鄙视了自己一句,最终盘膝端坐下来,继续装作一副虚弱的样子,暗待逃脱时机。 不过这次,他却是慢慢地弹着【锦瑟】瑶琴,探究那本神秘的琴谱。 这琴谱,必有古怪。 玄幽十二叶界天。 第十一座宫殿。 秀榻之上。 那一道慵懒的身影,微微浮动,冷眸睁开,端坐起来。 望自己腰间的那枚乌金令牌看了一眼,真灵波动之间,已经了然先前发生的一切。 血眸之中,羞恼耻辱之意更甚,煞气隐隐浮现。 待看到不远处正好坐着巫柳木椅上,静静品茶,一脸若无其事的谢秋荻,就是声色冷厉道:“小谢,你方才是不是用我的令牌了。” 噔。 茶盏微不可察地一晃,谢秋荻镇定心绪,淡淡一笑道:“灵幽姐姐,我一直都在殿中,如何用到你的令牌。” “还敢撒谎。” 一声冷哼,长生真仙的凌厉气势,在殿中飞扬。 话音未落,灵幽身形,却已是来到谢秋荻面前。 居高临下,如渊如海的气势,压迫而来。 谢秋荻心中凛然,玉容惨白,清冷如玉的目光直视着灵幽的一对儿血眸,呼吸微微急促,顿声道:“我没用。” 呼。 “噗嗤。” 展颜一笑,雨雪初霁,万物复苏,生机盎然。 冷漠中却有着几许戏谑和玩味。 “没用,就没用。看把你吓得……不过纵然用了又如何,只要你不去放了不该放的人,姐姐我怎么忍心见责你呢。” 说着,此女竟然伸出雪白修长的手来,举止轻佻地挑起谢秋荻,那雪腻削尖的下巴,脸贴脸,距离只有三寸,呼吸可闻。 调笑道:“小谢,给姐姐笑一个。” 谢秋荻不躲不闭,扭过脸去,冷哼一声,却是理都不理这位喜怒无常的女魔头。 灵幽讪讪一笑,大觉无趣。 不知想到了什么,血眸一转,语气凌冽道:“既然,你执意要惹姐姐生气,那姐姐也只能去寒冥玄冰狱中……杀人取乐了。” 说完,转身就走,毫不留恋。 “不要。” 谢秋荻霍然站起,脱口而出道。 “不要什么。” “是不要惹姐姐生气,还是不要拒绝姐姐的心意。” 灵幽轻挑谢秋荻的下巴,向其淡淡弯弯柳叶眉下,宛若星辰的眸子,幽幽吹了一口气。 谢秋荻态度强硬地打落灵幽的素手,冷声道:“掌殿使,你身为堂堂真仙强者……整天玩一些假凤虚凰的游戏,有意思吗。” “有意思啊。” 灵幽目光呆滞,却有一抹鲜为人知的痛苦挣扎闪过,但未及片刻,就是平静无波,淡淡笑道。 一点都没有被人戳破丑事的羞愧之意。 本来,谢秋荻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言语太过刻薄。而且灵幽平日待她极好,心中更是暗悔。 她本来就是凡事漠不关心的清冷性子,但此事却涉及到陆北安危。焦虑之下,这才出言伤人。 但这后悔之意,刚刚升起,还未扩散。 就被灵幽此女的无耻给打败。 ……这人怎么可以这样。 以她心智,这灵幽方才那一句‘有意思’,分明是发自肺腑,情深意切。 ……实在惊悚诡异,令人不寒而栗。 天啊,长生真仙都是一群什么人呐,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这完全就是一群病人啊。 正文 第二十二章 黄泉阴川血 就在谢秋荻暗暗腹诽灵幽之时。 灵幽血眸冷闪,冷笑道:“你先前去寒冥玄冰狱的一切,我已尽知。” 谢秋荻心中猛沉,故作不知其意地微微一笑,静听此女下面言语。 “你和你那小情郎,旁若无人,卿卿我我……” 听到此处,谢秋荻星眸躲闪,娇羞涌上心头,只觉羞愤欲死。 “实在可恶之极,你如此行径,又置我于何地。” 灵幽冷喝一声,似乎大为愤怒,宛若被人戴了绿帽一般。 辛辛苦苦培养的美人胚子,竟然被别人一亲芳泽,捷足先登了。 她如何不恨。 谢秋荻同情中带着一些关怀地看了灵幽一眼。 “你这是什么眼神。” 灵幽突然瞥见谜之眼神,只觉犹如利剑穿心,那身为真仙强者的自尊,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出言娇斥道。 “灵幽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哪个意思。” 灵幽怒了,她此时万分确定,刚才必然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正待发怒,面上迷茫之色一闪而过。 却又转而不见。 灵幽微微一笑道:“你不从了姐姐,那我索性还是去杀人吧。” “不行。” 谢秋荻慌忙拉住了灵幽的袖子,急切道。 灵幽拂袖,冷声道:“谢秋荻,你一而再地拒绝我,你当我是泥人,没有火气不成。” 谢秋荻泪光盈盈,惨然道:“你待如何。” 一袭青色蟒袍,眉宇英气逼人的灵幽,颇有几分逼良为娼的纨绔子弟既视感。 冷笑一声道:“你聪颖灵慧,还用我说吗。” 谢秋荻心如死灰,闭目半晌,好似下了某种决心。 顿声道:“好。” 一字吐出,仿若被抽去了全身力气。 “这就对了,这才是我的好秋荻嘛。” 灵幽嘴角勾起一抹名为得意的弧度。 心中冷哂道,区区金丹修士,抢本尊看中的女人不说,还竟敢踩本尊的真灵投影。 不给你个深刻的教训,实在难解心头之恨。 谢秋荻此时宛若行尸走肉,星眸冷辉闪烁,无悲无喜道:“那人,你什么时候放了。” “我何曾说过……现在就放了他了。” “你……出尔反尔。” 闻听此言,谢秋荻此刻方寸大乱,玉容大变,手指指着灵幽,哆嗦颤抖。 “不要担心了,起码先让姐姐宠幸了你再说吧。提前说好……待会儿可不许装死。” 说着,一阵赤色遁光卷起心若死灰,如坠冰窟的谢秋荻,向秀榻奔去。 不过片刻,红纱遮蔽舒展,珠帘璎珞飞扬,似哭泣又欢愉的声音,嘤嘤传来。 奈何桥。 作为转轮殿遣派生魂,发往六道轮回的六桥之一。 自远古时期便横亘在忘川河之上。 传言桥上下分三层。 善人之魂,自上层而过。善恶参半者自中层而过,恶人之魂,自下层而过。若有拥挤者,必定跌入忘川河。 此时一个个在凡间心愿未了的阴森鬼魂,在三生石前泪眼朦胧,失魂落魄地穿过,那一道隐在重重迷雾之中的奈何桥,走向望乡台。 望乡台。 一个衣衫褴褛,又丑又老的老妪,无意识地舀出一碗碗昏黄浑浊的孟婆汤,递给一个个将要投胎的生魂。 偶有生魂绝望地发一声喊,不愿忘记刻骨铭心的前尘往事,返身跳入忘川河之中。 见此,巡弋鬼卒只是冷冷一笑,也不阻拦。 至于那些试图冲过封锁,还想要投胎的生魂,都是被鬼卒拿下,发往十八层地狱。 每每见此,那老妪浑浊的目光都是默默从呆滞中回返,静静注视着这一幕。 这时,老妪似有所感,浑浊暗黄的眼珠突然瞪大,朝游方殿方向望去。 良久之后,终究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此举,一下子就引来一些巡弋鬼卒的惊异,万事万物无动于衷的孟婆,竟然也会叹气,当真骇人听闻。 玄幽十二叶界天。 第十一殿中。 门扉依旧,铜环暗扣。 秀榻之上。 谢秋荻一双精美薄丝被遮体,欺霜赛雪的藕臂抱于胸前,香肩半抖,任凭细腻雪肤暴露在空气中,桃红光泽熠熠点点。 她玉容惨白,星眸呆滞,方才从羞愤欲死到心如死灰,种种煎熬千般痛苦,恍若走完了一个轮回。 谢秋荻刚刚与心上之人,定下情意未久,心中正兀自甜蜜不已。但乐极生悲,转眼就失身与她人,而且还是一个女魔头。 这如何不令她欲哭无泪,咬牙切齿。 冰清玉洁的娇躯被一个女人肆意玩弄……她现在只觉得分外对不起陆北,无颜面对。 灵幽血眸迷离,神情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娇小灵润的香舌舔了舔嫣红血唇,大有意犹未尽之感。 素手一扬,一袭玄色衣袍覆盖其身,气度沉沉如渊,威严森森似狱。 英气勃发,冷意笼罩的明丽玉容上,带着一丝调笑的语气道:“你很美味,姐姐我很满意。” 羞愤难抑的谢秋荻冷哂道:“你可以放人了。” 灵幽冷冷一笑道:“此人擅闯阴司……” “你……我跟你拼了。” 闻听此言,谢秋荻只觉出离了愤怒,以其清冷如霜的的性子,都是怒不可遏,冲上前去,与眼前这位可恶的女魔头,同归于尽。 却被灵幽下意识地玉掌轻抬,来自掌心的一道玄冥光华,给定住身形。 不仅仅如此,若留心去看,谢秋荻星眸之中,熠熠闪烁的寒光。 恰恰是闪烁在上一刻的,这分明是连思维都定住了。 所定之人,宁静无波,幽寂混灭。 玄冥光华,竟隐隐有着一丝定止时空之力。 玄冥,妙本也。 玄者,深远之名;冥者,幽寂之称。 玄冥光华透出一股浩瀚本源的高贵气息,虽被灵幽无意识地使出,威势不凡。但此女一双煞气升腾的血眸中,同样也是迷茫不已。 既不知何起,亦不知何终。 好在……不过片刻,玄冥光华无声自动消失。谢秋荻恢复原样,毫无所觉地继续冲上前来。 却被灵幽厉声喝止道:“你再胡闹,我就去杀了那人。” 甫听此言,谢秋荻如遭雷殛,星眸湿润,脸颊之上,两行清泪,无声流淌。 灵幽走上前去,一把搂住谢秋荻的肩头,淡漠一笑,柔声安慰道:“好了,姐姐我虽然不能放了他,不过,看在你的面子上,就把他发往阴川战场赎罪吧。” 阴川以西三百万里,三十三路黄泉节度使处。 三生三叶剑,黄泉阴川血。 这是阴司为了守卫六道轮回,由五方鬼帝下令,遣发幽冥鬼族三百三十万,去与血海阿修罗一族厮杀的地方。 血海翻涌,阴雾四起,夜叉修罗,残肢断臂。 厮杀声,惨叫声,兵器碰撞声……成千上万凶神恶煞的鬼军,魂飞魄散前的凄厉怨气,撼天动地。 幽冥界上空如何不常年阴煞密布,昏暗压抑!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坐忘醉长生 幽冥寒冰狱。 又是一日一夜过去。 一个周身黑色雪花落满的人影,静静坐着一方瑶琴前,身边一本昔年出自大神通之手,以雪花凝就的琴谱。 纸页凌乱,似乎已经被此人,不厌其烦地翻开几十次。 此人仰头饮下一葫浊酒,满室流年黑雪,抬首醉眼绸缪。 盘膝打坐良久,似乎忘记了天地间的所有。 冷眸紧闭,神情宁静悠远,一股来自九天的缥缈仙意,在他冷峻面容上,久萦不散。 掌按锦瑟,指控弦柱。 曲殇流水,莫问回首。 满室九幽之风,呼呼作响,琴音依稀,悠悠哀鸣。和着那满满的青葫之酒,醉人心弦。 那些来自遥远记忆深处的点点滴滴,两世为人的辛酸苦辣,无声浮上心头。 ……声声叩问不停。 你的心可曾有过感动,可曾有过温暖,可曾有过痛…… 就是这每一次重温,每一次回首,每一次洗礼……他的琴声中,那一股醉人的力量,越来越强,越来越盛。 似要醉了时光,醉了岁月……醉了天机。 化作片片黑雪,直射灵魂骨髓深处的九幽冷风,刹那之间恍然静止。 “咔嚓。” 九幽黑雪,砰然碎裂,湮灭一空,奇诡至极。 以陆北周身起了一圈无形白青色光晕,带着好似要醉滞岁月的意境,荡开周身一片黑色雪花碎屑,最终向寒冥玄冰狱上所设的真仙禁制,席卷而去。 金赤二色符咒倏然亮起,光华炽耀,呜呜哀鸣。抵挡片刻,就是猛然停滞了运转。 似是不敌那一股白青二色相参的意境……蕴含其中的侵岁蚀月之力。 就在这时,一道乌色有若潜渊,深邃的真仙意境,在禁制符咒深处浮现出来,带着毫不示弱的气势,向其扑杀而去,战况空前焦灼。 似乎二者本来就是一个层次的东西。 不,说是一个层次,或许都不配……只是不完美的残缺之物罢了。未及片刻,不分轩轾,消融一空。 彼时,琴音戛然而止。 陆北猛然睁开眼眸,面上那九天缥缈仙意散去,但那一股深刻的感悟却被记在心间。 犹如一个道悟种子,或许有一天会发芽生根,长成参天大树。 玄而又玄的白青二色意境浮起之时,他无思无念,如入太初之境。 若真灵所处之地,是一片墨色星空的话。 那意境就宛若在星空中,划过的一颗流星。道道涟漪波纹,向无尽虚空荡开。 若一只神灵之手,无意识地在宇宙中,轻轻拨动了一根弦。 而灵台深处的那枚总是装死的镜子灵宝,这时也在嗡嗡颤鸣不止。 蓝紫二色光晕,犹如阴阳鱼一般,相抱缠绕,神秘玄奥。 似乎是在欢呼雀跃,似乎是闻到了熟悉的气息。 或许陆北不会知道,在那短短的一日坐忘之中,他莫名以琴音入道,竟初窥那真仙之境。 不仅如此,还获得了一种,似乎是真仙才可以开始掌控的力量。 不,那种力量,莫说掌控,大部分长生真仙可能连碰及的资格都没有。 一瞬一念,坐忘光阴。 三界之中,人所共知,凡以坐忘之法窥测长生者,道尊之资也。 须知,那位甫一降生,就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周行七步,目顾四方,云: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强者。 也是静坐菩提树下,七七四十九日。方克服内外魔障,成就无上之尊的。 陆北霍然站起,正待出了这方寒冥玄冰狱。 他知道,区区赤金二色符咒,已然拦不住他了, 抬手扬起,一指点去,圆润饱满的手指之上,那指尖白青二色莹莹如玉,带着一股玄妙的气漩波动。 竟是那醉滞光阴之力,再次向那赤金二色符咒,席卷而去。 这一次,赤金二色符咒光华亮起,却猛然如陷泥沼,迟滞无比。 虽然不如陆北先前无意识施展之下,令其停滞运转的无上伟力。 但也足够。 因为哪怕就是微不可察的一个停滞,在很多仙人眼中,都能抓住这一难得时机,逃出牢笼禁锢。 而更为令陆北讶异的是,禁咒之力不是能量上的消失。 气机能量,分明尚存。 陆北苦笑一声,这神通似乎很强大啊。但可惜只是初涉,境界不深,功能也有些单一了。 这一指破禁神通,就叫【流年】吧。 或许终有一日,这有些鸡肋的神通,会变成‘一指点出,慢了岁月。一指点出,碎了时光。’的无上大神通吧。 念及此处,他自失一笑,不再多思。 将锦瑟灵宝和琴谱收起,提着浣花神剑,正待化作一道流光,消失而去。 忽然,灵觉似有所感。 他的心中,莫名转了想法,杀机暗藏。 没过多久,一个游方鬼卒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 正是先前那曾经对他出手的焦脸鬼卒,这样小鬼一样的人物,实在不值一哂。 但很恶心不是么。 他倒要看看此人,所为何来,若是言语不谐,一剑斩杀了事。 此时,焦脸鬼卒面上阴沉似水,眸中怒火喷涌。盖因,他刚刚接到一个命令。 游方殿掌殿使,竟然派他押送闯殿犯人到阴川战场。 阴川战场,血海滔滔,杀机处处,阴煞冲霄。 虽然只是押送,但若是一个不好,走了霉运,魂飞魄散,岂不冤枉。 这天杀的闯殿之人。 焦脸鬼卒冷着脸走上来,打开寒冥玄冰狱的狱门,厉声喝道:“掌殿使网开一面,发你到阴川战场赎罪,跟某走吧。” 说着,自腰间取出锁链,就要将陆北再次绑缚起来。 陆北虚按浣花神剑,眸中杀机冷藏,本来想一剑斩杀此人,但辗转之间,心中思忖。 阴川么。 正是【冥灵空心石】所在之地。 他先前已经吃到了在阴司信息不全,到处乱闯的苦头。 既然这焦脸鬼卒押解他到阴川战场,也省得自己摸不着路途。 反正自己现在浑身桎梏尽去,而丹田之中,被真仙随手种下的那一道赤金圆环禁制,也不过虚有其表而已。 至于鬼器锁链,玩具一样的东西罢了。 恩,正好随着此人往阴川一行。 洗炼天地命三魂的宝物,就差九幽阴沉木和冥灵空心石了。 至于转轮黄泉草……他忽然忆起谢秋荻来,心绪一时间复杂无比。 他亏欠她良多。 也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 应该是没被那位真仙强者发落问罪吧。 毕竟若是出事,以眼前这鬼卒跋扈性子,定然向自己说来。 这一番思虑,说来极慢,但其实就在转念之间。 这时,那焦脸鬼卒也是重新将鬼器锁链,绑缚在陆北身上。 心绪恼火,动作自然粗鲁无比。 陆北皱眉冷声道:“你最好恭敬点。” “没了法力神通,你还敢……” 焦脸鬼卒正待出手教训陆北,陡然瞥见陆北冷眸幽幽,眉宇煞气隐隐,手握神剑,抿唇不语。 面上莫名一怯,喉咙滚动几下,讪讪不再多言,心底忐忑不安地押解着陆北向玄冥寒冰狱外走去。 迎向那莫测未知的命运。 正文 第二十四章 三生三叶剑 玄幽十二叶界天。 一团阴云之上。 惨惨煞气,寥寥阴雾,将两道人影隐在云层中。 一袭藏青色绣罗长裙,远山眉黛之下,那一对儿迷离星眸,晶莹点点,闪烁之间,仿若要穿过重重阴煞之气,遥望那依稀离去的背影。 “怎么,小谢不去向小情人道别吗。” 灵幽明丽玉容之上,血眸闪烁,语气戏谑地说道。 生离死别,在她得道至今的漫长岁月里,已不知看过了多少。 谢秋荻清冷雪腻的脸颊上,泪珠无声滚落。 闻听此言,猛瞪了灵幽一眼。 灵幽神情微顿,片刻之后,只觉心情大好,目光更为玩味。 谢秋荻螓首转去,望着自己那一腔情丝所托付的挺拔身影,一颗晶莹剔透的芳心,辗转反侧,痛不欲生。 她已是不洁之人,还有何颜面去见他呢。 山水迢迢,望君珍重。 陆北面容冷峻,随着带领四个游方鬼卒的焦脸鬼卒,向阴川迤逦而去。 这时,他的心不知为何疼的厉害,灵觉似有所感。 面容迷茫地转过头来,朝天际一处莫名方向望去,无声洒然一笑,好似晃了明月。 阴川以西三百万里。 三十三面镌着貔貅或者白虎等凶兽的高牙大纛,在猎猎阴风中,猎猎作响。数百架犀牛皮战鼓咚咚不停,震天憾地。 一面穷奇六面大纛之下,旗幡如林,仪仗威严。 一队队气势凶煞滔天的鬼卒,目不转睛,执戟侍立。黑甲冷幽,鬼鳞闪烁。 高台之上,一个面黑无须,神情沉毅的中年将军,正自伫立观望。 其人一身蟒首虎身玄鳞甲,头戴凤翎羽盔,腰悬一柄三生三叶黄泉剑。 那是一柄八面汉剑,古拙剑柄之上,刻着一株三叶草,此草藏着一股弑神斩仙的绝灭意境。 而三片宛若刀锋的青翠叶子,每一次旋转展开,都带着一丝含而不露的凛冽杀机。 同时,三生三叶剑上令人惊心动魄的铮铮杀伐之气,隐隐与十万精锐鬼军,上空的滔天军气遥相呼应。 在一群精锐鬼将的簇拥下,目光冷漠地望着前方不远处,阴司鬼军和血海修罗不断厮杀的场景。 此人正是拥旄出征,统领一路十万阴司鬼军的三十三路黄泉节度使,蒋平。 此时,蒋平一双冷眸,忽然瞥见远方一处战况,阴司鬼军似乎显出败迹,血海修罗一族兵马如同蝗虫过境,令人头皮发麻。 就是冷喝道:“徐兵马使,子午位,补兵四千。” 闻听此令,一位兵马使模样的人,神色恭谨地走上前来,拱手抱拳,支支吾吾道:“督使,兵力恐怕一时间调不上来。” 蒋平堪比天仙的气势勃发,向兵马使压迫而来,冷厉道:“调不上来?徐郜,你难不成要让本督亲自出马不成。” 徐郜白净面皮之上,讪讪之色一闪而过,语气为难道:“督使,我们这一路阴川鬼军,最近连续作战,伤亡极大。虽说将一部分阿修罗赶出六道轮回,但也已不堪再战,望督使明察。” 其实徐郜还没有说,蒋平好大喜功,鲁莽冒进。 说来,蒋平一点都没有其名字之中,所蕴含的那一股中正平和之意。 徐郜此时可谓对其人,腹诽不已。 眼前这位黄泉使刚刚接掌一路鬼军,手执三生三叶黄泉剑,权柄在握,就一心想建立个大功绩。 可阴司与血海厮杀多年,其实早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 双方何时进兵,进兵到何等境地,都是有着心照不宣的约定。 虽然这位黄泉使在地府神品加持之下,能发挥出神仙境界的实力。 三生三叶黄泉剑在手,十万军煞之气归于己身,甚至能够战平两到三名,拥有天仙修为的阿修罗一族公主。 但想要以三言两语就压迫他,还是不够。 要知道,阴司之中,除却五方鬼帝,十殿阎罗加上各殿掌殿使。 这些都是威震三界的大能之外。 余者皆是以神品高低为重,大家同为鬼仙之修,谁又能惧怕谁几分。 说句不客气话,眼前这个位置换他来坐,他也能坐的似模像样。 手持无上鬼器,生杀予夺。万军扈从,充作爪牙,长剑所挥,四方称诺。 这他妈谁不会……我上,我也行。 但可惜,他的阴功没有积累到一定地步,这黄泉剑给他,他也握不住。 【十方六道阴功玄煞碑】,可是只认阴功多寡,不论地位高低的。 从这一点来说,酆都大帝还真是贤明公正。 蒋平见徐郜出言反对,就是沉吟道:“你先调罪印城的厉鬼出来,顶上一阵。我看这些修罗攻势诡异,似有所图。” 徐郜惊道:“似有所图?” 却是连接令去调罪印城的厉鬼之事,都被其搁置在一旁不理。 其余众将也是神情微变,惊讶不已。 蒋平横视诸位同僚一眼,冷哂道:“诸位真当本督……这些时日贪功冒进不成。” 闻听此言,诸位兵马使都是神情尴尬,目光躲闪,不敢直视蒋平带着嘲讽的甄然眼神。 “蹭。” 三生三叶黄泉剑,出鞘之声响起。 一股弑神屠魔的气息,上冲云霄,搅动风云。 蒋平拔剑轻轻挥下,正好以剑尖遥指前方一处地域。 “诸位,看那些修罗,一个个奋不顾身地扑向莽虚山,想要占据其上,此举可谓意图不明。” 莽虚山,正是幽冥界九道九幽入口之一。 闻听此言,徐郜神情冷肃,心思百转,正容敛色,冲蒋平拱手一礼,也不多言,径直去罪印城调兵去了。 不管他与这位蒋平有着什么龌蹉,九幽之地,实在不容有失。 罪印城。 城池巍巍,气势沉沉。 陆北被那位焦脸鬼卒押解着来到此地,进了罪印城。 此地虽说离着阴司中枢,有着三百万里之遥。 但待陆北再次抬头望去,却发现那阎罗十殿所在,仍隐隐浮在头顶之上一方虚空之中。 陆北心中思忖道:“这是投影数界吗?” 一人五鬼穿过罪印城门,刚进入其内,就被城门处,两个手持长戟、凶神恶煞的鬼军,领到一处官衙。 一路之上,血煞峥嵘之气,在城中弥漫不散。 官衙之中。 一个红脸主簿,伸手接过焦脸鬼卒神色恭敬,双手递来的黑色文书,一看封敕完好,方才展开观看良久。 然后便安排文吏,为其登记造册。 红脸主薄来到玉案前,自上方签筒中取过两枚黑色令牌,向一人一鬼递去。 见此,焦脸鬼卒目瞪口呆,面容惊恐道:“主薄大人,你是不是弄错了,我是押解着他来的。” 手指向陆北,极力解释道。 待见红脸主薄不为所动,焦脸鬼卒又连忙拉过一个同行的游方鬼卒,声音急切道:“马六,你快给这位主簿大人说说……我陈九不是犯人啊。” 陆北神情淡漠地望着眼前这戏剧一幕,心中冷笑涟涟。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十方六道碑 红脸主薄冷喝道:“陈九,你发什么疯,这文书上分明写的有你,纵然名字有误,可这生魂气息总不会错吧。” 说着,红脸主薄便将文书摊开,向焦脸鬼卒眼前展示。 焦脸鬼卒见此,黑色钩镰枪无声落地,浑身剧烈颤抖,难以置信道:“怎么会这样,不,我要回去,禀明掌殿使去。” 其实,这焦脸鬼卒不知,谢秋荻深恨此人对陆北,举止粗鲁,特意向灵幽提了一句。 灵幽刚刚得偿所愿,心满意足。可谓正是春风得意之时,一个不值一提的小人物,也就随手打发了事。 闻听此言,红脸主薄冷哼一声,不屑道:“哼,真仙强者,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说来,莫说你只是一区区游方鬼卒,被发配此地。就在二十年前,你们游方殿可是还送来一位徐姓勾魂使呢,那可是堂堂八品神祗。” 言及此处,红脸主薄心中也是感慨不已。 毕竟,他也才不过八品而已。 这时,陆北接过罪印令牌,发现这枚黑色令牌入手极重,材质非金非玉,也不知是由什么东西打造的。 其上镌着繁复的龙纹凤章,不知何意。 恩,倒也有他看能懂的。 黑色令牌正面篆刻着‘阴司’,背面则篆刻着‘幽冥’二字。 甫一入手,其上重重禁制咒文,眨眼间就化作一道菱形黑印,向他掌心烙印而去。 红脸主薄冷笑一声,方道:“入了罪印城,除非等待黄泉节度使征召,否则不得擅离此城。” 见陆北和那失魂落魄的陈九,都是接过了罪印令牌,令牌罪印发动。 红脸主薄神色稍霁,出言解释道:“这枚罪印令牌就是你们身份的凭证。只要挣够阴功,就能出了此处地界。可不要想着逃跑,令牌之上,有着真仙强者亲自种下的罪印,若是无故逃离罪印城百里之外,嘿嘿……形神俱灭。” 陆北接过这枚令牌,在手中把玩不停,他能感觉到这真仙强者种下的罪印……对他效果其实不大。 流年一指,估计就能破之。 不过,此刻显然不是离去的最好时机。 可是,这阴功又是何物。 红脸主薄似乎看出了陆北心中的疑惑,语气淡漠道:“游方殿曾经的那位徐姓勾魂使,就在城西住着。有什么不明白的,你们可以去问他。” 说着,兀自转身离去。 焦脸鬼卒陈九茫然片刻,这时忽然想起什么,恶狠狠地看向陆北怨毒道:“是你,若不是……” 蹭。 浣花神剑在焦脸鬼卒喉咙中停留,利剑白色寒气,吞吐盘绕如蛟龙出水。 “敢多言一字,死。” 话音落去,陆北也不理会一脸惊惧的陈九,径直往城西寻找徐峥去了。 容纳近百万厉鬼的罪印城,界域颇为辽阔,其中曲折繁华之处,不亚于前世大都市。 以陆北遁速之快,也是过了约莫三个时辰,方到城西。 黑石铺就的道路笔直延展,两侧几株高可参天的阴槐树木,黑色枝叶摩挲,迎着晚风招展不停。 一处破落宅院前。 陆北按剑走上前去,轻扣门环。 咚咚。 声音在寂静的街道里传出老远。 沉声道:“里面有人在吗?” “没人在。” 一个含糊苍老的声音传来。 陆北哑然失笑。确是没人在啊。 又是再次扣环几下,高声道:“徐先生在吗?” “老朽都说没人了,你怎么还喊。” 沉重的脚步声和着一个嘟嘟囔囔不停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 呀的一声,门扉轻轻打开。 一个瘦弱佝偻,蓬头垢面的鬼族,探出头来,左右张望。 此人年纪看着有五十六岁,但面上沟壑纵横,头发焦枯一片,步伐颤颤巍巍。 正是前游方殿勾魂使,徐峥。 阴司律例:凡四大部洲,一些阳寿未尽,横死的生魂,怨气而成恶鬼者。 游方殿勾魂使皆有权奉命勾取。 至于无常殿的黑白无常要对付的无不是,凝阴成煞,害了人命的百年厉鬼。 说来,这徐峥二十年前,还是一个精神抖擞的中年,可而今没有地府神品加持,阴寿有限之下,已苍老颓废如此。 甫一见眼前来了一个青年,面上就是惊奇道:“你是何人?” “徐先生,陆某从游方殿初来此地,有些事情要向先生请教。” 陆北微微一笑,拱手道。 “游方殿……又来人了么。” 徐峥闻言,面上缅怀之色闪过,思索片刻,忙将陆北让进院内。 二人落座完毕。 陆北取出那枚黑色令牌,疑惑道:“陆某此来,却是有一些关于这枚令牌以及阴功的事情,要请教先生。” 徐峥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叹道:“陆兄弟,也是被发配到此地么。” 陆北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徐峥神色讪讪道:“年纪大了,让陆兄弟见笑了。” 陆北拱手道:“先生客气了。” “既然,陆兄弟问及这枚令牌和阴功由来。那老朽就给你说说,此事说来话长啊。” “陆某洗耳恭听。” 陆北放下浣花神剑,正容敛色道。 徐峥面上突然现出久远的回忆之色,良久之后,方沉声道:“在百万年前,六道轮回现世。血海修罗一族和五方鬼帝所辖的幽冥魂族争夺轮回主导之权。” 闻听此言,陆北心中思忖道,这修罗一族,他倒是知道,自血海而生。 可这幽冥魂族又是何意。 徐峥不知陆北心中疑惑,只是继续道:“然而修罗一族势大,高层战力也是众多。五位鬼帝无奈之下,只得引入对六道轮回觊觎垂涎的佛门势力,这就是那位菩萨和天龙八部众的由来了。” “后来多年征伐厮杀,双方势均力敌。于是,就达成了某种默契。根据战事结果,六道轮回被其等分别主导一段时间。” 徐峥说到此处,虽然仍没有提及令牌和阴功来历。 但已然让陆北心中感慨不已。 前世西游记中,任猴子欺负蹂躏的地府,竟然是一方不亚于天庭的势力。 若他没有猜错,这阴司恐怕也和天庭一样,是多方利益集团妥协后的产物。 见陆北若有所思,徐峥也不以为意。 他混迹在游方殿多年,当年刚知道这些秘闻时,也是震撼莫名。 不过他身份地位不是太高,一些秘闻,传言不一。他也仅仅知道一鳞半爪。 比如,十殿阎罗,诸殿掌殿使,罗酆六天的六宫守宫使,这些真仙以上的神秘强者,他是一个也不知道其身份来历。 “至于你手中的这枚令牌……是酆都大帝亲自下令,让罗酆六天的工匠打造的。其上有着六宫守宫使,真仙级强者的神意烙印。一旦被烙印魂体,除非阴功积累到一定数目,否则不得解脱。至于阴功制度,则是帝君仿照天庭功德俸禄所立。” 徐峥说完他所知道的这些秘闻,见陆北面上疑惑更甚。 就是问道:“陆兄弟,你还有什么不解之处,可一并问来。只要是老朽知道的,必定知无不言。” 陆北凝声道:“这阴功,是如何计算,可否公正,又有何用途。” 闻听此言,徐峥笑道:“陆兄弟多虑了,阴川之上,有着帝君亲立的【十方六道阴功玄煞碑】,根据鬼军所杀的修罗数目,分级录入,不假人手,可谓公正无比。” “至于用途,更是极广。地煞禁制的鬼器,鬼体开脉法诀……甚至作为幽冥魂族修炼的必需之物,九幽阴沉木。这些都可以用阴功兑换。甚至阴功积累到一定数目,莫说在阴司后方谋个好差事。就是那三十三路黄泉节度使,嘿嘿……他人做得,我等就做不得吗?” 徐峥说到此处,也是心绪激荡不已。手执三生三叶,督掌一路鬼军,高牙大纛之下,前呼后拥,拥旄出征。 我辈鬼修,无缘长生,若至此境,可谓无憾。 陆北听到九幽阴沉木之名,心中就是一动。 思忖道,此物若是能以阴功兑换,倒是省了他不少工夫。 至于那黄泉节度使,听起来倒是挺威风的样子。 不过,他也没有放在心上。 估计所需阴功应该是天文数字了吧。 正文 第二十六章 立葬溟祭坛 几蓬残灯如豆,一室清光幽幽。 破落宅院内,木屋之中,陆北与徐峥二人分宾主落座,又叙话一段时间,却是于此时顿住话头。 经过了徐峥一番解释。 陆北已然知道了这阴功的用途,这阴功在阴司之中,道一声无所不能,也未尝不可。 阴功之制,可谓是地府中枢运转的核心制度,其多寡更是以类似重量的单位度衡。 元钧,会圭,甲铢。 陆北心中不解,就是向徐峥问询。 听完徐峥一番言语之后,就是心思辗转,良久无语。 原来,功德大焉,其重山岳。 说到此处,徐峥还讲了一个故事。 曾经许多年前,阴司就发生过一件令人玩味的事情。 一个生前罪行累累的贪官死后来到地府,心情忐忑,害怕生前作孽太重,要下十八层地狱受苦,或者被打入畜生道沉沦。 结果却被判官殿赏善司,一位六品文判官告知其人,来世依然投入富贵人家,一生福寿绵延,子孙满堂。 当时,就有一位刚到阴司履职未久,嫉恶如仇的黑炭脸七品武判官,怒斥其私相授受,判决不公。 最终,这位六品文判官一脸无奈地拿出一方类似天平的灵宝,将那贪官一生劣迹所书的竹简,放入左侧,加以度衡。 果然,此人一生劣迹斑斑,当真是罄竹难书。 就在黑炭脸的七品武判官须发皆张,义愤填膺,疾呼要严惩此獠之时。 六品文判官却把一张类似凡间王朝圣旨的薄薄一卷绢帛,放在天平灵宝右侧。 诡异的是,那天平灵宝竟然右侧重量远远大于左侧。 七品武判官一时间目瞪口呆,连连揉得瞪得如铜铃一般的大眼,连道难以置信。 原来,这贪官虽然一生罪行累累,但为官之际,却在治下百姓一年遭受水灾之时,遵循人王圣旨,开仓放粮,此举可谓活了数万黎庶。 只此一项,功莫大焉。 听完文判官这番令人惊骇甚至恶心的言论,那位黑炭脸武判官,久久无言。 终归长叹一声道,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 天道何其不公也。 后来,那两位文武判官,皆是累功升调察查司。 恩,忘了说二判名姓,此二人,一名陆之道,一名钟馗。 闲言少叙。 若是陆北击杀一名堪比元神境界的修罗,便可挣取三千甲铢阴功。 而一方九幽阴沉木,不过才需要两千甲铢阴功而已。也就是说击杀一位血海修罗,陆北此行,可算完成了一半。 莫说此事容易。 血海一族,修罗都是中低级将领,其本身修为堪比元神境界不说,更是有着血族数百兵卒的簇拥,实非常人可以击杀。 至于堪比地仙境界的大修罗,此辈更是初步铸就修罗真身,实力更是深不可测。 所以这阴功也非陆北所想的那般,可如探囊取物。 二人又叙了一阵话。 陆北正要告辞,忽然发现那枚随意放置在几案上的黑色令牌,幽幽光华闪烁。 徐峥面容微变,凝重道:“陆兄弟,这是黄泉节度使派人征召了。” 陆北神情淡漠,站起身来,拱手道:“徐先生不必担忧,陆某正好近观这修罗一族威风。” 说完,便转身告辞离去。 徐峥长叹一声,目送陆北离去。 城东一方寥阔黑玉广场之上。 一座宏伟四方高台,凭空升起四五丈。 其上错落有致地分布着三十三根气势雄浑,直冲云霄的乌金立柱。 立柱非数十人不能合抱,周身血锈斑驳沧桑,似乎在漫长的岁月里,见证了无数的血雨腥风。 三十三根乌金立柱,以道道若蟠龙虬曲的墨色锁链彼此勾连着,而墨色锁链和立柱之上,花纹繁复。 可谓禁制微微,幽沉森森。 此时,一身兵马使官袍,身形魁梧的徐郜,面容冷峻,目如鹰隼,神情傲然地伫立在点兵台上,身旁罪印城的几位主事之人,小心陪着说话。 两个时辰已过。 大概有八千应召之鬼,陆续到来。 徐郜对随从喝令道:“时辰已至,没有来的就不用来了。开始点兵吧。” 咚咚。 通天战鼓之声,响彻在空旷遥远的广场之上,这震耳欲聋的音波向天空咆哮而去,刹那之间,就震动得上方团团阴云煞气,一阵翻滚汹涌。 罪印城的兵卒,此时列队整齐,神情紧张地等待出征的鬼魂,发下兵戈甲胄。 陆北细观手中这两件阴司制式鬼器。 一套仅能护住前胸后背的黑鳞甲和一把锋利环首长刀,其上冰冷煞气缠绕,寒意隐刺肌肤。 显然是一件地煞禁制的鬼器,不过估计也就是七八重禁制的样子。 陆北手摸索着黑鳞甲侧方环扣之处,轻轻向上一拉。这套黑鳞甲就化作一道黑色流光,向陆北身上罩去。 半晌之后,徐郜见兵器下发完毕,军容严整,微微颔首,大手突然向前一挥,冷声道:“启程。” 此令方落,身后人闻言开启传送法阵。 那其中一道乌金立柱,突然红彤彤,火烫烫,仿佛烧热的烙铁一般。 继而广场天空之上赤红之线成渔网闪烁,铺天盖地向八千鬼军当头照来,未及落下,在半空之上猛然顿住。 赤红光芒几成大团血云,霞光万道,将八千鬼军阴森恐怖的面孔,照得惊悚骇人。 倏然之间,偌大黑玉广场,杳杳再无鬼影。却是齐齐被阵法传送到阴川战场去了。 阴川战场。 惨惨阴风之中的血腥之气,隔着近万里,都能闻见。 此时,惨烈杀伐之声暂息,却是双方暂且休止了兵戈。 六面高牙大纛之下,黄泉节度使蒋平与其余九位兵马使,坐在椅子上,喝茶休息。 与血海一族,战事旷日持久,几位鬼将都是久经厮杀的军中老卒,当然明白欲速不达的道理。 这时,蒋平面容沉毅,拿起产自阴川以南的【秀峰甘露】,大口饮了几口。 秀峰甘露茶带着一种安神定魂的悠远之意。 倒是颇令他由于战事不利和刚刚得知的惊人消息,而变得烦躁惊惶的心绪,平静了一些。 蒋平放下茶盏,沉声道:“来人,看看徐兵马使,到了没有?” 这时,一个黑翎鬼卫闻声走上前来,抱拳施礼道:“启禀督使,徐兵马使,此时或已带着五千鬼军,在路上了。” 话音未落,天空阴云阵阵,黑色的雨花,噼里啪啦地落下,将昏暗的天地映照的格外苍茫。 见此,蒋平不惊反喜,霍然站起,高声道:“徐郜到了。” 众将见蒋平站起,自然不能在安心端坐,也是向云头看去。 只见,天空一大团黑压压阴云之上,兵马使徐郜在几名鬼将的簇拥下,率领着刚刚招募的八千鬼军,终于传送到此地。 军容肃穆,旗幡猎猎。沉默无声,鬼气腾腾。 一道黑光自天际而下,徐郜拱手道:“督使,卑职幸不辱命,调罪印城八千鬼军到此。” 蒋平击节道:“徐兵马使,本督现在命你率八千罪印之兵合本部原有万余精锐,不计代价,攻击莽虚山。待立足之后,速立【葬溟祭坛】,暂时封印那道九幽入口。” “葬溟祭坛?督使,此举是不是太过……惊世骇俗。” 徐郜面容大变,难以置信道。 他本来已经意识到问题有些严重,但没想到蒋平对此事竟然慎重到这种地步。 暂时封闭九幽入口,实在匪夷所思。 莫不是,幽冥界要发生什么惊天动地之事,可最近也没听到什么风声啊。 蒋平冷笑一声,顿声道:“不必惊疑,只管放手去做就是。这是方才【纣绝阴天宫】的守宫使,亲自来传达的帝君命令。” 见徐郜神情仍然震怖难言,兀自站在原地不动,目光闪烁,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蒋平双目圆瞪,暴然喝道:“徐郜,还不快去。让血海一方抢了先机,帝君非拿你我的人头祭旗不可。” 闻听此言,徐郜身形剧震,方知事关重大,忙去领兵不提。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尔等皆猎物 陆北随着有约莫两万,浩浩荡荡的鬼军来到莽虚山。 莽者,广阔;虚者,深远。 此山正如其名,然而也有不同。 此山大异于陆北平时所见之山,上小下大,峰头刺穿天际。 恰恰相反,此山上方辽阔无比,越往下却极小,直投九幽入口,宛若山头倒扣悬浮在空中。 山上苍莽草木,雾瘴隐隐,阴风惨号,凄厉冷人。 纵然百毒不侵,生存能力堪称第一的幽冥界生物……不死黄泉鸟都不敢盘旋其上。 此山不给人以任何突兀之感,似乎它所在之处,就是山。 一方大纛下,徐郜在一队黑翎鬼卫的簇拥下,将一万八千鬼军分派给各路鬼将统御。 便命人打出一面面旗幡,迎风招展,咆哮嘶吼之声响起,呼呼轰隆。 旗幡之上,图案或是禁制吸取军煞鬼气,成一黑虎形状。裹挟着一股股无形黑风盘旋在大军上空。虎头硕大,爪牙凌厉,目光凶恶,似要择人而噬。 随着这只黑虎的每一次低吼,徐郜麾下鬼军的士气,都是渐渐昂扬起来。 陆北心道,这就是军气加持了。 令旗挥动,万军齐发。 陆北在人群中,也不显眼,跟着开动。 莽虚山上,成千上万的血海一族,似乎也意识到了来势汹汹的徐郜一部。 中军之处,陈列排开。血煞之气,刺人耳鼻。 一个面容丑陋,身披血红披风的修罗,持着一柄弦月弯刀,步伐仓促地向上首快步行去。 中军主将三里之地,上空不得以血遁之法飞驰,违令者,立杀不饶。 所以哪怕军情再急,此人也只敢以本体脚程赶路。 “禀报公主,地府一路黄泉节度使,派兵大举进攻莽虚山。” 修罗半腿跪下,低头回禀道。 却是不敢看上首两个面若桃红的妖魅女子。 这两个妖魅女子,正是血海一族的阿修罗公主。 只见二女,左边那位一袭大红薄纱衣裙,身材丰满,蜂腰肥臀,举止风骚。 眉角一抹春意凝而不散,然而一双冷眸却是煞气腾腾。 右边那位一袭绛珠红裙,一朵红花别在额角鬓发,白腻藕臂之上,以及脚踝和脖子上,都挂着一串串血铃铛。 此女较之左边女子身量略高,面容同样妖艳如花,不过却带着一股端庄之意。 “血媚姐姐,这地府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右边女子上前一步,妖艳面容挂着一抹担忧,忧心忡忡道。 “哼,发现又如何。九道九幽入口,三道在阴川。我族只要抢下一道九幽入口,那件事情就算是成了一半。” 血媚艳丽嘴角之上,勾起一抹不屑弧度,眼眸中却带着一抹期待。 也不知在不屑什么,期待什么。 “姐姐,可对面的蒋平却是不那么好对付啊。” 血灵可没有血媚那么乐观,仍是不放心地提醒一句。 “蒋平老贼,冢中枯骨耳。” 一股无形血红煞气,却在血媚此女周身三丈之地升起,如水血幕,平静如镜面。 诡异的是,不仅毫无腥恶之感,反而有一种诱人的甜香。 “老贼伤本宫一剑,他一日不魂飞魄散……本宫就心如刀割,日夜不安。” 血媚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娇躯剧烈颤抖,眼眸冰冷森寒,语气怨毒凌冽,仿佛九幽索命厉鬼。 血灵望向血媚那胸前被大红色抹胸紧紧缠绕的一对儿,明显不是太对称的饱满,眼眸中同情之光,不由自主地向这位姐姐投来。 三生三叶黄泉剑之伤,实在是霸道难缠,凌厉如斯。 纵然上回乌摩天妃亲自出手医治,都没有将血媚姐姐的伤势给完全治好。 血媚俏脸寒霜冷罩,突然下令道:“血灵,你带三百修罗,到前方增援血舞。绝不能让阴司鬼军,接近九幽入口一步……至于蒋平及其大军,自有人对付他。” 说到最后,血媚已经是咬牙切齿了。 蒋平,你必死,必死,必死。 ……这是,重要的事情一定要说三遍么。 血灵闻听此令,忙去点齐三百修罗,向莽虚山而去。 莽虚山。 一方深谷中。 一队约莫有四百左右的鬼军,被如海潮一般涌来的血海一族,给包围在一处山岗上。 陆北拂去面上喷溅来的红色血迹,鬼器长刀已被其扔掉了,实在用的不爽利。 眼见身边一个个鬼军魂飞魄散,越来越少。四方血族,却有若蝗虫一般,齐齐涌上来。 他的眸中冷光闪烁,毫无恐惧之色不说,反而隐隐有些期待。 左掌摊开,一道小巧的黑色三品莲台无声出现,血光和着黑色莲华,闪烁炽耀,神秘玄奥,引人心神。 似乎要迫不及待地从陆北掌中挣脱而出,饱餐一顿,不过却是被陆北牢牢掌控住。 原来,方才陆北以【流年】神通破开灵宝禁制,再以神念探查其中。 一股无边血海煞气,那一股仿佛要杀戮毁灭一切的意志,仿佛就要侵入他的灵台。 但不过一个恍惚,就被灵台中的蓝紫之光,驱逐殆尽。 陆北以神魂微微控制毁灭黑莲,试图刻下烙印,完全掌控这方残缺的先天灵宝。 但半晌之后,还是自嘲不已,毕竟他还没有到元神境界,想要以神念烙印其上,完全炼化此宝,实在痴心妄想了。 不过驱使毁灭黑莲为己所用,攻伐由心,倒是不难了。 见此,陆北心中也是唏嘘不已。 前世一些穿越小说,一个不成仙道的凡人手握先天灵宝,竟然能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当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就算前世科学侧的核武器或一发降维武器,给一个普通人使用,他会使吗? 相比起这些人来,他倒是有史以来最废材的穿越者了。 想到此处,不由自失一笑。 不过,这来历神秘的三品毁灭黑莲,刚刚可又是给他一个惊喜。 修罗血身。 屠杀万千修罗,夺其一生血元精华,以毁灭黑莲凝练一颗颗血菩提,服用炼化,铸就无上血身。 他来到此界多年,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什么不懂的少年了。 众所周知,仙道真仙以下修炼元神,长生真仙以上则是修炼真灵。 自神仙境界,三花聚顶,脱质升仙,成就神体之后,就可以用元神统御五行元气转化成一身元精,达到断肢重生的目的。 但这断肢重生,也必须离体之肢不得损坏才成。 这也是当年本已经至那神仙境界的铁拐李,只能夺舍死去乞丐身躯的原因。 至于真仙甚至可以血肉衍生,而金仙更是一念之下,滴血重生。 不要听着上面这些神通颇为唬人,实则不过鸡肋而已。 敌人既然可以伤到你的本体,将你碎尸万断,还会给你施展手段,将元气转化元精,滴血重生的机会吗。 真正高明的肉身大神通,从来都是防御无匹,万法不侵。 而不是什么受了重伤之后,再施展三元转化手段,恢复原样。 道门有着炼体的护教玄功,而佛门同样也有金身炼体神通,至于血族更是有冥河老祖亲自传下的血身炼体神通。 血身或金身大成者,加上本尊金仙境界,一身战力堪比太乙金仙。 三界之中,清源妙道真君杨戬和后期从八卦炉中逃出的齐天大圣。 就是炼体神通大成加上本为金仙境界,方才成为名震三界,攻伐无匹,战力不凡的无双战仙。 陆北现在唯一犹豫的是,这毁灭黑莲上次就坑过他一回,这一次是否是有着什么陷阱。 不过,转念之间也不再放在心上。 毕竟他灵台里的那枚镜子灵宝,虽然喜欢装死,但对于护住他的真灵不受蒙昧之事,可是不遗余力的。 身畔厮杀声渐渐稀疏,陆北见着身边的鬼军一个个减少,最终偌大的山谷中只余他一人。 目光幽幽,抿唇不语。 抬首看到正待冲上前来,那密密麻麻的血海一族,以及在空中挥舞着的一片片冷寒刀光。 心中冷哂,尔等皆为猎物。 正文 第二十八章 血元化菩提 莽虚山。 无名山谷。 滔滔血腥之气和团团阴煞之气,在整个山谷中弥漫不散,在烦厌欲呕的同时,又令人魂冷意寒。 黑雾渐起,四合天际。 半空之中,一个面容冷峻的青年,握剑在手,他的脚下,踏一座散发着毁灭和玄妙气息的三品黑色莲台。 神情淡漠地望向,几乎快要冲到眼前的丑陋狰狞的血海一族。 或许是一个刹那。 人剑相合,一道如霜剑光亮起,宛若一只拨开重重浓雾的大手。将山谷近百里界域,此时已然郁郁聚集得犹如实质的阴煞之气,撕裂开来。 若是战场宁静无声,此时说不得能听到‘哧’的一声,那是剪刀划开薄绢的声音。 可……战场,从来都不会宁静。此剑出前不曾,出后更不可能。 喊杀与惨嚎之声,金铁交击之声,此起彼伏,如奏乐鸣。 西方太乙精金之气所过之处,猎猎风云激荡汹涌,一条乌色阴龙似在暴怒咆哮。 那是无物不斩,锋锐无匹的杀伐气势。 弦月弯弯,照过一蓬蓬嫣红血雾,进而成了云霞,锦绣灿烂,引人心神。 然而这血雾还未落下,陆北脚下毁灭黑莲如离弦之箭,带着手持浣花神剑的陆北,如入无人之境般,冲进血族之中。 血花一滴不剩,皆是被隐在黑雾中的三品莲台,欢呼雀跃地吸收殆尽。 不仅如此,三丈之地,一些本是受了轻伤的血海一族,伤口之中,血如一股汩汩泉水,向三品黑莲激射而来。 不及片刻,三品黑莲台吸收了一些莫名之物,幽光闪烁,转圜之间,似乎灵动了许多。 同时,一颗颗晶莹剔透的血菩提,周身缠绕着一股如麝如兰的甜香,自脚下向陆北激射而来。 被其左手一把抓住,连连服下。 这血菩提刚一入喉,就带着血意暖流,向四肢百骸而去。 恩,倒是没有陆北先前所想的,无尽的血煞意志,毁灭黑莲这次好像不坑他了…… 转念之间,陆北不再多思,全力以凝炼修罗血身的法门,将其中血元精华,淬炼身躯。 上千血刀加身,闲庭信步;一柄神剑所挥,群魔束手。 血菩提颗颗不止,陆北浑身若一层薄薄血茧包裹。 目光所见,近五百普通血族皆是被其斩杀,化他一身修为资粮。 周身之内,气血犹如滔滔长河,被他以凝练血身的无上法门,融于肉身周天灵窍之中。 人体周天灵窍空间,可比一方宇宙。 其大无外,其小无内。 此时,陆北灵窍之内金色法力无声燃起,一簇簇烈焰燃烧起来,将那稀薄虚浮的气血,一点点炼化掉杂质。 却是只取其中血元最本源的那一分精华。 炼化之后,这血元精华,就犹如一方方晶莹血璧,在灵窍空间中熠熠闪烁不止。 倏然,灵窍空间一阵玄奥光华闪烁,晶莹血璧却是以陆北催动的莫名法门,震荡开来,与陆北肉身融为一体。 修罗血身这门炼体神通,他才算是初窥了门径。 炼体神通大成之前,真身三重,血身三境。 只要他凝就真身第一重,以他法体双修之下,杀普通元神境界者如屠鸡狗。 可惜,此时却差了一点,已然不是量的问题,缺了一个进阶的机会。 恩。 陆北冷眸闪烁,目光凝重中却带着一丝期待。 只见眼前普通血族已经四散开来,而一个手持钩镰长枪,身披大红披风的丑陋血族,却是出现在自己不远的虚空中。 这气息,分明是真正的血海修罗。 原来,方才,陆北屠戮近四五百普通血族,神剑所过之处,竟然无一合之敌,终于引来了在后方督战的修罗。 并非所有的血海一族,都叫修罗。 只有拥有一定身份的强者,才能被称作修罗。 修罗堪比元神修士。若是大修罗,更是堪比地仙。 陆北握剑在手,目无惧意。 “竟然是人族,本座这是多久……没吃过人族的血肉了。” 一阵沙哑干涩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诡异和惊悚。 “聒噪。” 浣花神剑斩杀而去,两条身形若蛟龙翻飞,杀伐凛冽气势,若浊浪排空,血族兵卒皆是眼神骇然地退后开来。 伴随着一声冷哼,一柄神剑横削而出,一颗面容丑陋狰狞的大好人头,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神情,冲天而起。 尸身还未及栽倒于地,便被陆北一道法力大手一把抓住,向身畔而来。 如注喷泉鲜血扑簌而下,未惹尘埃分毫,却就被已至三丈距离的毁灭黑莲,夺其一生血元精华,凝成一颗血菩提。 咚咚咚。 血菩提之上,三声犹如心脏跳动。 缓慢而有力的声音,在此时静到几近落针可闻的战场之上,突兀响起。 陆北扫眼一观,心中已然明了。 这血菩提晶莹如玉的果实表面上,竟然有着三个细小到微不可察的小孔。 原来如此。 仰头服下,法力炼化不停。 同时手持浣花神剑,挥舞之间,剑气纵横,去斩杀已然惊慌失措的剩余血族。 嗡。 如同一道沉重的生锈铜门,被人猛然推开。 陆北只觉枷锁尽去,身体轻盈如羽,好似要乘风而去。 但他知道,这不过是错觉罢了。进化是每一个生命的本能渴望,而今他的肉身已然有了那么一点儿脱胎换骨的意味。 碰。 此时,已然有些厚度的血茧轻轻炸裂,片片薄如蝉翼的血茧碎片,似要如飞羽流光四散而去。 但却被陆北以一身浑厚法力束住,指尖法力激射而出,曲折如意,凝线成丝,将那血茧化作一袭血红大氅,披在身后。 陆北此时面色阴沉,眼眸闪烁不停。 修罗真身第一重已成。 此门炼体神通果然霸道如斯。 不过初窥门径,竟已经让他有一种,有一拳碎了山岳的错觉。 咦? 一道黑色流光,向他眉心而来,却是三品毁灭黑莲突然发出的。 刚一进灵台,并没有如先前几次一般,带着一丝肆意毁灭之意,想要去侵蚀他的真灵。 这毁灭黑莲倒是难得的没有坑陆北,也不知道是其中隐患早已被渭水那位神秘强者除去了,还是被陆北灵台中,那枚镜子灵宝给一次次打击到了。 恩。 此时,陆北面上讶异之色更为浓郁。 毁灭黑莲竟然传来了神通法门,且是一门无名手印神通。 这无名神通总共有着三式,三式却是有着称谓。 第一式噬魔,第二式涅真,第三式寂灵。 这神通想必定是三品毁灭黑莲,见他初成修罗真身,才特意为他准备的。 那么,练还是不练。 正文 第二十九章 风格从未变 一如许多年前的那个微冷的秋天,在他面对鬼仙余青所修的残缺法诀之时的断然拒绝。 今日,这样的事情,依然不会在他的心中纠结良久。 他决定练。 纵然三品毁灭黑莲灵宝,有着一些不为人知的小算计。 那又如何? 至始至终,他都不曾忘却,自己想要的倒底是什么。 无论是被人虐的死去活来的过往,还是方才不发一言的血腥杀伐。 都不过是游走于生死一线,决断于方寸之间罢了。 没有那么多的含情脉脉,装逼如风…… 酸甜苦辣的生活,从来都不是一部风格不变的y.y小说或是苦情电视剧。 现实剧情的每一集,每一章,每一帧,每一页……都有着欢喜,无奈,彷徨,悲伤参杂其中。 念及此处,他也不再多思这些无益之事。 兀自盘膝坐下……就在这么一片苍莽荒凉的尸山血海中坐了下来。 心思沉静,闭目参悟起【噬魔】血印神通。 毕竟,莽虚山已然成一片绞肉战场,根本没有什么安全之地。 而危机更是朝发夕至,间不容发。 他又如何能像老鼠一样,东躲西藏,且将时间浪费在,去寻找所谓的安全之地上……而不去争分夺秒地提升自己的实力呢。 莽虚山。 血光冲天,腥气扑鼻。 高台之上。 一队红衣修罗随着一个身肢高挑,妖艳如花的女子来到此地。 此女脖颈,手腕,脚踝之处,都带着一串串血铃铛,行走之间,并无叮当作响之声。 也不知是被此女以周身法力,定住了血铃铛晃动,还是本身相对于铃铛不曾移动分毫。 亦或者……此女根本就是在参悟什么【动静之间,象止于相】的真意妙理。 毕竟,此女作为阿修罗一族的公主,得天独厚,天资非凡。 而今更是天仙修为,以此法提前感悟下真仙的神意境界,也不是什么稀奇之事。 高台之上,同样有着一个妖艳如花的美貌女子,正在台上一方血色屏风前,黛眉深锁,神情焦虑不已地伫立远望。 此女身量略矮,既有着阿修罗一族女子的妖艳妩媚,但同时也不乏一股娇小玲珑之意。 此女一见血灵到来,如花容颜上,焦虑之意稍解,忙是快步迎上前去。 娇声道:“血灵姐姐,你可算来了。” 血灵走上前来,别在额前的一朵大红花,火红惹眼,艳而不俗。 微微点头道:“恩,血媚姐姐得知,地府大攻击莽虚山,势急如火。特意派我带三百修罗来助血舞妹妹一臂之力。” 血舞笑道:“还是血媚姐姐考虑周到,有着三百修罗助阵,地府一方断难从我族手里夺下此山。” 说到最后,神情也是轻松了许多。 这时,血舞杏眼突然瞥见,下面属下一阵骚动喧哗,眼见声音越来越大。 就是皱眉喝道:“中军之处,何故喧哗。” 闻听呵斥,一个血族兵卒神情惊恐,快步走上前来,单膝跪地,禀道:“回禀公主殿下,自玄机沙盘显示,莽虚山西方一处山谷中,千旬大人以及所率一队军卒……全数阵亡。” “什么。” 血舞娇躯剧震,杏眼圆瞪,如血玉一般明丽的面容上,满是难以置信之色。 “千旬,竟然死了。” 喃喃之声,惊慌不已。 并不是什么,千旬是血舞此女的未婚夫之类的狗血事情……而是千旬是那天妃乌摩的儿子。 尽管不是四大魔王之一自在天波旬的儿子,更不是太受天妃乌摩待见,但也算是身份不凡了。 恩,天妃乌摩是自在天波旬之妻。 可能所有人都以为,能给有着太乙金仙修为自在天波旬,戴上一顶绿帽的人物,必然是什么大神通之辈。 实则不然,千旬生父不是什么高阶修罗不说,还仅仅只是一普通血族。 这可能也是血脉不高的千旬,修炼多年,仅仅只是一区区修罗的原因。 之所以如此,只因身为真仙巅峰强者的乌摩有病,而且病得不轻。 她就喜欢看自在天波旬被她戴了绿帽之后,为她痛不欲生,气急败坏的样子。 从此,她或许得到了一种似苦似甜的欢愉或痛苦,或是境界感悟……谁知道呢? 那么,千旬为什么叫千旬,而不是百旬,或是九百九十九旬。 也是一件很值得玩味的事情了。 然而,自在天波旬身为证得不朽的太乙金仙强者,早已经超脱了那些男欢女爱的所谓低级欢愉。 其人既然狂妄地号称自在天,自然以为他追求的所谓大自在,便是超脱……如何囿于这种,痴男怨女之间争风吃醋的无趣之事。 所以,乌摩之举除了稍微恶心他一把外,注定别无他用。 其实,昔年一桩事就可见几分端倪。 那一年,转世的西方世尊在菩提树下,坐忘成道。 自在天波旬化作一个又一个身姿妖娆,衣衫暴露的天魔女子,在世尊怀中,软磨硬泡,耳鬓厮磨。 可谓风情万种,娇吟低唤,正是想要用此种手段,引诱世尊沉沦那无边的肉欲之海。 此举有何深意呢……不过是想逆夺世尊道果,成就己身之道罢了。 其实,到了大罗道尊之境,阴阳转化,男女之分,也只在一念之间了。 男欢女爱更是在大部分道尊以上强者看来,不过低等生物的低级趣味罢了,实在不值一哂。 闲言少叙。 血舞也只是感慨半晌,就不再放在心上。 不过这仇还是要报的,而且敌手既然能将千旬所部一网打尽。想来也是个硬茬,不能放任自流。 念及此处,正待吩咐属下,去捕杀杀死千旬的凶手。 至于凶手会逃跑,呵呵。 莽虚山,此时已经被双方真仙强者,以禁制封锁,其内许进不许出。 根本不需刻意寻找,只需循着千旬死后的独一无二的血煞之气,定能寻到。 这时,血灵淡淡笑道:“血舞妹妹,此人既然能够将一个修罗带领的近千军卒,屠戮一空。想必是有些本事的,人少恐怕不顶事,姐姐给你多派几个人手。” 闻听此言,血舞沉吟半晌,也觉有理,微微点头,同时向下方招呼一声。 一个气息阴沉邪恶的属下,自下方走上台来。 此人背上两把黑色镰刀,交叉而立。浑身则被包裹在一袭黑色的披风中,只露出一对冰冷的眼眸,示于人前。 可这眼眸也是眼白多,而红色眼珠只有一线,呆滞却又渗人。 看其周身若隐若现,堪比地仙的气势,显然是一位大修罗。 血舞嫣红嘴唇鼓动不停,叽里呱啦,也不知对这位大修罗说了些什么。 这位七尺高的黑色大修罗,突然单膝点地,仰头望着血舞的同时,右手握拳,置于胸前,也不知在行什么古怪礼节。 或许是全力效死的意思。 血舞娇艳如花的面容上,露出一抹动人的笑容,似乎想以此举激励此人。 见此,血灵也没闲着,素手扬起,也是向身后打了个手势。 十二个血衣修罗齐齐出列,无声跟上那位黑衣大修罗。 倏而,化作一道幽黑和一片血红流光,循着千旬修罗身陨的血煞气息,向凶手追踪而去。 正文 第三十章 阴雨势纷纷 阴司鬼军六面大纛之下。 蒋平面容沉毅,按剑而立,站在一面山河锦绣屏风之前,沉思不语。 这面由着黑金梧木作轴,三生石打磨作面的山河屏风之上,山川河流,阡陌纵横。 团团阴郁黑气和道道血腥红气,在高山低谷之间,星落棋布地汇集成光晕。 一红一黑二色光晕,有若两条咆哮的大龙和数条呲着毒牙的小蛇,彼此之间吞噬厮杀,征战不休。 若细心去听,隐有杀伐之声,从山河屏风上传来。 这面山河屏风灵宝,竟然将蒋平一路阴司大军,以及血海一方的兵力对比,纤毫毕现,栩栩如生地动态展示了出来。 蒋平本自神情沉寂,待见着莽虚山上,阴司大军和血海一族,双方犬牙交错的攻势,突然一顿,代表着阴司一方的光晕突然步步后退。 就是怒喝道:“这个徐郜,真是无能之辈。率兵两万竟然都攻不下,一个区区的莽虚山。” “督使不必震怒。毕竟血海一方人多势众,莽虚山现在起码都有着两三万血族守卫,徐兵马使一时之间攻不下,也算情有可原。” 这时,一个执刀青年鬼将走上前来,出言劝解道。 这青年鬼将,面容方正,眉宇冷肃,身穿一袭阴司兵马使官袍。 蒋平冷笑一声道:“阴川之地是我阴司主场,有着酆都大帝亲自布置下的禁制,纵然血海一方兵力比我方占优又如何,梁兵马使不必替他辩解……这徐郜无能之极。” 闻听蒋平此言,青年鬼将梁俨神色微敛,无声地笑了笑,意味莫名。 突然,幽冥界上空,平空起了一声焦雷,轰隆隆响起,阴云翻滚汹涌,鬼军如林旗幡猎猎作响,呼啸不止。 “恩,竟然下雨了。” 蒋平突然似有所觉,语气随意地说了一句。 梁俨冷肃眉宇之上,微微一皱,不过转瞬之间,就回复原样。 只有眼眸深处,血光微不可察地一闪而逝。 蒋平伸出手来,只见黑色雨珠在蒋平手中几个翻滚旋转,颗颗晶莹,如同剔透的黑珍珠。 一丝阴寒和着冰凉之意,自雨水中传达掌心。 令他心情微微有些烦闷,不过他也没太放在心上。 战场之上,风云际会,倾盆大雨都是寻常之事罢了。又不是凡间军兵捉对厮杀,根本不会影响到双方兵卒视线一丝一毫。 就在这时,自后方却有一座黑云由远及近而来。 云头之上,站着一位身高不足五尺的矮胖青年,这人圆盘大脸,五官挤在一处,分外滑稽。 但偏偏一对小眼,寒光四溢,好似毒蛇,气息冷酷凌冽,令人心中发寒。 阴雨纷纷,似断人魂。 蒋平感知到有人自后方而来,就是扭过脸去。 一见来人,蒋平脚下突然升起了一座乌云,向来人迎去。 “不知厉司刑,来到蒋某军中,有何贵干。” 蒋平神情倨然,语气不冷不淡地问道。 这位姓厉的司刑分属罗酆六天之下的【宗灵七非天宫】。 【宗灵七非天宫】专职查讯阴司文武,若有犯下七宗大罪者,必定是以此宫出人雷霆处置。 厉司刑其人更是贪鄙残酷,可有阴司酷吏之称。也不知有多少阴司同僚,吃过此人的苦头。 因此,蒋平对其人态度自然谈不上客气。 厉司刑神色讪讪,干笑两声道:“蒋督使,守宫使想要见你,有事问询,请跟我走一趟吧。” 蒋平冷喝道:“此时战事已至关键之处,本督如何能够离开,厉司刑还是请回吧。” 蒋平却是三言两语地将其人话语,给顶了回去。 厉司刑眼眸冷闪,高声喝道:“蒋督使,守宫使见你定有要事,你竟敢推诿拖延。” 闻听此言,蒋平心中微微踌躇,不知为何,隐隐感觉有些不对,正待细究,却摸不着头绪,准备下意识地出言打发此人。 这时,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却是梁俨不知何时,也是驾起一团黑云来到蒋平身旁。 “督使,还是去看看较好。万一有些紧要之事……” 兵马使梁俨低声建言道。 蒋平眉头紧皱,良久之后,方无奈道:“好吧,本督就走一趟。” 毕竟一位真仙级别的强者,他多少也得给几分颜面。 蒋平强行压下心中那一抹担忧,同时将军中之事,简单向梁俨叮嘱了几句,便兀自离去。 望着蒋平随着厉司刑渐渐消失在黑色的雨幕中的依稀背影,梁俨眼眸中的那道血光越发浓郁,最终却是高深莫测地一笑。 莽虚山。 无名山谷。 朵朵黑色雨花噼里啪啦,降落不停。滂沱大雨,如瀑倒悬。 陆北双眸紧闭,盘膝打坐良久,一层血色如水光晕笼罩其身,万千黑色雨珠被其抵挡在外。 双手若穿花蝴蝶,道道繁复玄妙的印诀被他打出,五指虚立成掌,咒印重重虚影,在方圆三丈之地飞舞盘旋。 却是【噬魔】血印神通,已经渐入佳境。 倏然,远处黑暗的天际上,一道黑光闪烁而来,之后大团血云影从。 踏空而立,不避风雨。 正是血海一族黑衣大修罗和十二位血衣修罗,方来到此地。 天空如雷咆哮之声响起,阴雨稀里哗啦,却浇不灭已经燃遍半边虚空的红色血腥。 “小子,就是你杀了千旬吗?” 犹如夜枭凄厉尖锐的声音,在漫天风雨中,铺天盖地的传来。 这是难听到令人烦厌欲呕的声音,怪不得其人在阿修罗公主面前都是不发一言。 彼时,黑衣修罗刺耳的音波,一刻不停地向下方那个坐在尸山血海中的人影,席卷而去。 音波所过之处,颗颗雨珠如同黑色箭矢一般,向其人攒射,似要将敌人射成刺猬。 待见那道人影仍是一动不动,黑衣大修罗呆滞的血色眼眸中,不屑之意更浓。 “咦。” 黑衣大修罗眼中不屑之意消失,取而代之的却是讶异之色。 本来以为必死的敌人,周身道道掌印虚影突然发出,竟然将那音波裹挟来的黑色箭雨,给一一击碎了。 “哼,故弄玄虚。” 黑衣大修罗冷哼一声,也不多言,右手高高扬起,缓缓挥下。 见此,十二名红衣修罗,手持血红长刀,化作一道道血色流光,就向仍自闭目打坐的陆北杀去。 正文 第三十一章 请督使上路 凛冽冷眸猛然睁开,偌大风雨好似倏然静止。 一道人影猛然向云霄冲起,其周身带着一股吞噬黑暗的杀伐凌厉气息。 十二柄血刀之上,如水光幕流动。 那同样是堪比十二位元神境界修士的血煞之气在流淌。 血色披风猎猎作响,潇潇的阴雨之声,尚不能掩盖其中的泠泠杀意。 陆北一双手掌虚立,向上的掌心猛然翻转过来,向已然来袭的十二位血海修罗当头打去。 掌印道道,血芒夺目,虚影成轮,流光溢彩之处,宛若山岳倒转,江河倾覆。 【噬魔】印带着镇压万物的无上魔威,向十二名血衣修罗,迎面而来。 “佛门三法印。不,这不是……” 一见陆北这掌印神通,黑衣大修罗如夜枭尖锐的声音之中,已经不知觉间带上了一丝惊恐。 佛门三法印,只会是万丈金色佛光,不会有这血腥的凶煞血光,而且这吞天噬地的霸道气象…… 绝不是西方佛陀一贯在普渡与慈悲之中,暗藏滔天杀机的无耻路数。 佛门三法印,【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槃寂静】。 这位大修罗昔年曾远远见地府中的那位菩萨使过,此子所用掌印,根本就不是。 这般一想,心中更加确定,这定是什么不知名的上古魔道神通。 黑衣大修罗心中突然起了贪婪心思,嘴角残忍一笑。 咦。 然而,这笑容还未扩散,刹那之间,就凝固在脸上。 盖因,黑衣大修罗眼前所见,三百里的山谷之中,除他之外……仅余陆北一人。 十二名堪比元神境界的血衣修罗呢? 爆散的血雾,残破的血刀,以及一道道血红的披风。 ……竟然尽数死绝。 不远之处,披着一袭血色披风的冷漠人影,踏在一座看不出形状的法宝之上。 如冰的一双眼眸冷冷闪烁,那惨白的面容之下,七窍流血,骇人之极。 突然,其人血迹点点的嘴角,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嗜血渗人的白牙。 “该你了。” 此言不容置疑,犹如天宪。 丝丝凉气,自黑衣大修罗背部莫名而生,直冲脖颈。他心中竟生了一种荒缪之感……此子才是修罗。 原来,方才陆北九道掌印连连自高空往下打去,一时之间,波澜壮阔之处,有如潮汐海浪,层层叠叠。 见此,那十二名血衣修罗,疯狂挥舞血刀,不停劈斩。 气浪狂涌之处,雨花四溅,宛若瓣瓣黑色莲花,端是锐利无匹。 然而掌印神通却在被血衣修罗斩碎的同时,仍是不断吞噬着那十二名血衣修罗劈出的血煞之气。 纵然碎裂,却再次凝出,神通可谓惊悚诡异。 掌印九道,重类山岳,深比渊海,铺天盖地,无处可逃…… 这掌印如此霸道,只因其并非是以滔滔法力,虚幻气浪而成。 纵然陆北想要法力打出,以其金丹境界的法力程度,也不可能。 这是他灵窍空间中,那重若铅汞的气血长河催动之后,方才打出的。 每一击都是实实在在的一掌,只因速度太快,一道快似一道,却是打出了九连击于一击爆发的震撼效果。 十二名血衣修罗被重重山岳打爆成一团团血雾,然而未及四处弥漫。 皆是被陆北脚下毁灭黑莲如长鲸吸水一般吸完血元,继而炼化化成一颗颗三孔血菩提。 最终被此时【噬魔】反噬到五内俱焚的陆北吞服炼化。 陆北只觉浑身剧烈颤抖,仿佛要炸裂一般,那是打出九道掌印之后的强烈反噬。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这一点不论是在可飞天遁地的仙侠位面,还是在火车轮船轰鸣的科学位面,从来都没有什么例外。 其实他完全可以在不被反噬的情况下,打出四五次连击的。 那样,在他施展出卸力法门之后,没有丁点儿反噬之虞。 ……但他不愿。 先前他就知道,修罗真身一重练成之时。以他法体双修之下,足以杀元神如狗。 然而方才那是整整十二位元神级修罗。 若不趁他们对自己实力估计不足,施展雷霆手段斩杀,他一旦陷入苦战,那才是生不如死。 十二颗血菩提,凝就着十二位修罗的一生血元精华,被他以金色法力疯狂炼化。 此时,黑衣大修罗眼眸震惊之色,慢慢消退,却是看破了陆北的虚实。 冷笑道:“这样的神通,本座想……你也施展不了几次。” 话音未落,两道镰刀隔空交击,清脆叮当之声传来,还未被陆北听到。 一道黑衣人影已经到了眼前不远处,银色刀光,璀璨夺目,清冷如水。 交叉着就向陆北身躯斩去。 …… 一座荒芜山峰之上。 雨势渐大,天际苍茫。 此时,蒋平心中莫名有了危机之感,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下意识地握紧腰间所悬的三生三叶黄泉剑,顿住云头。 他想起来他遗忘的是什么了,那是【宗灵七非天宫】的令牌。 “蒋督使,怎么不走了。” 厉司刑转头望向已然顿住云头,神色惊疑不定的蒋平,神情诡异地笑道。 “你不是……【宗灵七非宫】之人。” 话音未曾说完,腰间三生三叶黄泉剑出鞘。 蹭。 滚滚黄泉,如浪滔滔。 三叶之草,片片如刀。 蒋平却是根本就不给其人辩解一句的机会,直接拔剑斩杀。 “哈哈,既然被你识破了。那本座也不再隐藏了。” 厉司刑身躯一阵蠕动,矮胖身形突然变高,并同时向一处黑渊虚空隐去。 蒋平冷笑一声,长剑遥指虚空,兀自强行镇定道:“还当是哪位真仙强者在诓骗蒋某,不想竟是千面老祖。” 却见阴雨天空之中,一张张由黑色阴雨幻化而成,或是婴儿,或是老者,或是女人……的面孔,狰狞凄厉地诡笑着望向蒋平。 怪不得。 只有真仙才能够微微扰乱天机,蒙昧感知。 他才会一时不察,被其算计。 不对,不好……是梁俨。 蒋平突然想起,纵然是真仙强者扰乱自身天机,也不应该让手执三生三叶剑的他连一丝警觉都没有。 先前,他灵觉分明已经示过警了,却被那梁俨打断。 可恨,可杀。 “怎么,蒋督使想明白了。” 千张面孔齐声说话,宛若蚊蝇嗡嗡,扰人心弦,恶心无比。 一如某些…… “狂妄,凭你一个真仙,还想留下本督。” 话还未说完,蒋平突然连连退后数十丈,踏碎朵朵雨花,砰溅四处虚空。 却是不动声色地躲过暗中而来的偷袭一击,长剑横行劈斩,同时向一处虚空斩去。 恩。 如同斩在一大团破烂布絮之上,柔软黏滑,浑不着力。 “再加上本座呢。” 一道似男似女的声音悠悠传来,缥缈深远。 “阴阳法王。” 蒋平面上阴沉似水,一字一顿地说道。 两名真仙级强者,还真是看得起蒋某。 “请蒋督使上路。” 无数声音自四面八方而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杀机滔天。 正文 第三十二章 我道你不懂 黄泉滚滚,浊浪滔滔。 阴雨滂沱,如墨似瀑。 一袭玄鳞虎头鬼甲的蒋平面容冷峻,踏空而立,四面八方,魔音灌耳,其中杀意,仿若化为实质。 道道雷霆攻击,自暗夜中袭来,在被蒋平奋力躲过的同时,也是不停挥斩反击。 但未及片刻,蒋平就觉力不从心,狼狈不堪。 此时,蒋平眼中狠辣之色一闪而过。 就在这么一个瞬间,蒋平手中握紧的那把,代表着黄泉节度使无上权柄的三生三叶黄泉剑,突然剑锋黄色光华,吞吐不定,炫人耳目。 剑影光晕流转之处,黄紫二色,如梦似幻,惊艳瑰丽。 那是三生三叶草正一刻不停地散溢出的三生三世之力。 团团黄紫气漩转轮,疯狂转动不止。 却是将尺许之地,未及落下的雨水,变作一蓬蓬黑色雾气。 那是阴雨的前世或是来生……阴煞之雾。 此剑却是被蒋平以强横鬼气全力激发,陡然就将无上鬼器的攻伐之力,发挥到了极致。 “三生三世,彼岸黄泉。” 见得此景,正围攻不停的千面老祖和阴阳法王,凄厉吼道。 这凄厉声音中分明……有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忌惮。 因为,直到此时此刻。 这把拥有可斩杀敌人三生神意的黄泉剑,才算有了伤到长生真仙的可能。 念及此处,肩膀已然受伤的蒋平身形踉跄,心中更是暗恨不已。 若是他此刻仍在十万大军之中,万军扈从。长剑所挥之下,莫说来的只是区区两个真仙化身,围攻于他。 就算真仙强者本尊,也休想伤他分毫。 不错,眼前这千面老祖和阴阳法王,不过都是真仙化身罢了。 神仙者,身外有身。 三界之中,多有神仙境界以上的大能,修炼第二元神。 同时借助宝物成就身外化身,这便是令人感到神乎其神的化身神通。 化身一出,就可以自行修炼,但一般最多可拥有本体三成修为。 莫要小觑了这三成修为的化身,许多危险之事,若是让化身去做,无疑是多了一条性命。 仙人既然追求长生,自然惜命无比。危险事情除非迫不得已,否则根本就不会本尊出马。 甚至,真仙境界以上者。 更是完全不需要借助任何物事,神念就可分身万千……当然单一力量不是太强就是了。 闲言少叙。 此时,千面老祖和阴阳法王来的就是真仙化身,虽然不是真仙本尊,但也不比真仙本尊弱了。 就在这时,黑白两**幡,在四面虚空布下。 哭泣嘤嘤,如怨如慕。 蒋平一看,就是目露杀机,怒吼道:“阴阳法王,你竟敢如此丧心病狂。” 原来,一个个面孔凄厉痛苦的男女婴儿,在黑白二**幡上,凸显出一张张幼小细嫩的脸孔来。 【阴阳壬葵双子幡】。 以三百六十五对儿,阴年阴月阴时双生男女炼制……这双生男女就是龙凤胎。 而邪恶残忍之处正在于……孕妇胎盘之处,往往都有六道轮回之力的蒙昧。 尽管微乎其微,但就算真仙也只能在费一番功夫之后,才能探查到男女之分。 以阴阳法王此魔残暴性情,如何有那个耐心去一一探查甄别。 那么唯一的解释…… 念及此处,蒋平心中只觉怒火上涌,三生三叶剑挥动,向那魔幡灵宝迎头劈斩而下。 三生三叶带着道道往生之力,似乎要超脱这些惨死的双生婴儿冤魂。 【阴阳壬葵双子幡】上的双生婴儿小脸扭作一团,呆滞诡异的眼眸中满是惊恐之色 彼时,凄厉呜鸣之声,令人头皮发麻。 三生三叶黄泉剑下,一个个双生婴儿化作几缕青烟,无声消逝。 “蒋平,受死。” 一见法宝正在受毁,阴阳法王咆哮连连,道道五爪鬼印打出,带着惨烈的阴风,向蒋平当头打去。 鬼印森森,带着凌厉杀伐之气和不死不休的气势。 莽虚山。 无名山谷。 同样风摇林动,血气冲天。 黑色雨水将红色血迹冲刷得四溢横流。 团团氤氲雾气悄然升起,把那个踩着三品莲台,此时在一片尸山血海中……兀自站立的人影,映照的仿佛天边红霞一般悠远。 血色披风中的那道人影,瘦削苍白的面容之上,一片沉静冷漠。 此时,黑衣大修罗冷笑一声,两把银色镰刀交叉斩杀而来。 蹭。 铛。 锋锐清冽的声音,向四方虚空传去,山林恍若簌簌,雾气好似荡开。 火星四溅之处,雨花翻飞如蝶。 却是陆北腰间那柄浣花神剑出得鞘来,挡住了黑衣大修罗方才猝然发动的狠辣一击。 太白剑气四处激荡,流光溢彩。 金铁交击穿云破霄,劈波斩浪。 然而,就在双方每一次交手之际,这金铁交击的声音都会依次传出,无形音波如潮水连绵不尽。 若留心细观,以二人周身数十丈之地,墨色阴雨却在断断续续,诡异之极。 正是被这一次次的交手之声,时不时地止住了坠落之势。 这时,一道耀眼的电光,仿佛划破了昏暗的雨夜。 倏然,一道身形暴退数十丈。 血色披风之下,一个面容惨白,双眸冷漠的青年,手持一柄如水神剑。 “咔嚓。” 三尺神剑突兀碎成两截,其中半截锐利剑锋跌入尘埃,溅起片片血水。 “噗。” 同时一口混合着内脏碎片的鲜血被其吐出。 “小子,还有什么本事,都一并使出来吧。哦……那掌印神通,你怎么不使了。” 如夜枭一般尖锐的声音中,满是戏谑和不屑之意。 此时,哪怕黑衣修罗隐藏在黑色衣袖中,那一双握着镰刀的手臂在微微颤抖。 但仍是以言语,不断打击着眼前敌人的意志。 “如你所愿。” 话音落处,破空之声响起。 半截浣花神剑带着一往无前之势,向黑衣大修罗激射而去。 “哼,雕虫小技。” 不屑之声响起,挥刀之间,银月刀光将那柄有西方太乙精金打造的神剑挑飞。 陆北冷目中决然之色闪过,近三十道【噬魔】血印被其连连打出,一刻不停。 轰轰隆隆。 那是一道快似一道的掌印之间,空气在急剧压缩,然后爆炸的轰鸣声音。 圈圈虚影,气血长河奔腾不息。 道道掌印,红色海浪汹涌而来。 黑衣修罗双刀交叉劈斩,银月之光,破劫斩空。 就在那斩开一道道掌印的过程中,不屑之色的眼眸渐渐凝重起来,最终猛然顿住。 不,连挥刀的手臂也是顿住了。 “你……修的是……什么魔道?” 枯涩沙哑的声音,似乎在刻意压抑着某种刻骨的痛苦。 而大片眼白之间的那一线红瞳,呆滞之意尽消,只余震憾莫名。 陆北双眸之中,一股冰冷幽幽魔意,久萦不散。 ……那是已然深种的魔性。 “我道你不懂。” 一字一顿从牙齿中挤出,似乎也在强行压抑着什么。 蓬……蓬。 两道炸裂之声,相继响起。 正文 第三十三章 见白骨皑皑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 白骨如妖,森森惨烈。 方才,那是两道炸裂之声。 所不同之处在于,前者大团血雾还未四溅开来,却被陆北脚下一座已经黑的发紫的三品台,吸收血元怠尽。 化作一颗五窍血菩提。 一把被陆北伸手抓住……那是怎样的一只手。 犹如骷髅,没有丝毫血肉的手。 五根粗大如白玉一般光洁的手指骨节,似乎在风中微微颤抖。 这是手的主人在疼到颤栗。 那是深入灵魂的痛苦,真灵星空仿佛都在轻轻震荡。 血色披风之下,片片血肉同样炸裂开来……血肉碎屑仿佛雪花,一刻不停,扑簌而下。 周身二百多块骨头,如退潮后的岩石一般裸露在外,闪烁着莹莹如玉的森白光泽。 那是二十七道【噬魔】印被陆北连连打出之后,足以将一位地仙级别的大修罗轰杀成渣的力量反噬。 重若山岳,碾压万古。 他只能将反噬力量分配在一身血肉之中,纵然痛入灵魂,纵然痛到真灵为之战栗。 那又如何? 他的眼眸之中,同样有着滔天魔意肆虐,那是疯狂与狠辣的决然之意。 并未扩散向灵台,便被一道白青二色,仿佛要侵岁蚀月的意境镇压,迟滞了几分运转。 陆北望向莽莽山谷,目光所见,墨色之下的一具具无头尸体,惨烈肃然。 待到望见……自己的手掌。 心中竟无端生了一丝悲凉。 尸山血海,白骨皑皑,从来都不全是别人的,也应该有他自己的。 茫茫大道,根本就不是,仅仅凭着参禅打坐可以修成的。 ……苦苦寻觅的绝望,孜孜求索的沉默,披荆斩棘的疲惫,偶有所获的欣喜,这些漫长的日日夜夜,才是求道。 此时,他忽然忆起在那个漫天风雪的渭河岸边,与那位神秘老师相遇的一幕幕。 二十年前,恍若昨日。 “你的道是什么?” “道可道。” “那是别人的道,是你的吗?” 那是压抑着愤怒的声音,他听得出来。 “心若不诚,言则不真。” “何谓汝道。” 那是威严与厚重,直问人心的声音。 就是在这样的声音叩问下,他生不出丝毫的欺瞒之心。 最终说出了一个令他直到今日,都难以释怀的答案。 “长生。” “长生……不过手段而已。” 长生不过手段而已,不过手段,而已……他当时不能明白,一位站在三界巅峰之上的强者,在说出这句话时,是以一种怎样的心境。 超然中的不屑……抑或是疲惫中的无奈。 今日,他好像稍稍明白些许了。 或许终有一日,等他登临绝巅,蓦然回首,见那仙路之上,血海滔滔,白骨化舟…… 可能会洒然一笑。 道一句,我陆北走过的路,就是我的道。 想到此处,他惨然一笑,骷髅一般的笑容中带着一丝自嘲,他还有这个机会吗? 未得长生之前,肉身不得损伤分毫, 也不知他如今这一副鬼样子,还能不能求得长生。 或许可以吧,毕竟肉身并未缺失,还是完好的,只是…… 念及此处,他不再多思。 仰头服下那颗五窍血菩提。 一位地仙级别的大修罗,一生血元精华,浩瀚如江河,奔腾不息。 却被他灵窍空间中的金色法力疯狂炼化。 良久之后,他冰冷魔意渐渐消逝的眼眸中,突然浮起了一丝疑惑之色。 抬起手臂观看。 忽然见那本已裸露成白骨的手臂,光洁如玉的皑皑白骨之上,红色血肉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 未及片刻,白玉骨头之上,饱满血肉再次覆盖,已然完好如初。 咦,不仅如此,一道道血红灵纹在他手臂之上,似在微微闪烁,散发着古老玄妙的波动。 这是何物? 先天灵纹,还是后天灵纹…… 想到这里,陆北自失一笑,心道自己这时候……长的挺丑,想得倒美。 据说,洪荒异种各有霸道的天赋神通。 比如那六翅天蝉,翅膀羽翼之上,蕴含着先天灵纹,对于危机和因果感应,敏锐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还有西游之前,那只蛰了世尊一手,让世尊疼的难禁的蝎子精大妖,就是洪荒异种的后裔。 更有一些先天灵宝之上,自成先天灵纹。 这先天灵纹就是天地大道的轨迹。 大道虽无形,却有迹。 山川河流的起伏连绵,日月星辰的运行轨迹,无不是无形大道的轨迹蚀文。 无形有迹,并不矛盾。 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 道经言: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 为何只是生,而不是分。本为一体,两用而已,何言其分。 恩。 这时,陆北的灵窍空间又起了变化。 一如晶晶血璧的气血精华,有一些在不断分裂重组,似乎成了一个个小气泡。 薄如蝉翼的气泡璧下,那是一方空间雏形,但遗憾的是,还未等其成形,就被那一道道重若山岳的晶莹血璧,给一一挤碎了。 陆北冷眸闪烁,默然沉思。 这就是修罗真身第二重吗? 堪比地仙级别的大修罗战力。 他能明显感觉到皮肤表面上的那道道血色灵纹,还不稳固,或许只是残缺之物吧。 至于那气泡空间。 他猜测,可能只有等他真身三重境界走完,真身大成之后,方能真正成形。 单纯的炼体神通,真身三重一一对应元神,地仙,神仙,大成者,才能算是真正的真身。 可比天仙。 说是对应,其实还不准确。因为体修者,往往战力较之同级法修要强许多。 所以,真身大成者,战力是可以稍微抵挡真仙一击的。 这就是真身之名的缘由了。 闲言少叙。 陆北望着脚下的这座三品毁灭黑莲,目光闪烁不停。 他可能知道这灵宝的算计是什么了。 自己修炼的这门炼体神通,需要不断破碎肉身,重新铸就,铭刻灵纹。 若他没有猜错,他到血身第一境之时,恐怕连骨头都要碎裂重铸,烙印灵纹。 这灵纹绝不简单。 而且他每一次以掌印神通跃阶杀敌,碎裂肉身的同时,眼中魔意就深了一层。 因为是出于自己本心,那枚与自己心意几乎相通的镜子灵宝,根本就不会阻拦。 那么,自己血身大成之时,自己真灵会不会蒙昧……抑或是如自己吞噬前任真灵碎片一样,被人吞噬? 鉴于前世神话之中,关于这黑莲前任主人的种种传言,他的心中已经有所猜测。 心中冷冷一笑,陆某究竟何德何能,值得你如此费尽心机,百般算计。 正文 第三十四章 阴功碑坏了 莽虚山。 无名山谷。 陆北心中反复寻思,这无名手印神通之中的森森魔意,虽然是个巨大隐患,但也并非不可抵挡。 说来,他仍是觉得唏嘘不已。 他万万不曾想到,昔日困在寒冥玄冰狱之中,借助【锦瑟】灵宝,偶然所悟的神秘意境。 不仅能够微微迟滞,真仙所设的禁制运转。 还在方才替他抵挡住了魔意的侵蚀。 念及此处,他忽然有些思念那个……不惜冒险盗令也要救他的傻姑娘来。 这似乎是他自来此界之后,首次开始思念一个女人。 这是一种多么久远的熟悉感觉,心中有些温暖,有些颤抖…… 他不敢多思,强行压下此时不该升起的遣倦情思。 挥手向虚空一招。 两道流光飞来,却是断成两截的浣花神剑,再次被陆北重新召回手中。 他同时又收起那位死去黑衣大修罗,遗留下的两柄银月镰刀。 齐齐握在掌中,低头望向那柄陪伴自己良久的浣花神剑,也不知在寻思些什么。 倏然,血色披风自动,万千雨珠幽幽,被其抛在身后。 红色流光几个闪耀,消失在阴雨茫茫的虚空中。 却是向一处隐隐传来阵阵厮杀之声的战场遁去。 他刚刚迈入修罗真身第二重境界,此时一身实力堪比地仙。 这门炼体神通决然是不能半途而废的。 元神未成,地仙更是遥遥无期,也只有修罗真身神通,才是现在的他可以唯一把握的。 莽虚山其中一处战场。 一个黑甲鬼将率领两千鬼军,正在与两位红衣修罗带领的一千血族交战。 刀枪碰撞之声,鬼魂嘶吼之声,和修罗的喊杀声,此起彼伏,惨烈壮观。 这时,一道血色红云如雷霆快速闪过,血色大氅惊起一路风雨。 连连九道掌印,自天而落。 血光流溢四射,虚影如轮似山,威势镇压万古,气象憾人心弦。这震撼一幕,引得阴司鬼将高声惊呼。 还以为是血海一方来了强势帮手,正要下令让手下鬼军警惕戒备。 然而,这呼喊之声,还未在茫茫阴雨之中传播开来。 其人却如被人捏住了脖子的乌鸦,嘶喊之声,喑哑干涩至极。 继而厮杀咆哮之声不断的战场,竟然诡异地一静。 嘶…… 这是倒吸凉气的声音,在此起彼伏地响起。 盖因,九道掌印所落之地,那位血海一方的红衣修罗,连同周身近五百余血族扈从,皆是被神秘强者打爆成一团团血雾。 长鲸吸水,血雾如泉。 轰轰隆隆,哗啦不止。 那是气血成浪,汹涌波动的声音。 那一袭血色披风大氅之下,一大数小,数十颗血意莹莹的血菩提,如电激射而出。 被陆北一把抓住,继而面带失望地放入口中。 果然,这包含一位堪比元神境界的血海修罗的血菩提。 其一生浩瀚如河的血元精华,现在对他的效果还真是越来越弱了呢。 转而自嘲一笑,不再耽搁,一刻不停地向另一处交战之地飞速遁去。 令人玩味的是,三品毁灭莲台此时也表示出了极大的配合。 初显峥嵘,其意莫名。 先天灵宝遁速之快,可谓一息千里。 尽管这先天灵宝仅仅是残缺之物,但也不凡了。 若在天空俯视而下,就会看到那一袭血色披风,犹如红色幽灵。所过之处,杀声戛然,血雾化泉,吸气一片…… 百万里阴川之地。 山川连绵不绝,曲折蜿蜒。 古奇陡峭山峰,不止一座。 其中就有着这么一座高大挺拔的山峰,这山峰陡峭耸立,宛若平地突兀立起。 其上草木苍莽,古树参天。 峰头高接苍穹,直入霄汉,仿佛要上视周天亿万颗星辰,下俯阴川百万里荒野。 犹如山中帝王,岳之东泰。 其中一道参天巨碑,赫然矗立其上,虚悬半空三丈。 此碑碑身巨大无比,凡有八面,色泽通玄,禁制幽幽,浑然一体。 蒙蒙阴雨之下,光芒熹微。 却是朵朵雨花自天而降,隐蔽了视线。 然而,正是这阴煞之雾凝就的黑色雨花。 凡碰触到那面玄色巨碑,周身三丈三尺三寸之距。 皆在半空之中,诡异地划过了一个圆形弧度,最终倒卷而上……直奔苍天而去。 这是碑的主人刻意留下的强者意志。 不许……他不许任何一滴阴煞之雨,溅落到自己所立的十面巨碑之上。 仅仅就是这一句不许。 没有丝毫灵智的阴雨,就必须倒卷回苍穹那一团阴云之中,重新找好轨迹,再次落下! 拉近视线,依稀风雨之中,两个披着黑衣大氅的老者,端坐悬浮在石碑不远之处。 其人眼皮耷拉,气度不动如山。 此碑名【十方六道阴功玄煞】,正是酆都大帝所立。 两位老者却是罗酆六天宫之一,【泰煞谅事宗天宫】派来的守碑人。 一名蔺玄,一名廉奇。 二人气质一如太渊沉静,另一人却如焱海暴烈。 倏然,廉奇猛地睁开眼眸,两道炽热的赤色光柱,自眼眸中发出,直射三尺虚空。 滋滋之声响起。 却是阴雨被灼烧成雾的声音 其人霍然站起,神仙境界的气势,犹如浊浪排空,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两道平静中似蕴含两轮骄阳的灼然目光,如电一般投向十方六道阴功玄煞碑。 “廉道友,发生了何事?” 正是叫蔺玄的老者,此时也是站起身来,沉声问道。 廉奇伸手指向玄碑一处,惊疑不定道:“蔺道兄,且看那玄碑之上。” 蔺玄闻听此言,也是满腹疑惑地朝着廉奇所指方向望去。 这…… 蔺玄眼中先是微微一奇,然后就是轻捋胡须,不以为意地笑道:“有人阴功提升迅速,正说明我阴司大军一方势如破竹,这不是好事吗?” 廉奇摇了摇头道:“蔺道兄,你且看和此人一路的鬼将,这阴功提升才是多少。” 这般一说,蔺玄再次细细观望而去。 一见数量,就是惊呼道:“这都三百会圭了?” “那这速度,似乎是哪路黄泉节度使亲自出手了?” 蔺玄下意识地猜测一句,又是续道:“可这名姓。恩,怎么会姓陆?老朽可不记得现今三十三路黄泉节度使……有哪位可是姓陆的。” “莫非,是最近刚刚阵亡一路,新近补上去的。” 蔺玄捻须的枯手微微顿住,不解其惑道。 言及此处,蔺玄实在是摸不着头绪。 毕竟这十方六道阴功玄煞碑,究竟是怎么具体运行和计算阴功的,实在无人得知。 盖因,酆都大帝在地府之中,立下这阴功制度之时。 竟然将代表着幽冥鬼族一路十万大军之权……三生三叶剑的归属,尽皆赋予【十方六道阴功玄煞碑】灵宝裁定。 当时,此举可是引得本已争得面红耳赤的罗酆六天宫的守宫使,一阵哑口无言,啼笑皆非。 当初,也不知道有多少被打碎了如意算盘的势力棋子,壮着胆子在心中暗自腹诽不已。 酆都大帝此举实在荒唐无比,如同儿戏。 不过无论其等当初如何争议不止,笑而不语的酆都大帝都是置若罔闻,一言而决的。 大罗道尊,言出法随。 一言若出,既成事实。 据说,五方鬼帝后来却是在彼此闲谈之间,笑言酆都大帝这应该又是童心未泯,玩心大起了。 想起此处,蔺玄也是感到好笑不已。 “蔺道兄,这阴功碑……不会坏了吧?” 突然,一道带着难以置信之意的浑厚声音响起。 说出了一句荒缪绝伦的话。 正文 第三十五章 油尽灯亦枯 荒缪绝伦,胡言乱语。 蔺玄猛然听得此言,心头就是浮起这种感觉。 阴功碑坏了?是你脑子坏了吧。 恩,脑子是个好东西…… 咦? 蔺玄待到看到那方虚悬三丈,巍峨沉沉的【十方六道阴功碑】一角之时。 老眼圆瞪,目光震撼,惊恐莫名。 这都一千三百会圭了。估计一些弱一点的兵马使也就是这个数了。 而兵马使可统领近万鬼军。 莫要嫌少,须知很多兵马使除非亲自出手,击杀一位统兵上千的血海修罗,才能得到上百会圭阴功外。 否则调兵围攻,军士上下分润,到手的却是极少了。 所以一千三百会圭,这起码得死过一个地仙级别的大修罗,而且是被人单杀。 二人如何不震惊。 至于阴功的最高度衡,元钧。等等,那是什么东西。 十二万九千六百会圭,方为一元钧。 这得单杀十余位长生真仙才能达到此数,所以元钧这种阴功类似凡间的亿兆之数。 近乎天文数字。 古今未闻何人,以天文数字来算收入进项的。 从这一点来说,酆都大帝设立这个度衡,实在有那么几分冷幽默的意思。 且不提二人正在此地,心潮起伏,澎湃难抑。 阴川以东三十万里。 荒芜山峰之上。 阴雨滂沱,风雷咆哮。 轰隆不止,震耳欲聋。 蒋平左手拄剑半跪于地,刚毅面容之上,已然苍白一片,神情痛苦至极。 右臂空悬,朵朵蓝炎无声燃烧,看其架势,似乎想要向上蔓延而去。 然而却被蒋平臂膀之上,那一道通体浊黄的圆色光环给止住蔓延之势。 这是方才,阴阳法王和千面天妖夹击蒋平之时。 千面天妖暗地以一把【蓝泽冷焰阴漩星砂】扬风洒出。 猝不及防的蒋平,虽然一剑斩去,气浪翻滚之间,荡开大半星砂。 但手持三生三叶黄泉剑的右臂,却还是被一小撮星砂侵蚀伤到。 不是蒋平大意,而是星砂之类的恶煞之宝。 实在是不仅隐秘性强,而且威力极其霸道。 原来,【蓝泽冷焰阴漩星砂】是千面天妖,其人以堂堂真仙之尊,不惜辛劳,偷偷前往九幽之地。 深入碧落亡灵海之下三万里处,提炼其中整整一道寒渊的葵水之精。 历时三百多年之久,方才炼制而成的。 此宝凡三百六十五粒,散则粒粒轻若星光,聚则团团如云似雾。 发动之时,无声无息……当真是偷袭暗算的好宝贝。 而且,每一粒如指甲大小的星砂之上,都有将将堪比四大神火威力的阴火蓝焰,灼灼燃烧。 光芒夺目,摄人心神。 那是冷焰阴火,恩,无需为之惊奇。 水寒转火,阴极阳生,天地至理,如此而已。 却说蒋平甫一种招,手臂一尺之下,就无声燃起蓬蓬蓝焰,且同时要向上身蔓延。 蒋平果然狠辣果断,那柄三生三叶黄泉剑转交左手,剑光陡转,匹练黄色剑光如同莲华半斩。 只听“喀嚓”一声,其人右臂却被一剑齐根斩断。 伤口魂力本源正要涓涓泄露而出,却被一圈圈黄紫二色的三生之力光环,给阻挡住了。 更妙的是,星砂的阴火灼烧之力,也是被这三生之力给抵挡在外。 仅仅这一剑之下,尽显执掌一路十万鬼军的黄泉节度使……杀伐决断的绝伦风采。 此举恰恰说明,有些人纵然一时被人蒙蔽。并不见得,其人就是蠢笨如猪。 大劫之中,气运和因果往往如同团团乱麻一般,纠缠不休。 因此,大部分人都是身在局中,被蒙昧了感知,做出错误判断,犹不自知。 岂不闻,古今多少龙蛇草莽,刚刚起步之时,英明神武,杀伐决断。 但真龙一现,智商立马下线,昏招频出,为王前驱。 最终身死国灭,徒惹人笑。 由此观之,气运之道,暗含盛衰至理,端是玄而又玄。 闲言少叙。 阴雨四合,杀机苍茫。 千面天妖冷笑道:“蒋平,弃剑束手,放你真灵转生。否则……形神俱灭。” 蒋平冷哼一声,根本不多作废话。 一道如弦月般凌厉的黄色剑光斩出,带着惊人滔天杀意,向虚空中的一个老者面孔,横劈而去。 正是此具千面天妖化身的弱点。 交战多时,蒋平已然探明,此妖千张面孔,这一张正是他这一日的真面目。 “不识抬举。” 苍老干涩的怒吼,在空中激荡嗡鸣。 此时,阴阳法王也以神念,疯狂摇动四面八方的【阴阳壬葵双子幡】,幡如林动,飒飒呜鸣。 双生婴儿凄厉呜咽,一个个自幡中飞舞而出。 那挂着铜铃环铛的细小手臂,一只只灰色鬼手,狰狞着向蒋平抓来。 蒋平费力躲过二妖如潮水一般连绵不绝的进攻,只觉心神俱疲,油尽灯枯。 随着时间的流逝,挥舞三生三叶黄泉剑的左臂也是越来越沉。他知道今日恐怕就要葬命于此了。 蒋平心中没有将要魂飞魄散的恐惧,只有无尽的懊恼和后悔,以及刻骨的恨…… 他无谋遭人算计,虽万死不足惜之。 但手中这柄三生三叶黄泉剑,断然不能落在梁俨,那个叛徒狗贼手中。 他手下十位兵马使中,除却梁俨外,或许只有徐郜的阴功。在他陨落之后,将将有资格接任节度使之位了。 徐郜可是一直觊觎这柄黄泉剑很久了,而且这厮从来都不加以掩饰。 念及此处,蒋平奋力出剑,怒吼连连,黄泉如水汹涌,浊浪漫天,犹如黄龙愤怒咆哮,恰似蒋平此时的心情。 他还不能死,他必须要给那个他前一刻,还要骂作废物的徐郜留下时间。 “汝等,给蒋某死来。” 蒋平调动已剩不多的鬼气,注入到三生三叶黄泉剑。 黄泉气浪,若长河横贯。 黄紫梦幻的三生之力,吞吐剑锋,所过之处,虚空仿佛都要被其划破。 株株三叶草青翠虚影更是徐徐转动,在虚空中倏然一合,讯若雷霆地向已经转作阴性之身的阴阳法王脸上斩去。 “小心,此獠要拼命了。” 千张面孔同时说话,嗡嗡之声响起,令人烦厌欲呕。 “啊。” 一道高昂凄厉的女声响起,惊起四周朵朵黑色阴雨花瓣,为之激荡碎裂。 却是阴阳法王那半张光若明玉的女人白皙面孔,被蒋平一剑削去半张面皮,露出森森白骨。 更为难缠的是,其上三生之力,不断侵蚀其人化身……甚至要循着莫名感应,热心地要帮阴阳法王真仙本尊超度往生,令其做个单纯之人。 当然纯属痴心妄想了,说来笑笑就好。 正文 第三十六章 不够还不够 阴阳法王此时,可谓怒不可遏,恨不得生啖蒋平血肉。 原来,阴阳法王面上伤口剑意,虽然被他以自身真仙神意,一刻不停地驱逐。 但三生之力,向来坚韧如丝,不死不休。 要知道,当时乌摩也是以真仙神意,帮阿修罗一族的公主血媚驱逐的。 可结果如何,仅仅也只是能挡住三生之力蔓延而已。 “蒋平。” 阴阳法王怨毒妇人之语,如同吹在耳畔低语,直令人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千面天妖此时也是心有戚戚。 虽然他早就知道,阴司每一位黄泉节度使,只要手执三生三叶剑,身在幽冥界,都是不好对付。 但不想其人竟然狡诈如斯,一个不察,就让阴阳法王的化身吃了大亏。 看来他二人都是轻敌了。 只想着保存实力,稳妥为上。却不想在今日,丢掉了作为真仙强者的脸面。 “咳咳,阴阳人妖,你也有今天。” 蒋平大口咳嗽不止,随着每一次咳嗽,都要带出一团浓郁黑血。那是他的魂体本源。 蒋平面上虽然痛苦凄然,语气却快意无比。 长生真仙又如何,中了蒋某三生三叶一剑,这三生之力可够你喝一壶的。 “蒋平老匹夫,你不会再有机会了。” 咬牙切齿,切肤之痛。 阴阳法王一脸怨毒,阴沉着娇媚的半张俏脸,以神念和千面天妖招呼一声,就向蒋平拼杀而去。 今日,就是拼着这具真仙化身废掉,也要把蒋平老匹夫碎尸万段了不可。 且不提此处,蒋平顷刻之间,就要败亡。 莽虚山。 阴雨和血煞之气,重重深锁的战场之上。 一道血色披风,往来穿梭。 所过之处,一路腥风血雨。 掌印如山河道道倾覆,血菩提如珍珠颗颗不止。 菩提本慈悲,今日何血光? 血色菩提,正是那血海修罗一生血元精华所在。 杀戮惊人,罪孽滔天,却名菩提。 菩提者,本心也。 血菩提,是讽刺,抑或是明心见性者。 不论罪孽多寡,若其放下屠刀,便可洗去满手血腥,一生罪业。立证菩提,成就无上佛陀。 恩,那就更讽刺了。 陆北不知道其中到底蕴含着何等深意妙理,也不没有那个时间去探究一二。 茫茫阴雨之中,陆北只是踏莲立于虚空。 血色大氅无风自动,神情怅然无比……自始自终,杀戮从来不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 养养花,遛遛狗,修修道,炼炼宝……他其实也想。 可是,天地如囚笼,人人求超脱。 这些只能是遥不可及的美梦幻想罢了。 他无心多思这些无益之事,那双魔意滔天的眼眸中,失望之色却是越来越浓郁。 盖因,聚集修罗一生血元精华的三窍血菩提,对他所修炼的修罗真身神通,效果已经近乎微乎其微了。 他必须猎杀大修罗了。 大修罗是堪比地仙境界的人物。 以他此时,堪比地仙战力的修罗真身第二重境界,已经不需要苦战,就能凭借二十七道出其不意的【噬魔】血印神通,强势击杀之。 念及此处,陆北化作一道红色流光,向一处约莫有近万人厮杀的战场遁去。 却说,那处战场。 此时,徐郜手持炎月长刀,神情冷漠,面对四位地仙级别的大修罗围攻,凛然不惧。 更有两位黑衣大修罗在数十位修罗血族扈从之下,丑陋面容之上,挂着残忍血腥的笑意,一边指挥手下血族扑杀阴司鬼军,一边暗自以红色神念,盯着徐郜,可谓虎视眈眈。 倏然,炎月长刀,带着破空斩虚的杀伐之势,向四位地仙级别的黑衣大修罗,拦腰斩去。 看那一击必杀的凌厉架势,徐郜这是……有毕其功于一役的打算吗? “狂妄。” “好胆。” “贼子。 …… 怒吼之声,接二连三地响起在嘈杂的战场之上。 正是四位大修罗见徐郜出手如此托大,完全小觑自己一行众人,羞怒之下,发出的厉声冷喝。 叮叮……铛铛。 如月刀光削去,火星四溅。 正是兵器碰撞之后,发出的或沉闷或清脆的声音。 还未等四位大修罗心中惊喜,为自己联手挡住了一位堪比神仙境界的兵马使的攻击而感到自豪。 一声惨叫响起,却是其中一位黑衣大修罗,一颗大好头颅,冲天而起,血雾四溅,宛若云霞。 却是徐郜手中的那柄炎月长刀,不知何时,随着一鬼五血族的身形交错。 猝然斜向上撩起,电光火石之间,就是斩杀了一位大修罗。 徐郜手中这柄炎月长刀,通体由寒冰星陨铁打造,凡长五尺八寸,如水洗炼的刀锋,宽一尺六寸。 刀光如星月,熠熠生辉。 刀刃似灵羽,轻盈无物。 其上煞气隐隐,也不知饱饮过多少血族修罗的鲜血。 而今,再添一位地仙级别的大修罗的血煞之气,刀锋更是森森莹莹,烁人眼眸。 “哈哈,痛快。” 徐郜在虚空之中,无匹刀光碎开朵朵雨花,大声高呼,意极舒畅。 一时之间,近万鬼军,齐声鼓噪,士气大震。 鬼气和军气交织而成的黑色猛虎,在空中成形凝实,继而变大数百丈,裹挟着雨雾。 虎眸凶恶,虎爪凌厉地向血海一方扑杀而去。 所过之处,凡是被其扫过的阴司鬼军,握着的刀剑枪戟,劈斩刺削,无不出手更快。 蓬蓬血雾升起,这是普通血族,丧钟敲起之前的礼花在绽放。 绚烂至极,惊艳璀璨……杀戮实在是一门艺术。 幽冥界主场之利,岂止于一句虚言。 这时,阴雨之中,一道血色流光,正好来到战场。 黑莲之上,一道挺拔身形,如松竹坚韧。 此人目光冷峻,苍白面容下的唇角,紧紧抿着。 也不发一言,只是竖掌而立,猛然翻转。 五指掌心,血河滚滚,一道道掌印重如山岳,铺天盖地。 向其中正冷笑观战的两位黑衣大修罗,当头打去。 “什么人。” 两位黑衣大修罗,此时见这掌印森森,气象不凡。丑陋面容之上就是大变,连连怒吼。 却是根本连挡也不敢挡,就是化为两道血色流光向一旁遁去。 轰隆之声,不绝于耳。 血雾爆开,断肢横飞。 正是在掌印覆盖之下的数十位,一些躲闪不及,或者逞起血气之勇,想要劈开掌印神通的修罗尸体。 汩汩血泉,齐齐向陆北脚下黑莲涌去,最终化作一颗颗晶莹剔透的血菩提。 陆北服下之后,在灵窍空间中疯狂炼化。 气血长河晶璧,不断拓展变厚。 更有一些要分裂成气泡,然而还是一如先前,没有成形,便被挤碎。 不够,还是不够。 陆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也不为两位堪比地仙境界的黑衣大修罗,能够躲过他饱含二十七道【噬魔】印的雷霆一击,而感到失望。 一击不成,十击就是。 二十七道掌印,不能击杀。那就三十六道,四十五道…… 纵然周身血肉如雨碎裂,痛入灵髓,那又如何。 不得纵横的长生,他陆北宁愿不要。 正文 第三十七章 挡着皆披靡 偌大战场之上。 皆是被这二十七道掌印神通震惊,却是连来者脚下踏着的神秘的法宝,竟然可以邪恶地吸收血雾,都没有顾得上在意。 此人是谁? 徐郜此时面容之上,疑惑难解。 见其一身血色披风,神通功法透出一股血海魔道的气息。 莫不是,血海修罗一族,起内讧了? 这种荒缪的想法,并没有在徐郜的心里停留太久,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盖因,茫茫阴雨之下,墨色虚空中。 两位大修罗已是杀了过去。 两位地仙级别的大修罗,出手之间,风雷呼啸,一股血色煞气鼓动,气势上冲云霄,搅动得风雨恍若为之一顿。 此时,两三万兵力的战场之上,仿佛也得了某种信息。 杀声齐动,喊杀声此起彼伏。 徐郜也是振奋心神,倒提炎月长刀,向围攻他的剩余三位大修罗杀去。 两位猝然受袭的黑衣大修罗,此时也收敛惊疑神色,相视一眼,心照不宣。 分持长戟和弯戈的二人,连连挥斩手中兵刃,墨色流光如同两条黑龙,带着搅动的血煞之光。 如网似笼,自陆北四面八方而来。 黑紫莲台之上,那一道挺拔血色身影,望着两位大修罗联手施展出的,好似要封天锁地的雷霆一击。 面容冷峻,犹如点漆的双眸魔意森森,透出肆意和霸道。 其人踏空而上,连连九步。 每一步,并无所谓的……仙人毫无烟火之气的飘逸之美。 只有无尽的霸道和狠辣。 似乎要踏在此界的每一个时空节点。一个恍惚,便已躲过二敌联手一击。 先天灵宝穿梭之快,端是令人咂舌。 下落的滂沱阴雨,宛如丝毫不受其影响,视一人一宝如无物。 灵宝既名先天,遁速之快。 岂止于平常仙人所使的五行或风雷大遁。 恐怕在方才一刻,就是金乌一族的化虹之术也多有不及。 准确地说,二者完全没有可比性。 化虹之术,多用于长途跋涉。 这是和纵地金光,太乙剑遁等并列的高明遁法神通。 赶逃追捕,无往不利。 而这残缺的先天灵宝在方才短短一刻,在陆北生死危机加身之际,走的却是一个个曲线节点。 此法在交战之时,闪躲冲刺,行迹可如鬼魅,实在玄妙难言。 念及此处,陆北心头一些微妙心思也是悄然浮起。 两点之间,直线最短。 然而,那是在低速的前提下。 高速之下,空间似曲实直。 我们所以为的直线,真的就是省力的捷径吗?或许,在另一个高维度看来,只是绕了一大圈的曲线而已。 空间维度本来就是卷曲伸缩之物。 这些关于遁法神通本质至理的种种妙悟,在他方才的九步踏天之中,就在陆北心头一一而过。 然而此时完全不是悟道之时,只得被他暂且压下。 虚空之上,那一袭通体薄如蝉翼,流光莹莹的血色披风,荡开无尽雨花。 陆北凛冽冷眸中满是决然和自嘲之色。 心中冷哂道:“看来,又要碎尸万断了。” 二十七道【噬魔】掌印已然不能对付这两位地仙级别的大修罗,那么就三十六道。 竖掌而立,气血长河如雷霆爆开。 圈圈血影在他周身三丈之地,如赤色灵蝶轻舞,奇幻瑰丽的翩跹姿态之中,却蕴含着吞天噬地的凛然杀机。 可能……创出这门掌印神通的神秘强者,或许是一位美学大师。 那两位黑衣大修罗一见此景,丑陋面容大变,就是齐齐惊呼道:“上古魔道神通。” 两位大修罗曾在四大魔将之一的因陀罗手下,效力服侍过一段时间。 因此曾经见因陀罗大人使过,上古魔道神通,出手之间,气象不凡。 魔威滔滔,血影成灵。 二人更是警惕,眼眸之中,凝重之意更甚。抖擞起精神,长戟血光闪烁,弯戈煞气缠绕。 却是使出了十二分的心思应对。 这一切说来极慢,实则发生在一瞬之间。 血印成形,三十六道掌印,血光莹莹,惊天憾地。 一掌按下,似要碎岳断江。 哗哗之声,噼里啪啦。 这是空气参合着雨花,如炮竹爆炸的声音。 令人头皮发麻,胆战心惊。 两位黑衣大修罗,狂吼一声,一个挥舞长戟,搅动一团团氤氲血云。 一个劈斩弯戈,划出一道道半月血莲,向陆北冲杀而来。 突然。 蹬蹬…… 两位黑衣大修罗,连连退后数十步。 突然猛然顿住。 丑陋面容之上,凸起的残忍血眸之上,有着蛛网一样的裂纹,在一点点蔓延而来。 就在那么一个瞬间。 碰。 犹如一个气球被人捏爆,血雾漫天,如云霞灿烂。 徐郜倒抽了一口凉气。 炎月长刀,斩开三位大修罗的联手一击。 倒退数十丈。 向此时正在血雾之中,拿着两颗血菩提端详的来人望去。 凝声道:“敢问,阁下是何方高人。” 若仔细倾听,这位执掌万余鬼军的兵马使,言语中竟然有着说不出的慎重。 或许是忌惮。 如此一位挡着披靡的强者,而且似乎修炼的上古魔道神通。 此时此刻,却出现在莽虚山之上,实在是一个不稳定的因素。 敌友不明,他如何不问个清楚。 徐郜心存疑虑,另外三名黑衣大修罗也是冷着脸,神色惊惧地望向那个血色身影。 这时,那人缓缓转过身来,森森白骨一般的面容上,无意识地颤抖不停,竟然冲徐郜淡淡一笑。 那骷髅竟在颤抖地笑,实在说不出的诡异。 徐郜心中就是一惊。 并非是被这渗人的一幕吓到,地府之中,十八层地狱,再惨烈血腥十倍的场景,他都见过。 实在,是其人……这种感觉,完全无法以言语形容。 此人也不说话,两颗佛门菩提一样的红色果实,被其抛入口中。 未及片刻,面上血肉渐覆。 肌肤饱满如玉,只是更为苍白柔弱。 “血肉衍生?真仙?” 徐郜面容狂变,心下惊疑不定。 不对,真仙杀两名地仙,又怎么会苦战? 就在徐郜心中起伏不定,正被其人神秘诡异的身份修为,感到迷惑之际。 那三位修罗却是见势不妙,就要率众逃跑。 毕竟,此时阴司一方来了一位强援。而且一身魔道神通诡异无比,如何不去禀报公主殿下。 “徐兵马使,不必惊慌……陆某是友非敌。” 一道清冷声音回荡在阴雨苍茫的战场上,说不出的悠远和沉寂。 然而还未及扩散开来。 一声冷哼倏然响起。 “跑的掉吗?” 正文 第三十八章 冥灵空心石 话音落处,陆北三十六道【噬魔】掌印连连打出。 血气冲天,流光溢彩之处,如重重山岳倾覆。 虚空阵阵激荡,雨花片片飞舞。 “蓬蓬。” 两道炸裂之音响起。 却是落在后边的两位黑衣大修罗,偕同几十名血衣修罗,猝不及防之下,被掌印打爆成大团血雾。 陆北脚踏三品毁灭黑莲,冲向血雾爆开之地三丈。 血雾化泉,长鲸吸水。 两枚五孔和数枚三孔血菩提跳入掌心,被陆北仰头服下。 灵窍空间金色法力,炼化不停。 隐隐有涨痛的感觉传来,这应该是气血炼化速度有些跟不上了。 说到底,他还仅仅是金丹境界,法力浑厚也是相对而言的。 陆北伫立虚空,望着最后一道消失在天际的血色流光,知道此时已然丧失了最佳的追击之机。 不过,他也不以为意。 盖因,他的修罗真身在击杀那两名大修罗之后,已迈入第二重境界巅峰之境,堪比地仙巅峰。 三十六道【噬魔】印反噬之力,虽然严重,但也不会把他一生血肉给崩碎掉了。 至于战力,或许能与初踏神仙境界的人物放对……或许还不能。 因为一旦踏入神仙级别,就意味着质变。 法修者,可以强横神念运使灵宝,也可现出元神法相,施展种种玄妙神通。 而以元神法相施展神通,威力还要强横三分。 到得此境,彼辈斗战手段,道一声层出不穷,令人眼花缭乱。 也不为过。 至于体修,同样可以施展种种精妙体术。 比如初步施展【法天象地】神通之后,就可使一身战力倍增。 据说,天庭十万天兵天将,出场镜头最多的第一龙套……巨灵神。 此神【法天象地】神通使出,两柄如雪萱花大斧,劈斩横削,全力出手之下。 甚至可以灭掉一方,撤掉天道守护的小千世界。恩,的生灵。 所以,陆北如今离修罗真身第三重境界,只是一线之隔。 与先前进入第二重境界一般,这同样不是量的问题,而是缺乏高阶修罗的血元精华。 一个荒缪的想法,悄然浮现在他的心头。 他难道必须要去猎杀一只修罗王吗? 恩,修罗王至少是堪比神仙境界的血海一族。 当然,没有什么修罗皇,修罗帝之类……破坏画风且low到极点的称号。 血海一族,能称修罗者,堪比元神境界。 大修罗者,更是可比地仙境界。 至于修罗王,至少堪比神仙境界。至少…… 这时,陆北正一边炼化令他灵窍空间,隐隐发涨的血元精华,一边寻思猎杀修罗王的可能性。 这时,徐郜也率兵击退那些残兵败将。 驾着一团黑云,来到陆北不远处。 高声道:“阁下,既然是友非敌,何不……恩,你也是阴司之人?” 徐郜本自叙话几句,但最后惊疑不定,继而心头生出一种匪夷所思之感。 盖因,眼前之人,那挂着一丝淡淡笑容的冷峻面容上,神情升起一种古怪之意。 手中握着一方黑色令牌来。 此枚令牌,正面篆刻着‘阴司’,背面则篆刻着‘幽冥’。 正是在罪印城之时,发放的罪印令牌。 徐郜一见此令,握紧炎月长刀,鬼气含而不露的右手,松了一松。 尽管还有些戒备,但也不像先前那般,将防范心提升了顶点。 “徐兵马使,陆某有些事请教。” 陆北心中一动,出言问道。 “哦,阁下但言无妨。若是徐某方便说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徐郜态度极其客气地回道。 但是言语之间,也没有讲话说满。毕竟其人神通诡异,他实在不敢交底。 陆北微微一笑,并不介意。 沉声道:“陆某听说地府之中,有一物为【冥灵空心石】,徐兵马使,可否告知此物现在何处。” 陆北说到此物,也是感到无奈不已。 【九幽阴沉木】可以用阴功兑换,他先前已经使用罪印城发放的令牌兑换过了。 当时一方手掌大小的黑色冰寒木头,自虚空激射而来,这种手段当真是诡异至极。 想必就是酆都大帝,借助令牌布置下的大能手段了。 徐郜眼眸微讶,沉吟道:“阁下,既然寻觅这【冥灵空心石】,想必是想要以此物为夺舍亲朋,烙印真灵之力了吧。” 陆北微微点头,不置可否。 夺舍之人,要想重新修炼。 就必须在洗炼前身天地二魂的真灵烙印后,将命魂遁入【冥灵空心石】中。 以冥冥波动,在纯净无物的天地二魂消亡之前,将自己的真灵烙印其上。 以前,也有一些渡劫失败,不愿转世重修,去打破胎中之迷的三教弟子,夺舍之后,凭借此法,再登仙路。 徐郜叹道:“若是早些年,根本不需阁下如此麻烦,本官就可送你一颗。可惜……唉。” 陆北心中虽然有些失望,但也知道其中必有隐情,也不多言,静听此人言语。 徐郜续道:“【冥灵空心石】,产于六道轮回之侧。恰恰也正是因为六道轮回偶尔流逸的轮回之力,此物方才有了完美烙印真灵的力量。” 见陆北微微颔首,徐郜心思更是灵动,此人必然是有着根源传承的修士。 说话之间,更是谨慎小心。 “然而,此物也非用之不竭,取之不尽。再加上成形需要漫长的时间,上百万年又被人无限制取用。因此三界之中,而今所剩者也是寥寥无几。就算侥幸剩下几颗,也无不在那些大神通的府库珍藏之中。” 陆北闻听此言,尽管心中失望,但面上仍是不动声色。 徐郜笑着试探道:“以阁下师承底蕴,想必回去之后,只要启禀师门长辈,应该可以获得此物吧。” 陆北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心中却是了然。 昔年菩提祖师,恐怕在传授自己金丹大道之时,就知道自己三魂离合不归了。 但也没说,给自己寻些解决手段。 当然,他也不是怀恨在心,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念及此处,陆北沉声道:“徐兵马使,此处莽虚山战场,可否有修罗王存在。” 徐郜闻听此言,就是惊讶道:“阁下,莫非是要……” 陆北抿唇不语,目光冷眸闪烁不停。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如棋局局新 徐郜见此,望其人脚下那座莲台法宝望去,心思辗转片刻,就微微有些明悟眼前之人,为何有此一问。 寻找修罗王,恐怕多半与那门魔道神通有关了。 想到此处,徐郜这厮心中也有些幸灾乐祸。 心道,此人心狠手辣,绝不是什么善茬。若是给血海一方引去,添点堵,也是一件美事。 想到这一点,忙取过腰间兵马使令牌。 朗笑道:“徐某这里有莽虚山此地,血海一方的兵力配置地图,阁下一观便知。” 说着,便以鬼气催动令牌,令牌颤鸣几下。 一道墨色流光,就向陆北手中那枚罪印令牌传输而去。 陆北看着这类似前世数据流传输的一幕,眼眸中露出饶有兴致的神色。 未及半晌,陆北看完近乎前世三维立体的兵力地图。 口中喃喃道:“有一个修罗王,在九幽入口吗?” “多谢。” 一道血色流光,散开无数雨花,向天边遁去。 望着陆北消失的血色背影,徐郜笑了笑。 上古魔道神通,屠杀修罗……还真是期待啊。 不过,他也要随后领兵去九幽入口了。 毕竟黄泉节度使蒋平,可是亲自下令,葬溟祭坛必须尽快立下。 说来,这蒋督使着实可恶。对于封印九幽入口一事的缘由,竟然半点口风不露。 嗡嗡…… 掌中令牌突然颤鸣,打断正自心潮起伏的徐郜。 恩。 徐郜这时心有所感,拿起兀自颤鸣不已的令牌。 神色大变,难以置信道:“蒋督使这是……陨落了?” 阴川以东三十万里。 荒芜山峰之上。 蒋平终究没有挡住两位真仙化身的连番围攻,哪怕三生三叶黄泉剑在手。 离了十万阴司大军扈从的黄泉节度使,在今日成了他人砧上鱼肉。 阴阳法王望着蒋平最终化作一缕青烟消失,正是形神俱灭。 语气怨毒道:“蒋平老匹夫,死得好。” 此时,那柄代表着一路十万鬼军权柄,三生三叶黄泉剑,围绕着蒋平败亡的虚空,幽幽转了三圈,似在哀鸣一任主人的逝去。 未及片刻,此剑便化作一道黄色流光,向远方激射而去。 却是寻找下一任主人去了。 千面天妖和阴阳法王,眼馋无比地望着那柄无上鬼器,消失在天际尽头。 也不出手阻拦,作那无用之功。 齐齐冷哼一声,二妖也是消失不见。 只余此地瓢泼阴雨在无名山峰回荡,好似在为一位曾经执掌十万鬼军的黄泉节度使,奏响哀乐送行。 蒋平陨落之时,凡是隶属其手下的十万鬼军都是有所感应,不过未及片刻。 一股新的从属之感,就重新建立起来。 中军之处,六面大纛之下。 站在高台之上的梁俨神情沉毅,目光冷漠,手中紧紧握着那柄三生三叶黄泉剑。 下方几位兵马使,分列两旁,望着上首之处的梁俨,神情都是异样无比。 梁俨一脸悲痛道:“蒋督使无故陨落,为不使十万鬼军生乱,由梁某权摄一路节度,节制诸军,诸位可有异议。” “我等并无异议。” 其余几位兵马使,相互交换眼色之后,就是高声唱诺道。 其实,这权摄一路节度,是阴功之制的紧急处置。 梁俨要想真正加冕一路黄泉节度,还要等罗酆六天宫【纣绝阴天宫】来使方可。 因此,其余几位兵马使,尽管心中多少为梁俨,猝然压其等一头,感到微微不爽。 但此时也不好说些什么。毕竟,三生三叶黄泉剑,暂时在人家手里握着。 梁俨见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眼眸深处血光一闪而逝。 长剑出鞘,遥指道:“诸位兵马使,听令。” “卑职听令。” 众人齐齐抱拳道。 甲叶碰撞,冰冷沉闷。 “本督令,汝等所辖阴司之兵,退避百里之地。” 梁俨此时终于图穷匕见。 倏然,下首议论纷纷,哗然一片。 众人只当以为听错了,面面相觑。 一个高大身形的络腮胡青年,阴沉着脸,越众而出抱拳道:“梁……督使,此令有何意图。” “荆兵马使,本督自有主张。怎么,你还想让本督给你解释不成。” 梁俨左手轻轻拂拭,三生三叶黄泉剑剑柄上的那株三叶草。 坚毅眉宇冷肃桀骜,其意不问自明。 荆兵马使面皮抖了几抖,目光挣扎半晌,喉咙滚动几下。终究没敢将质询之言说出来,退后一步,再也不发一言。 这把象征着一路节度使的三生三叶剑,值此新旧交替之时,为了安定军心,树立权威,是不介意见血的。 梁俨冷笑一声,神情傲然道:“既然都无异议,鸣金收兵吧。” 众人身形齐齐一震,知道此举一出,无异于陷徐郜一部,生死绝境。 尽管心中惊疑不定,但此刻也不是出言顶撞之时。 只是暗地里一边拖延撤兵,一边派人去【纣绝阴天宫】回禀此间发生之事。 这几位兵马使,却是根本不知,蒋平为何派徐郜猛攻莽虚山的原因。 至于立下葬溟祭坛,向来谨慎的蒋平只是交代了徐郜一人。 若是知道,说不得就能出几人一起抗命了。 鸣金之声,清脆泠泠。 穿过茫茫厚重的雨幕,响彻在连绵数十里的战场之上。 更有旗幡大纛配合挥动,鬼军闻声便如潮水一般后退,开拔而去。 却是退兵百里之外了。 且不提,徐郜此时浑然不知,自己所部已然成了一支孤军。 单说,陆北此时根据徐郜所提供的血海势力的地图,就往九幽入口遁去。 九幽是幽冥界一个神秘至极的地方,其中到底蕴含着什么样的秘密,除却阴司高层,一般人都是雾里看花,不得其解。 九幽之风,沁入灵髓。 神魂贬入九幽,意味着不得超生……种种典籍所载传说,浩如烟海。 而陆北所需的九幽阴沉木,就是由九幽十万八千条阴河,两畔古树枯枝,沉入河底百年,受阴河日夜冲刷,方才成形的。 不过,可能也正是这种原因,陆北才能以阴功轻而易举地兑换出来吧。 此时,陆北绕过一队队血海修罗队伍,对于这些行走的人形血菩提大药,兴致乏乏。 他实在不愿浪费无谓的时间。 转念之间,他又想起他的元神之路来。 其实,当他听说徐郜言及,【冥灵空心石】已然差不多绝迹三界之时,他的心中还真有些丧气。 但未及片刻,就是自失一笑。 世间如何有绝对之事。 昔年,八仙还说他没有仙缘,注定在凡尘蹉跎一生呢。 而今如何,他不是一样踏入了金丹大道,方才更是屠杀普通地仙如狗。 当年自己需要垫着脚才能仰望的人物,现在又怎么样? 虽然自己仍有些距离,但也非遥不可及了不是。 事事如棋局局新,人生又岂能因一时不顺,大呼小叫,作怨妇蹙眉之状。 若是遇到一丁点挫折就感觉上天虐自己,对自己不公云云。 那还修什么仙,成什么道,直接找把刀抹脖子得了。 死了,一了百了。 正文 第四十章 阴司与血海 层层叠叠的虚空之后,是一处浩渺无尽的大陆。 大陆四面汪洋环抱,波澜起伏之处,浪花翻卷,海天无垠。 这汪洋实际也分两色,左边是幽幽深渊,右边是滔滔血海。 然而不知为何,却给人一种虚假之感,正是如同镜像一般。 当然这个‘人’也非金仙已上者,可自认之。 此方界天,若强行依时空坐标记之。 可为左接阴川之南,右衔血海之北。 不存于过往,不见于未来,只现于此时此地。 这起码是两位大罗道尊境界以上的强者,分别以无上创界神通,为属下临时开辟出的一方界天。 正是罗酆大帝和冥河老祖出手开辟而成。 其中有两方人物正在对峙,间或也有人按捺不住,动起手来。 山河破碎,气流激荡,海浪滔天,迷雾重重。 正是阴司五方鬼帝和血海一方四大魔王,以及所率领真仙以上的强者,在对峙交手。 说是交手,倒不如是在论道。 双方争斗多年,彼此已然熟悉无比。 五个身穿帝袍衮服,气度威严沉凝的老者,手持鬼印,举止之间,渊渟岳峙。 另有四位魔王,一袭黑色大氅,随风鼓荡,气势肆意而邪恶。 彼辈魔威横染青天,血气成轮,光芒万道,憾人心神。 正是血海一方太乙金仙级别的强者……自在天波旬,大梵天,欲色天,湿婆。 四大魔王身后,更有两大魔将踏空而立。 此时,正神色不善地盯着不远处的阴司一方。 两大魔将一名因陀罗,一名毗湿奴。 两位魔将修为虽然是金仙境界,但各自手持一件杀伐灵宝,实在不能等闲视之。 因陀罗头戴宝冠,身披璎珞,手持宝剑。 这是一柄骨白色的宝剑,杀意凌然的剑锋上,隐泛青光,杀气已成实质。 剑尖所指之地,杀气锁定,无物不屠。 正是冥河两大杀伐至宝之一的元屠剑。 毗湿奴肤色绀青,一顶王冠之上佩戴宝石,身有四臂,各持法螺贝,妙见神轮,伽陀神锤。 其中一臂赫然持着一柄血红色的古拙长剑,剑锋血腥滔天,摄人心弦。 凡人哪怕只是看上一眼,心神就会沉沦阿鼻地狱,一身精血转眼就会被剑上血意吞噬,成了一具空壳。 正是阿鼻剑。 却是冥河老祖,担心二位魔将不敌中央鬼帝,特意给两位魔将准备的。 就在这么一小会儿,四大魔王和东南西北,四方鬼帝已然动起手来。 虚空如镜破碎,山岳倾覆陆沉,汪洋摇曳动荡。 然而,这一切都还未蔓延开来。 转眼就被两位道尊级别的强者,联手布置下的禁制手段,将战斗余波控制在此方界天。 中央鬼帝是一位面容沧桑的老者,一袭以角龙须绣着黑水真龙图案的帝王衮服,将其七尺高的昂藏身躯,衬托的格外伟岸高大。 其人周身散发出的五行本源,流转环复,生生不息。 隐隐似要扭曲周围空间。 正是标志着太乙金仙巅峰之境的圆满五行本源。 更有一股玄而又玄,包罗万象,无始无终的因果波动,撼动时空,久萦不散。 看这气象,中央鬼帝竟然已经有了几分大罗道尊的火候。 怪不得冥河老祖不放心两位金仙境界的魔将不敌其人,特意赐下伴生灵宝作为护身依仗。 中央鬼帝淡淡笑道:“两位也别看着了,老夫正要领教二位手中两件杀伐至宝的威力。” “哼,狂妄。” 闻听中央鬼帝近乎戏谑的言语,两位魔将怒吼一声,手持杀伐至宝,冲中央鬼帝围杀而去。 一时之间,三条人影翻飞。 鬼道神通和灵宝剑锋杀气齐出,所过之处,山河尽碎,气流激荡,掀起无尽海浪。 不远之处。 同样有着,阴司和血海一方的真仙强者在交手对峙。 此时,罗酆六天宫的四位真仙神情冷肃,手持锁链法宝,虚空之上,分四角站立。 正是【明晨耐犯武城天宫】、【恬昭罪气天宫】、【宗灵七非天宫】、【敢司连宛屡天宫】的四位守宫使。 血海请来作为援手的阴阳法王,千面天妖,地心古龙,藤祖也是分别以气机找上一位守宫使。 【敢司连宛屡天宫】的守宫使是一位身材魁梧,面容坚毅果敢的青年汉子。 这时对面前四位真仙强者,就是冷笑一声,似规劝又似威胁地道:“诸位早已得了长生,不在三山五岳逍遥,却要来蹚这潭浑水,何其不智。” 地心古龙伸出一只黄色龙爪,其上戊土本源散发着圈圈晕黄光芒。 将其宽阔硕大的龙头,映照的分外雄武。 闻听此言,此妖咧嘴大笑道:“浑水?焉知不是我等的机缘。” “机缘,阴司与血海交战,能有什么机缘?” 勇毅青年真仙,眼眸深处,讶色微不可察地一闪而过。 不过仍是以言语含糊,故作不知。 闻听此言,千面天妖那近千张男女老少,各不相同的面孔之上,满是不屑之色。 身旁的阴阳法王那一张左边明丽,右边粗犷的面容,也是露出讥讽笑容。 这笑容可谓诡异渗人。 藤祖挥舞万千粗若手臂的黑色枯藤,树叶片片扑簌而下,那同样是在嗤笑。 千面天妖嗡嗡道:“你阴司一方与血海争夺六道轮回,我等无心理会。但北斗七星宫将现,关系我等金仙大道,岂能轻忽。” 却是千面天妖,按捺不住,直接揭开真相。 “金仙大道?哼,一帮鼠辈还真敢想。北斗七星君空悬待主,天庭又岂能允你们觊觎。” 却是【宗灵七非天宫】的守宫使,根本不与这几人虚以委蛇,不屑言道。 【宗灵七非天宫】正是那厉司刑所隶属之地。 这位守宫使周身气息阴冷湿暗,眼眸狭长,冷光闪烁,犹如毒蛇吐信。 盯上凡人一眼,恐怕会梦魇缠身,大病一场。 就是真仙境界以下的神仙之流,恐怕也会感到微微不适。 一帮鼠辈,还想觊觎星君之位,就算拱手奉上,你敢上天庭任职吗? 原来,旬月之前,酆都帝君心血来潮。 卜算之下,发现近期之内,诸天星斗摇落,映照九幽。 却是那周天星神殿的一部分……北斗七星宫,要浮现在幽冥九幽之地。 正文 第四十一章 借人头一用 说到北斗七星宫,更是牵涉到上古一段秘闻。 上古年间,妖帝和东皇以河图洛书,布下周天星斗大阵。 三百六十五位真仙级别以上的大妖强者,以真灵合星源,三魂凝星印,成就司星君主。 由于上古一场浩劫,周天星斗破碎。 恩,而今周天星辰多半是大神通者重炼而成。 因此,虽然一些古老星辰,星源浑厚蕴重,没有随着那些大妖的陨落,而碎成裂片片陨石。 但也元气大伤,难以帮司星君主,凝就星神之相。 更有一些重新炼制而出的星辰,根本就没有星君之位。 封神榜上诸神,说是星君,不过抬举自己罢了。 实则不过星官而已。 调用星辰之力尚可,想司星掌辰,成就星君之位,甚至凝就星神之相。 那就是痴心妄想了。 恩,九曜和紫薇寥寥几颗,倒是还存星君之位。 太白,太阴,计都,罗喉…… 这四位星君,哪一个得道岁月不是以百万年计,修为更是在金仙之上。 至于封神榜上随斗部九曜星官……也就是斗部众神,和群星列宿。 严格说来,道一声星君都是勉强。 当然,而今也不是那个妖帝统领洪荒亿万妖族,位阶森严,如渊似狱的上古了。 别人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开心就好。 反正天庭诸神,二三流的毛神也有叫大帝的。 位阶混乱如斯,天庭威严法度,不能泽被三界,也不出奇了。 闲言少叙。 不说这方界空,阴司血海两方人马,以神通术法分个长短。 单说,九幽入口。 阴风肆虐,凝霜化雪。 九幽之风直入灵髓,更有血腥之气,上冲云霄,搅动风雪。 那是一面面血色幢幡,在风中猎猎作响。 血幡之上勾画着繁复玄奥的图案,似乎是某种奇妙禁制。 五千普通血族兵卒,在百名修罗的带领下,在九幽入口之侧,忙碌不停,以期立下血海大阵。 此时,风雪稍住,天地一寂。 正不断布置三十六道主血幡的修罗,忽然心有所感。 朝天边望去,只见一颗血色星辰,熠熠流光闪烁,摇曳划过天际。 所扫黑雪,尽作飞絮。 待到看清来人,神情齐齐变色。 那是一个青年踏莲曳波,神情冷漠,一袭血色披风遮天,不避风雪。 “就是这里了。” 陆北喃喃道。 一对魔意森森,肆意霸道的眼眸,猛然朝向人群中的一道紫色身影睥睨而去。 此时,那个紫衣身影,正在一群殊美妍丽,衣衫半解,藕臂雪臀的罗刹女的服侍之中。 一只手上攀高峰,另一只手下探幽谷,引得妖艳如花的几个罗刹女,阵阵娇喘低唤。 正是修罗一族的王者,石陀罗耶。 其人面容丑陋,身形雄壮魁梧如一头狗熊般。 此时,正在一群莺莺燕燕的包围之下,神情欢愉无比。 一个曲线玲珑,柳腰雪肤的罗刹女,先是饮下一杯血露玉酿,以嘴含着,酥软香舌翻卷,向其盈盈倾吐。 或有个中妙处,实非言语可以描述。 陆北冷笑一声,凛冽道:“倒是会享受。” 虚空连踏九步,黑莲如电闪射,撇开一路风雪。 素手成掌,血河化浪,蓄势之间,风雷大作。 “什么人。” 石陀罗耶一脚踢开身边两个服侍的罗刹女,冲天而起。 根本不顾雪颊红唇之上,已然一片嫣红的罗刹女,发出的痛哼。 虚空之上,挥手一招,一柄狼牙棒模样的兵器,现于掌中。 大吼道:“来者何人,至何故。” 分明是以言语拖延之时,就已经抢先出手向敌手攻去。 当真是人粗心细,狡诈如斯。 狼牙棒势大力沉,千钧破空,煞气成龙,撕裂咆哮。 “陆某来此,借尔人头一用。” 掌印道道,山河倒贯。黑雪片片,浪花翻卷。 铺天杀机肆意,血煞之气张扬。 蹬蹬。 虚空之中,二人交手之后,并无惨叫之声响起。 只有其中一人连连踏碎无数黑雪。 势均力敌。 不,是陆北完全不敌其人出手之间的千钧之势,落了下风。 陆北宛如寒玉一般柔弱的面容之上,平静无波。 待冷漠如冰的眼眸,看着自己那双露出森森白骨的手掌,就是默然不语。 三十六道【噬魔】掌印果然无法击杀此人。 这是一个神仙巅峰境界的修罗王。 心意几个翻转的空档,温润手掌之上,饱满血肉再覆,光洁莹莹如玉。 那么四十五道呢。 未等陆北多思,粗犷面容之上,已然布满怒意的修罗王石陀罗耶。挥舞着擎天一样的狼牙棒,朝陆北当头击打过来。 对于石陀罗耶而言。 一个蝼蚁一般的存在,竟然在方才一击中,将他打的连连倒退五六步。 端是奇耻大辱。 耻辱当然要用血来偿还。 “蝼蚁,给本王死来。” 咚咚。 狼牙棒呼啸风雪,血煞之气,令人作呕。 陆北连连打出掌印神通抵挡,然而每一次碰撞,流光四溢之处,一道血色身影,都要连连后退。 陆北面容越来越苍白,抿着带血的嘴角,沉默不语,眼眸之中却泛起了一层疑惑之色。 为何,无论怎么样,他都无法连连打出四十五道【噬魔】印。 就在陆北心思茫然不解之际。 石陀罗耶一边攻来,一边猖狂笑道:“蝼蚁就是蝼蚁,你的掌印神通也不过如此。” 石陀罗耶虽这般说,但眼眸光芒闪烁,正是贪婪垂涎之意。 心道,此子掌印神通如此了得。 极有可能就是那上古魔道神通,待会儿拿下此人,拷问一番,嘿嘿。 此时,陆北虽然为自己不能斩杀这修罗王,而感到微微焦虑。 但心思反而更加沉静。 不断运使黑莲灵宝躲避,眼前这位修罗王连绵不绝的攻击。 “若有种就别躲来闪去的。” 石陀罗耶此时,可谓怒不可遏,以言语相激道。 眼前这小白脸蝼蚁催动脚下也不知是什么法宝,竟然遁术如鬼魅。 方才他以神念探查,只能看到一片黑紫的花瓣状的东西,正待细观,就被一道黑渊水幕,给磨灭了神念。 探查不得,石陀罗耶也不坚持,拿下此人,还不一切清楚。 陆北此时虽不断催动黑莲灵宝闪避,但也深知此举并非长久之计。 黑莲闪遁之力,也非无限制的使用。 方才灵宝灵性波动之间,已经给他透露了这一点。 就在陆北考虑要不要先行离去,再从长计议之时。 恩,虽然有些虎头蛇尾,但也好比在这里作些无用之功强。 就在他生了离去之心时,突然一道亮光划过脑海。 一次次施展【噬魔】掌印以来的领悟莫名浮上心间。 噬魔,噬魔,噬…… 眼眸明亮,冷峻道:“或许,我一直都将此印用错了。” 素手倒立,五指再次成掌,此时风格却又大为不同。 正文 第四十二章 一言不发逃 且说,那在阴雨肆虐的莽虚山之上。 自陆北以掌印神通轰杀了两位黑衣大修罗之后。 其中一个黑衣大修罗施展血遁之术,化作一道血色流光,消失在天际。 这一位黑衣大修罗极其狠辣果决,不惜自残一臂,施展出类似天魔解体自残的魔道神通。 方在陆北掌印神通下,保住一命。 莽虚山血海一族,中军之处。 血气滔滔,江海生波。 其中一道血色流光,自天际而来,径直向高台冲去。 正是黑衣大修罗要迫不及待地将先前发生之事,禀告给阿修罗一族的公主……血舞。 “大胆。” 一声娇斥,霜寒杀机,铺天盖地而来。 同时一道流云水袖如灵蝶翩跹飞舞,一个恍惚就将黑衣大修罗击退数十丈外。 黑衣大修罗空中几个翻滚,闷哼一声,鲜血四溅,生死不知。 这还是阿修罗公主,血舞留了手的缘故。 并非是她要违背自己,亲自定下的【中军三里之地,上空不得以血遁之法飞驰,违者立斩不饶】的原则。 而是,她还需要听,这位仓惶如漏网之鱼的大修罗说些什么。 不远之处,黑衣大修罗左臂搭在右胸口处,半跪于地。 神情惶恐道:“公主殿下恕罪。” “说。” 娇小玲珑,宛若血蝶翩跹灵动的血舞,一张芙蓉俏脸冷意似霜。一字之外,不再多言。 对于一个将死之人,实在没有多言的必要。 雪白脚踝和凝霜皓腕,粉腻脖颈,皆是挂着血铃铛环佩的阿修罗公主……血灵此时也莲步轻移,扭动妖娆妩媚的身姿,走了过来。 此女端庄混合妖艳的明丽雪肤之上,一双剔透眸子,泛起了好奇之色。 究竟是何方神圣,能将一位大修罗逼迫至此。 恩,血舞妹妹刚才派出的那位大修罗,好像还没回来吧。 莫非是…… 此女正如其名,心思灵动慧黠,前后一番思索,辗转之间,几乎就接近了事情的真相。 断臂黑衣大修罗跪伏于地,心有余悸道:“公主殿下,阴司一方来了一位高手。出手之间,魔道神通赫赫凛然……属下等尽数败亡其手。” “那人神通什么来路,现在又身在何处。” 清灵若山泉叮咚的声音响起,正是血灵走上前来,出言问询。 “属下一概不知。” “废物。” 流云水袖如花瓣轻旋,宛若血刀闪过。 黑衣大修罗脖颈处一道血线浮起,不过其人丑陋的面容上却露出了解脱之色。 血灵一对儿弯弯柳叶眉蹙起,幽幽叹道:“妹妹,正值用人之际,何不留其一命。” 血舞裙摆翩跹,从高台上袅袅婷婷地走下来。 神情冷然道:“仓惶逃窜,仅以身免,死不足惜。” 闻听此言,血灵美眸盈盈,闪烁几下,也不多言。 血舞凝重道:“姐姐,我打算去九幽入口看看,总感觉心里不踏实。” 血灵微微笑道:“妹妹身为一军之将,如何能够轻动,还是由姐姐替你走一趟吧。” 血舞沉吟半晌,娇声道:“那好。我也正好再次整兵,好将徐郜一部阻挡在九幽之外。” 血灵微微颔首,便带着十余名血衣修罗,向九幽入口遁去。 九幽入口。 阴风凝霜化雪,冰冷雪花纷纷扬扬。 血族兵卒在一个个血衣修罗的安排下,井然有序地布置血海大阵,对于高空之上的激烈战斗,都是漠不关心。 此时,三品莲台之上,一道挺拔身形,被石陀罗耶重重攻击打的连连后退。 “蝼蚁,怎么不狂了,不是借某人头一用吗?现在躲来躲去,又算什么,缩头……” 正是石陀罗耶,在一刻不停地以言语动摇其人心智。 然而,话语还未说完。 丑陋黝黑的面容,就是微微一变,目光惊恐至极。 一种生死危机之感自后背浮上心头。 又是三十六道血色掌印,自天而落。 不,仅仅只有一道。 三十六道【噬魔】掌印连连打出之间,却并未如潮水一般,连绵不绝。 却是后续一道吞噬之前一道掌印,随着这每一次吞噬,渐渐虚浮的掌印越来越凝实。 最终化作一只遮天大手。 手掌之上,如河流阡陌纵横的掌纹……依稀可见。 而五指之间并无流光溢彩,血影四处飘舞的种种异象。 俨然是凝实到了极限。 【炼天成掌,吞天噬地。五指成峰,渊寂岳重。】 这才是噬魔印的正确使用方式。 三品莲台之上,明悟了这门掌印神通关键奥义的陆北,喃喃语道。 此掌一出,陆北面色苍白柔弱,紧皱的眉宇之下,璀璨如星辰的眸子中。 显而易见的疲惫,在一寸一寸地蔓延。 这一次,他的身躯虽然没有被崩碎片片血肉,但是灵窍空间的血元却在急剧消耗。 此时他的心头浮起一股感觉……那是一种空虚到极致,灵魂好似都要被抽空的错觉。 一击之后,再无再战之力。 好在这样的一击,并没有让他失望。 只见古拙平朴的遮天掌印几个闪烁,便举重若轻,似缓还疾地落下。 九天绛纱,轻盈如絮。 紫衣修罗王石陀罗耶面容大变,发髻散乱,焦发飞扬。 已然是惊恐到了极致。 他想躲开这必杀一击,但先前的大意狂妄,已经令其错失了最佳良机。 还未踏出步伐,掌印迎头已至。 【噬魔】之下,无路可逃。 ……恰是纤纤的素手,拂去一只蒙尘的明镜; ……或是依依的杨柳,轻吻三月和煦的春风。 风轻云淡处,杀机生惊雷;流光传梭间,不知死将至。 “啊。” 惨嚎,撕心裂肺的惨嚎。 凄厉地传遍了整个九幽入口。 同时伴随着的是一个紫色的雄武身影,周身如同蛛网龟甲一般皲裂开来。 先是一条手臂突然无声炸裂,碎成点点流光。 那是血红色的流光,如一堆篝火溅起的火星,突兀而绚烂。 陆北神情恍惚,脸色苍白,身形一个踉跄,方踏稳虚空,显然是反噬到了极致。 一掌之间,击杀一名堪比神仙巅峰的修罗王。 完全带着侥幸的成分。 此战不可复制。 毕竟他此时的炼体境界还是,堪比地仙巅峰的真身第二重巅峰境界而已。 一击之下,可谓抽空了他灵窍空间的小半数血元精华。 此时,陆北脚下的那座毁灭黑莲早已不见。 正是在方才一刻之间,急剧闪烁。 向那紫衣修罗王石陀罗耶冲去。 毁灭黑莲,显然是不打算真的让一位修罗王,血元精华全都碎成一粒粒火星。 黑莲吞噬一位神仙级别的修罗王,更显诡秘。 先天禁制微微幽明,光芒大放。 三片紫黑莲瓣莹莹转动,在无尽寂寥的黑雪中,煞是幽奇瑰丽。 只是一个闪烁,便来到陆北面前。 陆北一把握住激射而出的七孔血菩提,仰头正待服下。 “大胆狂徒,如此猖狂。” 娇斥之声冷漠凛冽,由远及近地传来。 陆北理也不理,服下血菩提。 方闻声向来人睥睨而去,目光悠远深邃。 却见远处虚空之上,一个柳腰雪肤,身姿曼妙的女子在一群血衣修罗的簇拥下,正神色不善地望着自己。 此女面容精致如画,周身妖艳与端庄两种气质混合,令人心神摇曳,不能自持。 裙摆流苏扬起,如流云一般的水袖中,气息如渊,起伏不定。 恩,竟然是一尊天仙强者……战还是逃? 不过一个瞬间,甚至不到一个瞬间。 由天罡三十六神通【五行大遁】衍生而来的风雷遁法,被此时已然疲惫到极点的陆北。 强打精神,施展而出。 陆北化作一道血色疾风,眼看就要消失在天际。 “想逃。” 血灵冷笑一声,行走之间,血色铃铛轻轻摇动。 天魔音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却是毫不迟疑地追了上去。 正文 第四十三章 真名为灭世 墨色苍穹之下,一袭血色披风,眼见就要消失在天际尽头。 却见一个妩媚婀娜的女子,以一种比前者更为迅疾的速度,堵住血影去路。 陆北不发一言,风雷呼啸,却是向另一个方向冲去。 如此再三,直到眼前四面八方,红色水袖形成四面之墙。 恩。 陆北眸子眯起,望着眼前这位有着天仙修为的阿修罗公主。 此女寒意冷罩的玉容上,满是讥诮之色。 血灵一双淡淡柳叶眉下,一双如水眸子,不错神地细细打量眼前之人。 心道,就是此人击杀了一位神仙境界的修罗王吗? “姑娘,如此含情脉脉,款款相留,莫非看上了陆某不成。” 陆北话语中调笑之意尽显。 但一双冷眸之中,蕴含的杀机却是不减反增。 旨在以此举拖延,为炼化一位修罗王的血元精华争取更多时间。 修罗王一生血元精华,何其浩瀚。 以陆北金丹境界的法力,若是区区片刻,就完全炼化了事,那才是荒唐。 此女根本无视陆北近乎调笑的言语。 冷笑一声,语气凌冽道:“跪地束手,交出功法宝物……留你全尸。” 随着话语响起,四面血色水袖如雾四合。 给人以铜墙铁壁之感。 却不动声色地封锁了去路,显然洞悉了陆北的意图。 陆北神情凝重,微微一笑道:“好。” 一字说出。 【噬魔】二十七道掌印,连连打出。 当真是猝不及防,风轻云淡。 然而,微微颤抖的披风,却无不表明主人的深深疲惫。 哪怕,陆北灵窍空间,有着一个修罗王的气血在不断补益止损。 他再次发出【噬魔】掌印,也是极为勉强的。 此时,他灵窍空间之中,层层叠叠的血色晶璧。 正在分裂开来,化作一个个大大小小,韧性十足的气泡。 细细观去,多半已经成就空间雏形。 气泡薄壁,流光闪烁,波动冥冥。 试图正在一种玄妙的阵势,重新排列组合。 正是修罗真身,向第三重境界迈进的迹象。 血灵眼眸不屑之色一闪而过,她早就知道眼前之人绝非易于之辈。 又岂是自己三言两语就能动摇心志的。 先前仍如此说,不过是在蓄势罢了。 果然,其人言语狡诈,辣手无情。 血灵冷笑一声,正要出手抵挡那掌印神通。 却见那掌印神通倏然偏转。 刺啦一声。 流云水袖围成的红色封锁,就被破开了一道缺口。 血色身影随着掌印的攻伐,如电光一般向一处天际遁去。 ……竟然还是在逃跑。 此人竟敢戏耍自己。 感觉智商受到侮辱的血灵,眼眸羞恼之极,暗暗咬碎银牙。 她非要将此人活捉,抽魂炼魄,令其生不如死不可。 远方百里外,一座三品莲台之上。 陆北双眸冷寂,根本没有摆脱一位天仙强者的喜悦。 因为,他知道先前所作的一切,仍然只是拖延时间而已。 天仙巅峰强者,他根本不是对手。 哪怕炼化完一位修罗王的血元精华,进入真身第三重境界,也不是对手。 当然,或许可以凭借着【噬魔】掌印神通,周旋一二。 随着一刻不停的逃遁,陆北身后百里之外,那阵阵血铃铛摇动之间,也发出清幽明脆的声音。 仿佛越来越接近耳边。 显然陆北被此女追上,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尽管深知强敌就在身后,陆北神情仍是无喜无悲,似乎浑然不将生死放在心头。 然而,灵窍空间之中,金丹法力燃成烈烈火焰,却是在不停地炼化血元。 二人一路追追逃逃。 待到每次被血灵追上里许之地,陆北就回身数十道【噬魔】掌印,阻住此女身形。 或许是血灵心中忌惮陆北掌印神通的威力,也或许是想要研究陆北掌印神通的路数。 更有可能是血灵就是在戏耍陆北。 追杀之时,好似留了几分余力。 毕竟,一位天仙巅峰强者的血遁之术,全力施展,岂能小视。 至于陆北脚下那座黑莲。 在血灵以天仙巅峰修为的强横神念探查之后。 此女妖艳玉容之上,就是微微变色。 嫣红血唇微张,难以置信。 十二品【灭世黑莲】……恩,为何只有三品。 此女惊鸿一瞥之间,显然看出了陆北脚下灵宝的一些底细。 【灭世黑莲】,这才是此莲未曾碎裂前……真正的名字。 完整的先天灵宝,是仿佛高阶生灵一样的强横存在。 一名一姓皆是独一无二。 三品莲台,不过残缺之物,又如何有资格以本名自称。 当初之所以告诉陆北,【毁灭】之名。 只因自认不配‘灭世’二字。 血灵身为阿修罗一族公主,如何不知关于这座先天灵宝的传说。 心思转动之间,不再留手。 霜雪初凝的皓腕,摆动之间,一串惑天音铃,被其抛出。 纤纤素手伸出,三指屈弹。 三道如柱血色流光,击打在惑天音铃之上。 一时间,铃铛光芒大炽,倏然变大三丈。 惑天音铃摇动起来。 血影煌煌如大日,音波涓涓似小溪。 带着阵阵妩媚妖娆的声音,宛如情人尤物在耳畔窃窃低语。 凡人若听上片刻,就会情欲难制,癫狂至精元丧尽而死。 惑天……连苍天都要为之魅惑。 并非虚言,且看此女婀娜身形之侧,那飘落的片片六瓣黑雪。 倏然微微地静止空中片刻。 就知道此种力量的诡异与可怕。 分明已有了真仙的几分神意之威。 【动静之间,象止于相。】 这串串惑天音铃,本来就是血灵为感悟真仙神意,特意请求金仙强者打造的真级灵宝。 此女粉腻脖颈,如雪脚踝,凝霜皓腕都戴着血色铃铛装饰。 所有铃铛说是一套,不如说是只有一件。 就这么一股魅惑到依依挽留的音波力量,眨眼之间,就向陆北席卷而去。 若是中招,陆北三息之内,恐怕会被魅惑到舍不得离开。 然而,这隐隐连苍天都要魅惑一瞬的神意力量,刚一到陆北身旁。 陆北却只是恍惚一个刹那,就向前逃遁而去。 不仅如此,突然福至心灵,反手一指点去。 惑天音铃微微颤鸣一声,发出刺耳的响声。 “惑天音铃,竟然毫无作用……这是真仙神意?” 血灵心中本自惊奇难言,但说到最后,一对美眸满是震撼莫名。 神意,她如何不知。 她苦求而不可得的真仙神意,竟被此人随手使出。 此人,断不可留。 不,最好活捉此人。 此人定有大秘密在身。 正文 第四十四章 黄泉飞剑至 就在血灵为陆北层出不穷的手段,震惊到心潮起伏,杀机暗生之时。 这时,前方正疯狂逃遁的陆北,神情微顿,似有所觉。 正是怀中那枚罪印令牌,嗡嗡颤鸣不止。 陆北正待探究。 却见虚空之中,一道黄色流光,刺穿重重金网禁制,朝着他激射而来。 那是一柄通体浊黄,造型古拙宽阔的三尺三寸宝剑。 静静地悬浮在陆北前方的虚空之中。 三尺三寸长的剑锋,黄紫色神秘力量,如梦似幻。 一见陆北,此剑轻颤数声,清泠欢快,似在欢呼雀跃。 正是三生三叶黄泉剑。 原来,当陆北将紫衣修罗王石陀罗耶击杀之后,阴功积累上限已然超过了梁俨。 莽虚山外的梁俨本自意气风发,为暗自算计了阴司一方感到自得不已。 却不想掌中所持的那柄三生三叶黄泉剑,突然剧烈颤鸣,不安分了起来。 眼见就要脱手而出,梁俨可谓又惊又怒,气的近乎跳脚。 究竟是谁…… 梁俨本想阻拦,但三生三叶剑作为阴司无上鬼器,何其骄傲。 除非梁俨是真正受【纣绝阴天宫】,派使认可过的一路黄泉节度。 只有那时,纵然有人以阴功暂时压制,此剑才不会径直离去。 梁俨不过权摄节度,三生三叶剑如何还会听从其人招呼。 眨眼之间,就化作一道黄色流光,向莽虚山飞去。 然而,莽虚山早就被双方真仙强者布下禁制。 ……许进不许出。 哪怕三生三叶剑剑锋缠绕的三生之力霸道无比,也要花一番工夫,方能来到陆北面前。 闲言少叙。 陆北上前握住这柄黄泉剑,神情微微有些异样。 剑柄刚一入手,张张狰狞凶恶的鬼脸,阵阵厮杀惨嚎的鬼哭,就隐隐在眼前耳畔浮现响起。 一剑在握,上万人生死操于己手的无上感觉,默然浮上心头。 陆北神情振奋,惊讶不已。 正是出其不意的惊喜,从天而降。 三生三叶黄泉剑……他没想到当初和徐峥言谈之中,曾经提及的无上鬼器。 竟然在此时此地落到他的掌中。 彼时。 嗡。 陆北体内如同一扇沉重的大门被缓缓推开。 那是修罗真身第三境界的大门,终于向陆北打开。 一片崭新的天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堪比神仙境界的炼体神通。 气血雄浑,江河浩瀚。 先前施展进阶后的【噬魔】印,所留下的种种后遗症。在到达第三重境界后,更是不复存在。 而且还手握三生三叶黄泉剑,此刻或许根本就不需再逃。 “三生三叶剑。” 血灵一声惊呼,玉容大变。 她完全没想到这柄阴司无上鬼器,在这一刻竟被眼前之人获得。 该死,她应该早就想到的。 其人一路之上,不知道杀戮了多少修罗一族。 这柄该死的剑能到此人手中,实在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最开始,她就不该抱着猫戏老鼠的戏谑心态。 真是大意了。 就在血灵心中为骤然出现此等变局,心绪起伏不定,一颗芳心暗自懊恼不已之时。 陆北在半空顿住身形,先是慢慢熟悉了这柄鬼器,然后转过身来,冷冷望向血灵。 “怎么不逃了。” 血灵妖艳与端庄气质混合的面容之上,尽是讥俏之色。 陆北转过身来,淡淡笑道:“姑娘执意挽留……陆某实在不忍伤了那一颗芳心。” 血灵冷笑一声,不屑道:“想要依仗鬼器之力吗?不知在这莽虚山中,你又能借来几分黄泉之力。” 而今,莽虚山与外界以禁制隔绝。 就算此人三生三叶黄泉剑在手,那又如何。 没有十万大军的黄泉节度使,都是他人砧上鱼肉。 还以为手执一柄无上鬼器,就可以咸鱼翻身,所向无敌。 甚至斩她于此……真是可笑。 陆北神情冷淡,三生三叶剑,遥指血灵。 再也不发一言,斩杀而去。 此女追杀了他一路,既然如此作怨妇痴缠之状……那么就炼你一身血元,常伴陆某一生可好? 血灵尽管畏惧三生三叶剑的霸道剑意。 但也不认为陆北能够伤她分毫。 此剑威力与距离一路阴司大军远近有关。十万大军扈从,三位天仙阿修罗公主都战之不下。 但此时莽虚山,徐郜一部鬼军不过万余而已。 更何况此人还不是真正的黄泉节度。 还有一个原因,让血灵有恃无恐。 无上鬼器之力,非鬼修不能发挥全力。此人用之,威力分明还要大打几个折扣。 果然,没过一会儿。 陆北也感到此剑在手,只是令血灵此女有所忌惮而已,并不足以斩杀此女。 念及此处,陆北虚晃一剑。 血灵果然忌惮黄泉剑之威,向一旁闪避而去。 陆北瞅准空档,三十六道【噬魔】掌印打出,合为一体,吞天噬地,气象森森。 血灵冷笑一声,素手轻轻扬起,流云水袖带着盈盈杀气,向陆北所打掌印迎去。 轻若云烟的一击,却暗藏无垠杀机。 气流激荡,光晕成轮,黑雪翩跹,煞是美丽。 陆北飞速而退,长笑一声道:“姑娘,霜寒雪冷……不必远送。” 血色披风荡开无尽风雪,人影依稀远去。 远处,血灵俏脸含霜,冷眸闪烁不定。 玲珑身形转动之间,白皙如玉的面容,倏然红润,一个呼吸之后,转而回复原样。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樱唇轻吐道:“好厉害的掌印神通。” 她方才追击陆北之时,陆北因为刚刚发出雷霆一击,强势击杀石陀罗耶。 所打出阻拦此女的掌印神通,都是普通平常的掌印。 虽然气象不凡,但也没有真正的【噬魔】掌印那般……轻描淡写之间,绝伦威力潜藏于平静波澜中的惊艳。 血灵此时猝不及防之下,在这真正形神俱备的魔印神通之下,就吃了个暗亏。 以她天仙巅峰修为,都能感到一丝压力。 道一句厉害,也不算出奇了。 血灵望向陆北消失的背影,心中寻思不停。 其人脚踏之宝,多半就是那先天灵宝【灭世黑莲】了。 恩,此事必须尽快告知乌摩天妃。 莽虚山,若有此人在,可谓变数重重。 还有一个原因,血灵下意识地不敢去想。 此人若与阴司合流…… 正文 第四十五章 参见陆督使 且不提,忧心忡忡的血灵如何去禀报,身为真仙巅峰强者的乌摩天妃。 单表陆北离了此地,一路掠过高山低谷。 他手执三生三叶黄泉剑,心中实在喜忧参半。 本来到地府之中,不过是为了铸就元神,寻找洗炼三魂的灵物罢了。 不想一番波折,自三品莲台灵宝之中,获得了一门上古魔道神通。 更是在不断的猎杀修罗中,将这门炼体神通,炼到真身第三重境界。 堪比神仙境界的样子。 至于战力……方才全力一击之下,虽身体仍然有些不适,但好歹在一位天仙强者手下,能够全身而退了。 当然,这也考虑到了他手中这柄黄泉剑的因素。 念及此处,陆北就是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地府一行,每每出人意表。 人生很多事果然都是不能一厢情愿呐。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待陆北望向眼前的这柄代表一路节度权柄的三生三叶黄泉剑。 心中沉思道:“此剑,还真有点儿烫手山芋的意思。” 依他本意,此刻二话不说,转头离开幽冥界。 离这团错综复杂的迷雾乱局越远越好。 另去其他四大部洲,寻觅铸就元神之用的冥灵空心石。 地府没有,难道他还要吊死在这一棵歪脖树上吗? 可不知为何。 每当他心存此念,且打算以【流年】神通,迟滞上方如金网一般的真仙禁制,离开地府之时。 心中都会有一股难言的失落感觉,浮上心头。 不知从何起,亦不知何终。 修道之人,每逢与自己道途相关之事,都会心血来潮。 这个道理,很久以前,他就知道。 但他隐隐有种预感,好像不止是错过了道途那么简单。 不止道途,又是什么? 想了片刻,实在摸不着头绪,他只得暂且压下渐渐繁乱的心思。 望着自己手臂之上隐隐浮现……那不知是先天还是后天的道道血纹。 说实在话,微微有些厌恶。 他走的是堂堂正正的金丹长生大道,这隐患重重的上古魔道实非他的本意。 尽管此时,他一身炼体神通,战力堪比巅峰神仙。 可是…… 长叹一声,自知多思无益,踏莲曳波而去。 莽虚山阴司一方。 如林旗幡打起,上万阴司兵将,向九幽入口迤逦而来。 如阴龙呼啸的长长队伍之前,徐郜收起炎月长刀,神情失魂落魄。 仍兀自难以置信地呐呐道。 “蒋督使,竟然陨落了。” 那么,究竟是谁权摄黄泉节度……会是梁俨吗? 徐郜眉头深锁,他隐隐感觉自己现在的处境,有些不妙了起来。 而今几番交战,虽然斩杀了血海一族两万余,但他手下兵丁也战损不少。 而今,蒋督使不幸陨落,无人在后方押阵。 他这万余鬼军,还有那个能力在源源不断的血海增兵中,于九幽入口立下葬溟祭坛吗? 想到葬溟祭坛,徐郜心中更是怒不可遏。 竖子不足于谋。 这个蒋督使,遮遮掩掩,也不将话说清楚。 而今这种茫然不知的情况,让他如何决断。 想要撤兵? 不说擅自撤兵,回去必受阴律惩戒。 单说莽虚山之上,就有【纣绝阴天宫】的真仙强者,特意布下的禁制。 长生真仙以下,皆为蝼蚁。 等这些视亿万人如草芥的真仙强者,想起他们这只孤军来,估计都坟头草都三丈高了。 当然,都是鬼了,也没什么坟头不坟头了。 唯有魂飞魄散而已。 就在徐郜心中踌躇,不知如何决断之时。 天空之上,一道血色人影,如一颗摇曳的大星,惊起一路风雨。 徐郜止住正要上前呵斥拦阻的属下鬼将,腾起一团乌云,向其人迎去。 见徐郜拦住自己去路,陆北冷眸闪烁,神情淡淡道:“徐兵马使,有何见教。” 徐郜望向陆北手中那柄散发着三生之力的黄泉剑,面上神情惊喜,懊恼,贪婪……不一而足。 “陆先生,此剑可是三生三叶剑吗?” 徐郜深吸一口气,态度下意识地恭敬了一些。 “正是三生三叶黄泉剑。怎么,徐兵马使可是想要讨回此剑?” 陆北说完此言,将剑双手奉上,却是连一点心疼和不舍的意思都没有。 说来,此物实在是个烫手山芋。 徐郜忙摆摆手道:“陆先生,误会徐某了。三生三叶剑既然择陆先生为主,自然是陆先生之物。” 徐郜倒是想去接,但三生三叶黄泉剑,哪会任他使用。 陆北神情疑惑道:“那徐兵马使的意思是……” 其实,陆北此时也是有些难以决断。 比如那所谓的心血来潮,与他道途有关的事情,倒底是什么呢。 徐郜目光灼灼道:“徐某恳求陆先生一件事情。” 哦。 “请陆先生权摄一路黄泉。” 陆北闻言,神情不变,冷冷道:“理由。” 他本非阴司之人,凭借徐郜三言两语,就稀里糊涂地做了阴司的高层。 天下怎么可能有这样的美事? 徐郜面容惊讶不已,他实在没想到这位疑似三教嫡传弟子的陆先生,竟然不为所动。 不过越是这样,徐郜越感觉此人身份神秘,底蕴深不可测。 至于此人是三教弟子,为何还会被发配到罪印城。 三教弟子虽然强横,阴司十殿阎罗,各殿掌殿使也不是摆设。 被发配此地,多半是另有所图了。 不过这些都是徐郜一人的脑补罢了。 而且身份来历之类的无关之事,向来都不被阴司重视。 罗酆六天宫中还有三界不少势力的暗子呢? 可那又如何。 入得阴司体制,有着酆都大帝这样的大罗道尊亲自镇压。 心怀不轨之前,都得好好掂量几分。 徐郜狡黠地笑道:“陆先生,听你先前之言,似乎在寻觅那【冥灵空心石】。据徐某所知,【纣绝阴天宫】府库之中就有此物。” 陆北转念之间,就知道徐郜这又是一次包含着诱惑的试探。 试探自己的身份,诱惑自己为其出力。 陆北不屑一笑,也不多言。 徐郜神情讪讪道:“陆先生,其实就算你要离去,也是走不出这莽虚山的。” “怎么说。” 陆北不以为意地问道。 徐郜指了指天空,无奈道:“此山被两位真仙巅峰强者分别下了禁制,遁行不易。” 见陆北听闻此言,仍是神色淡淡。 徐郜就是劝道:“陆先生,方才肯定是猎杀了不少修罗一族吧。” 恩。 陆北微微点头。 徐郜沉声道:“据徐某所知,莽虚山之上可是有两位阿修罗公主。” 见陆北冷眸闪烁,苍白面容之上,微微变色。 徐郜就是道:“若陆先生暂时权摄黄泉节度,上万军气加持之下,必定能在两位阿修罗一族公主手中,安然无恙。” “不知,陆先生意下如何?” 徐郜说到此处,再次问道。 陆北沉吟半晌,方凝声道:“既然徐兵马使盛情相邀,那陆某就勉为其难吧。” 徐郜闻听此言,哈哈大笑,意气爽朗豪迈。 高声肃然道:“卑职,参见陆督使。” 正文 第四十六章 且道无常处 莽虚山以西六十万里。 百里高的天空之上。 下方,血腥惨烈的厮杀,人如潮水,沉沦地狱。 上空,金色普渡的佛光,光芒万丈,洗礼人心。 一团金色祥云,流光溢彩,尽显吉祥如意。 然而却在阴雨肆虐的阴川之西,显得分外突兀和不谐。 大势至菩萨眉骨高耸,双颊蜡黄,神情慈祥。 高宣佛号道:“阿弥陀佛,两位施主,何必执迷不悟……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阵阵蛊惑之力,仍自不死心地向对面两位神色不善的魔将席卷而去。 对面两位魔将分别是鲁陀罗,鬼母。 鲁陀罗浑然无视这佛音的蛊惑规劝之意。 冷笑道:“秃驴,这套说辞用了这么多年,还是没怎么变啊。” 当着和尚骂秃驴…… 饶是大势至禅理高深,根性深厚,也不禁无名火起。 “菩萨,何必与其等废话。彼辈罪孽滔天,非形神俱灭……不能赎其罪业。” 一个清丽动人的声音响起。 大势至一双金眸闻声转过,微微笑道:“仙子所言甚是。” 正是一个云堆翠髻,唇绽樱颗,楚楚曼妙的妩媚女子,莲步轻移而来。 当真是: 荷衣轻动,纤腰楚楚,回风舞雪,仙袂乍飘。 此女一身鹅黄色宫装长裙,将玲珑身形烘托的窈窕静殊。 冰清玉润的气质中,自有一股难言的妩媚之意在流转。 ……姣如春花,媚如春月的清丽少女。 一双冷眼,见证过人世间无尽的情爱缠绵,如何不是难言妩媚! 此女平日居于三十三重天的离恨天之上,灌愁海之中。 乃是放春山遣香洞太虚幻境之主。 【司人间之风情月债,掌尘世之女怨男痴。】 仙名警幻。 由于警幻仙子所居之地,是离恨天的西方。 而此女又以后天灵宝太虚宝镜,加上自身真仙修为开辟出的界天幻境。 时空坐标又紧挨着须弥山下的一处小千世界。 所以与经常在小千世界传道的佛门菩萨有些交情。 此次大势至菩萨受燃灯古佛嘱托,亲赴幽冥界,欲将北斗七星宫中紧要一物取出。 正好引此女作为援手。 当然,他也不仅仅引警幻仙子作为臂助。 还有魔佛老人……一位魔道和佛法同样高深的真仙巅峰强者。 警幻仙子作为水、木二行本源圆满的真仙巅峰境界强者。 她困在真仙巅峰多年,对于金仙境界……早已是久攀而不可至。 乍然闻听此等好事,一颗剔透芳心,如何不欢喜万分。 北斗七星君可是货真价实的星君之位。 这一尊金仙天地位业。 不,是七尊天地位业。 若是占据一席之地,成就金仙还不是在朝夕之间。 于是警幻仙子欣然应允,带上手下十二位金钗中的第一位金钗。 来到幽冥界之中。 十二金钗第一钗是一位身材丰美,举止娴雅的年轻少女。 此刻正站在警幻仙子不远之处。 此女神情冷淡,桃腮星眸,绛唇贝齿,雪肤柳眉之间的眉心,三瓣寒梅,若隐若现。 见其周身气势,好似涵渊虚洞……这分明是一位神仙境界的女仙。 就在这时,一个身形佝偻,披着一袭黑衣袈裟的老和尚,慢悠悠地走上前来。 “咳咳,菩萨,如何还不动手。” 魔佛老人身形佝偻,左脸慈眉善目,令人如沐春风。 右脸却冷眸冰冷,魔威森森,令人不寒而栗。 当真是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左眼闭,便是魔;右眼合,就是佛。】 正是魔佛老人。 此人同样是水、土二行本源圆满的真仙巅峰级强者。 天道如圆,大千世界,亿万生灵,生而有缺。 自修炼之时起,无不再追求一个圆满。 因此,一旦三行本源形成小圆满之势,流转不息。 这一步既是迈入金仙境界的必要条件,也是金仙强者出手之间,施展本源级神通术法的基础。 至于五行本源圆满,至那太乙金仙之境,就是苍茫道途上的第一个圆满。 闲言少叙。 双方既然撕破了温情脉脉的脸皮,出手之间也是不再留情。 大势至枯黄烫金面容上,悲悯之意尽显。 道一声佛号,猝然掐起法印。 正是【诸行无常】八百佛印,连连打出。 【且道无常处,更甚无常来。】 佛印神通,金光万道,映照的此地半边天空都为之光明普渡。 一个高可百丈的佛陀,于掌印中豁然成形。 陀周身佛光隐隐成轮,掌印金焰蓬蓬燃起,带着净世驱邪之力。 身后一袭金色袈裟轻扬,长长悠远叹息回荡天际。 引得下方正在和天龙八部众厮杀的血族修罗,神情皆是一个恍惚。 也不知道在这一刻,死去了多少。 这叹息,似乎在悲天悯人。 佛陀怜悯魔头沉沦魔道,不得解脱。 ……所以请魔头去死。 鲁陀罗不屑一笑,这老和尚就爱玩这一套蛊惑人心,上不了台面的小把戏。 却是对下方死去的修罗一点都不心疼。 心志不坚,死了才好。 省的又被这帮玩弄人心的和尚蛊惑,再来反戈一击。 要知道,下方天龙八部众中大半曾是他血海一族。 这番思索,并没有耽搁此魔太多时间。 鲁陀罗却是迎了上去,强势破解大势至的掌印神通去了。 大势至虽然比他修为略高一线,但双方早已知根知底,对于彼此神通手段,心里多少有数。 他丝毫不惧。 此时,魔佛老人和警幻仙子,两位真仙巅峰级强者,也是和四大魔将之一的鬼母交起手来。 只有警幻仙子手下的第一金钗远远站在远处,望着高空激烈交战一幕,神情冷漠,美眸闪烁。 此女雪肩微颤,藕臂轻漾。 也不知藏在流云水袖下的酥软素手,拿的是什么宝物。 莽虚山之外三万里处。 荒山连绵,起伏蜿蜒之处,宛若蟠龙卧波。 自一个时辰之前,此地气势震荡,山峰碎石块块炸裂,如瀑阴雨四处翻飞。 这里同样有着两个位真仙强者在连番交手。 正是【纣绝阴天宫】守宫使杜冕,和血海一方的天妃乌摩。 【纣绝阴天宫】前不久接到消息,说黄泉节度蒋平离奇陨落。 刚上任的梁俨就迫不及待地将一路大军撤离莽虚山。 根本不顾他先前所传达的酆都大帝之命……在莽虚山九幽入口立下葬溟祭坛。 如此重大之事,尽管杜冕身为【纣绝阴天宫】的守宫使,肩负着留守罗酆六天之责。 此时此刻,无论如何也要亲自去过问一番了。 可不想他未及到莽虚山之中,却被早已等待不知多时的天妃乌摩,给拦住了去路。 二人交手也不止于数个时辰了。 却是短时间里难以分出胜负。 杜冕是一位面相儒雅的中年,手持一柄长有尺许的羊毫大笔。 挥动之间,黑白二光,在虚空一一勾勒成画。 锦绣山水,丹青草木。 山河意境,成了一图。 若杜冕有朝一日,能够领悟山河意境更深一层,达到化虚为真,绘出真正的山河社稷图。 不,仅仅有先天灵宝山河社稷图的万分之一的玄妙。 道尊之境或许都不再是奢望。 正文 第四十七章 真羊脂白玉 莽虚山,九幽入口。 一方高台之上,旗幡如云,血气冲霄,搅动风雨。 血族一方两万余人马,在血舞和血灵二女的率领下,在九幽入口张网以待。 更有三四百蒙面血衣修罗在四面八方,踏空而立。 气息凛然,神色肃穆。 血舞曼妙身躯娇小玲珑,款步走到血灵身畔。 此时,血灵正在出神眺望……望向远方迢迢的虚空之中。 淡淡深锁的柳叶弯眉下,一对如水盈眸,清光明晦不定。 或有几分寒意久萦不散。 那是对于一条咸鱼般的蝼蚁人物,在其掌下从容遁去的难以释怀。 血舞娇笑道:“血灵姐姐,何苦愁眉不展。” 眼前血灵姐姐自九幽入口回返之后,就兀自蹙眉难解。 而且还建言自己将大部兵力布置在九幽入口。 不过,血灵姐姐的建言她也是深信不疑的。 毕竟陷入绝境的徐郜一部,极有可能在此时此刻,孤注一掷。 她如何不防。 血灵雪腻脸颊之上,冷意寒罩,闻听耳畔血舞之言。 峨眉轻舒,幽幽叹道:“妹妹,那人掌中握着三生三叶黄泉剑,实在不能等闲视之。” 闻听此言,血舞不屑地撇撇嘴。 身为黄泉节度,也得手中有鬼军才成。 要知道那蒋平,先前是怎么死的……离了十万鬼军扈从的黄泉节度,不过是砧板鱼肉,待宰羔羊罢了。 由于灭世黑莲事关重大,血灵心思性情又是向来玲珑剔透。 聪明人凡事求个周密,却往往失了几分决断。 血灵虽然暗地里以血光流音之法,禀报了乌摩天妃。 但却没有将这件事的详情告知血舞。 而陆北所使的上古魔道神通,更是与那灭世黑莲息息相关。 不将此事说给血舞,也算情理之中了。 就在二女心思各异之时。 一个血衣修罗快步走上前来,单膝跪地,横拳于胸。 态度恭谨道:“启禀两位公主殿下,阴司之兵已至三十里之外。” 血舞冷笑一声道:“是徐郜来了。” 果然,说话的空档,不远十里之处。 团团惨雾阴云,遮天蔽日。 万余身穿幽冷鬼鳞甲,手持长戟刀枪的阴司鬼军,打着一道道黑色绣金幢幡。 冷漠肃然地向九幽入口而来。 在如长龙一样蜿蜒的队伍前方。 徐郜细心地落后陆北一步,指着不远处神情泠然的血舞和血灵。 神色凝重道:“陆督使,前面那两位就是血海一方的阿修罗公主。” 陆北法力运于双目,穿梭依稀迷雾。 一双甄然眼眸,正好对上血灵投来的幽寒目光。 “徐兵马使,方才听你所言,我方要于此地立下葬溟祭坛?” 陆北神情沉寂,扭过脸来,出言问询道。 徐郜沉声道:“葬溟祭坛立下,就意味着封锁住这道九幽入口。至于原因,蒋督使陨落之前,也没有言明。” “不过,彼辈正在布置血海大阵,恐怕此事必有隐情。” 说到最后,怕陆北不信,徐郜指向正仍自在九幽入口忙碌的血族。 神情忧虑解释了一句。 陆北沉思半晌,冷声道:“既然如此,陆某便帮你挡住两位阿修罗公主一段时间,你自领兵去立下葬溟祭坛。” 徐郜心中大喜,他本来正有此意。 陆北手掌三生三叶黄泉剑,挡住两位天仙强者一段时间。 虽然困难,但也并非不可能。 不过此举毕竟是让陆北去冒险,方才,这话也就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此时,徐郜整容敛色,拱手一礼。 郑重道:“陆先生如此厚谊。待此事了解,徐某就算豁出这张老脸不要,也必定亲赴【纣绝阴天宫】为陆先生求取一颗冥灵空心石。” 闻听此言,陆北微微颔首。 他方才此言并非托大,手持三生三叶黄泉剑,凭借【噬魔】掌印,与两位天仙强者,周旋一二应该不难。 当然,若是有着一丝机会,他也不介意逆杀一位天仙。 至于冥灵空心石,希望徐郜最好不要欺他。 陆北握剑在手,待感受到这柄无上鬼器。 在自己的手中轻轻颤鸣,心意相通,如指臂使。 徐郜见陆北面容冷峻,知道其人应该是决定真心出力,不是敷衍了事。 徐郜心中大喜,再次拱手作礼。 做完这些,忙兀自调兵进攻血族一方,以期立下葬溟祭坛去了。 血灵远远见到那个熟悉的挺拔人影。 往昔被其人戏耍调笑的羞愤,一一浮上心头。 血灵犹如冰雪明洁的玉容之上,一双似水冷眸,幽幽寒意更重。 阿修罗一族的公主,虽然外表妖艳妩媚,但大多端庄高洁。 先前被一个蝼蚁人物,出言百般调笑。 她的心中又如何没有怒火。 不过先前她只当自己出手之后,此人必死无疑。 那么谁又会对一个将死之人生气呢。 可此人,竟然逃了…… 血灵想到此处,心中杀机更甚。 血影轻动,裙摆飘飘,却是化作一团流光,向其而去。 “姑娘,又见面了……就算姑娘如何欢喜思念,也不至于喜出望外吧。” “哼,思念的很……” 血灵再难忍耐,一声娇哼。 流云水袖卷起圈圈涟漪,毫不留情地向陆北杀去。 然而,却有一道铿锵杀伐之音,在血灵出手之前,就已经来到。 正是陆北以言语引动此女心绪之时,三生三叶黄泉剑带着无匹锋锐的剑意,向血灵悍然杀去。 当真是平地惊雷,镜湖生波。 二人都是心性酷烈之辈,出手之间,辣手无情。 无上鬼器黄泉剑如浪滔滔,三生之力条条成轮,黄紫二色在陆北法力的灌注下,瑰丽奇幻,晃人心神。 三生三世,彼岸黄泉。 仿佛要洗刷世间一切罪孽业障。 突然。 刺啦一声响起。 陆北倒退而出,踏莲而立。 面容冷漠如冰,口中却是调笑道:“当真是羊脂白玉,霜雪滑腻。” 血灵冷眸之中闪过一抹羞愤,咬牙切齿道:“你这是找死。” 原来,陆北一剑向血灵此女胸口扫去,虽然被血灵倒退闪避开来。 但黄泉剑猝然吐出一尺毫光剑芒,惊的血灵芳心乱跳。 好在陆北法力微薄,剑锋没有真正伤到他。不过却是将血灵此女胸前一片素白抹胸划开,露出大片如雪肌肤。 血灵神情冷寒,玲珑剔透的心思,辗转之间,就明悟自己为何落了下风。 明明知道此人无法完全发挥无上鬼器之力。 她终归还是下意识地对黄泉剑心生忌惮。 因此出手之间,犹疑不决。 方才被此人觑破端倪,趁势追击。 正文 第四十八章 一掌现战机 残夜已尽,阴雨初停。 一轮暗红大日却悄然爬上莽虚山上空。 正是太阳星投影到幽冥亿万界域晕彩之轮。 昏暗酡红,其大如盘。 宛若一个迈入暮年的蹒跚老者。 浑浊的眼眸中睿智之光闪烁,似乎正在怜悯地望向大地之上杀伐不止的争斗双方。 下方阴川连绵百万里,正是处处有血光,四野皆惨嚎。 莽虚山,九幽入口。 阴雾惨惨之下杀声震天;鼓声咚咚之中士气昂扬。 正是徐郜麾下阴司兵将与一队队血衣修罗率领的血族兵卒一一对上,在捉对厮杀。 阴云之上。 一袭血色披风,犹如熊熊炭火在风中跳动摇曳。 面容冷峻的青年,手执无上鬼器,气势凌厉,犹如饲机而动的捕猎猛兽。 不远之处,血灵一袭玲珑血色广绣流光长裙,手指无意识地把玩着惑天音铃。 仿佛在以此举平息心中横生的波澜。 然而,妖艳混合着端庄气质的俏脸之上,仍是有着毫不掩饰的杀机与厌恶。 灵动心思几个辗转,血灵就将一些关节想得清楚。 此人在万余鬼军扈从之下,虽说黄泉剑威力比先前强盛了几分,但既然此人不是正宗阴司之人,就不足为惧。 不过……其人掌印神通却不得不防。 还未细想怎么应对,又思及自身胸前贴身小衣被此人以剑开……还出言讥笑。 她心中杀机炽盛,几乎难以自持。 新仇旧恨,掺杂在一处……此刻,血灵恨不得眼前之人马上去死。 串串惑天音铃,血色铃铛莹莹闪烁,毫光一线,继而成三尺,在空中穿梭而至。 叮铃铃…… 血铃铛旋转不停,音波带着一股魅惑人心的力量,向暗自戒备的陆北,包围而去。 天魔音攻,魔女妖娆。 杨柳堆烟,乱红飞云,耳鬓厮磨,低吻含情。 陆北眸中欲火如焰,杂念丛生。 眼见要沉沦欲海,在堕落与欢愉中含笑死去。 然而,或许是镜子灵宝的护佑,抑或是陆北以莫名神意斩杀了魅惑之意。 未及一瞬,魔意森森的冷眸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 三生三叶黄泉剑倒转,宽阔厚重的剑身,黄泉之水,仿佛哗哗流淌。而剑柄之上,青翠惹目的三叶草印记,更是影影绰绰。 重剑猛然拍向,将将快要加身的惑天音铃。 铛。 悠远清脆。 惑天音铃滴溜溜在空中转了几圈,转而化作一线血色流光,向血灵飞去。 却是极为忌惮三生之力的侵蚀。 “血灵姐姐,我来助你。” 伴随着一声清丽的声音响起,一个玲珑娇小的女子身影。 化作一道翩跹飞舞的血色灵蝶,向正自激烈交手的陆北和血灵二人,飞遁而来。 却是血舞见血灵久战陆北不下,芳心关切,飞上前来助阵。 见此,陆北抿了抿唇,也不说话。 两尊天仙强者,他浑然不惧。 三尺三寸长剑,横斩而出之间,半月莲华,身形却猛然倒退数十丈。 黄泉剑气,四溢激荡,杀伐破空。 三生之力,水光流波,碧海潮生。 二者本在一剑之中,自然威力更甚。 却是齐齐向血灵雪腻脖颈斩去。 血灵冷哼一声,身形连闪,道道流云水袖封锁成墙,若重重帘幕,将这凌厉剑气抵挡在外。 此时,斩完一剑,飞遁而出的陆北素手成掌,关于噬魔印的种种奥义,在心中流淌而过。 五指成峰,掌如涵渊。 头也不回地向手持双曲长剑,已经杀到半空之中的血舞。 ……反手之间,就将一道道血色掌印连连打出。 吞噬,不断的吞噬……直到成了极其凝实的一掌。 这一掌。 风轻云淡之中,只见平静无波。 婉柔含烟之时,恰如情人轻抚。 血舞神情不变,冷笑道:“这轻飘飘的一掌,能有几分威力。” 心念此处,出手自然留了几分余地。 “妹妹小心。” 血灵眼眸微惊,知道血舞若不慎重待之,必定祸福难料。 一声惊呼的同时。 手腕,脖颈,脚踝,惑天音铃全部打出,道道血色如柱流光被血灵屈指连连向惑天音铃弹出。 五件惑天音铃,依次飞去,血光成线,继而在空中倏然合为一体。 带着摇曳心神的力量,向那掌印神通迎去。 金铁交击之声,尖锐刺耳。 久久不绝,直令人烦厌欲呕,烦躁如火。 此时,早已何为一体,真级灵宝的惑天音铃,在虚空之中兀自滴溜溜转个不停。 颤鸣之音,不时发出,如水音波荡漾涟漪。 分明已是承受到了极限。 三十六道【噬魔】印,真正凝为一体,本就是霸凌恐怖到极致的神通。 当初,陆北可是拼着反噬,将一位神仙境界的修罗王生生打爆成血雾的。 当然也不排除,那位修罗王猝不及防,狂妄作死的原因。 因此,堪比神仙巅峰强者一击的掌印,能将一件真级灵宝打得连连倒转,并不算稀奇。 闲言少叙。 彼时,噬魔掌印经过惑天音铃的迟滞削弱。 血舞也反应过来,瞳孔微缩,一颗玲珑芳心更是惊骇乱颤。 她不想,这完全不起眼的掌印神通如此之强。 刚才若非血灵姐姐出手相援,自己差点就吃了大亏。 电光火石之间,血舞手持双曲赤练长剑,赤焰光芒闪烁,向那已经被削弱了几分威力的掌全力迎去。 以【噬魔】掌印神通的绝伦威力,血灵出手抵挡一部分。 确实为血舞争取了几分从容应对的时间。 双剑斩击交错,纹络清晰可见的掌印,如同真实的手掌一般,被斩断成数片。 碎成血影散去。 然而……快如九天星辰陨落的一剑正向血舞眉心刺来。 正是黑莲之上的陆北,趁着血舞抵挡掌印神通,心思起伏的瞬间。 借助黑莲爆发的闪遁之力,化作一道血色流光,神色冷寂地向此女杀去。 “你胆敢放肆。” 血舞挥剑之间,其中一柄赤炼剑向陆北剑光挡去,却是要为自己争取一丝喘息之机。 血舞此时正是法力运转停滞一个瞬间的关头,微妙战机可谓稍纵即逝。 陆北自然知道这个道理。 根本不为其呵斥言语所动,面沉似水,一双冷眸如深潭古井,连眨也不眨一下。 长剑挑开赤练长剑的同时,横削斜挥。 一道匹练半月光华倏然亮起,璀璨夺目。 方向赫然正是血舞此女的粉腻脖颈。 正文 第四十九章 方兴未艾时 “贼子,好胆。” 正是不远之处血灵见到血舞陷入绝境,出手救援之前的一声断喝。 七十二位阿修罗公主中,血灵唯独与血舞感情深厚。 眼见血舞身陷死地,她心中担忧之下,就是不假思索地冲了上去。 陆北冷眸转动,冷笑一声,长剑倒转,法力如江河倒灌,猛然催动三生三叶之力。 法力不是鬼气,催动无上鬼器,本来就效率颇低。 先前陆北执剑应对二女,根本就不敢浪费太多法力。 皆是以三生三叶黄泉剑的锋锐剑锋力量对敌。 此时,随着陆北毫无保留地灌注法力。 剑柄之上,株株三叶草虚影浮现而出,依次展开,最终在虚空之中合为一处。 当真是青翠寒烟,杀机惹人。 带着一股葬叶往生之力……就向血灵横斩而去。 自始至终,他的对手一直都是此女。 方才无论是以掌印阻挡血舞,令血灵出手相救。还是毫不迟疑地出剑向血舞杀去。 一切不过都是陆北的算计而已。 算计的基础便是,两位阿修罗公主对三生三叶黄泉剑的忌惮,以及对于自己修为低下的藐视。 束手束脚,纵然人尽敌国,实力超绝。最终也不过为一刀笔吏辱没而已。 况且攻伐斗战能力从来都不是境界的简单叠加。 而是意识,心性,神通和底牌手段的诸多灵活应用。三界仙圣佛陀,境界除非相差太大,仿佛云泥之别。 否则一件灵宝,或是一门大神通,都有可能成为双方胜负天平上的有力砝码。 纵然前世电子竞技游戏之中,也不是双方人物角色见面之后。互相亮了亮头上的level,就决定出胜负的。 封神一战中,截教三代弟子手持一件强横灵宝,将阐教十二金仙打得抱头鼠窜的事情还少吗? 当然,前提是这件灵宝经由主人祭炼多年,且能完全发挥出灵宝的威力才行。 陆北脚下黑莲灵宝短程闪遁之力,不在先天之下。方才又如何不被他利用起来。 陆北身形连连闪烁,却是抓住这一丝微不可察的机会,一剑向血灵臂膀斩去。 “嗤”。 “砰”。 那是肌肤豁然划开和一人被重重一击的声音。 血灵面容苍白,峨眉紧蹙。臂膀之上,如泉血雾激射而出。 正要大股喷出,一道黄色光芒犹如跗骨之蛆,将四溅鲜血拦下的同时,也向血灵本体冲击而去。 却是血灵一只纤纤素手连同以上半尺藕臂,被陆北所持的三生三叶黄泉剑一剑削去,垂落向虚空。 而陆北同样不好受,血灵尽管猝然受袭,然而惑天音铃,受其神念驱使,向已然无力闪遁的陆北身后打去。 饶是他炼体神通修至第三重境界,有了一定防御之力。 也被打得气血翻涌,喷出一大口含着内脏碎片的鲜血。 饱含着天仙的含怒一击,岂是等闲! 滴滴鲜血自血灵臂膀淋漓而出,刹那之间,一股馥郁芬芳的异香,扑鼻而来。 在虚空中身形几个踉跄的陆北,眼眸冷转,却以法力集束成线,将兀自跌落向虚空的一条如雪藕臂摄来。 这只纤纤素手肤如凝脂,光滑细腻,五指洁白莹润,仿佛葱管暖玉。 此时仍自努力虚握成拳,灵动挣扎。 似乎还在听从主人的召唤,以期回转本体。 断肢重生本就是神仙境界以上者的寻常手段而已。 陆北冷然一笑。 温润手掌涌起一团晶璧气血,进而化成薄壁气泡。 五指勾画符箓,氤氲成圈圈赤色烟霞。 道道血色禁制纹络自掌间五指升起,构成一张血色大网。 正是黑莲在他进入真身地三重境界之后,将炼化血菩提的手段也一并传授给他了。 陆北不过初使,就有了几分不凡气象。 【炼血成元,吞天噬地。】 若是仅仅由黑莲代劳,那效率又该是何其之低下。 先前不传,只因此种手段,非真身第三重者不能使之。 真身第三重,后天血灵纹才算小成。 若至真身大成,陆北一身后天血灵纹才算是真正成就。 果然没过多大一会功夫,掌中如雪藕臂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颗晶莹剔透,宛若鹅卵石大小的血色珠子。 在掌中倏然凝形。 虽然并无‘咚咚’灵窍脉动之音。 但血珠周围颗颗血树、片片珊瑚血色虚影,迎风招展,流光溢彩,炫人眼眸。 血珠被陆北仰头一口服下。 灵窍空间金色火焰蓬蓬燃起,将这颗不亚于一位修罗王的血菩提给炼化。 此时,陆北苍白柔弱的面容,骤然红润了几分,眼眸更亮,异彩连连。 那是金色法力以特殊手段炼化掉血灵肉身中的禁制之后,继而吸收而来的血元精华。 良久之后,执剑遥指前方二女。 陆北嘴角虽带着刺眼的嫣红血迹,但仍是淡淡笑道:“多谢两位姑娘厚赐。” 正一脸内疚,搀扶着血灵暗暗戒备的血舞,听得这番无耻恼人之言。 正要冲出去给陆北分个生死,却被血灵止住。 血灵此时一条臂膀被斩断小半截,原本红润如霞的脸颊,苍白柔弱,令人心生怜惜。 也不知当时,心性冷酷的陆北是如何狠下心来辣手摧花的。 血灵云鬓之下,额角点点冷汗沁出,显然已是痛到了极致。 正在这时,一声凛然中却带着甜腻和妩媚的娇哼传遍整个天际。 ……这是真正的传遍天际。 一轮暗红大日之下,一女视莽虚山之上真仙所设禁制无物,乘奔御风而来。 翩跹身姿,妩媚动人,薄纱轻盈,若隐若现。 微风起处,柳腰纤肢之下,莹莹雪白柔软,惑人心神。 “区区元神未成的蝼蚁,以为凭借着一把杀伐利器,就可以肆意妄为吗?” 清冷声音之中却有着一湖盈盈春水的流动。 本就是矛盾的两种气质,却在这样的一个女子身上,浑然天成。 于不经意间就撩人心弦。 正是大自在天波旬的妻子……天妃乌摩。 淫荡与清冷交织一处的妩媚少妇。 此女不是和杜冕在交手吗?何以现身此地? 这个问题,陆北不知道,自然也不可能知道答案。 他冷眼望去,目光深凝……竟然是一尊真仙级强者。 突然。 陆北冷哼一声,飞遁而出。 却见不远之处,重重天幕之下。 乌摩随手一道本源级的指印神通,叠光化影而来。 这指印之上,青红二色急剧闪耀,就是这每一次闪耀。 饱满圆润的手指,青红缭绕光晕如瑞霞千条流彩,震动得片片如镜虚空,隐隐为之涟漪生波。 正是天妃乌摩一旦说出话来,就要用她的行动表明,她并非是在虚言恫吓。 既然是蝼蚁,那就一指捏死吧。 指印越来越大,越来越快,且带着一股封天锁地的意境之力。 那是真正的真仙神意。 自怨自艾,五味杂陈;且爱又恨,纠结虐恋。 陆北心中一一闪过令人喉头为之哽咽的情绪,正待沉寂其中,不可自拔。 一股白色略带着青意的神秘光晕,同样自他身上升起。 不过很快一闪即逝。 快到随手一指点出,只当陆北必死的乌摩天妃,也是没有注意到。 陆北目光冷凝,不断飞遁后退的同时,掌中黄泉剑也在短时间内,被他连连斩出。 每一次斩出剑气,三生之力爆发开来,向那远处指印激射而去。 剑气溢出之时,这指印之上的青红光晕就被消磨去一点。 直到指印神通,越来越近。 陆北的臂膀同样越来越沉,丹田法力更是越来越稀薄,近乎枯竭。 这是短时间内挥出上百剑之后的反噬。 直到陆北再也难以激发三生之力。 指印临近,陆北甚至都能闻到,阵阵甜香扑鼻而来,撩人心弦。 【噬魔】掌印被陆北挥手打出。 这已是他仅剩的手段而已。若抵挡不住…… 正文 第五十章 星斗齐摇落 6北冷峻面容之上,神情凝重至极。? ? ? 真仙巅峰强者的本源级神通,纵然随手一击,又岂是等闲。 【噬魔】掌印被6北连连打出,三十六击合一。 这是堪比神仙巅峰强者的一击。 纵然以他现在堪比神仙境界的真身第三重境界,也不能当作常规手段使用。 “轰隆。” 一道血色掌印,温润如玉;一根盈盈手指,清虹凛冽。 于虚空中碰撞一处。 血影成蝶,点点碎开;指印微滞,只余一节。 那是被手指本源破开,湮灭后的光影残迹。 噗嗤。 一条人影低声闷哼连连,倒飞而出数里之外,胸前血雾如泉喷涌,一路弥漫。 三生三叶黄泉剑跌落虚空,阵阵哀鸣颤抖,继而化为一道流光,试图去接住那道落入山石间的人影。 “哼,蝼蚁就是蝼蚁。还妄想挡下真仙一击,不知死活。” 却是天妃乌摩将血灵被黄泉剑造成的伤势,以真仙神意稳固之后。 方扭过脸来望向远处,跌落尘埃,生死不知的6北,出的不屑冷哼。 天妃乌摩清冷与艳丽交织的面容之上,厌恶之意更浓。 更是自怀中取过一个手绢,搽了搽手指。 似乎仅仅是虚影一击,碾死一只蝼蚁,都令她觉得脏了手。 正在这时,远处一道黑白水墨光华闪过,长虹贯日。 羊毫毛笔如长蛇飞出,虚空生波,向天妃乌摩打去。 “天妃,你过了。” 一个儒雅中年真仙,方才赶到。 正是杜冕。 他先前正与天妃乌摩在莽虚山外三万里之处交手。 本来杜冕只是水之一行本源圆满,就不是天妃乌摩的对手。 但杜冕天资甚高,所悟山河神意,令其人神通手段平添了几分威力。 因此短时间内与天妃乌摩周旋一段时间,也不算难事。 不料二人交手之际。 酆都大帝却是跨域传音,令他整合三十三路,其中六路黄泉节度之兵,开赴九幽镇压局势。 至于莽虚山那一道九幽入口,让给血海就是。 而天妃乌摩当时也是神情异样,显然也是得知了什么。 就是冷笑一声,也不再阻拦杜冕,兀自转身离去。 杜冕深知,必定是阴司高层又起了什么新的反复。 他心中对这些大罗道尊的想法,尽管疑惑难解,但也只得遵令而行。 因此,杜冕就近去阴司百万里的战场之上,整合其余几路黄泉节度之兵。 至此时,方才到莽虚山。 不想一到此地,在高空之中,就见一位手执三生三叶黄泉剑的青年,被乌摩一指本源级神通碾死。 由于他来晚一步,想救都没来得及救。 他虽然没有看清其人身份来历,但既然手执黄泉剑,就算半个阴司之人。 如此被乌摩以大欺小,格杀当场,他又如何不怒。 但此时,人都死了。 难道还要为了一个死人,罔顾大局,再与血海再次开战吗? 至于活下来? 真仙所使本源级神通的威力,岂是真仙以下的不入流的人物,能够理解的。 长生真仙以下皆蝼蚁。 天妃乌摩此时根本就不理会,正自神色阴沉不定的【纣绝阴天宫】守宫使杜冕。 一脸关切地望向血灵道:“血灵,你好些了没?” 血灵神情疲惫,雪腻脸颊之上,一片惨白。 臂膀之上的三生之力,显然已暂时被乌摩控制住,不再向上蔓延。 血灵感激地看了天妃乌摩一眼。 樱唇轻吐,却是以传音之法。 将关于先天灵宝【灭世】黑莲在6北手中的事情,再次诉说了一遍。 乌摩微微一笑,欣然道:“那人已死,本宫这就去收了灵宝。” 此时,杜冕正面沉似水,神情冷漠地听着徐郜的禀报。 徐郜快将前情说完,心情忐忑地望着顶头上司杜冕。 杜冕沉声道:“此事,你做的很对。至于那位6先生,终归是为我阴司而死,你去……” “咦?” 杜冕惊疑不定地望向不远之处。 那个神情冷漠的青年,正在颤巍巍地勉力站起。 细观其人,赫然现此人胸口有着一个碗口大小的透明血洞,正自汩汩流血不止。 见此,身为真仙强者的杜冕实在是,惊骇难言,不敢置信。 此人竟然没死。 天妃乌摩显然也现,先前那个蝼蚁一般的人物,在自己一击之下,竟然还活着。 不仅活着,还站在那里,正神情倨然地望着自己,似乎是在讥笑。 在乌摩的眼里,其人活着,就是对她最大的嘲讽和讥笑。 她面容微变,羞恼万分。 想她乌摩身为堂堂天妃,真仙巅峰级别的强者。 难道现在已经堕落到,连一个不成仙道的蝼蚁人物,都杀不死了吗? 6北此时面上青红交错,浑身剧痛无比。 胸口之处的巨大伤口,青红二色的水火本源,正在不断地磨灭着他的肉身灵窍。 若非他先以黄泉剑斩去一些水火本源力量。 又以威力无匹的【噬魔】掌印神通挡住大半。 同时真身第三重修成,那道道浮现的血色灵纹,神秘玄奥的力量挡住残留水火本源的侵蚀。 这些底牌手段,少了一样。 此时此刻,他恐怕不是被焚灭成灰,就是被冻成碎片了。 纵然如此。 仍有一道道水火本源力量在伤口四溢开来,霸道地破坏他的四肢百脉。 好在有着掺杂莫名神意的法力和血色灵纹不断地消磨,否则…… 6北心中凛然。 ……此地不可久留。 至于向他出手的天妃乌摩。 无非他6北必杀的黑名单中,再添一人而已。 6北心念及此,抿唇不语,沟通三品莲台。 三品黑紫莲台似乎也察觉到了6北的险恶处境。 化作一道墨色流光,载着已是强弩之末的6北,就朝一道方向遁去。 那方向赫然竟是……九幽入口。 而此时,那柄黄泉剑也是化作一道黄色流光,向6北追逐而去。 “逃得掉吗?” 乌摩天妃此时如何再容一只蝼蚁在她手中再次逃掉,而且还有灭世黑莲这样的先天灵宝。 区区蝼蚁,何德何能,竟然拥有一件先天灵宝,当真是暴殄天物! 就是残缺灵宝……也不配。 念及此处,天妃乌摩玲珑曼妙身形疾闪,向6北追去。 这时。 一管羊毫毛笔现于天妃乌摩身前不远之处。 同时,一股水墨丹青之意,渲染开来,将天妃乌摩锁定。 杜冕冷笑道:“天妃,这是当杜某不存在吗?” 杜冕方才虽然为有人能在一位真仙巅峰强者手下保住性命感到惊骇,但片刻之后,暗下决心,不能让其人真的陨落在天妃乌摩手中。 更何况乌摩还是在自己面前再次出手,乌摩天妃还真当他杜冕是摆设吗? 乌摩天妃冷哼一声,正要向拦路的杜冕杀去。 突然二人齐齐向幽冥界天空望去。 亿万星辰,毫光乍现,其大如斗,继而如盘。 星光摇曳,虚影璀璨。 周天星斗摇落,异象惊动三界。 “北斗七星宫。” 见得此景,两位真仙强者,皆是暂且止了交手之意。凝重目光之中却有一丝渴望和期盼闪过。 正文 第五十一章 星君齐下界 周天星斗虚影摇曳,恰如镜湖水晕,波光粼粼,映照三界众生。? 对于尚沉浸在漫长黑夜中的凡间众生而言。 不过是在一个寂静肃然夜晚之下的偶然星光璀璨而已。 天庭。 瑞气千条喷紫雾,彩霞万道涌金莲;麋鹿白象闲怡然,仙鹤青鸾仪万千。 一个个仙人扶鸾乘鹤,骑鹿跨象。 在朵朵白云之中,御风穿梭,衣袖飘飘,神情轻松愉悦,说不出逍遥自在。 端是仙家圣地,三界神庭。 朝圣楼前,绛纱衣星辰灿烂,芙蓉冠金碧辉煌。 凌霄宝殿。 金钉攒玉户,彩凤舞朱门。 三界之主,天地六御之一,大天尊玉帝,此时端坐御案之后。 身后两只长柄翠绿芭蕉扇,由玉阶下八名身形窈窕玲珑的彩衣宫娥,一刻不停地轻轻挥动。 九层玉阶之下,群仙正齐齐向北方虚天远望,一个个神情惊疑不定。 玉皇大帝身着一袭明黄色帝王朝服,九五冠冕旒珠之下,是一张儒雅的中年面容。 额如明玉光洁,眼似星辰深邃,鼻作玉粱挺拔,两颊红润生烟,相貌堂堂,风采绝伦。 颌下三缕美髯,儒雅中显着一股风流倜傥。 当真是帝王威严气度,巍峨如山,如渊似海。 此时,玉帝也是目光甄然地望向北方天际群宿,视重重虚天无物……那是周天星辰所在方位。 玉帝堂皇目光在诸仙卿脸上一一逡巡而过,诸仙卿似有所觉,忙整容敛色,不约而同地收回探寻目光。 殿中。 分列文武。 武将一列,托塔天王李靖身后站着三坛海会大神哪吒,以及王、杨、高、李四大元帅,十二元辰。 文官之列,三官大帝,四大天师,五炁真君,六丁六甲,七曜星君…… 以及由正一龙虎玄坛真君,手捧龙虎玉如意的赵公明打头……或神情倨然,或沉默不语的截教众仙。 玉帝清咳一声,逡巡目光收回。 却是不动声色之间,转而投向太白金星。 “启禀玉帝,老臣有奏。” 正是太白金星打破了凌霄殿的沉默。 “爱卿且说来。” 玉帝风轻云淡地问道。 声音浑厚悠远,给人一种九天飘渺,高高在上之感。 可偏偏又亲切温煦,好似春风化雨一般。 当真是一股奇怪和矛盾的感觉。 太白金星是一位精神颧硕,身形挺拔的老者。 此时出得班列,一柄拂尘轻摇,整容敛色,恭谨道:“启禀陛下,近日北斗七星宫初凝现世,众仙人心思动,望陛下明察。” 玉帝和煦一笑,不答反问道:“哦,那依爱卿之意呢?” 闻听此言,众仙皆是目光灼灼地望着太白金星。 面对众位仙人的灼然目光,太白金星目不斜视,面不改色。 沉吟半晌,方道:“老臣以为,周天星辰,照耀三界……亿万众生皆受星光灵机沐浴泽被。而今如此动荡难安,实非长久之计……望陛下早作决断。” 说完之后,太白金星缓缓退回班列。又如那泥雕木偶一般,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起来。 “老狐狸。” 众仙心中暗暗腹诽。 玉帝清咳了一声,淡淡笑道:“金灵圣母,汝代紫薇大帝司掌北极诸星,可曾有些计较?” 金灵圣母身为北极紫气之尊,统御雷、火、瘟、斗诸部。 而紫薇大帝此时又正在三十三重天外,统御群星列宿和天河水军帮助五帝与域外魔族交战。 因此则由星宿之的金灵圣母,暂且权摄北极中天诸星的运转事宜。 玉帝在下决断之前,询问一下金灵圣母的意见,也算是合情合理。 金灵圣母神情冷淡,也不客气,出班禀道:“玉帝,微臣以为,星君之位空悬,应由北斗七位星官下界接掌才是。” 金灵圣母说完这番言语,也不管心思各异的群仙怎么去想,径直退回班列,不再多一言。 “诸位仙家,以为何如?” 群仙闻言,议论纷纷。 盖因北斗七位星官,不过封神榜上客,修为低微不说,走的还是神道。 真灵借助星辰之力,方挥出几分真仙之力。 而眼下这可是七尊货真价实的星君之位,诸位仙卿哪一个敢说没有心动。 半晌之后,游奕灵官以目示意,两名仙娥,一握金缶击磐,一执净鞭轻响,殿中再次肃静。 诸位仙卿皆是面面相觑,都是下意识地希望别人先提出异议。 毕竟七尊金仙位业太过诱人,唯一需要慎重的是此举可谓同时得罪了阐截二教。 权衡利弊,欲言又止。 可是愁煞了一些心存幻想,跟脚又不深的神祗。 盖因,除却封神榜上众神……天庭存在千万年,不知道有多少自凡间修炼得道的炼气士,上得天界接受符箓封敕仙官。 而这些人中,大半都不是长生真仙。 自然有着寿元限制。 神仙寿元动辄千年万载,看似悠久漫长。 实则身在天界,不过弹指一瞬。 天界一日,凡间一年。 单说地仙,寿元不过九千余年,在天界才有多久。 纵有仙官符箓,天庭功德气运庇佑,推延其等天人五行之衰。 然而彼辈还必须时不时地以金丹和延寿灵药,渡那大小天劫。 渡得过,多得逍遥;渡不过,身死道消。 延寿灵药和老君所炼的延寿金丹,还能以累积功德和仙官俸禄兑换。 而那延寿效果最强且蕴含水行本源的蟠桃等天地奇珍,非三教大能的弟子后辈不能得之。 因此乍闻星君之位空悬,天庭一些二三流的毛神,如何不起了一些微妙心思。 就连一些长生真仙表面平静无波,恐怕暗地里也是蠢蠢欲动。 若非天庭有着天条律例约束,这些神通高强之辈,恐怕早就下界去了。 此时,一袭水火道袍,紫红脸膛,身形挺拔的葛天师,轻摇一柄松木拂尘,出得班来。 微微一笑,奏禀道:“陛下,微臣以为天庭星君既然早有定数,也应按部就班才是。平生波澜,殊为不美,望陛下明鉴。” 其余三位天师也是笑呵呵地出列附议。 太白金星再次出班奏道:“陛下,老臣以为葛天师所言甚是。” 玉帝微微颔,沉声道:“既然诸位仙家再无异议,那就由太阴星君率七位星君下界吧。” 太阴星君嫦娥身为堂堂金仙强者,深悟星辰本源奥秘,修为神通更是高深莫测。 得她之助,北斗七位星官此行必定事半功倍。至于计都,罗喉这些玉帝的亲信,皆是另有要事在身。 说来,玉帝身为大天尊,手下能用之人,也是屈指可数。 嫦娥仙子本在班中和三霄仙子的碧霄仙子,正以神念偷偷传音,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闻听玉帝此言,一张明丽玉容上,那春山黛眉之下的一对如水眼眸中,有着讶异之色一闪而过。 嫦娥仙子一袭素色宫装长裙,不施粉黛,淡雅如月,窈窕静殊,流苏清扬之间,盈盈款步,就是走出班来。 清冷道:“嫦娥谨遵玉帝旨意。” 正文 第五十二章 酆都无风度 幽冥界。 九幽。 阴河杳杳流淌,阴风呼呼吹过。 一株非三人不可合抱的铁树之下。 腰悬三尺三寸长剑的青年,斜靠在冰冷的铁树上。 取过一个青玉酒葫芦,仰头咕咚灌了一口。 似乎旨在以此举麻痹胸口隐隐传来的疼痛。 细观青年胸口之处,赫然有着一个婴儿拳头大小,黑黢黢的血洞。 当真是触目惊心。 血洞四周隐约有着青红二色光晕微微散逸开来,使得那血洞却是始终难以愈合。 “本源之伤,果然难缠。” 陆北冷眸闪烁,口中喃喃道。 经过噬魔掌印削弱后的真仙一指,就算只是乌摩天妃随手发出的本源级神通。 但那也是本源级神通。 先前,他本以为真身铭刻的血灵纹,配合莫名神意能够驱逐本源。 可事实证明,显然是他估计乐观了。 真身并未大成,只是堪堪雏形的血灵纹,能抵挡住本源神通大半威力,已是侥天之幸。 如何还能强求更多。 而那莫名神意所成就的流年一指,也只是将融合水火本源的真仙神意迟滞片刻罢了。 而且他还不能胡乱使用。 有着让水火两种相反本源融合一处,生生不息的真仙神意,正是乌摩天妃所留。 一旦迟滞,打破平衡的水火本源,便一如脱缰野马,在他伤口四周肆意破坏。 念及此处,陆北就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突然,陆北面容微变。 抬头向天空望去,只见周天星斗光晕成轮,璀璨摇曳。 北方天际,七颗连成一柄长勺的大星。 倏然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光芒熠熠闪烁,然后射下七道光柱。 这七道光柱落下九天,穿越重重界天,直入幽冥界九幽之地。 十万八千条阴河交汇之地上方,本自阴雾煞气,咆哮成龙,翻滚汹涌。 然而如绛纱一般星光清洒而下,于那亿万碎屑星光之中,七座宫殿虚影,若隐若现,浮浮沉沉。 金珞樱花,珠光宝气,晶莹玉璧,美轮美奂。 远看渺小若芥子,细观浩瀚如星空。 “你可知那是什么?恩……陆督使。” 一道悠远深邃的声音,突兀地在陆北耳畔响起。 最后一句‘陆督使’,更是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戏谑之意。 陆北目光微凝,身形剧震,猛然扭过脸去。 未及向来人打量,腰间所悬的那柄三生三叶黄泉剑,突然剧烈颤鸣不止。 不,没有鸣,只有抑制不住的颤抖。 那是刻印在灵性深处,零零碎碎,久远到不堪回首的痛苦记忆。 那一年,黄泉剑还仅仅只是一把。 成形于黄泉,灵性清扬,剑音潇潇,初鸣幽冥。 一日,一个修为通天彻底,风采绝伦的黑衣强者。 在重重界天之内轻轻招手,此剑不得已化作一道流光,自滔滔黄泉河中摄来。 黑衣强者放于掌中观看半晌,见剑身通体浊黄,其貌不扬。 此人以颇为嫌弃的语气,道了一句:“真丑。” 完整的后天灵宝,灵性自此就生生被此人抽炼而出。 一一熔铸于生长于黄泉河畔的三十三株迎风招展的三叶草之中。 加了三叶草的黄泉剑,剑柄三叶之草翠意惹人,剑锋三生之力黄紫梦幻。 果然是好看了许多。 此时,黄泉剑感受到这熟悉而又可怕到极致的气息,如何能不感到恐惧。 彼时,陆北也是扭脸望向来人。 只见河边一个黑衣冷眸青年,正笑意不减地打量着自己。 此人是何时来的? 黑衣青年一袭绣金黑袍,道髻随意用一根松纹簪子束着。 其人挺拔身形好似山岳,气息若有若无,似存非存。 明净面容之上,冷傲之意尽显,却不给人一丝疏远之感。 一双神采熠熠的眸子……恩,这是怎样的一双眸子? 左眼纯银无瞳仁,右眼墨色无眼白。 眨眼之间,冷肃之中却有着一丝狡黠光芒流露。 陆北随意盯了一眼,心神便为之吸引沉沦。 灵动目光呆滞,真灵好似都要沉沦其中,历尽万劫,轮回千世。 若此刻去看陆北,他一身血色披风就在那黑衣青年眨眼之间,便如星光点点碎去。 接下来,血色披风之下的血肉,似乎也要化作粒粒尘埃消逝。 然而陆北周身血灵纹如网道道浮现,血光莹莹浮起之处,棵棵玉树,片片珊瑚,晶晶炫目。 “咦,有趣。” 陆北灵台蓝紫之光大放,呆滞目光猛然挣脱,眼中已然是怒火滔天,杀机凛然。 “有意思。” 见此,黑衣青年一脸高深莫测地笑道。 有趣变为有意思,意义虽然相近,但态度分明已经转变大半。 “陆某与阁下无冤无仇,何以初次见面就出手加害。” 陆北拔出三生三叶黄泉剑遥指此人,冷冷道。 恩。 还未待陆北灌注法力,黄泉剑倏然脱手离去,刺入不远处的一株铁树中。 力量之大,事发仓促,连陆北一时之间都没有握住。 “小家伙,只是给你开个玩笑而已,何必拔剑相向呢?再说,本尊也未必是……恩,不说也罢。” 黑衣青年微微一笑,似乎对于陆北的执剑冒犯毫不在意。 “玩笑?这个玩笑可不好笑。” 陆北面容冷峻,神色阴晴不定,心中却惊异不定,对其人身份暗自猜测。 “你可知道,那是何物?” 黑衣青年淡漠一笑,轻轻揭过此事。 似乎方才的一切,真的只是个玩笑而已。 却是再次向陆北问及那七座宫殿来历。 陆北摇摇头,冷着脸道:“陆某不知。” “恩,本尊就知道你不知道。” 黑衣青年竟然说了一句,令陆北大为无语的话。 说完就自顾自地淡淡笑道:“此宫叫【北斗七星宫】,不见于过去,不存于未来……恩,说多了,你也不知道。总而言之,此宫里面可有着大机缘,大富贵……” “关我屁事。” 陆北不咸不淡地打断道。 他算是明白了,眼前这位神秘强者,刚来就一副自来熟的样子。 自己就是再怎么恭敬,也难以把握其人无常喜怒。 还不如索性对这种人不屑一顾。 而且其人言语颇为不着调,处事更是全无高手风度……风度,酆都……那黄泉剑。 陆北目光微凝,心思辗转之间,显然对于其人身份猜测到了几分。 不过陆北却强行让自己忘记其人身份。 不,想都不能想。 把种种关于此人的身份来历,统统驱逐在心灵之外。 疑似酆都大帝的人物,此时不以为意地笑道:“关联大着呢,比如你胸口这伤。恩,是水火本源之伤吧,可是很棘手的。若不及时医治,恐怕终生与长生真仙无缘呐。” 见陆北面无表情,不为所动。 黑衣青年呵呵一笑,眼眸闪烁,意味深长地道:“你三魂离合不归……不会是夺舍的吧。” 闻听此言,陆北心下一凛。 正文 第五十三章 尽在此简中 好在黑衣青年只是随意提了一句。 并没有刻意探查。 其实黑衣青年自一开始,也没有仗着修为高深,就主动去探查陆北来历。 就算看出陆北是夺舍而来,也不过是随意一瞥而已。 陆北涩声道:“阁下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黑衣青年笑了一笑,神情凝重,正色道:“本尊有一事吩咐于你。” 陆北淡淡一笑,其意莫名。 “你笑什么?” 黑衣青年惊奇道。 陆北收敛神色道:“阁下修为通天彻地,何苦要来消遣陆某?” “本尊何时消遣你了?” 黑衣青年微微一笑道。 “陆某虽不知你是那个境界的大能。但也知道,三界之中,能难倒阁下的事情,必然是少之又少……而今却吩咐陆某作事,不是消遣又是什么?” 陆北面容冷峻,不急不缓地说道。 “你倒是好眼力。如你所言,天下能能难倒本尊的事情,的确是少之又少……但却有一件事情,实非修为高强,神通精妙就可以做到。” 此时,黑衣青年语气难得正经了起来。 见陆北神情不以为然。 黑衣青年笑道:“比如那北斗七星宫,本尊就去不了。” “那阁下的意思是……” 黑衣青年负手而立,望着远处七颗大星出神。 良久,浑厚声音变的飘渺悠远起来。 “本尊无法进入此宫,因此要吩咐你一件事。” “什么事情?” 陆北目光闪烁,出言问道。 “不必警惕,其实对你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黑衣青年转过身来,淡淡笑道。 陆北不置可否,静听黑衣青年言语。 黑衣青年顿声道:“此间详情,尽在玉简之中。” 黑衣青年手掌摊出,一枚方形玉简,闪烁着翠玉光芒,出现在陆北面前。 陆北伸手抓过玉简,细细浏览,良久之后。 方神色复杂道:“为何是陆某?” 对于一位能弹指之间就将他灭去的强者,他能拒绝吗? 哪怕这其中需要自己冒险,也是无法拒绝的。 察觉到陆北言语之中,有着一股不太情愿之意。 黑衣青年高深莫测地笑道:“本尊虽不善卜算之道,但也粗通因果玄机。恩,你可以当本尊看你相貌堂堂,福缘深厚……此去必定能够遇难成祥,逢凶化吉。取来那物,如探囊取物耳。” 黑衣青年说到最后,已然有几分神棍附体的味道。 陆北眸光微转,若有所思。 黑衣青年扬手一招,三生三叶黄泉剑在其人手中静如处子。 也不见黑衣青年如何动作,三生三叶黄泉剑之上,黄紫梦幻的三生之力几次闪烁,威力更甚。 挥手之间,三生三叶黄泉剑便静静悬浮在陆北身前。 “你入北斗七星宫,不能无护身之宝。此剑被本尊种了神意,可以完全激发其中三生之力。便是真仙也要惧你三分。” 黑衣青年神色傲然道。 陆北坦然地接过三生三叶黄泉剑,抿唇不语。 “若你将那事办成,本尊便将此剑三十三柄再现合一,助你炼制一柄杀伐至宝。” 陆北沉声道:“那陆某的本源之伤……” 话语说到一半,其意不言自明。 黑衣青年微微一笑,冲陆北胸口血洞看了一眼,银色瞳仁和墨色眼白的双眸微闪。 也不多言,含笑化作一道流光消逝。 陆北面容微变,似有所觉。 赫然发现胸口之上,那血洞窟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 至于水火本源之力,早已如同冰雪初融,消逝一空。 对于这玄妙一幕,陆北心中无喜无悲。 不过他此时方才想起来,先前竟然未曾向那黑衣青年,求取一枚冥灵空心石。 多少有些失策。 恩,还是待下次见面之时,再次提及吧。 毕竟…… 一想到黑衣青年或者是酆都大帝,在玉简之中所提及的那件重要东西,陆北就觉得大为棘手。 【七星璇杓】。 一柄星光勺子模样的东西。 此物正是北斗七星宫中的重宝。 而据玉简记载。 北斗七星宫,是在重重天机交感之下。 以无上星源蕴凝的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宫。 每一星宫中枢之内都有一枚类似星核的本源星珠。 当然这也是令那些真仙强者垂涎欲滴的东西。 由于七宫在真虚之间,似存非存。 唯有大罗以下,未悟玄初的人物,才能以真身降临。 就是初步参悟玄初之境的太乙金仙,也是没有资格进入的。 因为在这些强者眼中,无论如何欺骗或提醒自己,北斗七宫也只是一片虚无星光罢了。 当然玉简中的这些信息,陆北看得也是似懂非懂,不求甚解。 不过并不耽误他做出判断。 【七星璇杓】是北斗七宫的中枢重宝。 至于有何作用,玉简之中,同样没有挑明。 但是能让酆都大帝,这样一位大罗道尊念念不忘,甚至不惜投影而来。 想必不仅仅是一件先天宝物那么简单。 说不得有什么特殊意义。 此物既然如此紧要,到时必定是各方高手蠢蠢欲动,窥视在侧。 以自己这不入流的修为,要如何在一群大能手里夺下此宝呢? 想到此处,陆北心中越发凝重,目光狐疑。 这酆都大帝到底作何打算? 此人身为堂堂大罗道尊,麾下什么真仙高手没有,为何还偏偏让自己一个仙道连都没成就的小人物去做此事呢。 想不通,只好不去想。 这等修为通天彻地的强者,一举一动,玄机莫测,让人猜之不透。 自知多思无益的陆北,将三生三叶黄泉剑收好。 便化作一道流光,向那十万八千条阴河交汇之处遁去。 彼时。 莽虚山以西六十万里。 就在周天虚影摇曳,七颗大星璀璨星光落入九幽之时。 大势至菩萨一道半圆佛轮打出,苍老身形急退。 双掌合十,高宣佛号道:“两位施主,还要再作无谓争斗吗?” 鲁陀罗神情不善,周身魔威浮浮沉沉,气息起伏不定。 显然方才在与大势至的交手之中,落了下风。 鬼母挥臂之间,奋力将魔佛老人和警幻仙子,两位真仙强者的联手攻击化解而去。 也是飞身退到鲁陀罗身旁。 两位魔将互相交换了个眼色,冷哼一声。 黑色烟雾升起,化作两道遁光,向莽虚山九幽入口飞去。 “菩萨,下一步如何行动?” 却是警幻仙子婷婷袅袅地走上前来,柔声问道。 由于方才与一位金仙级强者交手,心神集中,法力激荡。 此时,警幻仙子那一张清丽玉容之上,尚残留着一抹红晕。 颇为此女明艳风采,平添了几分动人之意。 气息深沉的魔佛老人此时也是走上前来,沉声道:“菩萨,值此各方风云际会,不宜耽搁。” 魔佛老人来此本就为那北斗七星宫而来。 实在不愿再横生枝节。 闻听二人言语,大势至菩萨焦黄烫金面容之上,悲悯之意尽显。 慈眉善目地笑道:“贫僧也正有此意。” 正文 第五十四章 北斗七星宫 玄幽十二叶界天。 一根青莹建木高接霄汉,白云缭绕的第十一片翠叶,其上宫殿林立,楼宇精致华美。 谢秋荻清冷玉容之上,蹙眉难纾,熠熠星眸,悠远惆怅。 却是望着凉亭之外,翠如碧玉的芭蕉叶出神。 随着沉入心神,谢秋荻春山黛眉之下的那一剪秋水,所蕴含的挣扎之色越发浓郁。 那是在数个时辰之前,她本正在游方殿批阅案卷,忽然感到一阵精神恍惚,心惊肉跳,本以为是心神疲惫所致。 她于是放下笔管,以素手扶额,休憩半晌。 不大一会儿,心神便沉浸在醒梦之间。 然而却不想……竟然看到一幕令她此时都为之心神不宁的景象。 一片尸山血海,白骨皑皑之中。 那人浑身血光,身形踉跄,胸前赫然有着一个碗口大小的血洞,鲜血淋漓。 无比柔弱苍白的面容之上,突然冲她惨然一笑,好似要…… 谢秋荻紧握纤纤素手,心中暗下决心。 不行,我必须得去找他……只要远远看上一眼,见他平安就好。 似乎有了后面一句自我开解,她心中最后一丝担忧悄然逝去。 “小谢,你在这里做什么?” 一道灵动的声音在谢秋荻身后不远处响起。 话音未落,两只纤纤素手,就要环过谢秋荻的窈窕腰肢。 谢秋荻娇躯微颤,不动声色之间,便向一旁闪去。 冷冷道:“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灵幽。 灵幽一袭绛色曳地长裙,纤纤腰肢盈盈不足一握,被一根精美绸带束着。 裙琚翩跹,气质神秘高贵,淡雅出尘。 此女三千秀郁青丝高高挽起,束成了一个美人髻。 云钗斜别,珠花璎珞衬托之下。 容色越发晶莹如玉,肌肤恰如花树堆雪。 盈盈血眸之上,两道英气柳叶弯眉,不知何时竟然也柔和了许多。 谢秋荻心中惊奇不已,这倒是她第一次见灵幽作出这般明丽婉约的女子妆扮。 “这女疯子不会又犯什么病了吧?” 灵动心思辗转之间,却是在心中不断腹诽。 灵幽见谢秋荻目光惊疑,自嘲一笑道:“不用猜了,姐姐我刚自奈何桥那边回返……没有三两个月,是不能回复原样了。” 那位尊者,自己每次过去拜会,都要变成这副烦人的尊容。 “其实,你这个样子,倒是看着顺眼了许多。” 谢秋荻目光复杂地望着眼前女子幽幽道。 灵幽莞尔一笑,当真是星月生晕,尽态极妍。 心道,小谢之言倒是和那位尊者的话语如出一辙。 可惜,她实在是不习惯这一副打扮。 只觉浑身别扭无比,一路之上,她都不记得发落了多少,神情异样的鬼卒属下。 灵幽清咳一声,清声道:“小谢,待会儿姐姐我要往九幽一行,没法照看你。你就待在游方殿和玄幽界天为好,可不要到处乱跑……对了,记得想姐姐哦。” 闻听灵幽之言,谢秋荻自动忽略掉此女最后的疯言疯语,心中可谓又惊又喜。 暗道自己正好不知如何摆脱此女视线,去寻找那人。 没想到…… “你似乎很高兴?” 灵幽目光狐疑不定道。 “有吗?” 谢秋荻声音清冷如霜,淡漠玉容向一旁扭过,却是不再去看灵幽。 灵幽展颜一笑道:“好了,姐姐知道你平日心里苦闷……你若是无聊寂寞,可以去找绿荷……将姐姐先前传给你们的鬼仙法诀好好修炼一番。” 说到最后,灵幽已是迈着盈盈步伐,款步走上前来。 伸出凝霜玉臂,搂过微微有些挣扎的谢秋荻香肩,幽幽叹道:“你终归只是鬼修,寿元有限。姐姐虽然身为真仙强者,也不能逆天而行,助你长生……” 谢秋荻本自有些感动,她早已不是什么昔年那个懵懵懂懂的平常凡间闺阁女子了。 深知灵幽此女所言多半是有几分情真意切的。 但还未等多久,这感动就变作羞愤和恼怒。 盖因,灵幽说着说着,一双柔弱无骨的玉手,分明又是不安分了起来。 谢秋荻一把打开,冷笑道:“你不是要去九幽吗?怎么还在耽搁。” 灵幽方恍然道:“恩,差点忘了大事。果然温柔乡是英雄冢呐……好了,姐姐走了。” 说着,再不废话。 一道墨色流光倏然消失,向九幽而去。 听着灵幽这令人哭笑不得的话语,谢秋荻当真是又气又笑。 还温柔乡,我呸。 这种人……神经病。 想到令自己念念不忘的那人,谢秋荻明丽玉容之上,不知何时,两行晶莹清泪悄然流下。 陆北,陆北……我要怎样才能忘记你。 继而摇头一笑,惨然之中带着几许明媚。 谢秋荻神色冷漠,随后出了玄幽十二界天,打算乘传送法阵,往罪印城赶去。 罪印城以西五万里。 两团黑色阴云在高空闪掠而过。 其上正是千面老祖和阴阳法王二人的分身。 阴阳法王细嫩的面容上,大块黑紫疤痕,渗人无比。 以一种浑厚的声音道:“千面道友,你先前往九幽之地。本座打算去抓些积年老鬼,取其阴气,好重新炼制下【壬葵阴阳双子幡】。” 闻听此言,千面天妖嗡嗡道:“那好,本妖就先与本尊汇合。法王最好也不要耽搁太久,加上你这具化身,我等也能多一分胜算。” 千面天妖与阴阳法王虽然受那血海魔将所邀,一起去那北斗七星宫。 但二妖皆是知道自己单独行动,必然势单力孤。 于是,二妖私底下已经结下同盟,约好共同进退。 因此千面天妖才以盟友的身份,提醒阴阳法王不要误了大事。 阴阳法王神色阴晴不定,也不废话。 便当先化作一道黑芒,向罪印城方向飞遁而去。 千面天妖知道阴阳法王受蒋平临死反扑,化身受创,心中郁郁。 并不为其冷漠态度动容,却是转而飞往九幽之地,与本尊汇合去了。 九幽。 陆北早已收起三品黑莲,施展风雷遁法向北斗七星宫飞去。 毕竟接下来他要面对的……多半是一些真仙和金仙境界的强者。 三品黑莲这等先天级别的重宝一旦暴露出来,必然引起觊觎。 这就是无谓的争端了。 当然,将黑莲隐藏,并不影响他在危急时刻,祭出黑莲,助其逃遁。 不过…… 想到掌中那柄被酆都大帝注入神意加持的三生三叶剑,陆北冷眸微凝,心下稍定。 有此剑在手,对上一般的真仙强者,应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了。 念及此处,他收敛心神,催动一身法力,向那北斗七星宫所在遁去。 说来也奇,那北斗七星宫,于一片璀璨蓝色星漩中缓缓成形。 浮浮沉沉,若隐若现。 仍给人以虚幻之感。 陆北猜测,此宫多半还在蕴凝之中。 所以,他也不算太过急切。 只是以平常赶路速度,向北斗七星宫接近。 正文 第五十五章 艳名动三界 十万八千条阴河交汇之地,无尽星光之下。 七座宫殿慢慢成形,在陆北清澈如水的眸子,倒映而出,渐渐清晰。 飞角屋檐,展翅欲飞。檀木作玉梁,范金为铜柱。琉璃玉瓦,浮雕龙纹,更添古香古韵。 袅袅雾气间,温润生烟的汉白玉阑干,在蓝色星辉之下,奇幻瑰丽。 陆北收起遁光,寻了一处偏僻之角,于河边几株枯树之下,按剑而立。 神情默然,眼眸冷烁。 以酆都大帝玉简中言,此宫是在天上七颗星辰连为一线之时,才能真正蕴凝。 因此,他还要等待一段时间。 不觉间,已过了两天。 陆北一动不动,神情一如面前的阴河之水。 平静之下,波澜暗生。 此时,陆北缓缓抬头,清秀眉宇之下,眼眸如电,却是向墨色虚空眺望。 眸成淡金,隔垣洞见。 只见天边昏暗阴云之中,如同幽潭水波,被人一分为二。 正是一道黑色流光,由远及近,飞遁而来。 高空之上。 一个浑身被黑色长衫包裹,头戴一顶乌檐斗篷的人影,腾云飞遁。 气息如渊似海,神意身合天地。 陆北随意一瞥,目光就是微微一顿。 眼前之人,分明是一位真仙强者。 那人似乎察觉到陆北打量目光,凝神向陆北望去。 淡漠道:“当真是机缘动人心呐……区区不成仙道的蝼蚁,竟然也想着浑水摸鱼。” 闻听此言,陆北冷冷一笑。 区区蝼蚁,呵呵。 不过好在陆北这张嘲讽脸,还没达到人憎鬼厌的地步。 这位真仙强者既然能修炼到真仙境界,当然也不至于心性浅薄卑劣到开完嘲讽,再手欠地教训陆北一番。 或许是这位叫夜无常的无常殿掌殿使,认出了陆北腰间所悬的三生三叶黄泉剑。 也或许是长期闭关修炼,早就息了无谓争端之心。 只是似是感叹,似是嘲讽了一句。便不再理会陆北,径直向一旁遁去。 陆北握紧三生三叶剑,抿唇不语。 这时,陆北目光凝滞。 只见天边又起了一道变化。 不,是两道变化。 血云成松涛,随风摇曳;金光成幢幡,如林飒飒。 先后而来。 正是大势至菩萨和魔佛老人、警幻仙子以及乌摩天妃带领的阿修罗公主一行。 不知为何,七十二位阿修罗公主仅仅来了五位。 娇小玲珑身形的血舞身旁,赫然站着断了一只臂膀,容颜妖艳与端庄完美混合的血灵。 此女如雪容颜之上,苍白如纸,令人心生怜惜。 此时正一脸冷漠,目光惆怅莫名。 只有在血舞低头交谈之时,面上才会柔和一些。 “血灵姐姐,你一定会没事的,回去咱们姐妹去求老祖,老祖神通广大,你的断臂,他老人家一定有办法的。” 血舞清水美眸之中,满是内疚之色。 如果不是自己,血灵姐姐也不会丢了一臂,几乎与长生真仙无缘,她如何不内疚自责。 血灵噗嗤一笑,没好气地道:“恩,姐姐才不过三千余岁。离着寿元大限早着呢……血舞妹妹不用将姐姐当作将要命不久矣的样子,听着怪吓人的。” 闻听此言,血舞愁苦面容也是微微敛去,继而展颜一笑。 心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咦…… 血舞突然目光惊疑,眼眸之中恨意滔滔。 盖因,在她眼帘之中,一个熟悉到可恨的人影,站在不远处的河边。 血舞螓首转过,正要向血灵说明。 盈盈美眸转去,赫然发现血灵姐姐娇躯微颤,娇艳如春花的容颜之上,冰霜寒罩,冷意幽幽。 贝齿紧咬下唇,嫣红血迹点点,显然已是怨恨到了极致。 陆北微微一笑,深邃目光微微凝滞……最终不知想到什么,竟然冲血灵方向,眨了眨眼。 血灵身为天仙强者,目力超绝,就算隔着上百里,也能洞察入微。 见得此景,真是气得柳眉倒竖,心烦意乱。 由于气血上涌,苍白脸颊倒是红润了一些。 盖因在她三千年的修炼岁月里……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血舞此时也是洞察到了这气人一幕,娇哼一声,身形微动,就要向陆北杀去。 却是被血灵拉住小手,以目劝止。 乌摩天妃此时闻声转过头来,神情淡淡道:“血灵,要不要本宫帮你将那蝼蚁抓住,任你发落。” 血灵摇了摇头,婉拒道:“不用劳烦天妃。此人,我要亲手击杀,方消我心头之恨……天妃,此行还是正事要紧。” 闻听血灵言语,乌摩天妃良久无语。 最终又朝陆北所在方向,狠狠瞪了一眼。 暂时压下出手的打算。 说来,先前陆北在她手下逃脱。对于她而言,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耻辱了。 而且其人手中握有一件先天灵宝,也是个大隐患。 不过现在尚不是除去这只蝼蚁,夺下重宝的最佳时机。 毕竟,虚空之上还有着大能不时以神念暗中关注。 说来,阴司和血海已经达成协议,对于北斗七星宫,双方不得派遣真仙境界以上的强者入内。 唯恐因为彼此争斗,将北斗七星宫给惊碎成一团星光。 至于天庭和佛门是否派出金仙高手参合此事。 恩,这两方几乎是三界之中第一流的势力。 实非阴司与血海能够限制。 当然这些也不在乌摩天妃关切之列。 其实,进入北斗七星宫,也并非修为高绝者,就可以事事如意。 多半还是落在福缘二字上。 人择至宝,至宝亦择人。 此论从上古之时,便被无数修行中人奉为圭臬。 陆北此时尚不知,就在方才短短的时间内,乌摩天妃暂且放下了向他出手的想法。 不过,就算知道,他也不以为意。 他掌中握有三生三叶黄泉剑,剑上更有大罗道尊神意加持。就算对上真仙强者,也不是毫无自保之力的。 至于先前为何向血灵做出那般极其挑衅的举动,或许只是一时的恶趣味作怪吧。 就在陆北以为人差不多到齐之时,幽冥界昏暗天空之上。 重重星光,清辉如银。 撇开一条通天界路。 七道炽耀光柱落下,于光柱中走出七条人形。 正是天罡,文曲,武曲,左辅,右弼,破军,贪狼,巨门,招摇。来自天庭的七位星官。 天罡星官黄天祥,光洁如玉的额头之上,眉心一道白金色的印记熠熠闪烁。 蕴含着无限仰慕的激动声音响起。 高声道:“恭迎太阴星君驾临。” 星光化雨,天女散花,地涌金莲,檀香幽幽。 正是天罡星官,以较大法力幻化而出的吉祥如意的异象。 一个身形婀娜,靥辅承权,眉目淡雅,清冷如月的仙子,自九天降落而下。 正是嫦娥仙子,太阴星君。 嫦娥仙子云鬓高挽,高贵气质中却有一股清灵出尘之意流转。 一泓清水的眼眸,烟波流盼之间,风情婉约,神韵动人。 当真不愧为三界第一女仙。 嫦娥见着这一幕,黛眉微蹙,似乎有些不喜。 不过,此时也不好说些什么。 其余六位星官也是望向天罡星官,露出迷之微笑。 文曲星官比干更是轻捋颌下胡须,心中叹道:“天罡这是少年慕艾啊。” “不愧是艳名动三界的嫦娥仙子,出行排场倒是不小。” 一句略带着调笑语气的话语,突然传遍悠远天际。 嫦娥闻听此言,秀眉皱起。 艳名?此言着实可恶。 陆北神情微微异样。 心道,谁这么色胆包天,出言调戏起嫦娥来了。 记得上一个调戏嫦娥。不,是下一个调戏嫦娥的,不是投了猪胎吗? 正文 第五十六章 陆某非蝼蚁 墨色苍穹之下。 音落人至。 一袭绛色宫装长裙,玉容之上,英眉斜飞入鬓,一双灵动血眸,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嫦娥仙子。 此女朱唇如血嫣红,雪肤带笑。气质恰如空谷幽兰,神秘高贵。 来人正是灵幽。 水火二行本源圆满的真仙强者。 嫦娥似乎是随意地看了灵幽一眼,弯弯淡眉,星月藏辉。 如水目光带着金仙级别的葬月神意,正似两道利剑望去。 灵幽收敛玩味笑容,明丽玉容恍惚片刻,身形一个踉跄,差点从高空跌落。 多亏灵幽身上一股玄冥黑水几次波动,眼中荡漾涟漪。才不至于发生,真仙连云头都驾驭不住的丢人之事。 远远望着这一幕的陆北,也是哑然失笑,眸光幽幽。 心道,这嫦娥仙子再如何绝代芳华,倾国倾城。终归还是个女子,心眼倒是小的很……或许也有同性相斥的原因吧。 原来,方才就在二女目光对视之中。 灵幽眼前,一轮明月高悬,秀丽挺拔的月桂树下,风影摇曳,斑驳几缕月影。 她徜徉在薄如轻纱的光晕之中。灵性沐浴月光,漫步其间。只觉浑身懒洋洋,轻飘飘,似乎下一刻就要沉睡过去。 当然只是错觉。 这是太阴仙子给此女先前不敬之言的惩戒。不过,没想到竟被灵幽躲过去了。 尽管有点儿出乎嫦娥仙子的意料,但她也不再放在心上。风轻云淡地向一旁飞遁而去。 至于天罡星官带着爱慕的痴迷目光,嫦娥仙子更是恍若未见。 陆北收回注视目光,向幽冥界九幽之地的南方天空望去。 只见天边大团黑影迅速掠过,妖气冲霄,搅动阴云。 云头之上。 地心古龙咧嘴大笑道:“老藤头,阴司这帮人真是酒囊饭袋,都不够老龙我三拳两锤的。” “罗酆六天的真仙,久居高位,不善斗战……不是我辈对手,也在情理之中。” 一个沙哑干涩的声音响起。 藤条乱舞,树叶簌簌。说话之人,正是藤祖。 二妖帮助血海完成约定,自然获准进入北斗七星宫。 否则早就被高空之上,以神念关注此地的太乙之辈,出手清场了。 由于二妖所居洞府相隔不远,都是修炼多年的大妖,可谓亦敌亦友。 自然明白合则两利,分则两害的道理。 不同于千面天妖和阴阳法王更偏向于残忍噬杀的魔道修士。 二妖只是心慕大道,苦苦修持的妖修罢了。 不过,要是谁因此,将这二妖当作什么良善之辈,那就是不知死活了。 地心古龙此时变作一个身长七尺,虎背熊腰的大汉,浑身一袭黄袍,更添魁梧粗豪。 突然远远见到陆北在河边默默伫立。 哈哈笑道:“那里怎么有只蝼蚁,要不要一巴掌拍死。” 随手一道黄色掌印扬起,最终放下。 咧嘴大笑道:“老龙我这还真是闲的。” 藤祖也不说话,默默加快遁光,却是不动声色地与地心古龙拉开了一段距离。 “老藤头,你跑那么快干啥。” 地心古龙百思不得其解,粗犷脸孔上,满是疑惑之色。 由于地心古龙声如洪钟,又加之真仙修为。 这话毫不避讳地传入陆北耳中,同时也传入了其他真仙强者的耳畔。 这时,离陆北不远的佛门大势至菩萨一行,也是向陆北打量过来。 此时此刻,大势至菩萨气息普通至极。 犹如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僧,闻听地心古龙言语。烫金面容就是缓缓转过,一双湛然金眸,也是向陆北望去。 然后微微摇了摇头,面上悲悯之意更重。 眼皮耷拉,苍老手掌拿起一串佛珠,粗大骨节捻数,嘴唇蠕动。道了声佛号,却是念起了经文。 陆北本来心中对于地心古龙藐视之言,心中惊怒不已。 毕竟,任谁三番两次被人称作蝼蚁,心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就好比别人三天两头,指着鼻子骂你垃圾。 你就算涵养再好,忍着不与其一般见识,但也算是被恶心到了。 待再见到大势至菩萨做出那副慈善悲悯的模样。 陆北瞳孔微缩,心中腹诽道,这大和尚有病吧。 看人一眼,然后低头念【往生咒】,这是几个意思? 倏然,衣袂乍飘,环佩叮当,一阵馥郁香风,幽幽袭来。 陆北抬眼望去。 一个身着鹅黄衣裙的妙龄仙子,窈窕静姝,莲步轻移,款款来到他的身畔。 警幻仙子嫣然笑道:“这位道友,此地非真仙强者不能久待,何不就此离去。” 警幻仙子也不知是出于善心作祟,还是身为真仙强者,察觉到与陆北的一些因果纠缠,竟然好心出言提醒。 陆北微微一笑道:“有劳仙子挂念,陆某这厢谢过了。” 警幻清丽容颜,皎如春月,闻听陆北感谢此言,淡然一笑,不再多言。 其实她来此,也是出于莫名感应,提醒一句罢了。 毕竟,凡是踏入修道之始,无论修为几何。行事皆是有着自己的主张,且对何种抉择有着何种后果,都有着自己的一番考量在内。 身为同道之人,提点一句,已是足够。多言便是逾越,惹人嫌恶了。 “还未请教仙子芳名?” 陆北冷眸闪烁,出言问道。 “警幻。” 警幻仙子玉容上的雪腻肌肤,莫名一红。 或许是害羞,或许不是。 十分随意的一句对答,警幻仙子竟然做出如此忸怩情态,当真是一位很奇怪的女仙。 二人说了几句话,一时之间,又是沉默了下来。 突然天边大团乌云翻滚,阴龙咆哮,犹如浊浪排空。却是罗酆六天的守宫使到了。 罗酆六天,六位守宫使来了四位。 正是在界天之中,伴随五方鬼帝作战的四位真仙强者。 彼时,陆北目光微凝。 只见天上一道血煞包裹着邪魅气息的黑光,随后飞遁而来。 伴随着一声冷哼。却是千面天妖和阴阳法王联袂而行。 阴阳法王此时远远看到警幻,娇媚渗人的面容阴沉似水。 眼中怨毒之色,毫不掩饰。 此女昨日在罪印城将他一具祭炼多年的真仙化身击杀,且夺他【壬葵阴阳双子幡】。 据化身陨落前传来的信息,当时佛门的大势至菩萨,念化身修持不易。不忍杀戮一位真仙强者,打算度化他的化身。 偏偏此女要施展辣手,将事情作绝。 其实这些他也不是不能忍。 可此女千不该万不该,夺他看中的一具炉鼎。 那是一具玄阴之体的炉鼎。 他若将那具炉鼎生生炼化,必定功力大增,直入金仙境界。 或许,他直接就可以打道回府,不必再参合这趟浑水了。 眼见天降机缘,转眼之间,就从手中溜走,当真是可恨至极。 阴阳法王越想心中杀机就越盛。 不过终究忌惮警幻仙子修为强他一线,又加上隐隐感知到高空之上的强者气息。方才按捺住出手之意。 就在此时,阴阳法王探查目光,望向陆北,心中微动。 阴阳法王冷哼一声。 “区区蝼蚁,也敢打着浑水摸鱼的主意。” 鬼爪森森,成千上万,魔音灌耳,铺天盖地。 向陆北杀来。 不知阴阳法王是有意还是无意,黑白二色交织,透明凛冽的鬼爪分出一部分向警幻仙子打去。 蝼蚁,还是蝼蚁。 陆北怒不可遏。 心念此处,三尺三寸黄泉剑出鞘。长剑剑锋之上,黄紫光华吞吐游走。 犹如匹练的百丈半月剑气,带着道道三生之力,向阴阳法王鬼爪斩去。 正文 第五十七章 遗落的记忆 剑出。 天地长明,幽冥一寂。 半月莲华剑气,道道黄泉浊河,呼啸成浪,裹挟着黄紫色的三生三世之力。 当真是锐利无匹,汹涌澎湃,惊世骇俗。 森森鬼爪,根本未等警幻仙子出手抵挡。 三生三叶,黄紫梦幻之力,涤荡寰宇。 将重重鬼爪,一一斩碎。 不仅如此,还未消散的残余剑气,劈波斩浪……向正神色倨然的阴阳法王斩杀而去。 经此惊艳一剑,惊呼之声传遍四野。 “区区蝼蚁,怎么可能?” 无常殿掌殿使夜无常,失声惊道。 “三生三叶……这是黄泉节度。” 罗酆六天的几位真仙级守宫使,更是哗然议论。 “好胆,小子。” 阴阳法王尖锐凄厉的声音,刺破天际。 此妖一阵手忙脚乱,身形狼狈。 方将蕴含着令长生真仙都忌惮不已……携带着三生之力的凌厉剑气躲过。 纵然如此,一缕剑气仍是扫到阴阳法王的一缕长发。 刹那芳华,尽作飞灰。 惊怒交加的阴阳法王,正待再次向陆北出手。 却被眉眼妩媚,气质淡雅的警幻仙子,以真仙神意锁定。 阴阳法王神色阴沉似水,目光怨毒,当真是气闷无比。 有心强行出手,但却被身旁的千面天妖神念传音劝止。 此妖面上青红交错,实在是恼怒难言。 “蝼蚁就是蝼蚁,也只能躲在女人身后了。” 不知是被陆北一剑斩去。 那一缕发丝之上的诡异景象吓到,还是忌惮警幻仙子出手。 阴阳法王撂下一句讥讽之言,却是不再坚持出手。 警幻仙子本来就在陆北身边不远之处。 方才见阴阳法王猝然出手,以阴阳法王一行本源的真仙修为,她何惧之有。 本想出手抵挡,不料陆北竟于电光火石之间,拔剑斩杀而去。 她以为此举不过是修道之人的骄傲心性作祟,此剑多半是无功而返的。 竟然…… “倒是小看你了呢。” 警幻仙子美眸异彩涟涟,芳心惊讶不已。 “长生真仙不过如此。” 陆北拔剑还鞘,反唇相讥道。 心中却是凝重无比。 方才一剑,竟然耗费了他几乎全部的法力。 他此刻已然是强弩之末。 陆北此时丹田之中,一颗黄橙圆润的金丹,漂浮虚空之上。 金丹周围,原本以重重法力勾画而成的丹圭符箓。 清莹之光也是不见,星辉黯淡晦暗。 分明是法力枯竭到极致的标志。 至于加持了大罗道尊神意的三生三叶剑,威力霸道绝伦,能让一位真仙忌惮如虎。 关于这一点儿,他从未怀疑过。 刚刚以他金丹境界的法力,根本不受无上鬼器限制,几乎完美发挥出了其上的三生神意之力,就是明证。 大罗道尊到底是一群什么样的存在? 一道投影,碎人真灵如镜。 一道神意,让他以金丹境界,生生伤到真仙的。恩,一缕发丝。 这等境界的大能,完全无法理解。 陆北沉思不语。 这时,心中一道亮光乍现。 目光惊异,迷茫…… 那是方才拔剑之时,一段久远的遗落记忆片段,星星点点地浮上心头。 那是二十多年前,他步步历劫,求道不成。 听从神秘老师的建议,去南赡部洲青徐之地等待上岸的猴王。 多年流浪江湖,偶然在一座山匪老巢中,发现了一卷画轴。 那画轴极其陈旧古老,隐隐泛黄的纸张更是普通至极。 用墨疏淡,寥寥几笔之间。 远山,落日,小河,老树一一勾勒而出。 一头神骏异常,仪态非凡……或许是猫,或许是虎,也可能是狮子的奇特灵兽。 神态安详地趴在一株老树的枯枝之上,半眯着灵动美丽的眼睫,宁静沉睡。 而老树缠绕的枯藤之下,依稀现出一个高大挺拔的背影。 或许是一位青衣剑客,或许是一位逆旅行人。 那人逆着晚霞夕光,负手而立,似乎是朝着青山落日下的层峦叠嶂眺望…… 画卷一角,有着几行笔迹凌乱的草书,或是笔迹娟秀的工楷。 四行小字跳入眼帘。 三界无真圣,大罗称道尊。 念起生一界,意落斩三生。 当日,他一见便觉此物不凡,本想上前收取。 不料在心中喃喃念完四句箴言,那画轴转眼之间,就化作点点飞灰碎去。 当时他精神恍惚,神情迷茫。后来更是再也记不得关于此事的丁点儿痕迹,好似从未发生一般。 连护持他真灵不被蒙昧的镜子灵宝,也是毫无作用。 那段遗落的记忆到底有着什么玄机…… 念及此处,陆北一双幽幽眸子,明晦不定。 细思却是毫无头绪。 当真是怪异至极。 当然以陆北见识,他不可能知道。 有着酆都大帝一道种下的三生神意,本是帮助陆北在北斗七星宫一行中,面对真仙强者,能够多些自保之力的。 但酆都大帝,万万不曾想到。 他本已刻意压制境界,而且随手种下的真仙级神意,还是起了一层变故。 这变故不在天机之内,却无扰乱天机之象。 彼时。 “陆道友……” 警幻仙子一泓清水眼眸,正是一眨不眨地望着陆北。 莲步轻移,柔声在陆北耳畔出言唤道。 “恩,警幻仙子,可是有什么事儿吗?” 陆北神情微愕,凝声道。 “想什么,想得那般出神。” 言语之间却是亲切真挚了些许。 或许是陆北的实力引起了警幻的尊重,也或许是陆北本人的性情引得了警幻仙子的认同。 谁知道呢?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旧人旧事罢了。” 陆北微微笑道。 警幻仙子眉目疏淡,眼眸灵动,闻听此言,妩媚一笑。 玉掌摊开,云雾缭绕之间,却是现出了一个白瓷玉瓶。 警幻仙子轻声道:“这玉瓶之内,有三粒助益法力回复的丹药……陆道友且收好。” 陆北眼眸微动,伸手接过。 “陆北多谢仙子美意。” “陆道友原来是叫陆北吗?” 警幻仙子格格娇笑道。 知道这位陆道友既然告知姓名,此时这一句‘陆道友’方是名副其实。 陆北。 阴阳法王此时也是暗暗记下了这个名字。 方才的耻辱决然不能算了。 真仙击杀一位仙道不成的小人物,出手无功不说,还被其折了面子。 若不洗刷此辱,难道等着唾面自干吗? 不少人同样记住了陆北这个名字。 天庭星官一行。 嫦娥仙子眸光微敛,望陆北所在方向深深看了一眼。 却是在浩瀚如星空的记忆中,找寻到了那一丝记忆。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同样,初次闻听陆北名姓的灵幽冷冷一笑,本想不屑一顾地过耳即忘。 但终归还是记了下来。 只因她想到了一件令她至今为止,仍然感到羞愤不已的往事。 纵然此人为之付出了悔不当初的代价。 她仍觉此恨难消。 灵幽冷笑涟涟,血眸冷烁。 区区金丹境界的小修士,竟然凭着一把无上鬼器,奢想着咸鱼翻身。 当真可笑至极。 无论你背后站的是谁,被阴阳法王这一尊魔道真仙强者惦记上。 也让你如芒在背,寝食难安。 一想到陆北曾经在寒冥玄冰狱中,将自己踩在脚下碾压,她就是气的娇躯乱颤,气血上涌。 当真算是她灵幽一生之中屈指可数的奇耻大辱了。 还有嫦娥仙子,那可怕又令人垂涎的太阴之力。 嫦娥,我一定要得到你。 这是来自本能的渴望,来自一位巅峰真仙的炙热心声。 正文 第五十八章 四方立星门 一剑出,风雷动,心思各异。 血海一方同样起了一阵骚动。 并非是这样的剑法多么绝伦,多么凌厉,只是彼辈心神皆是为三生之力一夺。 血舞愤愤不平道:“神气什么?不过是仗着把杀伐鬼器,耀武扬威罢了。” “能够完全发挥出无上鬼器之力,那也是人家的本事。” 血灵娇媚一笑,如雪粉腻的脸颊更显苍白柔弱,令人越发怜惜。 语气幽幽,实在让人听不出喜怒。 “姐姐不生气?” 血舞娇小玲珑,巴掌大的小脸之上满是疑惑之色。 血灵弯弯淡眉之下,目光越发漠然。 望着远处正与警幻仙子不时叙着话的陆北其人,神色淡淡道:“对于将死之人,完全没有生气的必要。” 此人斩她长生之基,阻她道途,此仇不共戴天。 你是叫陆北吗? 真是一个好听的名字呐。 陆北尚不知已经举世皆敌,招人怨恨到念念不忘了。 纵然知道,他也不会在意。 他自来到此方世界,所呼吸的每一口空气,走过的每一步路,甚至他的生命……对于这个西游世界都是多余的。 但那又如何? 活的艰难,难道就不活了吗?前路遍地荆棘,就能畏险止步了吗? 如果一味怨天尤人,不知进取。 就是被雷劈到穿越一万次,也治不好一颗废材之心。 哪怕住着老爷爷的戒指戴满十根手指。不,连脚趾都戴满,也是无济于事。 没有强者之心,废物永远都是废物。 ……这些话貌似戳到了某些人的痛脚吧。 闲言少叙。 此时,天空之上又起了一层惊人变化。 却是七颗大星虚影,突然摇曳不定,连连明晦七次。 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光芒,交相辉映。 刹那之间,一阵亮如白昼的光芒炽耀闪烁,七星倏然连为一线。 天罡星官黄天祥神色激动道:“七星连,北斗现。” 果然。 原本正沐浴万千灵光,倒映亿万星辰……起起伏伏,浮沉不定的北斗七星宫。 轰隆一声,乍然顿住。 四道星路如同虚洞一一成形,最终于无尽星光之中蕴凝出四座恢弘震撼的星门。 星门高可百丈,正对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四座星门之上花纹繁复,禁制微微,流光莹莹。 正是道道神秘光晕流转往复。 更有金花璎珞,宝珠玉树,种种异象,不一而足。 巍巍星门之上,一个勺子模样的熠熠印记,清晰炫目,散发着深邃玄妙的波动。 星门隔绝神念探查。不,是扰乱,无序的扰乱。令人摸不清虚实。 倒是星门之内不时传来几声,听辨不出来历的野兽嘶吼之声。 直令众仙目光疑窦丛生,心中惴惴不安。 一时之间,皆是神情踌躇,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不过,诸位真仙眼眸贪欲之火炽烈灼热,都是一副蠢蠢欲动的模样。 此时。 只听大势至菩萨高宣了一声佛号,声若洪钟,洗涤人心。 然而,此举却引来不少真仙强者的暗自腹诽。 大势至菩萨向警幻仙子和魔佛老人闷声道:“二位,贫僧先行一步。” 说完,当先化作一道金色流光,径直投向西方一道宏伟恢弘的星门之中。 魔佛老人见此大笑三声,也随后化作一道黑色风烟,向西方星门飞遁而去。 警幻仙子此时正与陆北谈笑晏晏,这时就是停下话头。 清笑道:“陆道友,要不要与贫道一路。” 陆北眉目疏朗,面容之上,微微有些异样神情。 心道,这警幻仙子这般热情,是怎么回事? 二人方才满打满算,不过说得十余句话而已。 至于警幻觊觎自己美色,呸呸……就是钟情自己? 更是可笑荒唐。 长生真仙视不得长生之辈为蝼蚁草芥。 哪怕看重他,这看重和赏识之言,本身就带着几分居高临下之意。 不是平等交流的前提。 在尊重前提之上的几分钦佩和欣赏才是同辈相交的真谛。 或许是有着自己不知道的缘故吧。 陆北心中摸不着头绪,出言婉拒道:“多谢仙子美意……然而陆某恐怕要与阴司中人同行了。” 说来,也是无奈。 酆都大帝先前就曾叮嘱他,在北斗七星宫之行中,不要相信任何一个人。 不过与阴司之人同行之言,倒也不算是敷衍警幻仙子。 他手执三生三叶剑,也算半个阴司之人,与彼辈一道也算合情合理。 警幻仙子微微一笑,对于自己一番好意遭到陆北婉拒,并不以为意。 毕竟陆北所用之剑,若她没有猜错,分明是阴司三十三路黄泉节度使的佩剑。 念及此处,警幻仙子心底深处,被陆北拒绝的最后一丝不悦,也是随风消逝。 梨涡浅笑,纱衣轻动。 警幻仙子化作一道彩光,同样向西方星门飞遁而去。 彼时。 血海一方由真仙乌摩天妃带领的阿修罗公主一行,也是寻了南方一处星门。 大团浓雾血云向重重浩瀚星光闪去。 地心古龙咧着大嘴,莫名地冲陆北笑了笑。 憨厚淳朴的笑容竟然带着一丝激赏之色,令陆北疑惑不已。然后与藤祖一起奔着北方一道星门飞遁而去。 阴阳法王和千面天妖,也是紧随其后。 不过阴阳法王这厮竟然冲陆北惊悚一笑,明丽娇媚的小脸之下,那一张嫣红如血的嘴唇轻轻蠕动。 粗犷的嗓子之中,也不知向陆北传了什么音迅。 陆北冷峻面容之上,眸光几个闪烁,最终不屑一笑。 这种人妖货色,到底是怎么修成长生真仙的? 百思不得其解。 或许是我境界太低,悟之不透? 念及此处,陆北自失一笑。 就在这时,天罡星官飞遁到嫦娥仙子身旁。 黄天祥眉宇清秀,唇红齿白,面如傅粉,当真是俊逸不凡,风流倜傥。 此时,他露出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 “仙子,我们是否行动。” 嫦娥仙子淡淡道:“等阴司的人,和他们一道。” 罗酆六天守宫使相互交换了眼色,再不耽搁,却是齐齐向东方星门飞去。 至于无常殿掌殿使夜无常,更是冷哼一声,黑色斗篷下的阴鸷目光,越来越亮。 早已化作一道流光,飞跃道道咆哮不止,冻人神魂的阴河幽煞长龙,向东方那座巨大星门飞遁。 “仙子一起如何?” 灵幽血眸转动,笑靥如花地来到嫦娥仙子近前。 浑然不将先前在此女面前吃瘪的丢人之事放在心上。 嫦娥仙子淡淡一笑,蕴星涵月的如水目光,漫不经心地打量灵幽一眼。 却是理也未理。 灵幽心头一跳,忙是躲过此女清冷如霜的神意目光。 心中凛冽道,果然这等修为强大的女仙,个个不好对付。 陆北此时,望向隐隐成就龙虎之形,咆哮不休的阴河煞气。 正待飞遁而过。 一道清冷如玉的声音,如涓涓小溪流淌心间。 “陆公子,阴河幽煞之气侵蚀真灵……待本君助你一臂之力可好。” 清冷素雅,如那月光洒下人间,令人心旷神怡,明静悠远。 却是嫦娥仙子见陆北不过金丹境界,恐怕受不得阴河交汇之地,幽煞之气的侵蚀,出言相助。 当然,嫦娥仙子此举,多半有还掉昔年岳阳楼得其一诗的因果。 陆北抬眼望去,见嫦娥仙子云鬓高挽,气质绝代芳华,正在以看向故人的温煦目光望向自己。 陆北心中惊奇不已。此日之前,他万分确定未曾见过这位女仙。 为何? 陆北微微收敛神色,沉声道:“有劳仙子了。” 恩? 其实,他本来是想说,不必烦劳仙子的。话到了嘴边。竟然……当真是呵呵了。 男人这种生物呐。 至于九幽阴河幽煞之气,他有镜子灵宝护佑,肯定是无恙的。 陆北心中自嘲一笑,不再多思。 此时陆北却没有注意到两道嫉恨的目光,悄然向他投来。后者嫉恨目光之中,更是带着一丝羞恼的复杂之色。 前者自然是天罡星官。另一个么,当然是灵幽了。 陆北,怎么走到哪,你都要跟本尊抢女人。 灵幽咬牙切齿,恨之入骨。 正文 第五十九章 上古妖神出 嫦娥仙子淡淡地看了陆北一眼 一道如月光轻盈的薄纱,倏然飘荡而来。 清声道:“陆公子,抓好了。” 陆北微微点头,一把抓住也不知是嫦娥仙子的腰带……还是什么东西的薄纱。 只觉一道清灵如水白色光晕,自绛纱之上向他笼罩而来。 陆北眸光微动,知道这应是嫦娥仙子的护持手段了。 陆北却不知嫦娥此举被天罡星官看在眼中,恨在心头。 一张清秀俊秀的面容之上,面沉似铁,目光更是阴冷渗人。 此子何德何能,能得仙子青睐如此? 见得此景,灵幽血眸转动,不屑一笑。 却是扭脸冲嫦娥仙子温润笑道:“仙子,莫要耽搁了。” 可惜空谷幽兰的女子,再如何温润如玉,最终不过变作妩媚二字。 嫦娥仙子眉目疏淡,盈眸薄寒,也不理会灵幽此女。 如洗月光升起,化作一道白色流光向东方星门飞去。 翩如青云出岫,清影摇曳玉树,可谓美到惊心动魄。 当然,如果后面不是拉着一个‘累赘’的话,更添三分风采。 北斗七星宫。 星门之后,光晕穿梭。星璇如臂,旋转不停。 陆北睁开眼眸,赫然发现自己正孤零零地站在一颗通体光秃秃、黑幽幽的陨石之上。 这陨石说是陨石,但陆北一眼扫去,感知之后发现这块‘陨石’有方圆千里大小。 说一句大陆都不为过。 此时,这块大到不像话的‘陨石’,载着陆北。 如同无根浮萍一般静静飘浮在眼前的星空之中。 陆北一时摸不着状况,便是运极目力向四方星空眺望。 瞳孔微缩,心思震撼。 只见远处七颗大星环绕运转,连为一线。 七座霞光万道,气贯长虹,美轮美奂的星宫,分别坐落在七颗大星之上。 至于嫦娥等人,早已不知去向。 也不知各自被东方星门,传送到哪里去了。 陆北神情平静无波,不以为异。 口中喃喃道:“酆都大帝交待的那物,多半就在那七座宫殿之内了。” 心念此处,以法力催动风雷大遁,向星宫方向飞去。 由【五行大遁】推衍而来的风雷遁法。 是陆北当年有感三十六天罡变之中的【纵地金光】太过消耗法力,以他金丹境界法力,催动不过数息,就法力告罄,难以为继。 因此他无奈之下,以三十六天罡变化之中的【五行大遁】遁法精要为皮,以【凭风之势,声若雷霆】八字破空奥义为骨。 推演而出了一门遁法神通。 其名‘风雷’。 一息之间,飞遁近千里。 比起【纵地金光】虽慢了许多,但对境界低微的他却更为实用。 至于太乙剑遁、金乌化虹、步步生莲、咫尺天涯……甚至是猴王的筋斗云。 修炼大成之后,全力催动,一息之间更是以上万里计。 可以上大神通哪一个不需要极为苛刻的修炼条件。 要么是拥有浑厚如海的法力,要么是身具纯正的妖族血脉,要么是真灵对天地法则极高的领悟和烙印。 这一切实非此时此刻的他可以奢想。 念及此处,陆北却是想起黑莲灵宝的闪遁之力来。 当时,他甚至差点儿领悟出似曲实直,九步踏天这样实用性极强的近战攻伐神通来。。 但事实证明,没有黑莲的护佑,他根本不能尝试着修炼此术。 不过此刻也不是研究遁法神通的关口。 陆北施展出‘风雷’遁法,向北斗七星宫飞遁而去。 恩。 来回几次,陆北冷峻面容之上,陷入沉思之色。 盖因,虚天之上道道无形禁制浮现,根本不让他离开这片陨石大陆。 陆北冷眸闪烁,‘流年’一指点去。 禁制微微,淡紫毫芒柔和,层层纹络依稀成网。 ‘流年’一指饱含真仙级别的神意,其名真意。 禁制之网,嗡鸣数声,毫芒大放,然后又回复原样。 陆北心中一奇。 思忖道,没用吗? 他本来对‘流年’一指寄予厚望。 没想到昔日能够迟滞灵幽所设真仙禁制的‘流年’一指,在今日竟然毫无作用。 此时,灵幽同样在一方陨石大陆之上。不过,这陨石大陆倒是有着五千里大小。 灵幽一只玉掌携带着炙热和冰寒完美融合的水火本源之力,向无形虚空之上的淡紫禁制连连拍去。 嗡嗡。 如击空处,徒劳无功。 灵幽出手越来越快,似乎想要以此举纾解心中的焦虑之意。 血眸转动,暗自沉思。 那位尊者说北斗七星宫有一物对自己修为大有裨益。 直言让自己去取,现在自己被困在这里,又算怎么回事。 若是让别人捷足先登…… 另外一方万里大小的陨石大陆之上。 嫦娥仙子一袭宫装素色长裙,螓首微抬,星月藏辉的盈盈眼眸,向高空望去。 低声喃喃道:“这道意,是人为,还是天然形成的呢?” 道尊级别的神意名道意。 三界之中,凡修道者人尽皆知。 未得长生之前修元神,以元神炼五气成地仙。 待到元神炼尽阴滓,成就纯阳元神,注得神体。 修成可以离体战斗的元神法相,此时此刻才至那断肢重生,阴尽阳纯,三花聚顶的神仙巅峰境界。 若有一定把握,修道者的阳神更可着手,在莫名之地开辟出一方虚天。 待领悟到天地初生的玄妙,方才算是得了天仙果位。 至于长生真仙就要开始修真灵了。 其余四行本源一一在真灵和金丹之上同时烙刻。 直到太乙之境,五行本源圆满。 或有一些底蕴深厚,出身三教的长生真仙。在此期间,开始尝试修炼神意,期望增强神通威能。 或者为了感悟不朽金仙的境界,甚至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大罗之境作准备。 然而相当一部分的长生真仙不知……有一种长生真仙,以意入道,坐忘长生。 彼辈真意成就真仙的那一刻就是圆满的。 这一个圆满更是多少长生真仙养鱼种花、渔樵耕读、参禅打坐、百世历劫都难以圆满的。 取巧者,天不眷。 大罗之境…… 嫦娥想到此处,纵然以她清冷性情,眼眸之中也是有着一丝神往之色流露。 五行本源圆满、神意圆满、彻悟【玄初】的太乙巅峰强者,才算具备冲击大罗境界的资格。 此时,其余诸仙也是被困在大小不一的大陆之上。 有的跟脚不凡,见识广博的真仙,隐隐猜到这是一种玄妙的神意禁制。 就在诸仙为眼前七星宫机缘可望不可即,感到郁闷难言之时。 突然自七颗大星汇聚而来一道冲天光柱,穿越重重虚空,向诸仙所在的每一方陨石大陆投射而来。 凶兽嘶吼,飞沙走石;震耳欲聋,气势飞扬。 “上古凶兽钦原……” 警幻仙子明丽玉容之上,檀口微张,樱唇轻吐道。 “毕方,星源凝兽么……不知还有几分上古妖神之威。” 一方陨石大陆之上,乌摩天妃一袭红色长裙,纱衣随风舞动。 娇艳的面容之上,挂着一丝冷笑。 “九婴。” 听着阵阵宛若婴儿啼哭的声音。 嫦娥仙子不知想起了什么,如水目光刹那之间就是惆怅了许多。 “鬼车。” “哈哈,老龙早就想领教下这所谓的上古妖神之威了。” 地心古龙咧嘴大笑道。 笑声豪爽粗犷,周身黄袍鼓起,气势猎猎如风。 望着远处一尊散发着金丹气息,正摇了摇头,眼中凶恶之光不时闪烁的星兽,陆北神情也是微微讶异。 这是九婴? 正文 第六十章 渐渐近星宫 方圆千里大小的陨石大陆之上。 陆北神情异样地看着在星光中生发,眼眸苏醒过来的九头凶兽。 凶戾、邪恶的眼眸,一声嘶吼犹如婴儿啼哭。 让人只觉心烦意乱到头皮发麻。 陆北眸子微眯,踏空飞遁而上。 一袭玄素长袍,迎风而立,大袖飘飘,三尺三寸长剑霍然出鞘,一段文字同时浮现心头。 《山海志·大荒西经》载:九婴。 【水火之怪,能喷水吐火,其叫声如婴儿啼哭,故称九婴。尧时出,作害人间,被羿射杀于北狄凶水之中。】 眼前之物,应该只是神念分身而已。 神仙以灵宝祭炼化身,真仙强者更可以神念分身万千…… 未等陆北沉思多久。 眼前九婴凶兽,向陆北扑杀而来。 九颗头颅,齐齐喷出毒水、烈火。 陆北神情冷峻,冷哼一声。 大袖甩开,风云激荡。一时之间,火烟尽散。 周身血光浮现,灵纹隐隐成网,将陆北包裹得风雨不透。 三生三叶剑,黄紫色的梦幻之力,劈波斩浪,惊起一路水火烟尘。 斜劈而出,惊艳一剑。 剑落,九颗头颅冲天而起。未等落下,便碎成点点星光。 “咦。” 一道白色星璇自星兽身上飞起,向陆北眉心飞去。 躲无可躲,避不可避。 陆北恍然道:“此物可以增强神念?” 原来,九婴凶兽既然是此地无上法则借助星源凝就,那么在被陆北杀死的一瞬间……其上所蕴星源虽大半返归莫名之地,但仍是残留了一些,补益给陆北。 可惜陆北此时毕竟不是元神境界,无法增加神念积累。 神念,就是元神念头。 探查禁制,天听地视,分身化影……用处极大。 同金丹境界之后,可以凝练天地灵气成法力。进而在丹田之内勾画一品品丹圭之状,最终汇聚成江河一般。 元神铸就之际,同样可以凝练元神念头,炼化为一颗颗星辰之形,汇聚江河。 有道是,法力神念浩瀚如江河滔滔,正为此理。 因此,饶是他心性豁达,也不仅感到微微有些失望。 不过未及片刻,他的脸上就有着淡淡喜色流露而出。 盖因,他的灵台之中,镜子灵宝竟然将那星源完全吸收一空。 同时更是向他返还更少……甚至可以说是微不可察的一丝蓝色光晕。 蓝色光晕直入命魂真灵星空。 陆北此时只感觉灵魂仿若被洗礼了一般,周身轻盈如羽,恍若御风飞升。 一种近似大欢喜、大自在、大超脱的感觉,浮上心头。 饶是以他喜怒不形于色的冷酷心性,都情不自禁地为之露出一丝喜色。 可惜时间之短暂,近乎不存。 其他之地的真仙显然也发现了此等机缘。 不过,或许他们没有昆仑镜这样的先天至宝,提炼其中星源精粹, 没过多久,诸仙面容之上就是露出不屑之色。 对于他们而言,这等量数的星斗之力,着实鸡肋的很。 还没有入得北斗七宫,夺取一枚星源珠来得实在。 尤以天罡星官黄天祥面上讥讽之意更重,清秀眉宇之间,自矜和傲然之意毫不掩饰。 这等星光洗刷神躯,凝练神念。 他在天庭之中,身为堂堂星君,调用星辰之力修炼之时,已使用的不知凡凡。 此刻兴致寥寥,实在提不起兴趣。 随手拍死一头散发着元神气息的九婴凶兽。 至于前面一头金丹级别的九婴凶兽,早就被他给一指碾死了。 脚下悬浮虚空,静止不动的陨石大陆,如浮光掠影一般几个飞遁。 分明向那北斗七星宫所在之地前进了许多。 陆北此刻也发现了这一奇异现象,眼中就是闪过几分明悟之色。 未及片刻。 通天星柱突破禁制,一头元神境界的九婴凶兽冲天而降。 刚一现出,便向陆北冲来。 陆北神情微微有些凝重,收起三生三叶黄泉剑。 一双温润手掌祭出,气血长河翻滚,【噬魔】掌印铺天盖地向九婴凶兽打去。 连连九掌,间不容发。 九颗正喷着水火的狰狞凶恶头颅,被陆北几乎在同一时刻拍碎成零散星光。 陨石大陆轻轻震动,竟然没有移动,似乎犹豫了一下。 突然急剧扩张至五千里大小,方才如离弦之箭般向北斗七星宫飞去。 虚空之上,陆北望着这一幕,喃喃道:“总感觉不是什么好事……” 五千里陨石大陆之上。 寂静荒凉,仿佛遗弃之地。 灵幽一袭绛色长裙,踏空而立,腰肢玲珑曼妙,却带着一股英武气质。 望着不远之处,发出阵阵嘶吼的九婴凶兽。 素手探出,若葱管玉润洁白的手指一一点去。 九婴狰狞凶戾的眼眸,一个恍惚。 九颗正兀自喷火吐水的硕大头颅就被此女一一点碎。 “真是无聊的游戏。” 灵幽血眸微转,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自北方星门而入的地心古龙,望着脚下碎成星光的展翼鬼车。粗狂面容之上,期待化作失望之色。 “这九头大鸟,未免也太弱了吧。” 地心古龙感慨道。 这鬼车别名正是九头鸟。 【其色赤,似鸭,大者翼广丈许。昼盲夜了,稍遇阴晦,则飞鸣而过。】 彼时。 另外一方陨石大陆之上 窈窕静殊的警幻仙子也是收起先前的担忧,晶莹如玉的面容之上,更是露出几分轻松写意的神态。 盖因,这些所谓的上古妖神分身,实力不济。虽被此地大神通者还原几分威能,但也有限的很,不足为惧。 然而,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最早由西方星门进入的大势至菩萨,此时表示不以为然,嗤之以鼻。 此时,大势至菩萨枯黄烫金面容之上,愁苦之色越发浓郁。 沧桑金眸满是无奈地望向虚空四方,那四只择人欲噬……真仙巅峰境界的钦原凶兽。 钦原,上古妖帝座下十大妖神之一。 《山海志·西次三经》云: 【昆仑山有鸟焉,其状如蜂,大如鸳鸯,名曰钦原。惹鸟兽则死,惹木则枯。】 大势至菩萨现出千丈金身佛陀法相,三千【诸法无我】金色掌印被他连连打出。 流光溢彩伴随着阵阵天龙佛音,惊天动地。 向四只扑棱着翅膀,发出凄厉鸟鸣,周身凶戾和不祥气息笼罩的钦原凶兽打去。 风云激荡,翎羽乱飞。化作星光,四散流逸。 大势至菩萨却是陷入了苦战之中。 从高空向下望去。 只见一道被群鸟包围的苍老和尚身形,在虚空之上,辗转腾挪,人影翻飞。 所过之处,上万里陨石大陆,处处焦黑。 本就是黑黢黢的陨石大陆,焦糊味道散发而出,刺人眼鼻。 同样没过多久,其他陨石大陆之上,正一脸轻松的诸仙就是再也笑不出来,甚至都想要破口大骂了。 地仙级,神仙级,天仙级……甚至真仙级凶兽,皆是被此地法则之力借助海量星源凝就而出。 犹如层出不穷的蝗虫蛇蚁,杀之不尽。 彼时。 陆北神情倒是淡漠无比,一双冷冽眼眸之中微微带着些许疲惫。 然而这疲惫之中,却时不时有着抑制不住的喜色浮现而出。 那是在陆北斩杀一头头星兽之后,在镜子灵宝的帮助下,所获得的一点点儿星源精粹。 不断洗炼他的真灵,如去枷锁桎梏,恍若羽化飞升。 令人沉迷喜悦,由心而生。 而陨石大陆也在每一次传梭中,离那北斗七星宫就会越来越近,甚至他都能看到七座玉璧晶莹、美轮美奂、气势宏伟的宫殿……那金花璎珞装饰下的匾额之上。 依稀刻印的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字样的篆文。 正文 第六十一章 此镜为昆仑 陆北惨白的面容上,满是疲惫之色。 不过眼底却有着本能的喜悦之色流露。 他能感觉到那是真灵强度和生命层次的点滴提升。 当然陆北还不知道。 以星源精粹不断洗炼真灵,无疑让他的本源烙印之路变得更加轻松。 盖因,从天仙开始进阶真仙开始。 就要在真灵之上烙印天地本源,然真灵何其脆弱,纵然有着天地气运和功德护佑,一个不慎也是真灵崩溃的下场。 而天地五行本源烙印更非一蹴而就。 一成或半成的烙印,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而当年洞庭龙君元章之女……元菡瑜便是在本源烙印真灵之时,出了问题,才导致沉睡不醒多年。 纵然有着三光神水作为药引炼制而成的【三生三世唤灵丹】也只是微微缓解其崩溃之势罢了。 陆北此时浑然不知,他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开始将真仙路上的荆棘慢慢扫去。 虽然未曾完全扫清,但无疑让他的修为上限增加了许多。 本来他穿越而来,受昆仑镜护佑的真灵融合前身命魂真灵。 两世为人,真灵虽然浑厚有余,但也驳杂不已……这也是昔年青灵观中,云桐说他清光透体,直言是修道良才美玉的原因。 当然在八仙那等眼高于顶的三教弟子眼中,却是看出了驳杂不纯。 再加上陆北前身气运稀薄,就是助其引上道途,也是白白浪费人教气运而已…… 但此时此刻,他却尽扫其弊,只余其利,真灵更是澄莹如玉。 闲言少叙。 陆北望着不远之处,那气度恢弘的七座宫殿,心情越发凝重。 只因他知道,他最担心的事情将要发生。 一天前,他施展出浑身解数,手段尽出。 方将一头天仙级的九婴凶兽……用三生三叶黄泉剑给同时斩去九颗头颅。 为此,他甚至吃光了警幻仙子,赠送给他的三粒快速恢复法力的丹药。 只为全力催动三次黄泉剑。 而且他发现此剑威力越来越弱,似乎是随着他的每一次使用。 酆都大帝所种下的真仙神意渐渐黯淡。 或许是无根浮萍的原因。 他也不以为意,得之不喜,失之不悲。对于外物之利,他其实一直看的很淡。 可陨石大陆经过几次穿梭之后,仍是离北斗七星宫有一大段距离。 那么接下来出现的定是真仙级凶兽了,以自己如今的实力,能够逆而斩之吗? 陆北微微抿唇,向虚空眺望……那里正投射而来一道巨大星柱,沉思不语。 嘶吼之声突兀响起。 婴儿啼哭之声,如泣如诉。星光如雨似瀑,哗哗落下。 似乎是在一刹那间就笼罩了整个陨石大陆。 九颗硕大的头颅,当先而出。 身躯百丈,目如大灯,血丝成线,眼眸凶戾。 见到陆北,凶戾眼眸之中竟然露出人性化的不屑之色。 “蝼蚁……死。” ‘死’一字出,气浪震荡。 陆北如被重重巨锤砸中胸口,连连倒飞出数里之外,荡开重重星光雨幕。 其威可怖,涤荡寰宇。 陆北踏莲而立,七窍流血不止,抿唇不语。 若非他方才急切之间,祭出三品黑莲,踏莲曳波,九步成势。 曲曲折折之间,避开阵阵音波高亢之地,再加之一身不俗炼体神通。 他才不至于落得变作一团血泥的下场。 九婴九颗头颅,见陆北依然活蹦乱跳,更是怒的连连吼叫。 一张血盆大口张开,水火正待喷出。 陆北目光惊骇莫名,好个狡诈的畜生。 正待打出最强的三十六道【噬魔】掌印合一的魔道神通。 或许也只有堪比神仙巅峰一击的掌印,才能对这头真仙凶兽造成些微不足道的伤害了。 哪怕他此时被九婴一吼重伤,不适合打出这样反噬极重的大神通,但也是别无选择。 这已是他仅剩的攻伐神通。 说到底他只是一个元神不成的小修士罢了。 甚至由于真身未曾大成,此门上古魔道神通也是作为他的底牌手段来使用的。 就在陆北凝实一掌打出之际。 眉心正中,一道十二面菱形蓝色印记,突然从灵台跃出。 在间不容发之际,于空中化作一面圆形镜子。 蓝紫光晕成漩,虚洞涵渊,一股蓝紫光柱带着无比卓伦的吸力,向九婴凶兽当头罩去。 “嗡嗡。” 九婴一声凄鸣,水火齐齐喷出,然而却在半空之中碎成点点星光。 只见此妖九颗头颅,九道灵光乳鸟投林般向昆仑镜飞去。 昆仑镜嗡鸣一声,镜光闪烁几次。 突然一道蓝紫光柱就要向此时惊异不定的陆北投去。 陆北下意识地将眼眸眯起,正待催动脚下三品黑莲躲闪开来。 然而,毫无作用。 镜光所照之处,时空静止如水。 自己不会像九婴一样……陆北目光微凝,心中冷哂道。 恩? 陆北本来阴晴不定的面容之上,惊喜交加,难以置信。 昆仑镜,先天至宝……海量信息冲击心神。 或许是陆北在心中叫出了至宝的名字,昆仑镜化作一道蓝色流光在陆北周身上下盘旋飞舞。 镜光生波,状其欢快,边缘蓝紫毫光微微,荡漾虚空之弦层层。 …… 三十三重天之上。 天庭。 琼华宫。 【曲折回廊四面周,水心虚榭景全收。】 一汪碧波如青玉倒扣,澄澈空灵的湖水之上。 荷叶田田,锦鲤裁莲;山石疏斜,烟波浩渺。 阵阵欢声笑语于重重仙灵之气弥漫缭绕中隐隐传来。 那是天庭几位公主在划船嬉闹,采藕戏水。 一袭青色烟罗裙的青儿公主,眉眼之间带着淡淡笑意,在湖面之上不时点足轻起。 流云水袖如九天而落,采摘一蓬莲子。 纤手破莲,白玉修长的手指捻起几颗莲子,法力浣洗之后,轻轻放入口中。 星睫微闭,唇齿轻动。雪腻的两颊,就是露出甜甜微笑。梨涡动人,明丽妩媚。 清扬婉兮,依稀出水芙蓉。笑意涟涟,几许玉湖生漪。 “五妹。” 四公主绿儿一袭水绿宫装长裙,飞舞翩跹,步步生莲而来。 二女站在虚水之上,青绿簇集,恍若翠烟乱霞。 身形窈窕曼妙,姿态静殊妍丽,当真是不分轩轾。 “四姐,你尝尝这清心莲子。” 青儿公主笑语嫣然地递来几颗玲珑剔透,不时散逸丝丝缕缕仙灵之气的清心莲子。 绿儿公主却是没有伸手接过,而是笑着冲青儿公主眨了眨眼道:“五妹,你看大姐……” 五公主青儿顺着四公主目光示意指引,向那一片无尽琼花海洋望去。 只见玉树之下,万千枝叶摇曳朝雾。 残霞漫天,仙气缥缈之中。 食神一袭云纹锦袍,足踏飞鱼履,大袖飘飘,清朗的面容上,一双温润眼眸意味莫名地望着不远之处的天庭大公主红儿。 此时,红儿公主脸朝花树,身形苗条,三千青丝长发披于后背,被一根红色丝带轻轻挽住。 此女不时停下脚步,低头嗅起一株绽得正艳的琼花。 琼花花大如盘,洁白如玉。 花蕊映照之下,此女玉容之上的莹润雪肤,粲然生光,神韵流转。 此女身后宛有烟霞轻拢,当真非是凡尘中人。 正在这时,红儿公主此时心有所感,莲步微顿。 芳心惊颤,心中惊疑道:“昆仑镜……” 正文 第六十二章 日月星三光 天庭。 琼华宫。 食神走上前来,神色关切地道:“红儿,怎么了。” 闻听此言,红儿公主微蹙的黛眉纾解,展颜笑道:“没什么,只是有点儿想七妹了。” 食神心中狐疑,语气随意地问道:“小七公主,还在凡间未返吗?” 想到七公主,红儿公主眼中也是笼上了一层阴霾。 盖因,她在几天前曾下得凡去,发现七妹她竟然胆大如此……堂堂天庭公主与普通凡人私自婚配,实在是罔顾天庭律例,人伦纲常。 而且这等事情要是让母后知道,必然引起惊涛骇浪。 好在自己去见七妹时,见其虽梳着妇人发髻,身着荆钗布裙。但是元阴尚且饱满,显然并未真的失身于凡人。 想来也是,七妹若不想那凡人横死当场,就不会真的与那书生…… 此事还是需要暗自拖延才是,前些时日母后已经问过七妹了。 虽被自己姐妹以言语搪塞过去,但恐怕已经引起母后的怀疑。 好在天庭事务繁忙,母后一时之间也是没有想起。 这番思虑在红儿公主心中一一闪过,心中忧虑,面上自然流露而出几分担忧之色。 食神却是不动声色地走上前来,牵起红儿公主的纤纤素手,温润笑道:“红儿,想什么呢?脸色这么难看?” 红儿公主猝不及防之下被食神牵住柔夷,芳心可谓又惊又喜。但终归是女儿家的害羞占据心神,忙是迅速抽回素手。 伸手理了理鬓间的一缕秀发,声音糯软道:“没……没什么。” 食神望着娇羞难言的天庭大公主,心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 正是这时。 “大姐,这里的琼花好好看啊。” 正是六公主蓝儿跑到红儿公主身畔,一脸呆萌地笑道。 红儿公主一阵错愕。 彼时,欢声笑语却是从湖面上遥遥传来…… 幽冥界。 九幽。 陆北神情冷峻,把玩着手中的这名为‘昆仑’的镜子至宝,沉思不语。 此时,天边禁制又起了新的变故。 陆北所在陨石大陆突兀疯狂扩张上万里。 天边四道星柱从天而降,正是四头真仙级九婴凶兽。 却是此地被大神通者降下的规则,发现或许是对陆北实力估计出错,又重新调整而出的应对措施。 当然,这些生硬的规则却是不知陆北之所以能够逆杀真仙,并不是靠着什么神通和修为境界。 而是完全靠着昆仑镜这件至宝。 四头九婴凶兽刚一现出,喷涌着水火就向陆北杀去。 然而,在昆仑镜之下,此举并没有什么用。 镜光普照,三十六道真灵自九婴头颅之上飞起,如同燕鸟归林一般向昆仑镜之上投去。 还未陆北收敛面上复杂的神色,更为庞大的星源精粹自昆仑镜之上反哺而来。 那是真灵层面的大幅度提升,仿若升华的感觉浮上心头。 而陨石大陆同样是几个跳跃,最终悬浮在一座寒玉广场的上空。 最终霍然散去,未等陆北神色作变。 此时,一道光柱突然投下,将陆北罩定,最终向寒玉广场投去。 陆北精神几个恍惚,方猛然睁开眼眸,查看四周景象。 只见自己正处在一方寥阔的寒玉广场正中央。 远处仙气弥漫之中,通向天枢星宫的七层玉阶澄莹如玉,光可鉴人。 十根通天玉柱在寒玉广场周围静静矗立,给人以气势恢宏之感。 而柱身之上,玉雕符文同样在熠熠星光辉映下,散发出道道玄妙的光晕波动。 陆北运极目力,赫然发现那柱身雕刻的环纹,分明是一头头气势冲天的上古凶兽,栩栩如生。 “莫非是上古十大妖神?” 陆北心中呐呐道。 正在这时,又是一道光柱从天而降,然而或许是来人气息太强的原因,上空禁制几个闪耀,似在稍稍阻挡其人本尊降临。 一声佛号在高空响起,正是大势至菩萨的浑厚声音。 “陆施主,恩……” 这时,玲珑匾额之上镌着‘天枢’二字,美轮美奂的宫殿,大门霍然洞开。 一物忽然自殿中如电飞出,带着一股圣洁生机的苍茫气息,顷刻之间便将偌大的寒玉广场弥漫。 最终那物静静悬浮于寒玉广场中央之地的半空中。 “三光神水。” “大造化。” “合该是我等的机缘。” 一潭‘三光神水’,竟然通体由【冥灵空心石打造】打造的石潭盛装,当真是好大的手笔。 不过想起三光神水的珍贵,就是不值一哂了。 大势至菩萨金眸远眺,一眼觑破石潭虚实。 据闻。 三光神水,由日、月、星三光之水合一而成。 金色的日光神水消磨血精骨肉,白色的月光神水腐蚀元神魂魄,紫色的星光神水吞解真灵识念。 三光合一,却是天地间一等一的疗伤圣药。 造化之奇,端是令人匪夷若思。 同样见得三光神水,一时之间数声惊呼接二连三地响起在虚空之间。 显然是一些真仙陆续来到此地。 虚空之上,诸位真仙本尊还未降下,但神念已经感知到这等天地圣药的神秘圣洁气息。 嫦娥仙子一双星月藏辉的如水眼眸,也是望向那一潭透明如玉的‘三光神水’,一颗芳心惊讶不已。 盖因,三光神水这等疗伤圣药在三界之中珍稀之极。 然而此地竟然有整整一潭之多,当真是出奇的造化了。 毕竟名闻三界的疗伤圣药……三光神水可是大半都存于那位阐教圣人的八宝琉璃瓶中的。 除非三教嫡传弟子,旁人想要求取根本无处可觅。 而西方的那位观音尊者,倒是在早年混迹阐教之时,积攒下了一些。 但也数量有限的很,而且还是用一点儿少一点儿。 嫦娥仙子如何不为之感到惊讶。 就在这时,惊变乍起。 一道挺拔身形却是趁着诸位真仙本尊未曾真正降临此地,踏莲曳波之间,抢先出手。 将一潭三光神水,连同石潭一并收入囊中。 正是陆北。 “贼子,好胆。” “放肆。” “找死。” 千面天妖和阴阳法王本尊此时在寒玉广场之上将将站稳身形,不约而同地向陆北出手。 见得此景,嫦娥仙子眉头就是一皱,眼眸之中更是露出一丝失望之色。 她没想到此人竟然……贪鄙至此。 彼时,陆北神情冷峻,周身每一根神经都绷紧到了极点。 【纵地金光】施展而出,一瞬千里,向北斗七星宫飞遁而去。 在诸真当面,悍然夺下三光神水,他毫不畏惧。 以他不入长生真仙的微末修为,在强者林立的北斗七星宫,若不冒险争取机缘,才是竹篮打水,瞎忙活。 一旦这些真仙本尊立刻降临,三光神水铁定没他份不说,与他元神之路息息相关的【冥灵空心石】多半也是镜花水月。 至于将来求酆都大帝赐下……呵呵。 求人不如求己的道理,他早就看透了。 这些心思算计早已在他的心中掂量清楚,陆北强势夺下一潭‘三光神水’,根本不顾虚空之上传来的惊天怒吼,便向散发着莫名气息的天枢星宫冲去。 那里是唯一的生路。 这时,一把【蓝泽冷焰阴璇星砂】突然自天而降,以更快的速度,向陆北后背袭来。 轰然一声。 一小半星砂打在陆北身上,散逸而出朵朵幽蓝之炎的阴漩星砂焚灭虚空。 刹那之间,陆北后背就是一大片血肉模糊。 陆北神情冷漠,身形一个踉跄,却借助这进击之势,飞身跃上七层宽阔宏大的晶莹玉阶的第一层。 一步之遥,如隔天堑。 三百六十五颗蓝泽冷焰阴漩星砂,在玉阶之下,颗颗悠悠打转不停,如同被一道莫名虚影禁制抵挡在外。 果然如此。 正文 第六十三章 步步临玉阶 天枢宫前,玉阶之上。 陆北面色苍白,眉头深锁,忍着后背的剧烈疼痛转过脸来,向此时已经先后降临的诸位真仙望去。 这些真仙都是在先前陨石大陆之上坚持到此地的强者。 至于那些没来的,或许是‘陨落’之后,退出了此地。 这些人中,有天妃乌摩、有无常殿掌殿使夜无常,以及阴司的两位守宫使。 地心古龙、藤祖、天庭七位星官中的三位…… 陆北眸光幽幽,其意莫名。 待望向神情面沉似铁的千面天妖和娇媚小脸满是怨毒之色的阴阳法王之时。 更是冷笑一声。 取出那盛着‘三光神水’的石潭,勾动法力凝成一柄勺子,舀出来一团散发着乳白光晕的三光神水。 化雨而落,甘霖生雾。 后背正兀自燃着的幽蓝色的【蓝泽冷焰阴漩砂】顷刻间便被浇灭。 后背肌肤血肉刹那再生,不仅如此,陆北原本苍白柔弱的面容更是肌肤莹然如玉,红润生晕。 “竖子可恶。” “暴殄天物。” 怒吼连连,原本未曾出手的诸位真仙齐齐向陆北轰杀而去。 然而,玉阶之下那一道虚影禁制如同水幕,浑不着力。 一切法术神通,皆是被抵挡在外。 陆北冷哼一声,转头拾阶而上,连连七步玉阶踏上。 最终在天枢星宫那两扇大门,猛然顿住身形。 陆北发现自己无论如何,能难以迈出最后一步直入天枢宫中。 天枢宫宫门之上,突然发出道道虚影光芒,在空中依稀形成两只眼眸。 一睁一闭,苍茫晦明。 两道光柱刹那之间,便将陆北身形罩定在一团迷雾中。 陆北身形一个恍惚,最终站稳在玉阶上。 彼时。 诸位真仙本尊也终于降临在寒玉广场上,根本就顾不上多作寒暄。 道道遁光乍然亮起,齐齐向七层玉阶飞去。 诸真刚刚踏上宏阔澄莹的第一层玉阶,还未及站稳就是怒吼着向陆北出手。 其中尤以阴阳法王和千面天妖最为恼怒,出手更是狠辣无比。 一行本源神通催动到了极致,显然要将陆北格杀当场,方弥前仇旧恨。 恩,怎么回事? 诸真神色惊疑不定。 盖因他们发出的任何带着凌厉杀机的神通,凡是离体七尺之地,皆是被面前虚影水幕一阵扭曲,湮灭无痕。 望着七层玉阶之上,那道昂然挺拔的身躯。 一个荒谬绝伦的念头,浮现在对陆北存有杀心的诸位真仙心中。 ……莫非是离得太远的缘故。 几位真仙念及此处,嘴角抽搐不已。 一道身形连连踏上几层玉阶,怒吼向上冲去。 “小子,受死。” 阴阳法王想到被陆北夺去的那潭三光神水,眼珠子都红了,当先冲上前去。 然而,刚刚踏上最后一层玉阶,身形猛然顿住,同样像先前的陆北一般,神情恍惚迷茫。 而稍慢一些的诸位真仙也是正好踏上第七层玉阶。 此时,魔佛老人面容呆滞,目光之中残忍和慈悲意境同时流露而出。 远远见得这一幕,还未踏上玉阶的大势至菩萨高宣一声佛号。 沉声道:“三凶虚影意志守殿。” 警幻仙子款款走上前来,明丽的玉容之上,满是不解之色。 柔声问道:“菩萨,上面几位同道,这是……” “他们已经深陷荒古意志……看来这应是天枢宫布置下的最后一道守御手段了。” 音如明月清冷,正是走上前来的嫦娥仙子出言解释道。 不远之处,神情玩味的灵幽也是亦步亦趋走上前来。 大势至菩萨点了点头道:“太阴仙子所言甚是。若贫僧没有看错,七层玉阶一旦踏上,禁制就会逐阶增强,直到法力尽锁于身……而来到天枢宫前,就要面对三凶荒古意志的拷问了。” 警幻仙子美眸流波,忧虑道:“那现在该如何是好。” 方才警幻仙子虽然恼怒陆北不知死活,于诸位真仙众目睽睽之下,贪心不足地将三光神水夺走。 但她终究念起先前一些交情,也没有出手追杀陆北的意思。 至于大势至菩萨和嫦娥仙子,不说二人早就对此地有些了解。 单说二人是金仙强者,还未入得此地,就是受到了规则的排斥。 若非二人暂时散去三行本源的小圆满之势,恐怕连寒玉广场都进不来。 至于灵幽,则是早就受到那一位尊者的点拨,对此地的了解不在大势至菩萨与嫦娥仙子之下。 毕竟传言北斗七星宫,可是上古妖帝布置在周天星神殿诸多手段中的一部分。 三凶荒古意志守殿,岂是等闲! 混沌、穷奇、饕餮、梼杌并称荒古四凶。 上古之时,妖帝屠灭荒古三凶,抽炼三凶真灵中的荒古意志,烙印在周天星神殿诸宫宫门之上,以作守御之用。 据说,妖帝本来是要把梼杌一并屠掉的,但是梼杌见机不妙,逃到归墟之地保得一命。 因此,诸位真仙若不能渡过三尊堪比大罗金仙道意的荒古意志封锁拷问,终归止步于北斗七星宫门外罢了。 陆北此时只觉自己身处一片混沌黑暗之中,孤独穿行,没有尽头。 他的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荒凉和疲惫之感,正待向整个身心感染而去。一道亮光如同明灯闪起。 眉心灵台蓝光大放,那是昆仑镜在驱逐混沌凶兽的荒古意志。 灵台颤鸣之声,不绝如缕。 陆北缓缓睁开眼眸,步伐不再停顿,径直向宫门走去。 双手伸出轻轻推开,如同归家的游子一般轻松写意。 “此子……这怎么可能?” 大势至菩萨枯黄烫金的面容上,满是难以置信之色。 警幻仙子檀口微张,眼眸之中异彩涟涟,呐呐道:“陆北……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方才,大势至菩萨可是将荒古意志的威力讲述了一番。 但陆北竟然视其如无物,实在…… “咦。” 第七层玉阶之上,魔佛老人突然冲天而起,连连自第七层玉阶之上倒退而下。 每退下一层,身形就佝偻苍老一些。 到得退出玉阶范围外时,魔佛老人缓缓转过头来。 饱经风霜的面容上,皱纹已是阡陌纵横。 其上玄妙光影几次闪烁,虚浮不定。眼眸中同样有着令人心悸的疲惫和憔悴之色闪过。 “好一个穷奇……可恨。” 魔意森森的一只眼眸猛然睁开,正待向那北斗七星宫打出本源神通发泄心中愤懑。 一道光柱自虚天投来,将魔佛老人笼罩传送出去。 灵幽凛冽道:“真灵被穷奇的荒古意志吞噬三成,真是可悲呐。” 原来,魔佛老人在穷奇关于善恶的拷问中,败下阵来。 荒古意志直指本心,无法掩饰。 穷奇是什么东西?善的吃掉,恶的却要嘉奖的奇葩凶兽。 魔佛老人信奉善恶皆由心出【一念成魔,一念成佛】的修行真意。 估计也是此种原因,才只是被穷奇的荒古意志吞噬掉三成真灵吧。 纵然如此也是元气大伤,此生都别想烙印第三种本源了。 金仙更是几近无望,除非有着‘三光神水’那样的疗伤圣药医治。 想起‘三光神水’,灵幽一双血眸转动之间,就是想起陆北来。 心道,陆北这厮倒是有些本事,竟然能够突破荒古意志的拷问。 可惜你再有本事,还不是被本座…… 想到某种妙处,灵幽一颗玲珑芳心越发得意。 这时,警幻仙子神情踌躇,眼中满是举棋不定之色。 大势至菩萨沉声道:“两位仙子,贫僧先行一步了。” 说着,掌中现出一盏琉璃宫灯,神情肃穆地向七层玉阶踏去。 那宫灯之上一团灰色火焰,明灭摇曳。 其上意志悠远,直通幽冥。 正文 第六十四章 天枢宫中事 大势至菩萨手中所持之灯,正是西方佛门燃灯古佛的本命法宝,灵柩宫灯。 嫦娥仙子星月眼眸微动,淡淡道:“灵柩灯吗?” 看来北斗七星宫中的那物,已经引起佛门那位道尊的觊觎了。 “仙子,荒古意志凶险莫测,要不要本座助你一臂之力。” 灵幽上前一步,笑着出言打断嫦娥仙子的沉思。 嫦娥仙子淡淡一笑,却是毫不在意地向七层玉阶踏去。 见此,灵幽目光幽冷,明晦不定。 心道,这嫦娥还当真是油盐不进呐。 突然又见警幻仙子在不远处默然站着,一副岁月静好的娴雅模样。 然而仍是被细心的灵幽洞察到,警幻仙子眼眸中那不时流露出的挣扎之色。 灵幽冷笑道:“警幻仙子,怎么不求一下那老和尚?” 不知为何,她总看这警幻仙子有些不顺眼。 按说不应如此……莫非是先前陆北那厮与此女谈笑晏晏的原因? 呸呸,本座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应该是有其他因果牵连的原因吧。 一时之间,灵幽也是摸不着头绪。只是下意识地对警幻仙子厌恶更甚。 警幻仙子一袭鹅黄色宫装长裙,雪肤柳腰,仪态静雅。 闻听此言,方缓缓转过粉腻白皙的脸颊,幽幽叹了口气道:“菩萨若是能帮助警幻,纵然警幻不说,菩萨也会出手帮助的。” 警幻仙子分明是忌惮七层玉阶的荒古意志之力,若是恍然不知其中厉害也就罢了。 但魔佛老人已经用事迹证明过荒古意志的凶险。她如何不心存疑虑,踌躇不已。 这时,一些真仙也是被荒古意志接二连三地镇压,向外传送而去。 比如藤祖、乌摩天妃、阴司的三位真仙守宫使。 倒是无常殿的掌殿使夜无常和【宗灵七非宫】的守宫使,这两位毫不起眼的真仙,竟然分别突破了混沌和穷奇二凶荒古意志的封锁。 至于地心古龙,见其在天枢宫前咧着大嘴,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 应该是突破了饕餮凶兽的意志封锁了。 可能也有这三位真仙强者,不知荒古意志利害,少了几分权衡利弊之后束手束脚的缘故。 却说陆北一步踏入天枢宫中。 空旷寂寥的大殿散发着冰冷而庄严的气息。 视线之中,殿内几根通天玉柱托梁而立,巍巍壮观。 说来也奇,数根玉柱之上并无灯火烛台等物。 然而当陆北步入殿中,周身却宛若披上一层星光,视线虽然不及数十丈远,但凡是目力所及之处,殿中景物也是依稀可见。 陆北心下大异,似有所感,抬头向殿顶望去。 赫然发现如炉的穹顶之上,似有周天星辰折下道道光辉,蓝紫星光闪烁如同云雾星海运转不息。 不对,那里还不是光源的最初之地。 陆北法力运于双眸,目力所及之下,此时才发现自己正前方赫然有着一方占地不过数丈,发出道道神秘的光晕的水潭。 突然,哗哗之声响起。 殿中星光微微黯淡,继而炽耀,最终亮如白昼。 陆北就是下意识地眯着眼眸,循声打量。 那水潭之中,勺子模样的一物突兀飞出。最终如司南一般静静悬浮于水潭上空,悠悠转起。 勺子柄端竟然指向陆北所在方向静止,或许是殿门方位就是北方的缘故。 陆北目光微凝,思忖道:“这就是酆都大帝提起的【七星璇杓】吗?” 此物究竟有何作用?能够让一位大罗道尊念念不忘。 无论有什么用,还是先拿到手再说吧。 陆北心念此处,到得殿中已经恢复的法力集束成线,向那【七星璇杓】摄去。 恩,毫无反应。 “笨蛋……【七星璇杓】重若七星,以你微末法力是拿不起来的。” 一道苍老沧桑的声音莫名响彻在空荡荡的大殿中。 陆北瞳孔一缩,按紧腰间宝剑,向声音来源探查而去。 良久之后,却是一无所获。 陆北沉声道:“前辈何不出来一见。” “咳咳,我老人家年纪大了,还是不见的好……此地危险重重,不可久留,你还是快些离去吧。” 沧桑的声音自被迷雾笼罩的空旷殿中传来,令人查探不出方向。 陆北似乎思索了一下,凝声道:“陆某千辛万苦来到此地,岂能无功而返,两手空空?” “这样啊,人家……我老人家见你怪可怜的。你可到殿中以西,那里有天枢星的星源珠,你拿走炼化也不算两手空空了。” 陆北淡淡笑道:“是吗?” 此时,穹顶之上道道星光如水穿梭流淌,刹那之间就是转来无尽星光向那殿西映照。 殿中以西果见一方八角六耳大鼎,一颗明珠一般的宝物,在鼎炉上空浮浮沉沉。 宝珠周围缕缕蓝紫之光流泻如清虹,散溢出无尽的生机之力。 “星源珠是星蕴精华所在,若炼化可以大幅提升修为。更可……恩,你干什么?” 彼时。 陆北冷笑一声,刹那之间化作一道流光向那【七星璇杓】飞去。 猛然握住勺柄,气血之力和法力同时运在双臂。然而臂上青筋暴起,【七星璇杓】仍是不为所动。 陆北只觉此柄勺子一般的东西,似乎真有七星之重,纵然他额头之上已经布满汗珠,也是无济于事。 “呀,果然是拿不起来,我老人家没骗你吧。” 声音本自惊慌,但转而似乎非常得意。 在不经意间露出了一丝灵动的稚气。 陆北似笑非笑道:“法力是拿不起来……那神念呢?” 神念本为虚无之物,以虚无神念如炼化法宝一般烙印其上。 应该有些作用吧。 “你可以试试。” 沧桑的声音似是风轻云淡道。 陆北微微笑道:“你深知陆某没有踏入元神境界,何谈分化神念……想来,你也不是什么前辈吧。” 陆北说完此言便兀自闭上眼眸。 默默运使被重重洗炼过的灵觉,感知其人动静。 “哼,知道就好……呀,你们人族果然狡诈。” 话音落处,陆北运使法力全速催动的三生三叶剑光倏然亮起,向殿中上首一处方向斩去。 迷雾星光如同碧波海浪般被这一剑斩开,突兀现出一道通天光路。 一道白色娇小身形如电飞起,向一旁的星雾中闪躲过去。 “你……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声音清脆,一如少女的娇软伶俐。 “只是真灵运用的一点儿小手段罢了。” 陆北闭目回道。 原来陆北真灵被重重洗炼之后,一旦闭上眼眸,心思沉寂无念。便可以真灵的敏锐本性,感知殿中灵性的微妙波动。 灵觉是所有生灵的本能,但有人迟钝,有人敏锐。 比如长期游走生死一线之中的人,就对生死危机有些玄妙感应,就是这个道理。 这其实已多少类似洪荒异种六翅天蝉的天赋神通了。 但与之不同的是,陆北真灵感知之力,只能感知不过数十丈范围罢了。 而六翅天蝉那是可以隔着上万里都能感知到生死危机和因果算计加身的。 当真是玄而又玄,诡异之处犹如天方夜谭。 正文 第六十五章 好大一只猫 陆北睁眼望去。 或许是隐藏之人被觑破身形的缘故,殿中迷离星雾开始渐渐散去。 整个大殿霍然开朗起来。 只见远处一头仪态非凡,似虎如狮,双角耸立的大猫正嘟着嘴。而一对儿蓝宝石晶莹的眼眸更是怒瞪着陆北。 这大猫浑身雪白,纯洁无暇,仪态非凡,眼珠转动之间尽显聪明伶俐。 好大一只猫! 陆北冷冽道:“大胆猫妖,竟敢装神弄鬼戏耍陆某。” 说完拔剑正待向‘猫妖’斩杀而去。 “喂喂,你且慢动手。” 陆北神色淡漠道:“你还有何话说?” “人家不是猫妖……是白泽。” 白猫语气弱弱道。 神兽白泽?就你? 陆北无声笑了笑,其意莫名。 慧黠的白泽似乎觉察到陆北面上的不屑之色,忙是来回转了几圈。灵秀非凡的雪白狮子头摇了几摇,似乎在以此举证明自己就是白泽神兽。 恩。 陆北仔细打量而去,回想《山海志》中关于白泽的记载。 发现这‘猫妖’从体态上看,还真是与那白泽神兽的记载有几分相似。 陆北微微收敛神色,沉声道:“白泽,为何阻拦我取下【七星璇杓】?” “这就说来话长了。” 白泽身形如电,飞跃到陆北面前。半人多高的身躯踱着慢悠悠的步子,神态优雅地眨着美丽的眉睫清声道。 “那就长话短说。” 陆北沉着脸打断道。 “凶什么凶嘛,人家又不是不告诉你。” 白泽心中气苦至极。 心道,爷爷不是说我族以后一定会被人族当作神兽祥瑞供奉吗? 这怎么跟想象的不一样? 唉……都怪我沉睡太久了。 如果不是本姑娘法力消散一空,怎么会受这坏人的欺负。 原来这只小白泽,是昔年跟随妖帝征伐洪荒的上古十大妖神之一白泽的后裔。 上古妖神白泽明晓万物之情,生来神而明之,通达过去未来,能够趋吉避凶。 因此对于妖族气运衰落之事早就有些预测。 其实不仅是白泽,就连统领亿万妖族,身为天界之主的妖帝手持河图洛书,洞察天机因果,岂会不知盛极而衰的天道至理。 就是人族最终取代巫妖二族成为天地主角这样的大秘,若说妖帝一点都没有觉察到,那是根本不可能。 但知道又如何? 天道大势,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就算你知道明天世界末日,宇宙热寂。 你又能做什么? 弱者不过安心等死,享受下生命最后的余晖而已。 至于强者说不得还妄想截取道衍一机。 白泽为报答妖帝器重之恩,随其征战,出谋划策。 但又不想族裔稀薄的白泽一族在天地大劫中自此灭掉。 因此,当妖帝令白泽督造【周天星神殿】之时,白泽便偷偷将其嫡系孙女封印在天枢宫中,与那【七星璇杓】共存。 白泽妖神仍显气运不足,又是分出一道神念,暗自沉睡东荒。 待到人皇轩辕巡狩天下,东至海、登桓山之时。 白泽神念分身于海滨向人皇呈献《白泽图》。 《白泽图》上载【自古精气为物,游魂为变者凡万一千五百二十种】。 如此一来,白泽将万类妖族灵窍的排布几乎全无保留地一一敬献给了人皇轩辕氏。 人皇轩辕氏见之果然大喜,遂作祝邪之文以祝之。 然而好景不长。 白泽这一道神念分身,也不知是被自上古大劫中苟活下来的哪位妖神给出手灭掉了。 至于《白泽图》,还未被人族应用,就是被焚成灰烬。 有人私下说,其实这一切本就是白泽妖神的诡计罢了。所图者不过那一篇祝邪之文而已。 当然此言引来其他人的嗤之以鼻。 人皇生而圣明,泽被寰宇,威加海内,谁敢欺瞒人皇?谁又能欺瞒? 此言殊为可笑。 再敢多言就是获罪于天,无可祷也。 定是那上古妖庭的余孽焚毁了《白泽图》,事情的真相一定是这样。 恩,也必须是这样。 对于此事,人皇轩辕氏倒是良久无言,最终叹道:“《白泽图》诚可惜之,然白泽神兽更惜矣。” 确实,上古妖神白泽在妖庭之中,可是一直作为妖帝的智囊倚重的。 此时。 偌大天枢宫中。 白泽清声道:“咳咳……说来此事就要牵涉到北斗七星宫的隐秘了。” 说到此处,白泽刻意顿住话头。一双慧黠灵动的眸子扑闪扑闪地望向陆北,似乎是在偷偷观察陆北的神色。 陆北冷声道:“卖什么关子,还不如实道来。” 白泽吐了吐灵巧的小舌头,灵动眸子满是羞恼之色。 心道,要不是本姑娘法力全失……我一定咬死你。 听完白泽神兽一番解释。 陆北目光闪烁,沉声道:“也就是说,这【七星璇杓】的主人就是你的主人?” “我有说过吗?只是我的真灵与这大勺子有些联系而已。” 白泽摇了摇脑袋,蓝宝石般的眼眸转了几转,装傻充楞道。 陆北心中沉思。 既然白泽被困在此地,真灵与【七星璇杓】近乎合为一体,那么自己炼化此宝,其实也就是将这神兽收入麾下了。 恐怕这也是白泽神兽不愿自己取走【七星璇杓】的原因。 收下一头灵巧非常的白泽神兽充作坐骑,倒是不错。 陆北想到此处,打量着白泽神兽,心中也是暗暗点头。 这白泽神兽通体洁白无瑕,面容莹润如雪,仪态非凡,单说卖相着实不错。 “你看着我……做什么?” 白泽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道。 陆北微微笑道:“咳咳,你的造化来了……本尊收你做个脚力如何。” “你说什么?一个未入仙道的蝼蚁……也要收我当坐骑?” 白泽翻了个可爱的白眼,如一泓清泉的大眼睛中满是难以置信之色。 这人族不过是未成仙道的蝼蚁罢了,竟然敢痴心妄想收本姑娘当坐骑。 还真敢想呐。 虽然她沉睡多年,但来自血脉的骄傲和传承却告诉她。 当今天下除非圣人临世,常人如何有资格以白泽神兽充当坐骑。 陆北面沉如水,冷声道:“怎么你不愿意?” “你做梦。” 陆北也不失望,伸出手来就要去摸白泽的灵巧脑袋。 此举当然要被白泽躲开,不仅如此,更是一阵狂翻白眼。 陆北转而望向天枢宫殿以西的那方六耳三足大鼎。 上面正放着天枢宫的【天枢星源珠】,这也是令外间诸位真仙垂涎欲滴的东西。 白泽见得此景,心中大喜。心道,此人果是贪心。 快去拿啊,快去啊,魂淡。 里面可是有着地、风、水、火混沌四灵中的‘火’……大日金焱。 这也是方才她不断怂恿陆北去取那枚星源珠的缘故,若是去取,大日金焱定然爆发,此人猝不及防之下,嘻嘻。 陆北转过头来,淡淡笑道:“你好像很期待。” “有吗?没有吧。我困了……你炼化完星源珠再叫我吧。” 白泽眉睫轻颤,慵懒地打了个呵欠,将脑袋放在两只雪白的前蹄之上。 “总觉得你不是真正的白泽神兽,据闻白泽聪明伶俐,至于你……越看越像一头蠢萌蠢萌的呆头鹅。” “魂淡,竟敢把本姑娘当成鹅那种低级生物。好吧,本姑娘不生死人的气。” 白泽大眼睛猛地睁开,羞恼万分,心中怒不可遏道。 正文 第六十六章 周天星斗阵 陆北说到此处,也不理会白泽的腹诽,转身向那方大鼎走去。 大鼎八角六耳三足,其上镂雕着八条气势张扬的苍龙。 八道龙口分立八角,铜雕龙纹须发鳞甲纤毫毕现,栩栩如生。 黑黢黢的龙口之内令人探不出虚实。 但陆北灵觉之下,深知其内必定有着大凶险。 陆北冷哼一声。 手掌摊开,一方圆形散发着蓝紫光芒的镜子现于掌心。 昆仑镜发出一道蓝紫光柱向那鼎上罩去。 “嗡嗡。” 鼎盖上下震动,八道龙口突然喷出道道白色的火焰。 这火焰犹如咆哮不止的火龙,带着无物不焚的灼热气息。 连绵一成火海,向陆北袭卷而来。 甚至若不控制,此火竟有焚烧整个宫殿的趋势。 白泽娇小身形飞遁如电,一个飞跃便变作一只小猫,向那【七星璇杓】所在潭中跳去。 只露出一个圆滚滚的小脑袋,灵动美丽的眉睫扑闪个不停,却是打量着陆北那边的动静。 “咦,这是昆仑镜的镜转时空?” 然而所有火焰根本未及向陆北冲来,却被早已吸来【天枢星源珠】的昆仑镜一阵扭曲时空,将重重空间如同幕布一般交错叠影。 【大日金焱】火海更是如同退下的潮汐,再无踪迹可言。 也不知昆仑镜将那【大日金焱】驱逐到何方界空去了。 陆北见那八角六耳三足巨鼎既然能够盛装大日金焱,想来也非凡物。 就待出手摄取,然而那六耳三足巨鼎却突然砰的一声,炸裂开来。 陆北身形疾遁,目光闪烁之间惊异不已。 盖因那炸裂的巨鼎在空中眨眼便成灰烬。 方才大日金焱尚在之时,巨鼎分明完好无损。 然而当大日金焱化作火龙喷出之后,巨鼎却炸裂成灰,当真是出人意表。 陆北的心中微微有些遗憾。 转过身去,发现白泽正望着他。不,准确地说是望着他手中的昆仑镜。 陆北也不在意被这头白泽认出至宝,神色淡淡道:“白泽,此地最终将会沉沦无尽虚空,下一次再现已不知是什么时候。” 白泽躲闪着陆北的注视目光,糯糯道:“那又怎么样?在这里也比出去给你当坐骑强。” 陆北眸光转动,心知这白泽心思其实已经有所松动,不过仍是拉不下脸而已。 “你之所以瞧不上陆某,不过是陆某未成仙道罢了。可你怎知陆某有一日不会成为通天彻地的强者。你若真的助我成道,我也不会把你当作坐骑苛待,而是当作同生共死的伙伴。” 陆北叹了一口气,静静地看着白泽。 良久之后。 就在陆北为不能收下白泽感到渐渐失望和遗憾之际。 白泽突然摇了摇雪白的脑袋,眨着灵睫道:“看在你这么诚恳相求的份儿上,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你了。” 都怪爷爷,非要把我的真灵与【七星璇杓】融为一体。 想起妖神白泽,她又有些伤感。 或许爷爷早就……白泽一族为什么要那么聪明呢。 万事尽知的痛苦,还不如当一头蠢萌的呆头鹅好。 白泽心中无奈地嘀咕道。 陆北微微点头。 白泽神兽通晓万物之情,虽说这头小白泽还未成年,心智尚有些幼稚,但见闻肯定是广博的。 恩,逻辑思维能力从来不等于知识量。 不过他也不需要白泽替他出谋划策,更多是借此了解三界中的一些秘闻。 信息的不对称,必然做出自以为正确但实则愚蠢无比的决定。 对于此言,他已经稍稍体会过了。 此时,白泽也是走过来,娇声道:“既然我们是伙伴了,我应该知道你的名字吧。” 陆北惊讶道:“你不是号称通达万物吗?” 白泽神兽号称上知天文地理,下知鸡毛蒜皮。这头小白泽,不会连这点功力都没有吧。 陆北心中沉思道。 “人家法力不是没有了吗?卜算不到啦。” 白泽皱了皱鼻子,眨了眨眼委屈道。 “天赋神通,也需要消耗法力吗?” 陆北目光疑惑,小声嘀咕道。 虽是如此说,陆北还是将名字告诉了白泽。 “你名字呢?” “没有。” 白泽无精打采道。 白泽一族子嗣艰难,但却不知何故,都是没有名姓。 号称什么都知道的白泽一族,却不知该给自己取什么名字为好。 当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当真是知人者不能自知。 “要不要我给你取一个。” 陆北摸了摸白泽灵巧的小脑袋,微笑道。 “好呀,好呀。” 白泽身形如电,变作一只小猫跳上陆北的肩头,语气欢喜道。 “你通体如雪洁白,要不叫你白洁……呃,白雪吧?” “白雪,白雪……那我以后就叫白雪了。爷爷,小白有名字了呢。” 白雪弯弯的睫毛上,晶莹颤动。 陆北心有所感,将这轻若无物的小猫托在掌中,轻轻捋了捋柔顺的毛发。 长叹了一口气。 娇小玲珑的白雪本自沉浸在悲伤之中。 此时突然察觉到一股雄性气息冲入鼻腔,忙是跳了下去,变作半人高的庞大身躯,蓝宝石澄澈碧波的眼眸之中,满是羞恼之色。 再敢占本姑娘的便宜……我咬死你。 陆北目光微微讶异,不过摸不清这白泽心中想法,也不在意。 “白雪,这【七星璇杓】对于大罗道尊之辈究竟有何作用?” 陆北沉吟道。 酆都大帝对此物如此渴求,他若不弄个明白,无法心安。 而且,酆都大帝恐怕看重的不是【七星璇杓】本身。 因为自己想带出此物,就必须完全炼化此物。这一点儿,酆都大帝不会不知道。 白雪撇了撇嘴,清声道:“大罗道尊一念生界,深不可测。这【七星璇杓】,可以暂时以星源珠凝聚星神,作为攻伐手段……可这依然对他们没什么作用啊。难道……” “难道什么?” 陆北沉声道。 这白雪说一半留一半的性子,到底是跟谁学的? 若陆北能够回到上古,有幸一睹上古妖庭第一妖帅白泽妖神决胜千里之外的绝伦风采,估计就知道白雪是跟谁学的这副腔调了。 白雪翻了个漂亮的白眼,糯软道:“陆哥哥,你别那么心急嘛。” 陆北无奈地叹了口气。 “如果不是为了凝聚星神之法,那么就是为了周天星斗大阵的阵图了。” “周天星斗大阵阵图?” 陆北心中泛起波澜。 正文 第六十七章 天枢星神威 据传,周天星斗大阵是妖帝和东皇两位上古至强者,在混沌钟中根据鸿蒙星辰的运转,参悟而出的洪荒杀阵。 杀伐威力不在都天神煞大阵、诛仙剑阵、混元河洛大阵之下。 莫非这【七星璇杓】之内竟然有着周天星斗大阵的阵图吗? 可是纵然得到周天星斗大阵的阵图,酆都大帝又能做什么呢? 再现周天星斗大阵? 怎么可能。 而今周天星辰之力尽操于天庭仙神手中,纵然有着周天星斗大阵的阵图,也是无济于事的。 或许是有些不为人知的目的吧。 陆北依稀觉得自己可能渐渐接近到了这方西游天地的隐秘。 他摇了摇头不再多作深思,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先铸就元神为好。 “这星神又是何物。” 白雪娇声道:“星神就是星神啊。” “雪儿。” 陆北上前一步,揪起白雪一只剔透莹润的娇小耳朵,凝声唤道。 “放手啦,我告诉你。” 白雪高声叫道。 心中气愤之极,这坏人竟敢揪本姑娘耳朵。唉……爷爷也总是爱揪我耳朵的, “星神,就是星神之相,可类比元神法相的。不过……” “恩?” “不过要以星源珠暂时凝聚。你方才不是得了一枚天枢星源珠吗?可以特殊法门凝聚天枢星神。其实也没什么大用……就是周天星神昔年调动星源之力加持神通威力的法门而已。” 其实白雪仍然没有说完,若陆北炼化【七星璇杓】,甚至可以消耗掉【天枢星源珠】完全再现星神之威。 虽然只有短短数个时辰,但堪比三行本源金仙的战力,也足以令人疯狂了。 然而要求也是苛刻无比,没有至少真仙级神意的统御,三行本源根本无法流转成小圆满之势,自然也谈不上在修元神的阶段就过把金仙的瘾。 这其实都是上古妖庭的那些真仙级妖圣,利用星辰之力研究出来的攻伐神通。 对于陆北这种还在金丹阶段,未入仙道的人物,说了也没用。 此时,或许是白雪刚刚苏醒过来本源未复,又或者是与陆北说了许多话的缘故。 白雪似乎感觉颇为疲惫,上下眼皮都耷拉着。 又是打了个长长呵欠道:“太困了,我先睡会儿啦。” 陆北目光转动,淡淡道:“先别睡,暂时凝练天枢星神对修为有什么要求没有?” “应该没有吧,可能得至少元神境界……” 白雪还未说完,一颗美丽的大脑袋就趴在两只雪白的蹄子上,竟然呼呼睡了过去。 陆北面上陷入沉思。 天枢星神对自己又意味着什么呢? 他的左掌突然现出一枚宝珠,正是那先前由昆仑镜摄来的天枢星源珠。 或许是没有经过此地莫名法则拟幻真灵的缘故,昆仑镜同样没有将此物吞噬一空。 此珠如同鸽蛋大小,周身毫光微微,并不给人以炫目灼然之感。 温润柔和之中散逸出无限的生机之力。 陆北眸光闪烁,暂且将此物收好。又一一取出【转轮黄泉草】、【九幽阴沉木】等物。 望着眼前来源不同的三物,心中可谓百感交集。 他为了铸就元神,成就仙道之基,近乎莽莽撞撞地闯进幽冥界。 此行可谓九死一生,而今转眼就要达成所愿,心中如何不为之感慨良多。 陆北收敛这些无谓的复杂情绪,将盛装着三光神水的【冥灵空心石】以法力骈指成剑,斩下一角。 在殿中兀自盘膝坐下,就待洗炼掉天、地二魂上真灵烙印。 至于此时会不会有人进得殿中。 这一点儿倒不用担心。 白雪先前就曾说过,踏上七层玉阶之上,经过荒古意志的拷问。 七座天宫所在的大星勾连七层玉阶先天禁制,每一个人所传送的地方是不同的。 换言之,自己既然到得此地,若是不出去,其余之人根本就没有进来的可能。 此刻其余诸真多半已被传送到其他六宫去了。 比如,现在的大势至菩萨此时就是神情郁闷之极。 大势至拿着那盏灵柩宫灯,枯黄烫金的面容之上苦笑连连。他虽借助其上大罗道尊的道意,于七层玉阶之上抵挡住了荒古意志。 但是,谁来告诉贫僧,这里是什么地方。 为什么会来到开阳宫? 望着门额之上,篆文书写的‘开阳’二字。大势至菩萨面上悲苦之色更为浓郁。 连连念起清心咒,方将微微升起的烦躁情绪压下。 “唉,那位尊者也是对此地一知半解啊。” 还是先进去再说吧。 念及此处,大势至伸出金色袈裟下的苍老的手掌,推门而入,直趋开阳宫中。 摇光宫前。 嫦娥一袭淡雅宫装长裙,如同仙子临凡,气质空灵出尘。 然而若留心观察,身姿窈窕,绝代芳华的女仙,眼角却有着点点泪痕闪烁。 若说旁人甚至是陆北都是借助外力,方才渡过那七层玉阶的荒古意志拷问的话。 那么唯有嫦娥仙子却是以本身的超绝道心,经受住‘混沌’关于孤独和本心的声声叩问。 无人知嫦娥仙子在那场道心的磨砺之中到底经历了什么。 但观其神情怅然,如水眼眸中更是有着几许凄婉之色。 想来并不是一段令人愉悦的经历。 嫦娥仙子淡淡一笑,哀婉凄楚下的笑容,美到令人惊心动魄。 如雪素手轻轻推开了这熟悉中带着陌生的摇光宫大门。 她来此地从来不是为了什么星源珠或是【七星璇杓】等至宝。 玉衡宫前。 灵幽血眸冷闪,明丽的容颜上满是懊恼之色。 若不是先前跟着嫦娥仙子身边兜兜转转,耽搁时间。她怎么会到玉衡宫前。 那位尊者也是,只说天枢宫中有一物是重中之重,吩咐自己一定要拿在手中。 可是……又让陆北那厮抢先一步。 灵幽气的暗暗咬牙,绛纱长裙下的酥软胸脯都是微微起伏不定。 天权宫。 【宗灵七非宫】的守宫使陈沉,周身气息阴沉一如毒蛇吐信,伸出如锈铁一般的大手,沉默着推开了天权宫的殿门。 …… 北斗七星宫之外。 十万八千条阴河交汇之地。 天庭七位星官踏空而立,神色讪讪地望向那七座隐在朦胧星光中的宫殿。 其中尤以天罡星官面上懊恼之色更甚。 他没想到自己在接近那七层玉阶之上,被荒古意志镇压而出。 想到那个连仙道都不成的蝼蚁,都能直入天枢宫中。 而自己身为阐教三代弟子,竟然连一个不入仙道的蝼蚁都比不上。不,怎么比不上? 不得长生的蝼蚁,本星君待会儿定要让你好看。 清秀俊朗的脸孔,在依稀星光辉映之下,甚至有些微微扭曲。 或许是方才在三凶荒古意志的拷问之下,勾动了天罡星官心中的那一丝偏执之念。 不远之处的阴阳法王面色同样阴沉似水,眼神不善。 此行无功不说,还被陆姓小儿一剑辱之。 想到陆姓小儿,阴阳法王眼中怨毒之色更郁。 “竖子,你以为夺下‘三光神水’,就能安然出了九幽吗?” 阴阳法王向周围望去,发现被荒古意志镇压而出的诸真都是意图不明地等待着北斗七星宫中的动静。 魔佛老人更是竖起道道幢幡,在阴河之畔默默打坐。 气息虚浮不定,周身水、土二行本源萦绕环复,好似不能归灵。 显然是打起了陆北‘三光神水’救治真灵之伤的主意。 若无‘三光神水’这等疗伤圣药治疗真灵伤势,魔佛老人甚至有掉落真仙巅峰境界之忧。 盖因,真灵的层次和强度不够,已经不足以让他烙印两道五行本源了。 正文 第六十八章 方知天地远 北斗七星宫。 天枢宫。 陆北此时浑然不知自己已然成为诸位真仙眼中的猎物。 他陷入了一种玄妙的境界之中。 天、地、命二魂一一分离而出。 三道白色光点分别投入【转轮黄泉草】、【九幽阴沉木】、【冥灵空心石】之中。 洗炼天地二魂的无上秘法在陆北心中如水流淌,道道青色元箓在双目紧闭的陆北周身升起。 远观一如青色水幕,碧波澄澈;近看恰似青羽灵蝶,翩跹飞舞。 而【转轮黄泉草】此时也已经被磨灭成层层粉雾。 圈圈黄色光晕悄然升起,最终在虚空中形成一座直径不过尺许的黑白磨盘,将陆北天魂包裹其中。 转轮之意,巍巍大哉。生死轮转,阴阳交替。 一转前尘。 突然陆北天魂之上,一道娇媚面孔隐隐浮现。 凄厉哀鸣道:“苏郎,你好狠的心呐。” 这是陆北前身的前尘。 二转来世。 娇媚虚影被黄色光晕包裹的黑白磨盘磨灭成灰雾散去,只余一道更加清澈的魂体灵光。 这时,一道冷峻面孔突然浮现,散发出帝王的森冷气度。 凛然威严的声音突兀响起。 “朕之一生,何须向尔等解释。” 却是陆北前身的来世。 因与神仙结亲,此生不得善终。但天道好还,报应不爽,来世却是入得帝王家。 这天魂之中本来就烙印着些许轮回的气息,那是前世与来生的种种因果交替。在此时磨灭之际,默默浮现。 其实修道之人在合三魂、铸元神之时,也是能查看到一些前尘来世的迹象的。 但那已经是无关紧要了。 既入道途,前尘尽去,来世皆斩……我只求今生逍遥自在而已。 三转今生。 最后一道烙印虚影突兀现出。 那是一个青衫少年,气质清秀柔弱。有着与陆北少年之时一般无二的面容。 青衫少年面上迷茫之色未曾舒缓,却被一道莫名之力泯灭殆尽。 彼时。 【九幽阴沉木】内地魂之上同样漂浮起来一道少年魂影,然而还未睁开眼眸,就被陆北暗中控制九幽之力消融磨灭。 一声长叹,仿佛‘响起’在空荡荡的大殿之中。 正是晶莹透明的【冥灵空心石】中那一道白色的灵体人影发出的无奈长叹。 ……自此天地之间,三界六道再无前身,只余我陆北。 此言在心中一出,一种大欢喜、大愉悦、混合着莫名的怅然心绪齐齐袭来。 彼时。 “嗡嗡。” 清越的激鸣之声响起。 说是响起,其实仍不确切。 因为这完全不能称之为声音,只是一种玄而又玄的频率波动。 却是陆北命魂之中的那一点儿性灵之光,依照冥冥秘法。向那被无数青色元箓禁制笼罩下的天地二魂映照而去。 真灵烙印,一如镜像。 一个面容冷峻,双眸漠然的青年身形被一一烙印而出,眉眼渐渐清晰可见。 直到此时,陆北才算在天地二魂中洗去原主烙印。 元神之道,一片坦途。 三魂回归肉身,陆北猛然睁开眼眸。 暗暗掐算脏腑五行流转,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得两三天。 他望着那柄【七星璇杓】,心中沉思半晌,再次闭目。 却是要一鼓作气,直入那元神境界。 元者,有形有质,游神御气。 天、地、命三魂以三才之势调和,成就神灵。 一呼一吸,天地人三才之气往来于十二楼。 天地借法,山河日月妙理运转于道心之间。 凝金丹之于黄庭,炼阳神之于五气,修真灵之于灵台…… 却不说陆北在天枢宫中如何铸就元神。 北斗七星宫外。 诸位真仙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心道,这北斗七星宫现世最多不过七天,现在已经过了四五天了吧。 除却两天前警幻仙子一脸失魂落魄从北斗七星宫出来,俏脸苍白地向西方遁去之外。 自那以后再无一位真仙强者出来。 诸真并非为之焦虑,能修炼到真仙境界的人物,岂会连等个几天的耐心都没有。 只是,他们担心其中多生变故。 毕竟很多人对这周天星神殿的一部分……北斗七星宫可是一无所知的。 谁又能保证,再次‘陨落’在里面不是真正的陨落。 就在这时,条条樱花金珞飞舞的七座星宫,蓝色瑰丽的星光突然摇曳不止,继而一道光影穿梭天幕。 一袭绛色曳地长裙,气质冷艳神秘的灵幽,化作一道流光飞遁而出。 十余道真仙级神念就待向灵幽身上扫去。 一声冷哼响起。 如玄冥黑水一般的幽幽波动,却是将十余道神念尽挡身前三尺之外。 灵幽柳眉倒竖,血眸煞气隐隐,目光更是惊怒交加。 一帮蠢货,竟然还敢探查她,真是好胆。 “灵幽道友,北斗七星宫是个什么情形?” 罗酆六天的一位守宫使飞遁前来,目光灼灼地问道。 此时,诸位真仙也是暗暗留心二人叙话。 灵幽冷笑一声。 “许觅,你问本座……本座又问得谁去。” “灵幽道友,何不将详情说于我等听听。纵然道友有所收获,我等同为阴司之人,难不成还会抢夺道友的机缘不成。” 这时,罗酆六天的另一位面相古奇的老者也是走上前来,一脸笑呵呵地道。 灵幽冷哼道:“玉衡宫中的【玉衡星源珠】在大日金焱所在的炉鼎之上。本座神通低微,降服不下,无奈退出。恩,事情就是这样。” “以道友水火二行本源圆满的真仙巅峰修为,都降服不下大日金焱么……老朽不信。” 远处藤祖瓮声瓮气地插话道,言语之中分明带着满满的质疑之意。 大日金焱虽然是混沌四灵之一,凶恶无比。 但一尊真仙巅峰强者不能出手降服之,他是万万不信的。 “老家伙爱信不信。” 灵幽血眸转动,不屑地撇嘴道。 “小辈,出言不逊。” 藤祖气得浑身枝叶乱颤,若非此刻正压抑着真灵之伤,就要向灵幽出手了。 彼辈身为真仙,尊严岂能轻辱。 这时天边一道黄色流光几次闪烁,隐隐有龙啸之声传来。 地心古龙咧嘴大笑道:“老龙此行不虚啊。” 锋利耸立的龙爪之中,一颗莹莹宝珠在掌间上下起伏。 见此,诸位真仙目光皆是露出贪婪之色。若非忌惮地心古龙实力不损,肯定要出手抢夺了。 地心古龙此时变作的是一位粗犷魁梧的大汉,就是对藤祖豪爽笑道:“老藤头,还留此地作甚。” 藤祖枯皱的树皮脸上,一张大嘴瓮声瓮气道:“老龙,老朽再等等那个小娃娃。” 藤祖真灵同样受了些伤势,虽然回去调养个几百年也无大碍。但既然那个叫陆北的小子手中有‘三光神水’这等疗伤圣药。 他又何必再费那几百载的工夫。 地心古龙粗犷面容之上,现出沉思之色,继而哈哈笑道:“既然老藤头不走,那老龙如何好意思独自离去。” 藤祖无声笑了笑。 深知地心古龙多半是担心自己独自离去,被此地真仙强者暗自联手夺下【天璇星源珠】。 毕竟此物关乎天庭星君之位。 若能参悟其内奥秘并完全炼化,甚至有着一丝司星掌辰的可能。 纵然星君之位不能得之,也能完美提升一行本源。 地心古龙人粗心细,如何不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 哪怕他是真仙强者,也怕被数位真仙同道围攻。 天枢宫中。 陆北此时已经到了关键时刻。 三魂在重重元气包裹之中渐渐形成一道挺拔人形,那是元神的雏形。 金青二色符文依着玄妙径路在元神之躯上一一勾画铭刻。 山河草木、鸟兽虫鱼、日月星辰、道文蝌蚪……光影成轮,最终嗡鸣一声,向那一尺七寸高的元神之躯映去。 “轰。” 一尺七寸高的元神小人猛然睁开眼眸。 眼中青气勃发,同时有着喜色流露。 口中喃喃道:“三十余年红尘客,今日方知天地远。” 气势涵渊若谷,呼吸之间,无数星光元气,在虚空中化作一袭青衫,向那元神小人罩去。 元神小人大袖飘飘,面色玄素,平静如水,再无波澜。 化作一道流光,向‘陆北’灵台遁去。 元神归窍的陆北霍然站起,恍若巍巍山岳轻动,气势波动震荡。 此时,白雪用灵巧美丽的蹄子轻揉了揉惺忪的大眼睛,转头惊道:“陆哥哥,你修成元神了。” 陆北冲白雪微微一笑。 面上如玉莹彻,眉骨隐泛金色。眸如沉渊,洞彻烛幽。 白雪微微闪过陆北卓然目光,撇了撇嘴,故作不屑道:“元神而已,神气什么?人家当年一巴掌,可是拍死许多的。” 陆北哑然失笑。 元神境界的确是算不得什么。 但这一步却是地仙、神仙、天仙的必经之路。 元神炼五气成地仙,炼阳神成神仙,辟虚天成天仙。 没有铸成元神,长生之道只是镜花水月而已。 陆北不再多思。 神念勾动【七星璇杓】沉浸其中,开始炼化这件藏有许多秘密的至宝。 此时距离天枢宫碎成无尽星光,沉入重重虚空仅余一日。 正文 第六十九章 一念窥上古(求订阅啦,均订好惨呐) 九幽。 暗红大日沉沦西山,淡淡月晕再上中天。 两道流光,一淡金,一纯白自北斗七星宫飞遁而出。 正是大势至菩萨和嫦娥仙子,这两位金仙级强者出了北斗七星宫。 诸位真仙目光投注其上,想出言询问二人收获几何,却也有些不敢。 至于无常殿的掌殿使夜无常和【宗灵七非宫】的陈沉,这两位不起眼的真仙早已在一日前,从天玑宫和天权宫中先后出来。 却是停也不停地自去炼化星源珠去了。 二仙不说借此一窥周天星神之秘,成那星君之位。 就是单单炼化星辰本源,完美烙印一行本源,也足以令人心动不已了。 星源珠蕴含天地五行本源,五行相生相克,可谓尽在星源之中。 而且星源本源力量中正平和,将一枚星源珠完全炼化之后,至少能将任意一行本源烙印至十成圆满。 这也是一些真仙巅峰强者认为星源珠关乎一尊金仙位业的缘故。 彼时。 一袭素纱宫装长裙,肩若削成,腰如约素,云鬓高挽的嫦娥仙子明丽玉容之上,神情无悲无喜。 春山黛眉之下,那一如明月的眼眸蕴星藏辉,更是令人看不出此女心思。 天罡星君飞遁上前,朗声笑道:“仙子此行尚有所得吧。” 嫦娥仙子弯弯峨眉蹙起,似乎不愿多谈北斗七星宫中之事。 转而向其余六位星君清声道:“诸位星君,此行虽然不尽人意。然机缘不可强求,若无他事……我等还是回返天庭复命吧。” 闻听嫦娥仙子之言,左辅右弼、文曲武曲、贪狼巨门六位星君就是相互交流了几句。 文曲星君比干叹了口气道:“仙子所言甚是,机缘自是不可强求。” “文曲星君所言缪矣。” 天罡星君黄天祥收敛起方才被嫦娥仙子无视后的讪讪神色,上前清朗道。 “贤侄,有何见教。” 文曲星君似笑非笑地望着天罡星君,神色意味莫名道。 天罡星君之父是东岳泰山天齐仁圣大帝黄飞虎。 而比干昔年曾与东岳大帝同殿为臣,称黄天祥一声贤侄倒是毫不为过。 天罡星君清咳一声,正色道:“我等此行毫无所获,诸位道友难道甘心就这么回返天庭。” “那依天罡星君的意思呢?” 武曲星君窦荣是一位魁梧昂藏的中年汉子,面容沉毅,眼眸冷肃。 闻听天罡星君之言,就是问道。 黄天祥淡淡一笑,道:“诸位,岂不知北斗七星宫中还有一人未曾出来吗?其人所获机缘,在他手中也是祸端。却是不如交由我等天庭正神掌握。” 此言一出,天庭诸位星君面色皆是陷入一阵犹疑。 左辅、右弼韩氏兄弟交换了个眼色。 韩升赞同道:“天罡星君之言,不无道理。我等天庭正神,合该享有这等天赐机缘。” 韩变也是笑道:“天赐不予,反受其咎。而且其人手中握有‘三光神水’这等圣药,恐怕也是难以保住的。与其便宜了别人,还不如……” 此言其意不问自明。 其人正是陆北。 陆北在众目睽睽之下,不惜重伤也要虎口夺食,将‘三光神水’这等疗伤圣药收入囊中。 此举近乎视诸位真仙级强者如同无物,众人不嫉恨才是古怪。 ‘三光神水’何等珍稀。 日月星三光之水分开之时可分别磨灭血肉精骨肉、消融元神魂魄、吞解真灵识念。 但三者合一却是可以治疗血精、元神、真灵三者之伤的无上之宝。 而修道者所受伤势大抵不出前三种,三光神水沐浴之下,尽扫其弊。 天地第一等的疗伤圣药,岂能被一不成仙道的蝼蚁据有? 念及此处,天庭一方除却文曲星君比干之外,其余星君无不心思活泛起来。 嫦娥仙子神色清冷地望着眼前一幕。 淡淡道:“既然诸位已经有所决断,那本君就先行回天庭向大天尊复命了。” “仙子要走?” 天罡星官大惊道。 嫦娥仙子淡然道:“此间事了,多留何益。” 话语说完,如洗月光如同一道白练,纱衣轻动,撩起一轮冷月就向幽冥界上空飞去。 望着嫦娥仙子离去的缥缈丽影,天罡星官眼眸中有着痴迷和懊恼之色同时流露。 他方才莫非是说错了什么话,惹得嫦娥仙子不快了吗? 仔细回想先前之言,发现好像并无不当之处。 天罡星官心中稍宽,只当是嫦娥仙子性子清冷如霜的缘故,转头不再多思。 这时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天罡星官耳畔响起。 “贤侄,老朽一大把年纪,就不陪你们在这里打生打死了。老朽先行一步。” 却是文曲星君比干慢悠悠走上前来,一脸笑呵呵地道。 天罡星君双手抱拳道:“那叔父慢走。” 文曲星君伸出宽大的手掌轻拍了拍天罡星君的肩膀,洒然一笑,再不多言。 一道星光恰如平地生波径直回返天庭去了。 此时,天庭北斗七位星君仅余六位,都是目光炯炯地望向北斗七星宫……静等陆北。 天枢宫中。 冰冷庄严与瑰丽梦幻的气息同时交织一处,恰似星光的璀璨绚烂。 此时,殿中弥漫星光突然如云雾一般涌动起来。 继而中央水潭深处,水流杳杳,清泠之音不绝于耳。 陆北双眸紧闭,神念通过【七星璇杓】沉寂莫名之地。 这时,一幕幕景象出现在他的心神之中,令他为之震撼莫名。 直到一幕现出。 那是亿万星光之下。 一位气质英武非凡的青年强者,其人一袭帝王冠冕袍服,气度凝然,风采绝伦。 眉心正中那一道散发着高贵玄妙气息的金焱印记,尤其令人见之难忘。 五官面容依稀隐在团团金色火焰之中,陆北难以窥见此人真容。 突然,此人大袖挥去,道道星河在其宽厚手掌之间破碎重组。 “犀渠一族,不遵妖庭号命,当族灭。” 随着响彻在天地之间的威严话音落下,星河汇聚成颗颗璀璨夺目的星辰,翻手之间,倏然落下。 莽荒大地之上,无数身高百丈的四脚苍牛蹬蹄嚎叫,发出声声如婴儿的啼哭。 似乎正在向这位强者求饶,然而却被其人置若罔闻。 最终天地一寂,继而星光乱流,陨石齐落。 犀渠一族,从此尽数消失于洪荒大地之上。 此人冷哼一声,自语道:“【移星换斗】之术,威力比起【颠倒阴阳】之术还是稍逊些的……小友以为呢?” 青年强者说完,眸中金焱翻滚成三足金乌之形。两道光柱猝然发出,恍若穿越重重时空,向陆北所在望去。 团团金色火焰豁然散去,现出一张眉宇桀骜,鹰视狼顾,睥睨天下的面孔…… 天枢宫中。 “滴答,滴答。”之声陡然响起。 盘膝打坐的陆北猛地睁开眼眸,两行血泪自眼窝之中流淌而出。 顺着苍白的脸颊,向殿中玉阶之上滴去。 他的心中已经起了惊涛骇浪。 东皇……上古强者,其威竟然恐怖如斯。 本已陨落的上古强者,隔着重重时空都能微微伤到他,实在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白雪也被陆北面容上骇然景象给吓到,一步跳跃过来,用娇小红润的蹄掌搽了搽陆北脸颊上的血泪。 软声道:“陆哥哥,你没事儿吧。都怪我……忘了告诉哥哥,大勺子中是有坏叔叔意志存在的。” 陆北毫不在意地笑道:“雪儿,哥哥没事儿。” 说着,伸手摸了摸白雪的灵巧美丽的大脑袋。 此举当然又是被白雪躲过,狂翻白眼。 一不留神,又想占本姑娘便宜。 陆北这时方内视己身,赫然发现元神之上,那一双灵动的眼眸已然被灼烧成两道空洞。 陆北冷笑一声。 取出‘三光神水’,遁出元神小人。 不过片刻,在三光神水的治疗之下,陆北元神和肉身的眼眸中再次清泓光澈起来。 正文 第七十章 不可言描述 此时,陆北方有余暇转头细细打量掌中之物。 这是一柄晶莹如蓝玉的勺子,陆北握在掌中之后。 此物倏然变小,轻若无物。 凡长七寸七分,七颗如同蓝色宝石一般熠熠闪烁的星辰,依稀勾连成势,散发着神秘的光泽。 七星之中“天枢、天璇、天玑、天权”合称“璇”。玉衡、开阳、摇光三星则合称为“杓”。 【七星璇杓】之名正由此来。 陆北下意识地把玩这柄并非炒菜所用,更非吃饭所用的小‘勺’。似乎正以此举平息心底升起的层层滔天波澜。 此物真是非比寻常。 盖因它不是一件先天灵宝、不是一件神兵利器……它是一种传承、一柄钥匙。 传承东皇对于星辰之术的一些领悟和其在身登无上之境后,关于修道境界的阐述。 最值得大书特书的便是东皇的星辰之术。 比如,三十六天罡变中的【移星换斗】。 【此门大神通可将宇宙万物转宫。天、地、人、鬼、妖魔、百兽轮转其位,择逆者可杀其身,灭其元。亦可活之。】 集攻伐与防御,治疗一体的大神通。 昔年,陆北蒙菩提祖师传授天罡三十六变时。 三十六种神通,他其实并未学全。 比如斡旋造化、颠倒阴阳、回天返日、移星换斗、补天浴日、钉头七箭这六门大神通,菩提祖师却是没有传授给陆北。 菩提祖师曾言,此六项大神通仅在传说之中,也非口诀书简可以传授,更非大罗道尊不能参悟修炼。 这些神通中的很大一部分,其实就连他都不具备施展出来的资格。 以陆北一生之力估计是没有机会用到的。 若有用到之日,那也可自行领悟了,更不需要他去以自己的领悟之法去传授。 当时,陆北虽然心有遗憾,但也不好强求。 但今日陆北却不曾想到,竟然能够获得东皇关于【移星换斗】这门大神通的修炼感悟。 原来要修炼【移星换斗】这门大神通,就要先行修炼【星陨斗落】之术。 聚星、定星、撼星直到修出星陨斗落之术,才算入了此门大神通的门径。 星陨斗落之术一旦修成,便可以无量法力,于五指之间凝聚颗颗星辰,反掌之间星辰齐落。 神通覆盖之地,无物不灭,敌手与星谐亡。 几乎与东皇周天灵窍炼星之法一脉相承。 东皇太一究竟是一位何等神武的盖世英杰。 此人竟然曾妄想纳周天星斗于己身灵窍之中,以此法门证就无上大道。 若非第二次天地量劫来临,还真有可能让东皇成就此事。 三界皆知,真仙在成就长生之时,肉身灵窍重铸之后如蕴星辰。 但也并非是肉身灵窍中炼出星斗。 东皇此举偏偏就是在灵窍中炼出星斗,这种设想可谓不疯狂。 不仅让人忆起一位旷古绝今的强者来。 据传开天辟地演化洪荒的盘古,就是左眼太阳,右眼太阴……周身灵窍诸天亿万星辰。 东皇之法虽无盘古大神的不凡气象。 然而此法一旦练成,也足以称一句【周天星斗不落而我不陨】近乎不死不灭,不朽住世了。 从【七星璇杓】中传来的信息看,东皇创出此门法诀,就是打【周天亿万星光加身,混元之力临之不惧】的主意。 可惜……或许是东皇太一创出法门太晚的缘故,抑或是其身为先天生灵的限制。 除却【移星换斗】之术作为东皇太一传下的无上攻伐神通流传,后来被大能归入天罡三十六变之外。 东皇太一至量劫陨落也没能将法门修炼完成。 陆北凝神沉思。 此法门他倒是可以尝试修炼。 凝练周天星力纳于灵窍之中。 不说有朝一日练到大成可以直面混元圣人云云。 就是【星陨斗落】这样攻伐无匹的神通,也是可以作为他的底牌手段的。 不过眼下……却是要想法从北斗七星宫外的真仙眼皮底下脱身了。 陆北自决定在诸真眼前夺下‘三光神水’之时,就有了这样的觉悟。 想来,外间的那些真仙已经候他多时了吧。 就在陆北皱眉苦思脱身良策之际。 白雪变作一只仪态非凡的小猫,轻轻跳上陆北肩头,嘻嘻笑道:“陆哥哥,你是担心外面的真仙吗?” 白雪虽然法力尽乎全失,但神念和见识还是存在的。 先前诸位真仙在天枢宫外的寒玉广场之上与陆北发生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 深知陆北接下来出去将要面临的不利处境。 陆北微微笑道:“雪儿,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陆哥哥,其实你可以试着炼化昆仑镜的。” 白雪声音酥软道。 昆仑镜么。 陆北取出巴掌大小的昆仑镜,望着这件先天至宝,目光闪烁不停。 “陆哥哥,昆仑镜在上古之时,就以【洞察天机,知晓古今,具时空穿梭之力】闻名西昆仑……昆仑镜穿梭时空之力,甚至比【九天十地辟魔神】之类的飞遁法宝还要霸道呢。” 白雪眨着灵动眉睫清声道。 陆北心思转动,雪儿的言外之意他明白了。 只要炼化昆仑镜。 不,只要能初步运使其中时空穿梭之力。 他就可以在真仙围攻之下,从容遁去。 可先天至宝要完全炼化,连大罗道尊都做不到这一点。 但他只是尝试初步炼化而已,倒也有几分可能的。 心念此处,收敛心神。 陆北暗暗掐算时间,发现距北斗七星宫完全遁入虚空,尚有大半天时间。 陆北向雪儿交代一声,就又是盘膝打坐起来。 这一次,他要一探这昆仑镜的时空之力。 殿中星光清洒,雪儿慵懒地伸展下身姿。 一道如电身形闪过,再次变作一只仪态非凡的小猫,向陆北怀中跳去。 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将美丽灵动的狮子头靠在陆北怀中,甜甜睡去。 幽冥界数天过去,于天庭却不过一瞬。 琼华宫。 天庭大公主红儿,明丽玉容之上满是惊疑不定。 “红儿,你怎么魂不守舍的。” 食神转过头来神色关切道。 红儿公主冲食神笑了笑,柔声道:“食神,我有些事先回七仙阁了。” 食神神情微愕,心下虽然疑惑不已,但仍是温润笑道:“那我送送你。” 红儿公主微微点头,二人一前一后向天虹宫走去。 天虹宫,七仙阁。 红儿公主神情凝重地取出昆仑镜的镜框,望着镜框边缘那不时散逸而出的蓝紫光芒。 素手摩挲之间,樱唇轻吐道:“本宫倒要看看那一半镜面到底遗落在何处?” 彼时。 天枢宫中。 陆北以神念凝练约莫百颗晶莹剔透,宛若青色星辰的神识念头。向昆仑镜投去。 颗颗神识念头,落入昆仑镜之后。 ‘陆北’只觉自己宛若置身于一片茫茫无垠的蓝色星海之中。 不过他也不以为意,一双冷眸望着那碧波之上穿梭不挺的蓝色流光。 碧波中央有着道道紫气光华在星海之中,化作椭圆形的紫气星漩。 一如后世星云一般,依着某种奇妙的轨迹转动不止。 因为陆北降临此地的实则不过是神识念头分身,所以不虞有陨落之忧。 再加上此地曾与他真灵建立过密切联系,他就更不用太过小心翼翼了。 此时,陆北由这具神识念头组成的分身,向那紫气星璇飞去,正打算一探究竟。 ‘陆北’打眼望去,只见那紫气星璇之中分明有着近五十条道符文锁链在浮浮沉沉。 他猜测此地应是昆仑镜的灵性中枢了。 至于那蓝色星海多半就是空间之力的来源……而紫气星璇中符文锁链,恐怕就是先天禁制了。 至于为何转动不止,这就牵涉到【时之大道】了。 【时由动生,无动不时】 用后世宇宙学的一些观点解释就是。 时间是相对的,运动是绝对的。 时间只是运动的度量而已,时间本身并不存在…… ‘陆北’大致数了一番,更确认紫气星璇之中共有四十二条符文锁链存在。 ‘陆北’分出一颗青色星辰神念,向那锁链探去。 甚至如果有可能的话,他有着暂时烙印气息的打算。 然而这时异变陡生,这一颗青色星辰神念被那符文锁链纠缠住不说。 符文锁链更有循着莫名联系,有向他这具神念分身席卷的架势。 ‘陆北’并不慌乱,正待从容斩去神念分身与元神本尊的联系。 然而却终是没来得及。 这元神刚刚凝练而出的数百颗神识念头分身,在短短的一瞬之间就被刻印着【时之大道】蚀文的符文锁链给吸摄而去。 就在陆北这一道神念分身被吸摄不久。 蓝雾星海突然一阵翻涌,在中央形成一方涵渊虚洞。 一道由红色星辰组成的神识念头分身,隐隐散发着元神之境的气势,突然自蓝雾星海跃出。 来人刚刚站稳身形,一脸迷茫地望着此地,明丽如玉的面容之上,如水星眸惊异无比。 素手轻掩檀口,失声道:“这是……昆仑镜。” 她借助昆仑镜镜框异动之时的空间之力,竟然将神念分身给降临此地。 这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 一颗玲珑芳心惊喜难言道:“若是找回昆仑镜,再趁势向母后求情,七妹说不得就不受责罚了。” 此女正是红儿公主。 红儿公主在天虹宫中探查昆仑镜动向之时,竟然借助镜框之上的时空穿梭之力,将神念分身传送于此地。 此女同样发现了那道符文锁链,更是升起了与陆北一般无二的想法。 然而……符文锁链依然将这一道神念分身束缚。 颗颗游离不定的青色星辰念头,此时一见那红色星辰念头。 或许是出于生存的本能,抑或许是其他原因,竟然纠缠一处……不可描述。 正文 第七十一章 泪珠如莲花(为舵主瞬雨辰童鞋加更) 可能是一瞬间,亦可能是永恒。 神交已久,倏尔一瞬。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红色晶莹星辰念头形成的俏丽人影,却是在符文锁链停顿之时猛然挣脱束缚。 一张红晕欲滴的俏脸之上尽是羞愤之色,然后化作一道红色流光,向那蓝雾星海形成的时空通道跃去。 一刻都不想多待,近乎夺路而逃……这该死的昆仑镜。 良久之后。 颗颗青色神识念头如同珍珠一般,飞出符文锁链。 最终在蓝雾星海上空猝然重组。 其人面上迷茫浓郁,浑然不知方才到底发生了何等香艳之事。 其实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于陆北毫无意义而已。 他其实只是当做了一场绮梦而已。 杂念丛生,人心缭绕;神念之弊,可见一斑。 彼时。 符文锁链轻轻颤鸣,蓝雾星海之上,突然现出一幕幕景象。 碧海生波,光影交错。 记忆犹如剪辑凌乱的电影片段,快速闪现在陆北面前。 那是他的过往以及因果纠缠。 正是在陆北神念投入蚀刻着【时之大道】符文锁链之时。 符文锁链推演补全的一幕幕关于他来到此方世界的一些因果纠缠。 有些不是以他的视角呈现,更多是一种局外人的角度,正在看着那个叫做‘陆北’的莽撞人生。 人生有很多事情,若事后再以一种俯视的局外人角度去看,却又是一番怎样的心境? 陆北不知道别人如何,但他的心中却是说不出喜怒……很莫名的感觉。 他的神情冷漠,冰冷的眼眸望着眼前的一幕幕景象。 方来此界的战战兢兢,初闻修道的欢喜愉悦,身为后世之人的自矜孤傲…… 就算看到昔年被八仙耍的团团转之时,神色也是未曾有分毫改变。 不是什么放下,而是放过; 不是放过敌人,而是放过自己。 敌人只有在无尽轮回中忏悔哭泣,才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八仙冢中枯骨,我必杀之。 这是少年之时,他发出的誓言,言犹在耳,久久难忘。 如今对他而言,不过是打算去吃饭、喝水、修炼一般。 待到时机成熟之时,他会微笑着给那些人送葬。 景象越来越多,越来越快…… 但对于只是神识念头‘陆北’,却是清晰可见。 他的神情冷漠,一如玄水无波,目光却越来越悠远。 ……坦然面对自己的过往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那往往有着难以言及的耻辱和心酸。 一如修道之人如何正视自己的杀戮罪业、蝇营狗苟、算计筹谋、薄情寡义…… 纵然来日登临绝巅,问鼎长生之后。 又岂是一句轻飘飘的【我为长生真仙,一生行事何须向汝等解释】能够敷衍的? 那一颗千疮百孔的道心日日夜夜的拷问,才是极致的痛苦。 没有一番挣扎,一番感动,一番跋涉,又有什么资格登临绝巅,立于亿万万人之上。 生命或者说真灵之所以可以高贵不朽。 不是因为它们强大,而是因为它们弱小。 生命有了思想,一朵花能在地狱中开出天堂。真灵有了烙印,一根草能斩尽日月星辰。 长生真仙烙印得了本源,却烙印不下感动,岂不可笑…… 这些念头在陆北心中浮起,他的眸中神采越来越亮,眸中白青二色交织的意境,渐渐圆融合一。 抱阴负阳,玄而又玄。 有了那么一丝【玄生初时】的意味,不过陆北却是浑然不知。 只是心道,这莫非是贤者时间……陆北自嘲一笑。 继而……惊怒交加。 盖因他的眼中现出一道道景象。 谢秋荻…… 一个清冷如霜的女子,不知何故驾云独自出了罪印城。 黑风呼啸,天边突然现出一道黑色人影,一张娇媚的小脸之上半边血肉翻卷,声音粗犷道:“罪印城附近游荡的厉鬼是越来越少了,难道要让老祖到罪印城去抓?恩,这是……玄阴之体。” 正是被黄泉节度蒋平一剑击伤分身和法宝的阴阳法王。 阴阳法王得意笑道:“没想到啊,竟然重伤之后,反而于此地碰上玄阴之体的炉鼎……老祖大道可期。” 玄阴之体,阴至极处,可谓太阴,玄阴,至阴。 鬼魂成玄阴之形,无论是用来炼入魔幡之宝充当主魂幡,还是培养成鼎炉冲击瓶颈,都是用途极广的。 阴阳法王化身想到此处,法目运起,再见此女元阴饱满,心中更是欢喜。 就是狞笑着扬起一道黑风向谢秋荻席卷而去。 谢秋荻此时玉容微变,一管青玉笔现于掌中幽幽浮起。 正是灵幽赐予谢秋荻的鬼器宝物。 毫光微微,其上水火二行本源突然亮起,将黑风驱逐一空。 谢秋荻花容失色,强自镇定道:“什么人,我乃阴司之人,尔等焉敢冒犯。” “一把不入流的鬼器,也想吓走老夫吗?还真是天真的可爱啊。” 大手挥去,画面定格。 只余一张惊恐到极致的清冷面容。 陆北抿唇不语,眼中滔天怒火升起。 有些事根本不能多想,以他心智,那其中龌蹉令人不寒而栗。 阴阳法王。 一字一顿,气息冰冷至极,周身更无一丝一毫的温度。 神念倏然收回元神。 陆北猛地睁开眼眸,虚室生电,霍然站起。 此举将正在陆北怀中沉睡的白雪惊醒,掉在地上,翻了个滚。 白雪糯声道:“陆哥哥,昆仑镜……恩,你怎么了?” 猛然见到陆北眼中平静如水的神色之下,压抑的阴鸷和杀机。 “雪儿,天枢星神如何铸就。” 冰冷的声音中带着沙哑。 白雪摇了摇灵巧的狮子头道:“陆哥哥,那天枢星源珠在真仙巅峰境界之时,是可以用来冲击金仙境界的。” “我问你,天枢星神如何铸就。” 陆北瞳孔血红,魔意森森地猛然望向白雪那一双美丽灵动的大眼睛,一字一顿道 这次却是连她的耳朵都没有揪了。 白雪眼眸之中,泫然欲泣,语气委屈道:“凶什么凶嘛……恩,这就是了。” 说着就吐出一道白色光球,莹莹白光散去,继而现出一道两寸一分长的玉圭来。 这玉圭其上白色光晕如水流动,更有着丝丝甜香流溢空中。 陆北神念探查其中,冷眸闪烁。 深深看了眼皮耷拉,无精打采的白雪一眼,似乎是有些歉疚地伸出手,想要抚摸她灵巧的大脑袋。 然而此举,再次被白雪摇起毛绒绒的狮子头躲了开来,此次却是再也没有冲陆北翻白眼。 陆北将手无力放下,方拿过玉圭苦研其中诀要,眼中不时露出明悟之色。 他却是没有注意到白雪灵动眼眸之中……那泫然欲泣的晶莹泪珠,终究是没有忍住落了下来。 “滴答,滴答。” 朵朵白色莲花在玉阶之上绽放,绚烂美丽,如璧无暇。 一如白泽灵兽的可爱伶俐,洞达世情。 正文 第七十二章 带你去杀人 天枢宫。 陆北目光沉寂,口中喃喃道:“真仙神意,阳神法相……堪比三行本源金仙之力吗?” 天枢星神是昔年真仙级妖圣创出的类似神仙法相的神通。 星神之相加持之下,真仙级妖圣可以发挥出堪比三行本源圆满的金仙级战力。 其实对于此时的陆北仍是有些苛刻的。 真仙妖圣之所以能够凝聚星神之相,需要两个前提。 其一是炼出阳神。 没有神仙巅峰境界的阳神,如何去抽取星源?至于以元神去抽取,那些真仙级妖圣好像没有考虑过。 其二是领悟神意。 没有神意居中统御,根本无法将星源之力的三行本源平衡圆满,那么发挥出金仙战力就是一个笑话了。 与其说是两点,倒不如说是一点。 单单神意就将真仙以下的人排除在外。 当然炼出阳神的神仙之流,却是可以凝就星神之相的,只是没有三行本源流转不停的金仙之力罢了。 但也比一般神仙法相战力更强就是。 毕竟星神之相本就是上古妖庭的妖圣们创出的无上攻伐神通。 但是创出此法的上古妖圣,无论如何都不曾想到后世却有一个未得长生的蝼蚁。 在获得此术之前,就已经领悟到了真仙级神意。 更想不到的是这么一个刚刚修成元神,连阳神都未炼出……不,甚至连地仙都没有成就的小人物,竟然妄想抽取虽表面平静但内里暴烈如火的星源之力。 只为一刹那间的芳华…… 陆北眸中疯狂之光闪烁,心思决然无比。 他不知道以元神抽取星源会有什么弊端,但是纵然元神为之崩溃,他一生道行为之尽消,那又有何惧。 谢秋荻身陷险境,生死不知,他在知道的情况下,如何还能一逃了之。 其实直到此时,他对她都没有理清那是什么感觉。 不知如何在朝不保夕的仙侠世界中安放下这份情愫。 但那些很重要吗? 这一次,他不再逃避。 此事无关风月,只因他怕,怕他不再像一个人。 修仙,修仙……为了长生,修到连一个人都不是,那才是真的可悲。 薄情寡义,自私自利……这样的仙人,令他作呕。 更何况……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人生中总有那么一个人,你或许不爱。 但她转身哭着跑去的那一个瞬间,却又让你念念不忘,怜惜至今。 此时,陆北双眸紧闭,不再多思。 青色晶莹的神识念头正一刻不停地领悟和推演东皇太一关于【星陨斗落】之术的修炼法门和心得。 他要以星神之相,施展【星陨斗落】之术,行逆杀真仙之事。 良久之后。 大殿之上,星光渐渐黯淡,距离此地完全碎成虚无星光,沉入重重虚天,已不足半个时辰。 陆北收回心神,转而看向正嘤嘤抽泣的白雪,眼中有几分愧疚之色流露。 缓缓走上前去,注视着白雪。 仪态非凡,洞察世情的白泽灵兽,强硬地扭过美丽大脑袋,也不去看陆北。 她之所以如此伤心,根本就不是陆北先前态度凶恶的缘故……而是来自心灵的遥远与漠然。 什么同生共死的伙伴,都是假的,骗人的…… 陆北神情略有些悲凉地看着这头正在使小脾气的小白泽。 他总是在不经意间就伤害到那些关心他的人和物。 陆北走上前去,将小猫一样的白雪抱在怀中,却被白雪扭动着娇小玲珑的身躯打算挣开他的怀抱。 “别动。” 白雪身形一顿,慢慢安静下来。 陆北伸出手来,动作轻柔地搽了搽白雪灵动眼睫之上滚动的晶莹泪珠,一如白雪先前为他做过的一般。 白雪娇哼一声,皱了皱哭得红肿的灵巧琼鼻。 陆北目光悠远,抬头向重重虚空眺望。 下意识地摸了摸白雪的大脑袋,此举当然被白雪躲过。 陆北不以为意,手掌下移,将白雪脖颈上的几缕凌乱绒毛轻轻梳理齐整。 白雪美丽的大眼睛中,这才露出享受和满意的神色。 心道,看在你这么温柔的份儿上,本姑娘就原谅你这么一回。 “陆哥哥带你去杀人。” 陆北眸光冷烁,杀机熠熠。 阴阳法王,你最好祈祷着她还活着,否则…… 彼时。 北斗七星宫外。 地心古龙笑道:“老藤头,什么时辰了。” “还有一个时辰。” 其余诸真也是神情冷漠地向北斗七星宫所在无尽星光望去,同时以神念将此地近百里范围封锁起来。 大势至菩萨一袭金色袈裟,在魔佛老人不远之处,不知与魔佛老人说些什么。 阴阳法王则是在和千面天妖以神念传音,偶尔那一张娇媚的小脸抬起望向重重星光,桃花眼眸之中满是怨毒之色。 “陆姓小儿,你插翅难逃。” “那人要出来了。” 天庭的天罡星君突然冷哼一声道。 就在这时,北斗七星宫所在大星摇曳不止,继而虚影生光。 一尊三丈多高的挺拔人影突然自无尽星光一步走出。 这是一个面容冷峻的青年,其人眼眸冰冷,神情平静一如周身蓝色星光毫无波澜。 此人一袭青衣,无尽星光辉映之下,依稀可以看到一个小猫模样的灵兽在此人怀中,探出一颗美丽灵动的大脑袋来。 正在这时。 此人两道如星柱一般的甄然目光,荡开阴河上空无数漂浮的阴雾,向阴阳法王望去。 众人齐声惊呼。 “这是神仙法相?” “这蝼蚁怎么可能,他不是未成仙道吗?” 诸真面上虽微作变色,但也不以为意。 毕竟都是长生之辈,什么样的情形没有见过。 不过还是有些微妙心思浮起。 此人究竟在北斗七星宫中得了何等惊天机缘,竟在短短数天之中,踏入神仙境界。 念及此处,诸位真仙一时之间,呼吸都是粗重了起来。 只有大势至菩萨双手合拢,轻轻道了声佛号,深陷的眼窝之中,一双沧桑金眸望向陆北,满是不解之色。 这好像不是神仙法相。 恩,为什么他感应到本源的气息,还有神意。 这是玄初? 大势至菩萨枯黄烫金的面容上,闪过了一丝自嘲。 贫僧的想法怎么会越来越荒唐了。 “小辈,交出三光神水……饶你一命。” 面容清秀俊朗的天罡星君,高声喝道。 天庭其余五位星君也是同时连连踏出数步,神情冷肃地望向陆北。 正文 第七十三章 怎么不可能 此时,阴司罗酆六天的守宫使许觅就是飞遁上前,呵呵笑道:“陆北,你既是我阴司之人,还不随老朽去罗酆六天。” 诸位真仙这时才想起,眼前之人还有一层身份是阴司的三十三路黄泉节度之一。 一时之间神色就是微微有些犹疑,但不过片刻,便将这一丝忌惮抛在脑后。 阴司之人又如何。 阻人成道,如同杀人父母。 不说陆姓小儿手中是否握有天枢星源珠,单说其人在天枢宫前夺走‘三光神水’,就让诸位真仙恨的牙痒痒了。 一个未成仙道的蝼蚁,享用天地奇珍,也配。 陆北冷冷一笑,眸中有压抑的痛苦之色不时流露而出。 根本毫无与诸位真仙废话的打算。 他不能浪费一点儿时间,天枢星源珠不过供他维持星神之相,数个时辰而已。 而且,他的元神……只要不立刻崩溃,一切就有办法。 “阴阳法王,给陆某滚过来。” 凛然大喝在寂静的九幽之地传的格外遥远。 诸位真仙皆是升起一种啼笑皆非之感。 此人这是疯了吗? 敢对一位真仙强者如此喝骂……谁给这人的胆子。 灵幽血眸闪烁,不屑地撇了撇嘴道:“还真是小人得志,就修成了区区神仙法相,也敢叫板真仙,不知死活。” “小儿找死。” 闻听这近乎传遍九幽的冷喝,阴阳法王怒极反笑。 于诸位真仙当面被一位蝼蚁指名道姓喝骂,当真是奇耻大辱。 又想到前仇旧恨,阴阳法王更是出离了愤怒。 遁光如电亮起,黑煞团团,将半边天空遮蔽的都是阴沉晦暗。 阴阳法王怒吼连连,道道鬼爪翻卷,凛然气势森森如狱,带着滔天的杀机和满腔怒火就向陆北打去。 诸位真仙也是暗暗以神念锁定陆北,却是没有抢先出手。 彼辈与阴阳法王共同身为真仙强者,阴阳法王被一不成仙道的蝼蚁出言侮辱。 诸位真仙虽有一些幸灾乐祸,但也对陆北厌恶之极。 我辈历经万劫方修成长生,被一小儿辱骂,端是不当人子。 不过为了防止提前引起混战,都是按捺住出手之意。 看着陆北的目光,浑然与看一个死人无异了。 唯一需要留意的是此人手中的‘三光神水’那等天地灵物。 见阴阳法王杀来,陆北冷哼一声。 星神巨人如山岳巍巍,周身星印,玉树琼花道道虚影浮起。 陆北掌中五指合并,倏尔握成拳头。其上万千星光亮起,继而汇聚成白、青、蓝三色之光。 一拳随意击出,破空之声响起。 阴阳法王连连后退数十丈,连连踏碎无数虚空,带着嫣红血迹的娇媚小脸已是惊容一片。 怎么可能,本座不是真仙吗?为何连一个神仙法相都挡不下。 念及此处。 “洼”的一声,吐出几口鲜血。 那鲜血之中有着点点星光亮起,但诡异的是却不断转化成白、青、蓝三色。 这是三行本源之伤? 其余诸真目瞪口呆,嘶…… 根本不需要去搽眼睛,神念之下,清晰可见。 这人的法相为何如此霸道。不,为何还有本源气息流转。 不会错,这是金、木、水三行本源的气息波动。 可这神意又是怎么回事儿。 灵幽本自好整以暇地望着陆北被阴阳法王杀死,心中还多少有些遗憾,毕竟…… 但此时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了。 她的一双冷然血眸微凝法力,秀眉蹙起,或是有了几分明悟。 “阴阳法王,你抓过的那个女子现在何处?” 陆北面色沉静,出声冷喝道。 “咳咳……什么女子,本座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还有陆北小儿,你到底施展了什么诡计,将本座重创。” 阴阳法王又是吐出一口鲜血,周身气息大乱,冷喝道。 在阴阳法王的心中,方才就是诡计。 一切都是诡计,他是长生真仙,怎么可能不是区区蝼蚁的对手。 “既然不知道,那么……就去死吧。” 陆北如星辰璀璨的眸子,杀机毫不掩饰。 身形如电,反掌一击,星沉斗落,干脆利落。 方才一击看似风光,然而那在星神之相中的一尺七寸元神小人,此时浑身有着蛛网一般的裂纹浮现。 元神小人手中握着的那颗【天枢星源珠】也在方才一击中缩小了那么一圈。 正是星源之力消耗的表现。 星神之相,突然长吸了一口气,无数星光自七窍而入。 元神疯狂抽调星源之力,在掌间凝聚成一颗颗星辰。 颗颗星辰重若山岳,带着碾压万古的无上气息向阴阳法王当头打去。 星光万道,星陨斗落;璀璨夺目,杀机暗藏。 阴阳法王此时感到一股强烈生死危机袭上心头。 疯狂喊道:“千面道友,快助本座一臂之力。” 千面天妖冷笑一声,毫无动作,心中却是一阵讥讽。 阴阳法王,你也算是混迹魔道多年的强者,不想今日竟然如此幼稚可笑。 正好以你来试探此子神通底细。 其实并不稀奇,彼辈同利相合,无利则分。自然谈不上什么交情可言。 而且陆北与阴阳法王交手,诸位真仙虽冷眼旁观,但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测。 心道,这陆北不知从天枢宫中得了何等机缘,这恐怕就是其中一种了。 至于是什么逆天大神通能够让一个未成仙道的蝼蚁,发挥出三行本源金仙的超凡力量。 此时探究实在没有多大必要。一言以蔽之,或者有着他们不为所知的原因。 诸位真仙都是自亿万人中搏杀出来的长生强者,一时惊异过后,也就那样了。 在既成事实面前,根本不会再细究什么可能不可能了。 此举全无意义。 或许只有凡间茶客在听书之时。 多半会磕着瓜子,喝着茶水,质疑所听故事怎样怎样不合逻辑,如何如何出乎意料。 在现实中他们就不会了,因为现实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再凄惨,再离谱,再悲催,只有两个字……“接受。” 哪怕玻璃心和眼镜碎成一地,也不会引来别人多看一眼。 不过徒惹人笑而已。 诸位真仙既然有了让阴阳法王上前顶雷的心思,自然是好整以暇,坐观好戏。 倒是天罡星君黄天祥先前被陆北无视,心中恼火无比。 此人算什么东西,竟然敢无视他。 彼时。 陆北手掌翻落,五颗星辰自五指之间浮现,带着摇曳之光,向阴阳法王落下。 星光之下,近千里阴河之水,幽幽光芒反照,将阴阳法王那一张娇媚的小脸映的更加惨白。 阴阳法王怒吼一声。 倏然现出自他成就长生真仙以来,多年未使的元神法相。 黑雾四起,一个高达四五丈的黑衣巨人突然现出。 两只大手连连挥动,玄煞之气,如同条条锁链一般飞舞着向五颗大星摄去。 摘星拿月本就是修道之人的手段。 “哼。” 倏然一声冷哼。 继而一道剑光倏然亮起。 道道本源之力裹挟着三生之力向袭来的天罡星君黄天祥杀去。 原来,天罡星君见陆北与阴阳法王交手,以为有机可趁,此时却是杀了过来。 这一切说来极慢,实则是和陆北和阴阳法王交手几乎同时发生的。 一剑斩去,无上鬼器带着三行本源和霸道的三生之力,向天罡星君脖颈斩去。 剑光百丈,快不可闪,近乎一瞬。 一颗有着清秀面容的头颅冲天而起,神情中仍自带着难以置信之色。 这蝼蚁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这就是伪真仙与长生真仙的区别。 怎么可能,怎么不可能? 你已经死了,这就是既成事实。 天罡星君毕竟不是真正的长生真仙,只是封神榜上之客。 昔年也不过是未成仙道的不入流人物罢了,自真灵到得天书封神榜之上,成就天罡星官多年。就忘了自己同样是不得长生之辈的蝼蚁。 当真是可笑可悲。 不过天书封神榜何其神秘玄奥,此人倒不会真的陨落就是。 但是三生之力依然霸道无比,再加上陆北此时以近乎准金仙的修为法力催动,就是纠缠在了天罡星君的真灵之上。 此时,那一道白色真灵就带着不死不休的黄紫色三生之力,一并返回天庭去了。 本自为天罡星君‘惨死’震惊不已的其余天庭星君,此时皆是倒吸了一口气。 望向那道在虚空之上纵横捭阖的身形,面上惊惧不已。 天罡都是不敌,我等……此人虎狼之辈。 此时,阴阳法王满头大汗,已是左支右拙,神情狼狈不堪。 元神法相之上的胸口现出一道触目惊心的大洞,直通后背。 然而却没有血迹落下,那是星辰之力的伤势,棘手难缠。 混乱无序的星辰之力,正一刻不停地破坏着他的元神法相。 纵然他是真仙级数的元神法相,防御程度也有上限。 而且这么多年,阴阳法王沉迷于本源烙印神通,根本就没怎么祭炼过元神法相。 而方才陆北五颗星辰打出,阴阳法王使出浑身解数,方堪堪躲过四颗。 然而终究被一颗星辰击中。 这星辰本自其大如斗,毫光微微。 但在阴阳法王眼中却是蕴含着杀伐之气。 陆北神情冷漠,对于自己对星辰之术的运用极为不满意。 其实,陆北的悟性已经是超绝了。 自他修习星辰之术根本就没有太长时间。 此刻施展星陨斗落,已经能让一位一行真仙疲于应付。 纵然创出此术的东皇复生,在同等条件下也仅止于此了。 其实陆北知道,不是他对此术的领悟不够,而是他元神一次不能抽调星源之力缘故。 一次五颗,不能雨落……如何能够屠杀真仙。 既然如此……那么。 星神之相灵台中的元神小人,猛然睁开眼眸,狠辣之色一闪而过。 五指掌心疯狂抽取星源之力,一颗鸽子蛋大小的星源珠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一圈。 而陆北元神小人同样也不好受。 “蓬”的一声,那是‘元神’小人近乎炸裂的声音。 一个杯子大小的容器装下一桶水,要怎么装……这不是一道数学题。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陆北心中苦笑不已。 正文 第七十四章 雨落真仙陨 九幽十万八千条阴河咆哮成龙,煞雾翻卷。 虚空之上,此刻正有两尊法相正在激烈交手。 其中一位身形挺拔,气度沉凝的人影,周身万千星光穿梭其间,玄妙冥冥,光晕溢彩。 星神之相下的陆北,以莫名神意居中统御,借元神抽调天枢星源珠,在此刻竟发挥出三行圆满本源之力。 星辰可以孕育生命,同样藏有毁灭之力。 生灭轮回,阴阳大道。仰观宇宙,道在眼中。 数十颗星辰,自陆北掌间几乎同时蕴凝而出, 五指并拢,刹那之间。 星沉,雨落。 阴阳法王神情惊骇至极,怒吼连连,周身迎风便涨,许久未使的【法天象地】神通被他强行使出。 法力一如江河滔滔,在周身环绕往复。 向其大如斗的星辰之雨摄去。 然而…… 此时,诸位真仙目光惊异,心思复杂难言。 地心古龙则是撇着大嘴道:“真给我辈丢人。” 藤祖凛冽道:“阴阳法王完了。” 魔佛老人重重咳嗽几声,他受穷奇荒古意志镇压,伤势已是颇重。 此时见得此景,心中也不仅升起几分凝重之意。 毕竟,‘三光神水’正在陆北此人手中。 彼时。 颗颗星辰如磨盘,带着铺天盖地的杀机向阴阳法王碾杀而去。 避不可避,逃无可逃。 星辰之力,山岳不足比其重;焚灭之力,火海不堪与其灼。 阴阳法王那数丈高的阳神法相寸寸崩解,如同流光烟火一般,绚烂美丽。 刹那之间,九幽阴河上空,一声血色雷霆闪烁,雷蛇劈里啪啦。 大雨倾盆,如瀑倒悬。 天上星辰陨落,尚有猛然爆发只为一刹芳华,更何况一位真仙强者的陨落。 这雨不是天地同悲,而是……喜极而泣。 彼辈长生真仙,如同天地之间的蝗虫一般,盗取天地灵机,死不足惜。 嘶…… 继而白光闪烁,一道人形真灵如电飞出,向虚空逃去,一张娇媚小脸惊恐现出,惊呼道:“诸位道友,救我一命。”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一张大手突然自星神之相上伸出,猛然握住阴阳法王的真灵。 “长生真仙,果然难杀。” 这阴阳法王不愧是长生真仙,竟然能在方才星辰之力猛然爆发的情况下,仍能逃出真灵。 不愧能在真灵之上烙印下一行本源的人物。 【真灵极弱,然极弱者极强……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故几近于道】 据说金仙境界的修士【一念生域,法有元灵】,真灵更是不死不灭,不朽住世。 金者,正有不朽之意。 金仙、太乙金仙、大罗金仙、混元大罗金仙……无不是在往修真灵,求不朽这条苍茫道途上走去。 传言,大罗道尊哪怕被同辈杀死。 只要三界之中还有人记得他的事迹,此方天地还记得他的气息……纵然真灵光影沉沦于无尽轮回之中,理论上也是能有朝一日自茫茫虚空中爬出来的。 当然如果是混元圣人不惜代价,全力出手击杀一位大罗金仙,也是能够将其自无尽轮回中生生抹去的。 天地不记得有你,你根本不曾存在过。 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不是死亡,而是生生抹去。所有的痕迹都抹去,如同一块儿抹布,擦去灰尘。 当然这些对于此时此刻的陆北只是好高骛远,遥不可及。 彼时。 阴阳法王那一道周身带着水行本源的真灵瑟瑟发抖,强行压抑眼中的怨毒之色,似是祈求又是威胁道:“陆北小儿,放过本座,本座……” “聒噪。” 一寸三分高的白色真灵小人,被星神之相的陆北一把握住,继而扔入口中。 磨灭不了真灵,那昆仑镜又有何用? 刚进陆北星神之相口中,便被陆北元神小人怀中所抱的那枚昆仑镜至宝,发出一道蓝色光柱将其人真灵摄来。 不过片刻,生生将烙印过一行本源的真灵磨灭殆尽。 清莹镜面之上蓝紫光芒继而大放,昆仑镜威力更甚。 此时,本自坐观好戏的诸位真仙此时眼中方是惊惧无比。 不,只觉遍体生寒。 这是……吃了? 远处虚空之上。 一袭绛色长裙,气质神秘的灵幽远远看着这一幕,贝齿紧咬下唇,那一对冷艳血眸之中满是复杂之色。 天庭五位星君此时也是相互交换了个眼色,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丝恐惧。 妖魔吃人者,比比皆是。 他们所见也不知凡凡,根本不会有什么动容。 但这是一位长生真仙,就这般陨落在他们眼前,还是以这么一种冲击心神的方式。 如何不令他们感到惊惧。 正如蝼蚁和苍蝇在我们面前死上成千上万,我们不会有丝毫触动。 但是同类之死,却是不同……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左辅、右弼韩氏兄弟目光交汇之间,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离去之意。 果然大阴星君先前所言不虚。 此地太过凶险,多留无益。 就在这时,大势至菩萨高宣一声佛号,飞遁而来。 “阿弥陀佛,陆施主杀戮如此之盛,已是入了魔道……不如随贫僧去往西方大雷音寺,安心参禅礼佛,洗去一生罪业如何?” 一袭金色袈裟的大势至菩萨枯黄烫金的面容之上,现出道道普渡世人的佛光。 周身三丈之地,金色莲花、玛瑙、宝树、虚影一一现出。 神情和煦温暖,慈悲与怜悯之意尽显其上。 经过半晌观战,大势至菩萨毕竟是四行本源圆满的金仙强者,眼力超绝,此时已然完全觑破陆北的虚实。 燃灯佛祖所求之物,多半就在此子身上了。 而且此子虽然魔性深种,但也天资不凡。 贫僧若能将此子渡化到西方作一尊护法金刚,无论对此子还是对我教都是功德无量。 此时,诸位真仙心中暗骂大势至卑鄙无耻。 若真让此人答应,大势至菩萨仗着金仙境界带着此人径直投西方而去。 他们在这里算什么?竹篮打水一场空,免费看了一场戏? 罗酆六天的守宫使许觅朗声笑道:“菩萨之言差矣,陆北是我阴司之人。况且他手中的‘三光神水’对于我等也是重中之重。” 诸真闻听此言,神情方振奋起来。 三光神水。 他们不就是在求取此物么。 大势至菩萨微微一笑道:“是不是阴司之人,也非道友可以自说自话的,还是问过这位陆施主吧。” 此时诸位真仙才向陆北望去, 万千星光之下,那一具天枢星神中的陆北神情玄素,沉寂如渊。 一双眼眸中却有着难以忍耐的痛苦流露而出,不过仍有几分轻松之色不时闪过。 原来方才昆仑镜在吞噬阴阳法王真灵之时,向陆北心神间呈现出了这么一幕景象。 那是几天前,阴阳法王就要擒拿谢秋荻之时。 一道淡黄色遁光闪过,天边现出一位妙龄女仙,此女一声娇斥,水袖挥动之间,水木二行本源神通,恰如林木争春,翠羽生烟。 道道青蓝光晕,一如碧波生涛。 带着本源级神通的玄妙凌厉,将阴阳法王攻击拦下。 正是与魔佛老人和大势至一行的警幻仙子,从高空飞遁而过罪印城。 远远见得这一幕,出手拦阻。 一袭鹅黄宫装长裙的警幻仙子,身形窈窕静姝,明丽玉容之上,冷漠如冰。 玲珑芳心却是冷哂不已。 堂堂长生真仙,竟然依仗修为欺凌一个弱女子,当真是我辈耻辱。 警幻仙子将谢秋荻护在身后,神情清冷地望向阴阳法王。 光影交错,渐渐模糊。 毕竟只是阴阳法王分身陨落之前,借助莫名联系传向本尊的记忆片段,凌乱无比。 陆北神情渐渐轻松,此时才将目光投向正笑眯眯地望向他的大势至菩萨。 “陆施主,可想好了。” 陆北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幽冷目光缓缓投向千面天妖……这一位先前曾以【蓝泽冷焰星璇砂】在天枢宫重伤他不说,更是与阴阳法王蛇鼠一窝。 此人该杀。 正文 第七十五章 神农的弟子 正在大势至菩萨为陆北的冷漠态度感到心生不满之时。 彼时。 千面天妖神情冷漠地望向陆北。 掌中一把凡三百六十五颗【蓝泽冷焰阴漩星砂】猝然向陆北洒去。 却是感知到陆北冷眸中的冰冷杀机,抢先一步动手。 他才不会像阴阳法王那个蠢货一般,等着陆北雷霆出手击杀之。 不仅如此,此妖千张面孔冷喝道:“诸位,此子油盐不进。仗着神通横行无忌,我辈何不联手将其击杀,瓜分三光神水。” 星砂直到近前,陆北此时方才觉察到。 毕竟他的神念强度只是元神境界而已。 这星砂发动无声无息,若非他真灵不断经过洗炼,灵觉敏锐堪比真仙。 恐怕就要中得千面天妖的暗算。 陆北冷哼一声,心知出手挥去星砂根本来不及。 星神之相高声长啸一声,面前带着无限杀机的蓝色星光如气浪一般向虚空荡去。 颗颗星砂幽幽打转,阴火蓝焰朵朵燃起。 将先前由于阴阳法王这位真仙强者陨落而降下的暴雨,灼烧成冰。 火至极致,灼雨成冰。 诡异至极,不可思议。 盖因这星砂殊为不凡。 先前陆北于天枢宫七层玉阶之前,就曾被此妖出手偷袭。 若非有着‘三光神水’这等疗伤圣药,说不得他就要焚灭在这蓬蓬冷焰阴火之下了。 此物是千面天妖深入九幽之的碧落亡灵海下三万里处,提炼整整一道寒渊的葵水之精,历时三百余年方炼制、蕴养出的真级灵宝。 【散则粒粒轻若星光,聚则团团如云似雾】 此妖在毫无跟脚底蕴的前提之下,还能纵横多年,并闯下赫赫魔名。 这件被他祭炼多年、心神合一的真级灵宝要占去一半的功劳。 至于为什么不是后天灵宝, 后天灵宝珍稀之极,非先天灵材不可炼制。 千面天妖没什么底蕴,能修成长生真仙也不知道是几辈子累积的功德气运了。 至于后天灵宝这等……只有三教弟子的真仙强者才能拥有的至宝,千面天妖还是不要想了。 就连猴王的定海神针也不过是后天功德灵宝罢了。 此时,千面天妖一把星砂洒出,正想故技重施,再次伤到陆北。 此举可谓隐秘至极。 千面天妖本以为此举能够建功,但不想竟然功亏一篑。 这却是他不曾想到的。 陆北嗤笑道:“小把戏使完了?” 闻听此言,千面天妖气得千张面孔都是铁青一片。 什么叫小把戏……此子殊为可恨。 陆北暗暗估算天枢星源珠的星源之力,又见诸位真仙在千面天妖的鼓动之下有合围之势。 他知道此时最好的选择是,逃。 但是若不宰了千面天妖,他念头实在不通达。 而且……想到此处。 他望灵幽所在方向深深看了一眼。 他可不会忘了此女对他做过的一切。 此女将他困在寒冥玄冰狱中,哪怕此女曾对秋荻有些恩惠也不能轻易放过。 纵然不能击杀此女,也要让其吃些苦头。 原谅帽?对不起,他不戴……谁爱戴谁戴去。 见陆北望向自己,灵幽一双灵动血眸收敛复杂目光,故作不屑地狠狠瞪了陆北一眼,樱唇轻吐两个字道:“蝼蚁。” 这一切说来极慢,其实发生不过一瞬之间。 甚至快到连希望息事宁人,打算人宝两得的大势至菩萨正为千面天妖的悍然出手……沧桑面容之上现出的惊怒之色仍未散去。 陆北躲过千面天妖的星砂偷袭,冲大势至菩萨冷笑道:“佛门普渡世人,然而此地宵小林立,群魔乱舞……佛陀何不作明王之怒,涤荡群魔?” 明王之怒,正是西方佛陀的教令轮身。 【教化众生特别贪愚者,而显化的忿怒威猛之相】 很多人以为佛门人多势众,佛陀菩萨、金刚罗汉众多。 其实不过错觉而已。 诸佛可显自性轮身、正**身、教令轮身。 正如一个人披上千马甲,其实仍是一个人而已。 不说佛门,就是中土道门的一些大能,只要愿意也是可以一念分身万千的。 只是道门之人不知何故,却是很少有大能如此去做,至于是嫌此举太过无聊还是其他的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陆北此言一出,可谓是在人群中放了个‘群嘲’。 群魔乱舞,宵小林立? 直听得灵幽与其他诸位真仙都是微微皱眉。 这话无异于恕我直言,在座的诸位……都是垃圾。 群仙再难忍耐,地心古龙咧嘴笑道:“既然小友一心除魔,老龙奉陪就是。” 藤祖冷笑涟涟,周身枝叶簌簌,飒飒之声中带着凛然杀机,踏出一步,神念已经锁定陆北。 罗酆六天的守宫使正待出列加入战场。 神念感知之中却突然传来了一道灵音。 一时间皆是神情巨变,许觅面上现出苦笑,喃喃道:“帝君这是又想看戏了?” 盖因,大罗道尊酆都大帝跨域传音,只有四个字。 “不准出手。” 无尽虚空之中。 一个神情玩味的黑衣青年正与一个红袍老者隔着重重界空相对而坐。 二人面前一方棋坪,白黑二线上下纵横交错,网格齐整。 然而其上却只有两颗棋子。 一漆墨,一血红。 棋坪于虚空凝就,那红色棋子周围滚滚煞气分明占据了大半个棋坪,将墨色棋子死死压在一角区域。 红袍老者周身血光如同水幕升起,令人看不出面容。 当然在黑衣青年眼中却是清晰可见。 这是一个红发红须红眉,面相清瘦的老者。其人眼眸沧桑,周身隐在微微扭曲的虚空之中。 一种屠神,弑仙,斩佛……灭圣的凌厉意境在红袍老者身上微微浮现。 “酆都道友,这论道棋局由你摆下。而今却又心不在焉,这是何故?” 语气平静无波,但饱含着滔天杀机。 被血红棋子压在棋坪一角的墨色棋子,随着老者话音落下,气势震荡,隐隐有皲裂之势。 若非棋坪是由酆都大帝施展轮回之力在虚空之弦上刻下,此地重重界天非被二人斗法摧毁不可。 盖因,二人皆是以本尊对弈。 酆都大帝从修为上说是不及冥河老祖的,但此地紧挨六道轮回。由酆都大帝摆下论道棋局,却是占了几分地利之便。 酆都大帝淡淡笑道:“冥河道友,此局且作和局如何。” 冥河老祖冷笑一声,道:“和局?贫道胜局已定,道友还是慎重为好。” “是吗?” 酆都大帝呵呵一笑,大袖挥去,黑白二色纹络纵横的棋坪突然飞起。 将两颗带着二人道力神通的棋子齐齐逐入归墟之地。 “好了,好了,这就和了。” 冥河老祖冷哂道:“酆都,你也就会耍耍无赖了。” 酆都大帝清咳一声,神色讪讪道:“冥河道友,本帝就不陪你下棋了,本帝要看戏去了。” “哼。酆都,愿赌服输……别忘了答应本座的事情。” 冥河老祖冷哼一声,根本不理酆都大帝的顾左右而言他,身形隐入重重虚空。 见这老鬼气息真的消失不见,酆都大帝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收起玩世不恭的神色,冷峻面容之上的黑白冷眸闪烁,心中喃喃道:“这老鬼就是个疯子……都是一群疯子。” 最后一句也不知在说谁。 他虽然放荡不羁,行事有些……恩,没脸没皮。 但他起码不疯。 而且这老鬼不愧是自上古年间就得道的人物,修为真是深不可测。 依他估计,纵然他使出浑身解数,也只是堪堪挡住其人五分之威而已。 但他方才却只能做出勉力支撑的样子。希图蒙混过关,但仍是被这老鬼识破。 好在彼辈之间有着约定,倒也不至于生死相向。 念及此处,不再多思这些烦忧之事。 目光穿过重重界天,向那个有趣的人看去。 神农的弟子,陆北。 不知你又能给本座带来什么惊喜呢? 正文 第七十六章 小儿你休想 阴河上空。 诸位真仙气势凌厉飞扬,冲霄而起,皆是以神念默默锁定陆北。 真仙级神念如矛似箭,隐隐带着攻伐之气。 计有藤祖、地心古龙、天妃乌摩、千面天妖、魔佛老人。 天庭五位星官神情跃跃欲试,毕竟此人被如此之多的真仙级强者围攻……虽先前忌惮陆北悍然斩去天罡星君,但忌惮终归也仅仅是忌惮而已。 这种条件下,有机会他们是不介意捡个便宜的。 倒是灵幽血眸冷闪,没有参与围攻,默默关注双方,也不知在想什么。 或许是出于谢秋荻的情面,也或许是不屑与其他人联手也未可知。 大势至菩萨高声喝道:“陆施主,还要执迷不悟么。” 随着话音响起,天龙禅唱阵阵吟起,金色佛音如晨钟暮鼓般,带着一股洗礼人心的力量,向陆北席卷而去。 显然,大势至菩萨已经由陆北方才躲避千面天妖星砂偷袭中的迟钝反应,猜出了陆北神念不够强大的事实。 佛门【狮子吼】神通当头棒喝,意图将陆北蛊惑渡化。 然而…… “不悟你妹……” 大势至菩萨枯黄烫金的面容愣怔一下,继而神情错愕无比。 尽管不知道此言是什么意思,但为何听着就有一种怒火上头的冲动。 千面天妖和先前的阴阳法王,周身魔威森森,血煞滔天。 这等魔头也不知害过多少人的性命,大势至菩萨……你怎么不去将此妖渡魔成佛,反而过来蛊惑陆某。 当真可笑之极。 隔着重重界空见得这一景的酆都大帝闻听陆北之言,嘴角就是忍不住抽搐几下,越品越觉得这骂人的话气势十足。 心道,此子这脾性倒是颇合他的胃口。 此时。 陆北那具星神之相继而高达百丈,正是【法天象地】这门法相战斗神通被他使出。 他身具须菩提祖师的传承,如何不会这等修道之人一旦修出神仙法相就可施展而出的近战神通。 百丈星神巨人面容平静,臂膀遒劲,身形雄武。 周身亿万星光倏尔燃起一蓬蓬蓝色火焰,道道玄妙光影恰似灵蝶翻飞。 当然巨人灵台之中那一尺七寸高的元神小人,手中握着那枚【天枢星源珠】消耗更快。 原本还能消耗一个时辰的星源力量,却于此时只余半个时辰了。 陆北掌中五指星光倏然亮起。 正如大日初升,驱赶了黎明前的最后一抹黑暗。 此光夺目,诸真心神皆是为之一晃。 聚星、定星、撼星。 颗颗磨盘星斗再现,这次却是上百颗璀璨夺目的星辰在掌间齐齐现出。 数百颗星斗光晕摇曳,霞光四溢。 齐齐落下,宛若天罚。 此时才真正可称得上一句星陨斗落,雨落似瀑。 天地之间一时雨花纷纷,暴雨如注。 然而此举对于陆北而言不可谓不疯狂。 方才已由‘三光神水’治愈的元神,却是猛然碎成一大团玄色雾气。 玄色雾气裹挟着蝌蚪道文、花鸟虫鱼、山岳河流、日月星辰的光晕也是飞舞盘旋,光芒熹微。 甚至隔着玄色雾气依稀能够看到,三条以天、地、人三才之势相对环坐的魂影,正自颤抖不停。 这是承受到了极限,元神竟有碎成三魂之势。 若陆北真的掉落元神境界,什么长生、什么道途,对他而言几乎无异于镜花水月,空中楼阁了。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元神之中那一道白色人形真灵激发出一股白、青二色的意境之力。 涟漪如水波圈圈散开将爆散的玄色雾气缠绕迟滞。 大雨滔滔,自天而降;重重雨幕,荫蔽视线, 一座三品黑莲灵宝乍然现出,陆北踏莲曳波之间,妙之毫巅地躲开诸位真仙打来的种种神通。 “先天灵宝。” 一道土黄色龙爪探出将陆北发出的星辰摄住,一把捏爆成无数星光。 正是地心古龙惊异言道。 藤祖挥舞万条树藤锁链,奋力将飞来的几颗星辰一一鞭飞。 这星辰其大如斗,是真的拥有一星之力。 不仅如此,暴烈绚烂的星光同样带着凛冽刺骨的杀机。 彼时。 大势至菩萨本想出手拿下陆北,却见到陆北脚下祭出那座三品黑莲。 神念探查之间,眼窝深陷的金色眼眸就是猛然睁大,继而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旁人或许只是看到一座散发着先天气息的三品莲台,但是在大势至眼中,却是看到了两道气息虚影。 这三品莲台他认得,对于莲台的主人甚至都有些印象。 莲台主人虽强,但已经陨落,不足为虑。 可那一道被燃起的蓬蓬金色火焰包裹的青色山岳虚影,却是让他微微迟疑了那么一下。 不过只在片刻之间,大势至菩萨金色眼眸之中就是重新恢复淡然之色。 地皇之徒又如何?又不是地皇当面。 就是地皇这等大罗道尊强者当面,他? 恩,手持灵柩宫灯这等先天灵宝应该大概……也许能抵挡吧。 而就在这么一个耽搁的瞬间。 场中景象已然大变。 星沉,雨落……近大半星辰向千面天妖打落而去。 千面天妖神色大变,千张面孔倏然何为一处,水行本源神通被此妖施展而出。 九幽之地。 虚空下方十万八千条阴河中的近三千条阴河波涛汹涌,顷刻间便越出三千条黑色水龙。 三千条黑色水龙咆哮翻滚着升起,密布虚空。 一如铜墙铁壁,向那飞来的近百颗星辰迎去。 千面天妖本就是水行本源圆满的真仙级强者,水行本源级神通不仅被此妖信手捻来,更是因地制宜,威力更甚。 盖因阴河之水的九幽阴煞之气可磨灭星光恶煞,正有抵消陆北星术神通的作用。 从这种种应对措施来看,足见千面天妖长生真仙的不凡风采。 哪怕千面天妖知道陆北对他恨不得杀之而后快,星术神通大半会落在自己身上。 可他也没有喊出类似先前阴阳法王‘诸位道友助我’的蠢话。 生死存亡之间,谁能助你? 谁又能助得了你? 同时被他祭炼心神合一的【蓝泽冷焰阴漩星砂】颗颗飞起,在此妖周身数丈之地架起防御之势。 千面天妖此时方有余暇,千脸神情凝重地望向那袭来的颗颗星辰。 这一切说来极慢,但正是发生在大势至菩萨一个犹疑的工夫。 大势至此时再次看去。 千面天妖…… 星光爆发,恍若岩浆四溢。 三千条阴河黑龙的确磨灭了几颗星辰,但仍是无济于事。 三百六十五颗星砂也被打散成团团蓝色雾气,向四处虚空激荡飞去。 至于千面天妖……此妖凄厉嚎鸣之声数千里依稀可闻。 千张男女老少样貌不同的面孔神情同样狰狞。 虚影倏然分离、合拢、分离、合拢……最终爆散成黑雾。 一道阳神如电飞遁而出,正要破开虚空遁逃。 却被踏莲而过的冷峻青年九步成势,曲曲折折之间,踏着重重节点,现于千面天妖阳神之前。 陆北冷哼一声,一把握住此妖阳神。 未待此妖再次施展神通,掌间金、青、蓝三色光芒升起。 代表着金、木、水三行圆满本源在陆北莫名神意的统御之下,以小圆满之势流转不息。 此举正将千面天妖的阳神死死禁锢,不得逃脱。 “你也要成为陆某口中之食。” 冷漠凛冽的声音响起。 千面天妖凄厉笑道:“陆北小儿,你休想……” 真灵勾动烙印下的水行本源,轰然炸裂。 轰隆。 不是,并无爆炸之声响起,当音波震荡频率高到一定程度,是没有声音流传出来的。 只有层层虚空好似为之镜碎,现出一个方圆数里大小的涵渊虚洞来。 根根黑色之‘弦’隐隐现出,然而几次震荡,如渊虚空便恢复原样。 正文 第七十七章 追杀百万里 此时,陆北高可百丈的星神之相剧烈颤抖,点点星光如同陨石飞跃穿梭。 一个七尺高的挺拔青年突然自瑰丽星光之中现出。 其人面容一片惨白,身形半跪于地,瘦弱却坚毅的身躯正在抑制不住的颤抖。 掌心赫然有着一个大洞,透明如水,却诡异地滴血未出。 亿万缕星光缓缓散去,陆北神情冷漠如冰,心中却起了一阵唏嘘之意。 【法天象地】神通竟然生生被此妖自爆震散。 好一个心性狠辣,冷酷的千面天妖。 此妖自知难以幸免,必定被自己将其真灵磨灭。 竟然拼着形神俱灭也要将重创他。 同样,此妖自始至终却是没有求饶,甚至没有说过毫无意义的威胁之言。 显然长生真仙也并非全然如阴阳法王那样不堪。 此时,陆北所凝就的星神之相已然散去。 陆北冷眸一一扫过神情或冷然或震惊的诸位真仙,直到着重向身形曼妙妩媚的乌摩天妃看了一眼。 诸位真仙一时之间,皆是不敢上前。 岂不见阴阳法王和千面天妖是怎么死的。 堂堂一行本源圆满的长生真仙,竟惨死于此子手中。 莫看此子现在一副强弩之末的样子,谁知道他还能不能发出方才的雷霆一击。 再次强势斩杀一位真仙。 而被陆北看了一眼的乌摩天妃雪腻脸颊之上,却微微有些异样。 此女他必杀之。 可惜,此时却是不能了。 他连连弑杀两位真仙级强者,【天枢星源珠】此刻已经只余米粒大小。 而且,他元神的伤势实在是拖不起了。 念及此处,三品莲台猝然发动,就想要突破诸位真仙合围之势。 乌摩天妃妩媚的面容上现出一抹讥讽之色,冷笑道:“此子真是强弩之末了。” 恩。 其余诸位真仙却是神色闪烁,却无抢先出手之意。 当确定陆北几次闪烁,是真的逃遁之时。 一时间本源级神通齐出,五色华光交叉闪烁。 陆北阴沉着脸,踏莲一一闪过,身形虽有些狼狈,但短时间内也并无大碍。 可这个短时间是真的很短。 青黑二色华光闪烁,藤祖一道重若千钧的树藤之鞭向陆北抽过来。 陆北身形就是一个踉跄,反手一道血色掌印,却是毫不回头地向一处方向窜去。 猛然瞥见一袭绛色长裙,气质神秘高贵的灵幽正神色复杂地望着自己。 陆北咬牙忍着后背传来木、土二行本源之伤的疼痛。 三生三叶黄泉剑陡然现出,道道黄泉带着翠意惹人的三叶草在掌间吞吐不定。 灵幽血眸冷烁,玉掌竖立,掌间水、火二行本源在此女神意控制之下,流转不息。 此时,大势至菩萨【诸法无我】掌印这时也在陆北后背远处早已扬起。 掌间金色佛影熠熠闪烁,就是几次连闪,穿过重重距离,道道金色掌印就向陆北打去。 此子既然油盐不进,而且还对他辱骂……总之无论如何也要多少给他个报应才是。 枯掌之间虽留了几分余地,但若是击中,陆北纵然是血身第三重境界,堪比神仙巅峰的肉身也是要被打得骨断筋裂的。 这还不同于先前藤祖一道藤鞭打来造成的伤势,其上只是附着些许本源之力。 佛门神通本就对魔道炼体神通有着诸般克制。 陆北那等未成形的后天血灵纹,能否躲过大势至掌印之中的‘无法’意志泯灭与否,还是尚未可知。 陆北冷哼一声,坚毅身形踏着先天灵宝疯狂闪烁,步步踏在虚空节点之上。 直到将将接近灵幽气势笼罩所在。 灵幽俏丽身形倒退飞遁,裙琚飘扬,唇角却勾起一抹冷傲弧度。 玉掌扬起,水火二行本源神通,带着浑厚的法力。 却是曲折如意……向大势至的金色佛掌挡去。 轰隆之声响起。 这一击虽然不足以完全抵挡一位金仙巅峰级强者的攻击。 但也是迟滞了片刻。 陆北目光微顿,身形不停,掌中三生三叶剑仍是扬起。 带着三生之力的一剑挥手随意地向飞遁虚空之外,刚刚抵挡一位金仙巅峰强者,气息还未完全平复的灵幽斩去。 猝不及防之间,灵幽虽极力闪躲,但一缕秀郁长发仍是被饱含着三生之力的一剑斩落在空中。 青丝变作片片黑蝶,迅速飞逝流散。 “斩发权且代首。” “蝼蚁。” 灵幽明丽玉容微变,血眸冷闪,望着陆北施展纵地金光消失在天边,嫣红如血的嘴唇轻吐道。 本来,她打着将此人所作所为,以及自己相助的留影,回去拿给小谢去看的想法。 不想此人竟然……果然是狡诈之徒。 藤祖此时飞遁上前,瓮声瓮气道:“灵幽道友,何故出手阻挡菩萨。” “哼,大和尚掌印神通直直冲本座打来……你却问本座为何出手,难不成还让本座束手待死不成。” 藤祖冷哂道:“灵幽道友,老朽劝你莫要自误才是。” 束手待死,谁不让你躲了吗? 闻听此言,灵幽一双血眸露出不屑之色,清声道:“一群真仙围攻一位不得长生的蝼蚁,还要瞻前顾后,当真是不堪入目。” 说完此言,灵幽冷笑一声,径直化作一道遁光离去。 “你……” 藤祖正要出手拦阻,却被罗酆六天的许觅笑着劝道:“灵幽道友身为游方殿掌殿使,向来说一不二惯了,道友不必放在心上。” 游方殿? 藤祖目光闪烁,也不说话。 阴司几位掌殿使都是来历神秘,藤祖久有耳闻,尽管心中愤愤不平,但此时也只能暂且压下。 此辱留待来日再报。 此时大势至却是早已不见于此地,向陆北遁逃方向追去。 陆北施展【纵地金光】一瞬千里,尤其是在此时仰仗天枢星源珠最后一点本源力量的发挥之下。 这门天罡三十六变中,唯一不亚于金乌一族化虹之术速度的遁法神通,被他尽心施展出来。 但是后方仍有一道金色佛影渐渐接近。 正是大势至菩萨,其人脚踏金色祥云追杀而来。 不仅如此,悲悯的声音隔着重重雨幕依稀传来。 “陆施主,何离去之速也。” 也只有大势至菩萨才有这个实力可以去追。 大势至菩萨金仙巅峰境界,四行本源圆满,不仅佛法精湛无边,神通更是玄妙无比。 别看脚下遁光只是寻常三朵金色祥云。 但一袭金色袈裟下的枯瘦苍老身形只是每一次平平常常的闪烁,就是不断拉近了与陆北的距离。 大势至菩萨远远望着陆北的背影,心中暗暗点头。 此子无论是心性,还是福缘,合该渡化到我佛门成一佛子。 显然,此时护法金刚之类不入流的果位,已不足以匹配陆北在大势至菩萨心中的分量了。 不说燃灯佛祖渴求的那物极有可能就在此子手中,单说此子脚下的灭世黑莲,就足见此子福缘气运不凡了。 至于此子是地皇烈山氏的弟子。 呵呵。 我佛如来广渡世间有缘众生,阐、截二教圣人亲传弟子也不是没有皈依我佛的。 前方,金光之上,陆北面容微微有些焦虑之色流露。 这时,怀中巴掌大的白雪急切道:“陆哥哥,这样是不行的,迟早要被那老和尚追上。” “雪儿,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昆仑镜……镜转时空,将那老和尚驱逐。” 白雪支着两个晶莹透明的大耳朵,柔声道。 闻听此言,陆北面上现出苦笑。 昆仑镜,这先天至宝没有炼化,根本就不听他招呼。 上次在鼎炉前驱逐大日金焱,纯粹是昆仑镜这至宝灵性撺掇着他去收取那枚天枢星源珠。 可惜这枚可以令真仙强者完美烙印一行本源的至宝,刚刚被他给用掉了。 而就在说话的空档,陆北灵台之中一尺七寸高的元神小人,掌中所握的那枚星源珠也是消失不见。 这一刻,他施展【纵地金光】神通完全使得是其元神境界本身的法力。 幽冥界之地苍茫寥阔,广大无垠。 陆北此时已从莽虚山入口飞遁出了九幽之地。 不知不觉之间,已经逃了百万里之远。 正文 第七十八章 还在这碍眼(为战火108童鞋加更) 大势至菩萨见陆北所驾金光越来越慢,枯黄烫金的面容之上,就是和煦笑道:“陆施主莫要逃了,随贫僧去西方如何……我西方有妙法菩提,长生大道只是唾手可得。” 陆北猛然顿住金光,转过身来,淡淡笑道:“菩萨所言甚是,陆某正有一物献于菩萨,以作进身之资。” 大势至菩萨也是停住金色祥云,双手合十,一脸慈祥和善道:“阿弥陀佛,陆施主终于想通了,不知陆施主所献何物?” 说到最后,大势至菩萨面上已是现出一抹期待之色。 “正是七星……” “咳咳,七星你妹。” 虚空之中,一道人影由淡淡虚光勾勒而出,直到渐渐清晰。 正是看了半天戏的酆都大帝,见陆北要将【七星璇杓】呈献给大势至菩萨。 不管陆北此举是真是假,酆都大帝却是将真灵投影至此。 陆北心中冷笑涟涟。 他知道酆都大帝一定在暗中关注于他,果然如此。 大势至菩萨瞳孔微缩,心神动处,一盏琉璃宝灯悄然现于掌中。 正是天地人三灯之一的人灯,灵柩宫灯。 此灯通体高九寸三分,晶莹澄澈,暗沉盈辉。 灯芯之中,凝成一团灰色火焰,名唤‘幽冥鬼火’。 此火号称四大神火之一。 大势至菩萨双手合十,神色肃穆道:“帝君,何故挡住贫僧去路。” 酆都大帝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了大势至菩萨一眼,微微笑道:“大势至且回吧……此子是我阴司之人,却是入不得你西方。” 大势至菩萨沧桑面容之上露出难色,踌躇道:“帝君,此子方才已经答应……” “答应又如何?本帝不准,你还在这碍眼。” 酆都大帝沉着脸打断道。 “帝君行事不要太过霸道了。” 大势至心中无名火起。 灵柩宫灯祭起,幽光几次闪烁,幽冥鬼火就是摇曳不定,晦暗之间,将大势至菩萨枯黄烫金的面容照的更是有了几分阴沉。 “看来,你这是想和本帝动手了。” “请帝君赐教。” “放肆。” 酆都大帝不怒自威,神情一如玄冰。 真当他一道真灵投影就杀不了人吗? 大势至菩萨置若罔闻,眼中更是闪过几分狠辣之色。 贫僧今日正要一窥大罗之威。 灵柩宫灯迎风见涨,灰色陈旧的‘幽冥鬼火’猝然升起百丈之高。 同时一股玄之又玄,浩瀚悠远的意志波动,自灵柩宫灯之上传来,灰色火焰更是猎猎翻卷,继而数万里灰色火海,好似黑色烟雾一般,铺天盖地向酆都大帝袭来。 凡是灰色火海过处,土石烧成砂砾,荒草尽为飞灰。 “米粒之珠,也想与皓月争辉。” 酆都大帝负手而立,双眸冷漠,面容之上杀机萦然。 一袭绣金纹帝王袍服,将其挺拔身形衬托得犹如山岳巍巍。 根本不见其动作,银色无瞳仁的左眸平静地向一望无际的灰色火海望去。 无形波纹震荡,灰色火海还未到得跟前,便蒸发成团团白色雾气。 “生之道力。” 大势至面容微变,脱口而出道。 “算你有点眼力。” 幽冥鬼火本就是含有死之道力,在燃灯古佛的道意加持之下,威力更是绝伦。 玄生初时,大罗道尊完全领悟玄初之境,可以真灵参悟道力。 一言一行,神通莫测。 这道力正是天道之力。 “既然你执意对本帝出手,想必已经做好转生的打算了。” 酆都大帝说完此言,像是向天地间的某位存在解释了一般。 墨色全无眼白的右眸就待向大势至菩萨看去。 闻听此言,大势至菩萨心中一惊。 灵柩宫灯祭起,金身神通同时施展而出,高可数百丈的金身佛陀,周身金光闪闪,万丈佛光成轮,璎珞金花飞舞盘旋,天龙禅唱响起。 在整个幽冥界,隔着百万里,依稀都能看到朵朵金焰,道道流光四处穿梭。 “无聊。” 酆都大帝撇了撇嘴,双眸就是向大势至菩萨望去。 就在这时。 一道由金色咒文和白色咒文凝就而成的拳印,带着玄之又玄的波动,自远方遥遥传来。 将将那圈圈黑白二色相参的光影之柱给抵挡了下来。 “阿弥陀佛,帝君何必动怒。” 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 继而一个面相庄严,骨如金锁的青年和尚骑着一头神兽,飞遁而来。 这神兽通体玄幽,虎头、独角、犬耳、龙身、狮尾,麒麟足。 正是‘坐地听八百,卧耳听三千’的谛听神兽。 谛听睁着大眼,就是向陆北所在望去,没过片刻眼中就是闪过一丝疑惑之色。 待觉察到陆北怀中露出的那一颗美丽灵动的大脑袋,正扑闪扑闪着眼眸到处看的白雪之时。 谛听眼眸微亮,神念正要传音,却被白雪一道如矛似箭的神念波动给顶了过去。 一只丑狗,还想和本姑娘攀亲。 地藏王菩萨周身玄初意境冥冥沟通天道,五气隐隐成华盖。 太乙金仙巅峰的道行,不,这已是初窥大罗之境了。 酆都大帝见到来人,沉声道:“地藏,汝也要阻挡本帝行事?” 地藏王菩萨淡淡道:“小僧不敢阻拦帝君,但大势至师兄,小僧却是可以阻上一阻。” 闻听此言,酆都大帝神情微愕,方微微一笑道:“地藏果然是一个妙人。好,本帝就给你这个面子。” “不敢当帝君夸赞。” 地藏王菩萨也不知和大势至菩萨说了什么,大势至菩萨老眼之中闪过一丝羞愧之色,收起金身神通,又化作先前那个普通平常,行将就木的老僧来。 二人向酆都大帝齐齐施了一礼,便架起祥云消失在天际之间。 陆北这时方拱手道:“陆某多谢酆都大帝相救之恩。” 酆都大帝转过脸来,微微笑道:“你不怨本帝没有及时出手就好。” “陆北不敢。” 陆北凝声道。 “不敢,看来不是不怨。” 酆都大帝神色淡然道。 陆北此时取过【七星璇杓】,沉声道:“陆某幸不辱命,将此物从北斗七星宫带出。” “哦,容本帝细观。” 陆北手中那柄【七星璇杓】自掌中飞出,落于酆都大帝掌中。 神念探查之间,良久之后,面容之上有些失望之色流露出来。 “此物,你且收好吧。” 酆都大帝说完,又将【七星璇杓】抛还给陆北。 陆北目光转动,凝声道:“帝君不要此物?” “恩,你舍得让本帝收回此物?” 酆都大帝似笑非笑地望向陆北。 准确地说是望向陆北怀中如小猫大小的白雪。 白雪打了个哆嗦,呲溜一声便钻入陆北怀中再不出来了。 陆北神情讪讪,也不多言。 酆都大帝笑了笑,方道:“方才睥睨天下的气势哪里去了。” 陆北拱手道:“帝君面前,陆某不敢放肆。” “天地之间,真仙强者浩瀚一如天上繁星。苍茫大道之上更不会因为你是谁的弟子,背后站着谁……别人就能够对你忌惮。同样,你以后行事也不必畏首畏尾。只要明悟了这一点,你方才是真正走上了一条强者之路。” 陆北闻听此言,若有所思。 “其实你方才做的不错,纵然你报出本帝名号,也不会再引来大势至的一分迟疑。” 酆都大帝微笑着告诫道。 显然对于陆北早已猜到他的真实身份,并不奇怪。 “我辈行事,一旦做出决断,管你背后站的是谁,一律无视之。” 其实这才是真实冰冷的丛林法则。 一旦得罪死,就往死得罪。 或有一些二代做出恶事之后,报出身后背景,期望此举能够引来别人的忌惮。 殊不知此举有可能非但无用,反而更快为自己敲响丧钟。 那种纵有舍得一身剐,也把皇帝拉下马的人。 彼辈为求念头通达,下一刻哪怕粉身碎骨,沉沦地狱,生不如死。但这一刻也要爽得炸飞起。 当然做出任何选择,都要有为之付出代价的准备和勇气。 正文 第七十九章 杏花洛阳雨 酆都大帝终究还是离去了。 当然,关于三十三把黄泉剑为陆北炼制成一柄杀伐类后天灵宝的所谓承诺更是毫无踪影可言。 不仅如此,酆都大帝还顺手收走了陆北手中的那柄黄泉剑。 恩,阴司令牌同样被其人收走。 似乎要以此举斩断陆北来到幽冥界的所有因果联系。 用酆都大帝的话来说,【七星璇杓】之物对他无用,自然一切承诺休提。 陆北冷眼旁观这一切,也不说话。 酆都大帝做完这些,方微笑着道:“【七星璇杓】你且收好。此物于本帝用处不大,但未必对于其他人没有用处。” 其他人? 陆北眼眸冷闪,心中沉思。 这其他人多半也是大罗之辈了。 酆都大帝洒然一笑,深深看了陆北一眼,身形便淡成无数流光,刹那之间便消失在陆北面前。 【七星璇杓】在陆北神念探查之下,或许是一副传承以及一枚钥匙。 但在酆都大帝这等大罗道尊的眼里,真的就是如此么。 或许它是一副星图,或许它是一处时空坐标。 看来酆都大帝也并非是一无所获的。 陆北望着酆都大帝消失的方向,沉思片刻。就再不耽搁,风雷遁法施展而出,向幽冥界之外遁去。 南赡部洲。 洛阳。 阳春三月的杏花雨淅淅沥沥,朦胧烟雨依稀升起,将偌大的洛阳城笼罩在一层薄纱之中。 长条青石铺就的街道两旁,数十棵大柳树在这杏花春雨滋润之下,抽出数根青翠的枝芽迎风招展,将早春的生机勃勃尽情展示。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街道上的行人神色匆匆……或打着雨伞,或披着蓑衣,戴着斗笠往来穿行。 风声微起,帘帷轻动。 洛阳东城。 一面斗大‘酒’字旗幡高高竖起,木质招牌随风摇曳。 酒馆之内。 一个趴在桌上沉沉睡去的酒客,这时忽然伸手揉了揉迷离惺忪的醉眼,抬起头隔着竹竿撑起的窗口,向远处望去。 只见远处一位眉目疏朗,神情冷漠的青年男子,步伐闪烁之间,似缓似疾地走来。 酒客只当自己眼花,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又是趴下睡去。 青年不避风雨,怀中抱着一个巴掌大小的伶俐白猫,这白猫双耳支棱,眼眸灵动慧黠,仪态非凡。 仅仅只是在陆北怀中露出一颗毛茸茸的大脑袋,但却见者无不心生喜爱之情。 “陆哥哥,这里就是人间了吗?” “恩,这里是南赡部洲的人族国度。” 陆北以神念传音道。 “感觉这方天地变化好大啊。” 白雪声音娇软道。 这身形挺拔的青年正是出了幽冥界的陆北。 陆北自月前出了幽冥界,先是寻了一处幽寂静谧的苍山老林。 将元神之伤和掌中所受的千面天妖自爆之伤以‘三光神水’治愈之后,方顺道来到了这洛阳城中。 在这样一个午后,他于此地也只是过客而已。 陆北挑开门前竹帘子,步入酒馆,在一位青年伙计的招呼之下寻了一处角落几案坐下。 白雪这时方从陆北怀中跳出,娇小玲珑的身躯,就在桌案之上走来走去。 昂着毛绒绒的狮子头,长长的睫毛下,一双大眼睛来回扑闪着就是到处张望。 似乎凡间的一切在她眼中都是如此的稀奇好玩。 “叔叔,这小猫好可爱啊。” 不远的几案上,一个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孩儿笑嘻嘻地跑过来道。 这小孩儿衣着朴素,年龄大约五六岁的样子,一张带着些许灰尘的小脸儿粉嘟嘟的,脖子上更是挂着一个黄橙橙的铜制长命锁。 陆北向他跑过来的那一桌望去,只见一个身形魁梧,肌肉遒劲的汉子,举着一个海碗就着一碟花生米和几样素色小菜正在吃酒。 从这汉子身边那柄磨得锋利的斧头来看,这青年汉子应该是一个樵夫。 小孩儿跑到陆北近前,伸出两只细小的胳膊,搭在陆北桌上,一张清秀小脸趴在就是趴在两臂之间,不错眼珠地打量着白雪。 “你也很可爱啊。” 白雪眉睫闪动,就是笑嘻嘻地说道。 可这话没有让这小孩儿听到,就是被陆北随意以一道神念隔绝了。 不仅如此,陆北沉着脸向白雪警告似地看了一眼。 引来白雪的一阵狂翻白眼。 “叔叔,她会说话吗?” 恩。 陆北目光转动,心中微感奇异。 心道,这小孩儿…… 自己方才虽然是用一道神念随意隔绝起来,但若非是超过自己元神道行的同道,普通凡人是万万没有可能感知到的。 念及此处,陆北调动法力运于双目仔细去看这小孩儿。 片刻之后,眼中就是闪过几分明悟。 或许是这小孩儿见陆北没有回答的缘故,小孩儿以为陆北默认。 就是拍着小手,欢快笑道:“爹爹,你看这白猫真的会说话呢。” 听到此言,红着脸膛的青年汉子,方打着酒嗝儿走过来,抱拳拱手道:“这位公子,小儿顽劣,惊扰到了公子,还望海涵一二。” 青年汉子转过脸来,又是向小孩儿训斥道:“小宝,说什么胡话呢。整天见个东西,就道会说人话。” 听到自己父亲厉声训斥,小宝清秀稚嫩的小脸上满是委屈之色,晶莹泪水一时间盈满眼眶。 陆北目光幽幽,笑道:“无妨。” 青年汉子忙是拉过小宝回到自己那一桌。 陆北目光微沉,思忖道,这小孩儿倒是有些不凡。 方才他法力运于双目,隐隐看到此子头上一股青气如烟似雾,清莹如玉柱。 若是修道倒是一枚好种子。 可惜,他并不会去点化此子,收作徒弟什么的。 师徒因果,纠缠极深……他直到此时方是理解昔日须菩提祖师执意不让他称呼自己为师的缘由了。 莫说是他,就是猴王…… “陆哥哥,那小童儿他……” 陆北神念忽有所觉,神情淡然,出言打断道:“雪儿,你先藏到我怀里来。” 雪儿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中闪过一丝疑惑之色,不过仍是听话地跳入陆北怀中,同时将浑身气息蛰伏起来。 正如星光一般隐秘无踪。 陆北拿起几案上的酒杯轻轻放到唇边抿了一口,转而望向远处的朦胧雨雾出神。 不到片刻。 一人、一驴、在雨雾中遥遥来到这家酒肆门前。 那头毛驴神骏异常,通体雪白,浑身几乎没有一根杂毛。 而驴子上却载着一位正眯着双眼打着瞌睡的耄耋老者。 这老者两颊红润如同婴儿,眉骨高耸,颌下三缕白须随风飘扬,当真是福运绵延,相貌堂堂。 令人惊异的是,这老者却是倒骑着这头驴子。 陆北心中冷笑,眸中杀机萦然,久久不散。 神仙境界,这张果老倒是好修为。 张果老随着胯下毛驴慢悠悠地来到这处酒肆,感知到毛驴停下,眼眸方是微微睁开,口中喃喃道:“这是洛阳?此地便是文始真人所说的福缘所在了吗?” 如雨似瀑的神念细细感知,赫然发现隐隐有一股清灵草木之气在前面酒肆之中,徘徊往复。 张果老心中一喜,笑道:“看来应是了。” 翻身跳下毛驴,身形虽苍老,动作却矫健有力。 一手牵着白毛驴,便向酒肆而去。 伙计远远望见,忙是笑着迎上去,将驴子牵过一旁,正打算去喂草料。 “要雨后青草,不要干草。” 张果老清声嘱托一句道。 年轻伙计愣怔一下,心道:“雨后青草,驴子吃多不拉稀吗?” 不过知道这老者既然如此吩咐,想必自有主张,因此也不再多言。 这时,张果老也是面带微笑地步入了这家酒馆之中。 正文 第八十章 大祸不远矣 张果老此时迈步入了这家酒馆,招呼掌柜要了几碟凉菜,便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陆北分明能感受到此人在进来之时,以神仙巅峰境界的神念将酒馆之人大略扫了一遍。 尤其是此人虽然四平八稳地坐在那里径直喝酒吃菜,但一双浑浊的老眼,却时不时地冒出几缕精光,打量着临桌的那个唤作小宝的童子。 见此,陆北心中就是泛起疑惑。 莫非是张果老见这小童儿福缘深厚,清灵不凡,是枚难得的修道种子,想要收为徒弟不成。 他早已将八仙当作敌人,自然对这张果老有些关注。 若有机会,他甚至不介意将其击杀于此。 但是此地是洛阳,人道皇都。 尽管天下仍未统一,但洛阳上空团团玄黄龙气翻滚咆哮,隐隐成一真龙之形。 真龙两根龙角峥嵘古奇,硕大的两只龙眸紧紧闭着,气度巍峨如山,威严深沉似渊。 这可是堪比一位真仙级巅峰强者的威压。 若非如此,南赡部洲一些横行无忌的大妖,岂不是在洛阳等人族聚居的百万大城上空游荡几圈。 偶尔兴致起处,卷过一阵妖风,就将上百万人尽皆化作口粮血食了。 事实却是,在这堪比真仙巅峰强者的人道龙气面前,一些妖怪哪里还敢作乱。 至于金仙级妖魔,更不会不知轻重,行此作死之举。 据说,若九州一统,皇朝都城之地人道龙气如炉炭蒸鼎,金龙昂扬气势全力爆发之下,不亚于一位大罗道尊坐镇。 因此陆北若强行于闹市之中动用法术神通,不说能否将神仙境界的张果老击杀。 单是恶了人道龙气这一点儿,也是一大麻烦。 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至于杀不杀张果老,呵呵。 还用去想吗? 哪怕自己先前与此人无仇无怨,但此人来日与那八仙休戚与共,气运相连,迟早也会成为自己的死敌。 莫说什么对错是非,不说仙侠世界大道争锋不问对错。 便在前世也是,小孩子才分对错,大人只论利弊。 张果老饮了几盏酒,就是拿起竹筷敲着碗沿,笑着吟道:“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 “老先生却是吟诵些什么?” 青年汉子红着脸膛,浑身酒气冲天地问道。 正是小宝之父。 至于小宝…… 陆北冷眸眯起,心中有了几分恍然。 盖因他法力悄然运于双目之间,发现这叫做小宝的童儿,周身青气一如水幕升起,双眼迷茫之中带着几分喜悦。 宛若聆听通玄道文,开了宿慧。 清气郁郁葱葱,一如重峦叠嶂。 张果老所吟的确是通玄道文无疑,但却不是什么为人开启宿慧的法门。 开启宿慧,岂是等闲? 而是这位神仙在初步激发草木之气,这草木其名青华。 正是天地间五行本源之一的木行本源。 张果老走上前来,望向青年汉子胡须满脸的面容半晌,笑眯眯道:“这位小兄弟,老朽看你印堂发暗,恐怕不日将有血光之灾……大祸临头不远矣。” 青年汉子霍然变色,怒喝道:“老先生,在下对你执礼甚恭,何以出言诅咒在下。” 这青年汉子是洛阳城邙山山脚下大湾村的一个樵夫,姓名唤作杨延。 平日也就是进邙山打些薪柴,然后挑到洛阳城来卖作为生计。 今天早上吃过发妻为其做过的饭菜,便带着自家的小孩儿小宝,挑着两大捆薪柴向洛阳城迤逦而来。 青年汉子本不愿带着这孩子,但小宝哭闹着想到洛阳城去看看。 念及今天是小宝的六岁生辰,青年汉子本就想给这孩子买些玩具作为生辰之礼。 再加上小宝母亲在一旁劝说了几句,青年汉子方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下来。 由于刚刚吃过午饭,天上突然飘起雨丝,青年汉子杨延便到这酒馆小酌了几杯。 他方才见这白须老者面相清颧,气质仙风道骨,又听得其人吟诗之间,隐隐有山野幽奇之风,当下就是满腹好奇地出言询问。 毕竟他少时也是读过几年书的,若不然也不会在成年之际给自己改了个‘杨延’的大名。 闻听张果老言语,杨延或是喝了几杯酒的缘故,面容一时间就是怒火上涌,举起碗口大小的拳头,作势欲打。 心道,这老先生好不晓事,竟然咒他。 陆北望着这啼笑皆非一幕,眸光闪烁,心中却是冷笑不已。 这张果老是不是见算卦测字的江湖骗子见得多了,竟然说出这番切口来。 莫说是这青年汉子,就是前世自己身为佣兵,刀口舔血,出生入死。 在大街上碰到有个算命之人,走上前来对自己说出这么一番血光之灾的言论。 引起得从来就不是自己的一句“望大师救我。” 而是抱之以一顿老拳,敢咒我……那就先让你见点儿血光之灾再说。 张果老显然是料到了杨延的愤愤反应,那沧桑好似看破世情的老眼之中,眸光一片湛然,神情淡淡地笑道:“好汉莫凶,小老儿只是给你开个玩笑而已。” “哼。” 闻听此言,杨延冷哼一声,也不再真的出拳去打。 几个看热闹的酒客就是嬉笑着道:“杨大汉,拳头都举起来了,怎么还放下了。” 另一个喝的脸膛都红扑扑的中年酒客,就是大着舌头嚷嚷道:“杨铁柱……一顿饱拳……将老头打个半死才是啊。” 起哄之声此起彼伏,刹那之间,不大的酒馆里就洋溢起欢快的空气。 显然有不少酒客认出了这位身高七尺,相貌魁梧,身形雄壮的杨铁柱。 此时,一直伏在柜案后,拿着一本厚厚账本,拨动着算珠噼里啪啦算个不停……就是先前杨延与张果老发生言语冲突也没抬起头看一眼的老掌柜。 突然重重咳嗽一声,然后继续算他的帐。 酒客起哄之声这才慢慢平息下来。 两个酒客神色讪讪地嘀咕道:“这老王头脾气倔的很。惹怒了他,下回又没得赊酒喝。” 杨延神情冷漠地拿起酒碗,喝了最后一口。 以臂膀上的粗布衣袖搽了搽嘴角的酒珠,方拿起放在几案上的那柄锋刃闪亮的斧头,结过账目,便拉着小宝向城外走去。 张果老望着这父子二人消失在街道的背影,神情高深莫测地一笑,摇了摇头,继而坐下喝酒。 陆北也是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心中寻思不停。 以他心智,对张果老的算计隐隐有了一些猜测。 不过仍是微微收敛神色,端起酒盏,细细品起这杯洛阳的杏花酒来。 醇厚醴纯,酒香绵长。 泠然杀机沁入掌中之酒,被陆北仰头饮尽,喉咙一抹滚烫闪过,令他心头为之灼热。 正文 第八十一章 闭门家中坐 邙山。 此山远观层峦叠嶂,近看黛色含青。 距洛阳城北约莫有着数十里之遥。 以杨延父子二人脚程,到得邙山之下那依山带水的大湾村之时,天色已然是刚刚擦黑。 此时天际一片晦暗,雨雾渐渐深锁。 连绵起伏的邙山隐在淅淅沥沥的杏花春雨之中,更显青翠欲滴,苍岚升烟。 父子二人手挽着手,深一脚浅一脚地向此时已然炊烟袅袅升起的大湾村行去。 洛阳城酒馆之中。 张果老又饮了几杯酒,如婴儿般红润的脸膛上更是红彤彤的,酒至微醺,一双老眼眯着,颌下三缕白须微微扬起。 待到过了半个时辰,张果老目中精光四射,起身就将账目汇过,牵过白毛驴就向酒肆之外走去。 陆北神色微动,也是紧随其后。 彼时,外间天际苍茫,正是夕暮时分。 陆北神情淡漠地出了洛阳城,于一颗老树之下,随着一阵乍暖还寒的三月春风,化作一道遁光向高空飞去。 云头之上,陆北一边默默留意前方数十里外青草离离的官道之上,那骑着白色毛驴,兀自打着瞌睡的张果老。 一边以神念暗中沟通白雪。 “雪儿,那小童是什么来历?” 陆北沉声问道。 方才在酒肆之中,多有不便。 而且陆北深知张果老此人在神仙境界,神念必定敏锐无比。 因此早就制止了白雪用神念向他传音。 白雪在陆北怀中探得出一颗美丽的大脑袋来,灵动眼眸转动之间,就是声音娇软道:“陆哥哥,若是雪儿没有看错,那小童是九灵芝转世。” 九灵芝。 陆北目光悠远,口中喃喃道。 白雪又是解释了几句,陆北方才明白这九灵芝是何物。 三界之中有一种草木生灵名为九灵芝,此草生来得天独厚,其内蕴含天地间罕见珍稀的青华本源。 这青华本源沐浴日月精华之后,能够生发万物,沟通万灵。 这也是小童先前被其父斥责见到什么东西,都道会说话的原因。 而且九灵芝更是蕴涵浩瀚一如江海的草木灵气,无论是捉来炼宝,还是补益元气修为,都非凡品。 其实,如此种种,仍不是最令人心动的。 青华本源可为真仙级强者吸取烙印木行本源。 毕竟三界之中,并不是所有的真仙强者都愿意花费无尽岁月去感悟和烙印……在天地之间游离不定的木行本源。 因此寻找蕴含天地五行本源的灵宝或灵草药材,抽取其中五行本源,烙印真灵也是寻常之事了。 或许是九灵芝生来不凡的缘故,此物只有在每隔千年之后才能长出一叶,一叶名为一灵。 这‘灵’正是真灵。 而且九灵芝在这九千年之中,随着九叶渐渐长出。 灵觉越发敏锐……真灵对于危机往往能够提前一步感知。 至于自保手段。 九灵芝本自生足奔走,遇土则一遁千里,可谓无声无息。 除非是真仙强者愿意下大力气搜寻,长生真仙以下的强者一般是找不到的。? 可以说这灵物已然有了几分先天生灵趋吉避凶的特性。 正因如此,九灵芝才能在这恶意满满的三界之中,偶有漏网之鱼,保存下来。 直到九灵芝九叶完全长成,本体中的木行本源就会达到九成之多。 可惜或许是天妒的原因。 这灵物仍是不能自行化形,唯有借助凡人孕妇之身,历经十月之久方能孕育而出。 而这天地灵物一旦踏入道途,关于木行的神通法诀修炼起来迅速无比,来日成就那木之一行本源圆满的长生真仙,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然而这一切却是在逃过种种劫难的前提下。 这小童既然能够长出九叶,借助凡人孕育而出,想来也是福缘深厚了。 经过白雪这等通达万物世情的白泽灵兽解说一番,这些缜密心思在陆北心中几个反复就已经明悟。 心道,这张果老是将这童儿收作弟子,还是…… 念及此处,高空之上,陆北心中就是冷笑涟涟。 收敛浑身气息一点不露,将那道挺拔身形藏在一团云雾之中。 同时法力运于双眸,将目光投注向下方芳草萋萋的官道之上。 冷眸平静如水,不带一丝一毫的杀气。 这等神仙人物,往往对危险气机有着莫名感应,他不得不防。 就算这样,陆北冷眸微闪,立刻化作一道清风,随着阴云飞起。 张果老本来正神情淡然地坐在那头神骏的白色毛驴之上,不疾不徐地向大湾村迤逦行去。 这时,他的心中微微泛起异样之感,苍老身形不动声色地顺势躺在白色毛驴背上,老眼目光如电,两道青色光柱投入云层。 又以封天锁地的神念搜索了半晌,口中喃喃道:“莫非是老朽的错觉么?” 摇摇头,微微一笑,似乎是在自嘲自己疑神疑鬼。 陆北不过在高空之上,向他多看了两眼,就被这张果老感知到了一些痕迹。 八仙之一果然名不虚传。 不过纵然如此,陆北仍是蛰伏起来。 果然一股比先前更为强大的神念,如雨似瀑,寸寸刻刀,再次向陆北藏身的云团区域仔细扫去。 张果老终究无获,尽管心中仍有些微微异样,但实在摸不着头绪。 只当是自己福缘即将在握,气运昂扬勃发,心生激荡感怀而已。 转而眯起老眼,似是睡了过去。 陆北望着这一幕,心中冷哂道:“倒是警惕的很。” 若非天罡三十六变是天地间排名前列的变化神通,又被陆北修至不惧真仙以下探查的第一重境界,还真有可能被这张果老觑破变化之术。 不提陆北在高空之上,跟着这张果老,暗思击杀此人的可能性。 且说杨延领着其子小宝,来到家门前的一颗大柳树下。 这是一处种满荆棘花树的篱笆小院,将三座茅草屋围成一个整洁院落。 一位荆钗布裙,衣着虽简素但却漂洗的干净无比的花信少妇闻听外间声响,就是隔着篱笆小院浅笑道:“大柱,你回来……” 这话还未说完,一阵腥风扑鼻。 妖风四起,黑煞漫天。 三间茅草屋被狂风掀翻,门前那颗大柳树被连根拔起,一时间飞沙走石,遮蔽了视线。 花信少妇却被一阵妖风卷起,向云层飞去。 一张血盆大口,獠牙狰狞露出,猛然咬住这花容失色的花信少妇弱柳扶风的腰肢,几下咀嚼,凄厉惨叫之声响起。 一头狼妖仰天狂笑嘶吼。 “妖怪……” 杨延一身酒气随着冷汗吓出,咬着牙齿,手中握着的斧头都打着哆嗦,然而目中怒火却如岩浆喷涌。 “娘。” 小宝目瞪口呆,两眼一翻,就是吓昏了过去。 事发突然,实在让人难以预料。 正文 第八十二章 为杀你而来 黑风之上,高大雄壮的狼妖,一身黑色皮毛幽光发亮,两眼绿油油,凶残之意毫不掩饰。 正是瞪起一双血红的眼睛,向晕倒在地的小宝望去。 此妖正待卷起一阵黑色妖风,将小宝带起。 震耳欲聋的虎啸之声突然响起。 “狼妖,谁它娘的让你吃人的。” 一颗硕大的‘王’字虎头,在黑风中骤然现出。 只见不远之处,一头威武凛凛的虎妖瞪着一对儿血森森的虎目,冲狼妖凛然爆喝道。 狼妖狞笑一声,血红舌头伸出翻卷几下。 就是吐出了几根带着血丝的骨头,不屑道:“虎力,你也敢管银月妖圣后裔的闲事?” 若是陆北在此,一定认出这头狼妖正是他在蜀中苍梧山青灵观时见到的那头狼妖。 也是杀害陆北前身父母的罪魁祸首。 却是不知何故,此妖又是出现在邙山附近。 原来,二妖都是在邙山之上潜修,虎力是一头山中老虎成精,经常卧得一块古奇的青玉大石,胎息通玄,悟得青石中的玄妙法门,修炼百年方得化形而出,苦心修炼三百年,成为邙山的一方霸主。 此妖或许是感知到青玉大石之中遗留法诀之人的强大,抑或是通了些许灵性的缘故。 此妖倒是很少去猎杀邙山周围村落的人族充当血食,不仅如此,更是严令手下小妖去吞吃人族。 这虎力也算是邙山比较奇怪的妖怪了。 当然,洛阳之中奇人异士众多,此妖或是本有这方面的疑虑也未可知。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虎力手下还有两个经他传授修炼之道,化形而出的得力妖将。 那是一头鹿妖和一头羊妖。 三人更是效仿凡间演义故事,结为异姓兄弟。恩,是异族兄弟。 两位妖将因此也是随着大哥的名号,自称鹿力,羊力。 这一日,虎力本在邙山洞府之中潜心修炼。 突然远远感知到一股郁郁草木灵气,在邙山之下的大湾村方向如碧青玉柱一般高高升起。 上通风云,搅动云霄,甚至隔着百里都依稀可见。 因此虎力就是架起一阵妖风来到此地探个虚实。 不想却被来到邙山不久的狼妖,抢先了一步。 不仅如此,这头狼妖还吞吃了一个人族。 实在不将他虎力的命令放在眼里。 说来,这头狼妖仗着九华山的啸月妖王在身后撑腰,横行无忌于南赡部洲城镇之中,肆意吃人。 终于在不久之前,得罪了神霄道的青竹道人,却是被青竹道人仗剑追杀了一番。 这狼妖于是就悄悄躲到了邙山之中。 一来没多久,就与他虎力分庭抗礼。 虎力冷笑道:“狼妖,你莫要嚣张。听说你上次得罪了神霄派的青竹道人,啸月妖王深以为恨……此时还认你这个小辈不认都在两可之间,你若是识相,立刻滚开。” 狼妖狂笑三声道:“虎力,你还真是当山大王当惯了,你看上了这人形灵药直说便是,何必来饶这弯子,失了我妖族的直爽性子。” 此时,狼妖狞笑着以凌厉狼爪指向小宝,对着虎力不屑一顾。 杨延就是怒吼一声,大喝道:“妖怪,还我妻命来。” 一柄斧头飞掷而出,就向狼妖抛去。 因为狼妖在空中驾着黑风的缘故,这也是这个七尺高的大汉能想到的唯一报复方式。 匹夫之怒,微不足道。 令人可悲可叹。 虎妖心中叹息不已。 狼妖毫不费力地躲过这柄飞斧,勃然大怒道:“匹夫也敢如此。” 狼爪闪烁着幽幽光芒,一道旋转着的黑风卷起那柄在空中闪着寒光的斧头,就向樵夫杨延脖颈飞去。 虎妖冷目连闪,却是并无出手拦阻之意。 不仅如此,却是趁着狼妖分神的空当,低掠之间,就要将已经幽幽醒来,目露惊恐的小宝卷起。 狼妖怒喝道:“虎力,你敢。” 就在这时,张果老也是骑着毛驴慢悠悠地来到此地。 一颗普通石子带着浑厚法力飞出,将那柄斧头击作一旁。 陆北在高空之处见得下方惨烈一幕,面容变作惊怒之色。 心思微沉,目光明晦不定。 他先前尽管对张果老的算计有些猜测,但也不想张果老身为人教仙人,竟然狠辣至此。 随意之间,激发‘九灵芝’的草木之气,先是引来妖魔窥伺,然后自己再出来降妖除魔。 最好是除却那九灵芝转世之人,其他一家全数死绝才好。 其中此举关于人心的险恶算计,规避因果之法的精妙应用,简直酷烈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陆北不再忍耐,冷喝一声道:“妖孽,受死。” 金色法力幻化成道道金色长矛,就是向那狼妖攒射而去。 却是转念之间,陆北心中生起一计。 而且他初来此界之时,前身一家被此妖吞食一空。 若是在冷眼旁观,岂不是与自己昔年厌恶反感的那些仙人一般。 至于为何不用威力更强的炼体神通,根本无需解释。 那当是专门为张果老这等神仙巅峰的强者近身准备的。 狼妖本自抖擞庞大妖躯向虎力扑杀而去,忽然脖颈寒毛根根竖起,正是生死危机加身的表现。 此妖肥硕的妖躯连连几次转动,身形方狼狈地躲过陆北法力幻化的金色长矛。 还未等心中一喜。 一道如电身形闪过,激起稀疏风雨。 一只由法力幻化而出的金色遮天大手,一把抓住狼妖脖颈,死死锁住喉头,任凭此妖四蹄乱飞。 猛然一扭,只听咔嚓一声。 血花四溅飞起,一道惊骇欲死的枯涩声音就被压滞在喉咙之中。 “某是啸月……” 陆北冷哼一声,随手扔去。 三丈高的狼妖重重落在地上,泥浆四溅飞起。 杨延见得这一幕,热泪盈眶,大吼着就是冲向狼妖。 至于张果老突然见到陆北出现。 面色大变之后,转眼望见小宝要被虎妖架起一阵妖风裹挟离去,老脸之上不屑一笑。 那一道苍老身形几次闪烁,后发先至。 举起的枯瘦手掌萦绕着浩瀚的青色法力,当下随手起得一掌,向虎妖如钢铁岩石坚硬的妖躯打去。 这要打中,筋断骨裂,狼妖必然死于非命。 虎妖心中大惧,忙是丢下小宝,架起妖风向一旁逃去。 纵然如此,被掌风扫到,虎妖脑袋猛晃了几晃,未等站稳身形,便负伤飞遁逃去。 张果老目光冷漠,正待再起一掌神通远远毙了这头虎妖,突然依稀见那头虎妖所驾妖风之中,似乎有着熟悉的玄妙波动。 张果老一双老眼当下精光四射,暗暗压下心中杀机。 转而向陆北望去,淡淡笑道:“道友倒是好本事。” 这好本事也不知是赞叹陆北雷霆出手击杀狼妖,还是他的藏匿神通玄妙难测。 此人猝然发动雷霆一击,着实吓了他一跳。 多亏他方才一直分出大半神念留意。 看来先前心中异样之感,仍被心思缜密的张果老注意到了。 想到陆北在暗中不知隐藏窥视了多久,一想到此处,张果老心中升起阵阵警惕。 不过见其周身气息堂皇清正,应也不是奸邪魔道之人,多半还是对这九灵芝起了占据心思。 张果老心思转念之间,就自以为将前因后果理顺。 陆北凝声道:“比不得道友算计手段高明。” 说着,冷然目光意有所指地向那正趴伏在狼妖身躯之上,嚎啕不止的杨延看了一眼。 张果老眼眸中故作迷惑之色,不解道:“老朽不是太懂道友的意思。” 陆北高深莫测地一笑,神情不置可否。 张果老此时方有余暇,以神念感知眼前之人,发现其人不过元神修为,周身连五行元气的流转都没有,心中就稍稍压下几分方才升起的高度警惕。 神色其意莫名地笑道:“道友所为何来。” 陆北眸光闪烁,远远朝小宝看了一眼。 就在张果老目光微凝,心中冷哂道,这位连地仙都不成的‘道友’竟然妄想与自己争夺机缘之时。 一道凛冽之声倏然响起。 “为九灵……为杀你而来。” 灵窍空间之内,气血长河滔滔,噬魔掌印被陆北祭起。 这门堪比神仙巅峰一击的魔道神通,与以往风轻云淡处,无声听惊雷一般。 带着陆北压抑多年的对于八仙之流的愤恨,向闻听陆北之言,心神为之一个恍惚的张果老迎面打去。 炼体神通,本就是专为近身战斗而生的。 正文 第八十三章 为善始善终 春雨杀人意,此间不关愁。 血光起处,盈盈波动如水。 张果老面容微变,神念惊觉之下,浑厚法力自主灌注于己身,青色帷幕正如郁郁苍山连绵起伏。 显然,神体防御之能已然是在危机之中,自行激发护主。 不仅如此,张果老灵台之上道道青色符箓在眉骨上空飞舞盘旋,最终在头顶上方,合抱出一座三尺大小的五色庆云来。 那代表着精、气、神的金银铅三色莲花在彩霞弥漫,仙气缭绕的五色庆云中一一展开。 清澈水灵,郁郁葱葱。 丝丝缕缕的清光也随着重重三花虚影落下。 “碰。” 然而,那一道苍老身形仍是被陆北这凝实到极致的【噬魔】掌印打中胸口。 至于庆云散逸而出的无量清光则被煞气刺鼻的血光冲击侵蚀,支离破碎。 张果老在虚空之中狂喷出一口隐隐带着内脏碎片的老血。 那老态龙钟、行将就木之相更是早已不见。而代之的则是精悍之中带着几许疲惫流露。 精悍是因为心情凝重,遇见生平大敌。疲惫则是由于身受重创,心力憔悴。 他虽知此人出手必然狠辣无比,但先前也不曾想到此獠,神通竟然如此犀利强横。 三花聚顶所形成的神体防御神通,也没能拦住此人的血掌侵蚀。 这是上古血魔道的神通? 张果老正自震撼莫名,却突然感受到他的神体之中,一股股血煞意志正在磨灭吞噬他的法力血肉,更是大惊失色。 阳神忙是散发出道道神念,抵消这股血煞意志。 形销骨立的左掌伸出,握起一根长长的渔鼓,这渔鼓凡长两尺,又名道情筒。 此物通体宝光四溢,莹然如玉,灵性自生,禁制微微。 正是张果老祭炼温养多年的真级灵宝。 “妖孽,受死。” 张果老可谓气得须发皆张,喷涌着怒火的一双老眼仇恨地望着陆北。 陆北心中暗暗摇头。 不愧是人教仙人,底蕴深厚。 说来,这突袭战果,还是有些差强人意的。 没有一击杀之,不是差强人意又是什么。不过一掌不死,只得再来一掌了。 当然这一切都是发生在一刹之间。 陆北见一击建功,神色平静地将温润手掌再次扬起。 噬魔血印煞气腾腾,魔意森森。 彼时,渔鼓灵宝穿过气流激荡而起的风声,烟雾倏然四合,向五指大掌破去。 “轰。” 地动山摇,雨丝乱飞。 张果老堪堪挡下陆北这威力卓伦的一掌。 为此,分开道道血光的真级灵宝甚至发出了几声哀鸣,同时在虚空之中连连打了几个转儿。 张果老伸手一招,那头在大地上正不知所措的白色毛驴便化作一张薄薄纸张,被他一把揣入怀中。 然后架起一团青色遁光……这是逃了? 行动果断之极,毫不拖泥带水。 陆北目光微眯,正待施展起【纵地金光】神通,向张果老所逃的北方追杀过去。 转而心中一动,正是听到怀中白雪的提示之言。 一道法力符箓被陆北屈指弹出,将正在杨延身旁嚎啕大哭的小宝灵台上的那些草木灵气给遮蔽住。 便再次架起遁光,再次向张果老追杀而去。 他若不趁着张果老身受重创,这等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将其击杀,以后更是难上加难。 彼辈身为神仙之流,遁光迅速无比,甚至还先逃遁了片刻,但其实也并非是不可追杀的。 盖因此人神体负伤,或许根本就不敢全力施展法力遁逃。 正如陆北猜想的一般,前方青色遁光上的张果老神情惊慌无比。尽管知道身后之人不过区区元神境界,法力有限。 但他也不敢大意,正待全力施展神通,却感知到重伤的阳神和神体隐隐有些崩溃之相。 张果老心中暗恨,也知此举大为不妥,急切之间便又生出一道脱身之计来。 身形区区折折之间,却是望一些大妖的地域逃去。 不说旨在以此举引来一些大妖能够阻拦陆北追杀之势,就是能够稍稍延误陆北的遁光也是有用的。 然而,陆北浑身杀机犹如实质,带着曾经逆杀两位长生真仙的昂扬气势。 架起纵地金光神通,身形毫不迟疑地正在渐渐接近张果老。 这滔天杀机甚至隔着数百里,都惊起一路鸟兽为之蛰伏。 当真是噤若寒蝉。 还真有一些妖王张扬气势,出得洞府,向被黑暗笼罩的高空望去。 却见高空之上,两道遁光一前一后。 待到见到后者四溢而出的凛然杀机,似乎搅动得天空风雨隐隐如龙飞舞。 一时间都是眼珠微动,然后呲溜一下返回洞府。 这是一位金仙强者正在追杀仇敌么? 否则,何以遁光如此迅疾,杀机如此凌厉。 似乎是屠灭过真仙的无上气势。 于是洛阳以北的墨色苍穹之中,就出现了这样惊悚诡异的一幕。 一个仙道未成,元神境界的修者不忌自身法力消耗。 施展一瞬千里的纵地金光大神通,对一位神仙境界的人物展开追杀。 前方遁光之上,张果老目光阴沉,又是吐了一口鲜血。 陈旧的灰布衣衫之下,那半边肌骨生玉的神体正如同琉璃一般碎裂成道道蛛网。 这是陆北在上一次将将接近之时,又是遥遥一道血掌打来,他躲闪不及之下,被血煞掌风扫到后造成的伤势。 张果老转头望去,隔着上百里,神念之中依稀见得陆北脚下金色遁光仿佛生出难以为继之感。 他心中猜测或是此獠元神境界的法力,恐怕也在强弩之末了。 张果老这时心中憋屈之余,也有着几分喜色流露。 眼中疑惑难解, 这魔头是那里来的,法修是正宗的玄门功法,但这血魔道的炼体神通,竟然如此狠辣。 莫非我中土道门又要添一祸害了么? 陆北神色间也是微微有些疲惫之色流露而出,盖因二人追逃了约有两个时辰。 每每到他快要追上之时,这张果老就会祭出那渔鼓法宝,将他噬魔掌印抵挡下来。 他虽然是血身之境第三重,但也非可以无限制地使用噬魔掌印神通。 而且,这老家伙遁光所走路线都是高山峻岭,一路惊起其间潜修大妖无数。 若非他刻意释放出杀戮过两位长生真仙的凛冽杀机,一些天仙境界的大妖还真有可能出来探个究竟。 法力既然难以维持纵地金光,陆北索性完全不再施展此法。 眼中狠辣之色闪过,灵窍空间中的气血如炭火燃烧,血遁之法被他施展而出。 又是将二人距离拉近。 彼时。 陆北面容虽然苍白柔弱,但眼神越发明亮,两颊红润非常。 穿过一团乌云,血色掌印祭起,三十六道掌印凝为一体,当头打下。 原本,张果老神念中感知到后方陆北身形正在越来越慢,心中大喜过望。 心道此子必然是法力耗尽了。 念及此处,张果老心气一松,神体所受伤势的疼痛立刻袭上心头。 令他恨不得找个地方歇息一二。 突然一道掌印如江河倒灌,泰山压顶。 张果老乍觉生死危机加身,渔鼓灵宝被其祭起。 轰鸣之声,震耳欲聋。 只见张果老浑身血肉模糊,筋骨寸寸断裂,衣衫下的神体如琉璃一般碎成点点流光。 灵台之上,光芒闪烁。 一道阳神小人飞速遁出。 苍老面容之上满是惊骇欲死的神情,阳神勾动真级灵宝渔鼓。 这件真级灵宝带着无形阳神,几次破空传梭,转眼就以比先前更快的速度,消失在陆北眼前。 陆北神情微动,打出连番噬魔掌印反噬的痛楚被他强行压下。 就是再次追击而去。 只有彼辈形神俱灭,真灵完全被昆仑镜磨灭,这次追杀才算善始善终。 正文 第八十四章 青竹出神霄 彼时。 夜幕低沉,雨雾深锁。 陆北不计精血消耗,血遁之速隐隐与纵地金光这种神通媲美。 眼看渐渐又与拼命逃窜的张果老再一次拉近距离。 张果老却突然在前方一处幽奇的山谷,停下了遁光。 这山谷云雾缭绕,山谷之前青松翠柏,迎风摇曳。 虚弱道:“青竹道友,救小老儿一命。” 随着声音喊出。 前方竹林潇潇,云雾四起,亮光闪烁,乍现出了一道通天瀑布。这瀑布宛若九天银河落下人间,悬挂于陡峭的山石两侧。 幽幽玄潭之下,映出一位青衣剑仙的身影。 这人却是一位中年女冠,其人一袭青色道袍,将玲珑有致的身形紧紧隐藏在宽大的道袍中。 这女冠头上三千青丝绾起成一个发髻,一根松纹木簪横插。 其人鬓角微微有些皱纹,但仍透着几分风韵犹存之意。 冷漠气质中隐隐带着一股凌厉之意。 而腰间随意地别着一柄竹剑,此时正面朝瀑布,负手而立。 这女冠正是神霄派有着‘笔落惊风雨,剑起斩鬼神’的青竹道人。 神霄派乃是截教灵宝天尊的人间道统,以符咒、五雷之法名闻三界。 这一派背靠天庭雷部,五雷咒法可谓闻名于南赡部洲人间道派之间。 说来也奇,这位青竹道人是由一株翠竹化形而出。 其人拜入神霄派之后,不修习五雷符咒,却是唯独喜爱剑道。 为此甚至受到了神霄派一些同门师兄弟的嘲笑,但青竹道人依然我行我素。 宁愿平日用符笔作丹青自娱,也不愿去修习那繁琐的符咒雷法之道。 这位女冠性子冷漠,可谓不近人情。 因此在阳神成就之后,就远离了纷纷扰扰的神霄派,寻觅一处无名山谷隐居修行。 张果老与青竹道人也谈不上有多大交情,但人、截二教同为中土道门,多少还是有些渊源的。 因此张果老将陆北引来此地,正有驱虎吞狼之意。 这时,青竹道人黛眉微皱,凝眸望去,只见张果老一尺六寸高的阳神小人正裹挟着渔鼓灵宝,神色仓惶无比地逃来。 青竹道人神情冷漠道:“张道友,何作此丧家犬状也。” 闻听眼前女冠口中近乎刻薄讥诮之言,张果老郁闷的差点一口老血又待喷出。 忍耐心中反感,张果老仍是强自笑道:“青竹道友,后方有一魔头,正在追杀老朽……还请道友看在我人、截两教同气连枝的份儿上,援助则个。” 就在这时,陆北也是驾起纵地金光赶到此地。 踏空而立,望着张果老阳神小人与一位中年女冠正在交谈叙话,也不再出手。 陆北眸光闪烁,冷峻面容闪过一抹凝重之色。 盖因这位青竹道人同样是神仙巅峰境界。 若仅仅是如此,倒也不足称道。 可此人腰间所悬的那柄看着不过平常普通的竹剑,却给他一股危险至极的感觉。 陆北收敛神色,拱手道:“这位道友,此人依仗神通手段,与妖魔合伙算计凡人,殊为可恨,还望道友不要多管闲事。” 青竹道人根本未抬起头,望着行迹狼狈不堪的张果老,神情淡然道:“虚空上的道友可以回了。” 见得青竹道人这般目中无人的态度,陆北心下微怒。 杀机铺天盖地,如水一般就向青竹道人笼罩。 见得此景,张果老心中微微轻松起来。 本来他阳神逃得此处,能保下一命已是难得,也不奢望青竹道人为他出头。 但不想这魔头竟然向青竹道人释放杀机。 这两人打起来才好。 这魔头坏他肉身,毁他长生之基,实在可恨至极。 张果老苦着脸道:“青竹道友,此人视我人、截二教如无物,苦苦追杀老朽,还请青竹道友出手降服此魔啊。” 青竹道人秀眉微皱,腰间那柄竹剑轻轻颤鸣,薄如蝉翼的剑锋如长龙飞出,如水剑光亮起,剑气凌厉无比。 螓首抬起就是向陆北望去,这一望不打紧。 青竹道人周身气势凌厉如剑,山谷之中,隐隐发出泠然的金石之音。 青竹道人嘴角勾起一抹不屑弧度,冷笑道:“你可是姓陆吗?” 陆北神情微愕,并未回答。 正是回应彼辈先前目中无人的桀骜态度。 青竹道人似乎在陆北错愕的眼神中得到了某种答案,讥讽道:“又是一个为了长生……无情无义的负心之人。” 一剑平平斩去,剑光如同弦月弯弯,十里青色剑气,激荡得山风阵阵呼啸。 陆北冷笑一声。 彼辈说话没头没尾,真当他惧怕不成。 噬魔掌印再次祭出,百丈虚影血光莹莹,碎江断岳的无上气势,就向这十里剑气碾压而来。 轰隆之声,一时竟让瀑布倒悬,冲击山石的声音为之喑哑。 这一击分明势均力敌。 不,一道青色剑气如电闪来,几缕素色布条落下。 陆北目光冷闪,根本不用去看,便知道自己的衣角被这位女冠的凌厉剑气扫到。 陆北冷笑道:“天仙级战力,果然有狂傲的资本。” 又转而深深看了张果老一眼,心中思忖。 今日有着这位青衣剑仙存在,看来这张果老是杀不得了。 陆北心中虽微微有些遗憾,不过也不再纠缠,当即化作一道血色流光就是消失在天际之中。 “青竹道友,何不拿下魔头?” 张果老阳神小人此时尚余一脸惊悸之色,出言问道。 青竹道人目光复杂,胸口微微起伏,直到长长吐了一口浊气,方叹道:“此人神通威力卓伦,贫道留之不下。” 张果老神情不满道:“青竹道友何不追击那人,此人一身魔道神通,也不知害了多少人……” 可惜连篇话语还未等张果老说完,青竹道人就是冷冷地看了张果老那阳神小人一眼,两道青翠剑气隐隐从眸光射出。 张果老神色一时讪讪。 “张道友,贫道助你仅仅是为全那两教同出玄门之谊,可不是让你来教贫道如何做事的。” 青竹道人说完,拂袖离去。 张果老惊魂方定,久久无言。 转而又想起一事来,心中怨恨难言。 他如今肉身被毁,阳神之上伤势触目惊心,可谓被斩去了长生之基。 以他神仙境界若非被那魔头偷袭,何至于不是敌手。 为今之计,只有禀告文始真人了。 又看看自己只留阳神的惨烈样子,心中更加悲愤。 我张果这是招谁惹谁了,何以被人逼迫至此。 念及此处,张果老甚至老泪横流。 却说陆北施展血遁之法,慢慢向那邙山的大湾村返去。 神情微显郁色,他仍为不能杀掉张果老而耿耿于怀。 想到那位名为青竹的女冠阻拦他行事,还有其人没头没尾的一番话。 他实在是摸不到头绪,就是以神念沟通怀中白泽灵兽。 “雪儿,你可知那青竹道人什么来历。” “陆哥哥,她应该是神霄派的人。” 白雪甜甜道。 神霄派? 神霄派不是灵宝天尊的道统吗?怎么还和人教弟子搅和在一起了。 陆北早已不是初临此界一无所知的少年。 无论是从前世神话,还是从这些年来得到的一些信息来看。 封神之后,截教与人、阐二教早就闹翻了。 莫非……陆北转而想到佛法东传这件大事,心中就有了几分明悟。 不过这些暂时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他现在需要做的却是凝练五气成就地仙。 想到地仙之道,心中又是泛起一阵疑惑。 盖因在东皇传承之中,有一种五气朝元之法,不同于须菩提祖师所传下的通行三界的法门。 正文 第八十五章 地仙在五气 须菩提祖师所传的地仙之道,不过是捕捉游离天地之中的青、黄、赤、白、黑清气灵机,按五行生克纳入五脏之地,来达到五气朝元的目的。 当然想要捕捉天地五气也是有前提的。 比如,修者本人还要明悟《性命圭旨》所载法门:【盖身不动,则精固而水朝元;心不动,则气固而火朝元;真性寂,则魂藏而木朝元;妄情忘,则魄伏而金藏元;四大安和,则意定而土朝元。此谓五气朝元,皆聚于顶也】。 其实,修仙无非修的是天地人三才的交感,所谓道法天、天法地、地法自然。 宇宙吞吐灵机,永恒不灭;日月运转不息,亘古不朽。 从微观到宏观,从尘埃到宇宙。 生命的层次和高度,归根到底还是能量的转化效率和所处层级。 圣人一呼一吸之间,无数星河为之破碎。 并非玄而又玄,不可思议。 而是他们已经超出了我们所能理解的关于‘人’的层级结构。 至于东皇却在关于地仙境界的论述中,言及五气之上,可细分阴阳。 按照阴阳划分五行朝元,成就玄元之气。 玄元之气攻伐无匹,这一个‘玄’或有着玄初道意的无比玄妙。 当然东皇身为三足金乌,先天生灵生来便具有大神通,于天地亲和,调动五行本源都是寻常之事,何况地仙境界的五气。 所以这只是东皇以作为无上强者的眼光,关于仙道境界的阐释。 他曾与创出妖言的妖师鲲鹏论道。 二位天地间有数的两位大能映证推衍之下,得出五气分阴阳朝元,阴阳成太极生生不息。 更有可能为太乙金仙晋阶大罗道尊扫清障碍。 至于还有没有更为玄妙的作用,两位大能皆是心照不宣地没有提及。 可此法门也并非是好修炼的。 有两物正是缺一不可。 极阳金乌帝流浆和极阴混鲲玄冥气。 恩,有趣的是,此阴阳二物都是这妖族两大巨头的先天本源…… 陆北正待征询下白雪的意见。 白雪却在陆北怀中探出一颗大脑袋,眨着美丽的灵睫,幽幽道:“陆哥哥,那个九灵芝,你不要了吗?” 九灵芝。 陆北心中微微升起波澜,然后自失一笑。 继而神情淡然道:“此等天地生灵,既然能够躲过重重劫数,也算是他的造化了。” 白雪心中欢喜,一颗毛绒绒的大脑袋蹭了蹭陆北心口,娇软道:“嘻嘻……我就知道哥哥不是那种人。” 陆北淡淡一笑,就要去摸白雪的大脑袋,当然此举又是被白雪躲开。 陆北也不以为意。 白雪柔声道:“陆哥哥,但那九灵芝……你可以收为徒弟啊。” 陆北眸光微闪,清声道:“师徒之间因果颇重,而且我仙道未成,自顾不暇,更不可能收他为徒。” “那就收作童子好啦。” 白雪甜甜笑道。 童子么。 陆北却是想起前世一个梗来,老夫见你骨骼精奇……前世那些键盘侠啊。 陆北摇了摇头,自嘲一笑。 心道,他近年来已是很少想起前世了,恍若云烟,不提也罢。 陆北沉吟道:“还得看那童儿的意思。” 他其实不太想管这九灵芝。 无论是从情感还是他做事的原则上,他都不可能将一个活生生的五岁幼童,捉来炼宝或是用来以后烙印本源。 因此,于现今而言,他带着九灵芝是殊无必要的。 当然待他天仙之时,开辟一方虚天,以大神通移些山川岳陆,湖泊水泽,倒是可以让这九灵芝调理其中山河草木灵气。 说来,也不过是可无不可的事情了。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然大亮。 春雨纷纷,连绵不绝之意笼罩天地。 陆北在邙山地界收起血色遁光,于高空之上化作一个身形挺拔,腰悬青玉葫芦的青年道人。 甫一降临大湾村,便闻哭声自杨家方向遥遥传来。 杨家灵堂之中。 人群骚动,喧闹之声不绝于耳。 正有杨家邻里村民在帮杨延操办丧事。 妖祸肆虐之时,这些村民紧闭房门不敢出来。 而今得知杨家突遭横祸,人伦离丧,出来帮衬一番则是应有之意了。 趋吉避凶,淳朴真挚,人性本来就是复杂至极。 闲言少叙。 此时,陆北取过腰间青玉葫芦,咕咕饮下一大口酒,见得眼前与自己初临此界一般无二的一幕,凝眸闪烁,心中冷哂。 同样是与八仙的因果,同样是妖祸。 不过一个是因果纠缠,一个倒是主动算计。 陆北神情沉静地步入院中。 只见一方桐木棺材静静停放在正堂之中,棺材之前,两根无声燃着的白蜡的几案之上,摆放着水果祭品等物。 屋中炭盆熊熊烈火之中,一串串白色纸钱化成片片黑蝶,为凄惨的杨家更添了几分哀伤氛围。 由于杨延妻子尸骨无存,棺木之中只得放一些杨延妻子生前常穿的衣物和首饰等物。 棺木之前,小宝披麻戴孝,不足一米高的稚龄幼童,跪在灵堂正中。 那一张清秀的小脸之上,两行清泪流淌而下,满是憔悴哀伤。 陆北咳嗽一声。 这时,两眼通红,面带凄苦之色的杨延本自和一位面相古奇,身穿杏黄道袍的老道正在叙话。 或是在说一些狼妖的事情。 这时听到这声咳嗽,就是向陆北望去。 “恩公。” 杨延走上前来,虎目含泪,神色感激地就要下跪。 却被陆北挥袖之间,以法力拦住。 “不必如此。” 陆北淡然道。 远远见得这一幕的老道,瞳孔一缩,不动声色地走上前来,乐呵呵笑道:“贫道终南山玉阳子,不知这位道友仙乡何处?” 陆北微微一笑道:“贫道海外炼气士北鹿真人,无门无派。” 这玉阳子既然来自终南山,想必与人教道统有些勾连。 而一旦只留阳神存身的张果老禀告人教大能,彼辈洞察因果,卜算天机。 再结合此人得到自己名姓来历,不定又有着什么能够根据名姓加害到他的神通。 至于北鹿真人,化名而已……认真你就输了。 陆北以神念打量这玉阳子,发现此人不过是借助福地,成就的伪地仙,倒是不足为惧。 玉阳子朗声笑道:“北鹿道友既然在此间与那妖魔做过一场,想来是知道那妖魔的来历了吧?” 玉阳子心中惴惴不安,出言试探道。 “狼妖是九华山啸月妖王的子嗣后裔。道友若得暇,不妨去九华山为我人族除一祸害。” 陆北神情平静无波,风轻云淡道。 闻听此言,玉阳子目光闪烁,讪讪一笑。 心中多少有些犹疑不定起来。 原来这玉阳子从终南山偶至洛阳,听闻邙山有妖魔精怪肆虐,就起意作它一番功德,当然能在一些妖怪身上取些炼器材料更好。 他到得大湾村时,正好见到那头狼妖被击杀在地上。 心中大喜过望,就将这头狼妖剥皮一番,取其内丹。 不过玉阳子心思素来缜密。 于是就和杨延叙话,旁敲侧击地打听两位除妖高人的来历,听到杨延叙说,后来不知何故两位高人却是齐齐消失不见时。 玉阳子心中方才放下担忧。 而今这高人又回返而来,倒是他不曾想到的。 玉阳子笑道:“既然是道友除得妖魔,那狼妖内丹……” 陆北神色淡淡道:“道友喜欢,拿去就是。” 玉阳子闻听此言,大喜过望道:“多谢道友厚赐。” 说完方千恩万谢地告辞离去了。 陆北望着这一幕,心中感慨万千。 纵然他不经意间,散发出的不过区区元神境界的道行,但对于玉阳子这等‘地仙’已是一尊高高在上的人物了。 若他当年跟着谢灵均修什么纳福地五气于己身的‘地仙’之道,今日又该是何等的境地。 这样的‘道’修得也没什么意思了。 想到此处,兴致一时间索然了起来。 正文 第八十六章 三生浮屠意 洛阳官道之上。 烟雨朦胧。 一辆简朴宽敞的马车在一个身着葛布长衫的老年车夫的驱赶之下向北驶去。 车厢之内。 小宝那哭的红通通犹如一对儿桃子的眼睛,正打量着不远之处端坐的那位青年先生。 青年先生正在盘膝打坐,神情沉静如水,眉宇冷漠。 但呼吸吐纳之间,却给人一种安心定神的气息。 小宝清秀稚嫩的小脸上浮现了一丝疑惑,他能感知到先生此时周身好似笼罩在五彩之气中。 倏然,两道如渊沉寂的眸子睁开。 陆北望向这九灵芝,心中倒是浮现一幕幕在杨家的场景来。 果然,当他在杨家向杨延挑拣着解说了一番九灵芝的因果之后。 正沉浸在丧妻之痛中的杨延,尽管心中十分不忍与儿子小宝分离,但还是伏身下拜,恳求让这九灵芝拜他为师。 不说学成本事以后降妖除魔,就是让小宝在这个妖魔环视的南赡部洲多些自保之力,也算全了他一番爱子之心。 不过陆北自家人知自家事,不提师徒因果深重,单说他还未入仙道,自己长生遥遥无期,又如何教得了徒弟。 于是出言婉拒。 杨延转念一想,就改口提出让小宝做些洒扫伺候的童子活计。 陆北这时才松动口风,最后带着这九灵芝离开了邙山。 并非陆北行事虚伪,而是他对于此事本来就是抱着无可无不可的态度。 至于如何安置此子,他心中已然有了些许主张。 这时,一阵“咕咕”声在寂静的车厢中响起。 陆北和煦笑道:“杨熙,是饿了吗?” 这小宝的大名却是叫作杨熙。 杨熙面皮一红,腼腆地点了点头。 陆北沉声道:“车夫,前方镇子寻家饭馆停下。” 陆北早已到得那‘食气者神明不死’的境界,但杨熙还是要在五谷中汲取日月灵机的。 当然,陆北猜测,纵然这杨熙真的不吃不喝几个月,也未必会渴饿而死。 “好勒,公子。” 车夫尽管心中微微疑惑这公子在马车中是如何知道前方不远处有镇子存在,但转而也不再深究。 想必这位公子是洛阳本地人吧。 车夫高高扬起马鞭,马车轱辘轱辘转动起来,在茫茫烟雨之中向前方一处城镇飞快赶去。 约莫半个时辰,行了五六十里路。 马车最终在一处大槐树前停下。 陆北与杨熙下了马车,一前一后地进了这家饭馆。 或许是春雨连绵湿寒的缘故,饭馆之中的吃客并不多。 陆北与杨熙随意寻了一张桌子坐下。 陆北要了一壶酒,几碟小菜,又叫了两碗牛肉面,便坐在那里望着窗外出神。 却是在和白雪以神念沟通着地仙之事。 这时,一阵凉风起来,陆北只觉眼前光线一暗。 突然一个面容清瘦的年轻书生,在陆北不远处的木桌子上无力坐下,一个书箧被其放在桌上。 这年轻书生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头戴士子方巾,一身粗布文衫,漂洗的分外干净。 但此时或许是淋了雨的缘故,年轻书生郁郁神情之中,有着几许苍白之色流露。 “伙计,来碗黄粱米饭。” 虚弱的声音响起。 伙计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便去告知后厨去了。 这穷书生叫了三文钱的黄粱米饭,或许是累了的缘故,便趴在桌子上睡去了。 陆北望着这书生,眸光闪烁,心中喃喃道:“有趣,这是三生浮屠意么。” …… 太清玄微界天 一轮红日高悬天际,霞光万道,瑞气千条。 蓝天白云之下,山川蜿蜒如龙,湖泊碧玉生烟。 连绵群山之中,不时有着形态神骏的麋鹿呦呦食苹,状极悠闲。 沼泽陆洲之上,同样有着通体洁白的仙鹤往来腾飞,对镜梳羽。 苍郁山峰被涓涓流淌的溪水环绕,清风涤尘荡叶,意境清幽飘渺。 而在那紫气缭绕,五色华盖笼罩之下,有着一处陡峭险峻的丹崖。 其上却有一方青色巨碑矗立,巨碑巍巍,周身光晕上下流转不停,依稀有着一些名姓若隐若现。 一袭阴阳道袍,气息似存非存的文始真人端坐于青色巨碑下的蒲团之上,神情玄素,正在讲道。 下方一列杏黄色蒲团之上,依次坐着铁拐李、钟离权、吕纯阳、蓝采和、韩湘子……以及何仙姑。 不远处,几个梳着道髻,长的面如傅粉、唇红齿白的青衣道童,或手持银丝拂尘,或手捧七宝花篮,正在服侍着诸仙。 山风微动,两旁青树玉花,随风摇曳不止,翠叶上的星星点点的露珠散射着七彩的瑰丽光芒。 这时,一道青色光华突然从远方而来。 这是个仅仅有一尺六寸许的阳神小人,白须白发,葛布长衫,此时正神情凄苦地飞落丹崖之上,肃穆侍立。 文始真人心有所感,睁开眼眸,天地间云雾仿佛一顿。 “张果,何以至此。” 其余六仙,除却曹国舅还未归位之外,都是齐齐向张果老望去。 只见张果老周身皲裂的阳神之上血光不停闪耀,显然伤势极重。 一时间六仙都是微微色变。 张果老苦着脸道:“禀告老师,张果受血魔伏击,肉身不幸尽毁,还望老师主持公道啊。” 血魔。 文始真人眉头微皱,掐指算去,只觉天机晦涩无比,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大劫临近,这天机是越发颠倒了。 除非切身关乎他本身因果,否则,以他太乙金仙的境界都无法算清。 若他本尊在此,以大罗道尊之能,随意掐指之间,真仙以下的人情物事,一一如掌上观纹。 为今之计,也只有稍后起法坛,引来本尊意志降临了。 卜之大道包罗万象,深不可测。 正如天罡三十六变中的【逆知未来】就是一件混元级的大神通。 然而卜之大道,三界之中却是很少有人敢自称无物不算的。 过去已经发生过的暂且不提,单单是对于未来之事,连混元圣人都不能尽数卜算自身因果。 盖因,强者一念起,变数生。 未来有无尽可能,尤其是生灵越强,未来的选择就越多,变数就越大,根本无法完全预知其等未来状态。 有点类似后世量子理论中的不确定性原理。 延伸之后,在因果律的陈述中就是,若确切地知道现在,就能预见未来,所得出的不是结论,而是前提。 再从宏观上延伸来看,大道本来就是在看似无序地不断变化之中,这一刻的宇宙大小与下一刻的宇宙大小都是不同的,微观粒子的衰变也是不可测的。 当然这是高深的卜算之道。 因此,三界仙人皆知,算过去准于算未来;算弱者,准于算强者;算他人准于算自己。 这是卜之大道的三个准则。 而如三皇之一的伏羲那般精研先天八卦,手持先天灵宝的强者。 或是赤尻马猴那等通晓阴阳,明察天机的先天生灵,所受三者限制较小,但也并非不受限制。 至于后天周易六十四卦的卜算之道,彼辈本质上无不是借助高深修为上体天道运转脉络,下察人心形势变化。 自那无尽迷雾之中梳理因果而已。 而大能之辈或者手持先天灵宝的神仙之流,未来天机扭曲与否,过去天机遮蔽与否,一念之间就可改换得面目全非。 这些后天卜算之道,时准时不准也在情理之中了。 当然仙人算凡人,又是另当别论。 所以,所谓神仙掐指一算,万事了然于心,那只是一句笑谈。 吕纯阳凝声问道:“道兄,可知那血魔来历。” 文始真人也是将询问目光望向张果老。 张果老回忆了半天,叹气道:“此人未曾说出姓名。” 文始真人沉吟道:“汝可循记忆描摹此人相貌。” “望老师助我。” 张果老神色恭谨道。 文始真人微微颔首,大手向虚空抓去。 虚空大日之中,朵朵紫气花瓣被其抓摄而来,向张果老阳神屈指弹去。 张果老阳神之上魔意血光湮灭不见。 道道触目惊心的黑炎伤痕,渐渐痊愈。 张果老此时方双眸紧闭,阳神小手倏然抬起,不远处的妍丽花朵之上,那颗颗晶莹露珠突然飞来。 随着其人手指勾勒,在虚空之中,水雾翻涌,眼看就要形成一张清晰面容来。 正文 第八十七章 黄粱作一梦 饭馆之中。 陆北望着眼前书生身上所笼罩……熟悉的三生气息,沉思不语。 对,就是熟悉。 他在幽冥界时,手握三生三叶黄泉剑,其上三叶草就带着无尽的三生之力。 又如何不熟悉。 他之所以感到奇怪,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身上为何会有这等三生力量。 “先生,您不吃吗?” 杨熙扬起巴掌大的小脸望向陆北,怯生生地问道。 陆北微微一笑道:“你先吃吧,先生不饿。” 闻听此言,杨熙方拿起筷子,吃起饭菜来。 这小家伙倒是很有礼貌。 陆北举起酒杯,放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 继而望向那沉睡的书生,淡淡一笑。 一口饮尽杯中之酒。 将酒盅再次斟满,正待饮下,手腕微滞。 陆北嘴角勾起一抹不屑弧度,冷笑道:“这是有人要卜算图形陆某么。” 昆仑镜与他真灵近乎一体,先天至宝之威可畏可怖。 陆北重重放下酒盅,转眼向书生看去,心思转动。 五指之间突然现出道道青色法力符箓,盘旋飞舞,缓缓形成条条符箓锁链。白青相参的二色圆融意境无声升起,就向书生周身尺许之地浮现的三生之力抓去。 三生之力一如紫色流光一般,还未待逸散而出,就被陆北牢牢桎梏在手。 陆北抬起冰肌玉骨的手掌,转而向自己的脸上轻轻抹去。 闭目感知记忆中的叠光化影,直到与张果老产生交集的一刻。 依稀梦境浮现心头,心随意动……那斧削刀刻,冷峻的容颜眨眼之间便化作一个面容蜡黄的瘦弱少年。 陆北三生烙印早已在冥灵空心石中被他泯灭殆尽。 而今借助这三生之力,倒是能映照一番假象,来欺骗他人。 …… 太清玄微界天 张果老一双枯皱眼皮耷拉,紧闭双眸,循着记忆,阳神小手伸出细细勾画。 眼看一个眉目疏朗,神情冷肃的青年男子渐渐于晶莹露珠中成形,却于张果老阳神小人面上迷茫之色一闪而过后,继而指尖一阵扭曲变幻。 最终成了一位面容蜡黄,薄唇鹰鼻的少年容颜。 文始真人眯着眼睛,看了半晌,掐指算去,还是毫无头绪。 其余六仙也是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 倒是一袭粉荷襦裙的何仙姑,淡淡弯眉之下,那冷傲目光连连闪烁。 就在那水珠影像依稀成形之际,那一对幽如玄潭的冷然双眸却是勾起了她久远的耻辱记忆。 不愿提及,咬牙切齿。 不过,想必应不是那人。 恩,那人不得长生,恐怕早已是垂垂老矣,半截身子入土了。 文始真人眉头深锁半晌,最终展开,清声道:“稍后,待贫道起法坛再行卜算吧。” 既然有着此人容貌行迹,他本尊出手更可事半功倍。 张果老阳神小人,忙是连连作揖感激道:“张果多谢老师。” 此时,文始真人方有余暇上下打量了张果老一眼,沉声道:“张果,而今你肉身毁去,却是一件棘手之事。” 吕纯阳凝声道:“老师,是否让张道兄……” 文始真人转而看了一眼铁拐李,方道:“你们八人,占着男女老少,贫富贵贱八字。正因道不相同,方可殊途同归……因此,张果肉身一事,恐怕也只能从莲藕或是其他灵物来想办法了。” 莲藕化身? 闻听文始真人之言,汉钟离红润如婴儿的脸膛之上,就是现出一丝古怪之色。 正是莫名想起天庭的那位三坛海会大神来。 文始真人见诸仙皆是面带异样,又听到张果老苦着脸道:“老师,不会是那等娃娃身躯吧。” 文始真人摇了摇头道:“造化莲藕之身,恐怕现今也是没有的。为今之计,汝唯有夺舍灵物取而代之。” 说到此处,文始真人又是掐指卜算半晌,又指点道:“中条山陷窟洞,有一三千年白色蝙蝠妖横悬洞府。此灵物与汝有缘,张果汝可往取之。” 文始真人说完此言,便径直负手离去。 此时,其余六仙都是面带同情地看向张果老。 好好的一个人修,却要寄宿于妖怪之身。 当真是可悲可叹了。 不过又念及那血魔手段残忍,心中都是暗恨不已。 吕纯阳冷声道:“贫道欲再往邙山查探一番,若能抓到那魔头,当为我人族除一祸害才是。” 吕纯阳周身气势凌厉飞扬,金行本源散溢无形太白之气,锋锐无当。 正在真仙境界。 一袭蓝衫,十五六岁模样的蓝采和眉宇神朗气清,唇红齿白,丰采俊逸。 这时就是缓步走上前来,淡淡笑道:“贫道愿与吕道兄同去,正好也见识下到底是何方神圣,竟如此猖狂……不将我人教仙人放在眼里。” 蓝采和自二十余年前遇到钟李二仙,便随着二人入了太清玄微界天,一齐在文始真人座下听道。 修者,讲究法、侣、财、地。 一个‘侣’字就足见道友的重要。 彼辈自聚合之际,可谓风云际会,修为更是一日千里。 不说铁拐李和汉钟离,单说蓝采和在不过短短二十年的时光中,便从地仙境界踏入到神仙境界。 当真是势如破竹,宛有天助。 可见昔年彼辈同道气数相连,并非是一句虚言了。 彼时,清秀俊朗的韩湘子心思微动,正待出言。 又转而看到何仙姑心不在焉,嘴唇蠕动半晌,终究没有说话。 自从香儿踏上仙途之后,与他是越发疏远了。除了平日里几句道友之间的寻常交流,别无他言。 每念及此,韩湘子心中就是升起一股怅然情绪,令他心中为之烦闷不已。 这时,钟李二仙也是对视一眼,钟离权爽朗笑道:“既然二位道友去寻觅那魔头踪迹。那么,贫道二人就陪着张道友往中条山一行了。” 不提此处七仙如何分头行动。 洛阳以北百十里外。 仍是那家饭馆之中。 陆北直到心中那股窥视之感莫名消失,方才散去面孔上的三生之力。 举起酒杯抿了一口。 这时,那睡熟的书生突然打了个寒颤,悠悠醒转过来。 口中喃喃道:“这是……” 眼中惊慌之意流露而出。 卢生本是入长安赶考的举子。 不想,方才一梦之中,竟然梦到自己高中状元,跨马游街。传泸宴上,更是被当朝宰相招为东床快婿。 然而令人憋屈的是,就在新婚之夜,他掀起新娘的大红盖头,刚刚与灯下人比花娇的新婚妻子喝完合卺酒,正待吹熄蜡烛,却从一阵激灵中醒了过来。 卢生神情怅然若失,那恍若真实发生的梦境仍是历历在目,刻骨铭心。 陆北望着这一幕,微笑不语。 “客官,您的高粱米饭好了。” 卢生长叹一声,神情无奈地拿起竹筷吃了起来。 陆北摇头一笑,转而低声吩咐伙计一声。 闻听陆北之言,伙计眼中微微错愕,转而便返回后厨又是端了几个凉菜来。 卢生本自费力吞咽着硬邦粗糙的高粱米,突然两碟色、香、味俱全的美味菜肴放在了自己的眼前。 “唉,这是不是搞错了?我好像没叫……” “这是那位公子请你的。” 伙计笑着打断道。 心道,这穷书生倒是好运,竟然有人请他吃饭。 卢生慢慢放下碗筷,顺着伙计示意。 向微笑颔首的陆北拱手作揖道:“小可卢元,不知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恩。 卢,陆……倒是有缘了。 陆北心思转动,就是淡淡笑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在下渝阳陆北,这位卢兄客气了。” 卢元连称不敢,拱手之后,这才坐下,一脸期待地道:“兄台也是进京赶考的举子吗?” 陆北笑着摇了摇头,沉声道:“卢兄误会了,陆某只是一闲云野鹤而已,并无那功名利禄之心。” 闻听陆北之言,卢元眼中微微有些失望之色流露,态度一时间也是冷淡了些许。 正文 第八十八章 牧笛识故人 接下来,二人又闲谈了一些发生在天下间的趣闻异事。 主要是这卢元在谈,陆北在听。 偶尔陆北不时举杯饮酒,似重似轻地说上两句,倒也能与这卢元聊得上来。 这时。 卢元神态突然萧索起来,继而叹了口气道:“卢某蹉跎十余年,屡第不中,这一科也不知道榜上有名与否。” 陆北眸光湛然,上下打量卢元一眼,意味深长地笑道:“卢兄不必沮丧,今科或能高中也未可知。” “在下这里就承兄台吉言了。” 卢元神情凄苦地饮下一杯酒,眉宇无奈,显然只是将陆北的话当做了宽慰之言。 “咳咳……” 由于喝的太急,卢元又是重重咳嗽了几下。 那沧桑瘦弱的脸颊之上,就是闪过两抹异样的酡红。 卢元轻轻放下酒盅,整容敛色道:“不知陆兄听说过一件事没有?“哦,何事?” 陆北拿起酒盅抿了一口,漫不经心地随口问道。 只见卢元面作愤愤之色,凛然道:“朝廷的右骁卫大将军,被陈王弹劾‘私蓄甲兵,欲行谋反之事’,请上命要下狱论罪了。” 陆北神色淡淡道:“不知这左骁卫大将军又是何人?” 卢元颇为意外地望了陆北一眼,语气惊异道:“陆兄,竟然没听说过左骁卫大将军纪凌的名号吗?” 纪凌,纪薇。 陆北久远的记忆中,突然跳出来这两个名字。 不想,倏然已有二三十年矣。 可是仅仅一瞬之间,陆北眸光微敛,面色如常,再无波澜。 凡尘尽去,往事如烟,此时此刻的他不会无故招惹因果。 纪凌既然身在凡尘,于庙堂之中求取功名富贵。彼辈自有其等气数兴衰,人生轨迹。 他却是不好干涉过问的。 陆北神情从容地斟满一杯酒,小口酌饮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卢元叙话。 “其实天下皆知单枪率万骑破北燕十万大军、战功赫赫的纪大将军哪里会有什么谋反之心?若他心存悖逆之意,昔年在幽云代北之地坐拥二十万甲兵,早已有所动作了,又岂会等到今日。” 陆北莞尔一笑,却是如听常人演义故事一般……清风拂面,不以为意。 “说来也怨那纪将军,若非其妹先是被纪将军许予陈王为侧室,而又中途反悔……何至于得罪了心胸狭隘的陈王?唉……听说纪将军之妹昔年苦恋一位江湖游侠而不得,心中郁结难纾……好好的一门亲事,纪将军之妹中途反悔不说,更是在不到三十岁就忧思过度,香消玉殒了。” 闻听此言,正自风轻云淡的陆北神情微滞,手腕猛顿。 “唉,岂不闻婚姻之命,媒妁之言么……” 二十余岁的卢元,那一张带着些许沧桑之意的瘦弱面容上,此时此刻满是欷歔感慨之色。 “卢兄,那纪将军而今又身在何处?” 陆北眸光闪烁,沉声问道。 “有赖今上贤明,纪将军虽未被问罪论死,但也被夺官削爵……贬回祖籍扶风郡去了。” 卢元思索片刻,就是沉吟道。 其实他也是在路途上住驿馆之时,从一些张贴的邸报上看到的。 卢元自有功名在身,虽没有多少钱财傍身,但住宿之地倒是可以在驿馆,凭着所辖官府出具的路引暂时解决的。 陆北无心再听此人言语。 转头问过杨熙吃好没有,杨熙闻言忙是搽了搽嘴,微微点头。 陆北于是唤过伙计结过账目,便向卢元告辞一声,很快就消失在洛阳城的茫茫街道之上。 扶风郡,雍州么? 陆北神情怅然,一些记忆悄然浮上心头。 那是年少之时,他仗剑而行,路逢纪氏兄妹一同出蜀中,并肩对敌的情形。 他本以为此生再也不会有所交集,不想今日听到故人消息,已然物是人非。 更不想,昔年他本以为会随着岁月流逝而渐渐飘散的几缕青涩情愫,竟然误了一位少女的一生。 他依稀忆得十里长安城外,那个风雪飘零的黄昏,那位明丽少女曾神情凄楚地苦苦挽留于他。 可惜凡人的一生,譬如朝露。他终究不会停下脚步,去贪恋那一瞬的温柔。 “陆北,我恨你一辈子。” 少女的哀惋幽怨之言,依稀在耳。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他或许去看看她也好。 有些因果,也该有个圆满的结束。 一路向北,陆北牵着杨熙的小手。 正值三月仲春,越往北方,风雨渐渐,天际越发苍茫。 彼时。 高空云头之上。 吕纯阳将太乙剑遁放慢速度,方便蓝采和与其并驾齐驱。 不远处的蓝采和神念传音道:“吕道兄,听说你收了个资质不凡的徒弟,修道不到三十载,便铸就元神么。” 吕纯阳一袭素白道袍,其人大袖飘飘,剑眉朗目,爽朗清举。 闻听此言,就是沉声道:“刘海性情顽劣,不过天资倒也勉强过得去……近日贫道打算带他往蓬莱一行,采集东海五气为其成就地仙之用。” 蓝采和哑然笑道:“吕道兄倒是爱徒心切啊。三界谁人不知,东海三岛十洲,五气灵机纯粹,甚至蕴含先天洗灵之效。” 蓝采和甚至有些羡慕起刘海来,在修道之初,就能够遇上这么一位背景不凡,实力卓伦的好师父。 若他在元神冲击地仙境界之时,有人为他去东海三岛十洲,采纳五气服之,他必可在真仙之道上事半功倍。” 二人说说笑笑,就向连绵起伏的邙山行去。 倒是没有怎么注意此时的云头万里之下,一个神情冷寂的青年,牵着一个六岁幼童的手,向北遁去。 雍州,扶风郡。 一处普通村镇。 远处房屋坐落有致,繁星点点,正如眼前萋萋芳草中绽起的细小黄色花朵。 溪水淙淙流淌,炊烟袅袅升起。 杨柳依依,稷麦青青,一派生机盎然之象。 几只黄莺在树下梳理着一身湿漉漉的羽毛,眼睫轻颤,继而扑棱棱飞起,消失在天际中。 此举更为淡墨山水的悠远意境,平添了几分灵动之意。 一株枝叶繁茂的大柳树下现出一个约莫六七岁大小,眉清目秀,扎着两个总角小辫的横笛牧童。 牧童面如傅粉,唇似涂脂,大眼犹如一泓清泉,此时正骑着一头犄角弯弯的大青牛行在毛毛细雨之中。 小嘴翘起,吹着木笛,神情悠闲地向家赶去。 陆北牵着杨熙的小手,站在道旁,高声问道:“那位童子,请问纪家怎么走。” 他本可以神念搜索方圆百里,不过想想也就算了。 毕竟这样一副宁静祥和的图景,他实在不忍心惊扰。 若他是凡人,或许也不喜被人暗中窥视吧。 牧童放下唇边竹笛,清笑道:“可是纪大将军的纪家吗?” 原来,纪凌和叔父的宗族都在扶风郡的这处普通村镇中。 纪凌曾官至大将军,也曾风光数年,回村重新修葺过祠堂。 因此,村中老幼对纪家印象都是不陌生的。 陆北微微笑道:“正是。” 牧童以手遥指,脆生生道:“村口有个大磨盘,转过去第三家有着大红门的那家就是了。” 牧童说完又拿起竹笛,吹了起来。 在朦胧春雨之中,笛声清越悠扬。 天地之间,仿佛都宁静了许多。 陆北叹了一口气,便拉着杨熙向纪家行去。 正文 第八十九章 草木有本心(为战火108童鞋加更) 纪家。 几只公鸡打鸣之声倏然响起在宁静的巷子中。 朱红大门之外。 陆北伫立半晌,踏上层层石阶,轻轻扣动锈迹斑斑的铜环。 “咚咚。” “来了,来了……” 一个清朗声音在门后响起。 陆北目光微拢,只见大门霍然洞开。 一个身高八尺,虎背蜂腰的少年郎,探出一个脑袋来左右张望。这少年浓眉大眼,鼻直口阔。 看着倒是与纪凌依稀有着几分相仿,此时这十六七岁的少年郎神情警惕地上下打量了陆北几眼。 只见眼前一位二十五六岁的青年,面容冷肃,眸子幽如玄潭……给人一种不真实的飘渺感觉。 目光微微有些惊疑不定起来。 “您是?” “在下姓陆,是汝父纪凌的故友。” 陆北温煦笑道。 没想到一晃多年,这纪凌都有子嗣了。 不料陆北说出姓陆,那少年却是冷笑道:“姓陆的么?我们纪家可没姓陆的朋友。” 说着,就要重重关闭朱红大门。 陆北神情平静,心中无声叹了一口气。 法力催动之间,眼前之门无论如何都关不下去了。 “你果然是那负心薄幸之人,以为学了些本事就可以来我们纪家耀武扬威吗?” 少年郎双臂如虎遒劲,但那大门入仍是纹丝不动,哪里还不知道此人是懂得法术的异人。 陆北沉声道:“纪兄,蜀中故人来访,不来一见吗?” 有着法力加持的浑厚声音,刹那之间就传遍了整个纪府。 在陆北精微控制之下,语气不疾不徐,不大不小,犹如故友之间的寒暄。 突然,一道重重咳嗽之声响起。 “兴儿,不得无礼。” 一个气度凝然的中年人在两个绿衣丫鬟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出来。 此人身高八尺,身形略佝偻,鬓角微霜,苍老面容上却有着一股冰冷的杀伐气势萦绕不散。 正是纪凌。 纪凌自二十五岁从军,由北魏禁军右仪卫中一名普通的骑兵校尉,历经二十年铁血杀伐终登高位,一身气势如龙似虎,岂是等闲。 若论杀人数量,甚至比起陆北来,都犹有过之。 二人目光对视之间,陆北微微一笑,眼中有着几许欣喜之意流露。 那是见到故人的淡淡喜悦。 而纪凌虎目之中,则有羡慕,有怨愤……复杂之色,不一而足。 陆北心神一动,腰间青玉葫芦无声飞起。 自己大口饮了一口,大笑道:“纪兄,尚能饮否。” 时空仿佛交错,青玉葫芦如同二十年前在山神庙中的那个酒壶一般,再次向纪凌抛去。 纪凌苍老佝偻的身形猛然挺直,两眼精光四射,一把接过青玉葫芦。 仰头“咕咚,咕咚”,就是饮了几大口。 继而放声大笑。 这笑容中到底带着几许沧桑和几许喜悦,无人得知。 “痛快……陆兄风采更甚往昔啊。” 纪凌细细打量眼前这位神朗气清的挺拔青年,心中百感交集,一时间竟不知从何说起。 陆北淡淡一笑,心中却有几分遗憾之色流露。 这时一个气度雍容的中年妇人,走过来,笑着打破这略显尴尬的沉默氛围。 “陆兄弟,还请屋中一叙。” 陆北莫名一笑,随着纪凌夫妇向屋中走去。 宾主落座完毕。 便有婢女奉上香茗。 陆北无心品茶,有心出言,却也不知从何提起一些事情。 倒是纪凌之子,纪毅此时冷哼一声,小声嗫嚅道:“爹爹,怎么招呼此等负心薄幸之人。若非是他,姑姑也不会……” “放肆,住口。” 纪凌凛然喝道。 “陆兄弟,毅儿还小,还望不要见责才是。” 纪凌之妻明丽玉容上带着一丝尴尬之色,陪着笑道。 陆北望着纪毅,温煦一笑,毫不介意。 他的心中其实有些怅然,他多少能理解纪家面对一位‘神仙’故友来访的心理。 无所适从,百感交集。 纪凌望向陆北,凝声道:“陆兄,喝了这盏茶,我带你去一处地方。” 陆北望着几案上那盏冒着热气,茶叶正打着旋儿的茶水,沉默半晌。 慢慢举起茶盏,低头细细去品。 一时间,屋中气氛渐渐宁静起来。 纪凌也是沉默不语,望着屋外飘落的朦朦雨丝,心中却是浮起二十余年前的记忆来。 长安,纪府。 一方幽静水榭之上。 纪薇赤着脚,晃着水,柳叶弯弯英眉紧紧蹙着,转头之间,笑容有些凄婉。 “哥哥,你说那人还会回来么?” 纪凌长叹了一口气,良久不语。 实在不知作何回答。 纪薇伸出雪白的藕臂托起日渐消瘦的脸颊,望着水中的两只金色游鱼发呆…… 长安,纪府。 阁楼之上。 “哥哥,我不嫁了……我忘不了他。” 一袭火红嫁衣的纪薇,明丽苍白的玉容上,一双杏花眼眸含泪晶莹,将梳妆台上的凤冠霞帔扫在地上。 “不嫁就不嫁了吧,哥哥去和叔父说……本来,那林侍郎的公子也是配不上你的。” 纪凌无奈又怜惜地望向形销骨立,脸颊憔悴的纪薇,语气极尽温柔道。 长安,纪府。 “孤王闻纪氏有女,明丽宜人,娴雅明止。心生慕之,欲纳为侧室。” 一袭紫金袍服的陈王府内史,在几个手捧绢帛彩礼,珍珠玛瑙的侍女之中,一张老脸都笑出了花。 陈王府内史笑道:“纪大人,恭喜了。” 纪凌眼眸闪动,他已知道这是那林侍郎的报复手段。 长安,陈王府。 飘香苑。 “什么,修道去了?” 花厅上首,陈王那被酒色掏空,微微泛着青色的眼窝之中,满是惊疑不定。 挥手斥退一队衣着暴露,身材妖娆的舞姬。 二十五六岁的陈王,神情阴沉地对着下首坐着的林公子,语气狐疑道:“莫不是……那纪家的托词?” 纪凌叔父是右仪卫监门将军,身负卫戍皇城之责。 陈王从理性上是打算拉拢这么一位禁军将领的,因此才听了这位林公子的煽动。 林公子儒雅的面容上,目光微微有些阴鸷,冷笑道:“纪凌倒也没有说错。听说,神霄派的一位女剑仙在城外的虞山,斩杀了一位作恶的犀牛精,在返回途中碰到了纪凌之妹……” 这时,陆北轻轻放下茶盏。 纪凌缓缓站起身来,道:“陆兄,请随我来吧。” 陆北给杨熙以目示意,便随着纪凌身形而去。 纪凌转过几道回廊,指着一处生锈铜锁上扣的厢房,语气哽咽道:“这是小妹生前所住的地方。” 闻听此言,陆北身形微顿。 “恩,我去拿钥匙……想来以陆兄本事,我倒是多此一举了。” 纪凌作势欲走,转而想起眼前之人,恐怕穿墙过屋都是寻常之事,当即就是自嘲道。 陆北冲纪凌微微拱手,身形几个闪烁之间,便进了那间厢房。 厢房陈设布置精致无比,整洁素雅。 或许是定期有人打扫的缘故,并无蛛网灰尘落下。 厢房之中光线熹微,然而并不影响到已至元神道行的陆北无碍视物。 陆北转身向书案缓缓走去。 发现立柜之中,几卷画轴用锦缎包裹,同时用几根金线紧紧束着,显然倍受主人爱惜。 陆北心有所感,走上前去随意拿起一卷画轴。 展开随意观去,本自风轻云淡的神情一时间错愕无比,眼眸更是黯然失色。 盖因,画卷之上一个神情冷漠的青年正在按剑远眺,神情淡漠,目光悠远。 他的手掌微微有些颤抖。 神念感知过去因果,眼前迷雾重重之中,突然现出一幕场景来。 纪府。 后花园一方八角凉亭之上。 清风摇曳,夕阳斑驳一地树影。 纪薇坐在石凳之上,正在低头作画,三千秀郁青丝披散开来,现出一方巴掌大小的憔悴小脸。 细小手腕转动之间,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一个眉目疏朗,似笑非笑的少年。 一道叹息之声突兀响起。 竹林潇潇之音,泠然清越中带着杀伐铮铮。 青衣剑仙的孤傲身影,默然出现于不远处的树下。 “师父。” 纪薇小心翼翼地收好画卷,一脸明媚地笑着向女剑仙跑去。 “不要叫我师父,你不学炼气之法,只学丹青之道。我之一脉从未有过这样的弟子。” 青竹道人玉容罩霜,冷冰冰地道。 “师父,您生气了。” 纪薇没心没肺地笑道。 青竹道人叹气道:“你既然喜欢他,才更应该炼气求取长生,为何还在此地做一些无聊之事。” 望着远处那一张张各自神情不同的人物画卷,青竹道人眸光更是冷意幽幽。 “师父,我怕……怕忘了他的样子。” 听着青竹道人毫不掩饰,直指本心的话语。 纪薇苍白脸颊上有一抹红晕飞快闪过,继而语气幽幽道。 “你不得长生,百年之后不过一捧黄土而已。那人若求取仙道有成,你又如何得见?” 青竹道人怒其不争道。 “若我得长生仙道,他没有求得又当如何?” 少女扬起巴掌大的小脸,语气弱弱道。 闻听此言,青竹道人神情微愕,继而化作一声长叹。 她本来看这少女曾被洗髓易骨,灵台清气透体。 于是想要找个衣钵传人,不想这少女竟然是一颗榆木脑袋,为情所困,无心修道。 良久之后。 青竹道人冷声道:“你好自为之吧。” 一道青蝶剑光飞遁而起,很快消失在纪府之中。 纪薇望着天边青竹道人消失的方向,神情微滞,泪光盈盈道:“连师父都不喜欢我了吗?” 她或许就像她的名字一般。 薇,就像一颗微不足道的小草。 无论如何拼命地渴望阳光雨露,终是不能长成一颗受人瞩目的参天大树。 正文 第九十章 一曲怅别离 幕幕景象在眼前中断,陆北闭上眼睛,无心再看。 轻轻放下画轴,眸光微暗。 将画轴卷起,以金线重新缠绕放入锦缎布帛,身形几个闪烁,便出了这间厢房。 纪凌站在门外,打眼望去,也看不出陆北神情变化,就是涩声道:“走吧。” “她现在何处?” 纪凌神情微愕,继而怅然道:“我带你去。” 此言一出,纪凌挺拔身形都仿佛佝偻了许多,凌厉气势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暮气沉沉。 “不必劳烦纪兄了。” 陆北眼眸微动,凝声道。 颗颗神念绵延成丝循着朦胧风雨,待感知到一处所在,就是飞遁而去。 于那荒草中乍现出一座坟茔,青石墓碑孤零零地立着。 一条犹如玉带的小河静静流淌,天际或有零星雨丝落下,然而在碧波之中,好似激不起分毫涟漪。 离离薇草,青翠欲滴。 一袭青衫的陆北身形挺拔,面容沉寂,目光意味莫名。 蒙蒙细雨落下,却是并未被他以法力荡开。 他静静伫立,望着眼前一方苔痕集碧的石碑良久,心思随着记忆渐渐飘远。 二十年前,那个明丽中带着几许刁蛮的少女,似乎正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地看着他。 娇嗔薄怒,一如昨日。 一方古筝无声现出。 正是锦瑟。 恰如其名,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泠泠琴音响起,在宁静墨染的天地之间飘的格外遥远。 继而戛然。 一个碧如琥珀的青玉葫芦被陆北握于掌中,仰头饮下几口烈酒,目光一时间迷离了起来。 最终长叹一声。 转身离去,毫不留恋。 可就在那么一个转身的瞬间,冷峻面容之上微微有些萧索之色流露的青年突然骈起手指。 刹那之间,一根雨后薇草落于温润掌中。其人五指并拢虚握,雨珠丝丝凉意沁入掌心…… 细雨稍住,天际倏然明亮。 野草萋萋经雨碧,远山一抹晴云积。 春风拂面,带着湿润的雨后香草气息,直令人心旷神怡。 陆北是否为之心旷神怡,却是不得而知。 只见,村镇的黄土大道上。 一位青年边走边举起一个青玉葫芦仰头饮酒,待走到纪家门外已然是两颊酡红,醉意微醺。 可那一双眼眸却分外明亮,璀璨夺目晃了星辰。 酒入愁肠,总是难醉的。 陆北再次步入纪家。 依然是那处花厅,纪凌依然坐在上首慢慢品着一盏香茗,白色雾气腾腾之中,看不大清其人神色。 见陆北返回,语气淡淡道:“陆兄什么时候走。” “喝完这盏茶。” 陆北收起青玉葫芦,法力心随意动,一身猎猎酒气尽去。 慢慢走到椅子上坐下,端起几案上的茶盏,放于掌中细细端详。 茶叶翠奇嫩绿,不过是寻常的雨后新茶而已。 陆北默然沉默,轻轻抿了一口,眸光低垂之间,细品其中滋味。 他或许再难像昔日与陶璟在桃源洞天,受到谢灵均以‘心山香茶’招待时,说出‘好喝’之言了。 昔年陶璟曾言,心有重重山,不见眼前缘。 但他知,眼前缘他不是不见,而是不愿见。 而且,攀眼前山易,登心中山难……他终究是不会为任何人停下脚步的。 念及此处,心中多少有些怅然了起来。 陆北饮完这盏茶,也不说话,站起身来,就是走过去牵起杨熙的小手。 此时,红着眼睛的杨熙,正在纪凌之妻的怀中,纪凌发妻不时温言安慰。 显然是杨熙的凄苦身世,已经被纪凌之妻问起得知了。 陆北牵起杨熙的手,转而向纪凌微微拱手。 一大一小二道人影便向屋外走去。 纪凌之妻幽幽叹道:“果真是薄情之人……” 纪凌微微摇头,神情木然道:“或许吧。” 探手拿起白瓷茶盏,轻轻呷了一口,望着天际出神。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情。 南赡部洲。 北方天空之上。 一道金色遁光连连闪烁,一瞬千里。 正是陆北与陆北背后已然睡熟的杨熙。 杨熙不过是五六岁幼童,虽然是那九灵芝转世,但此时不曾踏入道途,也没有开启宿慧。 又跟着陆北连日赶路,心神消耗疲惫,就是沉睡了过去。 陆北以神念传音道:“雪儿,东海三岛十洲在哪里?” 白雪本自在陆北怀中眯眼休憩,这时就是睁开美丽的灵睫,翻了个可爱的白眼,娇嗔道:“陆哥哥,东海当然是在东边了。” 心道,这陆哥哥怎么自从雍州回来,就开始问一些蠢萌蠢萌的问题。 不过三岛十洲虚浮不定,渺渺无踪。 是在东海不错,但也不是随意可以找到的。 这般一想,哥哥的问题也不算太蠢萌啦。 白雪想到此处,吐了吐舌头,为方才自己的无良腹诽感到不好意思起来。 陆北心不在焉道:“那我们下一步,就去东海三岛十洲……不过还是先是把这孩子送到青州的浣花总阁再说。” 也不知许多年过去,浣花剑阁是否存在。 当年他为修道长生,对这些凡间的所谓江湖势力,弃若敝履。 转而又想到董永,青儿公主,紫儿公主,书剑等人。 二十余年过去,他不知还能再见到几个故人。 陆北又是长叹了口气,转而施展‘风雷’遁法,云头上辨认方向,朝青州飞遁而去。 说来无奈,以他‘元神’道行,纵地金光仍然是不能随心所欲地施展而出。 青州,千乘县。 无名山谷坐落县城以南。 某日,晨曦。 春风熏醉,山花烂漫。 偶有几只蝴蝶在姹紫嫣红的花朵之上,追逐起伏,翩跹飞舞,忙碌不停。 一个身形瘦弱,眉宇坚毅的青年,手挽着一个六岁孩童的小手,步伐从容地来到此地。 然而还未等接近谷口。 两个身穿粉色云纹简领衣袍,腰悬红玉令牌的冷俏少女,自谷中执剑越出。 “何人擅闯浣花剑阁?” 陆北微微笑道:“浣花剑阁竟然还存在么?” 江湖势力纷纷扰扰,兴衰不过寻常之事。 二十余年过去,他甫到此地,没想到昔年随手创下的势力竟然还牢牢存在。 心中轻快之余,同时有些感慨韶光易逝,岁月如歌。 圆脸少女面色惊怒道:“大胆狂徒,敢出此不逊之言。” 什么叫还存在么。 蹭蹭。 长剑出鞘,炫目剑光叠起,就向陆北全身笼罩而来。 陆北淡淡一笑道:“剑不是这般用的。” 闻听此言,圆脸少女脸色大变。 盖因,她每一剑刺出,眼前之人明明身形未动,但她的剑却连此人衣角都没有碰到。 要知道,此人手中还牵着一个小孩儿…… “你使得什么妖术。” 圆脸少女明丽额头之上满是汗水,无奈收起长剑,气急道。 另一个大眼睛的俏丽少女望着陆北似曾相识的面容,眼眸之中震撼莫名,素手掩口,也不知想起了什么。 见此,陆北意兴阑珊了起来,神念探出,循得一处方向,身形化作一道清风。 带着神情茫然的杨熙,向浣花总阁唯一一处五层小楼飞遁而去。 “妖怪啊。” 圆脸少女见一大一小的大活人,大白天的便这般生生从眼皮底下消失,就是目瞪口呆道。 另一个大眼睛的少女柳叶弯眉之下,杏眼圆瞪,失神道:“那是……阁主?” 宗阁招收弟子,都要在四阁主所作的画卷前,对浣花剑阁的创造者,也是唯一的主人恭敬行礼的。 圆脸少女神色狐疑道:“阁主,怎么可能?” 不提二女心中惊异不已。 却说陆北来到总阁一处五层阁楼之上。 一袭宫装长裙的书剑,正娴雅地坐在椅子上静静看书。 昔年的二八少女,经过二十余载的岁月沉淀,身上自有一股成熟妇人的动人风韵流泻而出。 突然窗外一阵微风起,书剑心有所感,螓首微抬……却见一个熟悉的面容跳入眼帘。 眼眸晶莹闪烁,惊喜交加道:“公子,您回来了……” 正文 第九十一章 天兵下凡至 阁楼之上。 暖融融的阳光,将眼前青年一张冷峻的面庞映照得有了几分柔和之意。 书剑双眼微红,喉头滚动。 陆北温煦笑道:“书剑,我回来了。” 书剑喜极而泣道:“公子,不想书剑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公子。” 声音哽咽,再难言语。 陆北走到窗前,轻轻推开两扇木窗,不再隔纱的春日直射入屋,慵懒柔和,宁静温暖。 谷寂意迟迟,鸟鸣人更幽。 陆北长出了一口气,本自有些郁郁的心情舒畅了许多。 这时,书剑转而又看到陆北身旁的杨熙,惊道:“这是……小公子?” 陆北转头笑着微微摇头。 找了一张椅子,静静坐下。 拉过小脸绷着,神情怯生生的杨熙,清声道:“这是我新收的记名弟子杨熙,你若得暇,可以替我照顾他。” 书剑神色惶恐道:“公子,书剑不敢。” 听公子话中的意思似乎是让自己代为照顾这小童,莫非公子刚刚回来不久,就又要离去吗? 陆北好似看出书剑的心思。 神色淡淡道:“我在这里待几天就走,你可将这些年的事情一一说给我听。” 书剑心中一惊,忙是收敛诧异神色,向耳后轻撩起一缕遮眼青丝,缓缓将近些年的事情,一一道来。 原来,自陆北离开之后,浣花剑阁一切有条不紊地发展了几年。青徐之地在这几年之内,倒是没有出现什么大的江湖势力与之争锋。 不过,近两年青州沿海登、莱一带,倒是存在几个不服浣花剑阁的江湖势力,在这半年之中颇与浣花剑阁多次发生冲突。 旬月之前,画剑与棋剑二女已经带领三百弟子,已经去平灭那一方江湖势力去了。 闻听此言,陆北眸光微闪,也不以为意。 书剑又是道:“公子,这些年也没什么大的变化……倒是董公子现在可是千乘县的名流,在县中开设了几家学塾,收留一些穷苦人家的子弟读书。” 陆北淡淡笑道:“董永,他现在如何了。” 书剑笑道:“自公子将在县中的宅院让给董公子之后,董公子便取了紫儿姑娘为妻。” 陆北神情微愕,莞尔笑道:“董永那小子倒是好福气。” 他没想到这董永,仍是做了玉帝的女婿。 算起来,董永与天庭七公主二人,倒是这方神话世界,唯一没有掺杂任何算计的纯粹爱情了。 至于昔年玉帝之妹瑶姬,也就是云华仙子和杨天佑……以及后来的牛郎织女,还有三圣母和刘彦昌等人。 以他猜测,其中无不有着佛门和人、阐二教的影子。 说到牛郎,不就是在那头来历神秘的青牛的撺掇下,方去偷了玉帝干女儿织女的衣服吗? 其中三教到底在算计什么,他虽然不知,但想必也是一件值得玩味的事情。 这时,书剑神情怪异地道:“公子,说来也奇……不知为何,董公子与紫儿姑娘成亲十多年,却没有一个子嗣。听说,此事都传遍……” “这种事情,你还有闲心关注?” 陆北笑着打断道。 “公子,倒不是书剑嘴碎。只是听说董公子执意不肯纳妾,为此没少被一些人褒贬不一,有人说他用情真挚,也有说他不孝的。毕竟董家是一脉单传……” 未待书剑将话说完,陆北神色微变。 盖因,他感知到了一股九天缥缈的天界气息在不大的千乘县城萦绕不散。 这时,陆北怀中的小猫大小的白雪也是探出头来,疑惑道:“这是天人一族的气息?” 千乘县城。 青墙高耸,藤萝低垂,几株淡粉色的蔷薇花,正散发着馥郁的芬芳。 几株高大的槐树掩映着一片郁郁重重的大院落。 正是以前的陆府,现在的董府。 突然,天边道道白光落下。 一队神情冷肃,面容刚毅的银甲戟士,在一位金甲青年将领的带领下,悄然出现在董府大门之外。 这队银甲戟士约莫有五十余位,个个身形魁梧,面容相貌堂堂,但却是面无表情,眼眸凛然。 正是天庭的天兵。 三界众生,除却先天生灵,大半都要入六道轮回转生。 六道之中有一天人道。 入得此道轮回,可上得三十三重天大陆,成为天人一族。 他们与四大部洲的凡人一般,在百年之中有着生老病死,但却又不同于凡人有着人祸兵灾。 当然天道公正,一得一失。 彼辈长生仙道自是再也不可奢求。 不过却是可以经过重重选拔,投入天庭化仙池中成为天兵。 与凡间兵士一般,受封神榜上天将率领。 同时,有着天位之力加持,离天界越近,天庭权柄越重,彼辈所能发挥出的实力越强。 门额之上,印着‘董’字的红色灯笼,无风摇摆。 一位身穿金甲的青年将领浓眉大眼,浑身气势蕴藏,不怒自威。 按起腰间仙气萦绕的连鞘宝剑,一步踏上石阶,正待带人冲入进去。 铜钉朱红大门之上红光大放。 两个门神齐齐现出。 左边的是一位红脸膛的七尺汉子,颌下三缕美髯迎风飘拂,神色略显倨傲,手持偃月长刀; 右边那位黑脸膛,须发根根如同钢钎,豹头环眼,手握一杆丈八蛇矛。 “大胆,尔等也敢拦阻本将去路。” 一见二神,金甲青年天将冷喝道。 两位门神眼中呆滞之意消失不见,精光四射而出。 左边红脸膛的门神,眯起的眼眸似要睁开,冷寒杀机藏而不露。 右边那位黑脸门神人粗心细,忙是抱拳拱手道:“我等参见刘将军。” 眼前之人二位门神可是识得,正是南天门增长天王手下庞刘荀毕、邓辛张陶八将之一的刘俊。 至于刘俊为何来此。 原来,瑶池王母终于知道小七公主在凡间逗留十余年,虽说在天庭不过十余天。 但多日不见小七公主,瑶池王母就问询其余几位公主。青儿公主顶不住凤仪深重的王母压力,只得将事情如实告知。 瑶池王母果然大怒,只当又被人施展手段算计,连平日里最喜爱的玉如意都被其摔得粉碎。 若非红儿公主求情之后,又暗自解说一番,青儿公主非被瑶池王母重责不可。 红儿公主本自还想先一步将小七公主带回天庭,不想却被食神在半道缠住,询问些什么。 或许与近日,红儿公主的有意无意地疏远有关…… 而瑶池王母虽然暂时压下愤怒,然而一声令下,南天门增长天王辖下的天将刘俊便被派出,下得凡间来捉拿七公主。 罪名‘私自下凡,逾期不归’。 不过仍有心思玲珑剔透的仙神隐约猜测到一些微妙原因。 三界从此多事矣。 正文 第九十二章 当有此觉悟 刘俊冷着脸,也不多言,轻轻挥了挥手,两位门神抱拳之后,便消失在眼前。 而身后那一队银甲天兵,方自大门鱼贯而入。 彼时,董府一处跨院之中,董永正在陪着小七公主,在静谧的花架下赏花散步。 偌大花园之内,细水涓涓而流,蝴蝶翩跹起舞。 一笺紫薇,鸳鸯茉莉双递;三角红梅,四瓣玉兰轻衬;五星苏铁,六开月季如春;七聚米兰,香畔八扇海棠;花香九里,十藤金瓜盼秋…… 董永一袭白色书生长袍,面容儒雅,目若朗星。 三十多岁的年纪,颌下早已蓄起青葱的短须,更为其人增添了几分成熟稳重之意。 七公主一袭紫色宫装长裙,云鬓高高盘成一个妇人发髻,露出光洁明丽的额头。 眉眼弯弯,星眸熠熠,脖颈细长,两颊雪白粉腻,然而眉角之间依稀有着少女的几分青涩流露。 二人并排相拥着,不时停下脚步,在花丛中低声窃窃私语。 当真是一对璧人。 此时,小七公主突然步伐微顿,峨眉紧蹙。 “娘子,你怎么了。” 董永感知到掌中的酥软小手倏然变得冰凉无比,就是一脸关切地问道。 “相公,他们来了……” 七公主玉容大变,涩声道。 董永正待细问其中缘故,小七公主神色挣扎半晌,眨眼之间就是化作一道紫色流光,向前院而去。 董永见得此景,眼眸惊异之色莫名,不想枕边人竟然…… 前院。 宽敞明净的院落之中,一队执戟天兵气势凌厉,于四方站立。 刘俊一见小七公主当面,忙是拱手抱拳道:“南天门天将,刘俊拜见七公主。” 小七公主强自镇定道:“不知刘将军来此所为何事。” 刘俊沉声道:“七公主何必明知故问,小神奉瑶池王母谕令,请七公主返回天庭……请。” 说着,做出一副恭谨之色。 小七公主淡淡笑道:“刘将军回去可告知母后,就说小七已嫁作人妇,不能在她老人家身前尽孝了。” “这话,七公主还是亲自去瑶池告知王母娘娘为好,小神却是不好传话。” 刘俊眼中冷光闪烁,心道果然如此。 同时手掌扬起向手下天兵下令,众人齐齐上前一步,凛然杀伐气势浑然一体,向小七公主合围而来。 然而就在形势一触即发之时,一个青年文士突然在月亮门洞中出现。 “娘子。” 这时,董永冲了出来,却是在旁边听了半晌,已经明白原委。 此刻就是目光无比复杂地望向小七公主。 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妻子竟然是王母娘娘的女儿,怎么会如此。 “相公。” “为本将拿下此人。” 刘俊眼眸冷厉,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当即下令道。 毕竟若动起手来,不说以他神仙境界能否打得过眼前这位天仙修为的天庭七公主。、 纵然打得过,他也不敢真的与天庭七公主动手。 为今之计,既然接了这趟苦差事,只有从这凡夫俗子身上想办法了。 银甲天兵高声唱诺,气势如狼似虎地便去捉拿董永。 然而却被小七公主一道流云水袖,仙灵之力如同条条白色锁链将十余位天兵齐齐扫倒在地。 “大胆。” 小七公主柳眉倒竖,娇斥道。 刘俊见诸位天兵无功而返,上前一步,朗声道:“汝等退下。” 众位天兵忙是一脸惭愧地向一旁退去。 刘俊神色冷漠,沉声道:“小神不想与七公主为难,但天条如此,得罪了。” 话音说出,点点寒光四射。 刘俊腰间那柄仙气缭绕的宝剑‘蹭’的一声,三尺剑锋豁然出鞘。 在虚空中划出一道白色长龙。 当真是一点寒芒先到,随后剑出如龙。 “七公主,纵然小神今日不敌。来日,天庭也有源源不断的人来捉拿七公主……还望七公主三思。” 刘俊三尺仙剑猛然在虚空顿住,语气冷冽道。 他实在不想和这位身份尊贵的七公主动手,只得再次出言劝道。 七公主冷笑一声,正待出言。 这时董永走上前来,神色复杂道:“娘子,你真是天庭王母娘娘的七公主么?” 小七公主如玉面容之上,现出一道凄然笑容。 那一剪秋水,碧波盈盈地注视着董永,柔声道:“相公,无论我是什么身份,可我都是你的妻子啊。” 董永闻听此言,心头剧震。 十余年来朝夕相对,相濡以沫的夫妻情感又岂是作假的。 心中那最后一抹芥蒂终于烟消云散,眼眸微微湿润。 走上前去,轻轻牵起小七公主的素手道:“我陪你一起去天庭,向王母娘娘提亲。” 他昔年本以为小七公主除了五姐再没有什么亲人,二人于是在大槐树的见证下私定终身。 不想今日,知道小七公主又有高堂在世,尽管是天庭王母娘娘,但也为妻子感到喜悦。 此时,远方隐在团团迷雾之中,负手而立的那一道挺拔身形,见得这一幕,微微动容。 陆北冷眸闪烁,举起青玉葫芦,咕咕饮了一口酒。 周身白、青二色合抱的意境悄然升起,随着酒意上涌,二色意境越来越郁,如水流动。 陆北的眼中有着几分明悟之色,继而长叹一声。 此时,刘俊突然心有所感,瞳孔微凝,握紧掌中宝剑。 又以神念感知良久,直到实在寻不到窥视之感由何而来,方才作罢。 陆北微微一笑。 心道,此人不入长生真仙,在自己天罡变化之术第一重大成的情况之下。 于自己心境起伏波澜之际,能够发现一些踪迹,倒也是不凡了。 陆北转眼又向董永和小七公主望去。 心道,董永还是想的太简单了,王母娘娘又岂是想见就见的。 若董永真上得天庭,当面喊一声岳母,瑶池王母还不颜面扫地。 果然,小七公主也知道此举不太现实,浅浅笑道:“相公,我哪儿都不去……我就陪着你厮守到老。” 陆北默默地看着这一幕,并无出手之意。 这二人感情真挚,令他微微感动,但也仅此而已了。 自古仙凡相恋,没有几个好结果,如此飞蛾扑火,便要有这等承受代价的觉悟。 他实力低微,帮不了这夫妻二人,也没有帮这二人的必要。 助他们抵挡天兵捉拿,呵呵。 天庭天条森严,为了维持天庭威严,纵然此次这刘姓天将无功而返,天庭还是会源源不断地派出神仙下界的。 他难道要自此作为这小两口的私人保镖不成,他还修不修道了,成不成仙了? 更何况与玉帝结为亲家的是董永,又不是他陆北。 至于帮董永修道? 暂且不提董永年纪和心性是否适合这条孤独之路。 须知并不是每一个人都适合修道的。 单是从采精气,冲灵窍,筑道基,勾符箓,生玉液,转金丹……这金丹大道可谓如登绝巅,步步惊心。 昔年在灵台方寸山学艺,他是三年而凝金丹不错……但其中又经历了何等惊险,何等生死危机,他不说又有谁能知道? 念及此处,宝光莹莹的青玉葫芦一把举起,仰头饮了一口。 陆北终是无心再看,转身化作一缕清风离去。 这时,天边一道红色流光,倏然降落在董府。 身形亭亭玉立,气质空谷幽兰。 正是一袭红色广绣流光宫装长裙的红儿公主。 此女明丽玉容上,春山黛眉之下,那一对冷艳星眸中有些哀愁之意浮起,也不知方才在天庭中发生了什么。 彼时,一阵清风从此女身畔吹过,身为真仙强者的红儿公主神念之中,突然感知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这‘熟悉’二字正是她先前在天庭伤心的来源。 心中莫名烦闷起来,又不知想起什么,那冷艳如霜的粉嫩脸颊之上,两朵红晕飞起,心中涌起羞愤欲死之感。 真仙级如雨似瀑的神念,铺天盖地向四面八方探查而来。 陆北冷冷一笑,清风渐渐消逝。 白青二色交融的神意化入天罡变化神通,将将扫来的真仙级神念轻易躲过探查,神情从容地向远处行去。 身形几个闪烁,凛然气息便消失在天地之间。 真仙级神意本来就可以增强神通威能。 陆北怀中抱着的可是一头通达万物的白泽灵兽……尽管这头呆头鹅整天呼呼大睡。 恩,不是在睡觉就是在睡觉的途中。 但那也是白泽灵兽。 此时此刻的他如何还不知道自己曾领悟出的是何等玄妙的东西。 不过,这红衣真仙,气息上为何隐隐给他以熟悉之感。 可惜这想法只是在陆北心中一闪而过,转而就不再多思,实在兴不起任何探究欲望。 红儿公主明丽玉容之上,闪现一抹狐疑之色。 然而终究无获,只得向董府而去。 希望七妹还没有做傻事。 正文 第九十三章 意落斩三生 五天之后。 整个千乘县城刚刚下过一场小雨,天空如同碧洗,澄净明澈。 千乘县城以南。 无名山谷。 阁楼之上。 陆北取出浣花残剑,望着这柄昔年由西海冰崖海底,采集三百斤玄冰寒铁,方提炼而出七两五钱西方太乙精金打造的神兵。 一时间,心中浮起星星点点的关于幽冥界的记忆。 然后,又取出他第一次击杀的黑衣大修罗,所获得的那两柄血色弯刀。 观看片刻,喃喃道:“锐而无当,过刚易折。” 当年铸造浣花神剑之时,他勾画【锐】字地煞禁制七十二重,除此之外,别无其他禁制,只为单取其利,不为变化无常。 恰恰如此,浣花神剑虽然锐利无比,但也容易折断。 在与那黑衣大修罗刀剑相撞之时,浣花便断成两截,落入尘埃。 他当时以为必定是打造当血刀所用的材料十分高级,甚至超出西方太乙精金不知凡凡。 此时方知,并非如此。 过去,他的剑正如他的为人,锋芒毕露,除却凌厉无匹,再无其他。 而今,他或许应该赋予他的神剑新的意义。 念及此处,陆北双掌慢慢涌起团团金色火焰,虚室中温度迅速升起,但陆北神情从容无比,额头却滴汗未出。 团团丹火翻滚成火海,同时向那浣花残剑和血刀熔炼而去…… 无边血海,汹涌成浪。 一个个大小不同的气泡咕咚咚地向外冒出,杀意滔天,血腥扑鼻。 血海以下百万里地,一座气势恢弘的大殿随着血海莫名运转,调整着时空坐标。 殿中。 一方森森白骨打造的王座之上。 血色和杀戮一如重重水幕,将一个苍老身形遮蔽的看不真切。 这水幕落在真仙以下的神仙强者眼中,颗颗神念就会被血煞污秽,沉沦杀戮道中。 血光倏然散去。 这是一个红须红发,气息似存非存,却又深邃浩瀚的老者,此刻正斜靠在白骨王座之上。 “血舞请求老祖施展神通,为血灵姐姐断臂重生。” 一阵清泉叮咚的声音响起在空荡荡的冰冷大殿中。 正是下方一个身形娇小玲珑的红衣少女,半跪于地,真挚恳求道。 冥河老祖睁开眼眸,带着平静的目光却向正恭敬侍立的血灵望去。 这目光并无什么如山岳巍巍,涵渊若谷的渊渟岳峙的凝然气势。 只有平静无波,或许有一丝微不足道……长辈看待晚辈的温煦关怀。 一袭红色长裙的血灵右臂空悬,那一张端庄与妖艳混合的玉容之上带着几分凄苦之色。 冥河老祖淡淡看了一眼,声音飘渺道:“血灵,你纵然臂膀重生,恐怕也要止步于真仙境界。” 天道如此,纵然他是大罗道尊,言出法随,但也不能更改天道定下的未得长生,不能损害肉身的法则。 他能让这血灵成就长生真仙,但是也止步于真仙境界。 闻听此言,血灵忙是福了一礼,清声道:“望老祖救血灵一救。” 冥河老祖淡淡道:“有一法,不仅毫无隐患。而且可让你至那真仙境界后,从此一片坦途……更可获得大功德,你可愿?” “不知是什么法门?” “转世重修。” 冥河老祖淡淡道。 血舞目瞪口呆,心道以老祖之能,不过一句话的工夫,就能让老祖断臂重生,何至于让血灵姐姐走上转世重修的道路。 血舞刚要说话,衣袖便被一只素手扯了扯,血舞眼眸微转,神色疑惑地望向脸颊苍白柔弱的血灵。 血灵盈盈眸子微微闪烁,凝声道:“全凭老祖吩咐。” 冥河老祖深深看了一眼血灵,难得的宽慰一句道:“此次事毕,你境界道行至少能再上一个台阶。” 血灵娇躯微颤,她知道老祖既然开口亲自许诺,想必是一件难得的机缘。 念及此处,心中有些期待了起来。 南赡部洲。 邙山。 吕纯阳和蓝采和从杨家快步而出,二仙神情阴沉至极。 吕纯阳冷笑道:“这人必定是为我人教八仙而来。” 蓝采和一脸忧心忡忡地道:“莫非是我等这些年除去的那些妖魔余孽来报仇了么?” 吕纯阳凛然道:“妖孽来多少,斩杀多少就是。我等若怕他们,还修什么道,求什么真?” 蓝采和转念一想,心知也是这个道理, “蓝道友,随贫道去寻那玉虚子去。” 吕纯阳说到此处,便当先祭起一柄火龙剑,架起太乙剑遁便往终南山飞去。 蓝采和摇头一笑,心道这吕道友还真是个冷酷性子。 也是紧随其后,架起遁光朝吕纯阳追去。 太清玄微界天。 一轮大日常年高悬,霞光万道,瑞气飘飘。 杳杳流淌的小河之前,何香坐在一块圆润大青石上,一个粉红荷花篮在一旁放着,此女面容平静,正望着远处连绵青山出神。 不远之处,一棵古奇苍松之下站着一位眉目疏朗,玉树临风的青年男子。 青年男子一袭白色长衫,面如冠玉,目若朗星,风采俊逸, 正是韩湘子。 此刻韩湘子正竖起一管澄碧玉箫,缓缓吹奏。 箫音清灵悠扬,带着一股闲适洒脱之意。 陆洲之上,那一只只白鹭和神态非凡的仙鹤随着这箫音,一时间都是露出欢快之状。 可是若留心去听,仍是能在这箫音中听到隐藏的几许遣倦爱慕之情。 这时,青色苍穹之下,远方依稀三道流光闪烁不停,不大一会儿便现出三朵祥云来。 左边祥云之上,钟离权紫红脸膛如婴儿一般红润透亮,呼吸之间,鼻翼隐动云烟。 蒲扇大的右手摇着一柄枯黄芭蕉大扇,阵阵微风轻起,其人颌下胡须飞扬乱舞。 钟离权语气轻松道:“两位道兄,此次总算功德圆满了。” 铁拐李望向身边白脸、白须、白发的张果老,淡淡道:“还是有些差强人意。” 张果老神情郁闷,长长叹了一口气,继而神色感激道:“方才,多谢两位道友相助了。” 他堂堂人族神仙,而今却占据一妖类存身,心中又如何不感到郁闷难言。 钟离权朗声大笑道:“我等八仙同气连枝,张道友此言却是客气了。” 闻听此言,铁拐李微微一笑,连连摇头。 此刻,三仙目光向下投去,正好见到大青石上正自百无聊懒的何仙姑以及郁郁苍松下奏箫的韩湘子。 三仙缓缓降下云头,就是向何香走去。 “何道友,近日来可有进益。” 铁拐李拄着幽幽扁拐,微笑上前言道。 何仙姑收回心神,眼眸闪烁,樱唇轻吐道:“真仙之道,又岂是那般容易精进的。” 铁拐李眸光闪烁,咄咄逼人道:“我等几人,就数道友底蕴最深,历经几世修持,为何真仙还是何以遥遥无期。” 这时,韩湘子缓缓走上前来,温煦笑道:“香儿……何道友虽然经历多次转世,底蕴厚积薄发。但刚刚开启宿慧,李道友也大可不必太过急切了。” 铁拐李目光如电,高深莫测地笑道:“是么,何道友?” 这时,钟离权和张果老目光皆是狐疑不定地望向何仙姑。 此女未曾转世之前,便是天仙大能。为何转世之后,迟迟在真仙关卡不得突破,当真是令人心中惊疑。 毕竟他们八仙每突破一位真仙,气运连绵呼应之下,其余之人也能更快踏入真仙之境。 何仙姑见众人目光都是向自己投来,就是嫣然一笑道:“诸位道友,莫要瞎猜了。贫道真灵出了一些问题,近期却是难以烙印本源,开启仙门。” 钟离权收敛起面上笑容,沉声道:“何道友,可知是何缘故么。” 何仙姑神色微微异样,然而不过一瞬就被她压制下来,如今的她早已不是那个凡尘何府中的普通少女了,而是活了几万年的修道之人。 何仙姑微微蹙眉,叹道:“或许是转世之时,出现了一些纰漏。” 闻听此言,韩湘子惊异道:“香儿……何道友,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何仙姑不动声色地拿起身边的荷花宝篮,神情略有些不自然,糯声道:“贫道也是前不久才发现的。” 诸仙沉默半晌,汉钟离首先打破沉默,凝声道:“何道友,既然是真灵出现问题,贫道倒是得了一个消息,可能对道友有几分帮助。” 何香娇笑道:“道友直言无妨。” 钟离权摇起扇子,朗声道:“六个月后,是蓬莱的南极仙翁诞辰,据说会拿出三滴自汤谷秘境得来的一些【极阳金乌帝流浆】……” …… 三个月过去。 初夏。 千乘县城以南。 寂静的山谷那一方八角凉亭之中,檀香微醺,花香醉人。 陆北轻轻弹着锦瑟瑶琴,心中平静无波。 三个月中发生了许多事情。 比如此时陆北身旁石桌之上,就放着一柄连鞘长剑,剑凡长三尺三寸,通体由太乙精金打造。 剑身宽大古拙,剑刃锋利如水。 而那剑柄之上却有着一棵薇草,青草欲滴,白花粲然。 那是陆北以自身白青二色莫名意境揣摩三生之力,稍稍体会一丝后,方才铭印在剑柄上的。 剑名【三生】。 意落斩三生的那个‘三生’。 其上隐隐有着淡紫色的三生之力流溢,却很微弱。 正文 第九十四章 东海有仙山 一阵微风起,花香醉人。 八角凉亭之下。 陆北握着掌中的‘三生’神剑,向剑柄上的那株青翠生烟的薇草望去,目光其意莫名。 良久之后,长叹一声,便将‘三生’神剑轻轻放置在石桌一旁。 陆北此时心思又浮起月前见到董永时的情形,心中多少有些欷歔感慨。 自小七公主被天庭长公主带回天庭,董永意志就消沉了许多。 每天都喝的醉醺醺,而天一落黑,其人则会跑到小青河旁……那是董永夫妻二人初见的地方。 董永糊起一个个红灯笼,就向天上放去天灯,希望以此举感动天上瑶池的王母娘娘。 然而,天庭高居三十三重天之上,下面又有罡风、烈火、巽雷九天重重阻拦。 此举终究是无用之功。 念及此处,陆北摇了摇头。 心中又想起一事来,眸光转动,就见到一只仪态非凡,仿佛白色小猫大小的灵兽在石桌上走来走去。 陆北淡淡笑道:“雪儿,你对这三岛十洲可有印象。” 白雪也不回答,走到一个碧如琥珀的茶杯前,伸出柔软粉红的舌头舔了舔陆北喝剩下的茶水,微微砸了砸嘴。 陆北见此,就是揪了揪白雪的一只红通通的大耳朵。 “问你话呢。” 白雪扭了扭一颗毛绒绒大脑袋,琼鼻微皱,一双灵动美丽的大眼睛眨了眨,柔声道:“别揪了啦,让我想想。” “洪荒破碎之前,三岛十洲好像就存在了。” 白雪灵睫颤抖,碧蓝如水晶澄澈的大眼睛向上翻了翻,回忆道。 “三岛是指蓬莱、方丈、瀛洲……这我知道,可十洲又是何解?” 陆北凝声道。 三岛又称为三壶。 前世有诗云: 忽闻海外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楼阁玲珑五云起,其中绰约多仙子…… 白雪想了半天,声音娇软道:“这三岛十洲应是洪荒破碎之后,唯一遗留下的包含少量先天灵气的圣地。” 自洪荒破碎成地仙界之后,天地灵气不过后天灵气,所以人族才可以求仙成道。 至于后世末法时代,恐怕连这后天灵气都不存在了。 而先秦之时,西有西王母统领下西昆仑势力,东有东华大帝君木公统领下的三岛十洲。 这两方炼气士组成的散修势力,能人辈出,不分轩轾。 陆北闻听白雪此言,眸光闪烁,一些微妙心思辗转之间,结合着前世众说纷纭的信息,就对这两方势力有了一些了解。 此时,探出手来,下意识地拿起茶盏抿了一口。 不过还未咽下,一股甜腻味道充斥唇齿之间,忙是吐了出来。 “雪儿,你是不是又往茶里吐口水了。” 陆北一把揪起白泽灵兽的大耳朵,发怒道。 白雪翻了个可爱的白眼,忙是向一旁跳去,心中嘀咕道:“天天欺负本姑娘,就让你吃口水……” 陆北微微平息浮躁心绪,强迫自己不跟这灵兽一般见识。 “十洲则是祖洲、玄洲、炎洲、长洲、元洲、生洲、风麟洲、聚窟洲、紫府洲……这十洲其实也并不是在东海附近,而是漂浮于茫茫大洋之上。至于找到三岛,还得……” 洲者,水陆环抱之称。 比如地仙界为何称呼四大部洲,盖因这四洲环抱大海。 至于南赡部洲九州之地,却无水泽汪洋合抱,则不宜于‘洲’称之。 十洲之地,有的漂浮于四海之上。 比如玄洲,在北海之中,戌亥之地,方七千二百里,去南岸三十六万里……可见十洲也并不全都是在东海之地的。 “蓬莱之地,有福、禄、寿三星等修者……不过南极仙翁在散修中威望较高……” 白雪说到此处,眼眸微微迷离,似乎有些疲惫。 “南极仙翁不是和寿星同一人么。” 陆北沉声问道。 记得前世之中,有传言说南极仙翁是南极长生大帝的,也有称其为寿星的。 白雪眨了眨沉重的眼皮道:“这我就不知了,或是化身也未可知……” 说着,白雪一颗灵巧的大脑袋放在两只蹄子上,竟然睡着了。 陆北有些怜惜地捋了捋白雪后背上的绒毛,倒是没有趁她睡熟去摸她的大脑袋。 陆北此时目光微沉,不断寻思关于海外三岛的事宜。 据东皇传承中言,若他要五气按照阴阳朝元,成那玄元之气,就不得不去采炼阴阳五气。 阴五气暂且不提。 所谓阳五气则莫过于东海三岛之地的灵机最为纯粹。 阳五气者,甲木、丙火、戊土、庚金、壬水之气也。 这五气并不难提炼。 只要到东海,紧挨浴日汤谷之地,他便能自那无尽天地灵机之中采炼得来。 真正困难的是,他如果要走这条五气依阴阳朝玄元的路子,就离不开【极阳金乌帝流浆】和【极阴混鲲太冥气】二物。 而这二物极有可能一个在东海汤谷,一个在那北俱芦洲的北海冰洋。 这般一想,也算一事不烦二主了……他倒是可以一边采炼阴阳五气,一边慢慢筹谋二物。 至于就在此地采集混杂不清的天地灵机,像天地中的九成以上的仙人一般,不分阴阳地五气朝元。 他的确是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迈入地仙境界,然后亦可在地仙巅峰境界着手炼阳神、聚三花。 但他隐隐感到此举对他的仙道之路不是太过稳妥,一旦如此去做,好似错过了莫大机缘。 而且苍茫道途之上一步走错,将来必定是追悔莫及。 那么,这东海也算是不得不去了。 念及此处,陆北忙是抱起此时已然沉沉睡去的白雪。提笔向书剑等人写了一份书简,压在茶盏之下。 陆北便轻轻拿起一旁的‘三生’剑,转而化作一道遁光消失在浣花剑阁中。 青州登、莱之地,自古海贸繁华。 一朵三彩祥云之上,一个神情萧肃的青年腰悬一柄三尺三寸长的古拙宝剑,手中握着青玉葫芦,不时仰头饮几口。 正是陆北。 陆北在登州地界上空停住云头,寻了一处无人的小道,在一颗柳树下,缓缓而落。 他并非在寻出海之船,而是……葫芦没酒了。 陆北摇头笑笑,心道自己也不知何时,就爱上了这杯中之物。 人人以为此物能解忧,实则不能…… 好在此行也不算太过急切,再加上他的元神还未修炼至巅峰境界,倒是可以稍稍悠闲一些。 陆北收敛神色,就向登州城行去,打算寻一处酒馆打些酒来。 正文 第九十五章 会流泪的鱼 登州。 州城高有三丈,风吹雨打之中沉淀历史的厚重气息。 人来人往的城门洞站着几个兵丁,这几个兵丁不着盔甲,大热的夏天,穿着制式的战兵红色坎肩小袄,神色无精打采。 更有拄着刀枪兵丁轮换着寻处墙角荫凉,一脸懒洋洋地打着呵欠,吹着牛。 偶然有几个推着独轮车和拉着商货的马车被把守城门的兵丁拦下,随意搜检一番,然后喝骂着收一些商税。 登州濒海,盐,茶,布匹,海货……商贸繁华,欣欣向荣。 陆北默默地看着这一幕,心中泛起层层波澜。 若他不曾修道,或许也会像眼前这芸芸众生一般在万丈红尘中打滚来去。 凡尘之中或有极少数人能一生平安喜乐,恬淡自足。 但更多的却是受朝廷官吏的盘剥,地痞无赖的欺诈。 念及此处,他的一双冷眸隐隐成淡金之色,神采熠熠,甄然有神。 他能看到一道道白气和赤色云烟,如龙如蛇地在这些升斗小民,贩夫走卒身上笼罩盘旋。 人心浊浊,红尘滚滚。 “可惜看不到因果。” 陆北喃喃道。 毕竟他不是长生真仙,可以洞察因果。 其实,三界之中有不少得道真仙在这人间凡尘之中化作樵夫,猎户,渔夫……红尘炼心悟道。 四季穿梭、日月轮转、沧海桑田、岁月变迁这些都是天道的变化。但市井凡尘之中,却是有人道变化的。 而天道,人道皆在大道之中。 陆北摇头一笑,不再思考这些好高骛远之事。 随意地将青玉葫芦挂于腰间,跟着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入了登州城。 登州城内四通八达,车马川流不息。 陆北不以自身神念探查,也不去询问旁人。 而是凭着过人目力,一一扫过两旁街道的商铺,神态悠闲地按着这个时代,街道的布置去慢慢寻觅州城中的酒馆所在。 一路之上,或见书店之内,三三两两的青衫士子,高谈阔论;或见当铺前,衣衫寒酸的农夫,搓着双手踌躇不前;或见布行之中,一个个身穿荆钗布裙,别着金花步摇的年轻妇人、小姐挑挑拣拣;或见几处青瓦小院青石阶之上,几个扎着小辫的稚龄幼童围在一处玩着游戏。串串银铃似的欢快笑声,在喧闹却温暖的午后州城中传的分外遥远……人心缭绕,欢声笑语齐齐勾勒出一副南赡部洲普通国度的人道图景。 陆北按剑不急不缓地走过,神情沉寂,目不斜视,然而若留心去看,那一双凛冽眼眸之中却有几分迷茫光芒闪烁。 直到酒香扑鼻,陆北淡淡一笑。 陆北抬眼望去,只见眼前一座酒馆夹在两座高大的建筑之间,与另外一处种满杨梅的院落由一道长长巷子隔着。 左边建筑是一处三层木质小楼,屋角飞檐之上几挂风铃随风轻摇,发出阵阵悦耳清脆的铃音。 听着前面忽高忽低的食客猜酒划拳的喧闹动静,应是饭馆无疑。 而酒馆中的那阵阵醴纯芬芳酒香,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陆北洒然一笑,缓缓向前方酒垆走去。 彼时,巷口之中突然出来一个鬼鬼祟祟的娇小身形与陆北擦肩而过,陆北并未在意。 酒垆之中。 年轻伙计笑道:“客官,三斤七两杏花村,收银二两三钱,诚惠。” 一边将葫芦递给眼前这不苟言笑的冷峻青年,年轻伙计心中一边泛起疑惑。 心道,这人手中明明看着不大的一个青玉葫芦怎么这般能盛装酒水。 真是奇也,怪哉。 陆北接过青玉葫芦,满意地点了点头,正待向腰间锦囊摸去,神色微变,眼眸连连冷闪几次。 这伙计一见陆北伸手抓空,笑容刹那之间就是凝固在脸上,干涩地笑道:“客官,您不会忘了带钱吧。” 陆北淡淡一笑,沉声道:“那倒不是。” 说着兀自从怀中取过一张银票,银票面值并不太大,不过十两而已。 值得一提的是,银票正面印刷着各种云纹图案,背面却分明有着一汪清泉,几朵五瓣莲花则在水中漂浮。 正是昔年陆北创建浣花剑阁之时,命令手下印发出来的银票。 只要凭借这张银票就可以在浣花剑阁的各大钱庄中兑换银两。 之所以如此做,盖因陆北不可能在没钱之时就去剿灭山贼响马。 纵然古青州之地向来多响马盗匪,但也架不住常年累月、犁扫篦梳似的扫荡。 当然一些商铺营生也就被他结合前世想出来一些,陆北自然提出了‘银票’这等类似前世支票的东西。 不过令人遗憾的是,直到现在为止,陆北仍是未曾感到有什么玄黄功德自天而降云云。 看来这种金融手段,虽然表现着社会文明的进步,但也不是什么功德无量的。 毕竟不是什么金银本位的货币,而是一种信用货币。 见得陆北拿出银票,伙计这时忙是换了一副笑脸道:“看公子这身装扮,小的就知,公子久不像什么赊账的破落户……” 陆北无心再听这伙计的奉承言语,伸手接过这伙计的找零儿,便向外间走去。 于树下伫立良久,目光一时间玩味了起来。 心道,能在他元神道行的眼皮底下,不声不响地拿走自己的钱袋,倒是有些本事。 陆北身形连闪,循着钱袋上的神念感应,就向一处地方而去。 一处卖花鼓、风车,木雕等小物件的小摊前。 这小摊的货郎姓张,名叫张老汉。 此时张老汉一张阡陌纵横的老脸,皱褶都笑开了一朵花。 眼前这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孩儿,十二三岁的娇俏模样,此刻左手拿着一根糖葫芦,嘴里一刻不停地塞着。 一袭粉红罗袖裙,身形娇小可爱,不足一米三四高的样子,一对如清泉明净澄澈的大眼珠咕噜噜地来回转着。 伸出欺霜赛雪的藕臂,酥软的右手就是拿起摊上一个花鼓,左右摇来摇去。 张老汉笑道:“大闺女,这花鼓喜欢你就拿去,爷爷便宜卖给你。” 小女孩儿甜甜笑道:“那多少钱?” “一个一两银子。不,一两五钱银子。” 张老汉喉咙滚动,咽了口吐沫,咧嘴笑道。 心道,这女孩儿也不知是哪家的官宦小姐,不知道货物价格。先前可是被那个卖糖葫芦的……五根糖葫芦赚了六两银子啊。 “那……这个……风车呢。” 小女孩儿又咬了一口糖葫芦,糖稀粘的满嘴都是,伸出小香舌舔了舔嘴唇,含糊不清地道。 “一两六钱银子……一共是……” “这个我知道,一两五钱加上一两六钱嘛……是五两一钱银子,对不对?” 小女孩儿伸出如葱管的手指,一根根掰着算了半天,就是扬起一张粉嫩雪腻的小脸,浅浅笑道。 两个梨形酒窝,在白里透红,红里生霞的小脸上悄然浮现。 “是,是……” 张老汉笑的嘴巴都歪了。 “恩,给你钱。” 小女孩儿从一个素色锦囊中,取过一锭银子,就要递给张老汉。 陆北远远望着这一幕,多少有些哭笑不得。 重重咳嗽一声,就是以神念传音,冷喝道:“大胆孽龙,还不……” 未待陆北说完,这女孩儿一听得这神念传音,扭脸飞速看了陆北一眼,忙是撒腿就跑。 而跑了出去几步后,似乎忘记凤车和花鼓还没拿,呲溜一下就拿起花鼓,再次跑了起来。 这次,连掉在地上的素色锦囊都没顾得上捡了。 张老汉看到那素色锦囊掉在地上,隐隐散发着的炫目光芒,左右张望了几下,就是悄悄上前捡去。 陆北一道法力摄去,将钱袋收入掌中,随即如同融入风中般,几个闪烁之间,似缓实疾地向那头虬龙追去。 这钱还真不能让这货郎捡去了,取祸之道而已。 那货郎自以为做得隐蔽,但他神念探查之中,分明看到一旁街道的二楼窗户口,有几个闲汉模样的年轻人,已经注意到了这里发生的一切。 彼时。 敖兮一张巴掌大小的俏脸之上,红扑扑的,如一泓清泉的大眼睛中满是惊慌之色。 心道,坏了。 自己趁着龙宫大乱偷偷跑出来,一定是被父王发现了。他这才派人抓我回去……恩,不对啊……都怪我,怎么拿了那个道人的钱袋。 敖兮惊慌失措,手中的花鼓拿着也不舍得丢,不想刚刚冲到一个巷口。 一个挑着两桶水的斗笠大汉,晃悠悠地自巷口走出。 敖兮猝不及防之下,就将那探出的盛满水的木桶撞倒翻在地。 满满的一桶水有大半都泼在敖兮身上。 敖兮花容失色,吓的忙是一个哆嗦,顾不上向那一脸铁青的大汉道歉,就是向城外跑去。 坏了,这次真的坏了……没有龙珠在身,得快些回到海里去。 敖兮心中这般想着,脚下步伐更快,如一阵风般,但仍觉得身上法力越来越虚弱…… 登州城外。 远处是一望无垠,碧波生浪的东海。 一头金色鲤鱼周身鳞片盈盈,散射着道道七彩之光,动也不动地躺在沙滩上,嘴巴一张一合。 彼时,一个脸色愁苦,神情失望的渔夫远远走来。 嘴中兀自嘟囔道:“这次一条鱼也没打到,回去也不知怎么受那母老虎的吵闹。” “咦,这是……” 渔夫大喜过望,神色激动地冲了过去,惊喜道:“老天开眼了,这能炖大一锅鲜鱼汤……” 忙从腰间取出一根草绳,就要将眼前这头金光闪闪的大鲤鱼,给穿腮而过。 然而这金色大鲤鱼红色长须轻轻颤抖,大眼珠中蓄满了晶莹泪水。 “父王,你快来救兮儿啊,兮儿要被人炖汤吃了……” “老先生,五两银子,买你这条鱼如何?” 这时,突然一道清朗的声音随着夏日暖煦的海风,遥遥传来。 正文 第九十六章 踏波往东海 海风吹拂而来,令人只觉温暖凉爽之意倍生。 陆北神情施施然地走了过来,转而面带微笑望着此时正躺在地上,张着大嘴一闭一合的金色鲤鱼。 渔夫憨厚地笑道:“老汉当不得公子先生之称。公子若是喜欢,一两银子拿去就是了。” 陆北从怀中取出五两银子,边递给这渔夫,边笑道:“既然说是五两,先生拿着就好。” “那,老汉这厢多谢公子了。” 渔夫伸出湿漉漉的粗糙大手,先是在自己的衣衫胸口处搽了几搽,方喜不自胜地接过了这锭白花花的银子。 陆北微微颔首,不以为意。 待到这渔夫离开。 陆北似自言自语道:“这么大一条鱼,我是炖着吃,还是烤着吃呢?” 敖兮静静地看着自己被陆北从渔夫手中买下,心中同样忐忑不已。 这时,听得此言,忙是带着哭腔传音道:“大哥哥,不要吃兮儿,兮儿不该偷你东西的……” 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里满是泪水,眼神哀求地向陆北望去。 陆北莞尔一笑,左手探出,此地的水元之力形成气漩小球,然而却被金色法力形成的纹络之网紧紧束缚。 “呼。” 陆北随手向这金鱼弹去。 随着一阵云雾缭绕,沙滩之上的大金鱼顷刻之间,就变作一个趴伏在地上的乖巧小女孩。 然而仅仅是扫了一眼,陆北就连忙神色尴尬地将脸向一旁扭去,挥袖之间,金色法力化出一套粉红色罗裙向这小女孩儿身上遮盖而来。 此时,敖兮一张红扑扑的俏脸,嫣红地仿佛要滴出血一般,怯生生地道:“大哥哥,谢谢你。” 显然敖兮此时也知道,陆北方才要将她炖汤的惊悚言语,只是戏言罢了。 陆北神色淡淡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敖兮甜甜笑道:“大哥哥,我叫敖兮。” 姓敖么,果然。 陆北眸光闪烁,在他眼中这小女孩分明是一头虬龙无疑。 所谓虬龙就是未成年的龙。 四海纯种龙族一旦成年,便是神龙,仗着龙躯强横,可堪比神仙巅峰的道行。 眼前这头虬龙不过是堪比地仙巅峰的修为,在他神念之下,头顶两只如琉璃一般澄澈明净的龙角,在秀丽发髻之中若隐若现,泛着莹莹光泽。 而敖兮之所以陷入险境,不仅是未成年的缘故,还因她的龙珠未曾蕴在体内,就从龙宫之中偷偷溜了出来。 陆北神色笃定道:“你既然姓敖,又在这东海一带玩耍,想必与那东海龙王敖广关系匪浅了。” 敖兮眉眼弯弯,笑靥如花道:“大哥哥,你也知道我父王吗?” “略有耳闻。” “那你别告诉父王我差点被人捉住炖汤喝,好不好……” 敖兮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扬起,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中仿佛有带点点泪光盈盈,满是哀求之色。 “好不好嘛……” 见陆北神情似乎踌躇不已,敖兮抓住陆北的一只胳膊,轻轻摇着撒娇道。 “幼稚。” 见此,怀中仪态非凡的白雪探出一颗美丽的大脑袋,灵睫轻颤几下,翻了个可爱白眼,不屑道。 这头傻龙起码得有几千岁了吧?还撒娇装嫩到处认哥哥……本姑娘心里怎么有些酸酸的。 陆北无语地看向正不停摇着自己胳膊的小龙女敖兮。 心道,我与你父王根本就不熟,到底是什么脑回路,你才能想到……我会告诉你父王的。 转念又想及一事,这小龙女莫不是观音菩萨身边的善财龙女? 继而洒然一笑,世间哪有这般巧合的事情。 就在陆北以为不是巧合之时,离着陆北不过两三千里的蔚蓝天空之下。 七彩祥云之上,有着两位仙人,迎风而立。 一个是周身被道道白光笼罩的女仙,一个是十五六岁,眉清目秀,作行者打扮的少年。 女仙手持杨柳玉净瓶,身穿素色纱衣,气息缥缈,面上慈悲与圣洁之光不时交替,身后佛光万道,隐隐成轮。 这时,这女仙也不知感应到了什么,如满月明丽的玉容之上,那淡淡柳叶弯眉突然紧紧蹙起,素指微屈掐算一番,就是失神道:“不好。” 心念此处,忙是加快脚下遁光,身后惠岸行者神色惊异道:“菩萨……” 声音还未传远,便消散在风中。 彼时。 陆北抽回在敖兮怀中,兀自摇晃不止的胳膊,笑着摸了摸这小龙女的小脑袋,轻声答允了这龙女的请求。 闻听此言,敖兮雀跃笑道:“谢谢哥哥。” 陆北摇头失笑,就带着这个明显智商不够用的小龙女敖兮,架起一道水行遁光,向东海踏波飞去。 此地在东海界域,虚空之中水行元力可谓丰沛无比,陆北运用【五行大遁】几乎不消耗自身太多法力。 一路之上,陆北方从小龙女敖兮口中得知了,她偷偷跑出龙宫的缘故。 说来,此事还与陆北的同班同学……猴王有关。 原来,自猴王在方寸山学艺归来,就先替花果山中这些年受欺负的猴子猴孙杀了水脏洞的混世魔王。 然后也未曾安生多久,猴王就训练起手下的猴子猴孙来。 于是,花果山整日习练棍棒刀枪之声,声势震天憾地。 至于刀枪自然是猴王施展手段从东胜神洲傲来国的府库之中盗取而来的。 但没过多久,猴王就觉得他自己所使的那柄大刀,极为不爽利。 于是听着手下一个老猴的建议,顺着水帘洞下的暗流,去东海龙宫找敖广打秋风去了。 而敖兮则是趁着猴王取走如意金箍棒,功德灵宝认主后,发出金光万道,水晶宫摇晃动荡……东海大乱之时,偷偷溜出来的。 听完小龙女敖兮的话语,陆北就是在心中暗暗推测时间。 自《西游记》原著中所言,猴王在东海处得到定海神针,那么距其闹幽冥界,恐怕也不远了。 然后是妖族七大圣结义,天庭招安,受封弼马温……这一系列事情下来。 天上一日,地下一年,也就是二三百年后了。 陆北眸光闪烁,心中算计不停。 同时牵着敖兮的酥软小手就是向东海飞快遁去。 盖因,敖兮执意邀请陆北去东海龙宫做客,陆北其实也有心见识一下东海的势力之意,欣然同行。 就在陆北走后不久。 观音尊者方是赶到,待见到沙滩上的一大团水渍,那如琉璃庄严圣洁的妍丽玉容之上,微微变色。 继而长叹一声道:“天意玄妙无常,实非我辈可以揣度。” 此时,惠岸行者方来到观音尊者身畔,小声问道:“菩萨,我们还去东海么?” 观音尊者摇头一笑,樱唇轻吐道:“不去了,随贫僧去幽冥界。” 惠岸行者闻听此言,眼中尽管浮起迷惑,不过也只得听命而行。 正文 第九十七章 非人间之居 东海。 云雾缭绕,清灵水气遮蔽天地。 浩瀚无垠,广阔无边。 陆北被敖兮当先牵着手,转眼之间就来到一处玄水翻涌不停的水域。 陆北调用法力运于双眸,隔垣洞见之下,只见脚下海水之下,一道幽幽深渊,仿若有万里之深。 敖兮脆声声道:“北哥哥,下面就是东海龙宫所在了。” 陆北无奈地笑了笑,对这小龙女的亲昵称呼实在有些无力。 “兮儿,这附近怎么没有东海水卒巡视?” 陆北神念扫过之后,发现百里之外,毫无生灵气息。 也是换了个亲昵称呼,出言问道。 “可能是父王……派他们去打猿君去了吧。” 敖兮贝齿轻咬下唇,语气不确定地道。 太古猿君么。 陆北目光微动,心中沉思。 这东海几百万里水域其实也并非龙宫势力一家独大。 濒临洲陆曰海,但四大部洲之外,不知有多少无人海域是在一些强大水族的统辖之下。 由于这些海域地理环境恶劣,物产贫瘠,因此一些势力就联合起来,和东海抢占生存空间。 而太古水猿一脉就在东海极东之地,依仗真仙巅峰修为,联合虎鲸,巨鲨两族的强者,反抗东海龙宫。 于是,东海龙王就派出手下百万水族,在那里与太古水猿交战。 陆北正待掐起避水诀,敖兮红着小脸,糯声道:“北哥哥,龙宫地处海沟深渊三万里,你要不……骑我下去吧。” 说着,天空风雨大作,一声清泠龙吟震动海域。 敖兮摇身变作一条通体火红,五尺长的虬龙,张牙舞爪,红色须发之间,两只粉红晶莹的龙角,露出微不可察地一小节。 此龙神骏异常,可爱玲珑,在陆北身边丈许之地盘旋飞舞起来。 陆北还未出言应允。 虬龙尾巴搅动周边海水,齐齐向陆北涌来,“哗啦”一声。 陆北通体湿透,身形略有些狼狈。 “嘻嘻,北哥哥……上来啊。” 敖兮笑得前仰后合,随即迎风便涨,化作一条三丈长的红色巨龙。 这熊孩纸。 陆北重重咳嗽一声,也不说话,周身金色法力升腾,水气弥漫缭绕与金青之光交相辉映,挺拔身形越发飘渺起来。 足下轻踩海面,轻轻一跃,就跳上虬龙后背。 敖兮格格娇笑不止,摆动尾巴,就向玄渊海水下潜而去。 海底光线熹微,但陆北本是元神道行,并不影响视物。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沉暗之间,视线乍然大亮。 远处一座水晶澄澈,金碧辉煌的宫殿,在玉树珊瑚之中,散发着美轮美奂的七彩光芒。 一只只各色的游鱼在水草之间嬉戏,衔着碎小石子互相追逐。 琉璃玉瓦隐罩霜,美玉阑干垂璎珞,珍珠帘幕重重掩……此地非人间之居也。 敖兮转而变作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儿,笑嘻嘻地拉着陆北,分开水路,眼看就向龙宫而去。 这时,一队由鲶鱼将军带队的持枪水卒听到声响,分开水波正待大喝,见到敖兮,身上冰冷甲叶碰撞,半跪于地。 齐齐抱拳道:“我等参见小公主。” “平身吧。” 敖兮绷着小脸,扬起酥软小手,随意摆了几下,便拉着陆北的手向龙宫跑去。 陆北摇头一笑,也不去看神色惊异的鲶鱼将军及其部属,随着敖兮的拉扯,向东海龙宫飞去。 东海龙宫前殿之中。 这时,只听爽朗的声音依稀传满大殿。 “贤侄,好不容易来一回,不在此地多住几天么。” 东海龙王敖广坐在宽大精美的龙撵之上,脸上一点也看不出不久前,被人拿走定海神针这等功德灵宝的郁闷之色。 反而此时正笑意不减地向下首的石椅上坐着的年轻人道。 那年轻人剑眉朗目,器宇轩昂,身穿一袭玄色灵纹战铠,气质英武不凡。 正是西海大太子敖摩昂。 “伯父,小侄此次来东海并非散心游玩,却有关于小侄修行的要事相求伯父。” 摩昂太子淡淡一笑,站起身来,神色郑重地拱手道。 “哦,贤侄暂且坐下,说与本王听听。” 敖广心下一动,就是正襟危坐道。 见摩昂太子如此煞有介事,他不由得不为之严肃对待。 盖因,在他四海二代龙族之中,唯独敖摩昂天资卓伦,实力不凡。年纪轻轻便已经是一行本源圆满的长生真仙了。 敖广至今还记得天仙修为的摩昂太子,昔年曾与江河龙族一脉的洞庭湖龙君元章之女元菡瑜,称为龙族双杰。 可这才过了多少年。 摩昂贤侄已经是真仙强者,而且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竟然还要冲击二行真仙巅峰境界。 说来,还有一件陈年旧事,此时在敖广心头悄然浮起。 当时,他曾向洞庭龙君元章,提出四海江河龙族两家亲上加亲……让元菡瑜与摩昂订下婚约,可惜被洞庭龙君元章以高攀不起为由给拒绝了。 什么叫高攀不起? 昔年你元章初成真仙,在洞庭湖龙君之位上立足未稳,上赶着将长女嫁给南海二太子时,也未见你说什么高攀不起。 可见彼辈与凡间的读书人交游多了,那一套虚言推诿的把戏都给学来了。 当然也幸亏洞庭龙君元章这头犟龙拒绝了这门亲事。 才不至于让福缘不济的元菡瑜耽搁了摩昂贤侄的前途。 这些微妙心思在敖广心中一一闪过。 这时,摩昂太子微微压低声音道:“伯父可曾听过极阳金乌帝流浆。” 敖广朗声笑道:“如何不知,听说此物有洗炼真灵之效,对我辈真仙烙印本源可有奇效。怎么,贤侄也有心向南极仙翁求取此物吗?” 摩昂太子微微一笑,凝声道:“近日,小侄在烙印木行本源第七层之时,方觉真灵无以为继……因此正有此意。” 敖广奇道:“以贤侄资质,不应该啊,莫非贤侄打算……” 说到此处,见敖摩昂目光熠熠地望向自己,笑而不语。 敖广目光微凝,长叹一口气道:“后生可畏啊。” 摩昂贤侄,定是寻到了足以烙印第三种本源的天才地宝。 这才想着借助极阳金乌帝流浆洗炼灵性,尝试冲击三行本源小圆满之势流转的金仙境界。 此事大有可为。 “此事关乎我龙族大计,贤侄的意思,伯父明白了。” 敖广爽朗笑道。 东海向来多奇珍异宝,他四海势力虽与那南极仙翁关系不深不浅,但只要在南极仙翁诞辰宴会之上献出重宝贺礼。 南极仙翁大喜之下,给摩昂贤侄赐下一滴极阳金乌帝流浆,想来也不是难事。 就在敖广与摩昂太子二人慢慢商议应该取何物,才能让见识不凡的南极仙翁动容之后,赐予摩昂太子极阳金乌帝流浆时。 后殿方向,隐隐传来一阵兵器碰撞之声,间或有哭闹冷喝之音。 敖广眉头微皱,喝道:“何人在外喧哗。” 鳜都司这时忙自殿外走上前来,躬身施礼之后,神色讪讪道:“启禀王上,是小公主带着一个人族闯进后宫,被四公主给拦下了。” 敖广怒道:“兮儿这孩子,整天胡闹。” 摩昂太子哑然笑道:“伯父,兮儿表妹少女心性,不必太过苛责了。” “走,贤侄,陪我看看去。” 敖广重重放下手中蟠龙碧云酒樽,盛满的琥珀冰寒光酒液溅出桌案。 敖广大袖一挥,负手大踏步地向殿后走去。 摩昂太子微微一笑,也是随后跟上。 正文 第九十八章 实不可为敌 此时,龙宫后殿一处玉阶之下。 一火红,一雪白两道剑光剧烈闪耀,周围玉树琼花阵阵为之激荡飞起。远处一些在廊桥玉柱之后观战的贝女、蚌精更是目眩神驰。 陆北执剑而立,神色冷漠地望向前方的女子。 这女子一袭火红罗裙,眉宇冷肃,眼中带着腾腾煞气,掌中握着一柄火云剑,正对自己怒目而视。 “淫贼。” 陆北眸光微眯,掌中三生剑倒转,匹练光华吞吐不定,冷笑道:“姑娘,你左一句淫贼,右一句淫贼。陆某倒想问问,陆某淫你什么了。” 女子闻听此言,神情错愕无比,继而柳眉倒竖,一柄火云长剑红光摇曳,法力如长龙激荡,火光灼热腾腾,就是向陆北刺来。 原来方才陆北不明就里,被一脸兴冲冲的敖兮拉着手,参观着龙宫景致,不想怎么的就走到了这后宫之中。 陆北来到后宫之中,听到莺莺燕燕之声遥遥传来,心知大觉不对。 就甩开了敖兮的小手,打算自敖兮寝宫之中向外走去,但是被敖兮死死拉住胳膊,撒娇着非要去看她的什么龙珠。 而就在这么一个耽搁的工夫,一个身穿火红宫装长裙的女子,踏入敖兮寝宫之中,一见到陆北与敖兮夹缠不清,芳心大怒,不由分说提剑就砍。 由于,陆北也觉方才所为不妥,于是就不还手,左躲右闪地想要出言解释。 可眼见这红衣女子根本油盐不进,不依不饶……他心中渐渐也起了一阵火气。 腰间三尺三寸长剑霍然出鞘,陆北身形连连闪动,就与这女子斗在一处。 这女子神仙境界,或许是在龙宫之中的缘故,不敢全力施展手段,因此只是凭借着精妙的剑术与陆北争斗。 此举正合陆北心思,若此女依仗龙族强横身躯与他争斗,说不得他就要祭出噬魔掌印了。 而此时,一脸急切之色的敖兮,正手足无措地缠着手指,见陆北与自家姐姐交手越来越激烈,灵动眼眸泪珠盈盈,清声喊道:“四姐,哥哥……你们别打了。” 可是二人完全置若罔闻,剑气四溢而出。 连宫殿的雕梁画柱之上都被斩出一道道剑痕,但在龙宫禁制之在,不过片刻便回复原样。 就在敖兮如清泉明澈的大眼睛之中,蒙起了一层朦胧雾气之时。 一声冷喝突然响起。 “听心,住手。” 正是东海龙王敖广在摩昂太子的陪伴之下,来到此地。 摩昂太子远远望着陆北,眼中精光四射。 “铛。” 金铁交击之声,悦耳清脆。 敖听心明洁的额头上,密布汗珠,胸脯也是微微起伏,忙向一旁闪退而去。 陆北同样收起‘三生’神剑,远远向来人望去。 只见一位气度深凝的龙王在一位冷面青年的陪同下,向自己打量而来。 敖广神念正待向陆北扫去,眉头紧皱,只觉一股迟滞扭曲之意袭上心头。 “陆某见过龙君。” 陆北收剑还鞘,神色淡淡道。 “小友,不知是何位高足门下?” 敖广收起神念探查之心,神情凝重地问道。 眼前之人一身道家玄门功法的路数,气息凌厉如剑锋锐,却又带着一股神秘玄奥的意境,实在让人看之不透。 陆北淡淡一笑,拱手道:“龙君海涵,并非陆某不愿告知,实在是家师不允陆某透露名姓。” 敖广肃然道:“是本王鲁莽了。” 一听陆北言语,敖广心知此人定是师承不凡。 因为此言仅仅只有一些身具大跟脚的人物,才会说出。 陆北倒是没想到敖广竟然如此谨慎,不过他的话也不算欺瞒敖广了。 不说须菩提祖师,就是那三位,恐怕也多半不会让自己提及名姓的。 见到这一幕,敖听心秀眉深锁,星眸微沉。 心道,父王就是太谨慎了,纵然此人是三教弟子,也不能在龙宫肆意妄为。 念及此处,敖听心玉容罩霜,凛然冷喝道:“三教弟子,也有你这般无耻的么。” 敖听心却是深恨陆北方才的调笑之言,出言讥讽道。 陆北转头看了敖听心一眼,淡淡道:“这位姑娘可知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的道理。” 敖兮这时也是扬起一张红晕生霞的小脸,怯生生地道:“北哥哥是我带过来……不是他要闯过来的。” 闻听此言,敖寸心神情微微诧异,不过仍是冷冷道:“小妹,你如何替外人说话。” 敖兮咬着嘴唇,委屈道:“北哥哥在岸上救了我,不是外人嘛……” 敖兮突然意识到什么,忙是掩住樱桃小口,泪光点点的大眼珠转了几转。 心道,坏了,要让父王知道了。 “好了,兮儿,看你闯的祸。” 敖广瞪了敖兮一眼,将敖兮吓得哧溜一下,赶紧躲到敖听心身后。 敖广又是向陆北望去,沉声道:“陆小友,请往前殿一叙。” 陆北微微颔首,就跟着敖广向龙宫前殿行去。 殿中。 三人分宾主落座。 有婢女奉上琥珀冰寒光,这酒用金芝灵叶所酿,在透明碧翠,缠绕龙纹的蟠龙碧云酒樽之中,荡漾清波,馥郁醴纯。 敖广笑道:“陆小友,本王来给你们介绍一番,这位是西海大太子摩昂。” “久仰。” “幸会。” 陆北眸光微沉,拱手道。 “陆兄原来也听过在下的名姓么。” 摩昂太子洒脱笑道。 却是方才陆北冷眸中的闪烁之光,被敖摩昂捕捉到。 “西海大太子敖摩昂修为高深,陆某早有耳闻。” 陆北淡淡道。 摩昂太子爽朗笑道:“陆兄倒也是一个妙人。” 奉承之言,他不屑去听。但此人性情冷酷,周身煞气隐隐,灵觉感知之下,令他微微忌惮。 或许陆北都不知道,他逆杀过两名真仙所造成的气势是何等惊心动魄。而且其中一名更是被他将彼辈真灵一把捏在掌中,生生吞吃炼化 此举惊世骇俗,实非言语可以形容。 须知真仙同辈攻伐斗战也少有如此狠辣的。 但恰恰此举却在他的身上养成了一股‘势’。 且不说一些未得长生的不入流人物,彼辈狂妄自大,灵觉迟钝如猪。 单说一些长生真仙,真灵敏锐如斯。 他一身凛然气势如何不引起长生之辈的警惕。 比如,前世一些屠夫走街串巷之时,犬吠之声,数里可闻。 甚至若留心,就会发现那一条条土狗会撵着去咬,但那屠夫只要转头冷喝一声,这些土狗就夹起尾巴跑的远远的。 何也? 不过屠夫双手沾染过同类的鲜血,被这些土狗感知到罢了。 再举个直观的例子。 就像现代人身处灯红酒绿的都市之中。 一些手段残忍的杀人犯,他只是站在人群中不说话,仅仅冷冷看你一眼,你也会感觉到心思异样,如虎窥视。 都是一个道理,同类死于其手,如何不令人心生恻然之感。 ‘气’和‘势’虽然虚无缥缈,但却造成一种心理压迫的感觉。 这种模糊的感觉或许摩昂太子都难以说出来由,但此时摩昂太子只觉若非必要,此人实不可为敌。 陆北举起碧云蟠龙酒樽,酒樽之中盛满的琥珀冰寒光,冷香醴厚。 陆北冲敖摩昂微笑示意,饮下一口。 摩昂太子也是笑着举起酒樽抿了一口。 敖广捋起颌下胡须,笑道:“陆小友来龙宫,恐怕也不是为了应小女之邀吧。” 陆北轻轻放下酒樽,沉声道:“陆某听说东海汤谷秘境之中……有极阳金乌帝流浆,因此特意往东海一行。” 闻听此言,敖广目光微凝,与摩昂太子对视一眼。 敖广捻须,笑着劝解道:“陆小友,那汤谷秘境凶险无比,却是去不得啊。” 陆北淡淡笑道:“哦,愿闻其详。” 摩昂太子笑着接过话头,沉声道:“汤谷之内,各种洪荒凶兽横行,可谓危机重重。而且其内被妖帝和东皇两位上古大能布下大禁制……至于金乌帝流浆这种至宝,其实也只是在汤谷外围流荡而已。” 陆北笑道:“妖帝此举多半是在复活那九位妖族太子吧。” 闻听此言,敖广眸光神采熠熠,心中更加确信陆北是有着大根脚。 否则这等核心大秘,如何会被其人随口道出。 显然此人必定是拥有不凡的传承和底蕴。 摩昂太子凝声道:“上古之时,九位太子被大巫后羿持射日弓射杀。后来,妖帝便将九位太子尸体收敛回汤谷秘境……希望借助汤谷中的先天五行灵根之一的扶桑木为根基,布置大阵。施展【起死回生】的逆天之术来复活九位太子。” 汤谷本就是十日沐浴之地。 九只小金乌被后羿射杀,真灵都被箭矢上的霸道力量泯灭一空。 除非是混元圣人愿意付出莫大代价,从那无尽时空长河的虚幻光影之中将其打捞出来。 否则,这九只小金乌就是天地破灭,无量量劫到来,也不会复活。 换言之,和那被人自无尽轮回中抹去……死的不能再死也没什么两样了。 恐怕也只有妖帝和东皇这两位盖世强者,才敢如此胆大妄为,行此逆天之举吧。 正文 第九十九章 人敬我一尺 东海龙宫之内。 三人言谈晏晏,气氛融洽无比。 东海龙王高居首座,含笑不语。 摩昂太子朗声道:“陆兄,汤谷之地,其内杀阵林立,而且还有各种洪荒异兽横行,实非我辈可以踏足。” 陆北眸光闪烁,沉声道:“那金乌帝流浆此等对洗炼真灵有奇效的至宝,岂非绝迹三界了么。” 摩昂太子淡淡道:“那倒不是,陆兄有所不知……汤谷之内虽然难进,但外围区域,对于太乙之辈也并非难事。” 陆北笑道:“愿闻其详。” 摩昂太子又饮了一杯酒,方道:“陆兄应知,东海三岛散仙势力的来由。” “上古之时,有不受妖庭约束,只愿逍遥于世的男仙聚集于蓬莱,方丈,瀛洲三岛之间,其中隐隐以大罗道尊东王公为首。” 陆北神色玄素,语气平静道。 连提到东王公三字时,都没有令他为之动容。 东王公的转世之身,正是那吕纯阳,也就是后来的三岛十洲东华大帝君。 不过纯阳真人向来自矜,在成就长生真仙之时,就扬言一日不到太乙金仙境界,就一日不去做那有名无实的东华大帝君。 于是,而今三岛十洲散仙势力的名义领袖仍是南极仙翁。 摩昂太子续道:“南极仙翁身为太乙金仙强者,倒是经常去往汤谷秘境之内,体会其中残留的妖帝和东皇的意志……当然顺便捕捉一些汤谷禁制外游离的极阳金乌帝流浆,更在情理之中了。” 陆北听到此处,心知必有下文,问道:“也就是说,南极仙翁手中必有极阳金乌帝流浆了。” 敖广捋了捋三缕龙须,颔首笑道:“三个月后,便是那南极仙翁的寿诞。这位大能决意打算取出三滴金乌帝流浆来,招待投缘的宾客。” “投缘?” 陆北抿了一口酒,摇头一笑道。 所谓投缘之言,名堂颇多啊。 “南极仙翁就是这般在请柬上说的……取出三滴极阳金乌帝流浆招待投缘的宾客。而一些冲击真仙境界的天仙和困于真仙境界多年的同道,也是闻风而动……毕竟,若我辈真灵经过极阳金乌帝流浆洗炼灵性,烙印五行本源之时,往往会事半功倍。” 陆北听着敖广的解释,眸光低垂,心中反复沉思。 他先前的打算是在三岛十洲之地,随意找个临近汤谷的所在,于虚空之中捕捉凝练‘阳五气’灵机,纳于五脏之内。 然后再去汤谷秘境,寻觅那极阳金乌帝流浆。 不为洗炼真灵,只为取那极阳之力,助他凝练胸中的‘阳五气’。 待到东海事毕,他就会毫不耽搁地前往北俱芦洲,采炼‘阴五气’。 至于凝练‘阴五气’所需的极阴混鲲太冥气,此物倒是颇为棘手,毕竟是那位上古妖师的本源之物…… 陆北自方寸山而出的所作所行,看似旁逸斜出,横生枝节。 但实则步步都按照早已定下的章程,有条不紊地进行。 只为登那道之绝巅,俯瞰芸芸众生。 既然摩昂太子言及南极仙翁处有极阳金乌帝流浆存在,他倒不妨稍稍改变下计划。 陆北转念一想,心中定下计来。 不过,这东海龙王和摩昂太子倒是令他心生好感。 陆北心道,这摩昂太子暂且不提。 单说这东海龙王敖广在前世神话之中,可是频频以反派人物存在的。 比如,东海三太子敖丙与阐教三代弟子、太乙真人之徒哪吒发生冲突之时,敖广水淹陈塘关百姓。 还有后来八仙过海采药救济染疫众生,被东海龙王所阻,然后东海被上八洞八仙怒怼一通。 似乎,东海龙族一直以来完全承包了这些神话故事中的反派戏份,可谓是苦逼和搞笑担当了。 念及此处,陆北望着敖广的目光多少有些古怪了起来。 “陆贤侄,你盯着本王作甚。” 敖广摇着一颗大脑袋,神色疑惑地道。 “咳咳,没什么……陆某只是觉得龙君仪容威严,不可揣度……令人不禁心生高山仰止之意。” 陆北轻轻咳嗽一声,举起酒樽遥遥敬了敖广一杯,温润笑道。 恩,良心微微有点儿痛啊。 敖广笑的如沐春风,举起蟠龙碧云酒樽,谦道:“贤侄过誉了。” 摩昂太子神色微微有些异样,不过也说不出来什么古怪。 三人又饮了几盏酒。 摩昂太子微微笑道:“陆兄想上那三岛,恐怕离了请柬也是不行的。” “敖兄,想必有一言教我。” 陆北拱手道。 “此事说来也是陆兄赶的巧,我这里恰巧有一张请柬,可以带一些人随我去三岛十洲。” 摩昂太子沉声道。 陆北迟疑道:“此举不会误了敖兄的大事么。” “那倒不会……请柬也不是什么稀奇之物,想来以陆兄师承,都是易事而已。” 摩昂太子笑道。 此人不知用了什么师门秘法遮掩了自身灵机,令他都看不清修为境界。 但呼吸之间,其人不时散发出的金丹大道气息,凛然刚正,堂皇巍巍。甚至隐隐比他都要纯凝几分。 而且此人必定是掌握了天罡三十六变……大势力之中的嫡传弟子。 盖因,修习天罡三十六变者,两侧眉骨一寸之处,隐有余光生烟,毫光一如针芒,晃动真灵。 这是其等在掌握【胎化易形】法门,且长期施展变化之术后定然显现出的特征。 就像凡间剑手久习剑术,手掌关节指骨之处,必生异形一般。 可能这些细节,连陆北本人都没有察觉到,毕竟他不是长生真仙。 而天罡变化之术的第二重境界,就是连真灵波动都要为之改变的。 非如此不足以欺瞒真仙同道的探查。 至于第二重境界的修炼之法,恰恰就是在他成就长生真仙之时,以真灵投影外相,镜照自身。 待察觉到眉骨异象,并以真灵投影交叠此处为基点,方可向天罡变化第二重进阶。 因此对于四海龙族势力而言,能结交一位堪比三教那般的庞然大势力的嫡传弟子,也并非是什么奇怪之事。 而且此人虽然行事有礼有节,也不像人、阐二教的一些三代弟子飞扬跋扈,目中无人。 恩,莫非此人是截教弟子不成。 念及此处,敖广心中又是起了几分猜测,然而也不好太过深度探究此人师承来历,以免平生波澜。 陆北起身正色道:“那陆某就多谢敖兄美意了。” 既然东海龙族起意相交,他也不会自矜不顾。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摩昂太子淡淡笑道:“陆兄客气了。” 两人重新落座,有容颜俏丽的婢女奉上一些珍馐甜点,作为三人佐酒之物。 正文 第一百章 这迷之尴尬 龙宫之中。 觥筹交错,言谈甚欢。 摩昂太子沉声道:“陆兄,那么不日我们就启程吧。” 陆北凝声道:“固所愿尔。” 就在此时,一道娇俏声音突兀响起。 “父王,女儿也有蓬莱一行之意。” 正是东海四公主敖听心。 也不知此女听了多久,却是挑起晃动的珍珠帘幕出来请求道。 敖听心明丽玉容之上,冷霜寒罩,桃腮杏眼,烟波横生之间却隐隐带着几分煞气流露。 “胡闹。” 敖广冷喝道。 心道,听心这孩子平日里最得自己喜爱,行事章法有度,何故今日出此鲁莽之言。 “你若在龙宫闲的无聊,可以去【东筱虚渊】找你族叔去。” 【东筱虚渊】正是东海龙族与太古水猿一脉交战的水域。 敖听心其实也才从那处战场返回不久,甚至一身戎装方换上红妆而已。 敖听心一袭火红长裙,柳腰雪肤,紧紧抿着嫣红的下唇也不说话,只是眼神倔强地看着敖广。 敖广大感头痛,他知道这四女儿素来是个死性子。 摩昂太子淡淡笑道:“伯父,听心表妹既然要去蓬莱,何不答允……正好去见识下东海的一应同道也好。” 敖广听得摩昂太子劝解,沉思半晌,点点了头,转过头来冲敖听心沉声道:“那你一路上跟着你摩昂表哥,不要闯祸。” 敖听心此时脸上方冰雪稍解,行了一礼,向外走去,不过转身之际,却是用警告的目光瞪了陆北一眼。 陆北冷然一笑,他实在摸不着此女此举何意。 敖听心刚到后殿,就被敖兮笑嘻嘻地拉住胳膊,脆声声道:“四姐,父王答应啦?” 敖听心杏眼圆瞪,心中气不打一处来,嗔怒道:“要不是不放心你,姐姐何至于去触怒父王。” 敖兮甜甜笑道:“姐姐,天天在龙宫挺无聊的啊,和表哥他们出去玩多好啊。” 敖听心笑了笑,伸出素手来宠溺地摸了摸敖兮的小脑袋,又探出手指轻轻点了点敖兮露出青郁秀发之间那晶莹剔透,隐隐泛着光泽的粉红龙角。 一下子戳破了敖兮的心思,清声道:“兮儿,是不是姐姐不带你去,你就打算偷偷溜出去啊……对了,还没找你算账呢……你上回偷偷跑出去,别当姐姐不知道。” “恩,别乱摸我的龙角啊。” 敖兮红着小脸,闪躲开来,脆声道。 “哟,我们家兮儿还会害羞了呢……恩,龙角当然是兮儿未来的夫君才能碰的,是不是啊……。” 敖听心语气揶揄道。 “才不是呢。” …… 且不提这姐妹二人在后宫之中如何言语。 单说陆北于龙宫之内住了几天。 在东海龙王敖广的招待之下,辟了间静室梳理元神境界,偶尔也会查阅一些龙族存放的古老典籍,或是与敖摩昂一起饮酒,谈玄论道……倒是难得地惬意自在了几天。 这一日。 东海之上,碧波万顷。 白雾缭绕,水气朦胧。 云头之上,三人并排而立。 摩昂太子身穿龙纹玄武铠甲,足蹬白鲨战靴,一袭黑色大氅披身,气质英武不凡,沉凝如渊。 右边东海四公主敖听心一袭火红色宫装长裙,怀抱一柄火云长剑,剑柄流苏随风飘扬,将此女高挑玲珑身姿衬托的有了几分英姿飒爽的味道。 陆北眉宇冷肃,眸若星辰璀璨,神情玄素一如冰潭,一袭青色长衫之下的挺昂藏拔身形,一柄‘三生’剑静静悬于腰间。 脚下踏着一团白云,左手握着一个青玉葫芦不时饮上几口。 “酒鬼。” 敖听心柳叶弯眉紧蹙,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嫌弃之色,嘴角向上撇起,不屑道。 陆北神情微愕,不过也不以为意,又饮了一口酒。 冲摩昂太子道:“敖兄,可以启程了么。” 摩昂太子微微点了点头,突然笑道:“兮儿表妹,不要藏了。” 此言一出。 风雨哗啦降落,龙吟之声震动九霄。 恩,并不是。 只有娇俏之声响起道:“摩昂表哥,你是怎么发现兮儿的。” 一袭粉红罗裙,用一根红绳扎着头发的敖兮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满脸好奇地问道。 摩昂太子微微一笑,也不解释。却是乍然向敖听心随意扫了一眼,敖听心心中则是咯噔一下。 “既然兮儿表妹也来了,那就一起走吧。” 就在敖听心惴惴不安之时,摩昂太子收敛神色,沉声道。 闻听此言,敖听心这才放下心来。 这位表哥实力超绝,威严凝然,从小就让像男孩子多过像女孩子的她有些畏惧。 敖兮完全不知道这帮大人在想些什么,就是小跑到陆北面前,拉着陆北的手,娇软道:“哥哥,你驾云不快,我……” 还未说完,陆北忙是捂住了这小女孩儿的嘴。 心道,这熊孩纸,当着其兄长和姐姐的面,再说些什么‘骑我’的胡话来,那才是大写的尴尬。 就算这样,见得陆北与自家妹子极其亲昵一幕,敖听心芳心惊跳不止,继而双眸喷火,柳眉倒竖。 素手握紧了火云剑,神念更是杀机腾腾地锁定陆北。 陆北眸光低沉,正待收回手,突然感到掌心之中微微有些异样之感。 心中多少有些无奈起来。 这熊孩纸,不嫌脏吗,舔我手心干嘛。 原来,敖兮被陆北突然捂住嘴巴,小女孩一颗顽皮心大起,眨了眨大眼睛,就是伸出绵软湿滑的小舌头,下意识地舔了舔了陆北的手心,眼珠转动,偷偷观察陆北反应。 陆北赶紧收回手掌,轻轻摸了摸这熊孩纸的头。 他倒不会因此产生什么古怪的心理。说来,他只是把眼前心智不太成熟的小龙女当作小妹妹罢了。 两世为人虽然比这龙女年龄要小很多,但他的心理年龄恐怕要甩神话世界之中……动辄千年万年,心智才成长起来的异类生灵几条街了。 更何况,他也没有什么不良嗜好。 至于方才,咳咳……小女孩儿的玩笑而已。 陆北温柔地摸了摸这小龙女的头,手掌轻轻拂过粉红的龙角。 “淫贼,放开兮儿。” 敖寸心只觉得出离愤怒了,火云长剑蹭的一声出得鞘来,火焰翻滚,浊浪惊人。 陆北神色微微惊异,心道,这女的性烈如火,脾气竟然如此暴躁。 再看身边的小龙女敖兮,‘嘤咛’一声,一张巴掌大小的俏脸红扑扑地好似滴血,如清泓的大眼睛中更是蒙了一层朦胧雾气。 “姐姐,别打北哥哥。” 声音娇腻酥软…… 陆北若有所思,重重咳嗽一声,掩饰心中升起的迷之尴尬。 心道,怪不得雪儿不让自己摸她的大脑袋。 “你们还走不走。” 摩昂太子面沉似水,看向正墨迹不停的两大一小,冷声道。 先前,摩昂太子本来说完一句话,已经冷着脸先行一步。 其实身为真仙强者的摩昂太子,甚至刻意放慢了施展水行遁光的速度,好等待神仙巅峰道行的敖听心跟上。 至于陆北,此人身具天罡三十六变……纵地金光,五行大遁等等遁法精妙神通,根本无需太过担心。 然而,摩昂太子一步踏出,水行元力如同白色蛟龙在周身飞腾翻滚。 行了一瞬,此时正想稍稍降低遁光速度,和陆北交谈几句关于三岛十洲的散仙势力,然而…… 只得无奈返回。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虚无缥缈间 东海有仙山,虚无缥缈间。 蓬莱、方丈、瀛洲是先秦时代传说的三岛。 而《云笈七签》则定三岛为昆仑、方丈、蓬莱丘。 陆北与摩昂太子、四公主敖听心、小公主敖兮四人架起遁光向极东之地飞去。 说是极东并不确切,三岛方位虚无玄妙,时空坐标飘浮不定。 陆北跟着摩昂太子在东海大洋之上,向东南之部,大约遁行了半天有余。 直到日头偏斜,夕阳初照。 忽见眼前霞光万道,流光溢彩,一只只聪明伶俐的青鸟和洁白神异的仙鹤翩跹飞舞,引吭高歌。 然以陆北【隔垣洞见】观之,凡此种种不过虚影而已。 正如凡间之人所遇海市蜃楼一般。 继而云雾浓厚,四周空寂,纵然陆北目力超绝,也被阻隔视线于三丈之内。 或许是一种阵法也未可知。 陆北暗暗思忖道。 敖兮绷着一张明媚小脸,紧紧地抓住了陆北的大手,瑟瑟发抖,好像有些害怕。 “不必惊慌,此地四象元灵阵未曾发动……我拿来请柬,四处云雾必定散去。” 此时,摩昂太子声音平静无波地道。 继而右手之中现出一块玉珏来,玉珏不过巴掌大小,很难想象竟然是请柬之物。 请柬、邀请函不应该是纸张之物么。看来,仙人行事每每出人意表。 玉珏通体温润生烟,其上并未镂刻太过复杂的花纹禁制,只是雕琢着一只栩栩如生的仙鹤。 仙鹤红喙尖尖,翎羽洁白如雪,寒意幽幽之中却又散发着丝丝缕缕的五彩毫光。 摩昂太子将玉珏握于掌中,神色淡漠地向此物灌注法力。 顷刻之间,玉珏上的五彩之光大耀,这光芒映照在四人脸上,给人以仙家圣洁出尘之感。 摩昂太子然后轻轻放开这枚玉珏。 阵阵灵音颤鸣,玉珏半缺口之处,突然发出蓬蓬燃起的白光,如电一般向高空激射飞去。 说来也奇,不过片刻,周围水域之上的重重雾气几次闪烁,便慢慢散去了。 空旷幽寂之感消失不见。 眼前霍然大亮,三座古奇秀丽却又不失大气磅礴的巍巍仙山,两两遥遥相望……同时漂浮于云雾缭绕的蓝天白云之下。 山顶白雪皑皑,彩光瑞气散逸炫目。 山腰仙草灵芝之气,醒魂益神草木清香随着暖风席卷而来,令陆北精神为之一震。 陆北此时再以神念探查而去,发现周身数百里水域之内,一些岛屿洲陆星落棋布,依稀可见。 突然,天际间清灵之声响起。 诗经云:鹤鸣于九皋,声鸣于野。 一个小黑点在众人视野之中渐渐清晰起来。 “仙鹤哎……北哥哥,快看。” 敖兮轻轻摇着陆北的胳膊,甜甜笑道。 敖寸心忙是不动声色地一把将敖兮拉过怀中,心道,仙鹤你又不是没见过,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大呼小叫。 那的确是一只长颈仙鹤无疑,身姿优美修长,扑棱两片美丽的翅膀,正自三岛正中的那座秀丽古奇岛屿飞腾而来。 云雾聚合无定,仙鹤修丽神骏,仙气盎然四逸……金芝灵草药香扑鼻,不愧是仙意飘渺的三岛十洲之地,清气虚无自然之界。 仙鹤长鸣一声,于青冥之中化作一个白衣童子。这白衣童子梳着端正的道髻,用红绳束缠。 长长红绳随风飘扬,红白交映。 更使得这位唇红齿白的白衣童子可爱伶俐了几分。 白衣童子摇起一柄桃木拂尘,打了个稽首,方道:“几位道友,老爷让我来引你们进去。” 声音清脆悦耳,但又带着一股灵动的童稚之气。 “有劳小仙长了。” 摩昂太子清笑道。 眼前这头仙鹤可不是用来供来此宾客充当脚力坐骑的,而是南极仙翁派出的接待童子。 三岛之外设立有四象元灵阵,这也是他们先前身陷迷雾之中的原因。 而三岛之上设立着太极两仪微尘阵,更是不能擅闯。 纵然他是真仙强者,白鹤道童于他而言不过弹指即灭,但他也不会驳南极仙翁这位太乙之辈的面子,给予这位仙鹤道童难堪。 闻听摩昂太子谦和之言,白鹤童子不敢托大,腼腆道:“道友,称我清源即可。” 陆北淡淡一笑,心道,这蓬莱三岛倒是好气象。 一个仙鹤童子都是金丹之辈。 摩昂太子当先一步,便在这清源道童引领之下,向蓬莱仙岛飞去。 敖兮也是伸出酥软小手牵着陆北的手,格格娇笑着跟上去。 见得此景,敖寸心心中愤愤不平,却是连忙牵起自家妹子的另一只柔弱无骨的小手。 陆北神情微微异样,目光随意瞥了一眼。心道,这怎么整的和一家三口似的。 正待甩开敖兮的小手,却被敖兮给紧紧抓住。 陆北叹了一口气,心道:“这小妹妹有点儿粘人啊。” …… 就在陆北和东海龙族一行入了蓬莱仙岛之时。 东海以南三万里处。 流光摇曳不止,晃动一路云雾。 几位神仙说说笑笑,驾着祥云,不紧不慢地赶着路途,好不闲适。 当然也是有一位素衣道袍青年,正在其间矜持地陪着笑。 这青年身高七尺许,面皮略黑,眼眸憨厚淳朴之中分明透着一股不易觉察的灵黠之意。 观其人眉骨萦然如玉,呼吸之间,鼻翼四侧元气若谷涵渊, 显然已是元神境界,道行有成。 此人正是刘海。 刘海原本在凡尘之中效仿其师到处游历除妖,倒是颇为逍遥自在。 可不想几月之前,突然接到纯阳祖师灵音飞剑,令其往东海而去,务必在五月端午节前后,与自己和几位同门师伯汇合。 深恐刘海不知轻重,在灵音飞剑之中,纯阳真人竟然难得地解释了下,此行是为了在三岛十洲之地捕捉天地五气灵机……助刘海凝练胸中五气。 刘海尽管有些不舍凡尘的喧闹和灯红酒绿,但也不敢将自家师父的叮嘱抛之脑后。 因此按照时间的规划,慢悠悠地向东海行去。 其间戏金蟾,斩山魈,除狐鬼……他刘海,刘海蟾真人的大名,可是在南赡部洲沿海之地声威赫赫。 终于来到东海约定之地,刘海先是见到钟李二仙。 刘海先是从钟离权口中旁敲侧击一番,得知蓬莱有紧要一物于他道途有极大裨益。 刘海心思伶俐,眨眼之间。 心知多半是他那位面冷心软的便宜师尊纯阳祖师,要为他筹谋此物一番了。 不提刘海此时心中如何算计。 后方不远的祥云之上,钟离权袒胸露乳,摇着大蒲扇呵呵笑道:“道兄,刘师侄还真是颇得吕道友的喜爱啊。” 闻听钟离权意味深长之言,拄着玄铁扁拐灵宝的铁拐李眸光微亮,微微笑道:“若钟道友座下有一位修道三十余年,便踏入元神境界的弟子,想必也不吝多些关爱栽培之意的。” 汉钟离无声笑了笑,叹道:“可惜,老师言及我生平唯独一徒,也无一徒啊。” 不知为何,他想起了多年前他二人碰到的那个冷峻少年来。 可惜那人不提福缘浅薄,单说与他八仙得道有些妨碍,也是不得不除,不得不拒。 说来,他前些时日,心血来潮之下,也曾暗中到地府查询过。 毕竟以那人浅薄之命运,这许多年过去,也该横死转生了。 然而事实却是。 与他相交莫逆的一位判官殿中的六品文判官,在他提及查询生死薄时,本来满口答应。 但一提到陆北之名,就是支支吾吾,言辞闪烁……连生死薄都不让碰了。 他心知不对,偷偷拿着文始真人的玉简密令去见一位罗酆六天的真仙强者。 然而就在他刚刚提及‘陆北’二字,这位本是他人教暗子的真仙强者突然面色微变,讳莫如深。 自他地府无功而返,此事一直压在他的心头,好似迷雾阴霾一般,却是不好向铁拐李诉说。 念及此处,钟离权又是长长叹了一口气。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道友千钧重(此章为吴奉羲童鞋加更) 蓬莱岛。 左瞰紫府菱洲,右望东胜神洲。。 《西游记》中载:花果山乃十洲之祖脉,三岛之来龙。 以此言观之,三岛之地距离花果山并不是多远。 这同样也是猴王能在铁板桥下,沿着洋流来到东海龙宫的原因。 陆北与摩昂太子一行随着清源道童,登上了蓬莱岛。 蓬莱岛面积极为寥阔,以陆北远超同辈的神念都只能探查到一角大小。而且岛上风景秀丽,仿若人间仙境。 【丹崖怪石,削壁奇峰;彩凤双鸣,麒麟独立;峰头时听锦鸡鸣,石窟每观龙出入;林中有寿鹿仙狐,树上有灵禽玄鹤;瑶草奇花不谢,青松翠柏长春;仙桃常结果,修竹每流云……一条涧壑藤萝密,四面原堤草色新。】 众人行了约莫一个时辰。 倏然视野开阔。 亭台楼阁,琼楼玉宇之前的宏阔广场有着数十根通天玉柱直入云霄。 七色彩虹之间有着一只只白鹤青鸟,往来飞舞穿梭,引吭高歌。 高台之上,两列唇红齿白,眉宇清秀的男女道童手执拂尘静静侍立。 一块大青石之上,横卧一个老者。 老者童颜鹤发,头骨奇鼓,两颊红润如烟霞,枯老的手掌之中抱着一根桃木杖。 老者眼皮耷拉着,似乎是在闭目沉睡,抑或是神游太虚。 然而其人身前丝丝缕缕的青色云烟隐隐凝成重重碧色帘帷,将其人飘逸身形映的分外飘渺……恍惚不真切。 下方两侧有着几位仙风道骨的散仙驻足流连于假山琼华之前,正轻声谈笑些什么。 陆北一行神色从容,绕过一汪正向天空喷涌着数丈之高清泉的碧波水潭,在清源道童的引领之下向一处彩花篷芦缓缓走去。 “摩昂太子,别来无恙乎。” 伴随着一阵清风吹动蓝色风铃花的悦耳之声,一个白衣仙人身形闪烁几下,便来到摩昂太子面前不远处。 摩昂太子清笑道:“郭道友,久违了。” 眼前是一位身穿秀士文衫,羽扇纶巾的中年仙人,道行不过神仙境界,然而气质出尘神逸,令人见之便觉不俗。 此仙正是水府仙伯郭璞。 由于其人道场紫府洲之上一处无名仙山的缘故,因此早早来到蓬莱仙岛。 说来,此仙与摩昂太子还是同一辈的仙人。 可惜或许是此仙不爱修炼的缘故,修为道行要差摩昂太子很多。 “郭叔叔。” 敖兮眨着一湾清泓生波的大眼睛,甜丝丝地笑道。 郭璞先是冲敖寸心微笑着点了点头,方转过头来,大笑道:“叫叔叔也没有仙枣吃了……仙枣还没熟呢。” 敖兮撅起了粉嘟嘟的小嘴儿,翻了个可爱的白眼。 见得此景,摩昂太子无声笑了笑。 心道,兮儿表妹不知那仙枣是何等珍贵。 那可是后天灵根火枣,生长千二百年方能成熟,其内蕴含少量火行本源,更可帮兮儿表妹纯化龙族血脉。 虽不如蟠桃、人参果、扶桑木、等先天五行灵根结出的果实稀有,但也算是三界之中罕有的天地奇珍了。 而正是三百年前敖兮百岁宴,郭璞来恭贺之时就送来了三颗火枣,至此也就被敖兮给惦记上了。 “这位是……” 郭璞神色疑惑地望向陆北,尤其在先前敖兮牵着陆北的手时就着重打量了其人一眼,此刻与熟人打过招呼,方朗声问道。 “在下陆北。” 陆北神色淡淡地拱手道。 “陆道友好。” 郭璞谦和地笑着,拱手还了一礼道。 正在这时,一个头戴羽冠,身穿水火道袍,精神颧硕的老道,缓缓走了过来,爽朗笑道:“方才见着背影熟悉,原来还真是郭道友。” “陈道友。” 郭璞转头望去,和煦笑道。 此人正是扶摇子陈抟。 陆北眸光转动,淡淡一笑道:“陈仙长,可还记得陆某否。” 闻听此言,众人一时间都是神情错愕,眼眸惊异。 陈抟也是转眼向陆北望去,方才他未曾留意,还当只是龙宫摩昂太子一行的随从。 这一打量,眼前之人身形挺拔,目光悠远冷冽,腰悬一柄造型古拙的宝剑。 周身气度凝然森森,待到陈抟微拢目光,细观此人容貌,方才从那浩如烟海的记忆碎片之中找到一个熟悉身影。 陈抟目光一时间复杂起来。 良久过后,方长叹一声道:“不意在这里碰到陆……陆道友。” 华山小友言笑轻,蓬莱道友千钧重。 往事如风,怎能不让人长叹一声。 陆北冲陈抟微微拱手,淡然一笑,种种凡尘过往尽在不言之中。 摩昂太子看了看二人,眸中若有所思。 敖听心重重冷哼一声。 几人又是寒暄几句,就慢慢到一处彩花蓬芦之下。 早有俏丽的几个粉衣婢女,端着香茶和瓜果来招待诸仙。 这些粉衣婢女容貌妍丽,但也有几分青涩,而且带着一股清新宜人的气质。 陆北仅仅只是随意扫了一眼,便知应是三岛之上的灵芝草木生灵受人点化而来。 这时,前方间邻的一座彩花蓬芦之下,一位羽冠青衫的儒雅青年朗声笑道:“贫道这里有亲自煎制的星木落英茶,不知诸位同道可有雅兴品尝一番么。” 身旁一个大耳垂肩,袒胸露乳,脸庞胖乎乎的仙人,咧嘴笑道:“陆道友,你若有心便将那悟道茶拿出一些来,招待大家……大家说是不是啊。” 闻听此言,几个相熟仙人也是笑着鼓掌称善。 这时,一个容颜秀丽绝俗的抱琴女仙嫣然笑道:“陆道友多半是舍不得吧,毕竟陆道友已是天仙大能,足以俯瞰我辈啊。” 众仙哈哈大笑。 不过也知道陆羽此次是为争取极阳金乌帝流浆而来,方才之言不过是同道之间的打趣罢了。 陆羽神情郁闷且无奈地看了彩琴仙子一眼,此举更令诸仙大笑不止。 “看看人家也姓陆,就已经是天仙大能了。再看看某人,连仙道都未成……” 敖寸心杏眼圆瞪,冲陆北挑衅似地看了一眼,清声道。 ‘未成’二字都拉长了音。 陆北神色微微异样,转念一思,也不跟这‘妹控’一般见识。 恩,敖兮正坐在陆北身旁,酥软小手拿起一根香蕉,笑嘻嘻地让此时正一脸嫌弃的陆北给她剥开,喂入小巧檀口之中……敖寸心看着这状极亲昵的‘投食’一幕,双眼喷火,肺都快气炸了。 陆北眸光幽深,远远望着彩花蓬芦中的轻松欢快一幕。 摩昂太子笑着解释道:“那是瀛洲岛的散仙,彼辈逍遥山岳,与世无争。恩,那与陆兄同姓的中年仙人是茶神陆羽……其人是上古散仙转世。” 最后一句似乎在为陆北开脱。 闻听此言,敖寸心不屑地撇了撇嘴。 心道,先前在龙宫之中,这淫贼与父王和摩昂表哥面前谈笑自若,一副唬人的强者架势,谁知不过是区区元神道行而已。 这淫贼可也太能装了。 想起此人在龙宫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不是元神道行,而是证道混元了呢。 可恶至极。 恩,不能让兮儿受了这淫贼的蛊惑,这淫贼巧言令色,定是不怀好意。 原来陆北在登上三岛之前,就悄然地收起了屏蔽自身灵机的三品黑莲灵宝。 此举当然是唯恐被南极仙翁这等太乙之辈察觉到先天灵宝的气息,多生事端。 而摩昂太子虽然感知到陆北不过元神道行,自失一笑之后,便不以为意。 倒是敖寸心发现之后,在言语上一阵冷嘲热讽。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一件憾事么(求推荐票) 蓬莱仙岛。 趁着宴会未启,摩昂太子又是向陆北介绍了一些来此地的仙人宾客。 其中有乾坤大仙,蓬莱都水监,欢喜二仙寒山、拾得,福禄寿三星…… 仙人众多,不过多是一些散仙之流。 阐、截二教的仙人却是一个未见。 摩昂太子淡淡看了一眼陆北,方道:“截教诸仙是不用想了,不过阐教的一些三代弟子倒是会来一些。” 陆北哑然一笑,心道,这就是三教弟子的气派么。 在后世开会也是,身份地位越高的人物,往往来得越晚。 一言以蔽之,你还能让这些大人物等你不成。 陆北举起酒杯,慢条斯理地饮了一口,也不在意方才言谈之间被摩昂太子话里话外地将自己划在三教弟子之外。 说来,他根本就不曾有过扯虎皮作大旗的可笑想法。 求人不如求己的道理,前世他便深有体会,此刻不再赘述。 就在这时,一汪碧波寒潭之畔,两大一小的俏丽女子曼妙身形悄然出现。 那是一主一仆两位女仙在一位粉衣十四五岁的女道童引领之下,来到碧玉广场之上。 陆北轻轻举起酒杯,好整以暇地抿了一口。 “杨家妹妹来了。” 敖寸心笑道。 说着,便起身向来人迎去。 “婵姐姐来了么,四姐你等等我……” 陆北还未放下掌中酒杯,身旁的小龙女敖兮便猛地窜出。 陆北猝不及防之下,酒杯之内的琼浆玉液就待倾覆而出。 陆北摇头一笑,心道,这熊孩纸怎么这般风风火火的。 心思转动之间,手掌轻晃两下,溅溢而出的酒液如同受到莫名牵引束缚一般,重新落回杯中。 陆北一口饮尽,方向来人望去。 只见一个身穿淡红色宫装长裙,身形窈窕玲珑,容貌明丽,气质端庄娴雅的女仙,在绿衣俏婢的陪伴下,和敖寸心浅笑叙话走来。 此女不低的修为境界……竟是天仙道行。 陆北眸光微沉,心中思忖。 这是他见到杨婵的第一印象。 陆北转而便不再关注,举起酒杯小酌了一口。 如银铃一般的笑声由远及近地渐渐传来。 “兮儿都长这么高了,上一次婵姐姐见你,你还没这么高呢。” 杨婵盈盈笑道,端庄明玉的容颜之上,春水眼眸转动之间,涟漪烟波横生。 …… 不过一会儿,馥郁香风幽幽袭来,四女已经慢慢来到摩昂太子所在蓬芦。 摩昂太子冷声道:“杨家妹子,杨戬那厮未来么。” 杨戬,这是个冠绝当代的战神人物,几乎算是横亘在三教三代弟子面前的一座高山。 金仙修为,金身大成,堪比太乙金仙的战力。阐教三代弟子翘楚,隐隐有三界第一战神之称…… 可他却是丝毫不惧。 不仅如此,其实他早就想教训这个狂妄自大,忘恩负义之辈了。 杨婵神色微微有些尴尬,柔声道:“二哥他最近在闭关修炼,因此吩咐小妹来蓬莱代他向南极师伯奉送贺礼。” 摩昂太子冷着脸讥讽道:“闭关修炼么,心无旁骛之下,倒是进境迅速。” 敖寸心忙是拉着杨婵的一只玉手,向一旁寻地坐下,也不给陆北介绍其人身份。 倒是敖兮又重新坐在陆北身旁,梨涡浅笑道:“北哥哥,这是婵姐姐。” “婵姐姐,这是北哥哥。” 转过头来又是向杨婵娇笑道。 陆北面露无奈之色。 心道,这熊孩纸……谁知道你说的“北哥哥,婵姐姐”是哪一个。 不过仍是抬眼向杨婵看去,一双玄潭冷眸凝神望来,正与那正憋着笑意的一剪秋水四目相对。 盈盈清眸中有着不易察觉的慌乱之色一闪而过。 “陆北。” 陆北沉声道。 “额,杨婵。” 杨婵不动声色地躲过那一双甄然悠远的目光,微微错愕之后,就是端庄地礼貌笑道。 螓首微抬,却见眼前之人早已经扭过头去。 这人轻轻拿起一杯酒,细细往酒水中端详半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然后静静地抿了一口。 这人她原是识得的。 杨婵幽幽轻叹了一口气,叹过之后,心下便莫名感到奇怪。 彼时,清朗声音传来。 “李道兄,吕道友还真是一刻都不耽误啊……这就带着刘海去采集五行灵机去了。” 钟离权爽朗的笑声,隔着很远都能听到。 正是钟李二仙先一步赶到此地。 至于吕纯阳已经先行带着刘海去三岛附近水域采集五行灵机去了。 而韩湘子则是陪着何仙姑去祭炼一样灵宝,一时半刻到不了。 灵宝为翠玉须弥环,采集五行元力纳于环中,须弥芥子却有山岳涵渊之重。 困人,砸人可谓无往而不利。 陆北听到这十分熟悉的声音,眸光微沉,腰间‘三生’神剑都为之发出一声清越颤鸣。 望着钟李二仙与不停上前攀谈的东海散仙,陆北身形挺直,眸中杀机暗藏。 而听到长剑清鸣之声,摩昂太子奇道:“陆兄,怎么了。” 陆北平静道:“没什么。” 摩昂太子不疑有他,倒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陆北一举一动的杨婵目光微动,心中有了几分猜测。 摩昂太子这时望向陆北怀中之剑。 笑道:“好一把神兵利器,可否一观。” 陆北轻轻放下酒杯,长剑出鞘横胸于前,淡淡道:“此剑取西海冰崖之底百斤玄冰寒铁凝炼太乙精金打造,长三尺三寸,不入灵宝之流,利器可称之,神兵却是不足。” 摩昂太子神念探查之后,神色微变,目光凝重道:“此剑不凡,敢问可有名字。” “三生。” “额?” 杨婵目光讶异,脱口道,继而方觉,脸颊就是一红。 “意落斩三生的三生。” 蹭。 三尺长剑归鞘。 摩昂太子朗声笑道:“好名字,一意起处,斩尔三生……为此剑之名当浮一大白。” 摩昂太子举起酒杯当先一饮而尽。 陆北也是举起酒杯,微微一笑,满饮杯中之酒。 杨婵举起一杯酒,冲陆北嫣然一笑,轻启樱唇,抿了一口。 此举倒是令陆北心中暗暗称奇。 敖听心看着这一幕,心中冷笑一声,装吧,你就可劲装吧。 果然是居心不良之辈,巧言令色之徒。 陆北此时浑然不知敖听心的无良腹诽,神情平静地向钟李二仙望去。 他倒是不怎么担心彼辈在此处会向他悍然出手,不过若是出了蓬莱仙岛,那就不一定了。 而且,这两位天仙强者联手围攻,自己肯定有败亡之虞。 心念此处,冷肃眉宇之间有着一丝凝重升起。 他如何也没想到,竟然与此地碰上这钟李二仙。 而且三十余年不见,二仙已经自神仙巅峰境界迈入天仙巅峰境界。 彼辈反向金手指,恩,不是。 彼辈气运福泽连绵,修为进境之迅竟然恐怖如斯。 念及此处,陆北心中也是有些无奈起来。 若这二仙还是神仙境界,他倒是不介意在外面待其等落单之时。 好生谋划一番,做掉一个两个,最不济再像张果老一般,弄残废一个半个,念头也能稍稍通达些许。 而今却只能从长计议。 倒是一件憾事了。 念及此处,陆北举起斟满的酒杯,一饮而尽。 可惜憾事与否,却不是以陆北的个人意志作为转移的。 人生正如一颗巧克力……颗颗,咳咳……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蓬莱岛上宴(上) 蓬莱仙岛。 仙气飘飘,彩霞万道。 随着诸位仙人陆陆续续地来到此地,阵阵欢笑之声也不时地从远处的彩花蓬芦之中传来。 彼辈觥筹交错,寒暄谈道。 更有相熟的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处,有说有笑,谈玄论道。 与凡间熟人相见,聚在一处吹牛也无不同。 修为境界相差甚多者,若不能以身份背景匹称之,则难以凑成一个圈子。 这所谓‘圈子’之论,可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无处不在。 而且修为高深者,背景不凡者,为人亲和者……必定是那‘圈子’的中心。 陆北神色淡漠地望着这一幕,心中不由升起一股前世上流社会之中交际酒会的既视感。 转念一思,又觉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不提圣人,单说这仙人。 说来与那凡夫俗子也是别无二致,不过彼辈是一群掌握了强大力量的‘人’而已。 恩,也是稍微有些不一样的……起码没有交际花一般的角色。 毕竟这里是讲究凡尘因果,天地人三才相互交感的仙侠世界,不是完全赤裸裸的吃人一般的凡人修真世界。 不过,陆北心中摇头一笑,心道,自己也不是如此么。 三人者必有朋党。 人类的劣根性其实也远远不止于此。 比如,哪怕人类灭绝到就剩下两个人,都要在这两个人中选择出一个领导者来…… 仙与人的区别到底是什么,陆北不知。 但他隐隐有些明白一些真仙隐逸山野红尘的道理。 这万丈滚滚红尘之中,有大道。 真仙,去伪存真,或许这些长生真仙才是稍稍接近大道的一群人吧。 或许也不是……想不清,理不明。 这也是陆北细细端详掌中酒杯,眼中迷茫,久久不饮的原因。 或有一二所悟,则会一饮而尽。 先前种种落在杨婵眼中,就是认定此人真是一个怪人。 然而在敖听心眼中当然只是,哼。 敖听心嘴角撇起,心中鄙夷……故弄玄虚之徒。 约莫又过了一个时辰。 远处突然出现两道人影。 一男一女两位风清神朗的仙人相伴而来。 左边男仙风采俊逸,右侧女仙圣洁空灵。 男仙是一位十七八岁的青年,身高七尺,身穿一袭书生白衫,仿若华茂春松。 其人面如冠玉,唇如涂脂,玉树临风,顾盼神飞。 腰间竖悬着的一柄一尺六寸碧箫,此玉箫通体翠色含黛,五色宝光莹莹,金珞禁制微微。 这是一件真级灵宝无疑。 女仙则是一袭粉红荷衣襦裙,三千秀郁青丝被一块儿淡红色云纹锦帕包住。 盈盈一握的腰肢之间系着一道素色绣着荷花的腰带,裙琚之上的几簇青碧流苏不时随风飘扬不止。 此女面如芙蓉,眉似弦月,而明洁如玉的额头正中眉心,一朵粉白色五瓣荷花烙印。 此女虽然不施粉黛,雪白两颊仍带着如霞红润。 或许是手持荷花蓝的缘故,莲步轻移之间,朵朵荷花虚影无声自落。 气质空谷幽兰,身形亭亭玉立,恰似出水芙蓉。 正如其名,此女正是何仙姑。 陆北眸光微眯,冷光一闪而过。 心中冷嗤,“排场倒是不小。” “咦。” 本自语笑嫣然,跟着韩湘子向钟李二仙所在彩花蓬芦缓缓走去的何仙姑,突然心有所感,眉头紧蹙。 螓首微转之间,就是向两道泠然目光的主人看去。 “你……” 何仙姑如皎月盈辉的清丽笑容,猛然僵硬在脸上,眼眸之中羞愤仅仅只是一闪而过,就是滔天的杀机流露而出。 恩? 此人为何,好啊……盗取了她的气运,竟然也侥幸踏上了长生仙道。 鼠辈可恶至极。 纤纤素手紧握成拳,娇躯颤抖不止。 一想到此人曾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不,她从未再想过……早已被她给强行忘记。 然而,此刻她本以为会平淡如水的心境几近难以自持,周身圣洁气息起伏不定,隐隐带着凛冽杀伐之气。 陆北意味深长地上下扫了这位与他纠缠不清的‘前未婚妻’一眼,特意在其玲珑曼妙之处微微顿了几顿。 仙人灵觉敏锐,加持了第六感的女仙犹有过之。 陆北心中冷笑涟涟,能打击这么一个绿茶婊,他从来都是不遗余力。 何仙姑一见陆北这有若实质的灼然目光,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便是不受控制地星星点点浮上心头。 纵然她是天仙,可也是一个女人。 “香……何道友,你怎么了。” 韩湘子本已经挂着儒雅笑意向前缓缓走了两步,却是不见身边动静。 这时就是回头望去,见何仙姑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面罩冷霜,神色阴晴不定。 忙是折返回来,神色关切道。 “没,没什么……湘子。” 何仙姑连忙扭转过螓首,如水眼眸之中有着不易察觉的一丝慌乱之色闪过。 若非其人无耻至此,何以让其中轮回一世的‘何香’情绪影响到她分毫。 听闻耳畔如清水激石一般,既熟悉又陌生的“湘子”二字。 韩湘子只觉欣喜若狂,走路都有几分飘飘然,于是也不再探究何仙姑先前倒底是向何处眺望。 “香儿,我们走吧。” 韩湘子温润笑道。 “韩道友,还请自重。” 听着这又转作冷漠的声音,韩湘子脸色微变,心中失落至极。 何仙姑冷眸闪烁,抿着嘴唇再不说话,当先一步就朝钟李二仙所在彩花蓬芦走去。 这‘何香’的耻辱一世,她并非不能封印记忆。、 但此举一出,无异于刻意规避自身业障因果,反倒成了自家消之不去的心魔。 而且封印意味着她的转世历劫不再圆满,对她长生道途同样是妨碍颇多。 可只要杀了那人,不仅业障尽去,她的道行定然还能再上一层楼。 念及此处,何仙姑左手轻抚了抚右手手腕之上的翠玉须弥宝环。 此人元神道行倒是不难除之,但是看其与龙宫的摩昂太子坐在一块儿……须得从长计议才是。 这时。 一个眉目清秀的童子,手持金缶轻轻击打玉磐。 泠泠…… 声音清脆无比,场中气氛开始肃然。 继而两条三尺白气长龙在通天玉柱前高台方圆数丈之地升起。 正是大青石之上的老者,神游太虚而返,鼻间喷涌出两道白气长龙,搅动云雾。 刷。 枯老耷拉的眼皮轻轻颤动,一双睿智沧桑的眼眸猛然睁开……虚室生白。 此间空旷至极,称为虚室,当然用词不是多么恰当。 但诸位散仙偏偏却有此等感觉,此言实非言语可以形容,本应如此。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蓬莱岛上宴(下) 彼时。 一轮火红大日沉入西荒,姣姣明月升于东海之上。 潮汐渐生,波涛齐涌;如林摇曳,天地一寂。 满月如玉磐,缕缕清光洒下。 经过蓬莱岛屿之上的法阵聚光,此地不仅亮若白昼,还清漾着一种朦胧淡淡的如水光华。 众位仙人淡淡一笑,不以为意。 彼辈神念视物,月光存在与否其实并没有什么两样。 当然也不能漆黑一片就是,这是寿诞宴会,又不是躲猫猫。 “诸位道友千里迢迢,能够来此地为老朽祝寿,老朽多谢诸位同道。” 浑厚苍老的声音倏然响起,不大不小、不急不缓地传向偌大广场周围的几十处彩花蓬芦之中。 如同村头拄杖的慈祥老者在向友人亲切寒暄。 “南极尊老客气了。” “老神仙折煞我等了。” …… 众仙谦让之音,此起彼伏。 这位大能不提身后阐教背景,单说其一身太乙金仙的强横修为,众仙哪一个敢托大,忙是不迭地出言谦让。 倒是钟、李、何、韩这等出身人教的仙人,淡淡一笑。 陆北看着这一幕,眸光明晦不定,继而微微一笑,其意莫名。 “宴启。” 一个眉宇清秀,唇红齿白的白衣道童手摇一柄松木拂尘,走上前道。 话音落处。 一个个身形俏丽,梳着双丫髻的芝女,端着一盘盘珍馐美味,仙果奇珍,琼浆玉液去换下先前彩花蓬芦中的招待之物。 先前彩花蓬芦招待之物不过寻常而已。 此刻方是灵草药宴,仙液琼浆,动辄灵机蕴含千年。 “乐鸣。” 一个红衣女道童,从另一侧走来,脆声道。 同样一只只青鸟,白鹤,苍鹭,百灵……一起按着某种玄妙音律奏起乐来。 夜半蓬莱闻歌声,如听仙乐耳畔鸣,众仙一时间脸上都是露出陶醉之色。 杨婵明眸善睐,掩口轻笑道:“南极师伯此举倒是别出心裁。” 敖听心也是笑道:“恩,手下弟子恐怕是用了不少心思。” “也不怎么好听嘛。” 敖兮嘟着小嘴,浅浅笑道。 陆北会心一笑,转头望了敖兮一眼。 心道这熊孩纸,瞎说什么大实话。 挨着敖兮不远端坐的杨婵,闻听此言,也是莞尔一笑。 就是伸出手来,却是见得敖兮一脸软萌的样子,心生怜爱之心,情不自禁地捏了捏敖兮粉嘟嘟的小脸蛋。 敖兮摇了摇头,嬉笑道:“婵姐姐,别摸我脸啊,我吃东西呢……你也吃一个葡萄。” 说着拿起一串水晶葡萄,轻轻摘了一个,就是递到杨婵嘴边。 杨婵神情微愕,继而盈盈笑着张开樱桃小口。 然后伸出手来,眼中带着宠溺,摸了摸敖兮的脑袋。 “北哥哥,也给你一个……” 敖兮如一泓清泉的灵动眼眸眨了眨,又是摘了一个葡萄,小手递到陆北唇边,笑道。 陆北本自向南极仙翁望去,打算一窥太乙之辈,到底有何玄妙之处。 虽说大罗道尊他都见过不止一位,但却若凡人举头望月,可见而不可及。 此时不趁着诸位仙人目光,齐齐向上首之处的这位太乙之辈投去,更待何时。 这时,陆北眸光低垂之间,却见一颗晶莹剔透,隐泛光泽的水晶葡萄放在唇间。 恩,这葡萄正被一只酥软小手拿着。 陆北嘴角微微抽搐,他竟然被这熊孩纸给‘投食’了。 转眼望去,发现敖兮这‘过期大龄萝莉’正笑嘻嘻地看着他,大眼睛中带着一丝期待之色。 陆北伸手正待接过,却被敖兮痴痴笑着躲过了。 又是轻轻放到唇间,神色欣喜期待地看着陆北。 陆北心中多少有些无奈,实在又想气又想笑,只得嘴唇微微张开,就被敖兮塞进嘴里。 陆北摇头一笑,转头又向场中看去。 却没有看到一张俏脸都红到小巧耳垂脖颈的杨婵和此时小嘴撅起,露出失望之色的敖兮……以及美眸喷火的敖听心。 约莫过了两三个时辰。 渔珠,离花,掌灯……等等名字不俗,观赏性也十足的过程之后。 终于来到正题。 南极仙翁呵呵笑道:“诸位道友能来此地,老朽心中欢喜至极,特有三滴极阳金乌帝流浆以飨众位道友。” 大袖一挥,正是以虚元凝物之法,将虚空中道道无形水之元力于面前凝出一方水晶莲花。 莲花一十二瓣,瓣瓣晶莹澄澈,透明粲然之中依稀有着水光流动。 一名白衣道童此时也是端过一个八棱木匣,轻轻放于水晶莲花之上。 并非挨在莲花之上,而是静静悬浮于一寸之高的虚空之中。 极阳金乌帝流浆分属火行,以扶桑木打造的木匣盛装,可不失其灵效。 至于水晶莲花,包含着南极仙翁水行本源神通,一会儿在放出金乌帝流浆时,不至于令其化作一只金乌之灵逃出。 在场诸位仙人,无论是三岛的散仙,还是人教诸仙。一时间都是将目光死死地投注在那水晶十二品莲花上的木匣。 南极仙翁重重咳嗽一声,笑道:“此灵物是老朽于那汤谷秘境之中捕捉而来,至于灵物有何功效,想来诸位也并非一无所知吧。” 说到此处,南极仙翁便不再说话,老神在在地坐在大青石之上。 就在这时。 茶神陆羽,迈步上了三层玉阶,拱手道:“久闻仙翁喜爱品茶,小仙这里有悟道茶一斤九两,惟愿仙翁早日悟道证得大罗道果。” 一个白衣道童,轻轻上前接过陆羽奉上的仙茶。 “陆道友客气了。” 南极仙翁微微颔首,手捋颌下三缕白,慈祥笑道。 见南极仙翁除此之外,再无别话,陆羽眼中微微有些失望之色流露,不过仍是拱手笑着退下。 陆羽几乎是拉开了诸位散仙向南极仙翁献礼贺寿的序幕。 一个个仙人如走马灯一般,有的拿着什么交梨,玉如意,明珠……天才地宝不一而足。 不过南极仙翁都是微微颔首,纵然有一二珍稀之物,引来诸位仙人的惊呼。 南极仙翁也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敖听心神情迷茫道:“摩昂表哥,仙翁此举何意……” 其实她还没未曾说,这不就是在公然收礼吗? 什么有缘没缘,还不是看谁给的礼物丰厚。 敖听心毕竟也是第一次来蓬莱仙岛,眼见此等与凡俗别无二致的情景。 这怎么这般……实在有失仙家体统。 摩昂太子沉声道:“仙翁自三千年前就开始如此了。至于原因,为兄也是不知……或有深意也未可知。” 敖听心微微撇了撇嘴,心中不以为然。 “杨家妹子,你可知仙翁此举何意。” 摩昂太子忽然问道。 杨婵其兄杨戬毕竟是金仙巅峰强者,又是阐教最出色的三代弟子。 这南极仙翁也算是他兄妹二人的师伯,杨婵应该知道一二。 杨婵明丽玉容之上现出一抹回忆之色,轻声道:“二哥以前好像提到过……我给忘了。” 说到此处,杨婵脸颊微红。 她对这些修炼之事,素来都是不明觉厉的。 “修因果。” 陆北举起酒杯,抿了一口酒,神色淡淡地道。 “额,修因果……对,二哥昔日也是这般说的。” 如同一道亮光在脑海之中闪过,杨婵明媚笑道。 端庄明丽的女子,此时方流露出一分少女的明澈欣然心性。 “你,额……陆公子怎么知道的?” 杨婵娇若春月,眉眼弯弯,好奇地问道。 摩昂太子面容微变,目光也有了几分惊异。 敖听心杏眼圆瞪,心中不屑道:“又来了,又来了……这家伙又要开始故弄玄虚了。”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迟早要对上 陆北轻轻饮了一口酒,回头望去,见彩花蓬芦中的众人都齐齐看着他,心中有些奇怪。 只得沉声道:“不结不解,无始无终。” 闻听此言,摩昂面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杨婵则是满脸迷茫,不知何意。 “哼,说不清楚……就学佛门和尚打禅机么,你也就会故弄玄虚了。” 敖听心嘴角撇起,冷哼一声,鄙夷不已地道。 “道,意会而不可言传,言者必失其真意。” 陆北神色淡淡地扫了敖听心一眼,又说了一句,便不再多言。 思想活动往往借助于语言,也就是说人类本身是靠语言在思考,靠语言来描述事物,靠语言来探索世界。 在理性条件之下,是不可能脱离语言去陈述本质的,因为一切认知都是由语言构成的。 道,是本质,具有超验性。 也就是说这种事物超出一切可能的经验之上,即便是没有语言去支撑它依然存在和成立。 而语言恰恰本身就是一种基础经验。 陆北不可能将他的理解完整地告知给其他人,正如昔年渭水之时,那位神秘强者同样不可能将他所认知的大罗之道,完整地告知给陆北。 “道可道,非常道。”摩昂太子又看了敖寸心一眼,继而叹道,“陆兄却是没有说错。” 杨婵眼眸微动,异彩涟涟,‘哦’了一声,不明觉厉。 不过她素来佩服自家二哥天资,这人既然能说出与二哥一般无二的言语…… 敖听心则是不屑地冷哼一声。 敖兮,恩,这熊孩纸正吃东西呢。 这小小的插曲很快过去。 这时,摩昂太子放下酒杯,起身向那玉阶之前走去。 不大一会儿便返回。 “摩昂表哥,此事可有成算?” 敖听心问道。 摩昂太子沉声道:“还得看仙翁的心情了。” “敖兄应能心想事成。” 陆北收回眺望目光,凝声道。 “借陆兄吉言了。” 摩昂太子笑道。 他方才取出的是一件上古龙族强者祖龙留下的重宝,为了防止多生事端,他甚至根本就被大声报出贺礼之名,然而南极仙翁只是看了一眼,神色微微动容。 而这时,何仙姑和韩湘子则是向南极仙翁献上了一颗“九转金丹”。 南极仙翁笑着颔首,眼前这两位是那位师兄的记名弟子,论起辈分来也是他的师侄。 这时,杨婵站起身来,伸手接过身后侍立婢女递来的一方木匣,就是向南极仙翁盈盈走去。 匣中其实只是装了几斛沧海明珠而已。 杨婵来此并不是为了什么极阳金乌帝流浆,纵然杨婵想求取此物,也不需如此。 其实杨婵迟迟不能踏入真仙境界,并非各种资源不足,而是另有一番隐情。 良久之后,端明明丽的杨婵方款款回转过来。 敖听心问道:“仙翁都与妹妹说了些什么。” “南极师伯,就是简单询问了下二哥的近况。” 杨婵重新落座,语笑嫣然道。 “陆兄,不去么。” 摩昂太子突然问道。 陆北冲摩昂太子点了点头,也是站起身来。 一袭青衫,身形高大的青年按剑而立,眉宇冷肃。 “不知能拿出什么天才地宝来,想必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吧。” 敖听心故意出言讥讽道。 陆北淡淡一笑,并不介怀。 按剑手掌松开,温润如玉的手掌之中骤然现出一个琉璃玉净瓶,这玉净瓶小巧玲珑,看着不过三寸二分高,通体则由冥灵空心石打造。 晶莹澄澈,光芒炫目。 隐隐见三光神水在不大的玉瓶之中轻轻流动, 其内却是盛装整整一瓶三光神水。 以陆北身家,也只能拿出此等天地灵物了。 其实以三光神水之珍,去换一滴极阳金乌帝流浆来……真心是赔本生意。 但谁让他如今需要极阳金乌帝流浆提炼极阳本源呢? 若是不去换取,他就只能孤身闯入禁制重重,危险不已的汤谷秘境了。 好在他一旦献上‘三光神水’这等疗伤圣药贺寿,南极仙翁必定是要拿出极阳金乌帝流浆来了结因果的。 而此行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陆北眸光微闪,思忖道。 转而神情默然地来到三层玉阶之下。 陆北拱手言道:“陆某见过仙翁,为仙翁贺寿,特呈三光神水一瓶。” 盛着三光神水的玉净瓶,虚浮于掌心之间。 话音落处。 “这是疗伤圣药……三光神水,嘶。” 一个本自好整以暇,低头细细饮茶的羽冠青年仙人面容惊异道。 正是茶神陆羽,继而嘴角就是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他的悟道茶还真比不上此物珍稀罕见。 “此物不是绝迹三界了么。” 一个麻衣草履的老者捻断颌下数根胡须,难以置信道。 “这陆姓仙人是何方神圣?” 一个女仙笑着询问同伴。 “这淫贼怎么可能?” 敖听心此时方第一次正视起陆北来,“难道此人真的是什么大势力的弟子……” …… 诸仙小声议论,窃窃私语之声,自彩花蓬芦之中传来,真是不绝于耳。 “哦,看此人与龙宫坐在一处,怪不得……” 莫道龙宫无宝贝,一些仙人自以为猜到所谓‘真相’,皆是会心一笑。殊不知就连摩昂太子也是有点看不透陆北。 就在陆北拿出‘三光神水’之时,诸位仙人心中起了各种猜测。 彼辈有猜测陆北身份来历的;有震惊陆北福缘深厚的;有眸中寒光闪烁,不知在打着什么主意的……或许是见陆北修为不过元神道行,起了歹意。 ‘三光神水’,此子真是仅仅只有这么一点儿吗? 而何仙姑则是目露震惊之色,心道,此人福缘为何。不,一定是盗取了她的福缘气运。 念及此处,何仙姑咬牙切齿,明眸之中杀机暗藏。 钟离权和铁拐李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出惊恐震怖之色。 昔年在零陵郡之时,他们二人就算出自身气运有所反复。 虽说气运缥缈,但仙人也是能够稍微洞察一些的。 后来二仙寻觅同道,彼辈渐渐重聚一处,福泽绵延之下,有所补益,于他二人而言,也算是无明显大碍。 恩,莫非……其中尚有一仙仍然迟迟不能归位,而且何道友困在天仙境界,最近的张果张道友…… 定是此人于他们道途妨碍无疑了。 二仙再次细观陆北,眼中更是惊异不已。 这才多少年,此子就是元神道行了,而且这三光神水…… 此子断不可留。 一想到此子在短短几十年,能有着如今的修为境界,而且天地灵物在身,极有可能是因为盗取了他们的气运福缘所致。 二仙心中杀机沸腾如水,眼眸之中幽幽冷光不时闪烁。 有些事,实在是不能细细思量。 想他们二仙以往何等顺风顺水,无往不利。 但自从三十余年前,此子没有逃脱既定的横死命运之后。 他们二仙好像就是在磕磕绊绊,事事不遂人意。 当真是细思极恐,此子可恨当诛。 不过二仙皆知,此刻却不是最好动手的时机,毕竟他们是在南极仙翁的寿辰宴会之上。 其实,钟李二仙若知道张果老肉身被毁,也是陆北亲手所为。 估计两位人教仙人哪怕冒着得罪南极仙翁这位太乙强者的风险,也要出手将陆北雷霆击杀。 至于陆北和龙宫之人待在一块儿,呵呵。 哪怕西海龙宫大太子是真仙强者,他们人教这边难道就没有真仙强者了吗。 当然,此事还要告知纯阳真人才是。 可吕道友此时为何还没来? 念及此处,钟离权眼中就是露出几分焦急之色。 陆北将‘三光神水’递给一个眉清目秀的白衣道童,便径直回返。 转头之间,目光平静无波地远远望了钟李二仙所在方向一眼,心中冷笑不止。 他知道自己出来,必定受到钟李二仙的注意和算计,可那又如何。 与彼辈,他迟早要对上。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道友且慢来 “你那真是三光神水。” 敖听心仍自犹疑地问道。 陆北淡淡看了敖听心一眼,让敖听心一阵火大。 “南极师伯既然欣然收下,那就一定是了。” 杨婵明媚笑道。 “陆……陆北,这三光神水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听心表妹。” 摩昂太子冷着脸,喝止道。 杨婵抿唇一笑,恰如花树堆雪,星月生晕的明丽容颜,有着暖玉神韵微微流转。 彼时。 南极仙翁拄着一根桃木拐杖,朗声笑道:“诸位道友美意,老朽再次谢过。” “仙翁客气了。” 诸位仙人齐齐爽朗笑道。 当真是宾主尽欢,笑语欢歌之声不绝于耳。 蓬莱岛屿之上,一轮明月孤悬,草木清新香气馥郁袭来,令人心旷神怡,流连忘返。 南极仙翁重重咳嗽一声,众仙忙是收敛神色,静听这位太乙大能作何言语。 “金乌帝流浆,毕竟只有三滴。凡天才地宝者,自然是福缘深厚者得之,因此……何道友,摩昂太子……” 何仙姑雪腻的面容之上露出了几分轻松之色。 只要她以此物洗炼自身灵性。 她蒙尘的真灵,必然能够再次拂去尘埃,道行再上一层楼。 钟李二仙欣然笑道:“恭喜何道友了。” 其实南极仙翁此举并不出钟李二仙的预料,莫说有那一枚九转金丹呈献,即便没有,南极仙翁也会将此物允给何仙姑一些。 韩湘子朗声笑道:“香儿,恭喜了。” 闻听此言,何仙姑黛眉微蹙,当着钟李二仙的面,也不好再去纠结韩湘子的亲昵称呼。 彼时。 上首之处,一个眉清目秀的白衣道童轻轻将那一方木匣打开,道道金红之光乍然现出。 凝成一只只三足金乌虚影,这些金乌眸立羽腾,喙尖爪利,带着灼热的气息。 白衣道童右手中拿着一个白色玉瓶,以圆圆瓶口对准木匣。 刹那之间,一声清越鸟鸣响起。 一滴金色犹如琥珀的液体,自扶桑木打造的木匣中飞出,被道童掌中的玉瓶摄去。 白衣道童神色不变,动作娴熟地取过一根长长红绳,缠绑在饱满瓶肚之上,然后方神色恭敬地向何仙姑等人所在的彩花蓬芦走去。 韩湘子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上前去,一脸微笑地接过玉瓶,继而转过身来,笑意不减地递给何仙姑。 此时,一个白衣道童也是拿着一模一样的白色玉瓶来到摩昂太子身前。 摩昂太子伸手接过,爱不释手地细观了半晌,方吐出一口气道:“总算没白跑一趟。” 彼时,还有最后一滴极阳金乌帝流浆在南极仙翁手中。 “陆……” “道友且慢来。” 就在茶神陆羽心生期待,陆北小口饮酒之时,一道清泠铮铮之音突然遥遥传来,却是将南极仙翁的话语打断。 诸位仙人都是面容微变,心道,何人如此胆大妄为,竟然打断南极仙翁的话头。 音落人至。 一位青年剑仙迈着从容的步伐缓缓走来。 其人一袭白色道袍,身高七尺,剑眉朗目,身后背着一把连鞘宝剑,周身气势凌厉如剑,神采飘逸绝伦。 身后同样跟着一位青年道人。 那青年一袭素色道袍,面皮微黑,嘴唇略厚,气质憨厚淳朴,然而那一双不时绽放精光的眼眸却给人以慧黠之感。 正是吕纯阳和刘海师徒二人。 刘海此刻神清气爽,眼眸五色光彩闪烁不停。 那是他的胸中五气正在渐渐稳固,‘五气朝元’之境,指日可待。 刘海压抑着心中激动,心道,自家师父纯阳真人待自己真是没话说,不辞辛劳地带自己去采炼五气……此刻还有为自己争取极阳金乌帝流浆之意。 此刻,那位白衣道童已经拿起白色玉瓶将那一滴极阳金乌帝流浆盛装起来,正待下了玉阶,送出灵物。 南极仙翁神色淡淡道:“吕道友,所来何事。” 这位‘吕道友’他其实有些不喜,不过其人终归是那位大能的转世。 “南极道友,这是吕某的徒弟刘海,也是我终南一脉的传人。” 吕纯阳毫不介意南极仙翁略显冷漠的态度,清声介绍道。 “小子刘海,见过南极仙翁。” 刘海深施一礼,神色乖巧地道。 “刘小友不愧是吕道友的徒弟,年纪轻轻,便已地仙在望了。当着是青年俊彦,良才美玉。”南极仙翁赞叹几句,然后轻捋颌下花白胡须,呵呵一笑,“恩,吕道友还有什么事么。” “贫道听说南极道友此地有极阳金乌帝流浆存在,贫道想要为劣徒求得一滴,以奠定长生之基,不知南极道友是否割爱?” “这个……”南极仙翁神情踌躇,“吕道友不巧了,这最后一滴恰恰是刚刚送出。” “哦,南极道友送给何人了。” 就在刘海心中由惊喜转为失望之时,吕纯阳神情冷淡地道。 “那位陆小友。” 南极仙翁眼中有些几分不悦之色流露,不过仍是神情淡然地望向陆北所在彩花蓬芦。 吕纯阳打眼望去,一见陆北身形,只觉有些熟悉。 良久之后,脸色微变。惊异道:“陆北?” “吕道友唤陆某何事?” 陆北轻轻放下掌中酒杯,缓缓站起身来,淡淡笑道。 这…… 摩昂太子神情错愕无比,前有扶摇子陈抟,现又有纯阳真人……这位陆兄到底是什么来头。 杨婵一双星眸熠熠闪烁,目光倒是有着几分关切之意,心思细腻的她隐隐察觉到一些了不对。 “修为不怎么样,认识的大能倒是不少。” 敖听心娇声道。 “吕道友?呵呵……” 吕纯阳怒极反笑,凛然目光之中却无一丝一毫的温度。 什么东西,区区蝼蚁一般的存在,也敢在此地与他一位长生真仙以道友相称。 昔年在西涯山之时,他就知道此子心性桀骜,定非久居人下之辈。 果然,此子不知走了何等好运,有了一点儿微不足道的修为,今日就小人得志起来,端是可恶至极,不当人子。 其实以纯阳真人冷漠心性倒不会将陆北放在心上,哪怕陆北当年差一点就成为了他的弟子。 但千不该万不该,一见到陆北,纯阳真人心中就有一事郁结于胸,至今耿耿于怀。 那是当日他还未踏入长生真仙,与此子厮混一处的神秘金仙强者,竟然隔空一指伤他。 此事已然被纯阳真人视为一生中的奇耻大辱。 此刻,摩昂太子也觉得气氛似乎有些不对,朗声笑道:“陆兄也认识这等大能么。” 大能。 摩昂太子特意加重‘大能’二字,意味深长。 长生真仙而已,修为不过与他相若罢了,‘大能’二字到底有几分讥讽之意,不得而知。 此言却有维护陆北之意。 陆北淡淡笑道:“纯阳真人道行高深,神通广大,陆某昔年也是有幸见过纯阳真人风采的。” “陆北,你与贫道也算有旧……贫道今日当着仙翁的面也不难为于你。只要将极阳金乌帝流浆让与贫道,且将那一日与你相伴的金仙强者名姓说出,贫道与你的因果可以自此了解。” “吕道友……” 铁拐李上前一步,就要劝止吕纯阳。 “道兄,吕道友自有主张,你我二人静看即可。” 钟离权拉着铁拐李,笑道。 此刻,吕纯阳目光凌厉地望向陆北,神情淡漠如冰。 他并未欺骗此子,若是此子说出那位神秘金仙的名姓,他与此子的因果可以至此了解。 从此,他不会再针对此子分毫。 哪怕此子气运上或许与他八仙有几分妨碍,可那又如何。 事事迷信所谓虚无缥缈的气运,而不信掌中三尺青锋,这样的人只适合修仙,不适合修道。 吕纯阳这了解因果之言一出,众位仙人一时哗然。 此人竟然和纯阳真人有些因果未了,倒是有趣了。 陆北泠然一笑,心中冷哂道,了解因果么。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一剑斩因果 此时,蓬莱仙岛之上,就是死一般的寂静。 南极仙翁微微皱眉,心道,这纯阳真人,还真当老朽的蓬莱仙岛是他终南山了。 从辈分上来说,此人还得叫他一声‘师叔’才是。 可此人来头太大,虽然严格来说,那位大罗道尊与此时的纯阳真人吕岩甚至不能完全称之为同一人。 但还是有很大关联的。 若非如此,南极仙翁也不会在纯阳真人近乎无礼地闯入寿宴之后,还能给其人好脸色。 话说,哪有旁人寿宴将将结束之时,宾客再来道贺的道理。 也就是纯阳真人与蓬莱三岛散仙一脉渊源颇深,才能有这份理直气壮,若旁人胆敢如此,早就被他丢出去了。 彼时。 陆北神色淡淡地看了纯阳真人一眼。 他与吕纯阳的过往种种因果,此刻再去纠结是非对错,已然是毫无意义。 西涯山之时,到底是吕纯阳性格孤傲,对当时福缘稀薄的他视而不见……还是一时不察,受了刘海小人的欺诈蒙蔽。 一切都不重要了。 此刻,他根本不会有什么说是了解因果,实则认怂的可笑想法。 哪怕他放弃了极阳金乌帝流浆,从此就少了一位真仙死敌。不,这吕纯阳至少有金仙之资。 他相信吕纯阳既然当众说出此言,以其人骄傲心性,自己离开蓬莱仙岛之后,绝对不会再受到此人追杀。 当然其余几仙,或许就说不定了…… 可他知道他放弃的是什么,不是一件不足称道的天地灵物。 那是尊严,还有坚持。 不仅如此,吕纯阳还要自己将袁守城的名姓告知,这怎么可能。 自他来到此界,袁守城或许是唯一一位不以自身修为深厚,就将他视作蝼蚁草芥的人。 更遑论当年他在零陵郡之时,在钟李二仙手下,他如丧家之犬,漏网之鱼一般,其人更是仗义出手相助。 今日,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出这种苟且偷生之事。 “陆公子……” 杨婵欲言又止道。 陆北转过头来看了杨婵一眼,洒然一笑,语气真挚道:“杨姑娘,谢谢。” 杨婵眼眸微动,她虽然不知道这人到底和人教仙人有何因果,但想来并不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她能看出这人洒脱笑容之中的疲惫。 摩昂太子笑道:“陆兄,这极阳金乌帝流浆还要不要了,不要在下可拿走了。” 原来,此刻那眉宇清秀的白衣道童已经将玉瓶拿过来,伸手递给陆北。 陆北淡淡一笑,伸手将玉瓶缓缓接过,在众目睽睽之下把玩半晌,心中沉思。 极阳金乌帝流浆,他可能是此地唯一一个只为抽取其中极阳之力,不图洗灵之效的人。 陆北长笑一声,握紧腰间三生神剑,沉声道:“了解因果,陆某愿意。” 此言一出,诸位仙人脸上玩味之色更浓。 闻听此言,敖听心鄙夷道:“这淫贼,果然是贪生怕死之徒。” 不知为何,她心中有些生气,似乎比这淫贼先前占了兮儿便宜还要生气。 就连摩昂太子爽朗笑容也是凝固在脸上。 自己难道看错此人了。 摩昂太子面冷心热,平生很少有几个能入眼的朋友,不想此人…… 杨婵如清泓一般的盈盈眸子之中,既有释然之色,又有几分失望,然而一颗玲珑剔透的芳心辗转之间,就有些暗自奇怪自己到底是在期待什么。 与一名人教长生真仙结仇,何其不智。 这人能识时务,了解因果,不正是自己希望看到的吗? 或许是自己真正希望看到的是一个如二哥一般顶天立地,不屈不挠的男子汉吧。 想到二哥杨戬,杨婵明眸微微黯然,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二哥变了许多。” 铁拐李目光闪烁,望着似笑非笑的钟离权,心中依稀明悟了些什么。 坏去此子道心么。吕道友倒是好算计。 若吕纯阳听到此言,一定嗤之以鼻。 他会用这种鬼蜮伎俩去算计一个区区蝼蚁的道心,来玷污自己的一颗通明剑心么。 此言当真可笑了。 “陆北,把金乌帝流浆拿来吧。” 吕纯阳冷漠如冰的面容稍霁。 陆北奇怪地看着吕纯阳,沉声道:“不知吕道友何意……什么极阳金乌帝流浆。” 这吕纯阳先前没听清他的话。 “你……” 吕纯阳握剑的手都在剧烈颤抖。 刘海插话道:“陆大哥,你不是已经答应师父,以极阳金乌帝流浆了解因果了么。” 还陆大哥?这无耻小人。 陆北冷笑一声,完全不甩此时一脸正色纯朴的刘海。 一双犹如玄潭幽深的冷眸望向吕纯阳,一字一顿道:“若我辈因果缠身,大可一剑斩之,何言了解……纯阳真人,你真是令陆某大失所望啊。” 说到最后,陆北摇了摇头,他并非在故作姿态,他是真的很失望。 这前世大名鼎鼎的纯阳真人,怎么会是这种货色。 昔日因为性情孤高,自以为是,被刘海这种小人蒙蔽不说,而今又作此言语,实在让他感到失望。 若不能解决麻烦,那就解决掉制造麻烦的人。 这个道理,吕纯阳显然并不知道。 此言一出,当真如平静的湖面丢入了一颗巨石。 平地生波澜,心生恻恻然。 但遇因果,一剑斩杀便是。 这话,让诸位仙人想起了一个人,那个一袭青衫,一人一剑就敢放对四个站在众生之巅的强大存在。 一柄青萍剑在手,扬言要重开地、风、水、火,无惧因果加身…… 闻听此言,吕纯阳一张儒雅俊朗的面容青红交错,眼角肌肉乱跳,继而放声大笑,声震寰宇。 “是贫道落了下乘。” 吕纯阳收敛怒容,第一次开始正视眼前的这位对手,这青年身形挺拔,眉宇冷肃,眼神深邃之中带着几分漠然。 此人在某些方面与他倒是颇有几分相似。 “陆北,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冒犯师父……” 刘海见陆北出言如此不逊,眼眸转动,就是怒声呵斥道。 “住口。” 一声冷喝打断刘海,正是吕纯阳。 他斜眼看了神色讪讪的刘海一眼,心中第一次浮起疑惑,这刘海,贫道是不是收错了。 其实刘海爱耍些小聪明,他不是不知,但只要于大节不亏,风骨不失,也不算什么大事。 而且吕纯阳只当刘海早年家境太过贫寒,身处市井底层的缘故。 察言观色,隐忍内敛,但又不失淳朴至孝,他其实也是较为满意这个衣钵传人的。 只是…… 吕纯阳摇了摇头,转而不再多思,这徒弟收都收了,再想那些有的没的实在无益。 彼时,闻听陆北言语,摩昂太子神情微愕,继而朗声笑道:“陆兄,好气度。” “装腔作势,不知死活。” 敖听心冷嗤道,但微微上扬的嘴角出卖了她的心情。 倒是杨婵眼中在惊喜之后,露出几分担忧之色。 心道,这人怎么这般鲁莽。 南极仙翁咳嗽一声道:“既然如此,吕道友还有事么?” 吕纯阳瞥了南极仙翁一眼,这是南极老头第二次问他“还有事么。” 端茶送客,还有事么……没事儿的话,就不留你了,是这个意思吗? 吕纯阳神情淡漠道:“贫道有事。” 南极仙翁手捋颌下三缕白须,呵呵笑道:“道友但讲无妨。” “贫道弟子刘海与此子斗剑,决定金乌帝流浆的归属,顺便了解贫道与此子的因果。” 说到‘了解因果’四字之时,吕纯阳冷冷地看了一眼陆北。 一剑斩杀,那就让贫道弟子一剑斩杀因果。 直到此刻,他尽管正视此子,哪怕此子落了他的面子,他也不可能以堂堂真仙之尊亲自出手。 师有事,弟子服其劳。 刘海此时一脸茫然之色,纠结道:“师父,弟子我……” “怎么,你不愿意?” “我绝无此意,此人出言不逊,弟子我定不与他善罢干休。” 刘海义正言辞地道,眼眸之中当真是愤怒不已。 他如何不愤怒,此人在凡尘之中,行事桀骜不逊,言语之间更是不将他刘海放在眼中,他至今仍是不能释怀。 吕纯阳见刘海面上愤怒之色不似作伪,心中这才满意。 唉……刘海此子虽然剑心不够澄澈,但难得聪明伶俐又淳朴真挚,是发扬我终南一脉的最好传人。 至于陆北此子,心性倨然,可谓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所谓学我者生,类我者死。 这般一想,吕纯阳心中也不觉得太过遗憾。 南极仙翁闻听吕纯阳言语,微微一笑道:“吕道友此言也有几分可行,不过也要看陆小友的意思。” 斗剑,不论生死。 纯阳真人身为堂堂真仙在被陆北以言语折辱之后,能够按捺住出手之意,那是出于一个真仙强者的骄傲。 而且还有陆北之言,多少获得了他几分认同的缘故。 但此辱仍是不能视而不见,因此以自己的徒弟刘海出来斗剑了解因果,才是有礼有节。 不过若吕纯阳真的以大欺小在蓬莱仙岛向陆北出手,不提摩昂太子,就是作为此间主人的南极仙翁也不会袖手旁观。 此理放之四海皆准。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如屠一狗尔 蓬莱仙岛。 “陆小友以为如何?” 南极仙翁笑眯眯地道。 这话一说出,诸位仙人都是齐齐望向陆北。 心道,此子前面说的慷慨激昂,现在不会不敢应战吧。 吕纯阳神情冷漠,静静等待陆北做出决定。 他知道以此子酷烈心性,一定会答应。 陆北微微抿唇,自腰间取出青玉葫芦,连连饮了几大口,两颊闪现出异样酡红,明亮如星辰的眼眸粲然闪烁。 “陆公子。” 杨婵一双明丽动人的大眼睛中有着几分关切之色流露而出。 “蹭。” 三生神剑出鞘之声,清越金石之音,通天彻地,震动九霄。 三尺三寸匹练光华吞吐不定,本来正看着热闹的众仙皆是微微眯起眼眸。 陆北以剑遥指刘海,淡淡道:“杀你如屠一狗尔。” 诸仙一阵哗然。 此子…… 一些老成持重的仙人暗暗摇头。 此子不过元神道行,而纯阳真人之徒刘海,元神早已大成,甚至初步凝练了五气,有了几分五气朝元的地仙气象……不看好。 一袭红色曳地长裙,妍丽绝色的抱琴女仙,两条弯弯秀眉同样紧紧皱着,冷嗤道:“陆道友,你的这位本家还真是狂妄啊。” 茶神陆羽儒雅的面容上露出几分哭笑不得,心道,这抱琴女仙怎么老是针对自己。 不过,这话却是真提气啊。 这位周身铮铮杀伐气势的本家,气度令人心折。 恩,一会儿若此人安然无恙,倒是可以上前结识一番。 钟李二仙面上恼怒之后,又齐齐露出讥讽的笑容。 果然是小人得志之徒,福缘浅薄之辈。 倒是吕纯阳面无表情,只是眼神越发冰冷幽寒。 “既然,陆小友已经应允,那就开始斗剑吧。” 南极仙翁笑道。 他身为太乙金仙,这等小辈斗法拼杀,其实在他眼中与那街头稚龄童子,抱头互殴也没什么两样。 只当算是为他寿宴落幕献上最后一道节目吧。 至于什么见血不吉利,呵呵。 仙人怎么会像凡间愚夫一般讲究这个。 “既然是斗剑,不论生死,那么也应该签下生死状才是。” “斗剑之地,由老朽以五行本源凝成法禁空间,两位小友可在其内尽情施展。” …… 南极仙翁霍然站起,在此地虚空之上凝就一方圆形光罩。 这圆形光罩内部空间极为广阔,透明光罩之上有条条丝线纹络,纵横交错。 道道五彩之光夺目璀璨,生生流转不息。 不仅如此,还有一股‘玄生初时’的玄妙波动如潮汐一般起伏不定。 正是大乙金仙施展出来的五行本源禁制手段。 这禁制手段,纵然金仙在此,一时半刻也别想攻破。 此举正有防止他人出手干扰之意。 一个红脸膛,手持一把黑色雨伞的仙人惊呼道:“仙翁这是要……” “哎,道友小心祸从口出啊。” 郭璞伸出手来,笑着打断道。 “多谢郭道友提醒。” 这仙人施了一礼,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五行本源法禁。 吕纯阳神情漠然地看着这一幕,冷笑几声。 心道,这是怕贫道出手干预吗? 此时,刘海站在吕纯阳面前,恭敬道:“师尊,还有什么吩咐。” 吕纯阳看着这个明显有些局促不安的弟子,难得地宽慰道:“不用紧张,那人修为比你稍弱一筹,你只需戒骄戒躁,胜局必定。” 刘海拱手道:“多谢师尊。” 他心中泛起阵阵悔意,心道自己为何要来此地淌这趟浑水。 他至今都忘不了昔年与陆北去衡阳郡时,在那山贼窝中,陆北是如何一言不发,不分男女老幼,一剑刺死一个的杀伐气势。 铁拐李慢慢走上前来,眸光闪烁,轻轻拍了拍刘海的肩膀。 低声道:“师侄,莫要让你师尊失望啊。” 刘海心中一动,重重地点了点头。 彼时。 摩昂太子走上前来,担忧道:“陆兄可否真的稳操胜券。” 毕竟那刘海是元神巅峰,一窥地仙之境的人物,而且还出身人教。 摩昂太子虽然看好陆北,但也有些不太确定。 陆北泰然自若道:“敖兄多虑了。” 多虑了么。 摩昂太子笑了笑。 “淫贼,可别死了啊,本公主还想听你吹牛呢。” 敖听心冷着一张脸,没好气地道。 杨婵素手掩口,格格娇笑不止。 心道,听心姐姐怎么还是这个样子。 陆北哑然失笑,也不跟其一般见识。 “北哥哥,你要打坏人了吗?” 敖兮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个不停,担心道。 “是啊,北哥哥要杀人了,兮儿怕不怕。” 陆北笑着捏了捏敖兮粉嘟嘟的小脸,逗弄道。 敖兮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红扑扑的,糯声道:“兮儿不怕……” 就在这时,一声重重咳嗽响起。 正是南极仙翁朗声道:“两位小友若无异议,是否可以入法禁之内斗剑了。” 敖听心怒不可遏地将正被陆北逗弄的敖兮一把拉过怀里,清声道:“兮儿,你以后离这人远点儿。” 敖兮小嘴撅着,小声嘀咕着什么。 这时。 “晚辈无异议。” 一个憨厚淳朴的声音响起。 正是刘海。 “陆公子,万事小心。” 正待陆北准备出言,表示自己也无异议之时。 杨婵款款走上前来,柔声叮嘱道。 陆北转过头来,仔细打量了下眼前这位明丽端庄的少女。 此女一袭素色云纱宫装长裙,三千如瀑秀郁青丝披在肩后,随意用一根青绳束着。 前额梳的整齐的刘海儿,将明洁如玉的半边额头遮着,弯弯淡眉之下,是一双美丽动人的大眼睛。 此刻,或许是陆北打量的缘故,杨婵雪腻脸颊两侧有两道红晕悄然升起,眼中也有几分娇羞之意流露,转而化作无尽羞恼。 心道,这人是登徒子吗?怎么一眨不眨地盯着人家看。 “杨婵姑娘,有没有人告诉过你……。” 陆北温煦笑道,这笑容淡如明月,晃人心神。 “额……” “你的名字很好听。” 杨婵一张樱桃小口微张,眼眸错愕,明丽玉容之上,小巧琼鼻微皱,芳心之中泛起圈圈涟漪。 陆北淡淡一笑,大踏步向前走去。 也不管此刻被他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撩的芳心微乱,霞飞双颊的杨婵。 虚空之上。 五行本源法禁空间其内广阔无垠。 陆北执剑在手,双眸甄然有神,一身凌厉杀机几乎化为实质。 “陆北,你我虽于微末相识,但你千不该万不该对我师出言不逊,我刘海如何也不能与你干休。” 不远之处踏空而立的刘海一脸义正辞严地道。 “这么多年,你还真没什么长进。” 陆北冷笑道。 “受死。” 刘海眼中闪过一丝怨愤,掌中无形剑出鞘,就向陆北杀去。 这柄无形剑由三千六百种灵药,淬炼日月精华而成。 此剑长三尺六寸,只有在正午日光以及十五满月之光下方能看到锐利的剑影和四溢的剑气。 此剑被刘海以自身丹火淬炼多年,又以神念烙印。 可谓性命交修,神与剑合。 不是灵宝,胜似灵宝;无形有形,一念之间。 三尺六寸剑光摇曳不止,璀璨夺目。 陆北目光冷漠如冰,神情不变。 法力催动三生神剑,如水光华在薄如蝉翼的剑锋之上四处流逸,一道半月剑光横斩而出。 莲华恰如弯弯弦月,冷意森森;招式不过平平无奇,但又杀伐铮铮。 “铛。” 无形剑与陆北的三生神剑相撞一处。 闻听此声,刘海眼中闪过一丝愕然。 盖因,这金铁交击之声本不该有。 无形之剑,在他方才心意曲折辗转之间,分明已经化作无形之物。 本来想猝不及防地给陆北来那么一下的盘算落空,刘海眼中就是闪过一丝烦躁。 不过再想到李师伯偷偷给自己的法宝,刘海心中慢慢放下心来。 区区毫无底蕴的散修,如何与他人教嫡传弟子相提并论。 陆北身形陡进,如灵蝶左右翻飞。 白青二色意境之力催动剑柄薇草,剑上紫色三生之力,炽耀炫目,摄人心魄。 “三生之力。” “此子与地府有何关系。” 见到这淡紫之光,有见识不凡的仙人就是脱口而出道。 钟离权远远看着这一幕,心中同样掀起惊涛骇浪。 三生之力,这是巧合……还是此子当真与那阴司有些关联。 钟离权心中至今仍记着罗酆六天的那位长生真仙一脸心有余悸的表情。 何仙姑贝齿紧咬下唇,心中五味杂陈。 陆北……好一个陆北。 吕纯阳则是神情冷漠,嘴角挂起不屑地冷笑:“这就是你狂妄的依仗么。”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手打哆嗦了 就在诸仙心思各异之时,五行法禁空间内的形势已然大变。 陆北一剑来,如长虹贯日。 这一剑仿若自九天而来,欲涤荡九幽鬼蜮凶煞而去。 刘海面上阴沉似水,心中已是叫苦不迭。 他明明比陆北修为要强出一线,可此刻谁能告诉他,他为何会被陆北死死压制。 看来只得如此了。 眼看就要败亡在即,刘海低头之间,眼中闪过一抹阴毒之色。 刘海探手入怀,拇指与中指之处,夹起三根四、五寸长的神针。 神针名为【天木青芒神针】,正是先前铁拐李交给刘海的法宝。 此针通体苍青如玉,针尖隐隐泛着丝丝缕缕的青幽寒光。 说来,【天木青芒神针】也不是铁拐李炼制的,而是其人在剿杀一尊邪道强者时,缴获而来的。 天木青芒神针之上淬有毒性,专破神体。 一旦中针,青气郁结于面,法力固如玄冰。 昔日铁拐李若非随身带着一枚解毒丹丸,非在那位邪道强者手中吃上大亏不可。 正因其人差点吃了大亏,铁拐李在击杀那位邪道强者,获得三根天木青芒神针之后,舍不得将此物毁去,而是充当防身之物。 至于铁拐李将此针交给刘海,也不过是多加一层保险。 同时铁拐李也嘱咐刘海不到万不得已之时,最好不要使用此物。 毕竟斗剑堂堂正正,刘海又是终南山一脉的嫡传弟子,使出这种暗算手段,终究是好说不好听的。 当然,铁拐李在拿出此针之时,根本就没和吕纯阳商量过。 说时迟,那时快。 刘海左掌现出三根【天木青芒神针】,借着神色狼狈地躲过陆北凌厉一剑之时,转身甩出三根青芒神针,迎风向陆北打去。 一根钉眉心,一根钉咽喉,一根钉胸口。 此举无声无息来,好似清风入我怀。 端是阴狠至极。 这一切说来极慢,其实从二人交战,也只是过去了几个眨眼的工夫。 恩,若陆北祭起噬魔掌印,一巴掌能拍死刘海不假。 但此地人多眼杂,他却是不能祭出。 因此才与刘海斗了两三个回合,不过以陆北斗战攻伐之能,刘海败亡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但没想到刘海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施展出这等不耻手段来企图反败为胜。 此时,陆北敏锐的灵觉突然起了一阵警惕之感。 刹那之间,便放开如雨似瀑的神念。 陆北赫然发现,几根散发着凛然气息,如同牛毛的毫光,正向他激射而来。 见此,陆北眸光微敛,神情平静无波,身形疾退的同时,大袖挥去,想以法力将神针荡开。 然而【天木青芒神针】是由天木打造,犹如牛毛不错,但未必轻如无物。 三根神针未曾完全如陆北期望的那般荡去……好在偏离了原有目标的同时,迅疾速度也降落了下来。 陆北掌中三生神剑转动道道剑光,朵朵莲华在陆北周身三尺之地无声绽放。 神剑在法力的带动之下,已然快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明晦摇曳的光芒,将陆北一如玄潭幽幽的面容,映照的格外悠远恍惚。 继而叮叮当当的清脆声音依次响起。 三根【天木青芒神针】被‘三生’神剑一一击飞。 陆北眸光幽幽,五指虚握成掌,将那三根【天木青芒神针】摄来。 此针如小蛇一般,在禁锢法力的掌间跳跃不止,甚至隐隐令他的掌心肌肤都有一丝幽寒刺骨之感。 要知道,他一身炼体神通可是堪比神仙境界的。 这神针几有无视神体之能,当真是威力绝伦了。 如果刘海祭炼这三根神针多年,他多半……可惜世间没有如果。 见天木青芒神针被陆北轻而易举地夺去,刘海本自欣喜的神色开始变得无比惊慌。 心中懊恼道,怎么可能,天木青芒神针……怎么会没用呢? 下方正冷眼观战的吕纯阳霍然变色,继而面沉似水地向一脸讪讪之色的铁拐李望去。 铁拐李冲纯阳真人尴尬地笑了笑,目光躲闪不及。 其余观战的诸位仙人面上同样露出或讥讽、或玩味的神情,心中都是泛起一阵古怪之意。 纯阳真人的这位嫡传弟子怎么会是这种阴沉心性。 陆北飞快将【天木青芒神针】小心收好,不再寻思。 “刘海,你气数尽了。” 此言一出,三尺三寸长剑向刘海杀去。 陆北眼中狠辣之色一闪而过,踏步成势而去,所过之处,步步虚空仿佛为之尽碎。 “这是什么神通……闻所未闻。” 惊呼之声,在下方观战仙人眼中此起彼伏。 就连南极仙翁本已耷拉的眼皮都猛然睁开。 这玄妙无比的近战身法……为何给他以熟悉之感。 这九步成势的近战短程闪遁神通,陆北此刻已然可以在不借助黑莲灵宝的情况下,短暂施展而出。 为何是短暂。 空间本来就是一个个节点成线、成面而来。 陆北在幽冥界不断借助黑莲灵宝闪遁,结合前世自然有所领悟。 但是领悟容易,施展出来却是不易。 只因对身体的负荷太大,他的炼体神通又没有达到先天灵宝的那种坚固程度。 没有先天灵宝三品黑莲的护持,他就要独自承担这种反噬之力。 因此对他而言只能是短暂施展而出。 这般自先天灵宝之中领悟而来的玄妙手段,陆北一经使出。 不过片刻,刘海只觉头皮发麻,头晕目眩,四面八方都是剑光,难以招架。 险象环生,败亡只在须臾。 “噗嗤。” 如同剪刀划开绢帛的声音猝然,清冽。 响起在偌大的寿宴广场之上。 三生神剑横削而过,鲜血自胸腔之中喷涌数丈,血花烂漫,犹如云霞。 一颗披头散发,面容狰狞的大好头颅打着旋飞起。 同时一个一尺七寸高的元神小人自头颅天灵越出,惊恐欲死的黑色面容之上……丝丝缕缕的紫色三生之力正在一刻不停地磨灭元神。 刘海元神小人神情震怖莫名,一边向五行本源法禁形成的空间外逃去,一边惊恐道:“师尊,救我。” “逃得掉吗?” 陆北冷哼一声,根本看也不看那飞起的喷血头颅。 身形几个闪烁,法力化作一只遮天大手,向刘海元神小人抓去。 甚至为了防止意外,掌中都用上了神意迟,防止刘海运用法力。 他不会再容忍自己像在幽冥界时,一位真仙强者在他手中自爆的情况发生。 从此以后,死在他手上的仇敌……不应该有着一丝一毫的惨烈和悲壮,他们只配拥有无穷无尽的憋屈和窝囊。 饱满圆润,犹如五根玉璧的五指倏然一合。 指尖血灵纹道道浮现,形成血色禁制纹络,却以金色法力掩藏行迹。 遮天大手将这元神小人紧紧握住, “陆北,住手……” 事发仓促。 从刘海发出【天木青芒神针】偷袭失利,到刘海被一剑削首,其实发生起来不过一瞬而已。 甚至快到铁拐李被纯阳真人冷冷看了一眼,面上的尴尬笑容还未散去。 铁拐李此刻面色大变,怒喝道。 “陆大哥,饶命啊……你忘了,我们以前……是朋友的……” 刘海元神小人,面上惊骇欲死,在陆北掌中一刻不停地诉说着过往种种的交情。 甚至在说到西涯山之时,一脸感激地将陆北是如何如何照顾他的事情,都一一叙述出来。 这情真意切……恩,陆北差点儿都相信了。 但是胸中未凝练完全的五气却是被其疯狂攒动,只待陆北神色但有一分犹疑,就要反噬逃遁。 彼时,纯阳真人面容惊变道:“陆北,放了刘海……至此你我因果了解。” “南极道友,还不放开本源法禁。” 南极仙翁耷拉着两个眼皮,打了个呵欠道:“吕道友,你说什么,老朽没听清……一帮小孩子斗来斗去,无聊到睡着了。” 又深深看了陆北一眼,心道,小子,你会如何做呢? “南极道友,速速撤去本源法禁,算贫道欠道友因果。” 吕纯阳拔出火龙剑,怒喝道。 “好好,这就撤去法禁……纯阳真人你说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脾气还是这般大。” 南极仙翁慢悠悠地伸了个懒腰,心中叹了一口气。 小子,时间老朽都为你争取了,是你自己优柔寡断啊。 此时。 陆北听着刘海断断续续地恳求,法禁空间之外的钟李二仙或威胁或利诱的话语。 他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儿想笑。 他并非是在拖延时间,反派死于话多的道理,他如何不知。 而是…… 刘海此时话语断断续续,元神小人本呈玄素之色的小脸,此时竟然诡异地漆黑如墨。 那是陆北五指虚握成掌,正一点点地在握紧,他要刘海一点点在绝望中死去。 就在外间南极仙翁正待撤去五行本源法禁之时,甚至五行本源法禁空间,渐渐稀薄如雾…… 陆北突然冲着纯阳真人淡淡一笑。 在钟李二仙惊恐的目光之中,在刘海元神小人痛苦放大的瞳孔之中。 “蓬”的一声。 右手倏然握紧,不留一点儿空隙。 掌中元神小人,连同真灵一并被陆北捏爆成团团玄色雾气。 形神俱灭,真灵泯灭,死的不能再死。 见得这般狠辣一幕,观战的诸位仙人皆是震惊莫名,嘴角抽搐不已。 嘶…… 这是什么仇,什么怨……连转生的机会都不给。 纯阳真人俊朗的面皮抖动,眼角肌肉都跳了几跳。 已然气得浑身颤抖,周身凌厉杀机,遥遥锁定陆北……视将要完全散去的五行本源法禁如无物。 陆北拍了拍手,如同捏死了只蚂蚱一般。 五行本源法禁倏然散去的同时。 陆北伸手摄来那一颗兀自滴血不止的头颅,远远地向纯阳真人抛去,落于其人身前一丈之外。 “吕道友,对不住啊……手打哆嗦了。” 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 听着不远之处,神情冷峻的青年一本正经地说出……有着几分冷幽默的话语,众仙心中皆是升起啼笑皆非之感。 “你找死……” 压抑到极致,枯涩,沙哑的声音响起。 这是纯阳真人? 一张俊朗儒雅的如玉面容几近扭曲,原本浑厚温和的声音干涩,滞碍……犹如利剑划过玻璃,令人头皮发麻。 握着火龙剑的手臂青筋根根暴起,眼中杀机冷寒。 正文 第一百一一章 灰溜溜走了 怒。 吕纯阳只觉平生未尝有这般的愤怒。 亲传弟子死于自己眼前的无能为力,血淋淋的人头被区区蝼蚁掷于脚下的屈辱,周围诸仙的异样目光……几令他心中发狂。 一个骄傲到骨子的真仙强者被人当面打脸,而且还是清脆之中带着回响的那种。 若还忍得下,他便不是纯阳真人。 长生真仙的杀伐气势凌冽森森,朝陆北遥遥锁定。 “竖子找死。” 伴随着一声滔天怒喝,在五行本源法禁空间消失的同时。 掌中火龙剑瞬间出鞘,灼热霸道的雷火长龙带着锐利的庚金之气向陆北当头劈斩。 什么因果了解,什么斗剑不论生死……统统被纯阳真人抛之脑后。 陆北小儿……今日必死。 “陆公子……” 杨婵惊呼道。 她本自为陆北斗剑获胜,芳心之中暗暗欢喜。 但也好奇陆北会如何处置刘海。 可她万万不曾想到,陆北竟然狠辣如斯,将纯阳真人的弟子形神俱灭不说,还在纯阳真人面前做出这般挑衅举动。 若旁人做出此等行径,她心中一定不喜,可不知为何…… 或许是陆北先前一句大概是称赞的话语,抑或是陆北在斩杀刘海之后,那冰冷的眼眸之中透着的疲惫,令她芳心为之惊颤不已。 此时,一见陆北身陷生死险境,杨婵就是惊呼一声。 不仅如此,一只柔若无骨的如玉手掌,突然现出一盏灵灯。 灵灯高有九寸,通体洁白澄澈,宛若冰雪,其形作宝莲盛开,大有海碗,灿然白色光华闪烁不停。 正是那先天灵宝宝莲灯。 然而有人却比杨婵动作更快,只见一个黑色锏影激射而出。 继而一道挺拔身形冲向虚空。 正是摩昂太子。 “铛。” 火龙剑与三棱锏撞在一处,火花四溅,一如火蛇飞舞。 “摩昂,你也敢阻贫道。” 吕纯阳神色惊怒,扬手一招,火龙剑握于掌中,冷冷道。 摩昂太子朗笑道:“纯阳真人莫非忘记刚才说过什么了?” “斗剑,不论生死。” 敖听心雪肤柳腰,一袭火红色宫装长裙,亭亭玉立,此时牵着敖兮的小手,走上前来,就是娇声道。 “四海龙族,也敢来管贫道的闲事?” 吕纯阳神色冷漠地扫了一眼二龙,冷哂道。 此时钟李二仙,何仙姑,韩湘子神色闪烁,上前一步与吕纯阳站在一处。 “够了。” 苍老浑厚的声音响起。 继而太乙金仙的强大领域之力将整个蓬莱仙岛笼罩。 除却一些真仙强者,大多数仙人皆是面容微变,盖因,彼辈只觉自身生死不由己握,而尽在他人一念之间。 南极仙翁身形佝偻,拄着桃木拐杖,慢慢地从大青石上站起。 颌下白色胡须,迎风飘扬。 一双老眼目光炯炯,语气责怪道:“吕道友,你看你这是什么样子。自你一来,老朽好好的一个寿宴,就被你弄的乱七八槽。” 闻听此言,诸位仙人神情微愕之后,心中只觉好笑不已。 心道,仙翁方才还一副兴冲冲地看热闹的样子,现在反而出言责怪纯阳真人。 果然年纪大了忘性也大。 “斗剑了解因果,不分生死。纯阳真人,老朽记得你先前也是签了生死状的吧。” 南极仙翁拿出两片方形玉简,那玉简之上赫然有纯阳真人骈指成剑签下的名姓。 “我辈虽说已得长生,但行事也不可出尔反尔……欺人欺己,将来如何求得大道。” 南极仙翁神情肃穆道。 纯阳真人面沉似水,目光冷闪不停,静静地听着这位太乙之辈如何言语。 南极与他因果也是不小的。 若非如此,南极与那陆北无亲无故,何至于在众目睽睽之下落自己面子。 摩昂太子淡淡笑道:“仙翁此言差矣,纯阳真人一诺千金,当不至于做下出尔反尔之事。” 吕纯阳冷厉道:“好,好的很。” “吕道友……” 钟离权目光复杂地朝此刻正面露讥讽之色的陆北看了一眼,继而上前一步,沉声道。 此刻,或许也只有对吕纯阳有传法之恩的钟离权敢于站出来劝解一番。 “道友无需多言。”吕纯阳挥了挥手,打断了钟离权接下来要说的言语,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南极仙翁和摩昂太子,“吕某告辞。” 话音落处,腰悬火龙剑的纯阳真人,神情平静无波,大踏步地离去。 好似方才怒火滔天的纯阳真人,根本未曾存在过,只是旁观之人的幻象。 这分明是心中所有负面情绪,已被这位绝代剑仙给斩杀一空了。 至于陆北,纯阳真人再也没有看过一眼。 此子,他必杀之。 陆北小儿,贫道就不信你能躲在蓬莱仙岛一辈子。 西海大太子,汝父敖闰在贫道当面都不敢如此冷嘲热讽,你算什么东西。 钟李二仙相视一眼,皆是面露苦笑之色。 转而看到此刻还虚浮在空中的无头尸身,钟离权走上前去,叹了一口气。 拿起一个方匣,施了个纳须弥于芥子的神通将刘海尸身并人头收敛盛装。 唉,指望纯阳真人收敛刘海的尸体,还是不要想了。 他的这位亦师亦友的同道啊。 转而又想起陆北,汉钟离面沉似水,心头笼罩的阴霾更加浓重。 彼时。 铁拐李冷冷地看了陆北一眼,掌中真级灵宝铁拐狠狠驻地,眼中寒光一闪而过,继而随着钟离权离去。 倒是何仙姑雪腻明丽的脸颊,已然惨白无比。 黛眉深锁不展,目光幽幽地看向陆北,贝齿紧咬下唇,心中冰寒杀机不减反增。 “香……何道友,我们走吧。” 丰彩俊逸的韩湘子面容平静地走上前来,柔声道。 “恩。” 何仙姑轻轻点了点头,右手抚弄了下凝霜皓腕上的翠玉须弥宝环,心中定下计来。 韩湘子眼神厌恶地瞥了一眼陆北,转身和何仙姑离开。 此人在多年之前,他就厌恶至极。 “这纯阳真人一行就这般……灰溜溜走了?” 一个手持黑色雨伞,面容沧桑的中年仙人一脸迷茫,疑惑道。 他还以为能再打一场呢。 而此言一出。 若留心去看,纯阳真人消失在蓬莱仙岛上依稀背影,肩膀就是微不可察地一个抖动。 长生真仙神念敏锐如斯。 水府仙伯郭璞神情古怪道:“道友,你是如何修炼到如今的神仙境界的……”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犹记得是两千年前,贫道本是一个山村的普通牧羊少年。某一日,羊崽跑进深山之中,贫道冒着大雨去寻找……不想大雨连下三天三夜。贫道浑身被淋的那叫一个通透。三日高烧不退,头脑昏昏沉沉之间,就掉入了一个山洞,不想其中有道书三卷……” 听着这手持黑伞的仙人此时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郭璞儒雅面容上古怪之色更浓。 心道,怪不得你到走哪儿都带着一把雨伞。 恩,能修炼到今天还活的如此滋润,真是不容易呐。 “多谢敖兄。” 陆北拱手道谢道。 “陆兄……” 摩昂太子目光凝重地看了一眼纯阳真人消失的背影,又将三棱锏置于眼前,定睛观看半晌。 方冷冷续道:“纯阳真人果然名不虚传。” 南极仙翁重重咳嗽一声,清声道:“各位道友,诸事已毕。三天之后,蓬莱仙岛连同其余二岛都将遁入虚空三界。若无他事,便各自离去吧。” 话语方落,大青石之上的苍老佝偻人影杳杳无踪。 摩昂太子此时方深深吐了一口气,感慨道:“太乙强者,果然非我辈可以抵挡。” 原来,他方才打出一锏助陆北挡下纯阳真人之后,眨眼之间,就被南极仙翁浩瀚深邃的神念给锁定。 但有异动,立刻镇压。 他相信纯阳真人也是一般。 说来也是,若两位真仙强者真的在蓬莱仙岛动起手,打得山倾陆沉,一片狼藉。 南极仙翁这位太乙强者的面子又往何处去放。 正文 第一百一二章 极东望汤谷 闻听南极仙翁之言,诸位仙人一时间纷纷散去,也没什么上前和陆北攀谈的意思。 倒是有几位地仙和神仙境界的散仙,目光颇有深意地打量了陆北一眼,也不知是在打什么主意。 这时,一个面如冠玉,眉目俊秀的青年,在一位姿容妍丽的抱琴女仙陪同之下,缓步走上前来。 来到陆北当面。 茶神陆羽如凡间寻常的读书人一般,施了一礼,继而温和笑道:“陆道友,在下陆羽有礼了。” 茶神陆羽实在是一个儒雅至极的男子,只见其人羽冠长衫,身形高大,眸若点漆,鼻直口方。 此刻儒雅面容之上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容,神情真挚,令人心生好感。 陆北神色淡淡,拱手道:“陆北见过陆道友。” 心中古怪之意升起,不想眼前之人还是位陆姓本家。 “陆道友……” 陆羽脸上同样有几分古怪之色流露,凝声道。 “扑哧。” 抱琴女仙花枝乱颤,笑得都弯了腰,出言打断道:“两位陆道友,你们寒暄够了没?” 陆北眼眸微动,故作疑惑道:“请恕陆某眼拙,这位是道友的道侣吗?” 闻听此言,抱琴女仙神情微变,眼中满是羞恼之意,正待出言娇斥陆北。 心中一动,反而偷偷去观察陆羽神色。 “不是,不……陆道友误会了。” 陆羽目光躲闪不停,涨红了脸,连忙出言解释道。 “谁是他的道侣。” 抱琴女仙柳眉倒竖,杏眼圆瞪,又气又羞。 转眼再看到陆羽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心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冷哼道:“两个陆道友,没一个好东西。” 说完,转身迈起盈盈步伐,拂袖离去。 茶神陆羽忙冲陆北拱手道歉,然后径直去追赶羞恼离去的抱琴女仙去了。 摩昂太子叹道:“陆兄,何苦作那恶人。” 他深知以陆北心智,断不会无端地开这般不合时宜的玩笑。 “恶人吗?或许吧。” 陆北爽朗一笑,面上冷漠如冰的神情自此时此刻方稍稍纾解些许。 伸手取下腰间的青玉酒葫芦,连连饮了几口。 心中面对钟李二仙和吕纯阳的压抑心情一扫而空。 甚至有些开怀,哪怕方才之言被抱琴女仙一时怨恨又如何。 他的这位陆姓本家未曾看出,可他却看出抱琴女仙眼中的绵绵情意。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且不要像他一般…… 念及此处,陆北继而摇头一笑,握紧腰间三生神剑的古拙剑柄。 掌心丝丝缕缕的冰凉划过心间,眸光微微黯然。 有些人,你真的不必去等…… 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杨婵目光闪烁,心中仿佛有几分明悟。 不动声色地收起先天灵宝宝莲灯,盈盈笑着走上前来,柔声道:“陆公子,下一步作何打算。” 闻听杨婵之言,摩昂太子此时也是目光卓然地望向陆北。 “还能去哪?方才大言不惭地得罪死了一位真仙强者……当然是不能离开摩昂表哥一步了。” 敖听心撇了撇嘴,冷嗤道。 装完了,还不是让我四海龙族给你背锅。 此刻的敖听心浑然忘记方才到底是谁站出来,质问吕纯阳‘斗剑不论生死,了解因果’的。 女人果然是口是心非的生物。 闻听此言,杨婵莞尔一笑,明眸皓齿,端庄妍丽。 陆北神情无奈地看了这口嫌体正直的女子一眼,很快被狠狠地瞪了回来。 敖兮嘻嘻笑着跑过来,甜甜道:“北哥哥,你来龙宫吧……那就能天天陪兮儿玩了。” “恐怕要让敖兄失望了。” 陆北沉吟良久,方婉拒道。 “不知死活。” 敖听心眉头紧蹙,冷哂道。 这淫贼不知好歹,死了才好。 摩昂太子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之色,沉声道:“陆兄可考虑好了,说来,我西海龙宫那边还缺一位水军都司。” 其实,方才他见陆北将茶神陆羽激走,便多少猜到了几分陆北的心思。 盖因茶神陆羽的道场紫府洲,就在此地不远之处。 而纯阳真人所拒封的三岛十洲东华大帝君的道场同样是在紫府洲的。 陆北此举多半是害怕连累茶神陆羽吧。 毕竟人教势大,纯阳真人又是一位特殊的真仙强者。 别看方才他与纯阳真人修为相仿,还交手一个回合。 可只要他一日未至那三行本源圆满的金仙境界,一旦与纯阳真人死斗,活下来的多半是那位纯阳剑仙。 一位大罗道尊的残灵转世,只要再次踏入长生真仙,底牌神通深不可测,也就刚才太乙之辈的南极仙翁能够让这位纯阳真人知难而退了。 说来奇怪,这位陆兄明明一身玄门正宗的浩然堂皇气息,而且这天罡三十六变,难道不应该是什么大教弟子吗? 莫非是佛门,还是截教,妖师殿……接着又看了看一脸关切之色的杨婵,抑或是阐教? 不过,这些似乎都不重要了。 若先前他还因为陆北的所谓三教嫡传弟子而重视的话,那么经此种种,哪怕陆北就是一个散修,此刻也已经无关紧要了。 杨婵眉睫轻颤,灵动如清泓的一双大眼睛中露出关切,糯声道:“陆公子,你要不……和我去华山。” 见陆北目光粲然地望向自己,其他之人也是好整以遐地望向自己。杨婵芳心之中突然泛起阵阵悔意,继而觉得脸颊发烫。 神色不自然地用犹如葱管玉润洁白的纤纤手指,撩起几缕遮眼的秀发。 柔声解释道:“陆道友,额,陆公子不要误会。华山道场之中有二哥设下的本源法禁,真仙强者是攻不破的。” 又见敖听心眉眼弯弯,正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杨婵心中多少有些恼怒,听心姐姐好生没有道理,这是想哪儿去了? 她又不是什么痴呆文妇,只是感慨这人得罪了人教真仙,恐怕结果不会多好,心生怜悯,因此才出言提议而已。 陆北无声笑了笑,神色淡漠道:“多谢杨姑娘美意。” 转而向极东之地负手望去,此举令杨婵为之气结。 这人……果然不知好歹。 陆北凝声道:“敖兄,此地离汤谷秘境不远吧。” 摩昂太子惊道:“陆兄不会是要……” 陆北沉声道:“三天之后,陆某打算往汤谷一行,想必以吕纯阳之能,也不敢轻易涉足那处地方。” “你不要命了。” 杨婵惊呼道,也顾不上此言已然有些逾越失礼。 汤谷之地,她清晰记得,就连二哥以前为她捕捉金乌帝流浆时,回来也是一脸心有余悸。 敖听心则是以看傻子的目光望向陆北……宛如在看一个智障。 倒是敖兮扬起巴掌大的小脸,灵动的眼睛满是委屈之意,撅嘴道:“北哥哥不去龙宫了吗?” 可惜此刻完全没人搭理她。 “陆兄,三思。” 摩昂太子惊恐莫名道。 “敖兄不必惊疑。陆某既然如此说,自然有自保之道,而且去汤谷还事关一件陆某道途。” 陆北风轻云淡道。 其实他也是刚刚知道,方才他打开瓶口之时,以神念感知,发现那一点儿极阳之力根本不足以令他阳五气完全凝练出来。 地仙朝元所需五气何其庞大,地仙一身神通手段都在这五气之中。因此,这极阳之力是真心少了。 甚至他都曾经无良腹诽过,南极仙翁是不是将极阳金乌帝流浆分成许多份了。 简而言之,极阳金乌帝流浆太少,甚至远远不够。 也不是一滴两滴的问题,三滴都不够。 没想到,汤谷一行,他还是不能避免。 不过正好避开纯阳真人的追杀。 没想到风水轮流转,昔日在幽冥界之时,他杀长生真仙如狗,可惜……而今堪比从天堂到地狱了。 这也是陆北豁达,若是旁人非心态失衡不可。 正文 第一百一三章 秋水恼伊人 蓬莱仙岛。 夜孤寂。 一轮明月高悬苍穹,亿万星光洒下人间,如水夜色之下的蓬莱仙岛,琼楼深深,玉宇重重。 飒飒风声摇曳林木,声声入耳;如洗宁静月光入水,寸寸耀眼。 高有三层的玲珑楼阁之上。 八角六耳香炉之中燃着宁神定气的檀香,烟气升腾,悄盈静室。 陆北端坐于一个杏黄蒲团之上,神情一如窗外的月光沉寂。 一柄‘三生’神剑放于左手处,掌中握着那盛装极阳金乌帝流浆的玉瓶,目光明晦不定,陷入沉思。 心中却是浮起在两天之前,他与摩昂太子商量后的结果。 摩昂太子曾言明日将亲自送自家往汤谷秘境一程,以抵挡纯阳真人截杀。 他微微沉吟片刻,便接受了摩昂太子的这份儿好意。 至于敖听心、敖兮姐妹和杨婵也暂时留了下来,说要欣赏一下蓬莱岛上的园林景致。 陆北此刻回想到敖听心一脸鄙夷和杨婵关切的神情,冷峻的面庞之上有了一丝柔和之意。 心底同样有些暖流涌起…… 摇了摇头,转而将这些想法搁置一旁。 此刻,陆北轻轻打开玉瓶瓶塞,再次以神念向这极阳金乌帝流浆望去,冷眸闪烁,感知其内蕴含丰沛的极阳之力。 极阳金乌帝流浆如金色琥珀一般,安静地在瓶中打着旋儿,流动不息。 极阳之力暴烈炙热,隐隐带着焚灭神识念头的霸道力量。 陆北眸光闪烁,轻轻将玉瓶收好。 待到步入汤谷秘境便可以根据【性命圭旨】中的法门凝练阳五气。 心中定下计来,陆北长身玉立,缓缓向窗口踱步而去。 夜幕之下的蓬莱仙岛宁静祥和,墨色苍穹不时有璀璨流星摇曳划过。 仿若披上了层薄雾轻纱的蓬莱仙岛,绰约婉柔一如仙子谪尘。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陆北随手拿起三生神剑,自窗外随着一缕清风便向远处松涛云海之下的一处屋檐闪遁而去。 静静坐了下来,望着天空之上的明月出神,不时拿起青玉葫芦饮了几口。 陆北忽然心有所感,借着朦胧月光望向自己的双手,一双莹润如玉的手掌在月光映照之下,晶莹剔透。 但他却感知到其上血腥扑鼻,一生杀戮罪孽惊人,沉重到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没有后悔,没有喜悦,只有淡淡的疲惫和无奈。 其实有时候他真的挺羡慕前世无聊之时,看到的一些网文作者笔下的主角们。 彼辈出门捡个漏都是先天灵宝,穿越都是自带完全状态的混沌珠,开天之前于混沌之中更是和盘古大神把臂同游。 成道岁月比紫霄宫的那位都要久远,脚踢西方二圣,拳打三清。 成圣之后,整天啥事不干,不是赶场装逼,就是阴沉着脸算计来算去。 恩,对了,唯二的女主不是身化轮回的那位,就是娲皇宫中的那位…… 这般一想,他哑然失笑,心情好了许多,连冷漠如冰的神情也纾解了些许。 “陆公子,这么晚了,来这里做什么?” 一道清冷悦耳的声音将陆北从沉思之中唤醒。 陆北循声望去,只见不知何时一角屋檐之上,站着一个俏丽女子。 其人灿如春华,皎若秋月。 杨婵一袭素色宫装长裙,气质温柔沉默,裙琚流苏随风飘扬。 月光之下,那一张腮凝新荔,鼻腻鹅脂的明丽玉容依稀有着神韵流转。 此时正笑意不减地望陆北。 恰如星月生晕,花树堆雪。 “喝酒。” 陆北神色淡淡地道了一句,继而自顾自地饮酒。 心道,此女不愧是天仙境界,轻而易举地就瞒过了他的感知。 当然也不排除他方才走神的缘故。 闻听陆北之言,杨婵灵动的大眼睛中带着一分羞恼。 这人好生无礼,为何与先前知礼温厚的样子简直是判若两人。 芳心恼怒之余,同时泛起了一丝好奇。 二人又是沉默了半晌。 彼时。 陆北自顾自地放下青玉葫芦,掌中宝光乍现,取过【锦瑟】瑶琴,放于膝前,静静观看半晌,继而弹奏起来。 琴音叮咚清澈,却带着一股离人遣倦之意。 他心中郁藏的烦闷渐渐消失,面上刻意保持的淡漠,此时方才是真正的宁静无波。 良久之后,一声长叹。 “这是什么曲子?” 杨婵眸光盈盈,贝齿紧咬下唇,柔声道。 陆北疑惑地看了杨婵一眼,似乎为此女怎么还没走而感到意外。 此举自然让杨婵心生恼怒。 陆北收敛神色,淡淡道:“秋水。” 说完二字,好整以暇地收好锦瑟瑶琴,也不和杨婵道别,便飘然离去。 秋水伊人,心有所属。 杨婵秀眉微蹙,细细咀嚼‘秋水’二字,雪腻脸颊红晕生霞,继而熠熠闪烁的星眸中满是羞愤之色。 一颗玲珑剔透的芳心恼怒至极。 你也太自我感觉良好了,陆北。 就你这样的自大狂,我杨婵岂会看上你。 杨婵端庄明丽的面容之上,现出羞愤欲死之感。 她只觉从来没有这般生气过。 天呐,她杨婵何曾有过……有过那等想法,这人也太自作多情了吧。 杨婵狠狠跺了下脚,犹然不解气,纤纤素手紧握成拳。 仔细回忆陆北方才一言一行,只觉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是满满的嘲讽之意。 陆北,陆北……气死我了。 杨婵胸脯微微起伏,久久不能释怀。 其实,杨婵先前只是对陆北微微有些好感。 以此女有限的人生阅历,在此女生命之中,可能其亦父亦兄的杨戬一直是她心中钦佩和崇拜的完美偶像。 因此,乍然见一个如此肖似其兄杨戬一般沉毅冷峻的青年,心生好奇罢了。 可女人好奇往往是沦陷的开始。 显然陆某人对自己的迷妹风采,有着谜一般的自信…… 这时一阵清风微动,正是一袭火红宫装长裙,柳腰雪肤的敖听心无声地出现在杨婵身边。 敖听心望着陆北消失的背影,目光鄙夷,继而望向杨婵,似笑非笑地道:“这淫贼讨厌至极,妹妹搭理他干嘛。” 杨婵脸颊莫名地有些红,没好气道:“哼,是挺讨厌的……” 陆北手按三生神剑,掌心微微摩挲剑柄,神情淡漠地回到住处。 倒是没有将先前关于杨婵的小插曲放在心上。 若是前些年,他还有几分去招惹此女的旖旎心思,但如今的他经历过往种种,早已深感疲惫不已,背负不下任何的情缘了。 至于先前在蓬莱岛屿和刘海斗剑之时,他心中压抑烦闷,只是为求一点儿放松罢了。 前世他作为佣兵,逢场作戏,与女子调笑自若。 走肾不走心,等闲之事。 想来,一个男子做出方才那等明里暗里的表态,纵然是前世那等风气开放的时代,二人也再无一丝一毫的可能吧。 不过,杨婵多半从此看他面目可憎,心生厌恶之情了。 其实,他从来都没有自作多情到……不过短短三天,此女早已对他情根深种,芳心暗许。 这是冷冰冰的现实,又不是八点档。 念及此处,陆北自以为方才处理果断,心中甚至有点儿暗自得意自鸣。 可惜他终归忘记了一句话,让一个女子看到你从此不平静,本身就是一种撩拨。 这好像还是近乎于霸道总裁式的强撩。 其实若他自此地一别,从此消失在杨婵的世界之中,随着时间流逝,两个不同世界的人终究形同陌路。 杨婵毕竟是一个深居简出,情感经历苍白的宅女,直到未来被人算计,等到了一个刘姓书生。 只不过是区区三年的朝夕相处,为此甚至狠狠伤害到人生中最重要的亲人。 恩,这真的很……人生长恨水长东。 但是,陆北这种画蛇添足之举…… 陆同学,显然你在前世酒吧之类的场合,并没有get到什么有用的技能。 恩,刘姓书生……这莫名熟悉的姓氏。 正文 第一百一四章 东海生波涛 翌日。 蓬莱仙岛之上。 晨曦初升,云雾缭绕;霞光万道,瑞气千条。 陆北,摩昂太子二人在一处。 敖听心,杨婵,敖兮等人在另一处祥云之上。 杨婵端庄明丽的玉容上,面罩寒霜,看着陆北的眼神都带着一丝冷俏之意。 陆北不以为意,对着摩昂太子沉声道:“多谢敖兄相护之情。” “陆兄这话就见外了。”摩昂太子淡淡一笑道。 “各位上仙,蓬莱仙岛于正午时分遁入虚空。” 一个眉目清秀,唇红齿白的道童走上前来,清声道。 摩昂太子与陆北二人相视一眼,继而二人便向远处闪遁飞去。 杨婵娇声道:“听心姐姐,我先回华山了。” “婵儿妹妹,难道不想去看看……那淫贼是怎么倒霉的。” 敖听心一眼就看出了杨婵的纠结心情,笑着出言劝解道。 杨婵微微抿唇,目光之中有些犹疑,幽幽叹了一口气道:“好吧。” 二女随后带着敖兮跟上。 清风扑面,海天无垠。 两道流光一前一后向极东之地飞去。 汤谷又名旸谷。 传说是太阳升起之地,与传说中日落之地的虞渊遥遥相对。 《山海志?海外东经》载:下有汤谷。汤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在黑齿北。 陆北与摩昂太子正神情警惕地向极东之地遁去。 此举颇是引起了一些暗中窥视的散仙泛起疑惑。 心道,这二人不应该去东海龙宫或是西海龙宫么。 这是去哪里,莫非是去东胜神洲? 突然陆北与摩昂太子的云头顿住。 盖因前方云雾之中,现出几道身形,分作三团祥云。 左边白色祥云之上,钟李二仙相伴而立。 钟离权右手持一柄大蒲扇,摇动不止,神情冷漠。 身边拄着铁拐灵宝的铁拐李,同样目光冷闪,面上满是毫不掩饰的冰寒杀机。 右边五彩祥云之上,一袭白色文士长衫的韩湘子手持竖箫灵宝,清隽的面容之上,带着几分冷意。 何仙姑手持荷花篮,身穿粉红荷衣罗裙,如玉的面容之上,寒霜冷罩,目光复杂。 正中则是纯阳真人吕岩,吕洞宾。 纯阳剑仙背负火龙剑,神情沉默,周身庚金之气,搅动云霄。 摩昂太子讥讽道:“大名鼎鼎的纯阳真人,竟然亲自出手截杀一个仙道不成的人物,当真是令人不耻。” 此时,杨婵和敖听心也是驾云前来,中间跟着敖兮。 敖听心讥诮道:“这就是人教弟子的气度。” 钟离权呵呵笑道:“两位身在四海龙族,莫要自误。” “道友,多年不见,这套说辞还是没怎么变。” 陆北按剑冷视钟离权道。 这话一出,顷刻之间,便将在场诸仙的目光齐齐吸引而来。 钟离权叹气道:“陆小友,其实昔年……” “不必说了……陆某看道友如此惺惺作态,在蹉跎良久,迟迟不得长生,也不出奇。” 陆北冷声打断道。 此言一出,钟离权面色难看至极。 “陆北,你今日能有此种道行,难道不是钟道友那一颗火符金丹的功劳吗?” 韩湘子再也按捺不住,愤愤不平道。 陆北根本无视韩湘子之言,目光倒是饶有兴致地望向何仙姑。 尤其在此女曲线玲珑曼妙之处,故意停顿,意味莫名。 何仙姑目光冷漠,强行斩杀心中渐渐升起的烦闷之感。 陆北,你今日必死。 纯阳真人冷笑一声,声震寰宇。 “贫道倒是小瞧你陆北了……可惜,你也仅止于此了。” 话音方落,火龙长剑出鞘,水气迷茫的海面之上,白气升腾,烟波浩淼。 纯阳真人此时周身气势凌冽,剑气昂扬四出,脚下碧波海浪都为之剧烈翻涌,朵朵白色浪花如蛟龙一般翻卷不停。 以剑遥指摩昂太子,睥睨道:“孽龙,可敢一战。” 摩昂太子冷笑一声,一柄三棱锏握于掌中,玄武灵纹铠甲鳞片幽幽闪烁。 反唇相讥道:“妖道,让本太子领教下你的手段。” 二人身形飞起,先后向高空遁去。 陆北目光闪烁,知道此刻正是自己离去的最好时机。 铛。 清灵剑吟通天彻地,手持三生神剑的陆北,身形如电,就向眼前诸仙中修为最弱的韩湘子杀去。 剑光映照海面,剑气激荡四溢。 韩湘子手持玉箫也是毫不示弱地迎了上去。 钟李二仙目光不屑,身形动也未动。 一个元神道行,仙道未成的蝼蚁,再如何逆天,又怎么会是已然身为地仙的韩湘子的对手。 纵然汉钟离先前对陆北身份有所怀疑,但陆北身上实打实的元神道行,是无论如何都骗不了人的。 至于先前在幽冥界的种种诡异见闻,钟离权此时也自动归纳为陆北必定是有着什么传法的大能师父。 至少是金仙,抑或是太乙之辈…… 总之,不论什么大能师父在他人教面前,都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钟李二仙不约而同地将目光移向了敖听心和杨婵二女身上。 至于敖兮早已经被二仙下意识地忽视。 一头未成年的虬龙而已,不值一哂。 “三圣母,你我人、阐两教同气连枝,你又何故为了一个陆北,伤了人阐两教的和气。” 钟离权显然认出了一袭白色宫装长裙,云鬓高挽,气质空谷幽兰,端庄妍丽的杨婵。 眉头深皱之后,就是劝解道。 此女修为天仙道行倒是不怎么放在他的眼里。 但是此女背景来历殊为令人心生忌惮。 尤其是身后更站着一位实力恐怖的兄长,哪怕他是文始真人的弟子,他也不得不慎重待之。 闻听钟离权之言,杨婵面容羞红,心中恼怒之意更甚。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什么叫她杨婵为了一个陆北。 他陆北是死是活,关她杨婵什么事儿。 此言莫名其妙,不可理喻。 这八仙当真可恶至极。 由于陆北昨夜的言行,杨婵心中恼怒,耿耿于怀。此刻本来就不想动手,只是打着看热闹的心思。 可闻听钟离权的胡言乱语,杨婵心中羞恼万分,此刻只想出手惩戒下这位口无遮拦的老不羞。 杨婵也不辩解,明媚一笑,纤纤素手伸出,掌中突然现出一盏通体洁白如雪的灵灯。 正是女娲大神亲手赐予杨婵当作护身之宝的宝莲灯。 钟离权凛然道:“三圣母,你怎的要为了一个陆北,不顾人阐两教情谊。” 你还说…… 杨婵娇躯乱颤,心中又羞又气,也不好出言分辨。 通体澄碧如玉的宝莲灯华光闪烁,道道五彩之力,形成莲花虚影,向汉钟离镇压而去。 “先天灵宝。” “宝莲灯。” 声声惊呼自远处云雾之中遥遥传来。 钟离权此刻面上满是惊怒之色。 先天灵宝之威何其恐怖,又是在天仙巅峰道行的杨婵催动之下。五彩莲花如囚笼一般,铺天盖地。 “道兄助我。” 铁拐李手中芭蕉扇迎风见涨,化作一面遮天巨扇,其上宝光莹莹,山河道道。 一边向莲花虚影扇去,一边向铁拐李求助道。 铁拐李冷哼一声,扬起手中铁拐灵宝就向杨婵杀去。 此时,敖听心倒是牵着敖兮的绵软小手,在虚空之上默默观战,并无出手之意。 敖兮软声道:“姐姐,北哥哥不会有事儿吧。” 看着远处陆北仗着身法与韩湘子交战,每每险象环生。 敖兮扬起一张俏丽小脸,如清泓的眼眸之中,满是担忧之色。 身形抖动,眼看就要化作一条红色小龙,去帮助陆北。 却被敖听心给死死抓住小手,娇斥道:“别乱动。” 敖兮委屈地撅起粉嘟嘟的小嘴儿,俏生生道:“姐姐,你快去帮北哥哥打坏人啊。” 闻听自家妹妹言语,敖听心面上微微有些吃味之色流露。 伸出手来摸了摸敖兮的灵巧小脑袋,轻声道:“乖乖在儿等着,你北哥哥会有办法的。” 并非她不愿去帮忙,她实在不放心自家妹妹。 远处分明还有一些打着不良主意的散仙,不知在寻思着什么。 兮儿虽说是龙宫公主,但也保不准……唉,这个世界便是如此这般。 正文 第一百一五章 陆北哪里逃 东海。 碧波万顷,寥阔无边。 陆北手持三生神剑,冷哼一声,向韩湘子杀去。 两条人影所过之处,海浪涌起,轰隆之声不绝于耳。 何仙姑目光微变,正待出手。 此时,场上对峙形势已然大变。 虚空之上。 一道人影踏空而立。 陆北摄来水元力,化作一柄柄三尺长的剑雨,向韩湘子杀去。 韩湘子面容大变,眼眸中满是惊异之色,挥动手中玉箫化解陆北的攻击。 心道,此人不过元神道行,为何…… 惊奇莫名,不敢大意。 三生神剑其上恐怖的三生之力,更是让韩湘子心神摇曳之余,目光满是忌惮之色。 不为其他,就在几个眨眼的工夫,他身上白色长衫的衣角凡是被陆北长剑扫到之处,布片轻飘飘地落在翻涌的海面,最终化作一团团白色丝线。 彼时。 一道金光乍现,突然冲开一条云路,陆北‘三生’长剑归鞘。 纵地金光被他施展而出。 眼看就向那五千里之外的汤谷之地遁去。 “陆北……哪里逃。” 一道俏丽身影跃出,正是何仙姑。 此女本来以神念盯着敖听心和敖兮二女,不过片刻之后就见敖听心并无出手之意。 但仍是不敢大意,因此分出一部分神念盯着敖听心的同时,不忘暗中以神念锁定陆北。 至于和韩湘子联手对付陆北……哪怕恨陆北入骨,但此女毕竟是堂堂天仙大能,心性自矜无比。 何仙姑此刻以饱含着凛然杀机的神念锁定陆北一举一动,便自信陆北不会在自家眼皮底下逃走。 而且韩湘子再不济,修炼几十年来,也是地仙巅峰道行的大能。出手拿下一位仙道不成的蝼蚁,还不是在顷刻之间。 可不想,都到这份儿上了,韩湘子竟然还拿不下一个区区陆北。 眼看陆北就要突破韩湘子的封锁,向远处逃遁而去。 何仙姑目露杀机,此时再难忍耐,觑准陆北逃遁转身的空当,悍然出手。 陆北……哪里逃。 说时迟,那时快。 从韩湘子与陆北交手不分胜负,到陆北决意逃遁,再到何仙姑出手,凡此种种,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只见何仙姑凝霜皓腕探出,一个宝光莹莹,禁制微微的碧玉宝环在素掌之中现出,正是翠玉须弥宝环。 好一个真级灵宝。 此宝化作一道绿色流光,就向陆北后背飞快打去。 翠玉须弥宝环通体碧绿通明,翠意盎然,随着圈圈旋转,玉环越来越大。 不仅如此,宝环中心喷出一道道山岳虚影,就向陆北后背打去。 陆北正自架起遁光,此刻多少有些照顾不到,毕竟灵宝速度更为迅疾,再加上是由何仙姑这等天仙大能亲自祭出。 因此,陆北就生生受了这翠玉须弥宝环一击,顷刻之间,面上便现出两道不正常的红润,眉头深皱,看也不看就是飞遁而去。 何仙姑面上冷意幽幽,藕臂上挎着盛着荷花的荷花篮,玉掌将翠玉须弥宝环召回。 春山黛眉之下的如水目光,向此时失魂落魄的韩湘子望了一眼,微微犹疑片刻,就是架起遁光向陆北追杀而去。 韩湘子一对上何仙姑冰冷之中带着怒其不争的目光,心中郁闷憋屈不已。 那儒雅俊朗的面容之上,满满的惭愧之色,正待架起遁光紧随其后。 敖兮与敖听心姐妹对视一眼。 两道清灵龙吟震动九霄,敖听心化作一条神龙,搅动风雨雷霆,就向何仙姑杀去,旨在以此举打算为陆北争取更多的时间。 敖兮同样化作一条红色小龙,挡住了韩湘子的去路。 且不提敖兮与敖听心如何与一位地仙和天仙强者交战。 单说陆北架起纵地金光,就向汤谷秘境逃遁而去。 一些暗中观战,居心叵测的海外散仙以为有机可趁,忙是架起祥云去追杀陆北。 可惜陆北遁法神通何等精妙,一瞬千里。 此刻全力施展之下,堪比天仙级强者的腾云之术。 又岂是这些跟脚不深的海外散仙能够触及的。 不过一个眨眼的工夫,追赶的海外散仙便只能捶胸顿足地望着陆北的身影消失在茫茫东海之中。 陆北架起纵地金光神通,一路向东飞遁而去,只觉云雾茫茫,海天无垠。 也不知行了多少个时辰。 陆北只觉法力渐渐枯竭,此刻转为施展五行大遁神通。 他知道此时八仙等人已然失去他的踪迹,此刻方是彻底脱离险境。陆北仍是神情冷肃地汤谷秘境赶去。 又行了三日三夜。 甚至陆北都能遥遥看到东胜神洲的轮廓。 陆北目光闪烁片刻,并未一路向东而去,到花果山寻找猴王。 而是身形不停,转而折向北方海域遁去。 直到眼前现出一座座洲陆岛屿在海上漂浮不定。 云霞锦缎,连绵不绝;金光万道,火光冲天。 株株火红枝叶的金色扶桑,层层七彩绚烂的宙极磁光,隐隐浮现在云端。 陆北喃喃道:“终于到了。” 此刻他才有时间察看自身伤势,神念感知之后,陆北眉头紧皱,眼中冷光闪烁不停。 伤势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棘手,当然若不是他炼体神通堪比神仙巅峰境界,就另当别论了。 可见何仙姑此女出手是何其狠辣。 当然陆北也不指望何仙姑会手下留情。 至于一日夫妻百日恩……呵呵。 转而又想起韩湘子来,他心中杀机冷闪。 他若祭起噬魔掌印,在何仙姑在一旁窥视的情况下,方才击杀韩湘子的可能不足三成。 而且在他没想到如何化解【噬魔】掌印神通魔意的前提下,若非必要,他实在不愿施展这门上古魔道神通。 若非他的神意不断晋阶圆满,暂时压制其中森森魔意,他恐怕就会沉沦杀戮魔道中。 为了越阶杀人的快感,炼化妖魔血肉,甚至人族…… 而护佑他真灵不至于迷失的昆仑镜是无法抵挡,他这种近乎出于本心的选择的。 不过若是方才有击杀韩湘子八成的把握,不,只有五成,他也会冒险一试。 现在想这些也不重要了。 陆北眸光闪烁,无心再思这些事情,径直取出少量三光神水,开始疗伤,恢复法力。 良久之后,陆北只觉一身状态臻至巅峰,方停止调息。 陆北收敛神色,祭出三品黑色莲台,在灵台上方罩定。 先天灵宝灭世黑莲,降下道道幽紫之光,如璎珞垂条,将陆北紧紧防护。 陆北身形不停地穿过眼前足以消磨元神的七彩宙极磁光,神情淡漠地进了汤谷秘境。 行不到片刻,一处无名山峰之上。 陆北停下云头,仰头望着汤谷秘境。 “陆哥哥,到汤谷了么?” 一个灵巧美丽,仪态非凡的大脑袋在陆北怀中探了出来,眨着的大眼睛四处张望片刻,打着呵欠说道。 陆北暗暗摇了摇头,清声道:“没有,此地只是外围而已。” “呲溜”。 白雪跳了出来,身形倏然变大。 落在陆北身旁不远之处,踩着暗红色的石子,娇软道:“陆哥哥,这汤谷可是有不少好东西呢。” 还未等陆北说话,通体纯洁无暇的白雪当先迈着灵动的步子,跳跃前行。 “陆哥哥,我带你绕过这些禁制。” 陆北神情沉默,跟上白雪步伐。 正文 第一百一六章 有树名扶桑 汤谷秘境。 一人一灵兽相伴着向远处九座山峰的虚影走去。 陆北目光神采奕奕,心中沉思。 他之所以起意来汤谷秘境,除了躲避纯阳真人的追杀,自此在八仙面前隐藏行迹之外,还有来汤谷探寻一番机缘的缘故。 至于汤谷秘境中的重重禁制,有雪儿这头通达万物世情的白泽灵兽陪在身旁,以及来自东皇太一……这位汤谷主人的一部分记忆。 此地重重禁制虽不说对他形同虚设,如入无人之境。 但也并非像摩昂太子等人担心的那般,他就是自陷什么死境绝地了。 他仅仅要担心的是,待到稍会儿进入核心区域之时,会有一些上古洪荒凶兽横行其间。 不过,想来只要他小心一些,应不至于太过倒霉地遇上吧。 又行了半刻钟。 陆北有惊无险地绕过十余处拦路杀阵。 值得一提的是,其中有一处杀阵,赫然是按照震巽离坎、乾坤艮兑,以八卦方位摆设而成…… 直到陆北眼前出现一处巨大的空谷。 远处云端隐隐有九座通体金红的火山,山体巍峨雄阔,若炭炉熊熊。 山顶之上则是白色热气和褐色烟气翻滚咆哮,遮天蔽日。 陆北随着不断接近那九座山峰,恍若置于一方巨大的烘炉之中。 “雪儿,那是扶桑木么。” 陆北望着远处那棵高可参天、枝叶繁茂、上接云霄的红色树木。 白雪糯软道:“是啊,扶桑木可是先天五灵根呢……陆哥哥,你现在看到的不过是它的虚影。” 陆北神情淡淡地望着远处的那棵扶桑神木。 此树柱高三百里,其叶如芥。 火灵之力在迎风招展的枝叶之间如条条蛟龙一般,盘旋飞舞不停。 陆北仰头只是随意扫了一眼。 恍然发现扶桑木树冠之处,好像有着一座气度恢弘、美轮美奂的太阳神殿隐隐坐落。 太阳真火炽热翻卷,光芒刺目。 不过远远看了一眼,就令陆北目光微感灼痛。 陆北再待聚集法力于双眼细看,陆北却发现怎么也看不到了。 他心知有异,不过也不放在心上。 继而慢慢来到一处悬崖之前,下方横亘着的是一道火焰翻滚咆哮成海的火渊。 陆北沉声道:“就这里吧。” 他此次要在这里静等大日初升。 因为每到大日升起,汤谷的扶桑神木,就会飞起一只只金乌。 当然那并不是真正的金乌。 不仅如此,太阳也从来都不是一只只三足金乌。 无论是如今的三界,还是在远古的洪荒。 太阳都只有一颗,那便是传说之中盘古大神的左眼所化的太阳星。 此星存在于莫名之地,重重界空之上。 陆北仰头所见,或者是南赡部洲的人道国度所见大日,不过是太阳星遵循某种玄妙轨迹。 经过极东之地之时……在这株先天火灵根扶桑神木的重重枝叶斑驳过的投影而已。 这恰恰也是为何身为先天火灵根的扶桑神树能存在至今,没被一些大神通者砍伐炼宝的原因。 要知道一旦抽出先天灵根之中蕴含的先天不灭之光,是可以供大罗道尊寄托三尸,一步步地证道不朽的。 彼辈没有如此去做,只有一个原因……不是不愿,而是不能。 说来,先天灵根或是先天灵宝,这些先天灵物是可以和大罗金仙一般,投影万界的。 不过蕴含先天不灭之光的先天灵宝或者先天灵根,一向是有灵无智。 彼辈想要化形修炼,无异于痴人说梦。 盖因此举是在和无上规则相抗。 岂不见,先天五大灵根,除却西方那一位混元圣人之外,又有哪一个是自行生出灵智,踏上大道的。 蟠桃(水),人参果树(木),扶桑树(火),黄中李(土)……一个个都是大神通手中的灵物,受制于人,安心用五行本源结果供人服用就是。 至于化形问鼎大道,呵呵,这个就不要想了。 从这一点而言,彼辈某种程度上还不如三界之中一些普通的草木精灵。 因此,到得大日初升之时,陆北便可以出手捕捉自扶桑木上喷涌出的一只只极阳金乌帝流浆。 此次,陆北打算在此地获取到足够多的极阳之力,一举凝练阳五气,初步踏入堪比寻常五气地仙的境界。 “陆哥哥,那我帮你看着那些火行凶兽。” 白雪眨着美丽的灵睫,糯声道。 此地阳五气充沛有若实质,一些洪荒上古凶兽其实也是东皇和妖帝通过意志借助此地五气本源演化而来。 当然,同样不乏一些是切切实实的洪荒上古凶兽。 比如,八爪火璃,火鸦…… 恩。 声声凄厉鸟鸣,突然回荡在陆北脚下灼热扑面的火渊之中。 “呼……” 成千上万的火鸦在三只双翼遮天的火鸦带领下,突然扑棱棱地自火渊之中飞起,向陆北扑杀而来。 这些火鸦鸟喙尖尖,火红色的翎羽之上,太阳真火咆哮着团团火焰灼烧虚空,凶戾的眼眸更是怒视着陆北。 扑棱棱…… 这些堪比地仙境界的火鸦族群,在三只堪比神仙境界的火鸦首领的带领之下。 密密麻麻,成群结队,简直恍若蝗虫一般,铺天盖地而来。 所过之处,火焰成海,灼热烘人,焚烧虚无。 白雪只是看了一眼,‘呲溜’一下,就化作一只半大的白色小猫向陆北怀中窜去。 什么帮你看着火行凶兽的话……恩,本姑娘就是看着而已。 见得这一幕,陆北嘴角微微抽搐……那叫一个气啊。 片刻之后,陆北眸光微转,天罡三十六变被他施展而出。 一只惟妙惟肖的火鸦,被陆北幻化而出。 除了周身没有团团火焰飞腾,与远处正扑来的火鸦几乎别无二致。 陆北正待施展法力,向那群火鸦迎去。 “傻哥哥别去……快到那棵扶桑树上去。” 白雪用灵巧的大脑袋拱了拱陆北的胸口,语气急切地传音道。 “雪儿,你不会坑我吧……” 白雪翻了个可爱的白眼,娇嗔道:“陆哥哥快些啦……取出七星璇杓。” 陆北不再耽搁,一边自手臂上浮现出七星璇杓,一边施展遁光向那扶桑神木逃去。 深渊之下,火海呼啸,一簇簇火花翻卷着火蛇。 陆北身形极快,怀中抱着一只白色小猫,一瞬之间,便是飞跃千里。 九座山峰如鸟展翼,此时突然现出一道道红色禁制纹络,在虚空中绞成一条条玄色锁链。 锁链之上激发的太阳真火炽热无比,隐隐比先前火鸦所带的火焰还要霸道十分。 不,二者完全不能以道里计。 此刻,锁链飞舞着就向陆北拦阻而来。 危险到极致的气息不由自主地浮上心头,直令陆北生出夺路返回的心思。 陆北眸光微沉,压下心中纷乱的杂念,知道此时方是进了真正的汤谷核心。 此地可是连太乙之辈都不敢轻易涉足的地方。 先前所在区域,太乙之辈来去自如。 但此地分明有着妖帝和东皇太一为复活九只小金乌所设的先天大阵。 他如此莽莽撞撞地冲进去…… 可惜根本没有等到陆北多想,手中七星璇杓化作七颗斗大星辰,一如磨盘,在陆北身前最终形成一柄钥匙之状。 本是道道禁制锁链形成的火网,此时微微震荡几下……竟然在密不透风的封锁之中,突然现出一道去路来。 陆北心中一喜,身形连连闪烁,遁了过去。 此时,外间由三只堪比神仙气息的火鸦带领的成千上万的火鸦族群,在陆北遁入其中之后,于间不容发之际扑棱棱地飞到。 三只火鸦首领,在火行锁链外围,凶戾眼眸之中竟然露出一丝人性化的恐惧之色,继而盘旋几圈便飞回去了。 但仍是有近千只火鸦,停顿不及…… 轰。 在与玄色锁链相撞的瞬间,无声化作白色气雾。 猝不及防,诡异至极。 正文 第一百一七章 第一片树叶 汹涌奔腾的火海之上,一座品相不凡的三品黑莲散发着道道黑紫光芒,将虚空上的那一道挺拔身形牢牢防护起来。 陆北大袖飘飘,越过一成汪洋波浪的滔滔火海。 眼眸低垂之间,便能见到脚下红色的岩浆,不时像海浪一般掀起千丈波涛。 场面煞是震撼。 阵阵炎风扑面而来,令陆北头发和衣衫随风向后飞扬。 他面上虽微感灼烫,可红润生汗的脸颊之上,那一对如星辰璀璨的眸子熠熠闪烁,却有几分轻松之色流露出来。 盖因此举堪比后世海上冲浪……恩,火海冲浪,天高海阔,唯我一人的超脱感觉,实在不足与外人道。 乘奔御风,不以疾也。 就在陆北心中渐渐起懈怠之意。 清脆娇哼之声突然在耳畔响起。 “陆哥哥,快些飞到扶桑木上去。” 白雪声音透出一股难以形容的急切。 陆北心知有异,忙是加快遁光。 “哗啦。” 身后岩浆火海突然翻涌起来,可陆北看也不看,身形陡然几次急速闪烁,约莫又遁行了小半个时辰,方跳在一片桑树树叶之上。 此时陆北方有余暇回头看去。 只见一条长有百丈的火龙,龙爪分为八道,正在搅动火海,嘶吼不停。 璃龙,就是没有长着龙角的龙。 雌龙无角,当然也不是没有,而是不像雄龙那般明显地显露出来。 比如敖兮,敖听心姐妹,头上的龙角只是露出一个不太明显的凸起。 此时,眼前这条八爪璃龙张开龙口,喷涌着团团火焰,同时搅动雄壮龙躯。 忽然,两道硕大的龙眸猛地睁开,就是向陆北望去。 两道火线激射而来,不过却未到扶桑神树之上,便被发着层层火红光芒的桑树树叶给荡开,落在火海之中。 嘶吼。 震耳欲聋的龙嘶之声,令人心神摇曳。 继而,这条八爪火璃探出一颗狰狞的龙头,伸出一张獠牙兀自滴着火红的岩浆的头颅,几个摇摆,周边红色火海翻涌成一个个气泡。 好在这八爪火璃或许是忌惮着扶桑神木上散发的强者意志,并没有不管不顾地冲过来。 只是在火海之中游弋不定的同时,目光不善地望向陆北。 陆北只是撇了这条堪比真仙境界的八爪火璃一眼,便不再关注此妖。 哪怕这八爪火璃此刻正在火海之中徜徉徘徊,似乎在等待着自己出去。 说来,这条八爪火璃来历也是不凡。 八爪火璃据说是上古之时,妖帝所乘战车的九条拉车火璃之一。 后来不知怎的,只剩下眼前这一条八爪火璃被困在此处…… 彼时。 陆北神情沉寂地观察着自己所处的环境。 这是一片扶桑木的树叶,地域广袤无垠。 陆北站在这片大树叶上,除了脚下微微感到颤悠之余,尚且有着一股灼烫之感自脚下袭来。 陆北不以为意,灵台之上那一座三品黑色莲台便能将这不时吹来的……足以焚灭神仙人物的炎风,轻轻抵挡开来。 “这就是扶桑树的第一枝了么。” 陆北抬头望向头顶一根粗壮犹如山峰树杈的同时,口中仍自喃喃道。 此刻,若有人在高空望去,就会发现,先天火灵根扶桑木的树根向火焰翻滚成红色岩浆的山谷延伸而下,不知深浅。 扶桑木的主干粗壮犹若通天山岳,下部却是光秃秃的,根本没有一根枝桠。 不过其上还是有着九根大枝桠,八十一根小枝桠。 陆北此时正在第一根大枝桠的某一根小枝桠的一片普通桑树叶子上。 “陆哥哥,我们终于来到这里了。” 白雪跳了出来,灵动的眉睫颤个不停,娇小玲珑的身躯继而迈着轻盈的步伐,似乎颇为欢快,格格娇笑不止。 陆北随意走了几步,沉声道:“雪儿,这里也可以捕捉金乌帝流浆吗?” “当然可以啊。” 白雪娇声道。 “不仅如此,扶桑神木的树冠还隐藏着一座太阳神殿……那里可是有不少宝贝呢。” 白雪目光闪烁几下,甜甜道。 陆北神情淡淡道:“那我们就在此地等待日升。” 说着兀自寻了一处空地,打坐起来。 三品灭世黑莲灵宝罩在头顶,不停地降下丝丝缕缕的蓝紫之光,抵御着不时吹来的炎火之风。 白雪眼眸眨了几眨,此时慢慢走过来,神情多少有些扭捏。 “有什么事就说。” 陆北心中虽奇,但仍是淡淡地道。 “陆哥哥,雪儿求你一件事……好不好。” 闻听此言,陆北目光微沉。 心中疑惑道,这雪儿自来汤谷之后,就明里暗里地怂恿自己来这棵扶桑神树上,也不知道在打着什么主意。 见陆北神情微微异样,白雪摇了摇毛茸茸的大脑袋,皱了皱粉红色的琼鼻,上前蹭了蹭陆北胸口,撒娇道:“好不好嘛,陆哥哥……” 陆北咳嗽一声,沉声道:“好好说话。” “陆哥哥,你能不能陪我去一趟太阳神殿。” 白雪瞪着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充满期待地道。 让人不忍拒绝。 陆北沉吟片刻,正色道:“雪儿,那太阳神殿里,可是有什么对你极为重要的物事吗?” 白雪目光闪烁片刻,一颗美丽的大脑袋猛地点了几下,娇软道:“恩。” “那好吧。” 陆北答应了下来。 然后…… 良久之后,经过白雪的一番解释。 陆北沉声道:“也就是说,每一根通往最高处的枝桠都有上古凶兽把守。” 白雪目光躲闪不停,偷偷观察陆北神色,弱弱道:“是的……” “你一次说完吧。” 白雪糯软道:“最高一处好像有一只真仙级的赤炎金猊……” 陆北微微叹了口气道:“你非去不可吗?” 其实以他本意,就在此地捕捉到足够多的金乌帝流浆之后,便离开此地的,实在不愿横生枝节。 但很明显雪儿有一些事情瞒着自己,他虽然不是刨根问底之人。 可心里终归有一些…… 见陆北面无表情,目光冷漠,默然不语。 白泽灵兽一颗大脑袋轻轻地低了下来,委屈地抽了几下鼻子。 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来,用灵巧的大脑袋蹭了蹭陆北的手背。 显然心中已是紧张到了极致。 陆北笑了笑,也没有趁势去摸她的大脑袋,轻声道:“好了,三天后咱们再去。” 闻听陆北之言,白泽灵兽摇着大脑袋,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中满是雀跃之色。 呼。 陆北只觉一个身形袭来,陆北猝不及防之下,险些被扑倒。 啪叽。 陆北只觉得左脸颊有些滑腻湿软…… 看着害羞地躲到一旁重新变作白色小猫大小,低头支棱着两只大耳朵的白雪。 陆北心中古怪之意升起。 这雪儿就会胡闹。 转而不再理会,径直寻了一处空旷地段,盘膝打坐。 他要先行按照【性命圭旨】之中的法门,慢慢调理归纳胸中的五气。 白雪在远处眨着眼睛,打量陆北半晌,方迈着灵动的步伐,慢慢地走了过来。 大眼睛中略有些害羞地再次看了看陆北,见其神色并无异样。 此刻才小心翼翼地跳到陆北怀里,翻了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大眼睛,呼呼睡了起来。 她知道陆北既然答应三天后陪自己一起去,就一定会做到。 正文 第一百一八章 赤炎金猊兽 汤谷之中是没有黑夜的,因此陆北只能以此地的温度来感受昼夜的交替。 这一日。 一抹橘红色的晨曦光芒,照耀天际。 那是紫色火红的太阳光芒,刚刚穿过扶桑神木,还未完全升起。 就在这时,成千上万片扶桑树叶都在飒飒作响,摇曳不止。 天地间的火行元力,澎湃成浪,令人胸口隐隐发闷。 陆北负手站在这第一片扶桑树叶上,静静等待极阳金乌帝流浆的爆发。 来了…… 凄厉尖锐的鸟鸣,突然震动天地。 扶桑神木金光万道,火红光团一成绚烂云霞。 一只只三足金乌虚影突然自扶桑神木的茂密的枝叶间飞起,就要向外腾飞。 陆北神形如电,架起遁光飞快跃起,向那一只只金乌虚影捕捉而去。 不过一个时辰,太阳星完全升起。 喷涌飞出了足足一个时辰的金乌虚影,这才完全消失不见。 而一袭素色衣衫的冷峻青年,此时面庞之上也是带着一股淡淡地喜悦,重新返回到扶桑树的第一片树叶上。 陆北当然不可能将方才所有的金乌帝流浆一扫而空,他只是堪堪捕捉到了三十余只。 大部分金乌帝流浆在飞出禁制锁链之后,便向那九座山峰飞去。 九座静静矗立的山峰,将这些金乌帝流浆吸收一空。 山峰巨大通体火红的山体,更增添了一丝灵动之意。 虽然这一丝近乎不可觉察,但却为本是死物的山峰,披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当真是诡异至极。 此时,陆北也将手中捕捉到的这些极阳金乌帝流浆,装在一个个玉瓶之中。 而后又盘膝坐在一旁,暗自调理胸中五气。 再过一些时日,他的根性便可稳固,着手凝练阳五气了。 如此又是重复的两日过去。 陆北一共捕捉到了大约百滴极阳金乌帝流浆。 此时,陆北将白雪唤醒。 “走吧。” 陆北神情淡漠道。 径直循着白雪的指引,向此片树叶的木枝走去。 陆北听着扶桑神木不时发出的飒飒声音,感受着脚下的颤颤悠悠,如此种种,并不能让他动容分毫。 此刻来到一处树干之前。 陆北淡淡笑道:“不想,我们要做一只猴子了。” 当然,陆北并非要像猴子一般沿着枝干攀爬树木。 而是施展遁法神通,就向第一根枝桠的尽头飞遁而去。 风声在耳边呼啸,陆北心如止水,神情专注。 他知道前方第一根枝桠的尽头,有着一头金丹级别的赤炎金猊镇守。 陆北手中握着‘三生’神剑,怀中抱着一只探出大脑袋的白泽灵兽,一刻不停地向尽头飞遁而去。 以陆北驾驭五行大遁的恐怖速度,都足足飞遁了半个时辰方来到第一根枝桠之前。 这里有一个散发着火红光芒的树洞,正在第一根枝桠和扶桑神木的连接之处。 陆北面带惊异之色,心道,造化之奇,实在令人震撼。 洞口却是有着一个通体散发着火焰气浪的红毛狮子,正在闭目沉睡。 这头火狮子,应是上古凶兽赤炎金猊了。 陆北握紧掌中‘三生神剑’,心中思忖道。 这时,突然感知到有人来到自己的领地,赤炎金猊低吼一声,苏醒下来。 还未向陆北扑杀过去。 一道剑光当空闪过,一颗硕大的火狮子头颅,冲天而起。 不过还未落地,便化作一道道火行元力,向树洞之上的一道道好似树皮皱纹的禁制图藤涌去。 “陆哥哥,快走……它还没死。” 白雪娇声提醒道。 陆北自失一笑,心道,这还带刷新…… 不过仍是脚步不停,身形几个闪烁,便消失在第一根枝桠之上。 过了片刻,树洞上空禁制图腾急剧闪烁,火光灿烂仿佛云霞璀璨,这只赤炎金猊再次现出身来。 神情疑惑地四处看了看,好像遗忘了什么,然后趴在地上继续呼呼大睡起来。 从这一点儿上来说,这头赤炎金猊倒是与白雪有几分相似之处。 彼时。 陆北身形一晃,发现自己在第二根枝桠之上的一处小枝桠的树叶上。 恩,地点略有些冗长…… 念及此处,陆北神情略有些无奈,凝声道:“雪儿,不会还和先前一般吧。” “陆哥哥,这一次要杀两头赤炎金猊……” 白雪语气弱弱地道。 心道,若非是自己…… 陆北不过片刻,便领悟了白雪话语之中的意思。 从所在扶桑树叶之上,向第二根大枝桠所分叉的小枝桠之时,这次,却有一个与先前一般无二的树洞。 陆北已经无力吐槽此处到底是何人设计的了。 这是冒险岛还是地下城…… 陆北身形不停,在这头赤炎金猊还未反应过来。 一声清越剑吟响彻九霄,带着一颗仍自燃着蓬蓬火焰的狮子头颅冲天飞起。 陆北看也不看战果,就是向前奔去。 一路风驰电掣,向第二根枝桠的树洞奔去。 恩。 这次,此地是一尊散发着元神气息的赤炎金猊。 陆北神情微微有些凝重,不是忌惮元神境界的凶兽。 而是,这般没完没了…… 眼前这头散发着元神气息的赤炎金猊,当然并没有像陆北先前斩杀的那般轻松愉悦。 ……足足让陆北浪费了三剑。 陆北此时神情无奈之余,同样带着一些兴奋。 盖因这些凶兽虽然是大神通者以高深莫测的手段,借助此地火行本源幻化而出。 灵智低下,行事全凭本能……但也能起到稍稍磨炼他战斗技巧的作用。 其实,陆北一生剑道神通,不过是来自那位鬼仙余青的记忆罢了。 真正来说,在凡间而言虽臻至人间极境,但在这个惊才绝艳剑仙层出不穷的仙侠世界,实在是有些不够看了。 而今若能在此处通过与这些赤炎金猊的交手攻伐,一点点地磨砺自己的剑道,倒也是一件好事。 好吧,陆北如今也只能这般安慰自己。 不过片刻,扶桑木第三根枝桠之上,陆北先将一位元神境界的赤炎金猊屠戮之后。 又是经过一番苦战,方将眼前这一位堪比地仙境界的赤炎金猊给削去首级。 …… 陆北终于来到第五根枝桠上的一片树叶之上。 “陆哥哥,这是……不去了吗?” 见陆北停下来,半晌未动,白雪小声问道。 “让我恢复下法力。” 陆北无奈地道。 白雪灵睫轻颤,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连续战斗杀伐了整整一天,陆哥哥一定很累吧。 恩,是一天还是半天? 刚刚睡着了,好像记不清了呢…… 正文 第一百一九章 出奇的顺利 两天过去。 先天火灵根扶桑木之上。 陆北睁开眼眸,感觉一身法力回复巅峰之余还有所精进。 元神道行已然是渐渐逼近巅峰。 所谓一境之巅,便是自觉自身道行进无可进,这种境界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每一个人的道途不同,这种道行上的进无可进,或者说是否是真正的进无可进。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可是只要真的踏入这种巅峰,同在道途之上的人,必然感应得到。 登高山知其巍峨,临深渊察其幽邃。 别人比我们爬的高,走的快。 我们就算一叶障目,狂妄自大地故作不以为然,心中也是知道的,不是吗? 至于什么初期,中期,后期……这些境界是完全没有的。 修仙得道本来就是玄而又玄的事情。 如此精准入微,仿佛规尺丈量一般的可笑之举,已经失去了修道的真意。 不确定性,不可测性,无序之中却包含着某种规律性。 道,就是这般一个矛盾与统一,令万物生灵着迷至此的无上存在。 当然,‘道’是否真得“确定”存在……恩,鉴于对任何遥远前景的讨论,都有走向神秘主义的趋势。 还是暂停这个无休无止的话题。 简而言之,如果我们强行去划分所谓的初中后期,也不是不可以。 当然建议还是直接说距离下一个境界还有百分之几,比较客观准确。 陆北缓缓站起身来,这些略显荒诞的想法在心中如水流淌而过。 洒然一笑,不再多思。 转而化作一道金色流光沿着金色的扶桑树叶,向扶桑木的第五枝桠奔去。 这次果然是一头地仙巅峰境界的赤炎金猊。 与他方才击杀过的地仙巅峰的赤炎金猊一般无二。 这也是陆北先前调息需要三天的原因。 击杀一头地仙巅峰道行的火行凶兽,对他仍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金丹,元神,地仙,地仙巅峰……那么要想打穿第五根枝桠,继续向上探索,就要屠杀掉一只神仙境界的赤炎金猊。 第六根的神仙巅峰,第七根的天仙,第八根的天仙巅峰,直到第九根的真仙…… 或许,到那时便不用去打,施展天罡三十六变应能欺瞒过这些火行灵兽的感知。 陆北心中沉思,暂且放下这些思索。 因为,眼前这头好像火狮子一般的赤炎金猊,四蹄翻飞,火焰四处喷涌着陆北冲来。 此兽所喷之火,正是地、风、水、火之一的太阳真火。 本源自然微乎其微。 可纵然如此,陆北仍然不敢让这此兽喷涌出的太阳真火,沾染分毫。 此物在某种程度上甚至足以与四大神火媲美。 彼时。 陆北脚下踩着先天灵宝三品灭世黑莲,根本没有反噬之虞。 于是便肆无忌惮地依仗着精妙绝伦的身法,手持‘三生’神剑与这头赤炎金猊周旋起来。 一人一兽身形在空中激烈交战,气势震荡,让脚下的扶桑树叶都为之震颤不已。 剑光分影,一柄三生神剑握在陆北掌中。 三生神剑分光化影而出,依稀有上千剑之多。 此法不是什么太乙分光剑诀,无量剑诀之类借助法力化出虚影剑气的剑道远程攻伐神通。 而是神剑被法力施展而出,速度快到极致,突破层层空间阻隔所造成的视觉欺骗。 剑气凝在三尺三寸剑锋之上,浑然不泄露一丝。 其实在前世《西游记》之中,猴王自称齐天大圣,对抗天庭。 天庭诸将讨伐之时,无论猴王是在和巨灵神还是和三坛海会大神哪吒交手,也未曾见其施展出什么玄妙花哨的神通。 而是一根如意金箍棒被猴王施展的呼呼生风,招式精妙绝伦。 可仅仅这样,便打得各路毛神叫苦不迭,哭爹喊娘。 也就是说三界的仙神佛陀,目前尚停留在一刀一剑劈砍,施展各式灵宝进行物理攻击的高武画风。 而不是嘴炮技能满天飞的东方玄幻。 当然也并非没有类似因果律,降维武器之类的……低维生物难以理解的东西。 可那都是参玄悟道的大罗道尊以及混元圣人才能施展的玄妙手段了。 彼时。 上千道剑光突然凝滞,继而依次融为一柄长剑,斩杀在赤炎金猊身上。 所有剑光猛然停滞一处,凝实的剑气产生的动能和锋锐之力仿佛一颗小型星辰爆炸,震荡的周围虚空都生出道道波浪。 “轰。” 陆北随意卸去反震力量,方有空暇打量眼前战场。 只见团团火焰包裹的赤炎金猊化作一朵朵金焱花瓣,最终消散在空中。 陆北神情疲惫,眸光异常明亮,扫了一眼,便毫不耽搁地向第五根扶桑枝桠的尽头遁去。 剑道果然要在生死搏杀中砥砺一番,才能有所成就。 陆北暗中思忖道。 若方才那只赤炎金猊知道陆北此时心中所想,一定会嗤之以鼻。 身形躲避得比身为凶兽的赤炎金猊还要快捷,这也算生死搏杀。 行到半程,陆北身形微顿,在一处空旷之地停了下来,回复先前消耗大半的法力。 这一调息同样是两天过去。 不仅如此,每每等到大日初升之时,陆北也会出手捕捉金乌帝流浆。 此物是无论如何都不嫌多的。 “雪儿,你怎么每天都要睡觉?” 陆北看着白雪再次醒来,就是出言道。 “阳时本源有缺,我也不想睡的。” 白雪伸出两个毛茸茸、红彤彤的爪子,搽了搽灵动的大眼睛,无奈道。 “什么本源?” 陆北望着这头越发神秘的白泽灵兽,神色淡淡道。 他先前还真没有听清。 “什么本源?” 白雪眨着美丽的眼睛,故作疑惑道。 “雪儿……” 陆北凝声道。 “陆哥哥,别问了……反正不是五行本源啦。等这次我从太阳神殿出来,应该会好许多的。” 白雪眨着大眼睛,娇声道。 陆北眸光闪烁,沉声道:“在上古之时,你是什么修为。” “是真仙,还是金仙来着,我给忘了……” 白雪嗫嚅半晌,娇软道。 陆北若有所思地看了这头白泽灵兽一眼,不再出言询问。 继而转身向第五根枝桠的尽头望去,心中稍稍有些复杂和烦闷。 他一遍遍回忆起在幽冥界北斗七星宫之中,收下这头白泽灵兽的点点滴滴……一个细节也不放过。 只有两个字浮现在心头。 顺利,就是顺利,出奇的顺利…… 他好像几乎是没有任何波折地就收下了这头天地间一等一的白泽灵兽。 陆北越想越觉得不同寻常。 记得这头白泽灵兽一开始是拒绝的,还诓骗自己去取那颗天枢星源珠,若非自己昆仑镜在手…… 恩。 昆仑镜。 好像就是在他拿出昆仑镜之后,这白泽灵兽好像就欣然地同意了自己将其收为坐骑的要求。 “陆哥哥,你怎么了。” 白雪此时将一颗美丽灵巧的大脑袋凑了过来,眨着美丽的灵睫,关切地道。 此举将陆北悠远的目光阻碍,同时也打断了陆北的沉思。 甜腻馥郁如流云的香气,自这头白泽灵兽身上散发出来,陆北眸光幽幽,不动声色地躲过。 淡淡笑道:“没什么。” 见陆北下意识地疏远自己,白雪如清泓一般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狐疑,继而不放在心上,神色期待道:“那咱们还上去吗?” “去,如何不去。” 陆北顿声道。 无论这白雪有什么秘密和打算,现在自己根本一无所知,只能以后再慢慢察访才是。 希望莫要像自己猜想的一般。 陆北心中一紧,呼吸微窒。 暂时强行压下种种烦忧,陆北也不说话,正打算向第五根枝桠尽头遁去。 “陆哥哥,你等等我……” 白雪眼眸眨了眨,心中更为奇怪。 心道,陆哥哥怎么魂不守舍的? 不过见陆北身形微顿,忙是变作一只白色小猫跳入陆北怀中。 此时一人一兽如一阵疾风般,向那有着一头神仙境界的赤炎金猊把守的第五根扶桑木枝桠尽头飞遁而去。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太阳神殿现 第九根枝桠之前。 陆北目光微沉,神情凝重。 先前在遇上神仙境界的赤炎金猊之时,他以三生神剑斩杀不得,只得祭出【噬魔】掌印方才将其击杀。 但陆北心知这般不行,到得第六根扶桑木枝桠之上时,他便不再以神通强行闯过。 而是施展天罡变化之术,蒙骗过哪些赤炎金猊的感知。 这天罡变化之术不愧是传自妖族,冠绝三界的精妙神通。 陆北仅仅练成第一重境界,就足以瞒过长生真仙以下任一强者的神念探查。 如此,陆北就这般有惊无险地来到这第九根枝桠之前。 但到了这里,陆北却知道此法已经行不通了。 真仙级赤炎金猊的强者气息散发出来的火行本源气息摄魂夺魄,憾人心神。 陆北甚至不敢太过接近那赤炎金猊所把守的树洞范围。 他正在苦思良策。 “陆哥哥,你可以继续用天罡三十六变欺骗过去的。” 白雪适时出来,探出一颗美丽的脑袋糯声提醒道。 陆北眸光微沉,沉声道:“天罡三十六变,我现在才修炼到第一重,骗不过那头真仙级赤炎金猊。” “可以修炼啊。” 白雪软声道。 “陆哥哥,第二重的法门不是‘变灵’吗?” “呼”的一声,白雪从陆北怀中跳了出来,摇着毛茸茸的一颗狮子头,柔声道。 天罡三十六变的第一重的修炼法门是【藏灵】,第二重的修炼法门便是【变灵】。 这些陆北自然知道。 “可是我不是真仙,真灵无法投影而出……不具备修炼第二重法门的条件。” 陆北此言倒是没有说错。 自长生真仙开始修真灵,彼辈可以初步投影真灵。 而金仙强者的投影甚至可以以投影之躯,动用本尊部分神通,大罗道尊甚至更可真灵投影万界。 简而言之,陆北在未成真仙之前,是不能将真灵投影而出的。当然也不能修习‘变灵’法门的。 这也是昔日摩昂太子在猜测陆北身份之时,看到陆北灵台眉骨之上,真灵隐现如芒毫光,就知道陆北必是久习天罡三十六变的缘故。 闻听陆北之言,白雪开始垂头丧气起来,只得来回踱着盈盈的步子,想着计策。 纯洁无暇,仪态非凡的白泽灵兽一本正经地走来走去,做出认真思考的样子,实在令人心生无限怜爱之情。 看着这一幕,陆北心中微微有些烦闷。 这时。 “这可怎么办啊,陆哥哥过不去……本姑娘要如何获得那件东西呢?” 白雪此时还不知道陆北在心中对她起了怀疑,如水目光转动,心中不停思忖道。 陆北叹了一口气,凝声道:“我可以冒险一试。” “不行,太危险了,要不我们回去吧。” 白雪难得地语气严肃道。 白雪比谁都知道陆北一身神通所修几何,以陆北目前的条件下,几乎是不可能通过一位真仙强者的看守,冒险一试意味着九死一生。 陆北神色淡漠道:“不试一番,怎么知道过不去。” 白雪灵睫轻颤,眼底有挣扎之色闪过,最终低头沉默不语。 陆北心中越发失望。 “雪儿,我先调整好状态,三天后再出发。” 白雪尽管心中担忧陆北,此时见陆北做了决定,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只得乖巧地跳入陆北怀中,蹭了蹭陆北的胸口,呼呼大睡起来。 陆北眸光闪烁。 心道,雪儿果然有些古怪。 继而自掌中现出一面蓝紫光华幽幽闪烁的镜子,正是昆仑镜。 其实陆北先前并没有向雪儿说出实情。 他是可以借助昆仑镜来镜照自身,修习‘变灵’法门的。 不过他要试探一下白雪,到底对昆仑镜这件先天至宝了解多少。 事实证明,通达万物的白泽灵兽也非万事尽知的。 而且这白雪……不提也罢。 不过该做的他还是要去做的,比如帮助这头白泽灵兽达成心中所想。 至于她可能有什么算计,待会儿自然知晓。 陆北不去再想,一细想就觉得心中烦闷无比。 仅仅只是两天过去。 陆北收起昆仑镜,向那有着真仙级强者赤炎金猊把守的第九根枝桠尽头遁去。 天罡三十六变的第二重境界法门,他已经尽数掌握修成。 陆北怀中带着沉沉睡去的白雪,暗中施展天罡三十六变神通第二重,瞒过呼呼大睡的赤炎金猊,身形不停地向扶桑神木的繁茂树冠遁去。 树冠连绵起伏约有上百里,一片片树叶组成一个寥阔空间。 陆北此时只觉自己置身于金色火红的广场之上。 远处一座金光万道、美轮美奂的宫殿,隐隐漂浮在扶桑木枝叶之间。 宫殿通体燃着金色火焰,巍巍壮观。 其中令人印象颇为深刻的是那宫殿之上,有着一座磨盘大小,闪烁这白色光芒的圆形光轮,旋转不停。 陆北只是望了一眼,精神便是恍惚了一下。 “这是到了吗……” 白雪呲溜一下,很快从陆北怀中跳了出来。 心中欣喜万分,一时间竟忘了去问陆北是如何突破外间的真仙级妖兽看守的。 “陆哥哥,和我一起进去吧。” 白雪变作白泽灵兽的丈许身躯,娇声道。 “你自己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陆北望着远处宫殿门上正一刻不停地喷涌太阳真火的情景,眉头微皱,冷淡道。 “里面有很多灵宝啊,陆哥哥不要吗?” 白雪好奇道。 陆北冷冷道:“灵宝……陆某无福消受。” 声音如冰冷漠。 “陆哥哥,你在说什么啊……” 白雪摇着一颗大脑袋,急声道。 她已经隐隐感到一些不对,似乎自从来到扶桑木之上,陆北对她的态度就疏远冷漠了许多。 陆北冷笑一声,冷嗤道:“你的算计不是达到了吗?你至少有上万岁了,还在这里喊什么陆哥哥……” 话语字字诛心,如利剑一般向白雪心头刺来。 “什么算计不算计……陆……” “别叫我哥哥,陆某担当不起。” 闻听此言,白雪来到太阳神殿之前的喜悦之情,尽数消失不见。 心中只觉委屈至极,两只美丽灵动的大眼睛同样蓄满晶莹泪水。 陆哥哥,怎么了,怎么说出这等冷冰冰的话…… 白雪心中委屈不已,泪光盈盈。 不对。 白雪猛然似有所觉,就向太阳神殿上的那座圆形轮状之物望去。 阴时之轮。 白雪娇软道:“陆哥哥,快醒醒。” 见陆北一脸冷漠地望着自己,白雪心中急切,说着张嘴吐出一道温润玉圭来。 由于心中担忧至极,不敢浪费时间。 玉圭在白雪唇间似露未露,飞快向陆北扑了过来。 陆北以为这白雪恼羞成怒,要向自己出手,【噬魔】掌印祭出,正待扬起当头打去。 灵台之中蓝紫光芒急剧闪烁,好像昆仑镜灵宝感受到危机,蓝紫光芒覆盖灵台。 陆北神念恍惚之间,只觉眼前光芒耀眼,就是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眸,甚至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完全丧失了对身体的自主权。 当然,掌中气血之力却是没有激发出来。 然而白雪却是不知道。 见陆北祭起掌印,白雪一双灵动美丽的大眼睛中流出颗颗晶莹的眼泪。 心道,陆哥哥,你这一掌下去,雪儿…… 一道温润含烟的玉圭,被以口渡入陆北口中。 陆北手掌同时拍下,轻柔的一掌正拍在白雪一颗大脑袋上的耸立的两角之间。 嘤咛一声。 刹那之间,白雪眼中便起了一层朦胧雾气,身躯微颤不止。 继而眼中满是迷惑。 恩。 本姑娘怎么没事儿。 突然想到什么,忙是害羞地躲过一旁,眼中带着一丝疲惫,仍是恼怒道:“坏哥哥……” 陆北此时猛然睁开眼眸,望着眼眸水汪汪,正兀自低头不语的白雪,心中情绪复杂至极。 又举起自己的手掌。 自己方才都在做些什么。 为何,昆仑镜没有唤醒自己。 恩。 陆北此时方觉得口中有异物,甜腻之感在唇齿间荡漾开来。 正待吐出。 “陆哥哥,别吐出来……” 白雪清声道,隐隐带着一丝颤音。 正文 第一百二一章 大罗修道轮 扶桑神木。 太阳神殿之前。 这是上古妖庭的妖帝和东皇两位大能为九位小金乌居住建造的宫殿。 气势宏伟,美轮美奂,大气磅礴。 “雪儿,方才……” 陆北站在金色涟漪荡漾不停的扶桑叶形成的广场之上。 顾不上感受口中白色玉圭的甜腻气息,目光复杂地望着白雪出言问道。 “那是阴时之轮的帝王意志。”白雪三两步跳上来,柔声解释道:“妖帝修【阴阳时之道轮】之术,阳时道轮聚十大妖神……阴时之轮执亿万妖族。” 陆北眸光闪烁,疑惑道:“什么是道轮?” “道轮,就是……我也解释不了。陆哥哥可知大罗金仙一身神通的基础是什么?” 白雪用娇小玲珑的雪白爪子挠了挠大脑袋,皱了皱鼻子,做了无奈的神情,不答反问道。 陆北神色茫然地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昔年在灵台方寸山学艺之时,须菩提祖师向他传道之时,最多也就简单讲了一些真仙一身术法神通以五行本源为根基。 这么多年过去,他通过个人经历,对大罗金仙之下的真仙,金仙甚至太乙之辈的修行,已经有了自己独特的见解和领悟。 比如长生真仙修真灵,最终通过在真灵和金丹上烙印五行本源进阶。 金丹和真灵二者实为表里。 这其实是一种很玄妙的修行过程,如果把一个人真灵抽象地比作一方浩瀚的星空宇宙话。 那么烙印五行本源,就是让星空宇宙之中密布星际尘埃。 而真仙级神意或者大罗道尊的道意就是让这一方宇宙星空变的鲜活真实,幽远深邃。 至于如何与这方洪荒世界交互,调动元气海洋和法则锁链为己所用,借此施展出种种玄妙神通,实非三言两语可以说清。 “五行本源圆满的太乙金仙,再进一步便是大罗金仙。大罗者,包罗万象。” 白雪先是翻了个可爱的白眼,试图采用启发式教学,帮助陆北一点点理解道轮的概念。 陆北做出一副细心倾听状,暂且压下心中的疑惑。 “陆哥哥,大罗既然是包罗万象,诸生万物……所以每一位道尊的成道方法以及神通手段自然是不尽相同的。” 白雪仔细想着措辞,娇软道。 陆北目光微沉,心中思索。 这话倒是不假,道是一种玄妙的层次,至于你是怎么修到这种层次,方法肯定是不同的。 当然也并非完全不同,抑或是存在某种共性,但是没到那种掌上观纹的层次,是不知道这种共性的。 证道者知道,然而知‘道’者却不可与不知道者言‘道’。 “大罗金仙所施神通不可思议,但也并非无迹可寻。道轮便是他们一身道行的体现,凝练所参悟天地法则的体会于道轮之中……天道如圆,每一个道尊的手段或许不同,但道轮往往会被其等凝聚而出……传说至高无上,天道的化身道祖,更是可将一身道行凝三千道轮于一,成就混元无极……” 白雪摇晃着美丽的大脑袋,一本正经地说道。 陆北面上现出古怪之色。 “此法需要自焚吗?” “啊,陆哥哥,什么自焚?” 白雪眨着美丽灵动的大眼睛,迷惑道。 陆哥哥怎么说话好生奇怪,连身为白泽灵兽的她都听不懂了。 陆北清咳数声,古怪道:“没什么。” 修炼‘轮子’难道不需要带上一瓶汽油,到某某广场…… “上古妖帝手掌河图洛书,对时之大道参悟不浅,因此成道神通也与‘时’息息相关。” 白雪见陆北面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就是继续道。 “所以,这阴时之轮就是妖帝随手凝就的神通了。” 陆北望着太阳神殿上的那道圆形光轮,语气笃定道。 “对啊,这就是妖帝随手凝就的阴时道轮。其上有妖帝意志,妖帝意志在道轮加持之下威力绝伦,因此才能影响到陆哥哥。” 白雪三步两步地走过来,蹲坐在陆北旁边。 陆北心中思忖。 妖帝作为上古妖庭之主,帝王心性自古多疑刻薄,残留意志借助道轮之力必然无形中放大了他心底对于白雪的狐疑。 由于原本就是出于自己本心的选择,与他休戚与共的先天至宝昆仑镜自然是无计可施的。 当然,归根到底还是有着他和白雪未曾经历生死患难,缺乏信任基础的缘故。 另外一点,可能就是他收下白雪的过程太过简单随意。 恩,甚至有些小白。 似乎必须应该有一些曲折波澜才算理所当然。 好吧,这就是他和某些人的奇妙逻辑。 轻易抓住的东西,总是让人怀疑其中的真实性和逻辑性。 然后反复打自己的脸确认是不是做梦。 两边脸都打肿了,声音震天响。继而低头问自己,是真的不? ……贱不贱? 看着乖觉可爱的白雪,陆北眼中满是惭愧之色。 自己差一点就…… 雪儿尽管不说,可心里一定很难过吧。 以她心智,一定猜到是因为自己心中对她不完全信任,才会导致方才一切事情的发生。 “雪儿……对不起。” 陆北轻柔道。 坐在陆北旁边的白雪妖躯微颤,灵巧的大脑袋摇了摇,蹭了蹭陆北的胳膊,娇声道:“陆哥哥,我不怪你的……” “雪儿,这既然是阴时之轮,想来也有阳时之轮了。” “陆哥哥,你怎么知道?” 白雪奇道。 莫非陆哥哥也是和白泽一族,通达万物世情。 不知想到什么,白雪一双如清泓的蓝宝石眼眸,雾气朦胧。 “完整的时之大道,应该是不分阴阳的,显然妖帝并未掌握真正的时之大道。” 陆北面上如水沉寂,口中喃喃道。 他前世无聊之时曾经看过一本书,书中理论曾言,时间分为虚时间和实时间。 虚时间才是宇宙真正的时间,垂直于实时间。 那本书里面提到了很多有趣的理论,有些甚至荒诞不经,陆北至今记忆犹新。 比如什么奇点,黑洞,量子涨落,无中生有之类,关乎宇宙的终极问题……这些问题总是让人着迷如此。 陆北猜测妖帝为了参悟时之大道,将时之大道划分阴阳,凝聚道轮神通。 毕竟时之大道,或者是牵涉‘道’的问题,只可能一步步地去接近,而不可能直接参悟而来。 正在这时。 太阳神殿之上的那圆形道轮,突然光芒大耀,继而剧烈旋转起来。 阴时道轮亿万毫光,恰如水银流泻而下,将太阳神殿完全罩定。 颇为为太阳神殿增添了几分瑰丽奇幻之意。 “蓬蓬。” 宫殿之上的道道金红色的太阳真火突然熄灭,太阳神殿在毫光的辉映之下,好似蒙上了一层薄薄纱衣。 “陆哥哥,你跟我来。” 白雪声音疲惫地道。 陆北闻听此言,忙是跟上白雪步伐。 纯洁无暇、聪明伶俐的白泽灵兽,带着陆北向太阳神殿的殿门走去。 正文 第一百二二章 五德升轮术 太阳神殿之中。 空旷,寂寥。 这便是陆北随着白雪踏过几层玉阶,迈步进入太阳神殿之内的感受。 空荡荡的殿中没有一根玉柱矗立,空旷与寂寥正是来源于此。 不过殿中视线明亮轩敞,有着一些奇怪的东西摆设。 而脚下似乎是由某种奇特玉石铺就,陆北踏在上面,只觉如同踩在云端一般。 正是云母仙石。 高处依次向下排列着十张被重重火焰包裹的宝座。 这十张光彩夺目的宝座,陆北同样看不出是由何种材质打造。 但隐隐泛着金色的光芒,给人以至高无上之感。 陆北左右观察半刻,发现宝座玉阶之下,有着一座金光闪闪的战车之外,并无什么灵宝。 陆北淡淡道:“雪儿,此地除了那架战车,好像并没有什么灵宝。” “陆哥哥,你望天上看。” 陆北闻声抬头望去。 只见大殿中央上空有着一座散发着柔和光芒圆形光轮,此刻不知何故,光芒微微有些黯淡,带着柔弱无力之感。 陆北又向圆形光轮之侧看去,赫然发现四角之处的虚空,四团虚光正闪耀。 陆北运极目力观去,赫然发现光团之中,分别是一柄宝剑,一套帝王冕服,一方八角玉印……以及两幅画。 陆北神色淡淡道:“这是妖帝的行头?” “是啊,这些都是后天灵宝呢……比如妖帝的帝王冕服和剑,印绶,就是一套无上防御灵宝。” 白雪仰着一颗美丽的大脑袋,娇声道。 陆北叹了一口气,沉声道:“穿上这些,岂不招摇?” “雪儿,你还是先去恢复本源吧。” 白雪眼中有些失望之意流露,心道,这些东西多好看啊,陆哥哥难道不喜欢这些东西吗? 白雪摇了摇头,虽然不是太理解陆北的选择。不过也不再耽误,转而化作一道流光,向那圆形光轮之中投去。 阳时之轮,她正要借助其中的阳时本源,来唤醒沉睡在时间长河中的本源之力。 陆北百无聊赖地四处走了走。 其实看到那一套后天灵宝,他还真的有些心动,不过此刻暂且还是不要利欲熏心为好。 陆北一路施展遁光,向宫殿四璧遁去。 宫殿内部空间十分广阔,陆北遁行了足足有一刻钟,方来到东边墙壁。 陆北先是随意扫了一眼。 只见九只栩栩如生的三足金乌雕刻在墙壁之上。 三足金乌神骏异常,翎羽鲜艳炫目,眼眸倨傲睥睨,甚至随着殿中光线转动,眼神变化出喜悦和欢快之意。 这是一副壁画。 画中描述的是九只金乌在东海浴日,嬉戏玩耍的场景。 不过九只金乌的一角,分明有着一处空白。 这应该不是作画之人的粗心大意。 陆北神情淡漠,心中暗暗猜测。 若他没有猜错,作画之人应是那位上古妖帝了。 也不知其人是在九只金乌被射杀之前,还是在被射杀之后作的这幅画。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那只消失的三足金乌,一定是那来历神秘,传说是先天离火之精的陆压道君。 陆北神念沉寂其中,正打算一窥究竟。 可是突然眼前场景恍惚一片,灵台之中一物继而飞出。 昆仑镜幽幽转动,发出道道蓝紫光芒,就是向正面墙壁映照而去。 “咦。” 陆北平静无波的面容之上微微有些错愕,盖因眼前墙壁之上,赫然空无一物,九只金乌不见一只。 而眼前取而代之的是一滴通体金色犹如琥珀滚动的鲜血。 这一滴鲜血其大如斗,其圆如珠。 金红二色光芒熠熠闪烁,交相辉映,明晦不定之间仿佛遵循着某种玄妙的波动。 陆北只是以自身神念稍稍感知,蕴含着无限生机和金焱的霸道之力隐隐焚灭神识念头。 金乌精血…… 陆北微微抿唇,目光明亮至极,面上有淡淡喜悦之色流露而出。 应该可以确定了。 这壁画显然是九位小金乌被后羿射杀之后,妖帝思念九只金乌,以自身精血将记忆之中的十只小金乌临摹而出。 至于后来消失掉的那只小金乌,估计是那位离火之精,多半认为此画太过晦气。 后来于巫妖大战之后,心神一动,便泯灭了这道痕迹。 陆北将眼前虚浮不定,上下翻飞的金乌精血一把握住。 喃喃道:“这妖帝舐犊情深,实在令陆某佩服。” 然后……陆北二话不说,飞身向其他三面墙壁遁去。 果然如此。 南面墙壁之上,看到眼前一副九只金乌幼年之时的场景,陆北目光闪烁。 根本不待昆仑镜自行越出,陆北手执先天至宝,随手一照。 墙壁之上的九只金乌统统不见,最终化作一滴金乌精血。 如此这般,陆北又分别向其余两面墙壁遁去。 最终一共带着四滴精血来到殿中。 此时此刻,以陆北淡然的心性,面上洋溢着喜悦之情。 盖因,此物对他修炼天罡三十六变用处不小。 大千世界,亿万生灵,天罡三十六变多半都能以拟形之法变化而出。 而且加上白泽灵兽在他身旁,一些妖魔精怪的灵窍分布更是了如指掌。 但还是有一些先天生灵,比如金乌,鲲鹏,祖龙,麒麟……不提白泽也不知道这些曾经天地强者的灵窍排布。 就算陆北知道,没有这些先天生灵的精血,即使勉强变化出来,也是虚假之相。 更不会有这些先天生灵一丝一毫的天赋威能。 不过有了精血就不一样了。 因为,精血之中往往隐藏着一族的大秘,比如功法传承,血脉神通。 三界一些修习天罡三十六变的仙神,甚至有将一些上古妖神的后裔子嗣捉来,抽炼提纯精血灵粹,当作修炼之需的。 可惜,却无任何一人有陆北这般的好运,得到四滴纯粹到极致的金乌精血。 可以说,陆北若炼化眼前的四滴金乌精血,便可借此修习金乌一族的天赋神通。 比如三界说一说二的遁法神通,金乌化虹之术。 不仅如此,金乌精血之内蕴含的极阳之力,丰沛充裕。 甚至足以与他先前搜集一天的极阳金乌帝流浆蕴涵的极阳之力媲美。 仔细想想,陆北便不觉奇怪。 极阳之力本来就是上古妖帝的本源力量。 陆北望着正在掌中挣扎不停的金乌精血,不再犹豫。 径直在殿中寻了一处空地盘膝打坐,仰头服下一滴金乌精血,金色法力包裹这一滴金乌精血,疯狂炼化。 金乌精血刚一入喉,精血之中焱火之力猛然爆发。 陆北眉头微皱,纹丝不动。 其实以他法力浑厚程度,炼化这滴金乌精血是有些勉强的,也就将将达到炼化金乌精血的法力要求,效率低下,旷日持久。 当然若没有昆仑镜磨灭一位大罗道尊的残留意志,连资格都不具备。 因为来自妖帝残留的强者意志甚至能在炼化途中,出于本能地催动精血,将他反噬至死。 不过在昆仑镜面前,这一切也只能是假设。 陆北正待闭目调息,只觉怀中骤然异动。 一本薄薄琴谱飞出现于陆北眼前,其上文字碎成无数金色咒文流光,如小溪汇聚成河一般,向陆北灵台齐齐涌去。 这本昔年来自神秘强者赠送的琴谱,至此不存于世。 此物本来就是雪水凝就,而今却在此处炎火之地消散,暗合因果无始无终之意。 当真如根本就不存在过一般。 陆北下意识地想要躲过,但一股意志遥遥锁定自己,只觉避无可避。 当然也是这股意志带着几分熟悉的善意,陆北才没有强行催动昆仑镜挣脱控制。 “五德升轮之术。” 陆北猛然睁开眼眸,眼眸惊异至极。 他强行压下心中生起的滔天波澜,依照这五德升轮的法门炼化金乌精血。 不过片刻,陆北就为这法门的炼化速度感到心惊不已。 原本以他估计,一滴金乌精血起码要在此地炼化旬月之久,这还是保守估计。 可运用五德升轮之术不过半天,一滴金乌精血就被他炼化一空。 陆北面上现出思索之色。 莫非是没有完全炼化。 他仔细感知一番,赫然发现自身灵窍之中一只只金乌虚影在腾飞不止,金色火焰翻滚汹涌。 倒是与血色晶璧相安无事。 并不奇怪,自己的牙齿还能天天咬住自己的舌头不成。 当然若不是自己的舌头就另当别论了。 陆北目光微凝,心中寻思不停。 金乌变,五德升轮,道轮之术……天、地、人三皇,妖帝。 这其中好似有一张大手,隐隐操纵着他的修道之途。 想了半晌,毫无头绪,陆北不再多思。 转而继续炼化剩余三滴金乌精血。 正文 第一百二三章 雷鼓和战车 时光如流水,倏尔已有半个月过去。 太阳神殿之中,空旷宁静。 一位素衣青年端坐盘膝于大殿正中,双眸紧闭,气度凝然。 坚毅如松的挺拔身形好似包裹在一团金色火焰之中,金焱之光照耀之下,如斧削刀刻的冷峻面容更是多了几分威严之意。 倏然。 清越的鸟鸣之声响起,在空荡荡的宫殿中久久回响不绝。 陆北周身三丈之地,金乌虚影纷飞,继而朵朵金色火焰花朵剧烈燃起,炉炭熊熊,灼热的气息充斥了整个大殿。 然而对于这座饱经沧桑,亘古久远的大殿而言,实在不值一哂。 扑棱棱…… 一只威严圣洁,冷眸凌厉的三足金乌突然在虚空中现出身形,两张翅膀展开之间,道道大日金焱如流星一般摇曳而过。 一道长虹闪烁,三足金乌便在殿中飞了几个来回。 金焱无声消散,一个身形陡然变化而出。 陆北神情无悲无喜,心中却感慨不已,历时半月之久,这金乌变终于修成了。 陆北心神动处,身后现出一道火红色的虚影光轮,就待完全凝就而出。 可不过存在一瞬,若风中残烛一般黯淡的光芒,就消失不见。 心道果然如此,继而陆北也不以为意。 抬头向宫殿上空望去,发现白雪仍然没有出来。 陆北转而继续静静体悟金乌血脉深处传承的化虹之术。 金乌之术共有三重境界。 一息,一瞬,一念。 他现在只是修到第一重境界而已。 金乌化虹之术第一重境界,一息十二万九千六百里,暗合一元之数。 从这一点上来看,似乎比猴王的筋斗云神通要稍强许多。 其实不然。 筋斗云神通是一个跟斗十万八千里。 可一息之间,猴王能翻多少个跟斗? 而且猴王的筋斗云甚至在大罗以下的仙人中,都是名列前茅的遁法神通。 不过,陆北如果将金乌之术修到第二重境界,肯定要比筋斗云要快上许多。 至于修炼到第三重境界,到达一念十二万九千六百里的速度,陆北方才炼化的四滴金乌精血是远远不够的。 可就算如此,陆北而今的遁法神通,也要比他先前的纵地金光要强上许多了。 纵地金光,一瞬千里。而金乌化虹,却是一息十二万九千六百里。 一呼一吸便是一息,一个成年人一分钟呼吸约在十五次到二十次之间。 仙人身轻体健,脱胎换骨,呼吸何其悠长。 一分钟约在二十次,合三秒一次。 三瞬为一秒有余,那么堪堪三秒的一息之间约是十瞬。 换而言之,陆北此时施展金乌化虹之术,速度整整是纵地金光的十倍有余。 而且不仅仅如此,以前他施展纵地金光这等陆上神行的大神通,消耗法力可谓海量。 而今这化虹之术,由于是金乌一族的天赋神通,法力消耗近乎微乎其微。 从此之后,陆北可谓是在不善追捕的真仙手下,都多了几分自保之力。 这些想法在陆北心中一一闪过,但他心中并没有什么欣喜若狂的情绪。 逃命之术再犀利又如何,转进如风……终归不是一件什么光彩的事情。 此时,陆北再次向殿中高空望去,眼中隐含担忧之色。 白雪进入阳时之轮,已有半月之久,也不知现在如何了。 恩。 陆北仔细打量,方留意到阳时之轮赫然比先前所见缩小了许多,若非外围流逸而出的白光仍是将白雪的娇小身形蒙上了一层雾霭,陆北几乎都要认为这阳时之轮,是不是已经完全无用了。 陆北法力运于双眸之间,隔垣洞见,依稀见到一个白色灵兽在其中翻飞不停。 陆北淡淡一笑,心道,也不知雪儿出来之后,会怎么样? 正在思索之时,一道白光突然自阳时之轮中飞出。 纯洁无暇,仿若雪中精灵一般的白泽灵兽,长长的眉睫轻颤,继而睁了开来,蓝宝石一般明亮的眼眸精光四射……望见陆北,眼中满是欣喜雀跃之色。 “陆哥哥。” 白泽灵兽身形如电,刹那之间在虚空中化作一只小猫,跳了过来。 “雪儿,你恢复了?”陆北下意识地想要躲过,竟然没躲得过,继而温声道:“雪儿,为何你只吸收阳时之轮的本源力量。” “我也不知道,记得沉睡之前,爷爷告诫我,苏醒之后,可去汤谷秘境寻找妖帝陛下留下的阳时道力。” 白雪想了半天,清声道。 陆北心中思索半晌,隐隐有所猜测。 可能雪儿被封印就相当于在虚时间上静止,自然不受天地变化的影响。 但作为代价,其中的阳时道力,也在一刻不停的消逝。 也就是雪儿所存在的时间是不完整的,现在吸收阳时道轮的本源力量,方在时间轴上补充了那缺失的一部分。 这恐怕同样是雪儿先前一直想着睡觉,而不想着恢复一身法力和修为的原因了。 陆北心念此处,就是淡淡笑道:“从此以后,你应该可以慢慢恢复修为了。” “陆哥哥,你怎么知道……本来还想给你个惊喜呢。” 白雪在陆北左边肩膀娇腻道。 吐气如兰,毛茸茸的绒毛扰得陆北左耳微觉异样,陆北忙是一把将这白泽灵兽如抱着小猫一般,抱在怀中。 “别闹了,你看看那是何物?” 陆北不顾白雪微微挣扎的身形,询问道。 “应该是妖帝的战车。”白雪被陆北抱着,眼眸之中微微有些羞意流露,糯软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道:“陆哥哥,咱们去看看。” 陆北抱着身形柔软,轻盈无物的白雪,向停靠在十张宝座之旁的那辆金光闪闪的战车走去。 这战车通体仿若铜浇金铸一般,金光闪闪,两个圆行车辕呈暗褐色,高大威武。 令人印象深刻的是战车之上架着一面椭圆形的战鼓。 战鼓鼓面苍玄,其上不时有着道道白色雷霆闪烁缠绕,与苍玄鼓面相衬,隐隐带着一丝凶兽的莽荒意志。 “夔牛?” 陆北平静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惊讶。 夔牛即雷兽,一足奇兽。 《山海志?大荒东经》载:【状如牛,苍身而无角,一足,出入水则有风雨,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其名为夔;人皇轩辕氏伐蚩尤,九天玄女为帝制夔牛鼓八十面】 “陆哥哥,你身具金乌血脉,应该能够御使这辆战车。” 闻听此言,陆北神情微微错愕。 心道,自己方才没有告诉雪儿自己获得金乌精血,她又是如何知道的。 陆北想了想,只能归结于这白泽灵兽的神异天赋。 此刻也不再耽搁,催动自身金乌精血,顷刻之间,陆北面上现出威严堂皇的凛然气息。 此时,心中默念收宝法诀,向那金色战车收摄而去。 正文 第一百二四章 金乌映海波 “嗡……” 金色战车剧烈颤抖不止,夔牛鼓白色雷霆同样暴躁起来,条条粗若婴儿手臂的雷蛇翻滚,似乎要自行震荡,发出声音。 若陆北真的让这面夔牛鼓的雷音震出,那么他还未炼就阳神的元神必定受到雷亟。 当然在陆北催动金乌精血配合法力,收摄此车之下,这一切当然不会发生。 相反,战车突然化作一道金色流光,飞到陆北掌中。 小巧古拙,堂皇巍峨的金色战车,在陆北手掌之中微微跳跃。 陆北望着这辆战车,目光惊异之余,还微微有着遗憾流露而出。 可惜没有八爪火螭,否则御使六条真仙八爪火螭拉车,便可以过把妖帝的瘾了。 “陆哥哥,我去帮你把那几件灵宝取下来。” 话音未落,白雪便化作一道流光向大殿上空的那四团虚浮不定的白色光华飞去。 见此,陆北面上露出无奈之色。 好吧,既然取走了妖帝的战车,也不在乎妖帝这一身行头了。 不过,无论如何,他都是不会穿出去的,实在是太招摇了。 他又不是猴王,对披挂行头情有独钟。 说起猴王,他或许出了汤谷之后,可以去看看这只胆大包天的猴子。 按照时间线,这只猴子也该大闹地府了吧。 “雪儿,小心……” 就在陆北神游天外之时,陆北灵觉之中猝然感到一股生涩滞碍之感。 掌中昆仑镜现出,一道蓝紫光柱将白雪身形罩定,于间不容发之际,向自己身旁牵引挪转。 与此同时,那套帝王冠冕之上,突然现出道道金色掌印,这些虚浮的苍老掌印翻滚着霸道炽烈的金色火焰,同时散发出一股毁灭焚寂的浩瀚气息。 “这怎么会有大罗道尊的布置?” 白雪轻飘飘地落在陆北身旁,心有余悸地道。 “看来,是有人在这上面刻意留了一道禁制,不想让别人取走妖帝曾经的信物。” 陆北泠然道。 上古妖帝的信物肯定不止这一件,但妖帝陨落之后,恐怕也只有这一套帝王冠冕和印绶佩剑尚存于世了。 至于是何人留下的手段布置,并不难猜。 其实这道手段对大罗道尊强者而言,几近与无。 但大罗道尊怎么会无聊到来汤谷秘境,去取妖帝的遗物。 至于大罗以下的人物是否能来到此地……且不说外间的重重后天禁制,就是九座山峰连接的先天大阵,也不是一般的真仙、金仙强者能够踏足的。 然而,那一位强者仍是加上了一道保险,行事风格谨慎至此,可见一斑。 “哥哥,你看,我还取来了这个……” 白雪此时也不失望,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神情又是变得雀跃了起来。 白色毛绒的蹄子扬起,两幅画轴便静静悬浮在陆北身前。显然,这两幅画轴没有那位强者种下禁制。 否则,白雪就是真的一无所获了。 “陆哥哥,你看看这是什么宝物?” 见陆北身形微顿,白雪一双如蓝宝石明亮澄澈的眼眸之中,满是期待之色,出言催促道。 陆北看了画轴一眼,眼眸微黯,良久之后,深吸了一口气,方接过。 轻轻展开一幅,陆北微觉讶异。 “陆哥哥,是什么宝物吗?” “并不是。”陆北神情古怪道。 白雪跳上陆北肩头,探出一颗大脑袋就向画上看去。 “天后娘娘……” 画上竟然是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 寥寥几笔之间。 此女冰肌玉骨,仙姿玉色,靥辅承权,气质华贵无比……跃然纸上。 天后羲和吗? 陆北微微抿唇,眼中有几分明悟之色闪过。 一阵风起。 “刷拉。” “陆哥哥,我来看看这幅画。” 白雪说着便轻轻吐了一口气,另外一幅画轴在虚空中霍然展开。 画中同样是一个不输天后羲和绝色姿容的女子。 陆北神色淡淡看了一眼,乍然觉得眼前之人,清淡眉眼依稀有着几分熟悉之感。 仔细一想,也不出奇。 “这是嫦羲姐姐?” 白雪眨了眨美丽的灵睫,柔声道。 声音之中带着很是复杂的情绪,有喜悦,有怅惘,还有悲伤…… 陆北扫了一眼,沉声道:“雪儿,把这两幅画放回去吧。” “陆哥哥,画中的嫦羲姐姐那么好看,不留着吗?” 白雪支棱着两个粉红嘟嘟的小巧耳朵,眼中闪过一抹慧黠之光,糯声道。 陆北神情微微有些尴尬。 这雪儿,性子还真像个小孩子。 收集这类似照片的东西有什么用? 时不时的‘索然无味’一下吗? 又不是什么灵宝……实在没有什么意义。 转而又见白雪如清泓的眼眸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陆北清咳一声道:“你喜欢就留着吧。” 白雪飞快将两幅画收起,轻柔地吐了一口气,白光闪烁,两幅画也不知被这白泽灵兽放在什么地方去了。 陆北见诸事已毕,自知此地多留无益。 心中又惦念采炼阳五气的事情,便带着白雪出了太阳神殿。 此次回到先前之地,倒是轻而易举。 陆北也不耽搁,一路施展天罡变化神通,躲过扶桑神木之上的赤炎金猊。 又在第五根枝桠之上,寻了个方便捕捉极阳金乌帝流浆的地方,稍作停留,几天之后,只觉极阳之力贮备充足。 这才取出七星璇杓,向第一根枝桠飞遁而去,正待越出此地先天大阵笼罩的范围。 忽然发现眼前炎海之中,那只八爪火螭仍在游弋不止。 这只八爪火螭倒是好毅力。 陆北目光微沉,心中冷冽道。 “陆哥哥,你用战车……看能不能将它擒下。” 白雪在陆北怀中慵懒地翻了个身,轻声道。 陆北微微点头,他心中正有此意。 若是能收服一头真仙级妖兽,应该算是他此行最大的收获了。 掌中现出那架金色战车,此车方一现出,车首部分当即就糅合成一道粗若水柱的金色气漩。 阵阵莫名吸力向那头真仙级的八爪火螭当头罩去。 然而,那头八爪火螭感知到这熟悉的气息,并未心甘情愿地就范,身形抖动之间,就向炎海底部沉去。 火红的岩浆翻滚着气泡,此妖竟然逃了。 陆北眼中有些失望之色,心知定是自己无法完全炼化和驱使这架战车的缘故。 只能留待以后修为提升之后,再来此地收服此妖了。 陆北心中定下计来,金乌化虹之术施展而出,在七星璇杓这柄钥匙的指引下,向汤谷秘境的外围区域遁去。 小心翼翼地绕过重重后天杀阵,陆北终于出了汤谷秘境。 东海之上。 碧波万顷,天高海阔。 云雾缭绕之间,一队羽毛洁白,身形庞大的海鸥在蓝天之下快速飞过。 “哗啦。” 海鸥仿佛感受到了某种来自血脉的压制,嘶鸣着就向四处高空散去。 无尽金光之下,一只神骏异常,威严堂皇的三足金乌展翼飞出。睥睨天下的一对金眸闪烁之间,三足金乌便在空中化作一个神情默然的素衣青年。 陆北神念向四处海域搜索半晌,五行遁法施展而出,便径直向五百里外的一座水上陆洲飞去。 正文 第一百二五章 混鲲太冥气 这是一座方圆上千里的水上陆洲。 碧波四面环合,便是洲陆。 其上山峰挺立,曲涧深沉。两崖花木争奇,几处松篁斗翠。 一处青崖如镜陡削,苍松缠绕着低垂的藤萝在清风中左右摇摆, 几簇粉红色的小花绽放着嫩蕊……引得几只色彩鲜艳的蝴蝶驻足流连。 这面青崖正对前方一道瀑布,水气缭绕之间,午后逆光之下,瀑布上空隐隐有一道七色彩虹。 “海外有仙山,岂止于三岛。” 古奇苍松之下的青崖突然洞开,一个素衣青年负手而立,望着眼前的景色,口中喃喃道。 “陆哥哥,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这里也太无聊了……” 一只双角耸立,通体雪白无暇的灵兽,吐音抱怨道。 陆北淡淡笑道:“快了。” 说着,一道挺拔硬朗身形便自山洞越出,乘奔御风而去。 其人心神动处,只见一道道青罗翠郁的草木花朵,纷纷枯萎,发出焦黄的色彩。 就连那千竿修竹,十里翠篁,条条藤萝,道道青碧都似乎被夺去了草木灵机。 陆北神色不变,周身光晕笼罩整个深谷,继而焦黄枯萎的青草花木,青碧莹澈一如之前。 不仅如此,一些青草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起来,藤蔓延展铺陈,直到半人高有余,方才停止生长之势。 “花开顷刻……欲先予之,必先夺之。这地仙之道,我也只是走了一半而已。” 陆北静静站在瀑布面前,神情沉寂,心中寻思不停。 自他和白雪一起来到这无名洲陆,已经有大半年之久了。 并非是他贪恋此地景色,恋栈不去。 当然也不是什么……在这里从此过上了没羞没臊……恩,无忧无虑的生活。 在这处无名洲陆之上的大半年,他不是出去采炼阳之五气,就是在洞府内,自极阳金乌帝流浆中抽取极阳之力。 好在经过大半年的漫长时间修炼,胸中经过极阳之力淬炼过的阳五气已然慢慢凝实, 而今他的修为,在一些仙人眼中,应该与地仙无异。 不过陆北心中知道,其实他还不过是伪地仙罢了。 五气没有朝元,根本谈不上是地仙之境。 三界修道之人,不提其他鬼仙之道,神灵信仰之道,单说金丹大道。 一旦将天地灵机按照法则符箓凝练修出,无论是不入金丹的人物,还是真仙强者,都可以自称修成‘法力’。 这也就是有一些人法力无边,神通广大;一些人法力低微,神通不济说法的原因。 法力本质是按照符箓之法凝练而成的力量。 所以称‘法’。 当然,太清、玉清、上清三教门人所凝之‘法’自然是不同的。 这同样也是一些仙人能够从气机法力的波动,判断出是哪一教仙人的根据。 可地仙之法力和金仙之法力除了‘量’上,也并非完全没有区别。 如果没有一点区别,五气朝元的地仙,也就不会被称为仙道第一境了。 何谓元者,始也,初也。 自地仙之境始,五气朝元,仙人法力此时方以‘元’来标称。 比如地仙不登三十三重天,不与人争斗,大致可有九千余年的寿命。 也就是说,自其等修成地仙之日起,根本无需日夜打坐,仅仅靠着平时举止随意地呼吸吐纳天地五气灵机,金丹自行凝练法力符箓长河……九千年之后,便可积蓄出九千年的法力。 自然,勤奋修炼是可以大大加快这个过程。 比如,就有一些修炼不辍的地仙……甚至在几千年之中,修炼出数万年法力的。 可三界之中大部分地仙的法力普遍不足一元之数。 道理很简单,攻伐斗战必定消耗补充积蓄。 ‘元’之意不仅仅粗陋至此。 金仙既然号称【一念生域,法有元灵】,此言便意味着法力之中有着自身的真灵意志存在……此时法力便不再是死物。 而真灵意志的承载体就是‘元’。 陆北虽然已经凝练阳之五气,但并未朝元,此时也只能称一句伪地仙。 当然,若五气阴阳朝元,成就‘玄元’,他以后的道途必定是十分宽广的。 一个‘玄’字,足见不凡。 陆北心神动处,便向瀑布前的一方大石潭前站定。 “雪儿,你修为恢复的如何了。” “地仙了吧……” 白雪伸出灵巧雪白的小蹄挠了挠大脑袋,不确定地道。 陆北神色淡淡地看了一眼,发现果然白雪周身五气萦绕,头顶五彩之光,隐隐成华盖之状。 “陆哥哥,咱们下一步去哪儿?” 白雪踩着圆润光滑的鹅卵石,盈盈走到陆北面前低声问道。 “先去东胜神洲看一位朋友。”陆北目光悠远,向东方天际看了一眼,叹气道:“然后再去北俱芦洲。” “还去北俱芦洲啊?” 白雪眨着美丽的灵睫,讶异道。 “恩,怎么了?” 陆北奇道。 “那里穷山恶水的,有什么好玩的。”白雪吐了吐舌头,娇声道:“而且,那里现在大妖成群,好勇斗狠……很是危险呢。” 陆北凝声道:“可是不得不去。” 地仙五气朝元之路,他如今才走一半。 阴之五气,天地之间倒是也并非北俱芦洲不可,但极阴混鲲太冥气…… 念及此处,陆北心中微动。 “雪儿,你知道极阴混鲲太冥气吗?” “混鲲太冥气,妖师的本源之气?陆哥哥,你问这个干什么,你不会……” 白雪惊讶道,明亮的眸子之中露出担忧之色。 上古之时,爷爷就说过,那头鲲鹏尖喙狭眸,心性阴沉,狡诈残忍……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 陆哥哥怎么会想着打那妖师的主意。 不行,太过危险了。 “陆哥哥千万不要去,妖师深不可测,不好招惹。” 白雪如蓝宝石的眼眸之中流露出急切之色,脱口而出道。 “恩,我知道。” “你不知道……” 白雪走上前来,在陆北面前,气急道。 陆北看着面前这不盈一尺的白泽灵兽的美丽面孔,心中微微有些暖流涌过。 “陆哥哥,可听过逍遥游?” 白雪回过神来,忙是扭过头去望着水潭柔声道。 “庄子的逍遥游?”陆北目光闪烁。 心道,这位庄子恐怕是那位玄都大法师的转世之身了。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鲲之大……” 白雪也不答陆北的疑问,仍是自顾自地轻声吟诵道。 白泽灵兽咬文断字,显然与常人不同,娇俏甜腻的声音之中带着几许清灵空明。 “鲲之大,一锅炖不下。鹏之大,需要两个烧烤架,一个秘制,一个微辣……” “咳咳,陆哥哥,你说什么呢?” 白雪剧烈地咳嗽几声,方扭过头来,翻了个可爱的白眼,糯声喝道。 陆北神色微微尴尬,正色道:“雪儿,妖师既然修为如此精湛,可我为何在南赡部洲,不曾听闻过一丝一毫关乎他的行踪。” “我也不知道,这等大罗金仙,我也无法探查究竟。” 白雪仔细想了半天,摇了摇头道。 陆北眸光闪烁,心中倒是想起一个传说。 据说,在后西游时代,也就是在宋朝时期。 西方佛门的降龙罗汉下凡,就是为了对付这位妖师的转世之身。 自他来到这个世界,见到《西游记》中那只猴子起。 他就一直思索,这方神话世界和前世地球的关联。 比如,前世的神话虽然不能全信,但也可以作一些参考。 前世地球所在的宇宙号称末法时代,可自己所处的这方神话世界的故事偏偏却在地球之上流传。 当真是令人称奇。 至于一些时间轴上的错漏延迟……或许是低层位面向高层外面投射……经过重重维度衍射之后,所造成的误差罢了。 就连光线经过两种介质都有折射加反射以及散射呢。 至于为何前世地球是高层位面,这个问题显而易见。 隔绝超凡,能级在各个方向上达到动态平衡…… 陆北目光微动,这般一来,自己相对于这方神话世界中的人物,优势也是显而易见的了。 正文 第一百二六章 花果山七妖 东胜神洲。 花果山。 此山势镇汪洋,威宁瑶海。木火方隅高积上,东海之处耸崇巅。 四面树木遮阴,左右芝兰相衬。 几只不大的小猴子唧唧个不停,在参天古木之间的藤萝之间,嬉戏玩耍。 远处隐隐传来刀枪之声,惊起林中青雀,鹧鸪飞起。 一猴道:“大王又操练了。” 另一猴嬉笑道:“不是,不是,大王这是在宴饮宾客。” 原来自猴王从龙宫借来兵器,大开旗鼓,响震铜锣。 将四个老猴封为健将;将两个马猴唤作马、流二元帅;两个通背老猿唤作崩、琶二将军。 猴王将安营扎寨,赏罚诸事,都交给四健将维持。 然后,日逐腾云驾雾,遨游四海,行乐千山。施展武艺,遍访英豪;弄神通,广交贤友。 先后会了七个弟兄,乃牛魔王、蛟魔王、鹏魔王、狮驼王、猕猴王、禺狨王。 七头大妖,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讲文论武,走酒传觞,弦歌吹舞,朝去暮回,无般不乐。 这一日。 正是七头大妖正在一处吃酒,猴王想要卖弄本事,将自家的猴子猴孙的操练技艺展示给六位兄弟。 因此才引得这滔天响声。 突然花果山上空一道金光闪过,这几只在林木之中嬉戏的猴子面容大惊。 “这是又来了哪路大王吗?” 一个小猴低声道。 但是却没有人去回复它。 金色遁光之上,陆北一袭素色云纹简领衣袍,腰间悬着一柄三尺三寸长的宝剑。 目光悠远,冷漠神情之中,带着一股如玄潭深渊的沉寂森然气度。 二十五六岁的青年,早已经与清秀之类的词汇划分了界线。 自陆北入道,至如今已倏然有半个甲子有余。 陆北目光微动,化作一道流光向花果山之顶落去。 碎石四分五裂。 青苔集翠,蚁虫乱爬。 一个高大身影的遮蔽,让这些由几个神经节构成的简单生命,感受到了一股凉爽之意。 皆是搬弄着粮食草屑从如山岳一般的身影下走过,就在这么一个阳光正热的正午。 生命,蝼蚁一般的生命。 朝生夕死,只为贪恋那一瞬间的荫凉和舒适。 陆北望着远处孕育猴王的仙孢残骸,心中涌起如身后大海一般的波澜。 “大胆,你是何人。” 这时,一队手持刀枪的猴兵看到一个人族在山顶流连,就是呼喝道。 “告知你家大王,就说陆姓故人来访。” 陆北转过身来,望着眼前这些猴王的猴子猴孙,微微一笑道。 “你等着。” 一个或许是头目的猴兵,冲身旁的几个猴子道了一声,便转身向花果山跑去。 花果山,水帘洞洞天。 即便是这个烈日炎炎的夏季,都凉爽宜人的所在。 怪石林立,水气升腾,一道瀑布仿若自九天而落,哗啦之声,震耳欲聋。 “大王,外面来了一个人族,说是你的故人。” 猴兵来到水帘洞中,冲猴王禀告道。 水帘洞中。 七位形象各异的大妖,正在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石桌之上,珍馐美味,新鲜瓜果,琼浆玉液,龙肝凤髓,恩,这个没有。 白花花,烤的金黄油光滚动的……人肉,这个可以有。 不吃人的妖怪,好像很少。 《西游记》中其实,就有猴王变化出美女,或金银引诱花果山人族的事迹。 当然,现如今的版本都是‘和谐’过了的。 这才是一个赤裸裸的后洪荒时代。 茹毛饮血,弱肉强食,在战火和野蛮中建立的文明,本来就是一件奢侈的东西。 “人族吗?本王正好刚才还没吃过瘾。” 一个鼻若鹰钩,褐色眼眸深陷眼窝,脸颊如鸟狭长的白面青年,冷冽道。 “胡闹什么,说不得是七弟的朋友。” 一个浑身金光闪闪,眼眸熠熠的金丝母猴,冷声道。 “哼。” 鹏魔王斜睨了一眼禺狨王,仰头一口饮尽杯中之酒。 这时,身形魁梧,眼若铜铃的牛头大汉,打了个响鼻,瓮声瓮气道:“七弟,老牛随你去看看。” 这牛头大汉头上两个犄角弯弯,一袭黑色大氅之下苍青色的铠甲,在洞顶投射而来的熹微光线下,闪烁着冷意幽幽的玄光。 其余几位大妖,目光闪烁,也是相互交换了个眼色。 猴王此时脑海之中尚不停此回想,陆姓朋友…… “各位兄长暂且吃酒,容俺老孙出去看看。” 猴王眼眸疑惑,三步两步出了水帘洞。 牛魔王朗声大笑一声,也是随后跟上。 显然对这位美猴王的人族朋友兴趣颇高。 身材雄壮,一袭黄色短衫的狮驼王面上露出思索之色,放下酒杯,笑道:“同去,同去。” 其余几位妖王,见牛魔王和狮驼王已经离开此地,都是放下酒盅,向花果山顶遁去。 花果山山顶。 陆北站在此处,望着这颗据说是混沌石的残片出神。 他神念感知之下,发现这块儿石头,并没有什么出奇。 但他仍是在看,细细地看……细察其纹理,穷究其根源。 他并不打算拿起来放在掌中观看,因为…… “陆北?!” 一道惊异中带着喜悦的声音传来,打断了陆北的思绪。 陆北转过身来,望向这只美猴王,笑道:“猴子,好久不见啊。” 此时,六位大妖先后来到。 同样是先后看到眼前的这位青年,以及正在和这位青年叙话的猴王。 “七弟,这位是?” 大力牛魔王上前一步,龙行虎步,居高临下地道。 陆北眸光微眯,淡淡一笑道:“在下陆北,阁下可是牛魔王。” “你竟然也认识俺老牛。” 牛魔王朗声笑道。 本是倨然桀骜的眼眸,眼底闪过一丝凝重之意。 此人看气息不过地仙境界,为何隐隐给他以锋锐之感。 不动声色地向其人腰间所悬的三生神剑看了一眼,瞳孔微缩。 莫非这位是真仙。 牛魔王毕竟来历不凡,可是知道三界之中,有不少神通广大之辈,喜欢隐藏自身修为。 “陆北,你怎么得暇来老孙的花果山来了?” 猴王呲牙咧嘴地笑道。 “顺路来看看你。” 陆北眸光微闪,向不远处或似笑非笑,或眼神冷漠的几位妖王看了一眼。 眼前这几位妖王,气息肆意霸道,金仙者寥寥无几。 不过真仙巅峰者倒是不少。 “走,走,随俺老孙喝酒去。” 猴王一边笑着,一边拉着陆北的胳膊往水帘洞走。 狮驼王咧嘴大笑道:“我等又新添一弟兄啊。” 说着也随着美猴王向洞中而去。 蛟魔王不屑一笑,冷嗤道:“这般修为,若非是七弟的朋友,我等还真想尝尝人族修士的血肉。” 蛟魔王,北海龙王的私生子。 由于美猴王还未在天庭讨伐之后,打出齐天大圣的称号,此时的七位大妖却是不敢称圣。 正文 第一百二七章 谈笑非晏晏 水帘洞。 瀑布飞泉,白虹平起;千寻雪浪,海风吹帘;江月照依,余流润翠。 陆北随着七位妖王进了洞府之中。 一路之上,但见奇形怪状的妖怪和猴妖等众向他好奇望去,显然对陆北能陪着自家大王,感到惊讶不已。 花果山不仅仅是有着猴妖,还有一个个青面獠牙,虎背熊腰的妖怪。 陆北一袭素衫,神情从容,和猴王叙着话便来到水帘洞中。 众人分宾主落座。 “陆北,来来……我给你介绍下几个结义弟兄。” 猴王笑着招呼道。 “这是牛魔王,方才你见过了。” 大力牛魔王笑道:“陆兄弟,老牛是个粗人,敬你一杯。” 说着举起盛满猴儿酒的石樽,一饮而尽。 “牛兄客气了。” 陆北举起已经被旁边小猴儿倒满酒液的一盏石樽,也是毫不客气地仰头饮尽。 和这些妖王在一块儿行事,容不得虚饰性情。 尤其是大力牛魔王此妖以堂堂金仙级大妖的身份向他敬酒,若他推三阻四,眼前这妖王一副热情好客的样子,顷刻之间便会翻脸无情。 “好,痛快。” 牛魔王放下酒樽,哈哈大笑道。 一颗硕大的牛头,打着酒嗝,笑声爽朗粗犷。 “陆小兄弟,某家也敬你一杯。” 黄衫短褂的狮驼王此时也是站起身来,醉眼迷离地道。 “这位是俺老孙的四哥,名号狮驼王是也,你们好生亲近亲近。” 猴王介绍道。 陆北站起身来,望着这有着真仙修为的狮驼王,目中沉思片刻,就是笑道:“应该是陆某敬狮驼王一杯才是。” “哪来的小毛孩儿,也配让我等敬酒。” 鹏魔王眼眸不屑之色一闪而过,讥讽道。 此言一出,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咚。” 牛魔王牛眼怒睁,重重放下酒樽,喝道:“鹏老三,说什么混账话,这是七弟的朋友,自然也是我们七兄弟的朋友。” “陆小兄弟,莫怪。” 牛魔王这是转过脸来,笑道。 陆北眸光微沉,抿了一口酒,神情不置可否。 “还未请教陆小兄弟和七弟是怎么认识的?” 一只浑身毛茸茸,尖嘴塌鼻,叶耳支棱双立的猴子出言问道。 这位妖王正是猕猴王。 陆北淡淡扫了一眼这不过一行本源真仙的猕猴王。 只是一道泠然目光,猕猴王后颈一撮白毛突然倒立起来,就算猕猴王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只是心中一突而已,不自然地将与陆北对视的目光躲开。 “这个老孙来说,诸位兄长都知道俺老孙是天生地养的石猴,可这一身本事可不是天授。” 猴王喝的两颊通红,眼眸迷醉,此时笑道。 “这个,老牛知道……听七弟手下小妖说,七弟曾渡海访仙学道,莫非这位陆兄弟……” 牛魔王似乎是颇为随意地说道。 “都是些陈年旧事了,不提也罢……不过,陆北正是与俺老孙在那时一起拜入大能坐下学得道。” 猴王心思精明伶俐,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道。 他可未曾忘记在离开灵台方寸山之时,须菩提祖师告诫过他的话语。 “原来是师出名门,我说怪不得,怪不得。” 大力牛魔王神情微愕,继而大笑道。 狮驼王也是陪着笑。 猕猴王与禺狨王相视一眼,闪过几分明悟。 二妖都是在东胜神洲占山为王的妖王。 禺狨王由于母猴之属的缘故,尽管此刻是真仙巅峰修为,比美猴王还要隐隐强上一线,可也仅仅排在七兄弟之六。 值得一提的是,七妖王此时除却牛魔王是水、火、土三行本源圆满的金仙外,其他诸位妖王如蛟魔王、鹏魔王则是真仙巅峰……狮驼王、猕猴王则是真仙修为。 这时,狮驼王咧嘴笑道:“诸位,我这里有一个提议。” 闻听此言,猴王心中一动,其余诸妖王则是疑惑地看着狮驼王。 “既然这位陆兄弟是七弟的小兄弟,不如我等众人重新结拜,将这位陆兄弟一并纳入如何。” 狮驼王摇着狮子脑袋,向诸位妖王望去。 恩,响应者寥寥。 “哈哈,喝酒,此事容后再议。” 牛魔王粗豪大笑着轻轻揭过此事。 心中却是鄙夷道,这头狮子到底是真傻还是真傻,这种话竟然说得出来。 人族和妖族结为义兄弟,异想天开……亏这头狮子想得出来。 “有何不可。”蛟魔王面上带着一丝讥讽之意,似笑非笑地道:“既然这位陆兄弟是和七弟一般跟脚不凡,想来会些不少神通本事了……也让我等见识一番才是。” 蛟魔王这般说,当然不是允许陆北加入七妖王排行,他自诩眼力不凡……判定陆北只要一出手,神通拙劣,自然丢人现眼,什么加入七妖王就是一句笑话了。 而且还有个摆不上台面的意图,丢的不仅仅是陆北一个人的脸,还有猴王的面子。 “我等妖族,只信奉拳头大才是真理,这位小兄弟,不耍出一番手段,却是说不过去。” 鹏魔王一双狭长阴冷眼眸,此时目光玩味,同样出声附和道。 闻听二妖之言,诸位妖王也是将目光投向陆北,静待陆北说出何等言语。 若其人真正无甚大本事,何以有资格与他们七大妖王称兄道弟,谈笑饮酒。 况且只是一区区人族,若非其人是猴王的旧识,这等不入长生真仙的人族蝼蚁,皆是他们的腹中之物罢了。 猴王眼珠连连转动,扭过雷公嘴的猴脸,充满期待地望向陆北,呲牙笑道:“陆北,这些时日不见,可是学了什么本事。” 陆北举起酒樽,淡漠地看了一眼鹏魔王和蛟魔王二妖,顿声道:“陆某所习神通,只为斗战攻伐,不为表演杂耍。”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蛟魔王霍然站起,真仙大妖的凛然霸道和肆意张扬的气势向陆北笼罩而去。 陆北淡淡一笑,举起酒樽自顾自地饮酒,八方不同,镇定从容。 “鼠辈,你等人族果然喜欢做缩头……” 鹏魔王这时出言喝骂道。 陆北猛然放下酒樽,如剑锋锐的目光向鹏魔王望去,沉声喝道:“被毛戴角,湿生卵化之辈,也敢对陆某大呼小叫。” 陆北目光冷冽如刀,心中对蛟魔王和鹏魔王二妖已然是厌恶至极。 他来此地,只不过是兴致起处,来看下猴王而已。不想就受着这二妖的咄咄逼人,步步威凌。 其实也不怪陆北心生惊怒,任谁被居高临下的嘲讽喝骂一顿,也应该是这种表现。 难道别人打了你的左脸,你还要卑躬屈膝地跪下将右脸递过去吗?如果谁能做到……对于这种人,我只能说,玛德制杖。 妖族,呵呵。 在后世,那个建国之后不准成精的大天朝,无论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 都不过是舌尖上的吃货……口中花样众多的盘中菜罢了。 端是不当人子。 陆北目光冷漠,心中杀机斐然,死在他手中的真仙还是不够多。若他杀长生真仙杀得人头滚滚,尸骨累累。一身血煞之气犹如血幕,杀机震骇心神……这两头畜生焉敢如此辱他。 此言一出,其余诸妖面上都是泛起一阵怒意。 披毛带甲之徒,湿生卵化之辈,这刺耳又熟悉的切口。 猴王则是神情讪讪,表情尴尬至极。 陆北先前之言,其实也算是骂到他了吧。 “混账。” 蛟魔王怒吼一声,手中几斤重的酒樽,就向陆北当头砸去。 “呼。” 陆北伸手接过酒樽,轻轻放下,目光凛然。 “蹭。” 三尺三寸的凌厉剑锋在掌中吞吐着犀利剑气,三生神意带着摄人夺魄的光芒。 “住手。” 大力牛魔王眉头深皱,怒喝道。 三行本源金仙的气息镇压全场,把将要出手的蛟魔王和陆北二人暂时震慑住。 一身金毛闪烁,仿若铜浇金铸,赤目长尾的禺狨王,目光转动之间,便将先前猴王和大力牛魔王的眼神交流落在眼中。 正文 第一百二八章 唯吃人方解 水帘洞中。 酒宴气氛一时间肃杀了起来。 大力牛魔王喝道:“二弟坐下,看看像什么样子,我等七兄弟不能让外人见了笑话。” 陆北心中冷笑涟涟。 这老牛倒是一个人精,不轻不重之间,就将自己划分为外人。 既卖了猴王的人情,又稍微照顾了蛟魔王的情绪。 与前世印象中的那个鲁莽,有勇无谋的牛魔王形象倒是相差甚多。 恩。 前世这老牛恐怕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先是娶了铁扇公主,后来又纳了积雷山摩云洞万岁狐王的女儿为妾。 当真是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人物了。 蛟魔王目光阴冷地望了陆北一眼,愤愤不平地坐下。 陆北还剑入鞘,心中对这几位妖王的性情,有了几分了解。 蛟魔王,鹏魔王跋扈嚣张,阴狠狡诈。猕猴王和禺狨王或许是出身低微,从底层妖族拼杀而来的缘故,心性谨慎隐忍。 牛魔王外表憨直,内心精明。 至于狮驼王……这厮此时一脸疑惑地来回看着两方。 这怎么一言不合就要打起来,然后又春风化雨了。 狮驼王挠了挠大脑袋,实在摸不着头绪。 猴王劝酒道:“来来,和老孙满饮此杯。” 不足一米五的猴子蹲坐在石凳上,举起大号的酒樽,向其余之人劝酒道。 酒宴气氛又重新变得欢快起来。 过了两个时辰,连陆北也是心不在焉地吃了几樽酒。 外间一个小妖突然跑了过来,在牛魔王耳畔低语几句。 牛魔王站起身来,抱拳道:“诸位,请恕老牛失陪,洞府之中还有要事处理。” 猴王放下酒樽,笑道:“那老孙就不留你了。” 大力牛魔王也不多言,就是径直出了水帘洞。 “我与你三哥先行一步了。” 蛟魔王神色倨然道。 猴王睁开已然有些惺忪迷离的醉眼,道:“两位兄长一路走好,老孙不送了。” 蛟魔王站起身来,从陆北身边走过,冷哼一声,负手离去。 过不多久,鹏魔王同样告辞出了水帘洞。 此时狮驼王走上前来,拿着一个酒壶,不停向大嘴里倒,口中兀自道:“七弟,来来,不醉不归。” 陆北也是举起酒杯,和狮驼王和猴王对饮了起来。 二妖一人饮酒不停,也不知撤换过了几斛酒浆,几篮果蔬。 直到外间天色渐暗,如洗月光随着花果山顶向下投射而来。 猴王此时两腮红扑扑地,跑到铁板桥上,靠在一块长满苔藓的大石上睡了过去。 狮驼王此时也是半睁着眼眸,酒气冲天道:“陆小兄弟,你待会儿离开之时,要留心……” 话还未说完,便栽倒在地,呼呼大睡过去。 陆北望着倒在地上酣睡过去的狮驼王,摇了摇头道:“醒来混沌,醉时清明。” 放下酒盏,向外间越出,站在花果山一处峭壁断崖上。 法力将酒气蒸腾而出,周身三丈之地,刹那之间,周身三丈之地,白雾浮玉,淡了株株堆蓝翠竹;微风轻来,摇起片片红霞桃花。 同时将那站在苍松花草之间的身形,衬托的越发飘渺。 一轮明月高悬天际,整座花果山仿佛披上了一层薄纱,静谧的气氛笼罩天地。 陆北此时心神微动,目光突然向花果山下松树荫凉下,醉倒的猴王看去。 两道胖瘦不一的黑色魂影突然现出,一个手持锁链,一个手持批文。 其上有着‘孙悟空’三字。 两位鬼差不由分说,就近身把熟睡的猴王脖子上套了根绳子,魂灵踉踉跄跄地就被两位鬼差带走。 陆北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也不阻止。 望着正护着猴王肉身的四健将,轻轻叹了一口气,便在明亮的月光之下架风遁去。 该来的终归会来,这便是猴王的宿命。 那么,陆北是否有着什么宿命呢? 却是不得而知的。 不提猴王此去如何大闹‘幽冥界’,四海千山皆拱伏,九幽十类尽除名…… 明月之下,山野无声,偶有几只鸟鸣响起,夜色更为寂静深沉。 花果山以东不远之处的一座荒芜山峰之上。 此山山体巨大,枯树迎风摇曳,在月夜之下如同一个沉睡的巨人一般,沉默,荒凉。 一道高大人影依稀隐藏在黑暗之中,背对月光,望着天际之上的那一道流光,凶戾眼眸之中满是杀机。 “这陆姓小儿,敢对本王出言不逊,一定要给他几分颜色瞧瞧。”青年面相刻薄,嘴唇略薄,周身气息肆意张扬,一袭黑色大氅迎风鼓荡。 此座山峰寂静如同死去一般。 却是其上的鸟兽虫鱼感受到这青年妖王身上的森然气息,噤若寒蝉,停止了鸣叫。 “如此不入流的人物,引得两位真仙强者出手,也足以自傲了。” 身形倏然消失,就是向天空中的那一道身形追去。 未何是两位真仙强者追杀。 盖因,月光之下,花果山以南一道泠然气息,向陆北追去。 恩。 五千里之外,荒野之上,风声呼啸,脚下山川河流如浮光掠影一般,穿梭不停。 金色遁光之上,感知到身后两道越来越近的强者气息,陆北心神惊觉。 冷哂道:“追杀吗?” 陆北眉头深皱。 倒不是对于蛟魔王和鹏魔王二妖,在花果山外追杀他而感到惊异。 他的心中早有所料。 二妖心性孤傲,在水帘洞中受了自己反唇相讥,如何还能忍耐。 当时没有出手,其一是有着牛魔王的震慑,另一个则是看在猴王的薄面。 不过现在吗? 陆北冷笑一声。 本是一瞬千里的纵地金光神通,取而代之的是化虹之术。 金光犹如长虹一般,摇曳拖拽着长长的尾巴,就是向远处遁去。 这是速度快到极致,金色长虹在墨色星空之下来不及消逝,留下的残影。 过了片刻,只听“哗啦啦”一声响,一道透明水光人形虚影在空中汇合一处。 现出一张神情阴鸷,双眸狭长阴冷,薄唇的青年。 蛟魔王面沉似水,怒不可遏。 挥袖之间,脚下一座方圆几十里大小的山丘碎石乱飞,林木连根拔起。 扑簌,轰隆之声在寂静的深夜中,突兀惊悚。 “竟然让此人逃了。不过,此人还是要死在鹏魔王手中。” 神念范围之中,再难感知其人波动,如何还能追踪。 蛟魔王又想到鹏魔王速度迅疾,心中放下心来。 陆北先前对他出言不逊,蛟魔王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不,他要将陆北的肉和骨头一点点吞咽。 又过了半晌,这时,一道虚影自前方折返而回,背后两道灰色翅膀倏然合为一处。 “三弟,本王要分那人一条大腿。” 蛟魔王残忍地笑着,森白的獠牙在夜色之中闪烁着渗人的寒光。 “没有追到。” 鹏魔王脸瘦长,鹰钩鼻,此刻闻听蛟魔王的询问,狭长的双眸之中闪烁着阴沉不定的嗜血光芒,咬着牙说道。 “哼,”废物。 蛟魔王冷哼一声,不过‘废物’二字却是没有说出口。 虽然这头大鹏出身平凡,血脉普通……只是东胜神洲百国之中一只最为普通的金鹏而已。但也是师尊昔年随意布下的闲子。 说来,此妖从某种意义上还是他的师弟。 当然,鹏魔王并不是金翅大鹏鸟这样的天地异种。 天地之间只有一只独一无二的金翅大鹏鸟,便是那位活跃在封神时期的羽翼仙……而今在佛门世尊坐下,作西方护法的金翅大鹏雕。 天地五德凤凰感五行阴阳之气生两子,一名孔雀,一名金翅大鹏雕。 客观说来,蛟魔王还真不能瞧不起这位鹏魔王,鹏魔王血脉平平不假,可蛟魔王也强不到哪里去。 北海龙王敖顺的私生子而已,身上的龙族血脉同样也不是多么纯粹。 对于一个未得长生的人族在其等手下逃走,二妖心中愤愤不平。对视一眼,却是齐齐架起一阵妖风,向东胜神洲百国的一个小国家飞去。 大妖心中愤闷,唯有吃人方解…… 正文 第一百二九章 东胜二三事(为增五千推荐票加更) 东胜神洲。 月明星稀,清风扑面。 高空之上,陆北身形顿住,脸上却无一丝一毫让两头真仙级大妖在背后吃灰的喜悦之色流露。 逃跑,再从容的逃跑也是逃跑。实在没有什么可值得骄傲的。 这二妖的追杀之情,他记下了。 东胜神洲是一方不亚于南赡部洲疆域广袤的土地,一直向北而去,可到北俱芦洲的范围。 一路向西南而行,渡过茫茫东海汪洋,便是南赡部洲人道菁华之地。 至于一路向东……西月拒绝讨论这个话题。 并非不可以直接到西牛贺洲的,除去从南赡部洲绕路赶往北俱芦洲之外的路径外,越过苍茫一如星空寥阔深邃的汪洋……无始之洋,也是可以直接到西牛贺洲的。 既名无始之洋,大罗以下的修道之人根本是不可能越过的。 其实严格说来,地仙界是要比前世地球大的多。 大在何处? 四大部洲虽隔东、南、西、北四海相望,但每一座陆洲都是方圆几百万里。 方圆几百万里,这‘方圆’二字,足见面积是何等广阔。 东胜神洲其上便有近百国度。 国与国之间相对封闭,既有着相隔的山川河流甚是繁多的原因,也有国家文化不同的缘故。 在南赡部洲中唐之时,便有书生唐敖因为考场失意,同妻兄林之洋出海做生意至君子国、女儿国、不死国、两面国、小人国、大人国、黑齿国……近几十个国家。 至于更深层次的原因,牵涉到这方西游世界的隐秘,此时不及细表。 陆北此时神念之下,向北而行,山川河流在脚下一一浮掠而过。 对于这东胜神洲而言,他只不过是一个过客罢了。 陆北索性以化虹之术向北方遁去。 良久之后,陆北神情沉默半晌,停了下来。 金乌一族的化虹之术,的确是一件不俗的神通。 不过也并非是不消耗法力。而且……金乌精血滚烫如同炉火,陆北天灵之上都现出一丝丝热气。 陆北停下遁光微微休息,落在空旷的原野之上。 这是一个普通的秋后下午。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稻田,夕阳西下,清风吹拂,波浪翻涌。 陆北慢慢停了下来,静静思索这借助金乌精血所施展的化虹之术的根源。 却是没有发现村庄中一个举着弹弓到处瞄着天空寻找鸟雀的孩童,看到天空一道金光落入稻田的一幕,面上惊喜交加,向村中跑去。 并非是陆北闲的无聊,而是他希望借此能够领悟某种奥义,让化虹之术更进一步。 此时此刻,金乌精血在他的灵窍之中,翻滚不停,剧烈颤抖。 陆北眉头深锁,不停回忆自己方才施展化虹之术的体悟。 金乌精血仿佛燃烧起来一般,当然并没有减少一丝,减少的只是法力。 法力减少的很均匀,相比以前他耗费海量法力施展而出的纵地金光神通,在同等的法力条件下,能量释放的更多。 好吧,这应该不是一个反应式。 至于这金乌精血可能,有点儿助燃剂的味道。 “以金乌之身施展化虹之术,倒是没有这种精血几欲燃烧的迹象出现。” 陆北目光明晦不定,口中喃喃道。 变作金乌之身,这种副作用显然就不存在了。 其实并无大碍,只是陆北在以人身施展这门金乌一族的遁法神通时,偶尔气血上涌,心头激荡。 就在陆北思索是否能够慢慢领悟其中原理精要,为踏入化虹之术,一瞬十二万九千六百里的第二重境界打下基础之时。 喧闹之声由远及近而来。 “爷爷,神仙就在这里……” 一个手持弹弓的半大孩童,领着一群粗布衣衫的男女来到此地。 这孩童约莫七八岁年纪,穿着一身打补丁的葛布衣服,裤脚高高挽起。 一双如黑葡萄的眼珠来回转个不停,好奇又胆怯地望着陆北。 “神仙在上,老朽青岩集张泉有礼了。” 一个拄着蛇头拐杖的身形老者,走上前来作揖道。 这老者面相清颧,颌下花白胡须,额头沟壑纵横,一双塌陷在眼窝中的老眼,浑浊发黄的眼珠,时而发出看破世情的智慧光芒。 “老丈,所来何事?” 陆北看着眼前一行人,眸光微敛,凝声道。 虽未刻意为之,但那仿若钟敲玉磐的温厚声音浩大缥缈,仿若自九天而来。 本是有所怀疑的老者闻听这声音,心中的敬畏之意实是无以复加。 对于眼前神仙容貌何以如此年轻,他也只当是仙家妙法,驻颜有术。 “回禀神仙,我等有一事相求。” 老者语气小心翼翼地道。 还未等老者看陆北脸色变化,周围的青岩集的村民一看眼前神仙的身份得到德高望重的张泉确认。 就是“呼啦啦”跪了一地。 “求神仙救命啊。” 一个头包蓝色布巾,身形魁梧的中年大汉捶胸顿足地哭泣道。 “神仙,显显灵吧。” 一个粗布衣裙的老妪哭天抹泪道。 …… 陆北眉头微皱,神情淡漠地看着这多少有些浮夸的一幕,心道,这又是从何说起。 或许这在世神仙行走世间,招摇撞骗的戏码……类似大学生装逼在幼儿园low到爆的行为实实在在地戳中了一些人的g点。 可他的心中只有厌恶。 真正的‘仙’人,想来是不会喜欢别人动不动就跪他的。 上山为仙,下山为人。 无论所在何地,心若起处,便是山巅……这才是仙。 或许只有神和佛才会需要别人的顶礼膜拜,焚香祷告。 制造种种恐惧,吸纳广泛信徒,传播光明教义,点燃信仰之火……为一己之私欲,愚昧世人,几与邪教无异。 “各位请起。” 陆北大袖挥动,众人不自觉地被一道清风扶起。 众人心头一震,更加确信眼前之人就是神仙。 陆北神色淡淡道:“老丈,有什么事可以慢慢说。” 此去北俱芦洲尚有一些路途,他也不必急这一时半刻,倒不如在这东胜神洲的凡尘之中,体悟下因果人心。 而且他方才心血来潮,隐隐觉得此次横生的枝节或有几分机缘也未可知。 当然,什么事情还得听这张泉的叙述才是。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横公鱼出没(为一百月票加更) 青集镇。 秋季的巴掌大的梧桐树叶,轻飘飘地落在地上,两旁青墙之上的蒿草,在瑟瑟的秋风中,扑簌作响。 这张姓老者家,是一个篱笆小院,陆北随着一行人来到院中。 目光扫去,夕阳晚照之间,几只羽毛鲜艳的公鸡在食槽中吃着草料。 或许是一下子来这么多人,三只翎羽艳丽,身形肥硕的大公鸡眼中露出惊慌之意。 事实证明这些家禽的感知并没有出错。 “刘家婶子,你去把那个红冠细羽的鸡宰了,为神仙作道菜来。” 陆北神情微微有些异样,这热情招待的架势,一度让他仿佛回到了前世北方的农家小院。 不大的屋子站满了人,张姓老者和陆北分宾主落座。 陆北淡淡笑道:“老丈,有什么事直言无妨。” 此时七嘴八舌的声音在屋中响起。 陆北眉头微皱。 “咳咳。” 张姓老者重重咳嗽几声,屋中嘈杂的声音慢慢平息。 显然这老头在青集镇的威望颇高。 张姓老者举起大碗茶喝了一口,先是叹了气,继而面色愁苦道:“此事说来话长……” 所谓说来话长,往往是真的很长。 直到一个时辰,屋中慢慢恢复寂静,陆北冷峻面容之上露出沉思之色。 张姓老者心凉了半截,苍老的声音无奈道:“老神仙,此事可有为难?” 心中急切,连神仙都升格为‘老’了,唯恐听到一个令人心灰意冷的答案。 “既然此妖祸害这般久,为何你们却在此时才想着解决?” 陆北沉声问道。 方才听这老者言语。 原来此地名青岩集,全村凡千余口人,几百亩稻田,皆是靠着一条青岩河的灌溉,方得两岸丰收。 青岩河清冽甘甜,其中条条青色岩石在澄澈透明的水中,仿若一潭青玉一般。 可以说这条青岩河几乎算是青岩集的生命源泉,村中的每一个人都是喝着这条青岩河的水长大的。 陆北先前在进入青岩集之时,已经注意到这条宽有几十里的河水,不过玄水无波,却是没有怎么引得陆北的怀疑。 可谁能想到,其中竟然藏有一只妖怪。 “不是不曾请游方道士来除妖,但是往往是夜里除妖,白天上空飘起尸体。” 张姓老者唏嘘感慨道。 原来,这青岩集所在之地分属东胜神洲的襄国,应该是少有的几个没有在形貌上与南赡部洲的人族存在差异的国度了。 恩,也不是没有怪癖。 比如爱养公鸡,襄国国民喜爱斗鸡,国君以为斗鸡既能娱情百姓,又能补充肉食,因此号召百姓养大公鸡。 正因为还算正常,中土道门的一些宗派才会在这里派遣一些不入流的道士传道。 其实,佛门弟子倒是不介意来此弘法传道的,但显而易见,这里的佛门弟子,陆北不知为何却是没有见过一个。 方才,陆北问过张姓老者是否见过头上光溜溜的和尚之时,老者竟然一脸迷茫,最后问陆北,这些光头者是不是有着癞头症。 “这妖怪除了要你们每年秋收之后,奉献一对儿童男童女之外,可还有其他要求。” 陆北沉声道。 “还想有什么要求……即便如此,各家各户已经是苦不堪言了……这杀千刀的妖怪。” 一个七尺高的昂藏身形的青年汉子,眼眸之中泪光闪烁,涕泗横流道。 盖因,他的女儿去年就被献给了那妖怪,她仅仅只有五岁啊。 陆北眸光转动,心中隐隐有几分明悟。 “老神仙,莫要见怪。”张姓老者忙是致歉,又是神情凄苦道:“这妖怪,大伙儿若不按照他说德去做,他便兴起水波,冲击两岸的粮食房屋……唉,我们这也是无能为力啊。” 陆北微微摇了摇头,凝声道:“在下,需要去看一看那青岩河。” “老神仙,我带你去。” 这时,一个中年汉子,就是先前头包蓝色布巾的魁梧大汉,此时上前一步,主动请缨道。 这人的儿子有六岁了,由于青岩集中的小一点儿的孩子被奉送给这头妖怪,今年就要轮到大一点儿的孩子了。 陆北微微颔首,便随着这个中年汉子去青岩河查看去了。 此时,张姓老者家中议论纷纷。 青岩河两岸植着两行垂杨柳,由于正值秋季,草木枯萎,并无枝繁叶茂,青郁一如帘幕之象。 河面平静无波,哪怕不时有秋风吹起,仍是毫无涟漪波动。 当真是出奇。 陆北随着这头戴蓝巾的中年汉子,来到青岩河。 “老神仙,就是这里了。” 中年汉子神情激动道。 刚才他有偷偷去问过大龙那孩子,眼前这位神仙就是架起一道金光来得青岩集的。 想来,这位是有大本事的神仙,不是什么游方道士可比。心中也就多了一些期待。 陆北御风而起,停留在青岩河宽阔蔚蓝的河面之上。 此举更是让中年大汉心神惊异不已。 这…… 陆北目光如电,眸成淡金之色,隔垣洞见神通施展出来,就是向青岩河望去。 神念寸寸如水,无声无息地延绵开来,幽深的河水如视无物。 良久之后。 “找到了。” 陆北眸光微动,心中冷哂。 竟然是一条鲤鱼精。 此鱼长约莫七八尺,形似鲤鱼,通体赤红,此刻两根红色晶莹的胡须弯弯卷起,身形匍匐在两座山石和水草形成的空洞中,似乎正在睡觉。 两片腮壳一闭一合,眼眸无神。 “呼。” 两个鱼泡眼骤然绽放出熠熠神采,这是感受到陆北神念探查,此鱼身形翻滚,无数灰白砂砾和着水柱卷起,扰乱了陆北的神念探查。 哗啦啦。 重物出水之声在陆北耳边响起。 在夕阳之下,一只通体火红,鳞片闪烁的七八尺长的大鱼搅动着尾巴,在青岩河平静的河面上现出身形。 “何方高人,不去觅地潜修,怎敢犯我妖境。” 鱼精眼咕噜转动,似乎要将眼前敌手劝走。 能够以神念搜索他踪迹的人物,实在棘手的很。 “老神仙,这……” 中年大汉两股战战,目瞪口呆道。 纵然知道河中存有妖怪,但此刻却是第一次亲眼得见。 这般看着一个约有两人高的大鱼在水中,一张大嘴一张一合说着人话,这种心神上的冲击是显而易见的。 陆神念探查之下,便将这头大头鱼精的修为判断出来,境界堪比元神境界,不足以地仙称之。 至于到得如此境界,还未化形。那么只有一个解释,此鱼底蕴深厚,跟脚不凡。 白雪在神识传音之中,却是映证着陆北心中的猜测。 横公鱼。 正文 第一百三一章 先天灵纹威(为二百月票加更) 青岩河。 横公鱼硕大的身躯腾起水波,眼眸凶戾地望着陆北。 可惜一对儿鱼泡眼无论如何作出怒目之状,也是与‘凶戾’二字绝缘的。 “陆哥哥,你可别大意。此鱼凶悍至极,不仅擅长水战,而且能够在陆上蜕壳成人……” 听着白雪的提示之言,陆北神情沉默,望着这头地仙境界的横公鱼,倒没有多少畏惧之心,也谈不上大意。 “孽畜,你气数尽了。” 三尺三寸青锋出鞘,匹练剑光如黑夜之中的流星摇曳,莲华惊世,明明赫赫。 彼时,一轮橘红大日正好沉入西荒,夜幕低垂,天际昏暗无比。 可在这剑光之下,天地好似都挽留了最后一丝光明。 这便是……本已两股战战、面如土色的中年大汉,见到这剑光,来自意识和视觉的双重感受。 对于大妖出现的恐惧,诡异地消散不见。 恐惧不应挽留…… “妖道找死。” 杀机遥遥锁定,直令横公鱼灵觉警惕到了极致。 此妖怒喝一声,浑身火红色的鳞片,流溢出道道彩色的光晕,话音落处,平静如镜的河面掀起万丈波涛,两岸垂杨柳皆是被连根拔起。 一道火红身形飞起,横公鱼踏波之间,身形倏然变大数十丈,两片腮帮鼓起,向陆北吐出一道巨大的水柱。 水柱壬寒玄气幽幽,在空中急掠而过,随着每一次闪烁,冰寒封冻,分光化影……到得陆北面前之时,已然成了长千上万根冰矛。 月光之下,黑压压一片,万矛齐发,仿若飞蝗。 如林矛锋上冰锐之气映着幽幽河面,飒杳宛如流星。 叮当当。 掌中三生神剑剑光迎上这飞来的矛林,成千上万寒芒之下,一道素色身影,面带凛冽杀机……在这冰寒玄幽的气息之中,闲庭信步。 恍若一个刹那。 一剑自天来,落入玄水中。 横公鱼眼眸大惊,长吟一声,隐隐有堂皇巍巍之意,此妖竟然还含有着龙族血脉。 “噗嗤,噗通。” 横公鱼白眼一翻,吐出一道血箭,落入水中。 尾巴摇动几下,水面荡起一阵涟漪,连狠话都没放半句,向水底逃去。 陆北长剑斩去。 叮,叮……铛,铛。 金铁交鸣之声依次传来,大珠小珠落玉磐。 分明是一道剑光,同一轨迹之下斩出上百剑之多。 陆北神情微愕,望着在虚空悬浮飞舞的眼前之物,沉思不语。 这是一方金色鳞片,成柳叶之状,通体光洁如玉,灵纹依稀密布成网,金珞毫芒熠熠,卖相殊为不凡。 金色鳞片正要飞走,陆北法力符箓密集成网,急剧闪耀,抓摄而去。 咦。 金色鳞片微微受到阻隔,便是突破陆北法力封锁。 本是以为这金色鳞片被横公鱼弃车保帅丢出,只为抵挡自己一击,没想到……陆北神情默然,对地仙为何是仙道第一境,有了更多体会。 五气没有朝元,法力之上便无法烙印神识念头,再浑厚的法力也仅仅是死物罢了。 要想离体自如,实在多有不逮。 至于陆北所修的真仙级神意,没有神识念头作为载体,仅仅依附其上……在离体太远的情况下,效力同样大为减低。 不过陆北心中有所猜测,纵然他以真仙神意烙印过的法力禁锢,那片柳叶金鳞,仍是能够逃出。 这是一种直觉。 “陆哥哥不用沮丧,那是残缺的水之先天灵纹……就是真仙以法力禁锢,也是不能阻挡其等遁逃的。” 白雪在陆北怀中,露出小半边脑袋,懒洋洋地道。 先天灵纹,怪不得。 “雪儿,先天灵纹不是先天灵宝之上才有吗?” 陆北沉声道。 “一些洪荒异种身上也有啊……看来那头横公鱼身上的血脉不浅。” 白雪在陆北怀里翻了个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娇声道。 先天灵纹,就是先天灵宝之上的道纹。 道纹是天地法则的具现化。 大道虽无形,却有迹。 陆北在幽冥界之时,就曾通过修炼三品莲台传来的血身炼体神通,明悟过这个道理。 直到今日,他体表皮肤之下,就有残缺的后天血灵纹存在。 陆北心念及此,问道:“后天灵宝之上可有后天灵纹存在。” “有啊,不过都是人为炼制而成,所以没有种种奇异的天赋,比如闪遁破空穿梭之能,扰乱天机之能,卜算因果……” 后天灵宝本来就是天地间有数的几十位道尊大能,通过自身对‘道’的感悟,模仿先天灵纹……整理出各自不同的炼宝法禁,采集天地灵材,炼制而来的宝物。 至于先天灵宝,则是天地自行孕育而来,非是人为可以炼制。 秉承先天所生,内蕴先天不灭之光冥冥波动,外含先天法则灵纹熠熠闪烁,这一切无不循着自然玄妙之道。 三界之中,凡是由各种材料炼制而来的法宝,哪怕就是大能搜集先天灵材炼制的,也要划归到后天之列。 当然极为厉害的几件后天灵宝,也就未必比先天灵宝差了就是。 陆北身形跃起,向岸上遁去。 “老神仙,那妖怪?” 中年大汉心有余悸地问道。 “你先回去,我要与那妖怪斗法。” 陆北望着平静无波河面, “回去?” “无论在家中听到什么,看到什么,天亮之前千万不要出来。” 陆北眸光闪烁,嘱托道。 闻听此言,中年大汉还想再问,却被陆北目光制止。 中年大汉心领神会,忙是跑回村中,通知家家户户。 陆北神念搜索之下,发现青岩集家家闭户,点点灯火在黑夜中亮起,显然这些村民虽然遵循了陆北的吩咐,但仍难掩心中焦虑之意。 陆北又在青岩河前静静站了几个时辰。 直到夜色更深,风声呼啸,天上乌云翻卷,星光越发黯淡。 陆北抬头看了看天色,身形陡动。 “唳……” 火焰升腾,一只翎羽神骏,气息堂皇威严的三足金乌在黑夜中现出身形。 “轰隆隆。” 天空雷鸣电闪,瓢泼大雨落下。天际漆黑一片,远处亮起的摇曳灯火,光芒越发苍白柔弱。 这是方圆数百里范围内的火行元力几乎被抽调三成,水行元力升腾云端,才有着大雨落下。 火红火焰之中,那三足金乌周身白色雾气升腾,烟柱隐隐达数丈之高。 两只眼眸猛然睁开,锐利的目光来回逡巡着眼前的青岩河。 他可没有潜入水中和那只横公鱼水战的打算。 据雪儿方才所言,横公鱼在水中更为难缠。恐怕呼吸之间,壬寒之气爆发,上百里河水都要为之断流。 唯有焚天煮海……暂时蒸发了这上百里河水,让这头横公鱼逃无可逃,才是正途。 当然陆北是不会承认他还想试验一下,金乌一族的御火之能。 正文 第一百三二章 常坐观自在 火海滔滔,烈焰灼灼。 三足金乌飞上青岩河,仰天望了一眼,翅膀扑闪之间,太阳真火如同岩浆一般向上百里的河面落去。 河水翻滚,热气升腾。 白雾一时间甚至弥漫了天地…… 东胜神洲。 许国。 高空之上。 两道人影,一高一低,一前一后,驾着七彩祥云越过高山,山丘,森林,村庄。 一袭宝蓝色短衫的惠岸行者面如傅粉,目似朗星,唇似涂朱。 此刻头上挽着道髻,用红绳绕了几圈,紧紧缠着,手持一根混圆铁棍,右掌单立于胸前,面容虔诚之中带着一丝困惑。 这困惑的目光正是对着身旁不远处的女仙。 身旁女仙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身披月白色翠水薄烟纱,肌若凝脂,气若幽兰。 轻纱下的皓腕伸出,玉掌中持一座杨柳玉净瓶。 面如满月,庄严华美。 有诗为证。 春山黛眉剪水瞳,眉心一点朱砂红。额头鬓发梳耳后,玉髻佛光隐成轮。 正是南海珞珈山紫竹林的观音尊者。 “惠岸,为何心不在焉。” 声音响起,慈悲与圣洁之意仿若山涧清泉流入心间,濯尘涤垢,洗礼升华。 “菩萨,在地府之时……地藏尊者为何不见您。” 惠岸行者想着措辞,神色疑惑道。 原来,旬月之前,观音尊者带着惠岸行者一起去幽冥界和十殿阎罗商议秘事。 观音尊者在返回之前,去往地藏王大殿求见地藏师兄,却被谛听告知师兄不在。 可惠岸行者分明看到地藏王菩萨在殿前蒲团之下,手持木鱼,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地闭目敲打诵经。 但观音尊者好似见之未见,闻也未闻,只是遗憾地叹了一口气,径直离去。 惠岸行者自诩慧根深厚,可这到底是何等禅机,却是不能得解。 “如是我闻,常坐观自在,依上求佛道。见则不见,闻则不闻……” 观音尊者一脸微笑地看着惠岸行者,这位李家的二公子木吒,声音柔和。 木吒眼中迷茫之色微微敛去,面上虔诚之意更浓,双掌合十,行礼道:“弟子明白了。” “真的明白了?” “弟子……不明白。” 木吒浓眉蹙起,面上再现迷茫之色。 “看来,你是明白的。” 观音尊者转过头去,望着遥远天际出神。 她的这位师兄,不愧是世尊口中赞不绝口的人物。 大罗之资吗? 念及此处,观音尊者如玉的明丽面容之上现出一抹愁苦。 大罗,不成大罗,终为蝼蚁。 可她仍是不能赞同这位师兄。 自己未至那彼岸,又何以渡他人到达彼岸。 折叶作舟渡无涯,千梵行尽水穷时。苦海无涯,哪里才是尽头。 不,一定有尽头。 她如何会像金蝉子师兄一般……自称我所在之处,便是彼岸。 陌上花开,笑见如来。 狂妄之辈。 念及此处,观音尊者面上现出一抹羞恼,似乎想到了某种难堪之事。 连连在心中念了几遍《心经》,心中怒火方才慢慢平息。 “菩萨,您看那里。” 惠岸行者木吒目光惊疑不定地望着远方的滔天火光,就是冲观音尊者喊道。 观音尊者收回心神,如水眼眸向远方望去,掐指算去半晌。 口中惊呼道:“不好。” 脚下祥云几次闪烁,以比先前快捷十倍的速度,就向襄国飞遁而去。 青岩河。 不,此刻只能称之为青岩沟了。 数十丈深,百里宽阔的幽幽河水尽数凭空蒸发。 青岩裸露凸起,水草和河泥焦黄皲裂,如同一块随意丢弃的抹布,折皱重重。 大雨滂沱而下,落入一个个坑洼之地,汇聚成水。 当然仍是无法拯救其中的游鱼。 鱼虾蟹鳜,此刻不仅仅是翻着白肚皮,在污泥之上一动不动那么简单。 而是一股股烤得金黄的鱼肉香气弥漫在空中,甚至引得远处青岩集的几只土狗“汪汪”叫个不停。 虚空之上,一只三足金乌眼眸之中满是惊异之色,挺拔身形倏然变化而出,天际渐渐阴郁重重的雨幕,未曾落在此人身上分毫。 “金乌御火之力果然霸道……” 陆北神情微微有些尴尬,多亏是天庭权柄不能完全泽被东胜神洲,否则,此刻多半会有土地、山神之流跳出来说,‘大仙,快收了神通吧’。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想这些无聊事情的时候。 远处那只横公鱼正躺在一片山石中,周身金光四溢震荡,那不仅是在防御太阳真火,还有压抑到极致的恐惧。 横公鱼眼眸惊恐莫名地望着陆北。 妖帝…… 这是来自血脉深处支配的极端恐惧。 上古之时,两只金乌立下妖庭。帝座之上,君临天下,洪荒苍莽大地亿万妖族,谁能不遵,谁又敢不遵。 这是生生镇压了一个时代的无上强者……妖庭的无上荣耀,至今仍让无数妖族后辈神往不已。 同样来自父辈血脉深处植入灵髓的恐惧也是随着一代代的流传,残留了下来。 横公鱼如何不感到恐惧。 可这恐惧还未蔓延开来,一道剑光自天际间来到。 铮铮杀伐之音,响彻九霄。 “叮……铛。” 残缺的先天灵纹鳞片再次抵挡而出。 陆北神情冷漠,身形陡进,大手一把抓住残缺的铭刻着残缺先天灵纹的柳叶鱼鳞。 五指之间道道血灵纹禁制升起,不停地禁锢着这片柳叶鱼鳞。 五气混合法力燃烧形成的丙火在掌中升起,炽烈霸道的火焰一刻不停地炼化这枚柳叶鳞片。 只为泯灭掉此妖的神念意志,这片鳞片若是熔铸在‘三生’神剑之上,想必威能更甚。 破空穿梭,瞬息而至;不是飞剑,胜似飞剑。 “啊……” 一阵凄厉的声音响起,横公鱼鱼泡眼中痛苦之色流露而出。 “妖道,我和你拼了……” 庞大的身形飞起,变作一个鱼头人身的大汉,伸手一招,一根镔铁三股叉在山石中飞出,此妖口中怒吼连连,就向陆北杀去。 纵然血脉之中恐惧不时像海潮一般涌起,此妖也要夺回鱼鳞。 一生精华所在,岂能弃于此地。 叮叮当当之音响起。 震耳欲聋,可一人一妖都是道行有成之辈,这声音所造成的影响微乎其微。 滂沱大雨之中,一人一妖身形翻飞,在虚空中交战。 陆北早已收起那片柳叶鱼鳞,与这横公鱼交起手来。 身形几个交错,火红的细碎鳞片落在虚空之中,在雨幕之中,光芒耀眼。 身形一个交错。 “噗嗤。” 一声凄厉惨叫响起,很快被大雨的哗啦之声掩盖。 横公鱼掌中三股叉连同一道鱼鳞手臂飞出,落在两岸几棵垂杨柳的枯枝之上。 陆北掌中剑光倏然一合,正待将此妖头颅斩去。 正文 第一百三三章 苦的是众生 “陆哥哥,先别杀……可炼化此鱼的精血。” 白雪探出一颗美丽大脑袋,急切道。 陆北心意起处,法力集束成绳,将此时已然心胆俱丧的横公鱼给束缚住。 至于此妖一身法力,同时被陆北紧紧禁锢住。 “饶命……上仙。” 横公鱼一颗硕大的脑袋紧紧低着,鱼泡眼之中除了怨毒便是惊恐。 “交出一身精血,放你魂灵转世。” 陆北神情淡漠地道。 “上仙……” “噗嗤……啊。” 左臂凭空飞起,血水如喷泉一般。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声音如冰冷漠,态度不容置疑。 此妖与他无仇无怨,因此他不灭此妖真灵,但轮回转世之后,自然尘归尘,土归土。 横公鱼眼眸微转,浑身颤抖,半晌之后,红色之中掺杂着白色光点的精血被此妖吐出。 二分之一的精血被此妖凝练而出,形如血色珊瑚。 散发着勃勃生机的珊瑚之中,星星点点的白光闪烁不止,悬浮于虚空之中。 “一身精血,就有这么点儿吗……” 陆北眸光杀机萦然,此妖竟然还在心存侥幸。 其实他不是不可以将此妖杀死之后,再从白雪那里问询秘法提炼其中精血。 但提炼而出的终归是不如眼前的多。 “上仙,还有,还有……” 横公鱼只觉眼前发晕,忙是气若游丝地道。 与此同时,只有先前二分之一大小的精血被此妖吐出。 然后死活不肯吐出一丝一毫的精血,这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 “既然如此,就留你不得了。” 陆北将横公鱼的精血收进玉瓶,眸光微沉,掌中‘三生’神剑亮起,就向横公鱼的头颅斩去。 “道友,且慢动手。” 声音遥遥传来。 陆北灵觉警惕,转过头来向来人望去,暂且停下‘三生’神剑的劈斩。 此地方圆百里,光明大放,亮若白昼。 果然。 一念成域,法有元灵。 来人至少是金仙强者。 并没有看错,这位强者此刻未曾来到,眼前只是此人神念操纵法力传音,形成音域,仿若响起在耳边。 不过……只是在刹那之间 一大一小两朵七彩祥云,几次闪烁之间便自遥远的昏暗天际中飞来。 “观音。” 陆北心中起了滔天波澜。 眼前这祥云飘飘,佛光万道,集圣洁与高贵于一体的女仙,身后亦步亦趋跟着的行者。 这种标配,除了是佛门三大士……救苦救难,大慈大悲的观音尊者出场,又能是谁人。 恩,这位菩萨可是世尊如来座下第一金牌打手……以强悍的执行力和战斗力闻名三界。 “这位施主,可否予贫僧个方便。” 方到此地,观音尊者明丽玉容微微愕然之后,就是淡淡笑道。 “菩萨救我……啊。” 见到天空那佛光万道,横公鱼此时仿若满血复活,两条火红胡须抖动,就是哭喊着救命。 这头横公鱼早年混迹南海,也曾有幸听到观音大士讲经说法。 观音尊者的道场,普陀珞珈山紫竹林,便是在南海。 “菩萨自便就是。” “噗嗤。” 剑光转过,横公鱼一颗头颅飞出,鱼泡眼中仍是带着难以置信。 这人,怎么敢? “你大胆,菩萨面前也敢行凶?” 惠岸行者怒道。 此人行事如此残忍,这上百里河水中的鱼虾……恩,河水没有了。这都是此人干得? 惠岸行者眼中闪过一抹惊讶。 “施主,何苦杀生。” 刹那之间,观音尊者脸上的笑容变淡了许多,眼眸之中已然是带着一丝惊怒之意。 此人看气息不过地仙修为,何以倨然至此,竟然视她一个太乙金仙恍若无物。 “陆某不喜欢仰着头和人说话。” 冷冰冰的声音从持剑青年的口中淡淡说出,漫天大雨仿佛静止一般。 “你,混账东西,也敢和菩萨这般说话……” “惠岸。” 俏脸罩霜,声音冷意幽幽。 此刻天光大亮,大雨虽仍是未停,但也减小了许多。 远处村庄之中,黑压压地来了一群人。 正是青岩集的村民。男女老少,在张姓老者的带领下,冒雨来到青岩河前。 却是没有看到雨幕高空之上的观音尊者。 不过纵然见到,恐怕也未必识得。 东胜神洲毕竟是道门三清和天庭诸神的管辖之地。 出于某种不为人知的原因,东胜神洲虽然不太被道门三清重视,但东胜神洲的大半人道国度,还是在天庭势力的牢牢把持之下。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东胜神洲百国算是天庭势力的大本营。 在佛法还未大肆东传之际,此地的百姓却是一个和尚都不曾见过的。 “老神仙……” “妖怪……死了。” “苍天有眼啊……” 一个满头银丝的老妪神情激动地趴伏于地,痛哭流涕,浑然不顾地上的污泥雨水。 涕泗横流者,欣喜若狂者,喜极而泣者,捶胸顿足者,比比皆是,场面甚至隐隐有混乱之势。 陆北静静看着这一幕,冲破渐渐稀疏的雨幕,飞遁上天。 淡漠如水的目光平静无波,望着眼前端庄华美,面如满月的观音尊者……却是根本不曾看一眼作怒目而视的惠岸行者。 良久之后,神色淡淡道:“杀生不苦,苦的是众生。” 此言却是回敬,观音尊者先前所言‘何苦杀生’之言。 言毕,掌中‘三生’神剑归鞘,素衣青年大袖飘飘,架起一道金色遁光,继续向北方而去。 天际大亮,虚空之中的火行元力回复正常,雨雾终究停止。 大日照耀之下,白云飘飘,一道金色遁光之后,仿若有无数道七色彩虹升起……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至于青岩河之上,被太阳真火焚灭造成的满目疮痍。 恩,有手持杨柳玉净瓶,大慈大悲……金仙巅峰修为的观音尊者在此,想来是不用担心的。 事实的确如此。 观音尊者望着消失在天际间的纵地金光,如玉面容波澜暗生,眼眸熠熠闪烁,令人看不清心思。 “菩萨,现在如何做。” 惠岸行者愤愤不平地望了一眼……远处‘装了逼就跑’的陆某人背影,又看了脚下欣喜若狂的芸芸众生,叹了一口气道。 观音尊者望着死去的横公鱼,释放出神念查看一番,方道:“惠岸,你去将这鱼妖收起,把精血提炼一番。” 惠岸行者闻听吩咐,忙是将铁杖背在身后,跳了下去,不顾青岩河村民惊异的目光将横公鱼收起宝囊。 “一切众生苦,功德无量在。” 观音尊者幽幽叹了一声,纤纤素手伸入杨柳玉净瓶之中,杨柳枝洒下一滴甘霖神水。 甘霖落在河中,仿若亿万滴雨自九天而落。 本已干涸的青岩河,顷刻之间,汩汩声四起,不大一会儿就再次绿波盈盈起来。 “方才那人殊为无礼,菩萨何不……” 惠岸行者木吒回到观音尊者身前,仍是对于陆北忿忿不已道。 “惠岸不必多言。”观音尊者双掌合十,轻声道:“师兄,别来无恙乎。” 不远之处的青岩河旁的圆石上,一道虚影无声现出,这是一位青衫老者,其人仙风道骨,眉清目秀,天庭方阔,额广足圆。 此人乍一现出,天地之间,甲乙二木的灵机仿佛都繁茂兴盛了许多。 “贫道当不得你的师兄……慈航,你好自为之吧。” 青衫老者手持一柄拂尘,说完此言,身形几次闪烁,便消失在天地中。 直到老者气息完全消逝,观音尊者妍丽明静的玉容之上方自阴晴不定,目光同样幽幽闪烁。 这位师兄竟然不声不响地跟了她一路。 “菩萨。” 观音尊者回头望了惠岸行者一眼,秀眉微皱,轻声道:“走吧。” 却是再也不敢在东胜神洲之地停留,悄无声息地隐匿周身光明普渡的佛光,架起一道遁光带着惠岸行者离开此地。 不知为何,看背影行迹依稀有着几分落荒而逃的狼狈。 正文 第一百三四章 一言改生死(为三百月票加更) 东胜神洲。 极北之地。 准确地说是西北之地。 仰观万里无云,俯瞰草木繁茂。 高空之上,金光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团三彩祥云。 陆北端坐云头之上,望着脚下的山川河流,心中多少有些惊异。 他之所以匆匆忙忙的离开青岩集,不是他在面对观音菩萨这位金仙巅峰强者,感到压力倍增。 而是他的灵觉之中,隐隐有着被人暗中窥视之感。 不对,是内敛到极致仿若清风一般,却又肆意横扫的神念。 内敛,肆意本是两种矛盾的感受,齐齐袭上心头。 之所以有这种感觉,应该是那位强者无论如何没有想到,他堂堂太乙之辈自己随风潜入,无孔不入的神念,竟然被身怀昆仑镜的他给觉察到了。 分明是除了观音尊者这位强者之外,暗中还存在另外一位至少是金仙级别的强者。 至于大罗道尊,且不说大罗金仙不会如此无聊,就是陆北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人物。 大罗金仙他都见了不止一位。 方才那位强者在观音尊者心生怒火之际,隐隐泄露了一丝气息。 仅仅凭着这一丝,给他的感觉便是浩瀚深邃有余,玄妙莫测不足。 陆北此时望着远方天际,心中已然做出判断。 那位神秘人物,多半是位太乙之辈了。 之所以有内敛而肆意的窥视之感,应该是那位太乙强者随风潜入,无孔不入的神念,被身怀昆仑镜的他给觉察到了。 他不应该发现的。 此人是谁? 一个问题浮现在陆北心头,不过片刻之后就不被他放下心上。 因为那位太乙强者显然不是冲他来的。 陆北收敛心神,又想起赶路之事来。 此次北俱芦洲之行,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如先前去往幽冥界一般,两眼一抹黑,毫无准备就踏上了一条未知之途。 有白雪这只通达万物的白泽灵兽陪在身畔,倒是不虞全然不知北俱芦洲的情形。 不过还是要整理下自己的神通手段,有备无患才是。 不妨寻个地方闭关,将那横公鱼的精血炼化,顺便将铭蚀残缺的先天灵纹的柳叶鳞片,炼入‘三生’神剑之中。 心念及此。 陆北忽见脚下一座山来。 涓涓寒脉穿云过,湛湛清波映日红。 山呈葫芦之状。 千株老树,带雨半空青冉冉;万节修篁,含烟一壑色苍苍。 云雾冥冥,彩霞隐隐。 陆北化作一道流光,惊散虚空中几只觅食的苍鹭,寻了一处青崖。 剑光三下两下,便开辟了一方石室。 陆北微微点头,也不嫌洞中艰苦,径直入住而去。 长生之艰,道阻且长。 …… 幽冥界。 玄幽十二叶界天。 通天建木青意莹莹,第十一叶之上。 梅花粉白色的花瓣,洁白玉润。 雕梁画栋的宫殿,几只翠鸟啼鸣,重重琼楼玉宇,分外幽静深沉。 水潭寒意幽晦,假山重叠明灭。 一方八角凉亭之上,灵幽一袭青玉袍服,安静地端坐于石凳之上。 明丽如玉的面容之上,那两道斜飞入鬓的英气秀眉微微蹙着,一双血眸冷漠如冰,眼底却隐隐有几分柔情流露。 小谢,你现在究竟在哪儿。 近一年过去,她不论是遍察生死薄,还是暗中探查寻访。 甚至处决了游方殿的几名游方御使,但只是反反复复得到一个消息,谢秋荻最后消失在罪印城。 罪印城,陆北,阴阳法王……千头万绪,根本难以理清。 想起陆北,灵幽轻抚耳边一缕秀发,放置眼前。 盈盈血眸之中,恼怒之色一闪而过。 不识好歹的蝼蚁,狼心狗肺的东西……她上一次好心好意助他脱身,他就是这般回报她的? 灵幽深吸了一口气,胸脯微微平缓,慢慢站起身来,就是打算向奈何桥走去。 她忍了一年终究是难以忍耐,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去请教那位尊者。 至于去问询地藏王菩萨座下,那只号称‘坐地听八百,卧耳听三千’的谛听神兽。 呵呵,那条傻狗通体黑不溜秋,贼眉鼠眼,她灵幽一看见就烦。 灵幽出了玄幽十二界天,现身在游方殿中。 殿中气氛猝然冷冽起来,本来大声议论不时发出几声哄笑的几位游方御使,神情肃然无比。 “尔等为何喧哗。” 灵幽血眸寒光冷闪,娇声呵斥道。 “这个……”几个游方御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走出来一个身形瘦弱,长着两撇鼠须的游方御使,恭谨地行了一礼之后,方憋着笑道:“回禀掌殿使,卑职听说了一个好笑的事儿。” “哦,什么好笑的事儿。” 灵幽明丽玉容寒霜纾解,一双盈盈血眸之中神采熠熠,饶有兴致道。 若是不好笑,呵呵,就给本官哭吧。 “一位得了长生的猴头真仙,被两位勾魂使勾到了判官殿……逮着一位文判官,说要为四大部洲的猿类之属……强销什么生死薄,哈哈……” 这位鼠须游方御使显然不是一个讲笑话的好材料。 自己说了两句,听者没笑……自己反而忍不住笑了起来。 到最后甚至顾不上眼前这位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径直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呵呵……是挺好笑的。据说阎罗天子都被惊动了,亲自去判官殿过问。” 一个身穿绯袍的老者,走上前来,手捋颌下胡须,呵呵笑道。 其余几位游方御使,或是强忍着笑意,一些性子矜持的游方御使,同样露出会心的笑容。 心道,现在的长生真仙都这般不靠谱了吗? 盖因,生死簿作为天、地、人三书的人书,一直都在罗酆六天的酆都大帝手中牢牢掌握。 就是判官殿的崔府君手中的那本,也仅仅是酆都大帝以轮回道力凝成的两本副册之一,另外一本则是在判官殿掌殿使的手中。 此举旨在为了防止轮回错乱……毕竟,人书作为自行记录大千世界亿万生灵转世的至宝,一旦篡改,就意味着对六道轮回做出人为干预,此举影响可谓深远莫测。 而想要依着规矩,适当改动生死簿,为阳间凡人增添削减阳寿,非手持先天灵宝轮回笔不可。 而轮回笔,也就是判官笔,此物掌握在阎罗天子手中。 若非阎罗天子亲自授予崔府君以及治下一众判官,先天灵宝判官笔的使用权限。 恩,判官手中所持的判官笔,只是先天灵宝轮回笔投影在灵宝上的鬼器而已。 也就是说没有判官笔和判官大印……判官殿的判官们,根本就不可能有着‘一言改生死’的能力。 说句不好听的,莫说是长生真仙,就连初步踏入不朽的金仙强者,没有笔印二物……连生死薄上的一个标点都动不了。 此事一出,如何不让游方御使们心生好笑之感。 问题在于这是位真仙强者,公然嘲笑一位真仙强者的机会可是不多。 “掌殿使大人,不好笑吗?” 身形瘦弱的游方御使,嘴角两撇鼠须随风抖动,显然是主人心中已然忐忑到了极点。 “恩……是挺好笑的。” 灵幽光洁如玉的额头之上,秀眉舒展,血眸闪过一丝笑意,嫣红嘴角都是勾起一抹弧度。 继而不再多言,昂首阔步出了游方殿。 步伐轻快敏捷,心情仿佛都明媚了许多。 正文 第一百三五章 此剑名斩念 幽冥界。 奈何桥,亘古悠远。 面上神情麻木的男女鬼魂在石桥之上,向六道轮回所在方向走去。 桥边不远之处。 有着两个人影 其中一个赫然是一袭绛色曳地长裙,柳腰雪肤,气质神秘高贵的灵幽。 灵幽原本随意披在两肩的三千秀郁青丝被梳成飞云髻,云鬓高高挽起,露出大半个光洁如玉的额头。 斜斜梳起的刘海之下,那两道若刀裁的弯弯淡眉,英气减少了些许,多了一分秀美之气。 然而,此女灵动血眸之中却满是郁闷之意。 此女每次见眼前的这位尊者,都会被不由自主地变作此番模样。 当真是烦不胜烦。 眼前之人是一位老妪,这位老妪相貌又老又丑,身着粗布襦裙,灰白相间的头发将老妪大半张脸都遮盖起来,只露出一只沧桑的眼珠。 “前辈,灵幽有一事相求。” 灵幽一双血眸冷意幽幽,拱手行礼道。 显然是心中多少有些怨气,却是故作男子举止行事。 “如果是那位谢姓女子的踪迹,就不必说了。” 苍老沙哑的声音响起的同时,落在灵幽身上的目光,满含怒其不争。 “这……” 灵幽盈盈血眸中有羞恼之色一闪而过。 她还没说,让这位尊者出手卜算,转眼就被其识破,真真是郁闷难言。 “前辈,此女与灵幽感情,恩……修行一途紧要,还望前辈相助一二。” 灵幽紧紧抿唇,连声音娇弱了许多。 老妪奇怪地看了灵幽一眼,看着不远处奈何桥下的黄泉河,良久之后。 继而抬头眺望西方昏沉天际,幽幽叹道:“秋叶多孤苦,荻花自飘零……你二人道缘已尽,纵然你找到她,对你道途也是没有一分作用的。” 就在灵幽心中咀嚼这位尊者话中的意思之时,苍老沙哑的声音再次淡淡道:“本来上一次可以借助北斗七星宫中那物为你……唉,如今却只能……” “只能……什么?” 灵幽呼吸急促,高耸胸脯微微起伏,眸光清波盈盈,嗫嚅道。 “唯有一物,方能释你之疑,成你道基。”未等灵幽再问,老妪一字一顿道:“极阴混鲲太冥气。” …… 阴风呼啸而过,老妪摇了摇头,几步之间,身形渐渐淡去,转而返回到奈何桥下。 那里分明还有着一个老妪在向眼前一个白色瓷碗,不断舀着浑浊的汤汁…… 东胜神洲。 连绵起伏的山峦。 这是一座幽奇险峻的山峰。 山峰通体呈葫芦之状,虚外守中,峰高谷深。 刚刚下了一场小雨,碧洗天空仿若青玉倒扣。 苍山翠郁,幽鸟乱鸣。 岭上几株迎风芝兰,清淡香气混合着雨水中湿润的泥土气息,隐隐约约地向处于丛丛荆棘中的山洞飘去。 苍松自山崖探出头来,缭绕白色云雾之中,那松树的一根小枝之上分明站着一个青衣剑客。 青衣剑客负手而立,低头细细观看掌中三尺三寸长的宝剑。 此剑剑柄宽大古拙,其上并无繁复的雕刻云纹,然而剑柄正面,一棵开着细小的白花的薇草,徐徐如生,青意盎然。 剑刃如水明亮,一滴柳叶形的水晶光点在剑锋的两面若隐若现。 “残缺的先天灵纹熔铸在‘三生’神剑之中,尚不是那么完美。” 心念及此,陆北手腕急剧翻转,凌厉的剑锋带着一道白色光柱向天空引去。 “呼风。” 刹那之间,风声大作,林木摇曳,天际昏暗。 “唤雨。” 乌云翻卷,天地间的水行元力随着三生神剑,在虚空之上汇聚成云。继而难以承受其重,哗哩哗啦地落下大雨。 “喀嚓,轰隆隆。” 电闪雷鸣,白色雷霆在虚空中噼里啪啦地翻滚咆哮。 方圆百里之地的葫芦山峰被笼罩在重重雨幕之中。 陆北神色沉默地望着高空一幕。 呼。 三生神剑在墨色苍穹之下划过一道银色光芒,径直向翻滚不停的雷霆之中飞去。 恍若神龙入水,搅动起道道白色波浪。 “借来一丝雷霆,应该足以熔炼先天灵纹了吧。” 陆北望着这一幕,面上方露出欣然之意。 此次的闭关成果是显而易见的。 且不提从白雪那里得知了北俱芦洲的一些情形,单是将阳之五气凝练至根性完固就是一个大收获。 而且,他将取自横公鱼的精血炼化完毕。 从精血之中获得了一丝龙族血脉。 虽然这龙族血脉不是多么纯粹,但仍是为他的‘呼风唤雨’神通增添了几分威能。 方圆百里雷鸣电闪,暴雨如注便是明证。 除非他是天仙,才能有着几分这恢弘气象。 但有了这横公鱼精血,配合着含有残缺先天水之灵纹的‘三生’神剑。 他此时一身御水之能,在某些方面,甚至不在一些弱一点的水行本源真仙之下。 毕竟横公鱼的天赋能力,便是激发壬寒之气将水面给冻成几千里玄冰。 显然,在接下来,满是冰洋雪原的北俱芦洲之行,他又多了一分自保之力。 更遑论横公鱼精血之中还含有一丝龙族血脉。 其实不仅仅是横公鱼,三界江河湖海之中,凡是披鳞带甲的水族,多半身具龙族血脉。 每岁季春,南赡部洲大江大河之中,含有龙族血脉的鲤鱼便会涌向黄河龙门。 跳得过去,便会获得一滴完整的龙族精血,成就强横龙躯,从此踏入神龙行列。 念及此处,陆北眼眸微沉,原本压在心底的困惑也是慢慢解开。 五德升轮术的修炼之法便是将金乌,祖龙,麒麟,鲲鹏……抽取这等含有天地五行道源之力的灵兽精血,凝练天地五德,修成道轮神通。 这显然是脱胎于天罡三十变而来的炼体神通。 不对,无论是炼体还是炼法,归根结底都是炼道。 若他没有猜错,这五德升轮之道,显然是曾经作为天庭六御……五帝的传承。 陆北心中忽然有些沉重起来,心中叹道:“那三位强者到底在打着什么主意。” 天地间苍茫一片,唯有雨打林木,风影摇曳之声,声声入耳。 却是没有人来回答陆北心中的疑问。 陆北眉头紧皱,心中莫名烦闷起来,随手召回‘三生’神剑。 低头细观经过雷霆淬洗过的三生剑。 凡三尺三寸的剑锋中侧玄光泛青,两侧银白如雷霆,剑柄以下则是光芒闪烁,灵纹隐隐浮起。 而剑柄之上的那株薇草,在水之灵纹一刻不停地汇聚水行元力之下,越发青翠欲滴。 “嘶……” 一阵切割虚空的声音突兀响起。 一道半月通明剑光带着主人的几分漫不经心,自层层叠叠的虚空之内横向斩出。 通明剑光每次一次移闪,光芒大炽。 而落在炽耀剑光周围,成千上万颗晶莹剔透的雨珠仿若静止一般,继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寒气四溢的冰珠。 “轰隆隆。” 远处一座被重重雨幕隐蔽,苍岚生烟的尖尖山峰,半截山头被此剑生生斩下。 剑光所过之处,切口平滑如镜。 万物寂灭,草木倒伏。 刹那之间,一只只睁大着惊恐眼眸的鸟雀,奋力展开两片湿冷的翅膀向上飞起。 可仅仅飞不到半空之中,便扑棱棱如下饺子一般重重落下。 血水早已冰凉,这……分明是死去多时。 那一个飞腾,思维不愧是天地间最快的东西。 陆北心中郁郁烦闷之情随着眼前天地风雨倏然一收,还剑入鞘的清泠之音响起。 “此剑当名‘斩念’。” 以先天灵纹闪烁之迅,以壬寒之气冰冻之威。 于不经意间斩杀一切杂念乱思……未来之事太过遥远,此刻唯有执剑觅得长生才是正途。 陆北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好似被斩掉了葫芦嘴的葫芦山峰。 隔垣洞见的目光之中依稀倒映着两个影子。 那是一个高冠黑袍,通体散发金红之光的中年神祗,面带惊异,目露精光……以及山下横七竖八地倒在枯草污泥中的大块碎石……之间的一只穿山甲。 陆北面上带着一丝古怪,继而化作一道金色流光,不大的一会儿工夫,便消失在这座形似葫芦的山脉区域。 正文 第一百三六章 三垣又三域 北俱芦洲。 罗天妖域。 漫天风雪,下得又紧又急。 这里是雪的世界……冰冷的洁白,死寂的无暇。 片片鹅毛般的大雪自天而落,一道纵地金光划过天际,映照的脚下白雪皑皑的冰原都仿佛披上了一层光辉。 一个头戴斗笠,披着玄色大氅的青年,在苍茫广阔的天地间现出。 探手如电,食中二指夹起一片雪花,六瓣之雪,在修长饱满的手指之间,莹洁如莲。 风雪如荻花。 青年冷峻的面庞,依稀有了几许温暖柔和之意,最终淡淡笑了起来…… 突然天际之上,炽耀粲然。 青年猛然仰头望去,只见重重界空之外的天际……道道掺杂着星砂的天河真水突然自九天而落。 仿若长河倒灌,海天倾覆。 一时之间,星砂飞舞,折叠日光……隐隐成一座紫色的虚影光轮。然而不过片刻,便齐齐消失不见,仿佛不曾出现过一般。 “三垣之地的紫薇垣。” 望着这一幕,陆北目光惊疑不定,口中喃喃道。 以白雪先前所言,北俱芦洲不提他方从东胜神洲飞跃而过的北海与极北之地的北冥。 单说其上方圆几百万里的陆洲,可分为三垣三域。 三垣者,紫薇、太微、天市三垣。 三域者,罗天、苍溟、玄武三域。 而真正有妖族生灵存在的仅仅是三大妖域而已。 此地便是罗天妖域。 “雪儿,那极阴混鲲太冥气,你可知道在什么地方?” 陆北望着一望无垠的罗天妖域,传音问道。 由于身处妖族之地,白雪担心自己被一些见识不凡的大妖认出,从而给陆北带来麻烦,因此刻意隐藏了行迹。 如今只好以神念传音。 “陆哥哥,混鲲太冥气既然是妖师的本源之气,那么也只能去苍溟妖域的妖师殿察访一番了。” 白雪慵懒的声音响起在陆北的神念之中。 闻听白雪之言,陆北望向极北之地的目光越发悠远。 心神动处,不再耽搁,施展纵地金光神通就向北方闪遁而去。 …… 苍溟妖域。 高可百里的冰山凭空拔地而起,如冰镜一般陡削耸立的山峦连绵起伏。 一座气势恢宏,古朴厚重的玄色宫殿隐隐掩映在玉柱山的云端。 正是妖师殿。 妖师殿可谓是北俱芦洲万妖心中的圣地。 因为这里居住着一位上古妖族大贤,曾创立妖文的妖师……鲲鹏。 玉柱山之上,青松翠柏傲雪秀丽,宝花异草霜立流芳。 在冰天雪地,满目荒凉的北俱芦洲三大妖域之中,显得分外幽奇别致。 而三大妖域的亿万妖族形成的上百势力,大半则是以妖师殿为尊。 北俱芦洲是一处冰原陆洲,因为经年雪花常做芦荻之状,方以此命名。 自巫妖量劫之后,天下妖族尽皆流散于北俱芦洲三大妖域之地。 苍溟妖域以北便是浩瀚深邃、无始无终的北冥。 冰寒到极致,便成玄水……妖师殿便是背靠北冥,面朝苍溟妖域。 这一日。 两条身影飞跃来到玉柱山前,看其周身气势肆意霸道,妖气冲天,显然是两位真仙级大妖。 一妖高骨深目,鼻似鹰钩,身穿金纹锁子甲,身形瘦弱单薄。 另一妖身披黑色大氅,面颊狭长,嘴唇略薄,眉目阴鸷。 正是鹏魔王和蛟魔王二妖。 “师兄,师尊急切召我等回返,却是何故?” 鹏魔王身陷眼窝的眼眸之中满是疑惑不解。 二妖本来在东胜神洲的一方人道国度中掳掠人族,大快朵颐。 可不想收到了妖师鲲鹏神念的跨域传音,让这二妖速速返回妖师殿中,不得耽搁。 因此二妖才出现在苍溟妖域。 蛟魔王阴沉道:“师尊行事高深莫测,本王也是不知,不过多半与我妖族大祭礼有关。” 闻听此言,鹏魔王目光闪烁,也不知在打着什么主意。 “请师尊现身一见。” 九层玉阶禁制微微,十根玉柱气势煌煌。 寥阔明澈的寒玉广场之上,朔风如刀,呼啸不止。 然而却无法将这声音吹得减弱分毫。 半晌之后,蛟魔王和鹏魔王二妖仍是神色恭敬地望着眼前的宫殿,一个大气也不敢出。 “咣当。” 沉闷笨重的声音仿佛响彻在天地之间。 风雪虽稍住,然而天际却越发昏暗了起来。 妖师殿两扇宏伟古朴的殿门霍然洞开。 其内光线熹微,薄雾冥冥,直令人望而生畏,畏而止步。 蛟魔王深吸一口气,躬身道:“弟子逾越了。” 说着便身形闪烁,越过九层玉阶,飞入殿中。 鹏魔王却是在殿外羡慕地看着蛟魔王的身影。 良久之后。 蛟魔王去而复返,阴沉面容之上有着几许难以掩饰的喜色流露而出。 “师兄,师尊交待了什么。” 鹏魔王心中微动,面带期待地道。 “是一件好事。”蛟魔王微微顿了一下,尽量以淡然的语气说道:“师尊打算在月后的大祭礼中拿出玄石……供妖族后辈参悟玄水之道。” “那岂不是我等真仙可以借此一窥玄初之境。” 鹏魔王喜不自胜道。 蛟魔王冷笑一声道:“师弟还是莫要痴心妄想的好。于你而言,能领悟几门妖术已是侥天之幸。” 区区鹏鸟,也想窥视大罗之道……当真是如孩童梦呓,令人发笑。 这后半句话,蛟魔王同样没有说出。 “今年的大祭礼是否仍由九……” 鹏魔王收敛心神,试探着问道。 “哼,当然是本王来主持。” 头颅高高昂起的蛟魔王,冷哼一声,神色傲然地打断了鹏魔王的话头。 那九头虫算什么东西。 他蛟魔王修炼万年便是真仙巅峰境界,九头虫是上古妖神的后裔又如何。 而今也不是和他修为相仿吗? 原来,隐居北俱芦洲的妖师一共收了三个弟子,分别是鹏魔王,九头虫,蛟魔王。 蛟魔王和九头虫同样作为妖师亲传弟子,二妖无论是道行修为,还是神通手段皆是不分轩轾。 再加上一个心思阴沉凶戾,一个性情跋扈飞扬,互相不服气自然是毫不出奇。 前些日子,九头虫不知何故触怒了妖师鲲鹏,此次大祭礼却是改由蛟魔王代为主持。 “师弟,你速往各大妖域的势力发送请柬。” 蛟魔王眉宇之间满是自矜之色,意气风发地发号施令道。 鹏魔王尽管对蛟魔王越发倨然的态度心生不满,但此时也只得听命行事,微微拱手便向天空遁去,心中烦闷至极。 每百年一次的大祭礼都是他代为传递请柬。 说来,这也是他鹏魔王被妖师鲲鹏收为记名弟子的原因。 他是金鹏嘛,速度够快。 “对了,还有西海龙王那里……不要忘了送上一份请柬。” 蛟魔王冷哼一声,向本已飞遁在天空中的鹏魔王再次传音道。 正文 第一百三七章 已成了心病 天界。 三十三重天以北。 北天门。 明霞幌幌映天光,碧雾蒙蒙遮斗口。 相比于闻名遐迩的南天门,北天门实在是名不见经传。 但是它仍是和东、西天门一般,自上古天庭秉承天道而生,便存在于亘古久远的时空长河中。 原因很简单,南天门所对应的下界之地,正是有着人道菁华之称的南赡部洲。 同样北天门便是天界仙人下凡前往北俱芦洲的最佳路径,其余三大天门也是分别对应三大部洲。 北天门则由紫薇大帝属下的北极四圣轮值守卫。 北极四圣者……天蓬大元帅真君,天猷副元帅真君,翊圣保德真君,灵应佑圣真君。 由于天蓬和天猷两位元帅要统领天河百万水军。 实则只有翊圣和佑圣两位真君轮值北天门。 佑圣真君即是北方真武大帝,其人来历神秘,地位尊崇。 虽为北极四圣之末,但修为却是四圣之中最高。 恩,其佐使就是和猴王打得有声有色的那位王灵官。 这一日。 北天门先后来了一男一女。 男仙一袭云纹素领长袍,身量修长挺拔,面如冠玉,剑眉星目,仪表堂堂,气质风采俊逸。 这位男仙在北天门之前步伐微顿,缓缓回过头去,打量着后面的女仙。 一张儒雅如玉的脸上,满是和煦的笑容…… 待感受到这落在身上毫不掩饰的灼热目光,一袭红色宫装长裙,身形高挑,明眸皓齿的女仙,雪腻的两颊悄然飞起两朵红晕。 可不知又想起了什么,一剪秋水之中满是复杂之色。 同时那吹弹可破的肌肤之上,红润生霞,娇艳不可方物。 一双盈盈如水的双眸,忙是躲避开对面男子的卓然注视。 食神自以为猜到了某些真相,目光一时间玩味了许多,温声道:“红儿,真巧啊。” “是挺巧的。” 红儿公主神情颇为不自在,声音柔柔道。 “听说……你要去北俱芦洲?” 食神一边轻声问询,一边不动声色地走上前来,与红儿公主并行一处。 “恩。” 红儿公主神色淡淡地说了一句,同时向一旁微微挪开了一些距离,气氛一时间颇为冷淡。 “青霖前些日子说,想去看看北俱芦洲还有青鸾一族的亲人与否……因此我打算陪着青霖查访一番。” 食神眸光微动,出声解释道。 “扑棱棱。” 一只翠羽尖喙,形态神异的青鸟突然自食神怀中飞出,神态欢喜地围着红儿公主转了几圈,最终落在了食神宽厚的肩膀之上。 “哦。” 红儿公主螓首微抬,弯弯秀眉微微蹙起,多少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哪怕是见了平时喜爱有加的青霖,那如水一般莹润明澈的目光也仅仅只是柔和了一些之后,就再次陷入怅惘和迷茫。 见红儿公主态度仍然如此冷淡,食神目光微暗,心思疯狂转动。 只当红儿公主还在为自己上次的鲁莽之举生气,忙是一脸愧疚之色地道:“红儿,上次是我……” “没事的……我都给忘了。” 红儿公主先是神情恍惚了一下,继而伸出一只纤纤素手,犹如葱管洁白柔嫩的手指,轻轻地将耳际边的一缕秀发放在掌中无意识地把玩。 原来,上一次红儿公主下凡去带回久滞不归的小七公主时,在南天门外偶遇食神,二人就说了一番话。 食神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在一番深情款款的剖心自白之后……或许是有感二人关系有些疏远,或许是担心有什么误会所致。 竟然走上前去,打算牵起红儿公主的柔夷,结果自然是被俏脸生寒的红儿公主给躲了过去。 当时的场面,实在是‘不止一度尴尬’那么简单。 其实真心不能怨红儿公主,自从那件不可描述的事情发生之后。她每天都处于一种神思不属,浑浑噩噩的状态。 对于陌生的异性男子气息接触一丈之地,都是烦厌欲呕……已然成了心病。 当时,食神以为定是自己唐突了佳人,于是痛定思痛之后,深知一些事情实在不能操之过急,需得徐徐图之。 因此,食神就一直留意着七仙阁中红儿公主的动向。 从四公主哪里得知红儿公主要往北俱芦洲一行,心思转动之间, 就是找了个借口,先行一步在北天门外制造出了偶遇的场景来。 前情不及细表。 此时,二人一时无言,皆是神情默然地走向北天门。 “小神参见长公主。” 一个身着金色甲胄,气度凝然的天将走上前来,抱拳道。 “陈将军,佑圣真君可在?” 红儿公主面色如常,清声道。 “佑圣真君已在真武宫中恭候长公主多时了。” “前面带路。” 红儿公主微微颔首,便跟着陈姓天将向北天门前的一处铭刻法禁阵纹的玉台走去。 见此,食神眉头深锁,脚步微顿一下,忙是跟上红儿公主步伐。 若由北天门的传送法禁降临在真武宫中,必定是事半功倍,而且他也并非是去找什么青霖的族人。 他身为长生真仙,岂会这般无聊? 北俱芦洲。 玄武妖域。 两道身影悄无声息地落在真武宫前的一座玉台之上。 正是食神和红儿公主。 “这里便是北俱芦洲吗?” 望着天空常年不散,纷纷扬扬的雪花,红儿公主低声喃喃道。 “北俱芦洲紧挨极北之地,北冥之气下移遇着无始之洋的巽风,才有着这漫天雪花。” 食神一脸温煦地笑着解释道。 笑容如春日之阳,温暖直入人心。 红儿公主螓首微偏,不动声色地避开食神情意深深的温润目光。 如玉的面容之上,那一双盈盈如水的眸子同样黯然了许多,此时此刻的她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食神。 心中可谓五味杂陈,有些事情是逃避不来的。 她作为长生真仙,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 尤其是每每午夜梦回,那些刻骨铭心、水乳交融的场景,仿佛要使得她的灵魂为之融化和颤栗一般…… 她一定要找到那枚昆仑镜,一定。 念及此处,红儿公主高耸的胸脯微微起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要平复一颗颤抖不停的芳心。 藏在秀美红裙中的一双柔夷,已然紧握成拳,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 对于寻找昆仑镜,此时此刻的红儿公主俨然已比昆仑镜的主人……瑶池王母还要上心了。 食神看着红儿公主一脸‘娇羞’的忸怩情态,如清泓澄澈的眼底之中依稀有着几分得意之色闪烁。 这时,真武宫两扇紧闭的大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 “可是天庭长公主当面,我家祖师有请。” 一个身着玄色道袍,眉宇冷清的小道童,摇着一柄玄铁拂尘走上前来,脆生生地道。 “有劳了。” 红儿公主收敛纷乱的心神,呼吸之间,雪腻的脸颊之上,那两抹如霞红晕尽去。 妍丽明媚的雪肤,在冰雪漫天的北俱芦洲,越发透出一股冷艳高贵的神韵。 整容敛色跟上这小道童,莲步轻移,踏上了真武宫的玉阶。 佑圣真君在天庭之时,他是北极四圣紫薇大帝之臣。 然而在这北俱芦洲,他便是九天荡魔祖师,真武大帝。 食神微微一笑,正待跟上红儿公主的步伐。 “祖师只见长公主一人。” 小道童仿佛感知到了食神动作,回头轻声道。 十一二岁,眉清目秀的青衣道童,此时此刻,那一张面如傅粉,唇似涂朱的瘦小面容之上,一本正经,好似小大人一般。 看着这一幕,红儿公主眉眼弯弯,秋水眼眸之中多了一丝笑意,继而柔声道:“食神,你先在这里等我好了。” 食神冲红儿公主洒然一笑,微微点了点头,便目送着一大一小的两道人影向真武宫中缓缓走去。 随着身影消失,儒雅面容上的温和笑意也是一点点地淡去,目光阴沉的仿佛真武宫飞檐之上的覆冰琉璃青瓦一般,寒意幽幽。 正文 第一百三八章 玄武与罗天 北俱芦洲。 玄武妖域,真武宫。 天庭大公主红儿随着小道童来到大殿之中,盈眸大略扫了一圈,便将殿中情形尽收眼底。 大殿之上蟠龙玉柱承托高可数十丈的殿顶,其内空旷幽寂,默默冥冥。 稀疏之光自穹顶落下,在几经周折之后……映照得供案后的威武神祗面容神情,十分的晦暗不明。 这神祗身高数丈,披发在后,身穿明幌幌的金锁甲胄,脚下踏着一只五色灵龟,此刻目如电光,按剑而立。 两侧披甲持矛叉神兵的龟、蛇二将,神情凶神恶煞地静静侍立。神像之侧高立两盏琉璃玉灯,幽明烛火若红黄烟柱一般,挺拔秀立。 红儿公主一迈入进来,就觉得殿中有着一股宁神馥郁的清香萦绕鼻端,久久不散。 明眸转动之间,便已是找清了来源。 这是条形拱案之前立着的一方大鼎,三根婴儿手臂粗细的定神香,顶端火星闪烁,无声燃着。 “为何不见佑圣真君?” 红儿公主环视一圈,便是神色疑惑地冲身旁手持玄铁拂尘的小道童问道。 一袭玄袍,眉目冷清的小道童,并不回答红儿公主的问询。 却是自顾自走到供案之前,捻了三根细香,在旁边的烛台上引燃。冲供案后的真武大帝的神像,面容虔诚地顿首拜了三拜。 继而转过身来,正了正头上的道冠,微微笑道:“贫道真武,见过天庭大公主。 “你是佑圣真君?” 红儿公主如玉明丽的面容微微变色,连仿佛樱桃一般小巧的檀口都不由自主地张开,露出如编贝一般齐整无暇的 更不必说,冷艳清冽的眼眸之中,满是难以置信之色。 盖因,真武大帝此人实在太过神秘。 在天庭之时,其人作为北极四圣之一的佑圣真君,身负把守北天门之要,但却很少露面。 红儿公主是不曾见过的。 红儿公主却是无论如何都不曾想到,真武大帝本尊竟然是一位年纪十一二岁的小道童。 心神动处,如雨似瀑的神念向眼前道童扫去,如水眼眸微微一凝。 这……完全看不透修为。 “大公主不必惊异,所谓肉身不过皮囊外相而已……况且贫道在自家的道场,如何不能以本来面目示人?” 自称真武大帝的道童,唇红齿白的面容上露出淡淡笑意,脆生生地道。 其实他未曾完全说出真正的原因,当然即便向这位天庭大公主解说一番,此女也未必会明白。 他所作所行,只为求得己身,从心所欲,窥得大罗而已。 未至那太乙之境,不足以言我道。 “佑圣真君,行事还真是……出人意表。” 红儿公主神情古怪地看了大鼎上的三根细香,促狭地道。 这真武大帝,自己给自己上香,她生平仅见。 红儿公主明眸微动,清声道:“真君,想来母后已经将事情告知过了吧。” “公主不必担忧,贫道欠王母一个因果,自然会全力以赴。”真武大帝淡淡一笑,又肃然道:“既然王母已经以因果之法逆流过未来,最终因果之线断裂在北俱芦洲……那么贫道当再次卜算一番。” 红儿公主长出了一口气,幽幽叹道:“那就有劳真君了。” 真武大帝微微颔首,清秀的小脸之上开始正色起来。 手掌如电探出,一把古朴的弧形匕首现于右掌中。 这匕首弯若弦月,其上散逸出道道玄色光漩,冥冥波动透出一股神秘玄妙的气息。 “刺啦。” 匕首突兀竖起,如蓝玉生烟一般锐利莹润的刀锋,霍然划破白皙如玉的手掌。 “呼。” 股股带着黑白二色光点的鲜血喷溅而出,然而这鲜血在空中却凝而不散。 最终在虚空之中现出一道黑白二色的太极光轮,一根手指连连点出,道道玄色光华激射而出,刹那之间,太极光轮周围便勾勒出八卦之图来。 “红儿公主,龟卜之术已成,请……” 真武大帝清秀面容之上,现出一抹不正常的酡红,继而双眸紧闭,不再言语。 并非其人在忍耐痛苦,而是在感悟那道太极光轮。 很多人或许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么强大……反而假诸于外求,实在是舍本逐末。 见得眼前这诡异一幕,红儿公主目光虽然微微讶异,但并不感到多么奇怪。 毕竟三界一些奇人异士的卜算之法,比这还要奇怪邪异的,不是没有。 红儿公主又转眼望着那道太极道轮,半晌之后,嫣红冷艳的唇紧紧抿着,眼眸之中羞涩之余还带上一抹恼怒。 明洁如玉的额头那一朵梅花印记白金之光炽耀,一颗晶莹剔透的神识念头飞出,投入到太极光轮之中…… 她一定要看清那人的面容,一定。 北俱芦洲。 罗天妖域。 漫天风雪之中,一个身披玄色大氅的身影在天空之中踩着一道纵地金光飞快掠过起伏连绵的丘陵。 突然远处林海雪原中,遥遥传来地动山摇之声,这声音震耳欲聋,间或有龙吟之声震彻九霄。 陆北本自不想理会,但听到了这龙吟之声,遁光微微降下速度。 隐匿周身气息,躲在高空之中暗暗观看情形。 只见茫茫雪原之上。 一蛟龙、一秃鹫正在斗法。 所谓蛟龙者,多半是陆地蛇蟒之流进化而来。 一条小蛇若想走化龙之道,就要依着蛇、蟒、蛟龙、虬龙、神龙、天龙、真龙一步步地修炼下去。 而江河鲫鲤之属,往往身具一丝龙族血脉,因此化龙比蛇蟒之流要容易许多。 或者潜心修炼个几万年,或者跳过黄河上的龙门,一遇风云便化神龙。 神龙者堪比神仙境界。 而四海龙族作为上古祖龙后裔,却是没有自称蛟的。恩,可参见蛟魔王。 至于未成年的真龙一族的纯正后裔便是虬龙。 由于未成年,不论雄雌,头上皆是无角。所以,虬龙又被称为无角龙。 此时,蛟龙和秃鹫斗法,分明已经落了下风。 若非仗着龙躯防御强横,恐怕须臾之间便要败亡当场。 纵然如此,硕大的龙躯被秃鹫锋利的爪子抓的血肉翻滚,簇簇龙血洒下。 一时之间,洁白无暇的雪原一片狼藉情形。 陆北神色淡淡看着这一幕,目光微动,赫然发现不远之处,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红裙少女,正神情焦急地看着虚空之上二妖的斗法,不时掩口娇声惊呼。 这红裙少女身形玲珑曼妙,面容姣好,两道柳眉弯弯,一剪秋水泪眼盈盈,楚楚动人。 绛珠红唇,瑶鼻如玉,虽然看着年纪不大,但却给人以绝美到惊心动魄的感觉。 两个龙角在秀发之间露出光秃秃的一小节,正是一只虬龙。 “咦。” 陆北心中微微惊异,他倒不是为此女妍丽容颜感到惊艳。 而是这少女身上的龙族血脉,竟然浓郁到堪比四海真龙一族的虬龙程度。 再看看那头蛟龙,陆北的目光玩味了些许…… 不过,在虚空之上斗法的蛟龙和秃鹫二妖,修为倒是不怎么高。 那只披着褐色大氅的黑毛秃鹫身形单薄瘦弱,狭长苍白的两颊上,双眸凶戾贪婪,伸出血红的舌头舔了舔嘴角。 周身气息森森,凝而不散……观其一身气势竟然是一尊刚刚迈入神仙境界的妖族强者。 正文 第一百三九章 碧波潭之龙 罗天妖域。 “阁下为何拦住小龙去路。” 蛟龙摇头摆尾之间,奋力抵挡住秃鹫妖的一道凌厉攻击,之后便气息虚弱地退到红裙少女身畔,有气无力地喝道。 一颗苍老的龙头左右摇动,睁大的龙眸之中满是惊怒之色。 眼前这秃鹫妖仗着自身修为强横,方才突然自虚空之中俯冲而下,攻击他们父女二人,殊为可恨。 念及此处,他的心中甚至有了一些悔意。 这北俱芦洲,他父女二人实在不该来。 他一生窝囊受气,但就生了这么一个貌美如花,资质不凡的女儿。 本来想带着爱女到这北俱芦洲,打算暗中查看一番,为女儿找个实力强大的妖王作为终身依靠。 可不想北俱芦洲不愧是大妖遍地走的险恶之地。 以他蛟龙之躯,堪比地仙巅峰的修为,随便碰上一个妖怪,就是一位神仙境界的大妖。 实在是鲁莽了。 看着对面年老体衰,在自己利爪之下已然伤痕累累的蛟龙,秃鹫妖面带不屑,冷哂道:“为何?我等妖族,生来弱肉强食……两条泥鳅能作为本王的口粮,难道不应该感到荣幸吗?” 说到此处,灰色的眼珠之中满是倨然之色。 他身为罗天妖域秃鹫一族族长的第三子,在偌大的罗天妖域,还不是想吃谁就吃谁。 恩,方才他还没有怎么留意。 那头小龙身上的龙族血脉倒是颇为浓厚啊,想来待会儿吃起来,一定很是美味。 至于姿色什么的,能当饭吃吗? 某些既庸俗又愚蠢的人类。 秃鹫妖傲然一笑,头颅高高扬起,脖子间的一撮灰毛都在迎风飘扬,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自心中油然而生。 这是自以为……来自智商压制后的优越感。 高空之上,陆北神情淡漠地看着这一幕,并无出手的打算。 英雄救美,无聊的想法。 不仅如此,纵地金光正待施展而出,继续向苍溟妖域赶去。 “小龙和北海龙王是姻亲,尔也敢不敬。” 蛟龙见秃鹫妖不闻不问,正待向自己父女二人冲杀而来。 心知无法抵挡,因此就是虚言诓骗道。 闻听此言,红裙少女面上飞快闪过红霞,但转而眼中有些悲凉之色流露而出。 她们父女二人出身卑微,只能期望扯下北海龙王的虎皮。 自家父亲如此行事,她又如何不为之感到悲哀,同时心中也有一些不甘之意流露。 实力不济,果然任人欺辱呢。 看来父王的劝解是有道理的,只有将后半生托付给一位顶天立地的大妖手中,才能不受他人欺辱。 此时此刻,一颗种子在红裙少女的心中落下,只待一日发芽生长。 “北海,哈哈……北海又如何。” 闻听蛟龙之言,秃鹫妖放声大笑。 心道,这都什么年月了,这条泥鳅还当是四海龙族威震天下的上古年代呢。 秃鹫妖卷起团团黑风,就是狞笑着向二龙扑杀而去。 蛟龙慈祥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女儿,哀声道:“快走。” “父王……” 红裙少女泪珠涟涟,凄厉喊道。 蛟龙身形倏然变大数百丈,龙口大张,喷出道道冰箭。 旨在以此举为红裙少女赢得逃跑的生机。 “雕虫小技。” 秃鹫妖不屑一笑,继而面色大变。 “嗡。” 清越剑鸣响彻九霄冰原。 一柄三尺三寸长剑,带着一股凌厉剑芒,自层层叠叠的虚空之中闪烁而来。 就是在每一次闪烁之中,其上剑芒杀机越来越盛。 不过一个刹那,便出现在秃鹫妖眼前。 “什么人……” 秃鹫妖神情惊恐莫名,然而这话语却被死死压在喉咙之中。 “噗嗤”一声。 血腥之气蔓延天地,滴血的头颅就是凭空飞出。 甚至那一张狭长的面容之上,狰狞笑意根本未曾消失, 壬寒之气轰然爆发,滴血的头颅被完全冰封住。 “轰隆。” 沉重的尸身落在地上,激起冰原上的雪花四处飞溅。 同时一道玄铁流光自秃鹫妖尸身之上激射而出。 随后而来的是一位青年,这青年不避风雪,一袭玄色大氅迎风飞舞,眉目冷清,面色柔弱苍白,但眼神粲然。 北海龙王的姻亲吗? 他既然碰上了,算是稍稍了解一下与四海龙族的因果了。 陆北心神动处,正待架起遁光,一刻不停地向苍溟妖域飞去。 “恩公,可否留下叙话。” 蛟龙化作一个形容沧桑的老者,在红裙少女的搀扶之下,气息虚弱地走上前来。 “何事?” 陆北探手如电,一边法力集束成线将那枚玄铁流光摄来,一边停下遁光,转过头来望向这蛟龙道。 “小龙是碧波潭万圣龙王,这是小女颖儿。” 万圣龙王惨白的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道。 万圣公主迈着盈盈步伐,挺起高耸的胸脯,薄薄纱衣之下,曲线玲珑,眉眼烟波横生。 走上前来,偷偷地打量陆北一眼,继而螓首低垂,柔声道:“小女子拜见恩公。” 此人修为这般强横,竟然一剑斩杀一名神仙修为的大妖,实在是匪夷所思。 倒是可以…… 万圣龙王? 看着眼前的父女二人,陆北心中多少有些无奈,这算是救错人了? 恩,也不能说救错吧。 毕竟此女后来可是成了西海三太子敖烈的未婚妻,也算是与四海龙族有些关系了。 从这一点上来说,他也算是还上了西海大太子敖摩昂的一部分人情。 此女是摩昂太子的弟妹嘛。 “不必道谢,陆某和四海龙族有些交情,出手应援也是……” 陆北一边说着,一边还剑入鞘,忽然心中微动,目光已然冷寒一片。 何方鼠辈?这又是在窥视陆某了吗? 陆北冷笑一声,根本看也不看,背对窥视之感的根源,三尺长剑翻转,好似漫不经心地挥斩而去。 由铭刻着先天灵纹的三生神剑发出的‘斩念’,剑光如长虹贯日,明明赫赫。 速度之快,威力之盛……实非言词在先天上的局限可以描述形容。 唯有惊艳绝伦可堪堪称之。 圈圈涟漪波纹升起在虚空之中,在几次震荡之后,天空中的雪花片片飞起,刚要凝作一道镜面,便被这通明剑光绞杀一空。 玄武妖域。 真武宫中。 “好凌厉的剑光。”红儿公主目光幽幽,贝齿微咬下唇,冷声道。 “红儿公主,可有所获。” 真武大帝感受到眼前太极光轮渐渐消散,眼皮抖动,目光在微微惊异之后,就是出言问道。 “有所获……也无所获。”红儿公主收敛心神,冷艳明丽的面容之上,莹洁如玉,面无表情。 实在令人难以揣测此女心思。 她方才只是看到了一个披着玄色大氅的青年背影。 背影伟岸,坚毅……这都什么乱七八遭的。 红儿公主眼眸闪烁,默然回忆方才所见。 方才惊鸿一瞥之间,那里应是北俱芦洲无疑了。 若是找到此人,可又该如何。 夺回昆仑镜即可。 至于和那人的些许纠缠,本来就是阴差阳错而已。想来那人应不会死缠烂打…… 她心境无论如何都不会再乱下去,否则便有境界跌落之虞。 红儿公主暗暗打定主意,深吸了一口气,继而不再纠结,冷艳的明眸之中重新恢复了以往的淡然从容。 转而又想起外间的食神,红儿公主心中微微有些黯然。 只叹造化弄人,有缘无分。 她从此以后也唯有一心大道了。 正文 第一百四零章 妖师殿风云 罗天妖域。 风雪扑簌而下,天地越发空寂。 万圣龙王面上带着艳羡之色,热切道:“陆公子,不知仙乡何处?” 陆北方才只是简单道了一句陆某,这万圣龙王竟然就给记住了。 底层人物就是须得这般察言观色,谨言慎行。 此时万圣公主一双如碧波盈盈,泪光点点的眸子,也是不错眼珠地打量着陆北。 此女实在是妩媚妖娆到了极致。 陆北仅仅随意扫了一眼,心中就几分明悟。 此女烟视媚行,怪不得曾勾引动九头虫不惜得罪西海龙王。 “陆某一介散修,天下之大,心之安处,便是吾乡……有何仙乡可言。” 陆北神情淡淡,仿佛一眼就看穿了万圣龙王的试探心思。 “咳咳……陆公子好气魄。” 万圣龙王面容惨白,重重咳嗽几下,忙是被一旁的万圣公主拉住手臂,轻柔地拍着后背。 “父王,你还好吧。” 万圣公主神色担忧地看着万圣龙王道。 陆北实在无心再看这眼前父女情深的戏码,便微微一笑道:“两位,陆某还有要事,就先行一步了。” “陆公子且行便是。” 万圣龙王语气颇为失望地道。 万圣龙王方才见这位年轻剑仙,剑诀神通大气磅礴,一身剑道气息杀伐凌厉。 心中猜测,其人想必是什么来头不小的仙人,又见得自家女儿美眸含情地看着陆北,因此就起了一些微妙心思。 可方才又听得陆北自述好像是一介散修,热情冷却,心思也就不像先前一般活络了。 陆北微微点头,正待转身离去。 “陆公子留步。” 万圣公主秀眉微皱,妩媚如水的眸子中满是欲说还休之意。 陆北饶有兴致地打量此女一眼,微微一笑道:“姑娘还有什么事儿吗?” “陆公子,这北俱芦洲大妖成群,我和父王两个实在是难以行走,不知可否请公子与个方便。” 万圣公主盈盈如水的眸子,风情万种,神态楚楚可怜道。 “看陆公子……先前似乎是要往北方遁去?” 见陆北神情不置可否,不言不语。 万圣公主心思转动,出言问道。 “恩,陆某正有苍溟妖域一行。” 陆北眸光微沉,心道,此女倒不完全是花瓶,比其父更是慧黠狡诈。 “陆公子,我父女二人正打算苍溟妖域,可否同行。” 万圣公主纤腰楚楚,一双妩媚的大眼睛中眨个不停。 当真是明眸善睐,顾盼神飞。 看着眼前不过十五六岁的万圣公主,容颜绝色,妖娆摇曳。 陆北倒不至于被此女容貌所迷,就是沉吟半晌。 见陆北神色仍是犹疑不决,万圣公主心中气苦,自己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此人竟然还是油盐不进,当真可恶。 这时转眼又见陆北掌中正把玩着那枚玄铁令鉴,万圣公主心思转动之间,计上心头。 “咦,这枚令鉴不是参加妖师殿大祭礼的凭证吗?” 见陆北神情平静,但一对冷眸微微闪烁,万圣公主心中更加确定某种猜测,娇笑道:“陆公子,这东西可是进入妖师殿的必需之物呢。” “你可细细说来。” 这是陆北沉默良久之后,第一次开口。 “陆公子,我父王这伤势可有办法医治?”万圣公主不答反问,螓首偏到一旁,盈盈眼眸低垂,望了身旁的欲言又止的万圣龙王一眼,冲陆北柔声道:“还望陆公子出手相助则个。” 陆北面上笑容微微敛去,目光甄然地望着眼前这位可称得上天香国色的万圣公主。 发现此时这万圣公主春山黛眉之下,那两道妩媚如水的目光竟然毫不示弱地看着自己。 “可。” 一滴晶莹剔透的三光神水被陆北随手之间,屈指弹出,最终落在万圣老龙王的身上。 道道星光灵机普照,宝华香气凭空而生。 万圣龙王本自萎靡奄奄的精神猛然振奋起来,龙躯之上血腥伤势更是不见。 不仅如此,连苍老的形容仪态都仿佛年轻了许多。 “小龙多谢陆公子。” 万圣龙王心中已然震惊到无以复加,单单凭着这一手神通,此人决然不是什么散仙之流。 万圣龙王心中暗自为自家女儿的眼光惊叹,竟然能看出这人深藏不露。 自己先前真是老眼昏花,看走眼了。 “陆公子多谢,啊……” 万圣公主莲步轻移,走上前去,打算冲陆北福了一礼。 这时似乎脚下积雪太滑,玲珑曼妙,浮凸有致的身形就是冲陆北倒来。 见此,陆北神情玩味了些许,并未伸手去趁机扶住此女的盈盈腰肢,而是……道道法力自掌中施展而出。 万圣公主惊呼一声,挺拔秀丽的身形便倾斜在半空之中。 而泪光点点,蕴含妩媚风情的眼眸尚残留着小心思得逞之后,微不可察的自鸣得意。 ……这好似比萨斜塔一般的情况,着实令人尴尬。 陆北向后退了一步,淡淡笑道:“姑娘还是站好再说话吧。” 闻听此言,万圣公主粉腻的两颊红扑扑,眼眸之中满是幽怨之意,娇嗔道:“陆公子,你也不扶一下人家。” 陆北面上刹那之间便冷淡了许多,笑容早已不见。 此女实力不济,善于利用自己的容貌优势,倒也不错。但此刻却是自作聪明,看不清形势了。 “这玄铁令鉴,有何作用。” 冷漠凛然之气,向万圣公主笼罩而来。 感受到这冷彻灵髓的幽幽寒意,万圣公主花容失色,忙是收起眼眸中的妩媚风情,清声道:“陆公子,有了这玄铁令鉴,进入妖师殿可不受阻碍……” 半晌之后,听过这万圣公主关于这枚玄铁令鉴的解释,陆北眸光微动,心中寻思。 原来这玄铁令鉴是罗天妖域的妖族,平日里进入妖师殿的凭证。 妖师殿中有万千妖术,各种传承秘典,凭借着玄铁令鉴上的贡献可以在妖师殿借阅。 此物就是类似后世图书馆借阅证一样的东西。 转而又见这万圣公主美眸含情地看着自己,陆北就是沉声道:“苍溟妖域之内大妖成群,你父女确定还要去那等险恶之地吗?” 他并无关心这对父女的心思,只不过是怕可惜了方才那一滴三光神水罢了。 当然只是同行而已,倒不至于被这对儿父女给连累了。 万圣龙王闻听陆北之言,又结合着先前差点儿被一尊神仙境界的秃鹫大妖吞吃,此时此刻,本是意气风发的面容之上,满是惊疑不定,心中挣扎不已。 万圣公主展颜一笑,柔声道:“陆公子,听说今年大祭礼之上,妖师殿会拿出玄石供妖族后辈参悟,小女子正想去见识一番呢。” 说来,万圣公主资质不凡,龙族血脉也是浓郁,此刻一身修为隐隐堪比地仙境界。 可惜,此女时间大半用在梳妆打扮,却是浪费了这一身好资质。 当然也有碧波潭没什么好的神通法门的缘故。 “既然如此,那便一并走吧。” 陆北神情淡漠地道。 “多谢陆公子。” 万圣公主嫣然一笑,就是搀扶着满腹疑惑的万圣老龙王,架起云头,和陆北并行一处。 云头之上,陆北仔细想着这枚玄铁令鉴之事。 拥有此物确实可以进入妖师殿范围,但定不会允许他一个人族修士进入。 继而,陆北又想起什么。 恩,对于此事倒是不用担心了。 到时就以天罡变化之术,激发出横公鱼血脉,到时候又有谁能看得出来? 至于身旁这碧波潭万圣龙王和万圣龙女,自己先前又没有向其等说明自身跟脚,他们到时候也会只当自己是一头横公鱼修炼成精。 可这妖族的大祭礼又是什么东西,玄石又和极阴混鲲太冥气有什么关系? 陆北眸光微沉,一些谜团在心中浮起。 好在他从白雪那里得知了一件感知混鲲太冥气的秘法。 否则在这茫茫北俱芦洲,还真不知从哪里寻找混鲲太冥气。 还是先进妖师殿再说吧,到时候见机行事…… 正文 第一百四一章 万古难长生 罗天妖域。 雪疆广袤,万里无垠。 高空之上。 两朵祥云一前一后,似缓实疾地一一浮掠过脚下的山川河流,丘陵雪原。 这几日,陆北一直都在思索一件事儿,为何他要带着这身后的万圣龙王父女二人。 原来,自从万圣公主和万圣龙王跟着陆北一起上路之后,万圣公主就没有停止过或明或暗的试探和……勾引。 哪怕是陆北不假辞色,也浑然不好使。此女颇有一股锲而不舍的劲头。 比如此时。 “陆公子,你的宝剑我能看看吗?” 妖冶的万圣公主自身后祥云跳上陆北所踩的祥云之上,一张雪腻粉嫩的红润脸蛋,满是笑意盈盈道。 一剪秋水落在陆北腰间所悬的‘三生’神剑,灵动的大眼睛中有着惊异和好奇之色流露而出。 经过这两天的朝夕相处,她已经看出这位青年剑仙的一些底细。 地仙境界。 但地仙为何能一剑斩杀一位神仙境界的大妖,这实在是匪夷所思了。 因此,她猜测多半与陆北腰间这柄古朴的宝剑有关。 “颖儿,如何可以提出这等无礼要求,修道之人的神兵宝贝……怎么可以轻易示人。” 万圣龙王手捋颌下龙须,故意板着脸训斥道。 然而,那一双龙眸仍是不错眼珠地看着陆北腰间所悬‘三生’神剑,他也有所怀疑。 “父王,谁要看陆公子的宝贝了,就是……” 说到此处,妖娆美冶的万圣公主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一双盈盈如水的眼眸楚楚动人地向陆北看了一眼,娇嗔道。 不动声色之间,此女玲珑曼妙、浮凸有致的身形就是向陆北靠近而去来 阵阵馥郁香风自身畔袭来,陆北目光微沉,轻轻闪过身形。 此刻方转头望向眼前这位万圣公主的绝色容颜。 看着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女,柳腰雪肤,肤白貌美,肌如凝脂的脖颈之下是优雅宛若冰玉的锁骨……容颜妖娆,姿色绝俗。 感受到身畔男子两道冰冷如水的打量目光,万圣公主眼中适时露出娇羞之色,慢慢偏过螓首,低头之间,眉睫轻颤。 陆北突然觉得此女有些可怜,神色淡淡道:“万圣公主。” “陆公子……你可以叫我颖儿。” 说到此处,万圣公主声音柔柔弱弱,螓首微抬,那一双泪点盈盈的目光之中,带着如水的柔情。 然而在对视上一双如玄潭冷幽的眼眸之后,便是恰到好处地如受惊的小鹿一般,目光偏到一旁。 樱桃大小的檀口,吐气如兰,身上若有若无的水灵清新之气,暗香浮动,缓缓飘到陆北鼻端。 “蹭。” 三尺三寸长剑被陆北握在手中,出鞘之寒光宛若雪莲轻轻绽放,让青年冷清的眉眼之下,倒映出一道宽阔古拙的剑影。 “吟……” 陆北屈指轻弹剑锋,目光悠远,望着罗天妖域的漫天风雪。 万圣公主神色惊异地转头看向陆北,不知这位来历神秘的剑仙想要做些什么。 要说万圣公主就凭着方才陆北英雄救美之举,从此就对陆北一见钟情,芳心暗许……这完全就是一个笑话。 “陆……” “陆某手中之剑,名为‘三生’,凡长三尺三寸……”陆北神色淡淡地看了眉目精致如画的万圣公主一眼,又是自顾自地叙说道:“陆某起于微末,身如风中浮萍……虽然多年修为未成,却也明白了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万圣公主娇躯微颤,眼眸熠熠,花容稍稍变得有些惨白,清声道。 她本就是一个冰雪聪明,人情练达的妍丽少女。 “此心不圣如雪明,轮回万古难长生……” 一声幽幽长叹,响彻天地。 仿若一颗赤耀大星落下九天银河,划过长夜不明的万古苍穹。 陆北掌中那柄三尺三寸的‘三生’长剑,心随意动之间,好似一条百丈蛟龙翻涌出水,数次闪烁之后便向远处天空激射而去。 青郁好似重重帘幕的如水剑锋疯狂转动,道道夺目剑芒粲然一如天上繁星。 千千百百,摇曳心神。 天地之间,泠然杀机充斥四野虚空,气息死寂凝然。 数百里范围之内的漫天风雪恍然一顿……继而突然化作片片晶莹琉璃,诡异地静止在空中。 最终好像是再难承受其内流逸的通明剑意,轰然炸裂成点点晶光碎屑,向四下纷纷扬扬地飞去。 见得这‘雪花作琉璃,晶莹散青冥’的绚烂璀璨一幕,万圣公主心神剧颤,美眸异彩涟涟。 只觉得双腿有些发软,高耸的酥软胸脯微微起伏,一张小巧红唇微张,几滴甜腻晶莹闪烁,溢满唇齿……就是低声‘嘤咛’一声。 雪腻粉嫩的两颊连同优雅锁骨之下的大片雪白肌肤都是绯红一片,一双泪光点点的媚眼更是如丝如雾……万种妖冶风情自灵动娇媚的大眼睛中流露而出。 陆北神情默然地挥手收回‘三生,本想转过头来,借此提点此女一番。 然而见得万圣公主这副好似‘淋过雨’一般的绰约妖娆情态,本自淡然冷漠的神色,突然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陆公子……” 娇腻酥软的声音随寒风吹来,仿要醉人心弦一般。 陆北轻轻咳嗽一声,心中凛冽道,还是让此女……自生自灭吧。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可怜之人果有可恨之处。 陆北神情重新变得漠然起来,召回‘三生’神剑,架起遁光,一言不发,再无一丝一毫的仁慈之意。 约莫过了半月之久,一行三人方出了罗天妖域,迈入玄武妖域的边界之地。 路途所见,高山深谷也渐渐变多了起来,座座通天山峰拔地而起,山顶隐在飘渺云端。 另有一些在山峰崖巅开辟洞府的大妖,森然气息霸道四逸而出,搅动云霄。 因为灵觉堪比真仙的缘故,陆北往往能够提前规避这些大妖的领地,因此一路之上倒也没有横生枝节。 陆北望着身后不远处,形容苍老的万圣老龙王和一脸‘娇羞难言’的万圣公主,冷眸闪烁,心中沉思。 自那日之后,恩,那天之后。 这万圣公主就是这般一副春心荡漾的样子,不时走上前来与自己说一些毫无营养的话题……至于万圣龙王则是一副乐见其成之状。 他当然不会认为这故作楚楚可怜的龙族少女,在先前的短短十几天的相处之中,已然对自己情根暗中,不能自拔了。 恰恰相反,这种女人应该不会看上任何人,她们只会依附在强者的身边。 这一类的女人,他前世也是不止见过一位的,比如一些大人物手中的妖娆尤物便是如此。 前世一位佣兵朋友就曾吃过这种女人的亏…… 不过,显而易见,此女目前还尚未进化到蛇蝎祸水这等级别。 念及此处,陆北只想快些赶到苍溟妖域,然后与这对龙族父女分道扬镳。 这时,远方上百里之外的虚空,突然现出两道仿若山岳一般巍峨高大的身影,继而传来惊天动地的呼喝之声。 两道魁梧雄壮的身形在虚空之中飞快交错,二妖所过之处,一座座被冰雪琉璃覆盖的山峰,撞得四分五裂。 看这震天动地,搅动九霄的气势,分明是两位真仙级大妖正在交战。 不仅如此,连法相都祭出了。 “这是生死搏杀。” 陆北目光穿透重重虚空,心中凛然道。 正文 第一百四二章 九头虫和狰 玄武妖域。 两个真仙级大妖在虚空之上交手造成的波动,震碎重重虚空,荡起千里冰雪。 当真是一路横推而过,气势霸道凌厉。 “陆公子,这是……” 万圣公主上前一步,慢慢靠近陆北,纤纤素手掩藏樱桃小口,美眸之中满是难以置信之色。 对,就是难以置信之色。 以此女有限的见识之中,何曾见过这等真仙级大妖的交手。 不仅如此,万圣龙王也是目眩神驰。 惊讶道:“这……这是那两位妖圣在交手。” 真仙级大妖和金仙级大妖在妖族中便是称作妖圣。 金色法力运于双眸,陆北神情默然道:“这是真仙级大妖,一个是二行本源圆满的真仙巅峰,一个是一行圆满的真仙境界。” “颖儿,快看……” 万圣龙王苍老面容之上,布满惊喜。 只见远处高空之上,翩翩飞雪之中,一位面容俊朗的白脸青年踏空而立。 此妖头戴一顶光欺赛雪的烂银盔,身穿一副兜鍪甲,身披锦征袍,腰束犀纹带,相貌堂堂,一表人才。 “呼。” 白脸青年大妖手持一柄丈六高的月牙铲,双臂挥舞,势大力沉。 就是向远处一个脸膛赤红,眉骨塌陷,下巴却异常宽大的青年大妖当头劈斩而去。 红脸青年大妖面容大变,手持两柄亮银锤凌空交击。 一时之间,铲锤相交,火星四射,气流飞扬。 但这红脸青年大妖毕竟法力不济,有所不敌,昂藏挺拔的身形就是连连倒退数百丈之远。 “九头虫,真的要分个生死吗?” 红脸青年双眸血光冷闪,咬牙切齿道。 但那血瞳眼眸深处,分明有着丝丝忌惮之意流露而出。 “废话少说,既然敢跟本妖抢夺女人,就要有这等觉悟。” 九头虫白脸之上,怒火滔天,抖擞精神,手中所持的那柄月牙铲神兵迎风挥舞。 股股锐利的寒光四溢而出,脚下数百丈下的山石都为之炸裂半空。 九头虫心中倨然道,不过刚入真仙之境,就如此没有眼色,那么……就永远闭上眼睛吧。 九头虫心念此处,出手更是迅疾如风,月牙铲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毫不留手地向红脸青年大妖招呼而去,招招狠辣,式式夺命。 万圣公主心思转动之间,便慢慢挪开靠向陆北的玲珑身形,柔声道:“陆公子,这些妖圣真的是长生真仙?” 陆北神色淡淡地看了一眼万圣公主,凝声道:“真仙级大妖。” “陆公子比之如何?” 万圣公主盈盈眼眸莫名之光闪烁,心思起伏不定。 “多有不如……恩,萤火之于皓月。” 陆北淡淡一笑,握紧玄色大氅下的三尺神剑。 冷哂道,长生真仙,他杀了都不止一位了吧。 闻听此言,万圣公主妩媚多情的眼眸,烟波横生。 便是目光幽幽地望向虚空之上正在交战的二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时高空之上的二妖交战已然进入了焦灼的相持阶段。 “唳。” 白脸青年大妖仰头朝天狂吼一声,突然变出百丈九头之身,九颗丑恶狰狞的头颅迎着朔风上下飞舞。 这厮端是毛羽结锦,团身如絮。 九颗头颅之上的粗糙皮肤坑坑洼洼,暗红和焦黑二色交织辉映,鳞鳞闪烁的硕大眼皮睁开,露出血红如灯,残忍嗜血的眼眸。 “鬼车?不对……应该是上古妖神鬼车的后裔。” 陆北望着九头虫现出的妖躯本相,目光微沉,心中思忖道。 这时,那红脸青年大妖同样变出本相来。 这是一头仿佛豹子的凶兽,浑身赤红,身后有五条尾巴,一张上窄下大的脸部中央长着一只苍青色的独角。 这是犄角长在脸上了。 “吼……” 嘶吼之声仿佛金石穿空,声声铿锵。 “陆公子,这是什么大妖?” 眉眼精致如画的万圣公主在一旁娇声问道。 “狰。” 朔风如刀,一袭玄色大氅随风飘荡,陆北目光明晦不定,神情沉寂地望着虚空之上的二妖交战场景,抿唇不语。 长生真仙,他有朝一日也能至得这步境界。 远处,百里之外的一座通体仿若琉璃澄澈晶莹的雪山之上。 同样有着一大一小道人影默然站立,观看着远处二妖交战的一幕。 “这是狰?” 一袭红色宫装长裙,云鬓高挽的红儿公主,站在一块圆润冰寒的石头之上。 亭亭玉立,气质出尘,仿若冰山岩浆之畔的火莲,冷艳中带着几许热情洋溢的明丽。 红儿公主本来就是一个落落大方,冷艳高贵的女子。 身旁的一位面如傅粉、唇似涂脂,年纪不过十一二岁的小道童,闻听红儿公主之言,就是淡淡笑道:“大公主好眼力,正是狰之一族此代出现的唯一一位真仙级大妖。” 道童脆生生的声音在冰天雪地之中,很快就被一刻不停的冷风吹散得支离破碎。 “自上古大劫之后,妖族气运分崩离析,离散流失……北俱芦洲的妖族,如今一族能出一位真仙大妖都很是难得了。” 言及此处,真武大帝一张清秀的小脸上,也是有了几分唏嘘感慨之意。 说来,他也曾是……恩,不提也罢。 这时,一个面容儒雅俊朗的男子自雪山之后飞遁而来。 其人一袭书生长衫,大袖飘飘,玉树临风,面上带着温煦的笑意,仿佛就是这北俱芦洲的寒冷风雪……都完全不能消减此人面上如冬日融融的温暖笑意分毫。 食神手持一朵高有尺许的白色雪莲,走上前来,笑着说道:“红儿,这冰下雪莲若煎服云雾之露……可有香远益清,肌肤生香之效。” 红儿公主秀眉微蹙,先是朝绷着小脸,仿若听而不闻,视而不见的真武大帝看了一眼。 然后神色淡漠地看了食神一眼,樱唇轻吐道:“你先替我收着吧……” 在真武大帝面前,这食神怎么这般…… 念及此处,红儿公主心中就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目光再次向远处望去。 见此,食神紧紧捏了掌中的雪莲碧绿根茎,一对明亮如星辰的眼眸微微黯淡了些许。 连看向真武大帝的目光,都多少有些不善了起来。 这哪来的小道童,怎么还在这里碍眼。 当然此刻在红儿公主面前,食神却是极尽儒雅风度,讪讪地收起雪莲,向前一步,站在红儿公主身畔,向远处两头大妖看去。 而感受到来自身后的目光,真武大帝眉头就是微微皱了一下。 不过,绷紧的那张神情冷清的小脸依然是端作一本正经之色,仍是无法令人看出喜怒。 此时,虚空之上的二妖也差不多分出了胜负。 九头羽虫不愧是在《西游记》中能在猴王和猪八戒手里逃得出来的高手,变出九只头颅之后,战力倍增。 九颗头颅喷涌出道道水火,就向红脸膛的狰妖铺天盖地笼罩。 陆北淡淡一笑,心道,此妖天赋神通,倒是与他在幽冥界中斩杀的那头九婴有些类似。 “唳。” 一道凄厉的声音响彻在天地之间。 狰妖五根尾巴之上燃烧着红黄色的火焰,脸部正中的哪根独角黄沙翻滚。 浊黄的光环如同泡沫一般,一圈圈地显现扩大,继而向身上的火焰扑灭而去。 一道流光闪烁天际,惊散一路风雪。 狰妖怒喝连连,却是架起一道黄沙,就向北方逃奔而去。 “哪里逃?” 刹那之间,九头虫变作气宇轩昂的人形青年,手提明晃晃的月牙铲,身形几个闪烁,就是向那狰妖追逐而去。 “陆公子,我们去看看……” 万圣公主泪光点点的眼眸之中,满是期待之色。 陆北深深看了一眼万圣公主,意味深长地道:“你去看吧,我在此地等你……一刻钟。” 看那遁光逃走方向,那受了重创的狰妖分明是往天市垣逃去了。此妖应该是试图利用天市垣中的周天北极乱磁之光,来躲避九头虫的追杀。 周天北极乱磁之光压制妖修一身法力,在其内只能以妖体本身之躯战斗。 到时候,九头虫修为上的压制就要大大降低。 想来,狰妖便是打着这等主意了。 北俱芦洲三域,罗天、玄武、苍溟;三垣,紫薇、天市、太微。 其中每一域之中皆对应着一处数十万里的环形区域,正是三垣之墟。 垣者,断壁,墟迹。 三垣的历史来源,据说可追踪到上古妖庭,曾经是三十三重天大陆的一部分。 在共工怒触不周山,天倾陆沉之后,自北极十重天落往北荒之地。 自洪荒大陆碎成四大部洲之后,就一直遗留北俱芦洲至今。 其内神秘玄妙,法则无序混乱……倒是逃命的好地方。 正文 第一百四三章 懂得自然懂 玄武妖域。 “……我在这里只等你一刻钟……” 陆北就这般对着万圣公主说道。 语气不疾不缓,神色无喜无悲。 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 万圣公主娇嗔道:“陆公子,这么远的路途,以人家的修为……这么点时间,如何能够跑了个来回。” 见陆北神色毫无松动之象,万圣公主一脸娇笑地正待说话…… 远方一道流光划过天际。 气息肆意张扬霸道,周身煞气腾腾。 正是去而复返的九头虫。 观此妖白净的面皮之上阴云密布,显然是方才的追杀过程并不顺利。 高空之上,突然看到陆北和万圣龙王一行。 本自漫不经心地随意一扫而过,但待看到与陆北站在一处的万圣公主,眼眸就是一亮。 容颜妖娆,姿色绝俗的万圣公主在冰天雪地之中,仿若妖冶的一株罂粟花,绽放着令人难以抗拒的美丽。 见得这般人间绝色,九头虫连方才追杀无功而返的烦闷之情,也驱散了很多。 九头虫遁光陡转,不过片刻,便已经落在万圣公主不远之处。 “这位小姐,可是在风雪中迷了路途……” 九头虫的搭讪之言显得很没有技术含量,但一个气宇轩昂,实力强大的真仙级大妖一脸温和地走上前来,表达亲近之意,却比什么搭讪都好使。 ……比车头上放瓶水都好使。 更遑论九头虫这厮变化出的人族面孔,肤色白皙,面如冠玉,气质风流倜傥,仿若芝兰玉树。 万圣公主檀口微张,一双泪光点点的大眼睛中,烟波横生,妩媚之意尽显。 万圣龙王看着这一幕,先一步走上前来,矜持笑道:“老朽是碧波潭龙君,不知这位大圣怎么称呼?” 妖族中金仙方有资格称大圣,万圣龙王这大圣之言,颇有几分迎合奉承之意。 九头虫大略扫了一眼形容苍老的万圣龙王一眼,仅仅微微点头,便再次将灼灼目光投向万圣公主。 目光肆意霸道,犹如一只善解人衣的大手,在万圣公主柳腰雪肤,高山幽谷,曲线玲珑曼妙之处,停顿颇多。 万圣公主心神剧颤,不动声色地与陆北拉开了距离,捂着樱桃小嘴格格娇笑道:“小女子确实迷了路途,不知这位大圣能否让小女子走出困境……” …… 不大一会儿,万圣公主和九头虫便已眉目传情,暗送秋波。 颇有几分恋奸成热的架势。 九头虫笑说着北俱芦洲的一些奇闻异景,而万圣公一脸娇羞之色,半靠在九头虫怀里,时不时地或发出格格娇笑,或发出啧啧惊叹,盈盈目光落在九头虫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爱慕和情意。 二妖浑然视此地的陆北和万圣龙王二人如无物。 当然此刻目光玩味,神色古怪的陆北倒是毫不在意。心道,这对儿狗男女终究还是提前一步相遇上了。 不对,如果按照这个剧本发展,万圣公主又是如何嫁给西海三太子敖烈的。 或者说此女在许配给敖烈之前,便已经和这九头虫不清不楚了。 念及此处,陆北就是自失一笑。 此女水性杨花,攀龙附凤,关他陆某人何事?他还真是闲的。 万圣龙王笑着插话道:“颖儿,你不是要去苍溟妖域的妖师殿见识一番吗?如何还在这里耽搁?” “是啊,还有半个月,妖师大祭礼就要开始呢……唉,这还有几十万里路途啊。” 万圣公主明眸转动,偷偷地看了陆北一眼,愁眉不展道。 比起陆北,眼前这位妖王显然更合乎她的心意,多亏先前这陆姓青年没有…… 想到此处,万圣公主芳心乱跳,暗道好险。 不过转而又是心中自嘲道,自己先前还真是……目光短浅呢。 “区区小事儿,公主不必担忧。有本王在,些许路程由本王护送即可。” 九头虫不动声色地将手搭在万圣公主盈盈不足一握的腰肢之上,感到身旁佳人只是微微一颤,并不抗拒,甚至有欲拒还迎之意。 腰间之手,更是肆无忌惮。 万圣公主嘤咛一声,便顺势半靠在九头虫怀中。 男子气息充斥如玉瑶鼻,万圣公主春山黛眉之下,那一双水汪汪的眸子,就是蒙上了一层朦胧雾气。 声音柔柔道:“那就有劳大圣了。” 如兰热气,打在九头虫的脖颈,此种旖旎,实非言语可以形容。 妖族大圣者,非金仙不可称之,真仙修为都是稍微不足。 九头虫显然对这种尊称,极为满意。 再加上二八体似酥的少女身上的幽幽香风扑入鼻端,陶陶然,熏熏然。 九头虫面上就是不由得露出志得意满之色。 若非此地还有万圣老龙王和碧波潭的一名水将在,他说不得要在这冰天雪地,和此女天为被,地为床……参悟阴阳大道一番了。 九头虫有这想法并不奇怪。 妖族生存环境恶劣,礼仪廉耻本就不同于世俗凡人。 作为真仙大妖,九头虫更是视种种人族礼法如无物。 莫说九头虫,就是大闹天宫,伟光正的齐天大圣。 未修道前,在花果山都不知道日了多少年的假猴。 真当猴王那一句猴子猴孙是说笑的。 看着怀中万圣公主一副楚楚动人,小鸟依人的模样。 九头虫心中大乐,连面上的笑容都多了起来。 大手一挥道:“妖师殿,本王出入自如,公主随本王一并前去前可。” 闻听此言,万圣公主如水目光在羞涩之中尚有着几分得意,正待看向先前对自己不假辞色的陆北面上神情。 但看那一张仍然自始自终都是冷漠冰冷的面孔,心中失望之余,不由得恼怒起来。 其实,这种心情是很好理解的。 以此女冰雪聪明,如何不知陆北先前对自家冷漠态度的深意,不过此时此刻刻显然不是与陆北过多纠缠的时机。 甚至万圣公主也没有像一些玄幻小说中的花瓶女配一般,来个挑拨是非,引动九头虫争风吃醋的戏码。 以万圣公主的小聪明,在九头虫当面,与陆北划清界限尚且不及,如何还再会横生枝节。 万圣公主心中一动,媚笑道:“陆公子,你不是还有要事吗?” 此言一出,九头虫望向陆北的目光就是玩味了许多。 这头鱼妖,原本他还以为是碧波潭的看家护院的水将之流。 恩,鱼妖,并没有看错。 陆北在逐渐进入北俱芦洲的罗天妖域核心区域之时,便逐渐收敛了一身的铮铮杀伐的锋芒,甚至刻意激发了一丝横公鱼血脉。 当然,也只有九头虫这等真仙级大妖目光如炬,才能感知到陆北身上的水族妖气。 九头虫嘴角撇起,不屑一笑,目光高高在上。 相对于先前的狰妖而言,面对陆北这样的小人物,他倒是没有什么出手教训一番的兴趣。 当然,若陆北是长生真仙,那就另当别论了。 万圣龙王笑着打哈哈道:“前面凶险莫测,陆公子能够同行也是一件好事,而且陆公子遁光……这时间也恐怕赶不上。” 万圣龙王倒是没有故意嘲讽陆北的意思,他只是说了一个自以为是实情的‘实情’。 依着陆北先前驾云速度,根本是不太可能赶上妖师殿举行的大祭礼的。 当然,这万圣龙王身居碧波潭,虽然待人接物有些上不得台面,但也没有脑残到无端得罪陆北这位实力尚可的年轻俊彦,因此话里话外就留了一些余地。 当然又是自以为是的留有余地。 实在是上不得台面的处事之道。 陆北神色淡然地看着这对自我感觉良好的龙族父女和目光有些戏谑的九头虫。 他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儿想笑。 怎么说呢,有种前世无聊之时,看一些都市小说,看到男主角碰到极品亲戚嘲讽的荒缪感觉…… 有道是,实力决定心态。 若他还在微末之时,恐怕碰到这种稍稍恶心人的事情,多少会感到不爽。 但此刻只有一种啼笑皆非之感……这都什么乱七八槽的妖怪。 “既然如此,那陆某就先行一步了。” 陆北拱了拱手,神情默然地大踏步地踩着脚下厚厚的积雪,毫不留恋地洒然离去,一袭玄色大氅,不避风雪。 当然在九头虫眼里,就自然脑补成了‘落寞,踉跄’之类的词眼。 万圣龙王苍老形容之上也满是遗憾之色。 这陆姓青年,只能说是造化动人了。 就在这时,一道传音遥遥传来,让陆北在天上渐起的金色遁光暂止。 “道友请留步。” 却是天边两道流光一前一后划过天际,刹那之间,漫天风雪撇开一条云路,仿若一株火红色的雪莲飘荡而来。 微微发颤的声音清冷悦耳,如同山泉叮咚。 来人面容秀丽绝伦,明洁如玉的额头,六瓣白金之色的梅花印记,在纷纷扬扬的雪花之中熠熠闪烁。 冷艳之中依稀流转着几分华贵的神韵。 陆北神情古怪,听着这句‘道友请留步’坑了不知多少人的话,他只想二话不说,直接施展出金乌一族的化虹之术。 当然前提是……这不是一个女人声音的话。 此情此景,不用赋诗……无关庸俗,懂得人自然懂的。 正文 第一百四四章 一刻不停下 这里是罗天妖域和玄武大域的交界之地。 风雪作荻花,一刻不停下…… 漫天雪花倒卷到一刻钟之前,天际还远远不如一刻钟之后昏暗。 远处大妖的呼啸之声,如同排山倒海一般,遥遥传来。 那是九头虫手提明晃晃月牙铲,追逐一只身受重创的狰妖而去。 玄武妖域的天市垣实在是一处神秘至极的所在,狰妖渴望以此求得一线生机。 当然他一定求到了,可那是一刻钟之后在场之人才知道的事情。 可现在是一刻钟之前。 远处通体晶莹澄澈宛若琉璃一般的雪山之上。 红儿公主冷艳玉容之上,微微变色之后,就是冲一旁的真武大帝道:“这狰妖是要逃往天市垣?” 真武大帝尚未回答,食神却是笑着接过话头道:“红儿你有所不知,这上古妖庭的三垣之地落在北俱芦洲……其内法则可以消减妖族法力,进入其内的妖族只能以妖体的炼体神通交战……因此这头狰妖倒也称得上有几分急智了,想来也能逃脱吧。” 一袭秀士长衫,儒雅风流的食神侃侃而谈,点评两位真仙大妖,字字珠玑。 毕竟食神是得道自上古的人物,好像自玉帝入主天庭之时,食神就已经在天庭**职多年了。 因此,这些秘闻能够说得头头是道,如果红儿公主爱听,促膝长谈也不是可以。 真武大帝清声笑道:“天市垣倒是一处奇妙所在。” 闻听此言,食神眉头微皱,眼眸深处有些不易觉察的厌恶之色闪过。 这小道童好不晓事,不过是刚刚得了金丹大道的小人物,却在这里装作老气横秋。 若不是红儿公主非要带上这位小道童,说什么可以借此一观北俱芦洲的风物……念及此处,食神心中微微有些疑惑。 不过片刻之后,食神淡淡一笑,却是不再关注。 “走吧。” 红儿公主见没有热闹可看,心中又惦念着昆仑镜的下落,正待转身离去。 “恩,那九头妖如何回来了。” 食神眸光微动,温声说道。 看九头虫神情郁郁,正是无声映证着食神的推断。 见此,食神微微一笑,一双如星辰璀璨的眸子,神采熠熠。 红儿公主目光微动,也是向那九头虫望去。 心中虽微微有些惊异食神判断之准确。 但也就那样了。 不大一会儿,便失去了兴趣。 转身清声道:“食神,你不是要找青霖的族人吗?” 闻听身畔佳人询问,食神温润笑道:“已经有些头绪了,青霖出身青鸟,应该与苍溟妖域的女床山的青鸾一族有些瓜葛。” “食神,青霖那孩子挺可怜的。” 想起青霖,红儿公主嫣然一笑。 “听小道长先前所言,青鸾一族的潜修秘地十分难寻,因此打算我想前往妖师殿一行。” 食神解释道。 红儿公主眉睫轻颤,长长睫毛之下的眼睛之中,眸光闪烁,笑道:“那正好我们三人可以一起前去。” 盈盈步伐迈起,正待离去,天际突然昏暗,洁白的雪花自天际落下,将一袭红色宫装长裙的红儿公主衬托的越发高贵冷艳。 冰肌玉骨,罗袜生尘。 “两位走啊。” 红儿公主见仍在原地的真武大帝和食神二人,娇如春月,弯弯的眉眼突然成月牙之状,轻轻笑道。 一笑倾人城,何况于这般一个外冷内热的典雅女子。 至今犹记得幼时,看到梳着飞云髻,红色长裙的宫装女子,低头以纤纤素指掩口清笑的惊艳……时光如流水,一去不复回。 食神温润如水的目光,都为之微微失神片刻,不过半晌之后,心中便是被凛冽取代。 就在这时,红儿大公主心神莫名一动,螓首偏转,向远处天空之上的遁光看去。 只见那头九头虫大妖不仅仅返回,而且来到数里外的一行三人之侧。 真仙目光隔垣洞见之下,便将景象尽收眼底。 并未将目光投向那个身影。 而是对那一个与她一般穿着红裙的女子多看了几眼,容颜妖娆的万圣公主躲在九头虫大妖怀中,一脸娇羞不自持的样子,令她微微感到厌恶。 正待向走上前来的真武大帝和食神二人一同离去。 可那一个方才本是毫不起眼,甚至比万圣龙王的存在感还要薄弱的青年,霍然转身。 一个转身,高空之上,那一道‘熟悉’的背影跳入红儿公主的眼帘。 “那人……” 本以为早已平静的心湖,如同投入一颗巨石,滔天波澜升起,目光羞涩,迷茫,恼怒,一一闪过,实在是复杂无比。 良久之后,红儿公主长出了一口气,平息心中的杂乱思绪。 和真武大帝目光交汇片刻,窈窕高挑的身形,施展遁光,向远处那道人影追去。 无论如何,昆仑镜,她都要拿到手。 红儿公主精致如画的眉眼,慢慢冷清起来,一道清灵声音脱口而出道:“道友,请留步……” 彼时,朔风如刀,陆北步伐微顿,神情古怪。 后面还未离去,‘目送’着陆北驾起遁光离去的二龙一妖,听到这声音,就是循声望去。 一个火红色宫装长裙,容颜绝美,气质仿佛九天神女高贵出尘的女仙,脚下踩着一片飞雪,翩翩来到……绝代风华,仙子谪尘。 这气息……是一位真仙强者? 九头虫目光在惊艳之后,便是涌起一股强烈的占有欲,此女若能拥在怀中,狎玩一番,此生可谓无憾矣。 万圣公主芳心之中突然升起一股自惭形秽之感,同传红色长裙,但一个气质仿若自九天上的凤凰一般,一个就像一只五彩鲜艳的雉鸡。 当然,她是后者。 端是应了那句话,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 这无疑是一件很不让人愉悦的事情,尤其是对于一个贪慕虚荣甚至还有些小聪明的女子而言。 嫉妒如心中的野草疯长…… “咦。” 永远也长不成参天大树的萋萋野草,还未枯萎消失,善于察言观色,心思慧黠狡诈的万圣公主面上就是惊异难言。 这是…… 尽管如此克制,然而红儿公主的如水眼眸之中,仍是有着难以描述的复杂之光流露而出。 望着眼前这一张冷峻的面庞,此刻这‘陌生’的青年缓缓转过身来,面上有着些许古怪之色。 笑意莹然地看着自己,那些刻骨铭心,深入灵髓的感受齐齐袭上心头。 本自眉宇冷清,面罩寒霜的红儿公主心神失持,差点没落下云头。 “姑娘,我们是不是……额,在哪里见过?” 陆北眸光微敛,笑意不减地看着眼前这位气质绝美的女仙。 玄色大氅之下的苍白的骨节裸露,悄然握紧了掌中的‘三生’神剑,剑柄丝丝凉意沁入心底,一身法力已然被调动到了极致。 灵觉敏锐如他,眼前女仙方才流露而出的一丝杀机尽管一放即收,但仍是被他捕捉到了。 真仙强者吗? 正文 第一百四五章 你给我站住 风雪之下。 陆北望着红儿公主,目光平静无波。 方才他不是不可以一逃了之,但真仙手段玄妙莫测,他多半是要负伤逃遁的,倒不如直面这位女仙,看看其人来意再做打算。 红儿公主容颜妍丽,明眸皓齿,此刻细细打量着眼前的青年。 这是一位眉宇冷肃,眼神粲然的青年剑仙,玄色大氅下微微绷紧的手臂,显然面对自己,已经是警惕到了极致。 任谁被一位突然出现的真仙强者拦住去路,恐怕也会心生惴惴不安之感吧。 其人面上笑意莹然,可那一双如玄潭幽幽的眼睛深处,分明却无一丝一毫的温度。 红儿公主目光复杂,微微抿唇,尽量平息心中略显烦闷的情绪。 神色淡然道:“这位道友,你是不是……拿了不属于你的东西。” 陆北神情微微错愕,这神情并非假装,而是心中茫然情绪,自然而然的流露。 任何一个人在路上行走,突然被人叫住,然后问出一句‘你是不是拿了不属于你的东西。’ 这其实就是指认盗贼的委婉说法了。 陆北面上笑意收敛,还未说话。 九头虫这时却已经飞遁而来,笑道:“不知这位道友,在哪里修行?” 长生真仙当面,九头虫当不至于喊出类似“小姐”的称呼。 从这一点上来看,万圣公主的自惭形秽之感不是毫无来由的。 闻听此言,红儿公主眉头一皱,厌恶地看了九头虫一眼,根本就不曾回答。 完全无视之。 九头虫白净的面皮抖了几抖,眼中已然有了滔天怒火,然而未曾发作,一道脆生生的神念传音炸裂在脑海之中。 “滚。” 滔天怒火还未沸腾成海,九头虫就是目光一缩,向说话之人望去。 恩,目光落在空处。 下移之后,一个十一二岁的清秀小道童,手持玄铁拂尘落入九头虫眼中。 唇红齿白,聪明伶俐的小道童作出一本正经之色,竟然颇有几分凝然深沉的气度。 九头虫冷哼一声,正要出言呵斥。 然而张嘴半天,竟然诡异地一个字都难以发出。 身体僵硬,生死不由自主,殊为可怖可畏。 这…… 足足两个呼吸之后,九头虫魁梧身形几下抖动,方恢复对身体的控制权,目光对于小道童已然是惊骇难言了。 若此人方才出手击杀于他,岂不是…… 九头虫面沉似铁,不敢多想,转身飞快离去。 “大圣……” 万圣公主本见九头虫径直丢下自己,向那容颜绝世的女仙走去,心中多少有些吃味。 这时又见得九头虫转身过来,心中喜悦,妖娆的腰肢扭动,走上前去就是脱口道。 “走。” 九头虫气息凛凛,眼底忌惮之意闪烁,一把将欲拒还迎的万圣公主拉入怀中,大手在山峦起伏之处揉捏几下,心中紧张之感方才消退些许。 带着万圣龙王这个便宜岳父,架起一道遁光向远处逃去,这背影根本无需脑补……分明是‘狼狈’和‘落荒’。 彼时,红儿公主感受到真武大帝来到不远之处,却是不好将一些事情直接说明。 春山黛眉之下,盈盈眼眸闪动,望向一脸茫然的陆北……目光都是冷清了许多。 眼前之人,这是在跟她装傻吗? 陆北扫了一眼红儿公主,沉吟道:“陆某实在不知道友言语之意,若没有他事……暂且失陪了。” 说完,陆北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你给我站住。” 红儿公主眼中羞恼之意深藏,心中没来由的怒不可遏,不仅出言娇斥道。 甚至在喝止之后,她便有些后悔。 若她是蛮不讲理之人,倒是可以利用修为之上的优势,将此人拿下,带回天庭拷问一番。 “道友,还有事吗?”陆北面沉如水,望着眼前这位不知从哪里来的女仙,冷笑道:“道友,陆某虽然修为低微,但也不是道友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玄色大氅在身后猎猎作响,掌中‘三生’神剑已然蓄势待发。 真武大帝此时打量着霍然变色的陆北,待感知到其人身上似有非有的横公鱼水族气息,心神微微一动,明亮眼眸再次观去,就是清笑道:“这位陆兄弟,贫道有礼了。” 循声望去,陆北目光一凝,神色郑重了许多,淡淡笑道:“陆某见过道友。” 这道童不简单,身上的‘玄生初时’气息,他并不陌生。 这或许是一位太乙金仙。 真武大帝目光甄然,心中微讶,他分明已经收敛一身修为和玄妙气息,可观此人神色。 莫非一个区区未入仙道的人物,看出了自己的底细么。 真武大帝绷紧的清秀小脸微微舒展,笑道:“不知陆兄弟,要往何处而去。” 绝口不提红儿公主先前的举止,而是换了个话题。 红儿公主眼眸微动,心中已经有些暗悔自己先前喝止之言。 不过此刻闻听真武大帝的问询,尽管告诉自己不要放在心上,也不由得暗暗留心。 这时,食神也已经来到此处,站在红儿公主身畔,神色狐疑地看了看陆北和红儿公主二人。 眸光深沉,静观事情发展。 至于贸然出头踩人,堂堂真仙,如何会使用出这般浅薄拙劣的手段……尤其是当着佳人面前。 更何况是在情况还不明朗的前提之下。 陆北洒然一笑,不答反问道:“看几位道友都是长生真仙,不知为何要拦阻陆某去路。” 一双卓然目光投向红儿公主那一张明丽冷艳的面容之上。 食神和真武大帝此时也是望向红儿公主,毕竟天庭的这位大公主方才言行太过反常,二人也想听听其中到底有何隐情。 “我……我认错人了。” 红儿公主眉睫轻颤,目光幽幽地看着陆北冷峻面容,神情不自然地道。 “哦。” 陆北深深看了一眼红儿公主,眉头一皱之后,也不再追究。 真武大帝笑道:“既然是误会,那么就算不打不相识了。贫道灵应,不知陆兄弟如何称呼。” “陆北。” 陆北松开掌中紧握的三生神剑剑柄,凝声道。 “陆北,好名字……路在北方,道友与这北俱芦洲倒是十分的有缘啊。” 真武大帝对陆北言语间的冷漠态度倒是不以为意,朗声笑道。 红儿公主此时调整纷乱心绪,明眸微闪。心中喃喃道,原来你叫陆北吗? “区区名字而已,就是一个称呼……当不得灵应道友如此称叹,倒是道友之名颇为有趣,求天天不应,求地地不灵么……” 陆北微微笑道。 “这解释着实有趣。” 真武大帝绷紧的清秀小脸本是端作一本正经之色,闻听陆北之言,也不由得轻笑了起来。 只是眼眸悠远深邃,玄妙光漩隐隐流转不息。 求天不应,求地不灵……唯有自身不假外求,方得永恒超脱。 食神哑然一笑,心道,三言两语之间,这两个不入仙道的小人物竟然还互相吹捧起来了。 红儿公主明丽如玉的面容之上,眉眼弯弯,烟波横生。 尽管心下恼怒此人方才桀骜漠然的态度,告诉自己此人如何如何讨厌,但仍是心生好笑之感。 不过昆仑镜,她还是要夺回的。 不仅仅是来自瑶池王母的重托,还有……心念及此,红儿公主眼眸羞怒难言。 真武大帝这时就是介绍道:“陆道友,这位是天庭大公主红儿公主。” “哦。” 陆北淡淡看了一眼红儿公主,微微点头。 心中虽惊异此女身份不凡,但片刻之后,除了隐隐感到熟悉之外,也就那样了。 这些年来,莫说见到天庭大公主。 说句狂妄的话,就是天地六圣当面,恐怕也引不起他心弦的一丝一毫的波动……恩,或许吧。 “陆小友,在下天庭食神。” 食神目光投来,温尔尔雅地笑道。 眼底却有奇异之光闪烁,心中冷冽道,红儿方才真的是认错人了吗? 正文 第一百四六章 且行且惜之 玄武妖域。 几人互相道了名姓。 陆北抬头看了看昏暗的天色,淡淡笑道:“诸位道友,陆某还要往苍溟妖域而去,就先行一步了。” “这么巧啊,陆道友……我等几人也打算往苍溟妖域而去呢。” 红儿公主眸光微敛,柔声道。 好不容易寻到此人,若不趁机将昆仑镜夺回,她念头不通达。 真武大帝此时也是笑道:“正是,陆道友不如同行可否……毕竟越往北方,大妖越多。依道友修为应付彼辈,恐怕多有不逮。” 食神眉头一皱,笑道:“陆小友既然能从罗天妖域走到此处,想来也是有些护身手段的……灵应小友倒是不必过于忧虑。” “我等既然打算去苍溟妖域,带上这位陆道友也不妨事。” 红儿公主微微抿唇,说出这话之时,雪腻白皙的两颊莫名地有些红。 不过红儿公主修为高深,一个呼吸之间,便将吹弹可破肌肤之上的异样神色压制下去。 然而一直注意着红儿公主神态变化的食神……密布阴霾的心中闪过一丝亮光。 这些时日红儿公主与自己疏远的原因,他终于找到了根源。 一时之间,看着陆北的目光冷冽了许多。 真武大帝板着秀气稚嫩的小脸,沉声道:“公主殿下不是要去妖师殿吗,此刻或许时间上……” 的确以陆北遁光之速,可能要耽搁他们一行三人。 “无妨,由我带着这位陆道友就是了。至于灵应……道友,食神遁法精妙,可以腾云带着。” 红儿公主神情故作淡漠地说道。 玲珑剔透的芳心已然是砰砰乱跳不止,不过语气却是一贯的雍容自然,冷艳湛白的面容依稀流转着清丽的神韵。 闻听此言,陆北目光微沉,心中疑惑更甚。 不过还未细究根源,便突然感到一道幽冷如寒冰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令他敏锐的灵觉微感不适。 此时,食神看着陆北的目光已然阴冷到了极致……这哪来的野小子,竟然受红儿青眼有加。 一行人说定,就架起遁光,向天空飞去。 陆北则是和身旁女仙一同架云而行,作为真仙强者的天庭大公主,红儿公主的遁术神通实在是不错。 纵然是寻常的七彩祥云之术,但竟然隐隐能够与陆北的金乌化虹之术媲美。 不仅如此,此女火红色宫装长裙,裙琚随风飘扬,三千青丝绾成一个碧玉玲珑髻,在七彩祥云之上,亭亭玉立如一株红莲随风摇曳,仙子临尘。 二人身形稍稍落后真武大帝和食神一段距离。 陆北站在红儿公主身旁,冷漠目光打量红儿公主。 此女一袭火红长裙,腰间用一根红绸带束着,衬托的身姿高挑优雅。 腰肢盈盈不足一握,容颜天香国色,气质冷艳高贵,给人以一种凛然不可侵犯之感。 若是在前世倒称得上是一个御姐型的人物。 鼻尖轻嗅着仿佛流云般的清香,陆北心中很冷静地判断道。 明显感受到身旁之人打量,红儿公主倒没有露出羞涩忸怩情态,而是弯弯秀丽眉头一皱,心中没来由的烦躁起来,眼中甚至有些厌恶之色闪过。 “红儿公主,你方才……不是认错人吧。” 陆北似乎是十分随意地说道。 虽然随意的语气却带着十二分的笃定。 红儿公主娇躯微颤,如水眼眸对上一对冰冷眼眸,平复心湖渐生的涟漪。 “你当真……不记得了?” “不记得什么。” “没……没什么。” 红儿公主心中微微有些慌乱,哪怕这只是几句毫无营养的对话。 不过心中终于确定了一件事情,他果然不知道。 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原本直接索要昆仑镜的想法渐渐转圜,她还要从长计议。 见这位天庭大公主一脸神思不属的样子,陆北神色狐疑,目光明晦不定。 心道,此女言辞闪烁,先前口中声声言及,自己拿了什么不该拿的东西。 莫非是……陆北摇了摇头,打量着红儿的目光都是玩味了许多。 “你最好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红儿公主突然面罩寒霜,冷声道。 陆北微微一笑,对于红儿公主的冷言冷语也不以为意,转过头去,一边取出酒葫芦,自顾自地饮了一口,便是向脚下山川望去,目光悠远宁静。 这红儿公主他好像在……小七公主被天庭天将带走之际,是见过一面。 或许有其他的原因,不该拿的东西,东西…… 他隐隐抓住了某种关键,但细思仍是毫无头绪。 红儿公主眼神一滞,心中没来由的更加烦闷,忙是压下心中烦乱的思绪。 远处食神一直都没停止关注这边情形。 见得此景,心中杀机不受控制地升起。 真武大帝则是淡淡看了一眼,就是闭上眼眸。 洞察入微,隔岸观火。 罗天妖域。 漫天风雪,一刻不停。 飞雪之中,一个身着绛色曳地长裙的女仙出现在天地之间。 此女英气秀美的双眉斜飞入鬓,一双血眸冷意幽幽,脸颊白腻如雪,面容却是冷漠如冰。 “北俱芦洲,果然名不虚传。” 看着这纷纷扬扬的雪花,灵幽一双明丽的血眸熠熠闪烁,就是喃喃道。 探手如电,两根纤细有若葱管修长手指,捻起一朵如芦荻一般的雪花,静静看了半晌,面上微微迷茫稍许,就是随手丢弃一旁。 继而化作一道流光,向天边飞去。 她听从奈何桥的那位尊者之言,此行定要获得极阴混鲲太冥气。 不惜一切代价。 玄武妖域。 高空之上。 红儿公主琼鼻微皱,一张秀美绝俗的容颜之上,露出不满之色,轻声道:“你能不能别喝酒了。” “恩。” 陆北扭头疑惑地看了一眼红儿公主,微微一笑,继而收起掌中澄碧如玉的青玉葫芦。 红儿公主神色多少有些不自在,说来她不是什么多管闲事的人,只是……她真的很不喜欢这通天的酒味。 原本对于陆北复杂之中尚带着一丝微乎其微的好感,这一刻也变成满满的厌恶之情。 此人,若非……她可能一生都不会和这种人有所交集吧。 原本羞愤欲死,不能自持的复杂心思,此时也有些意兴阑珊起来,哪怕雍容冷艳如红儿公主,终究是忍不住升起几分自怜之意。 或许红儿公主都不愿意承认和相信,她的心中终归是有些说不出的期待的。 到底在期待什么,没有人知道。 玄武妖域渐渐被一行四人撇在身后,苍溟妖域依稀在望。 苍溟妖域。 一道道流光在天空之上飞快划过,真仙级大妖的霸道气息充斥在天地之间。 显然这是妖师殿中的大祭礼举行在即,三大妖域的真仙级强者都是从潜修的洞府中赶了过来。 不仅如此,执掌一族的真仙级大妖们都不约而同地带上了族中晚辈。 这些晚辈也都是一族的俊彦精英,年轻一辈的佼佼者。 有数斯一族、霸蜀一族、鸾鸟一族、天狗一族、金鹏一族……甚至还有上古妖神的后裔,毕方一族、英招一族…… 群妖荟萃,其中竟然不乏一些金仙级大妖。 北俱芦洲的妖族势力至此方现出了冰山一角。 妖师殿。 宽阔宏伟的寒玉广场之上。 蛟魔王一袭玄武铠甲,身形魁梧昂藏。 神情阴沉,语气倨然道:“师弟,北海龙族方面,可曾知会过了。” “师兄,北海已经收了请柬……但是来不来,就非师弟可知了。” 鹏魔王深陷眼窝的褐色眼眸之中,隐隐有着一丝不屑之色闪过。 小肚鸡肠之徒,刻薄寡恩之辈。 蛟魔王看了一眼,心中冷哂道,凡间人杰尚且有言,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况且是他蛟魔王乎。 昔年北海龙王给他带来的羞辱,他要加倍奉还。 “师兄,听说师尊将拿出玄石供妖族子弟参悟,这次不仅是三大妖域的妖族,就连一些妖族的真仙散修也赶到了妖师殿。” 鹏魔王忧心忡忡地道。 “那又怎么样,在妖师殿范围之内,何人敢于造次。” 蛟魔王出言训斥道。 “不是,师弟听说师尊……” 鹏魔王压低声音,嗫嚅道。 “胡言乱语,本王看你是和九头虫这头蠢货混的久了,难道愚蠢还能传染不成?” 根本不等鹏魔王说完,蛟魔王就是出言打断道。 一双狭长冷眸微微眯起,出言警诫道:“师弟,真仙长生不易,且行且惜之……” 闻听蛟魔王的敲打之言,鹏魔王心中一凛,微微拱了拱手,不再出言。 正文 第一百四七章 风雪现二妖(此章为战火108宝宝加更) 苍溟妖域。 广阔无垠,白雪皑皑。 北俱芦洲不愧是四大部洲中唯一的苦寒之地。 常年冰雪覆盖,天地之间充斥着一股肃杀冷冽的气氛。 陆北一行四人在风雪之中,渐渐来到苍溟妖域。 食神此时停下遁光,等待云头之上的陆北和红儿公主二人慢慢赶到,就是扭过脸来,温润笑道:“苍溟妖域已至,红儿……我们是直接到妖师殿吗?” 红儿公主心中微动,螓首微偏,还未说话。 “几位自便就是,陆某还有一些事情,就先行告辞了。” 陆北洒然笑道。 对于食神言外之意,他已经多少有些明白。 毕竟他先前并未言明要往妖师殿而去,别人已经出言撵人,他难道还要死缠烂打吗? 他并无此意,自然不愿多留,就是拱手告辞。 “既然如此,陆小友后会有期。” 食神根本未等红儿公主再次出言,就是笑着告别道。 陆北微微点头,跳下红儿公主所驾祥云,微笑着向真武大帝打了个招呼,便架起一道金色遁光离去。 金虹一道飞天过,雪花万片自南来。 “纵地金光,这位陆道友果然不是什么散仙之流……就是不知是哪一教的弟子。” 望着远处那道洒然离去的硬朗背影,真武大帝一张眉宇冷清的小脸微微动容,就是高深莫测地笑道。 红儿公主心中一动,眸光微敛,不动声色地收回红裙下的纤纤素手……那只种下追踪禁制的手。 此人她好不容易碰上,无论如何是不能失去其人踪迹的。 心念及此,明丽的玉容之上那冷漠如冰的眼神中,隐隐有着一丝慧黠之光闪烁不停。 远处。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 陆北目光默然,扭头向自己的左手手臂大略扫了一眼,眸光渐渐发冷。 谁也不会喜欢被人监视的,哪怕这是来自一个漂亮女人的监视。 探手向手臂抓去,一束血色梅花印记在虚空之中若隐若现,被陆北冷着脸摄在掌中,观看半晌,毫不留情地一把捏碎。 流光溢散,飘飘洒洒,一如眼前风雪。 陆北冷哼一声,继而施展金乌化虹之术向苍溟妖域的高空急速掠去。 哪怕在妖师殿还有可能见到那位天庭大公主时会被其人敌视,但他也不能容忍自己被人跟踪。 因为总会让他想起一些不太愉快的往事。 苍溟妖域。 高空之上。 两个模糊身形在满天飞雪之中越来越清晰,却是相伴而来。 这是两位妖族真仙强者,左边之仙身穿一袭黄衫短褂,身形魁梧雄壮,面容粗犷豪放,走路虎虎生风,周身风雪呼啸不停……隐隐有沉闷浑厚的龙啸马嘶之声。 右边之真仙一袭黑袍,苍老面容其上沟壑纵横,身形略显佝偻。仿佛树藤一般苍劲玄幽的手臂,单手拄着一根摩挲得分外光滑的枯木拐杖……可这枯木拐杖分明是与其人手臂连在一处的。 “咳咳……” 寂静空旷唯有大如芦荻的雪花扑簌落下的茫茫天地……这时却响起了几声重重咳嗽。 穿空破虚,音波成浪,雪花翻卷成蛟龙……连本该虚弱呜咽的咳嗽之声都是这般中气十足,端是令人啧啧称奇。 “老藤头,你这迟早要完啊。” 地心石龙咧着大嘴,豪爽地笑道。 也不管此言在外人听来,究竟有多少幸灾乐祸之意。 “咳咳,在北斗七星宫中的伤势,如今还是没好……若有那陆姓小儿的三光神水在手,老朽何至于此。” 枯涩沙哑的声音回应道。 提及陆北,藤祖眼中复杂之光闪烁。 贪婪耶?嫉恨耶?恐惧耶?不得而知。 “那陆北小儿手段倒是不凡的紧,至今老龙我都是没有弄清,他使得是何等神通手段?” 谈到陆北,地心石龙面上同样满是疑惑之色。 那等星斗如雨落的神通手段实在是匪夷所思了,就算是在封神杀劫之中,能越阶强杀真仙的神仙人物,也无不是手持种种神通莫测的灵宝的。 哪有如其等一般,赤手空拳,大手一挥……凭借着堪比大神通的手段击杀真仙,如屠猪狗。 二人又叙了几句话,渐渐接近妖师殿。 藤祖涩声道:“也不知这妖师殿中的玄石能否对我二人修为有所……恩?” 藤祖眼角余光瞥处,猛然抬头观瞧,突然望见一道纵地金光自远处飞快掠过。 “那人……是陆姓小儿。” 纵然只是惊鸿一瞥,但藤祖还是认出了陆北,怪就怪陆北给藤祖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 “追。” 藤祖冷喝一声,如潮水一般的杀机萦满如枯藤一般折皱的褐色脸膛之上。 身形急剧闪烁,周围虚空隐隐生出涟漪,这是遁法神通被其全力施展而出的迹象。 陆姓小儿身上的‘三光神水’,他势在必得。 见此,地心石龙就是咧嘴大笑道:“等等老龙,一个小辈而已,容他逃上半个时辰又能如何……” 可地心石龙还未说完,就见藤祖已然追遁而去,徒留一道残影在原地,面上微微愣怔一下,也是施展遁法神通,追赶而去。 陆北本是随意地赶着路途,倒不是没有注意到藤祖和地心石龙两位真仙强者的强大气息。 但他一路之上,也不知碰到多少真仙级大妖,因此就没有太过留意,以免以神念探查之下,横生枝节。 但不想在遁行片刻之后,灵觉之中就感受到来自身后的恶意追杀。 陆北眉头深皱,回头望去,目光便是阴晴不定起来。 这二妖他好像认识。 尤其是那个身形消瘦宛若枯木焦石的小老头,是藤祖吗? 当初此妖就曾给他后背来一树藤,殊为可恨。 陆北握紧腰间三生神剑,冷冷看了一眼藤祖,转身便施展金乌化虹之术,向远处遁去。 他当然不会自不量力地认为自己就真的可以放对真仙强者。 金乌化虹之术,一息十二万九千六百里,也只是一个眨眼的工夫便已经带着神色沉寂的陆北消失在天地之间。 当真是转进如风。 “这遁术神通……” 见得这惊人遁光,地心石龙几乎恍然以为自己回到幽冥界之时,当初面对陆北的感觉,其人神通手段便是这般层出不穷,防不胜防,匪夷所思。 地心石龙缓缓赶上藤祖,凝重道:“老藤头,还追不追?” 藤祖面沉似铁,目光阴冷,良久无语后,方干涩道:“这陆姓小儿,到底什么来头?” 地心石龙当然无法回答藤祖之言,藤祖自然也不指望他能够回答。 玉柱山,妖师殿。 浮空云盾在偌大的妖师殿上空排成一座又一座亭台楼阁。 层峦耸翠,上出重霄;飞阁流丹,下临无地。 这是妖师殿开启了禁制,以此将琼楼玉宇,斗拱雕阁充作真仙级大妖落脚之所。 玉柱山远处天空之上,带着滔天妖气的流光不时划过天际,气息肆意张扬的真仙级大妖,面上露出或期待或热情地神色,带着族中小辈,一起来到玉柱山下的一百零八层玉阶之下。 本来在妖师殿举行的每百年一次的大祭礼之中,这些真仙级大妖都是不情不愿的。 那些上古人物都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也不知妖师天天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作甚。 一大帮茹毛饮血的妖怪像学了圣人之道的人族一般,来到这里瞻仰妖族先辈事迹吗? 沐猴而冠,可笑至极。 恩,就不要指望不读诗书的大妖,能用词准确了。 且不提这些真仙大妖是如何在心中百般腹诽妖师鲲鹏。 妖师殿所在玉柱山下,一百零八层荧光闪烁的玉阶之上。 同样来了二男一女。 冷风呼啸之中,风采俊逸,面容儒雅的男仙望着远处高空之上,飞腾而过的真仙大妖,神色惊异道:“这北俱芦洲果然大能辈出。” “一会儿,我们还是小心行事为好。” 食神稍作感慨之后,就是冲红儿公主温声道。 此时此刻的食神,俨然以三人之首自居。 闻听此言,红儿公主明丽冷艳的玉容之上,就是神色不属地微微点头。 至于真武大帝,左右张望,也不知在寻找着什么。 “灵应……道友,你在看什么?” 红儿公主收敛心神,心中好奇,就是出言清声问道。 “那位陆道友,想来是不来了……公主殿下可知道那陆道友此时在何地吗?” 真武大帝绷着小脸,作一本正经之色,但目光却意味深长地望着红儿公主道。 “道友莫要胡言,那人……我又怎么会知道?” 红儿公主如清泓的眼眸深处有着恼怒之色一闪而过,那人竟然将她种下追踪禁制驱逐,手段还当真是不凡呢。 正文 第一百四八章 紫薇左右垣 北俱芦洲。 妖师殿以南三十万里。 长夜孤寂,万籁俱静。 仰头望天,只觉九天星河璀璨夺目,北极诸星毫光熠熠,亘古永恒。 太微垣。 一个披着玄色大氅,身形挺拔坚毅的青年站在一处冰山崖巅,一动不动。 裹挟着雪花的冷风扑面而来,然而却被其人浑厚的法力抵御在外。 陆北悠远目光向重重虚天望去,似乎是在眺望着太微垣区域。从其脚下四周渐厚的积雪推断,显然他已经站在此地有好一会儿了。 这时,极天炽耀,墨色苍穹之上道道星光摇曳,如柱落往太微垣区域。 虚影流光,隐隐成轮,在遥遥长夜之中散发着神秘的气息。 “雪儿,这太微垣是否与‘七星璇杓’有些关联?” 见得这震撼一幕,陆北目光疑惑,沉声问道。 他之所以有此一问,源自他方才途径太微垣之时,竟然感觉左手臂之上的‘七星璇杓’图案生出阵阵灼烫之感。 这灼烫之感并没有令他感到痛苦,只是一股来自远方的召唤。 陆北心知有异,只得停下查看。 “陆哥哥,可能和周天星斗大阵有关,毕竟周天星斗大阵之中便是有紫薇、天市、太微垣诸星的……” 白雪在陆北怀中眨着美丽大眼睛,语气慵懒道。 陆北眸光闪烁,慢慢回忆自己来到北俱芦洲的行程,沉吟道:“可为何在紫薇垣和天市垣之地,没有这等现象。” 由于他与天庭大公主一行告辞之后,一路之上为了尽量避开苍溟妖域中越发密集的真仙大妖,于是就驾着遁光直接从太微垣之地上空飞过。 因为他是人族的缘故,倒不至于失去浑身法力落下云头。 若是那些妖族从三垣之地飞过,则会被太微垣上空的混乱法则影响,法力全失,落入其中。 多半是狼狈不堪,几经周转后,才能走出三垣的环形区域。 足可以勉强称得上妖族的禁区了。 可是就在陆北从太微垣经过之时,夜幕逐渐低垂,臂上的七星璇杓图案突兀出现异动,如何不令他心神震颤。 白雪灵巧的大脑袋拱了拱陆北胸口,腻声道:“陆哥哥,我也不知道啦。” 陆北心中微微一动,心道,定是和七星璇杓这件东皇留下的秘宝有关,说不得还与他从东皇那里传承修习……纳周天星斗凝于灵窍的法门有些联系。 念及此处,不再多思。 安静长夜之中,陆北挥手之间,在冰崖之巅以万千雪花暂且凝就出一方圆形蒲团。 陆北端坐在蒲团之上,面朝太微垣上应诸星,神情玄素。 传承自东皇太一记忆中的凝星法门在心中慢慢流淌。 高空之上,万千星光普照而下,点点碎碎的星力汇聚而来,隐隐有七团星晕在周身浮浮沉沉。 聚星、定星、撼星。 之后,一双如星辰粲然清澈的冷眸睁开,长舒一口气。 “果然天庭对星力的操控达到了精准入微的地步,容不得一丝一毫的泄露。” 陆北指尖一团蓝色星璇萦绕不散,映照得陆北的冷峻的面庞都有了几分神秘和柔和。 “呼。” 一指被他随手隔空点出。 静谧如水的星夜之下,远处仿若琉璃一般澄澈透明的雪山,忽然“轰隆”一声。 涵渊虚洞赫然现在庞大的山体之上,映照着远处星光,厚重的山体之外的场景清晰可见。 对于这星辰一指的威力,陆北倒是神情平静。 地仙移山倒海神通尚可施之,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只不过那星光神通的稳固和精准,倒是令他微微讶异。 陆北望着北极诸星,目光幽深难测。但若是留心去看,依稀有着明悟之意流转不停。 “紫薇左右星垣诸星的星力,天庭诸神管控尤为严格。但也并非不可调动,比如这样……” 陆北霍然冲天而起,虚空之上,那一袭玄色大氅迎着晚风猎猎作响,冷峻的面容上带着几分期待之色。 左臂伸出,手掌莹然如玉,七星璇杓在掌间,隐隐散逸出一股通天吸力。 向紫薇星域诸星一一映照而去。 古籍有载:紫薇垣为三垣中垣,位于北天中央之位,故称中宫。以北极为中枢,有十五星,分为左垣与右垣两列。 左垣八星者,左枢、上宰、少宰、上弼、上卫、少卫、少丞。 右垣七星者,右枢、少尉、上辅、少辅、上位、少卫、上丞。 紫薇垣则相当于紫薇中极的卫护城墙。 其下凡有三十九位星官。 陆北掌中‘七星璇杓’堪比北极诸星的钥匙。这一祭出,仿佛打开了紫薇诸星星力泄露的大门。 浩瀚星力穿越重重界空,自九天落下,向陆北掌中的七星璇杓涌去。 声势浩大,长河倒悬。 周天亿万星光加身,暗夜之下,陆北挺拔身形越发朦胧虚幻,仿佛置身于迷雾重重的寂静深渊之中。 条条如璎珞一般的玄幽星力被凝成颗颗星辰之相,如同百鸟投林,齐齐奔向陆北手臂之上的数灵窍空间。 灵窍空间一如星空宇宙,其大无外,其小无内。 就在陆北心神升起淡淡欣喜之际,突然虚空之中倒灌的浩瀚一如江河的星力戛然而止。 陆北睁开眼眸望去,在神情微微错愕之后,便是哑然失笑。 盖因,此刻视野之内光线分明黯淡了许多,再望天上去看。 北极诸星仍是闪烁不停,但其中却再无一丝一毫的星辰本源力量倾斜而下。 而陆北此刻灵窍空间之中,尚且只是仅仅凝就一颗天枢星辰而已。 不过好在‘七星璇杓’发出道道光影之后,便消失在左臂之上。 但北俱芦洲的太微星垣的召唤之力,却是更加强烈。 陆北心中沉思,半晌之后,眼中明悟之色更多。 大袖一挥,将此地痕迹随风横扫一空,再不留恋,转身离去。 天界。 三十三重天以北。 北极诸天之上。 一座气度恢弘,巍峨壮观的宫殿在颗颗发出蓝紫之光的星辰拱卫之中若隐若现,浮浮沉沉。 正是紫薇星宫。 紫薇星宫范金作铜柱,琉璃成玉瓦,樱花串珠落……金碧辉煌,美轮美奂。 此刻此时,殿外候着一个值日星官。 值日星官是一位中年,此人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面容白皙富态,气度雍容。 眉心正中却有一颗白金色的星辰印记熠熠闪烁。 此刻这位星官面上满是焦虑之色,在殿前玉阶上的廊下来回踱步。 “苏星君,圣母让你进殿回话。” 一个身着秀萝长裙的俏丽婢女,走上前来清声笑道。 “有劳仙子。” 四位东斗星官之一的苏护面上焦虑神色微微敛去,拱了拱手,便跟着这位俏丽婢女进了紫薇星宫。 大殿之中空旷幽静,上首一高拱御案在九层玉阶之上,一张御椅在玉案后摆着。 案上有印、笔、墨、端砚、玉简等物。 凡此种种,不及细数。 而在下首之处的两张梨花椅上分明有两名容颜绝色的女仙正在叙话。 见得来人进入殿中,左边气息浩瀚深邃,气度不凡的紫衣高冠女仙就是奇道:“苏星君,何以神色慌张如此。” 这女仙咬文断字,遣词造句显得格外与今人不同。 隐隐有一股上古之风。 “启禀斗姆元君,方才下界有修炼大妖吸收星力……” “呵呵,吸收星力不很是正常吗?” 这时,另一个清灵如山泉击石的声音打断了东斗星官苏护的话头。 “碧霄妹妹,你且听苏星君说完。” 金光圣母望着身旁穿着一袭翠罗烟纱裙,容颜姣好,眉眼弯弯的碧霄仙子微微笑道。 却是不为碧霄仙子的略显无礼的举止动怒。 “好吧,姐姐。”碧霄俏皮地白了一眼金光圣母之后,便静等东斗四星官之一的苏护如何言语。 “天下妖族攫取星力用作修炼者比比皆是,可这位方才吸收星力的气象……小神不知如何以言语形容,不过小神已经启动禁阵了。” “啪嗒,咔嚓。” 金光圣母玉掌之中本自端起的茶盏突兀落地,目光惊异道:“怎么可能,除非是大罗道尊……恩,不对,你方才言及是妖族?” 碧霄仙子本是漫不经心的喝着茶,此时一双丹凤眼中也是目露好奇之光。 “此妖应是北俱芦洲的妖族。” 东斗星官苏护神色笃定道。 “莫非是那位?也不对啊。据大姐说……那位深受重伤,曾经渴求天庭以周天星力疗伤,但被大天尊给一口回绝了。” 一袭翠罗烟纱裙,仿佛出水芙蓉的碧霄仙子秀眉紧蹙,灵动俏皮的大眼睛中闪过疑惑之色。 正文 第一百四九章 清奇的脑洞 紫薇星宫。 殿中冷寂的气氛略微凝重了一些。 斗姆元君金灵圣母作为北极紫气之尊,代替离去的紫薇大帝司掌北极诸星运转事宜。 闻听紫薇诸星星力被人疯狂抽调,心中实在惊异难言,就是良久无语。 “苏星君,你且回去……将周天四辅禁制放开。” 金灵圣母不知想到什么,两道秀眉稍稍舒展,停顿片刻,就是吩咐道。 “可那人如果还要攫取紫薇诸星星力,又当如何?” 苏护拱手沉声问道。 “无需担心,由本君代掌北极周天星斗……不知道还就罢了,既然知道,应不至于再有这种事情发生。” 金光圣母螓首微偏,望着御案之上,那方紫金之光笼罩的玉印,神色傲然道。 “小神告退。” 闻听金光圣母信心满满的言语,苏护神情微微错愕,只得放下心来,就是拱手告辞道。 目送东斗星官转身离去,碧霄仙子清笑道:“姐姐,可是有什么好主意吗?” 金光圣母眉头微皱,目光甄然地望着碧霄仙子,笑道:“此事多半还要落在碧霄妹妹身上。” “如何又落在我的身上?” 碧霄仙子伸出欺霜赛雪的素手,轻轻拨了拨明洁如玉的额头前稀疏的空气刘海儿,盈盈笑道。 倒是没有感到多么出奇,一个‘又’字尽显二女交情不浅。 “因为,要借得你大姐云霄仙子的混元金斗一用。” 金光圣母眸光熠熠地笑道。 碧霄仙子清丽的容颜上思索稍许,清声笑道:“我去大姐那里问问,不过她肯不肯借,我就不知道了。” 二女见事情说定,此刻也是慢慢品起茶来,偶尔说一些三界的趣闻。 空旷的殿中不时发出几声格格娇笑。 尤其是说到已经被大天尊派出太白金星,下界招安而来的猴子。 一袭翠罗烟纱裙的碧霄就是笑得花枝乱颤,当真如青玉琼树随风摇曳……如银铃般清脆干净的笑容,在殿中渐渐传远。 北俱芦洲。 苍溟妖域。 此地离着妖师殿尚有着半日路途。 高空之上,陆北探手捉住一片莹洁如莲的六瓣雪花,心中仍是不断回想先前在太微垣之外……吸收提炼北极诸星星力的事情。 他先前第一次不借助‘七星璇杓’吸收天庭太微垣诸星星力之时,仅仅只是炼化微不足道的一丝。 毕竟天庭诸神将星辰之力牢牢掌控,所降下四大部洲供给天下修道之人修炼的星力都是定量。 若他觅地潜修个上千年,说不得能够凝练出一颗星辰来。 可他哪有那个时间。 而这‘七星璇杓’不愧是得自幽冥界北斗七星宫之中的重宝。 本以为有此宝在,他以后便可窃夺周天星辰之力为已用。 方才对于紫薇诸星的调动就是明证。 可天庭诸神显然不是瞎子聋子,尤其是紫薇星域中的星官,如何会眼睁睁地看着他堂而皇之地窃夺星力。 至于太微星域和天市星域诸星星力,尽管他方才未曾以‘七星璇杓’再次试验一番。 但从方才紫薇星域附近的太微星域诸星,毫无异动的安然表现可以看出,想来是没有太多作用的。 那么,方才他在太微垣之外,‘七星璇杓’的图案为何生出灼烫之感? 莫非北俱芦洲的太微垣之内,有着类似‘七星璇杓’这等堪比紫薇星域的钥匙至宝存在吗? 陆北神情玄素,眼眸闪烁,露出思索之色。 【移星换斗】这样的大神通决非一朝一夕可成,但【星陨斗落】之术,他在幽冥界中便已经施展过了。 攻伐有我无敌,成果可谓斐然,屠杀真仙如屠猪狗。 如果仅仅是为了达到长生真仙的境界,反而不去修炼攻伐神通作为护道手段。 在这个仙神佛陀、妖魔鬼怪满地走,恶意满满的仙侠世界,仍然是要任人欺辱的。 所以,无论是星陨斗落之术,甚至是移星换斗,他都要修炼。 陆北感受左臂之中那天枢星辰的凝实之感,心中在欣喜之余,尚有些失望。 仅仅只有一颗,若不是他凝练的星辰是天枢星这等北斗大星的缘故,甚至不能堪比神仙强者的随意一击。 简而言之,这门神通目前的威力,也不过是为他除了掌握‘斩念’一剑之外,又增加一门攻伐手段罢了。 若他七颗星辰炼成一线,出手声势明明赫赫,斗如雨落,应是堪比真仙强者一击…… 目前陆北所能掌握的神通,当属上古魔道血印神通最为强大……法体双修,神仙巅峰战力,再将灭世黑莲祭出,甚至可和天仙强者周旋一二。 次之便是加持了‘残缺先天水灵纹’的三生神剑一斩之力了。 剑光所向,破空穿梭。猝不及防,无声无息。 可以雷霆之势斩杀神仙道行的妖魔鬼怪之流…… 不知不觉间,天光大亮。 第一抹晨曦出现在东方天空之上。 陆北架起金色遁光向妖师殿飞去。 虚空之上的挺拔身形每一次闪烁,心随意动之中,陆北面上形容微微变化。 本自冷峻如斧削刀砍的硬朗面容,缓缓变作一张儒雅秀气的脸庞。身上横公鱼的血脉勃发,一身水族妖族气息越发浓郁激荡。 陆北探手向虚空召来片片雪花,在掌中凝作一方圆形镜面。神色淡漠地看着镜中眉宇清秀、略显稚嫩的自己。 抿唇微微一笑,道:“从此刻起,某便是陆瑜,由北海一横公鱼化形而出……” 不仅如此,胸中隐隐朝元的阳之五气统统归纳于五脏之内,本自身为伪地仙的境界,瞬间便跌落到元神巅峰道行。 陆北眸光微沉,思忖道,第二重的天罡幻化之术,除非是太乙之辈当面,否则无人可以识破他的变化之术。 玉柱山。 妖师殿。 一道炽耀璀璨的金色流光划过雪花翻卷一刻不停的墨色苍穹,最终落在玉柱山下的九九八十一层玉阶之前。 陆北轻轻叹了一口气,望着隐在山巅云端古老拙朴的妖师殿,拾阶而上。 这九九八十一层由寒冰打磨雕琢的玉阶,颇为宽阔澄莹,隐泛青色宝光,随着两旁陡峭如镜的冰山逐阶渐高。 静静站在上面,一股冰凉幽寒之意就自脚下升起,令人不禁生出肃穆凛然之感。 陆北眸光低垂,赫然发现宝光莹莹流动的玉阶之上仿佛有着道道黑色禁制浮起。 想来是妖师刻意布置的吧。 陆北心中判断道。 对于妖族的大祭礼,他从白雪那里已经有所了解,不过是领着一些妖族大妖瞻仰一些上古妖族妖神大贤的丰功伟绩罢了。 妖师鲲鹏以水镜之术将记忆之中……关于上古妖庭统领洪荒万妖,威霸洪荒的景象还原出来。 而且妖师鲲鹏修为高深,在把上古妖庭镇压万古,憾人心弦的景象给完全投影出来的同时……甚至连妖帝和东皇这两位上古强者的形象,都能以大罗道尊的无上意志给模仿幻化出个七七八八来。 这是将吃人的妖怪聚集在一起在进行民族教育吗? 还是以全息电影的形式? 妖师鲲鹏很会玩嘛。 不愧是能够在上古之时研究出妖文,并行之万千妖族的盖世枭雄,这清奇的脑洞,不服不行。 念及此处,陆北哑然失笑,摇了摇头,便向上走去。 正文 第一百五零章 应能聊得来 妖师殿。 奇花异草暗香沁脾,青松翠柏苍郁映眼。 在冰天雪地,银装素裹的北俱芦洲显得格外别致。 陆北步入妖师殿寥阔的冰玉广场。 或许是他修为低微的缘故,只能被妖师殿中一位接待的鹏妖,给领到了一座装饰简素的阁楼之上。 说是简素,也是相对于那些真仙级大妖所处的华美楼宇而言的。 阁楼有八角、四翼、七层。 通体玄幽如镔铁,散发着一股冰冷幽寒的水灵气息。 陆北仅仅看了一眼,便知应是利用妖师殿的无上禁制,借助玉柱山极北之地的北冥之水,凝就而成。 这时,长着两只粉红兔耳的几个清丽少女,嬉笑着手携手登上了阁楼;一些头上或顶着犄角,或顶着豹脸的青年小妖,也是收敛眼中的凶恶残忍之光,笑着谈论什么;更有一些身穿薄纱轻裙,鬓发之间斜别着一根鲜艳翎羽的稚鸡一族的妖女,媚眼如丝,薄纱如雾,酥胸半露,兀自在那搔首弄姿……或许是妖族的特殊工作者,也未可知。 陆北淡淡一笑,缓步踏上楼梯,直奔阁楼四层而去。 四五六七层,分别是元神、地仙、神仙、天仙的妖族和异类修士。 至于其下三层,位置低暗狭小,都是一些化形未曾完全的小妖驻足流连。 有着大罗道尊所设的禁制意志压制,没有一定实力是登不上更高一层的。有此种种布置,这就不乱。 陆北好整以暇地迈入阁楼四层,只觉其中分外轩敞,仅仅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三步两步之间,便走到阁楼的眺望窗格之前。 陆北甫一站定,便被虚空之上,那十朵流逸着妖冶光芒的紫色气团吸引了心神。 紫色气团朦胧虚化,恍惚令人看不真切,但偏偏却动人心神。 此时,宏阔寥落的广场之上,也是陆陆续续地来了一些真仙级大妖。 毕方一族、英招一族、赢鱼一族、獬豸一族、当康一族、天狗一族、金鹏一族、秃鹫一族、狰一族、鸾鸟一族、数斯一族、霸蜀一族…… 就在陆北静静眺望,一个浑厚沉闷的声音响起在耳畔。 “这位兄弟请了。” 一个马首人面,一头白毛的青年妖怪走上前来,紫红的大圆脸膛之上挂满憨厚的笑意。 陆北转过头来,打量了来人一眼,就是淡淡笑道:“在下陆瑜,不知这位兄弟如何称呼?” “霸蜀一族向其。” 二人道过名姓,便一起隔着装饰简朴的窗格向外望去。 向其虽然面相憨厚淳朴,然而却十分健谈。 显然话唠并不是一些聪明伶俐之人的专属特权。 向其豪爽笑道:“陆道友,你看远处的大妖,你可知道为何今年有那么多真仙大妖,金仙妖圣吗?” “哦,愿闻其详。” 陆北话一出口,面上便是有些古怪之意流露。 “这要从妖师殿的传承说起,妖师每百年便将北俱芦洲各族的族长召集此处……” 向其仿佛打开了话匣子一般,将妖师殿举办大祭礼的来由一一道来。 “玄石?” 陆北狐疑道。 “对啊,陆兄,你是不知道玄石是什么东西……此物是妖师以本源之气凝就的石头,其上蕴含妖师一生对于大罗之道的感悟。” 向其言及此处,眼眸之处露出几许神往之色。 “大罗之道啊,想来陆兄是一定没有听过的……你们横公鱼一脉,据向某所知,好像没落到没有真仙了吧。”向其也不管这话是否伤害到‘陆瑜’的自尊,就又是自顾自地笑道:“我们霸蜀一族尚有一位真仙……” 陆北神情微微有些尴尬,不动声色地向一旁挪动了一些距离。 谁知向其这厮又走了过来,憨厚笑道:“陆兄,你看那边就是你横公鱼一族,这一代连个神仙都没有出……啧啧,挺惨的。” 随着向其手指所指,陆北目光投去,敷衍道:“是挺惨的。” 只见阁楼之下。 一个形容沧桑,面带黑灰死气的耄耋老者,牵着一个年纪不过七八岁的小女孩儿的小手,神色恭谨地向一个数斯一族的青年化形小妖陪笑着说话。 老者修为不低,地仙道行。 不过看其一身灰黑死气萦绕不散,想来寿元将尽。 形如鹞鹰的青年妖将,怀中正拥着一个姿色妖娆的稚鸡女妖。 如鹰爪锋利的大手,一刻不停在怀中女妖娇躯的玲珑曼妙之处,揉捏,把玩……引得怀中稚鸡女妖时而娇吟低喘,时而格格娇笑不止。 青年妖将神色倨然道:“老余,你孙女某家看上了,出个价吧。” 探手之间,一件幻级灵宝在大手上上下浮动,七彩炫目的禁制宝光,映照得怀中稚鸡小妖薄纱之下,那一对儿柔滑嫩白的雪肩微微泛着神秘魅惑的光泽。 “一件幻级灵宝,应该绰绰有余了吧。” 青年妖将呵呵笑着,贪婪的目光却是不停地打量着此刻一脸胆怯惊恐地躲在耄耋老者身后的小女孩儿。 这横公鱼一族的小女孩儿,玩……恩,吃起来一定美味可口。 小女孩身着红色衣衫,面容白皙明净,眉眼稚嫩,小巧秀丽的耳垂之后,隐隐有红色鳞片闪烁。 “爷爷,言言不要跟着……这个坏叔叔的。” 稚嫩乖巧的声音怯生生地响起。 “蒙大王错爱,可老朽横公鱼这一族只有这么一个孙女……” “怎么,你不愿意。” 数斯一族的青年妖将冷着脸打断道。 “老朽恕难从命。” 余姓老者浑浊的老眼闪过一抹屈辱,强梗着脖子,语气坚决道。 在这一刻,仿佛方才谄媚讨好,垂垂老矣的横公鱼一族余姓老者,已经消失不见。 “好,好……老家伙既然如此不识抬举,就只好早点儿让你轮回了。” 数斯一族的青年妖将怒极反笑,一双如绿豆大小的眼眸之中凶光闪烁,正待出手。 “住手。” “混账。” 两道声音一男一女,一前一后。 陆北跳出阁楼四层,轻飘飘落在地上。 心中微讶,就是循声抬眼向远处望去。 只见一座华美的琼楼玉宇之上,两扇琉璃金雕的窗格霍然大开着,粉红帘帷纱帐微微漾起,却是凌空飞来一位女仙。 这女仙一身水蓝色水袖流光长裙,长裙曳地,裙摆之处色彩斑斓,行走之间,碧波折皱成浪。 女仙精致如画的眉眼上描着五彩之色的眼影,明眸皓齿,绝俗清雅,秀丽容颜之中透着一股高贵华美的气质。 此刻,一张洁白无瑕的玉容满是怒气,娇斥道:“图元,妖师殿之中,岂容得你放肆。” 数斯一族的青年妖将,图元见得此女,眼中凛然凶光忙是收敛,拱手抵赖道:“小妖并非如此,只是跟那余老儿开个玩笑。” “哼,妖师殿早有令谕,哪怕你数斯身为禽鸟之属,先天以捕杀鱼虾为食……也不得打横公鱼唯一独苗的主意。” 陆北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这一幕,不言不语。 他其实并非多管闲事之人。 尤其是对于横公鱼一族,他可没有多少好感,不过他仍是站了出来。 这里面有些不为人知的原因,牵涉到他最近领悟到的一些因果之道。 不过眼见有这位真仙强者出头,他倒是可以功成身退了。恩,无功而返了。 陆北神情默然地站在一旁,此时那位霸蜀一族的青年妖怪,向其也是不知何时,自阁楼上跳了下来。 “你是同族……”七八岁的小女孩稚嫩的眉眼中布满惊喜之色,怯生生道:“叔叔,我叫余言,你叫什么名字?” 陆北看着眼前这神情略有些雀跃的小女孩儿。 心道,我可不是什么横公鱼的同族。 横公鱼么,陆某倒是手刃了一只。 “陆瑜。” “叔叔你为什么会姓陆?难道不是该姓余吗?可我为什么没有见过你呢?莫非你是来自其他部洲?” 余言扬起一张巴掌大的清丽小脸,稚嫩的眉眼之中满是疑惑不解之色。 陆北有点儿不太想搭理这个‘问题’少女,就是出言敷衍道:“叔叔以前是姓余的,恩,叫余陆。” “陆兄,不想你果是姓余……我说横公鱼一族,纵然流落其他部洲,也不至于把姓氏忘掉,”向其拍了拍那一头白毛的马脸,压低声音问道:“余……陆兄,你是不是在躲避仇家?” 陆北看了身旁一左一右的二妖。 一个问题少女,一个话痨,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我觉得你们两个,应该能聊得来。” 正文 第一百五一章 熟悉的场景 数斯一族。 《山海志?西山经》载:皋涂之山,有鸟焉,其状如鸱而人足,名曰数斯,食之已瘿。 数斯一族的青年妖将,图元此时毕恭毕敬地朝着眼前气质高贵华美的女仙躬身行礼。 不为其他,盖因眼前这位身着蓝色流光曳地长裙的女仙是一位真仙强者。 她是…… 念及此处,图元冷笑一声,转过头就是目光阴沉地望着陆北。 心道,一位真仙出言呵斥某家,尚且能忍。可眼前这位,又算是什么东西。 细细向陆北打量而去。 只见来人是一位青年,眉宇清秀,眼眸冷冽。 恩,这气息? 不过是刚刚修出元神堪堪化形而出的横公鱼而已,竟然还敢呵斥他一位堂堂地仙妖将。 真是好胆。 妖族地仙道行者,以妖将尊称;神仙道行者,则称妖帅;至于天仙道行者,便是妖王。 昔年陆北击杀的那只狼妖便是九华山啸月妖王……一位天仙强者的后裔子嗣。 “老鱼,既然你舍不得你那宝贝孙女儿,我图元也非无理取闹之辈……那这头横公鱼,某家却要带走。” 此言一出,连同观热闹的目光都是落在陆北身上。 霸蜀一族的向其,越出身来,色厉内荏地道:“图元,妖师殿中容不得你放肆。” “呵呵,要不要某家吃你啊。没有化形完全的东西,滚一边儿去。” 同样的话语由一位真仙强者和一位元神道行的化形妖怪说出口,效果实在是大为不同。 妖族便是这等赤裸裸的弱肉强食。 至于在妖师殿之内,妖族之间的确是不能同类相食,但他只是出手擒下,带回去再吃……谁又会闲得给落魄的横公鱼一族撑腰。 这些微妙想法在数斯一族妖将图元的心中闪过,凡事权衡利弊,事有轻重缓急。 他图元拎得清。 横公鱼一族,当年便是他数斯一族的口粮。 说来,族中长老应该圈养一些横公鱼的。 要不要将这头横公鱼捉回去,再挑拣几个水族贝精蚌女,借来一些精血,圈养一些呢。 图元面容一本正经地望着陆北,目光之中充满着哲学式的思考。 陆北面容平静,眸光闪烁,心中冷嗤道,看来这蠢货当他是软柿子了。 “爷爷,不要让他们带走叔叔,他也是我们一族呢。” 闻听图元之言,小丫头余言忙是拉着余姓老者的胳膊,神色凄楚地恳求道。 余姓老者嘴巴张了几张,面上神色挣扎,终究是毫无反应。 见此,余言稚嫩的巴掌小脸满是委屈之色,眼中更是蒙上了一层朦胧雾气,泪眼盈盈,就打算向那位蓝裙女仙跑去。 “姐姐,不要让坏叔叔带走好叔叔……” 余言青涩稚嫩的眉眼之中满是慌乱之色,已是口不择言。 “噗嗤。” 听着眼前小丫头一会儿姐姐,一会儿“叔叔”的幼稚之言,青翟明眸弯成月牙之状,就是掩口娇笑道。 作为鸾鸟一族的族长,这样的明媚的笑容在一向以华美和高贵形象示人的青翟脸上尤为难得。 说来,青翟此时从容貌来看,也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少女模样而已,然而身为一族之长的青翟,无论是从心理年龄来看,还是实际成道岁月都是以上万年计。 不过,还未等青翟出言喝止出身数斯一族的图元妖将。 那数斯一族的青年妖将,图元就是咄咄逼人的走上前来,冷笑道:“你横公鱼一族,天生就是我数……” “滚。” 陆北清秀眉宇之下,一双凛冽眼眸金光大炽,真仙意境自眼眸之中如莲绽放。 一身血色煞气无声释放而出,凝实到极致的凶戾气息,带着激荡咆哮的法力,就是向图元身形笼罩而去。 法力排山倒海,血色煞气如幕。 “你……” 图元心胆俱裂,浑身战栗,身形几个踉跄,刹那之间就向远处翻滚而去。 形如鹞鹰的瘦弱身形,要如何在虚空之中做出翻滚之势。 鹞子翻身? “你是魔,魔……噗,” 十丈之外的空地上,图元还未说完这些,口鼻齐齐溢血而出,眼眸亮光几次闪烁,渐渐失去焦点。 那是支离破碎的画面,血色煞气混合着真仙意境,在图元脑海之中炸裂,冲击心神。 尸山血海,白骨皑皑。 一位神色疲惫,眉宇冷肃的青年披着一袭血色大氅立身于苍凉的四野虚空之上。 脚下踏着一座看不清形状的灵宝。 如潮水一般的血族修罗,丑陋的面容散发着凶煞狠辣的死寂气息, 一个个手持血色弯刀向血衣青年围攻而至。 然而……人头如雨落,血雾化作泉。 包含着血元精华,晶莹剔透的血菩提被青年一把仰头服下…… 亿万星光之下,无数强大的堪比数斯一族族长的真仙强者,神色忌惮地望着那位青年,是如何一口吞吃一位真仙强者的人形真灵…… 这一幕幕骇人听闻,令人头皮发麻的场景在图元神念之中,久久震荡,令此妖神志仿佛要为之崩溃。 “唳。” 嘶吼之声在妖师殿的空旷寥阔的冰玉广场上响起。 却是图元心神崩溃,根本无法维持人形,变作异兽数斯的本体之相。 黑色翎羽,尖喙利爪,然而一双本该犹如鹰隼锐利的眼眸,却是呆滞无神,只是无意识地惊恐嘶叫。 “嘶。” 原本随着鸾鸟一族的真仙青翟到来,而默默关注着阁楼之下的妖族天仙妖王,一个个都是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神通?这是把一个妖将吓傻了? 而一些真仙大妖则是目光甄然,隐隐有些明悟之色闪烁。 倒不是这些真仙大妖孤陋寡闻,盖因这种手段,只有掌握神意的真仙对上低阶仙人才能使出。 以自身神意演化一生杀戮,攻灭敌人心神,夺其神志。 可依着这些妖族真仙大妖的思维逻辑,对付区区不得长生的妖怪。大口一张吃了就是,如何还会这般多此一举。 演化术法奥义,穷究天人之变……那是人族的长生真仙才会琢磨的。 简而言之,就是二者逼格不一样。 人族创立的神通,遵循的是三教圣人和道尊传下神通的原则,以玄妙莫测,变化无穷为最高追求。 追求的是……貌似我还没用力,你就倒下了。 而妖族不同,一刀一枪,拳拳到肉。 动辄就是变作百丈法相,移山倒海,法天象地……动作特效很是浮夸。 当然术法之道虽然不同,但到得大罗道尊之境,却是殊途同归的。 比如天罡三十六变中,就是一些上古妖神和一些大神通者共同创立起来的。 这些强者很多也并不是什么人族大能。 陆北周身如血幕的煞气一放即收,神色淡淡。 然而心中却微微有些惊异,没想到真仙神意裹挟着血煞之气,冲击敌手神念的法门竟然犀利如斯。 他一生杀戮借助真仙意境演化,显然是效果非凡的。 怪不得,圣人一念便可把人从轮回中生生抹去。 意志实在是一种玄妙至极的东西。 可惜他三生剑意不能融合在真仙神意之中。 念起生一界,意落斩三生。 他神往久矣。 “不知这位道友怎么称呼?” 鸾鸟一族的族长青翟那张清丽玉容之上,美眸溢彩,樱唇轻吐,语气凝重道。 方才那玄妙莫测的手段,她隐隐明悟了一些根由。 那神意波动,这位道友是真仙吗? 青翟心中暗暗猜测道。 “陆瑜。” 这是陆北第二次说起这个化名,第一次是在横公鱼一族的余言问及他名姓之时。 显然上一次,这鸾鸟一族的真仙强者根本就未曾留意。 “原来是陆道友,青翟这厢有礼了。” 青翟见得陆北这般从容镇定的态度,心中某个猜测越来越确定。 果然是真仙强者,否则何以有着这般风采气度。 再看霸蜀一族的向其,一张憨厚的脸上露出腼腆之色,不时偷偷地去看这位鸾鸟一族的天之娇女一眼,然后又自卑地垂下一头白毛的马脑袋。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倒是余言这丫头,小孩子心性无知者无畏,此时被青翟挽着小手,一脸惊异地看着陆北。 “叔叔,你好厉害啊……” 余言青涩稚嫩的眉眼之中满是崇拜之光。 余……陆叔叔是我横公鱼一族的真仙强者呢。 他隐姓埋名,是为了躲避仇家吗?哦,一定是了,那我就称他陆叔叔好了。 陆北淡淡一笑,心中升起莫名的古怪之意。 “陆道友,此地非叙话之所,可否到上面一叙。” 青翟声音柔柔,出言邀请道。 陆北神色微敛,正待出言。 “青翟仙子,别来无恙乎。” “道友可是青鸾一族的族长?” 一男一女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这熟悉的场景…… 正文 第一百五二章 要一个解释(此章为xianzhea童鞋加更) 妖师殿。 一男一女,声音几乎在同时响起。 青鸾一族的族长青翟明丽玉容之上,就是起了一丝疑惑之意。 循声望去,就是眉头一皱,艳而不俗的五彩眼影之下,那一双明眸就是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之色。 盖因,来者是……九头虫。 九头虫就是鬼车的后裔,鬼车别名九头鸟,也可称之为九凤。 【色赤,似鸭,大者翼广丈许;昼盲夜了,稍遇阴晦,则飞鸣而过;爱入人家烁人魂气;首曾为犬呲其一,常滴血;血滴之家,则有凶咎。】 这段话的意思就是上古妖神鬼车原有十头,后来其中一头被犬咬掉一只,难以再生……因此滴血不止,后裔子嗣从此便称九头鸟或九凤。 至于另一位九头之相的上古妖神便是九婴,水火之怪,九个头只有不是被完全斩去,仍是可以再生。 然而终究还是被后羿射杀于狄水…… 而巫族尚有一位九头大巫,便是相柳。蛇身九头,食人无数,所过之处,尽成泽国。 九头虫此时变作一个白面青年,头戴一顶光欺赛雪亮银盔,身披素纹征袍,腰束犀纹带。 怀中拥着一个蓝裙少女,少女妩媚如水的眼眸,泪点盈盈,烟波横生,隐含少妇春情,观其眉角半开,显然元阴已失。 正是万圣公主。 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存在感极弱的万圣老龙王,此龙面上隐有荣光焕发之态。 陆北只是神色淡淡地扫了一眼,便不再关注。 此女自己选择的道路,别人是难以替她去走的。 西游之时,少不得要挨得猴王一棒,一缕芳魂寄幽冥,反误了卿卿性命。 这时,另外一方也是走来一个女仙。 女仙一袭宫装红裙,梳着飞云髻,露出明洁如玉的额头,柳腰雪肤,脸颊雪腻白皙,淡眉弯弯,明眸皓齿,高贵华美的气质之中透着一股雪中寒梅的冷艳神韵。 正是天庭大公主红儿。 身旁跟着面容儒雅,气质温润的天庭食神……以及绷着一张清秀小脸,端作一本正经之色的真武大帝。 “青翟仙子,自女床山一别,有五天了吧……凡间读书人有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们这都是十五年没见了。” 九头虫抛下身旁脸上春情泛滥的万圣公主,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三步两步之间,便是向青翟走去。 妩媚动人的万圣公主微微吃味,但再望向同样身着一袭蓝色流光水袖长裙,气质高贵华美的青翟,眼中妒火喷涌。 不仅是来自容貌气质的压制,还有在身份之上的云泥之别。 不提青翟此女是鸾鸟一族的族长,真仙强者。 就是单单鸾鸟一族的普通鸾鸟,作为凤凰的近亲,血脉也是高贵无比的。 古籍有载:鸾鸟一族,翎羽色彩斑斓,见之天下安宁。 万圣公主心中莫名升起酸楚之感。 这是第二次了。 再低头去看自家同样一身蓝裙,一股自惭形秽之感不受控制地浮现心头。 经之前撞衫一事,她还刻意换过衣衫的…… 且不提万圣公主是如何在这里纠结。 不远之处。 青翟语气厌恶地道:“道友,还请自重。” “青翟仙子,告诉你个好消息……那头烦人的狰妖,某家已经给你料理了。” 九头虫这厮颇有烈女怕缠郎的觉悟,对于青翟玉容罩霜的冷漠态度毫不在意,出言讨好道。 青鸾一族同样身为羽鸟一族,更是高贵的凤凰一族近亲,若能与他九头虫合籍双修,二者孕育后代,说不得能再现初代妖神鬼车之威。 至于美色,身为真仙大妖的九头虫,什么样的美貌女子找寻不到。 若说姿色艳丽,当属稚鸡一族。而南赡部洲的九尾狐一族,更是床上尤物。 因此,九头虫更多是打着身为真仙强者的鸾鸟一族族长青翟凤凰血脉的主意。 若非青翟是真仙强者,九头虫甚至都要霸王硬上弓了。 当然也正因为此女是真仙强者,九头虫才会如此锲而不舍。 由于九头虫比青翟修为略高一线的缘故,青翟此时也不好出言呵斥。 不过青翟螓首微转,就是向先前出言询问的女仙细细打量,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之色,轻声笑道:“这位仙子,不知如何称呼……唤小女子又有何事。” “青翟仙子客气了,食神。” 红儿公主明眸流波,望向食神道。 “扑棱棱。” 食神眼眸微闪,眼底隐有几分为难之色,最终在红儿公主和青翟二女的甄然注视之下,伸手一招,一只青鸟自怀中飞出。 喙羽翠丽,形态神骏的青鸟一出现空中,就是上下翻飞,惹人怜爱,正是青霖。 陆北眼眸微微讶异,心道,这是认亲来了? 倒是没有对红儿公主出现在此地,而感到大过惊讶。 从红儿公主先前目光在自己连同向其等人一扫而过来观之,显然此女并没有识破第二重天罡变化的陆北。 倒是真武大帝方才与陆北目光微微对视之时,二人心照不宣地相互颔首示意。 “这……” 青翟明眸熠熠闪烁,隐有泪珠滚动,檀口微张,望着此时已然向自己雀跃着飞来的青霖。 “妹妹?” 来自血脉的遥遥呼应,让一袭蓝色广绣流光长裙的青翟,娇躯都为之微微颤抖,裙摆折皱成浪,仿佛碧海松涛。 青霖似乎有些胆怯,眼眸之中欣喜之余,尚有些恐惧……眸光倒映着食神略有些阴沉的目光。 谁能告诉他,为何青霖是一位真仙强者的妹妹。 想到某种可能,食神心中就是涌起了一阵阴霾。 青翟微微吸气,伸出纤纤素手,将乖巧胆怯的青霖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像捧着一件珍宝。 涂着艳丽五彩眼影的眼眸已然朦胧成雾,依稀有着来自童年的记忆画面闪烁。 幼年之时。 茫茫雪原,一望无垠。 冰崖之上,云雾缭绕,几株冰山雪莲迎风摇曳,洁白莹润的莲花之上,如粉白雪轻覆,映着蓝天下的几缕日光,泛着圣洁无暇的光泽。 “姐姐,那头黑鸟飞得好高啊。” 一株飞雪作琼花,银装成素裹的青桦树的一根枝桠之上,一只翠羽尖喙的青鸾傲雪而立……两只绿中带红的尖锐利爪紧紧抓住一根树枝。 两眼望着天上的鹏鸟,眼眸之中满是向往之色。 “霖霖,那是大鹏……等霖霖长大了,也能飞得好高呢。” 琼花玉树之下,青鸾一族的公主,青翟作绿裙少女打扮,明眸善睐,盈盈笑道。 “姐姐,可霖霖现在就想飞高高啊……” 青霖格格娇笑几下,便是振翅向远处的冰垣飞去,青色的羽翼展开,激荡气流,在仿佛琉璃通明的雪山之间滑翔而过… “姐姐,你来追我呀。” “霖霖,小心。” 见得此幕,青翟就是一跺脚,终究是不放心这个比她小了几千岁……方孵化而出的小妹妹。 当即就是化作一道绿色流光,横空虚渡,去追逐青霖而去。 身为青鸾一族的天之娇女,青翟不过区区三千多岁便已经是神仙境界,天资殊为不凡,不过片刻便已经将青霖带回…… 这些美好而难忘的记忆在青翟的心中一一闪烁,直到某一天,她在加冕青鸾一族族长的典礼仪式之上。 “不好了,殿下,小公主不见了。” 一个身着翠羽秀萝裙的婢女,冲进富丽堂皇的大殿,神色慌张地道。 “你再说一遍……” 青翟柳眉倒竖,俏脸罩霜道。 三千秀郁青丝之上,那一顶金色堂皇威严的凤凰霞冠……那金钗上的白色珠花都在剧烈晃动,显然已是惊怒到了极致…… 就这般,鸾鸟一族唯二具有浓郁血脉的青霖,在其姐青翟成为鸾鸟一族族长的大典之上,无声失踪,不知去向。 此刻,一幕幕景象在青翟的心中汇聚交织,最终化作哽咽。 而青霖眼眸之中,既有着来自本能的欣喜,但却又有着痛苦的迷茫。 很快,心神多少恢复些许的青翟,已然是怒火萦怀,冷声道:“还请几位道友,给本仙一个解释。” 堂堂青鸾一族的小公主,竟然曾被人折断了两只翅膀。 虽然后来续上,但那一道触目惊心的红线仍是存在,无声地诉说着一场凄惨的遭遇。 “吱呀呀。” 青霖扑棱棱地飞着,唧唧喳喳,咿咿呀呀不停。 沙哑干涩的声音仿佛是要压抑滚动在喉咙之中,青霖灵动的眉睫轻轻颤动,颗颗晶莹剔透的泪珠不由自主地滚落而下。 一股久萦不散的悲意悄然四溢,令在场之人皆是心生戚戚之感。 以青霖堪比五六岁幼女的稚嫩幼稚心智……她甚至都不知道为何要哭,就是忍不住地会悲伤……或许是因为委屈,或许是因为再也记不得眼前这位穿着高贵华美衣裙……来自血浓于水关联的漂亮姐姐。 可再有千言万语,此刻却根本发不出一句人言。 青鸟吐人言,本是寻常事。 作为天下见之而四海安宁的祥瑞……哪怕是未曾化形,没有一丝一毫修为的一只青鸾,都是可以轻易吐得人言的。 可这…… “这分明是横骨被伤,音脉灵窍被毁,一个字都发不出了。” 陆北望着这一幕,心中冷冽道。 以他冷酷决然心性,都不禁为其人手段之狠辣而感到微微惊异。 何人手段竟如此残忍。 这个判断陆北都能看出,心思灵动慧黠,身为长生真仙的青翟如何不能猜得到。 此女浑身颤抖,柳眉倒竖,真仙强者的凛然气息笼罩当场,蓝裙流苏迎着寒风飘舞飞扬,团团青色火焰在此女周身浮现。 “唳。” 寒冷与灼热交替环复的青色火焰隐隐化作一只青鸾之形,青翟已然是惊怒到了极致。 “本仙需要一个解释。” 俏丽的容颜之上,本自白皙如玉的肌肤,隐隐泛着青色的光泽。 芳心惊怒交加,语气咬牙切齿。 正文 第一百五三章 竟然是道轮 扶桑神木。 太阳神殿之前。 这是上古妖庭的妖帝和东皇两位大能为九位小金乌居住建造的宫殿。 气势宏伟,美轮美奂,大气磅礴。 “雪儿,方才……” 陆北站在金色涟漪荡漾不停的扶桑叶形成的广场之上。 顾不上感受口中白色玉圭的甜腻气息,目光复杂地望着白雪出言问道。 “那是阴时之轮的帝王意志。”白雪三两步跳上来,柔声解释道:“妖帝修【阴阳时之道轮】之术,阳时道轮聚十大妖神……阴时之轮执亿万妖族。” 陆北眸光闪烁,疑惑道:“什么是道轮?” “道轮,就是……我也解释不了。陆哥哥可知大罗金仙一身神通的基础是什么?” 白雪用娇小玲珑的雪白爪子挠了挠大脑袋,皱了皱鼻子,做了无奈的神情,不答反问道。 陆北神色茫然地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昔年在灵台方寸山学艺之时,须菩提祖师向他传道之时,最多也就简单讲了一些真仙一身术法神通以五行本源为根基。 这么多年过去,他通过个人经历,对大罗金仙之下的真仙,金仙甚至太乙之辈的修行,已经有了自己独特的见解和领悟。 比如长生真仙修真灵,最终通过在真灵和金丹上烙印五行本源进阶。 金丹和真灵二者实为表里。 这其实是一种很玄妙的修行过程,如果把一个人真灵抽象地比作一方浩瀚的星空宇宙话。 那么烙印五行本源,就是让星空宇宙之中密布星际尘埃。 而真仙级神意或者大罗道尊的道意就是让这一方宇宙星空变的鲜活真实,幽远深邃。 至于如何与这方洪荒世界交互,调动元气海洋和法则锁链为己所用,借此施展出种种玄妙神通,实非三言两语可以说清。 “五行本源圆满的太乙金仙,再进一步便是大罗金仙。大罗者,包罗万象。” 白雪先是翻了个可爱的白眼,试图采用启发式教学,帮助陆北一点点理解道轮的概念。 陆北做出一副细心倾听状,暂且压下心中的疑惑。 “陆哥哥,大罗既然是包罗万象,诸生万物……所以每一位道尊的成道方法以及神通手段自然是不尽相同的。” 白雪仔细想着措辞,娇软道。 陆北目光微沉,心中思索。 这话倒是不假,道是一种玄妙的层次,至于你是怎么修到这种层次,方法肯定是不同的。 当然也并非完全不同,抑或是存在某种共性,但是没到那种掌上观纹的层次,是不知道这种共性的。 证道者知道,然而知‘道’者却不可与不知道者言‘道’。 “大罗金仙所施神通不可思议,但也并非无迹可寻。道轮便是他们一身道行的体现,凝练所参悟天地法则的体会于道轮之中……天道如圆,每一个道尊的手段或许不同,但道轮往往会被其等凝聚而出……传说至高无上,天道的化身道祖,更是可将一身道行凝三千道轮于一,成就混元无极……” 白雪摇晃着美丽的大脑袋,一本正经地说道。 陆北面上现出古怪之色。 “此法需要自焚吗?” “啊,陆哥哥,什么自焚?” 白雪眨着美丽灵动的大眼睛,迷惑道。 陆哥哥怎么说话好生奇怪,连身为白泽灵兽的她都听不懂了。 陆北清咳数声,古怪道:“没什么。” 修炼‘轮子’难道不需要带上一瓶汽油,到某某广场…… “上古妖帝手掌河图洛书,对时之大道参悟不浅,因此成道神通也与‘时’息息相关。” 白雪见陆北面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就是继续道。 “所以,这阴时之轮就是妖帝随手凝就的神通了。” 陆北望着太阳神殿上的那道圆形光轮,语气笃定道。 “对啊,这就是妖帝随手凝就的阴时道轮。其上有妖帝意志,妖帝意志在道轮加持之下威力绝伦,因此才能影响到陆哥哥。” 白雪三步两步地走过来,蹲坐在陆北旁边。 陆北心中思忖。 妖帝作为上古妖庭之主,帝王心性自古多疑刻薄,残留意志借助道轮之力必然无形中放大了他心底对于白雪的狐疑。 由于原本就是出于自己本心的选择,与他休戚与共的先天至宝昆仑镜自然是无计可施的。 当然,归根到底还是有着他和白雪未曾经历生死患难,缺乏信任基础的缘故。 另外一点,可能就是他收下白雪的过程太过简单随意。 恩,甚至有些小白。 似乎必须应该有一些曲折波澜才算理所当然。 好吧,这就是他和某些人的奇妙逻辑。 轻易抓住的东西,总是让人怀疑其中的真实性和逻辑性。 然后反复打自己的脸确认是不是做梦。 两边脸都打肿了,声音震天响。继而低头问自己,是真的不? ……贱不贱? 看着乖觉可爱的白雪,陆北眼中满是惭愧之色。 自己差一点就…… 雪儿尽管不说,可心里一定很难过吧。 以她心智,一定猜到是因为自己心中对她不完全信任,才会导致方才一切事情的发生。 “雪儿……对不起。” 陆北轻柔道。 坐在陆北旁边的白雪妖躯微颤,灵巧的大脑袋摇了摇,蹭了蹭陆北的胳膊,娇声道:“陆哥哥,我不怪你的……” “雪儿,这既然是阴时之轮,想来也有阳时之轮了。” “陆哥哥,你怎么知道?” 白雪奇道。 莫非陆哥哥也是和白泽一族,通达万物世情。 不知想到什么,白雪一双如清泓的蓝宝石眼眸,雾气朦胧。 “完整的时之大道,应该是不分阴阳的,显然妖帝并未掌握真正的时之大道。” 陆北面上如水沉寂,口中喃喃道。 他前世无聊之时曾经看过一本书,书中理论曾言,时间分为虚时间和实时间。 虚时间才是宇宙真正的时间,垂直于实时间。 那本书里面提到了很多有趣的理论,有些甚至荒诞不经,陆北至今记忆犹新。 比如什么奇点,黑洞,量子涨落,无中生有之类,关乎宇宙的终极问题……这些问题总是让人着迷如此。 陆北猜测妖帝为了参悟时之大道,将时之大道划分阴阳,凝聚道轮神通。 毕竟时之大道,或者是牵涉‘道’的问题,只可能一步步地去接近,而不可能直接参悟而来。 正在这时。 太阳神殿之上的那圆形道轮,突然光芒大耀,继而剧烈旋转起来。 阴时道轮亿万毫光,恰如水银流泻而下,将太阳神殿完全罩定。 颇为为太阳神殿增添了几分瑰丽奇幻之意。 “蓬蓬。” 宫殿之上的道道金红色的太阳真火突然熄灭,太阳神殿在毫光的辉映之下,好似蒙上了一层薄薄纱衣。 “陆哥哥,你跟我来。” 白雪声音疲惫地道。 陆北闻听此言,忙是跟上白雪步伐。 纯洁无暇、聪明伶俐的白泽灵兽,带着陆北向太阳神殿的殿门走去。 太阳神殿之中。 空旷,寂寥。 这便是陆北随着白雪踏过几层玉阶,迈步进入太阳神殿之内的感受。 空荡荡的殿中没有一根玉柱矗立,空旷与寂寥正是来源于此。 不过殿中视线明亮轩敞,有着一些奇怪的东西摆设。 而脚下似乎是由某种奇特玉石铺就,陆北踏在上面,只觉如同踩在云端一般。 正是云母仙石。 高处依次向下排列着十张被重重火焰包裹的宝座。 这十张光彩夺目的宝座,陆北同样看不出是由何种材质打造。 但隐隐泛着金色的光芒,给人以至高无上之感。 陆北左右观察半刻,发现宝座玉阶之下,有着一座金光闪闪的战车之外,并无什么灵宝。 陆北淡淡道:“雪儿,此地除了那架战车,好像并没有什么灵宝。” “陆哥哥,你望天上看。” 陆北闻声抬头望去。 只见大殿中央上空有着一座散发着柔和光芒圆形光轮,此刻不知何故,光芒微微有些黯淡,带着柔弱无力之感。 陆北又向圆形光轮之侧看去,赫然发现四角之处的虚空,四团虚光正闪耀。 陆北运极目力观去,赫然发现光团之中,分别是一柄宝剑,一套帝王冕服,一方八角玉印……以及两幅画。 陆北神色淡淡道:“这是妖帝的行头?” “是啊,这些都是后天灵宝呢……比如妖帝的帝王冕服和剑,印绶,就是一套无上防御灵宝。” 白雪仰着一颗美丽的大脑袋,娇声道。 陆北叹了一口气,沉声道:“穿上这些,岂不招摇?” “雪儿,你还是先去恢复本源吧。” 白雪眼中有些失望之意流露,心道,这些东西多好看啊,陆哥哥难道不喜欢这些东西吗? 白雪摇了摇头,虽然不是太理解陆北的选择。不过也不再耽误,转而化作一道流光,向那圆形光轮之中投去。 阳时之轮,她正要借助其中的阳时本源,来唤醒沉睡在时间长河中的本源之力。 陆北百无聊赖地四处走了走。 其实看到那一套后天灵宝,他还真的有些心动,不过此刻暂且还是不要利欲熏心为好。 陆北一路施展遁光,向宫殿四璧遁去。 宫殿内部空间十分广阔,陆北遁行了足足有一刻钟,方来到东边墙壁。 陆北先是随意扫了一眼。 只见九只栩栩如生的三足金乌雕刻在墙壁之上。 三足金乌神骏异常,翎羽鲜艳炫目,眼眸倨傲睥睨,甚至随着殿中光线转动,眼神变化出喜悦和欢快之意。 这是一副壁画。 画中描述的是九只金乌在东海浴日,嬉戏玩耍的场景。 不过九只金乌的一角,分明有着一处空白。 这应该不是作画之人的粗心大意。 陆北神情淡漠,心中暗暗猜测。 对于追书的书友,实在抱歉…… 正文 第一百五四章 像极了某人 若他没有猜错,作画之人应是那位上古妖帝了。 也不知其人是在九只金乌被射杀之前,还是在被射杀之后作的这幅画。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那只消失的三足金乌,一定是那来历神秘,传说是先天离火之精的陆压道君。 陆北神念沉寂其中,正打算一窥究竟。 可是突然眼前场景恍惚一片,灵台之中一物继而飞出。 昆仑镜幽幽转动,发出道道蓝紫光芒,就是向正面墙壁映照而去。 “咦。” 陆北平静无波的面容之上微微有些错愕,盖因眼前墙壁之上,赫然空无一物,九只金乌不见一只。 而眼前取而代之的是一滴通体金色犹如琥珀滚动的鲜血。 这一滴鲜血其大如斗,其圆如珠。 金红二色光芒熠熠闪烁,交相辉映,明晦不定之间仿佛遵循着某种玄妙的波动。 陆北只是以自身神念稍稍感知,蕴含着无限生机和金焱的霸道之力隐隐焚灭神识念头。 金乌精血…… 陆北微微抿唇,目光明亮至极,面上有淡淡喜悦之色流露而出。 应该可以确定了。 这壁画显然是九位小金乌被后羿射杀之后,妖帝思念九只金乌,以自身精血将记忆之中的十只小金乌临摹而出。 至于后来消失掉的那只小金乌,估计是那位离火之精,多半认为此画太过晦气。 后来于巫妖大战之后,心神一动,便泯灭了这道痕迹。 陆北将眼前虚浮不定,上下翻飞的金乌精血一把握住。 喃喃道:“这妖帝舐犊情深,实在令陆某佩服。” 然后……陆北二话不说,飞身向其他三面墙壁遁去。 果然如此。 南面墙壁之上,看到眼前一副九只金乌幼年之时的场景,陆北目光闪烁。 根本不待昆仑镜自行越出,陆北手执先天至宝,随手一照。 墙壁之上的九只金乌统统不见,最终化作一滴金乌精血。 如此这般,陆北又分别向其余两面墙壁遁去。 最终一共带着四滴精血来到殿中。 此时此刻,以陆北淡然的心性,面上洋溢着喜悦之情。 盖因,此物对他修炼天罡三十六变用处不小。 大千世界,亿万生灵,天罡三十六变多半都能以拟形之法变化而出。 而且加上白泽灵兽在他身旁,一些妖魔精怪的灵窍分布更是了如指掌。 但还是有一些先天生灵,比如金乌,鲲鹏,祖龙,麒麟……不提白泽也不知道这些曾经天地强者的灵窍排布。 就算陆北知道,没有这些先天生灵的精血,即使勉强变化出来,也是虚假之相。 更不会有这些先天生灵一丝一毫的天赋威能。 不过有了精血就不一样了。 因为,精血之中往往隐藏着一族的大秘,比如功法传承,血脉神通。 三界一些修习天罡三十六变的仙神,甚至有将一些上古妖神的后裔子嗣捉来,抽炼提纯精血灵粹,当作修炼之需的。 可惜,却无任何一人有陆北这般的好运,得到四滴纯粹到极致的金乌精血。 可以说,陆北若炼化眼前的四滴金乌精血,便可借此修习金乌一族的天赋神通。 比如三界说一说二的遁法神通,金乌化虹之术。 不仅如此,金乌精血之内蕴含的极阳之力,丰沛充裕。 甚至足以与他先前搜集一天的极阳金乌帝流浆蕴涵的极阳之力媲美。 仔细想想,陆北便不觉奇怪。 极阳之力本来就是上古妖帝的本源力量。 陆北望着正在掌中挣扎不停的金乌精血,不再犹豫。 径直在殿中寻了一处空地盘膝打坐,仰头服下一滴金乌精血,金色法力包裹这一滴金乌精血,疯狂炼化。 金乌精血刚一入喉,精血之中焱火之力猛然爆发。 陆北眉头微皱,纹丝不动。 其实以他法力浑厚程度,炼化这滴金乌精血是有些勉强的,也就将将达到炼化金乌精血的法力要求,效率低下,旷日持久。 当然若没有昆仑镜磨灭一位大罗道尊的残留意志,连资格都不具备。 因为来自妖帝残留的强者意志甚至能在炼化途中,出于本能地催动精血,将他反噬至死。 不过在昆仑镜面前,这一切也只能是假设。 陆北正待闭目调息,只觉怀中骤然异动。 一本薄薄琴谱飞出现于陆北眼前,其上文字碎成无数金色咒文流光,如小溪汇聚成河一般,向陆北灵台齐齐涌去。 这本昔年来自神秘强者赠送的琴谱,至此不存于世。 此物本来就是雪水凝就,而今却在此处炎火之地消散,暗合因果无始无终之意。 当真如根本就不存在过一般。 陆北下意识地想要躲过,但一股意志遥遥锁定自己,只觉避无可避。 当然也是这股意志带着几分熟悉的善意,陆北才没有强行催动昆仑镜挣脱控制。 “五德升轮之术。” 陆北猛然睁开眼眸,眼眸惊异至极。 他强行压下心中生起的滔天波澜,依照这五德升轮的法门炼化金乌精血。 不过片刻,陆北就为这法门的炼化速度感到心惊不已。 原本以他估计,一滴金乌精血起码要在此地炼化旬月之久,这还是保守估计。 可运用五德升轮之术不过半天,一滴金乌精血就被他炼化一空。 陆北面上现出思索之色。 莫非是没有完全炼化。 他仔细感知一番,赫然发现自身灵窍之中一只只金乌虚影在腾飞不止,金色火焰翻滚汹涌。 倒是与血色晶璧相安无事。 并不奇怪,自己的牙齿还能天天咬住自己的舌头不成。 当然若不是自己的舌头就另当别论了。 陆北目光微凝,心中寻思不停。 金乌变,五德升轮,道轮之术……天、地、人三皇,妖帝。 这其中好似有一张大手,隐隐操纵着他的修道之途。 想了半晌,毫无头绪,陆北不再多思。 转而继续炼化剩余三滴金乌精血。 时光如流水,倏尔已有半个月过去。 太阳神殿之中,空旷宁静。 一位素衣青年端坐盘膝于大殿正中,双眸紧闭,气度凝然。 坚毅如松的挺拔身形好似包裹在一团金色火焰之中,金焱之光照耀之下,如斧削刀刻的冷峻面容更是多了几分威严之意。 倏然。 清越的鸟鸣之声响起,在空荡荡的宫殿中久久回响不绝。 陆北周身三丈之地,金乌虚影纷飞,继而朵朵金色火焰花朵剧烈燃起,炉炭熊熊,灼热的气息充斥了整个大殿。 然而对于这座饱经沧桑,亘古久远的大殿而言,实在不值一哂。 扑棱棱…… 一只威严圣洁,冷眸凌厉的三足金乌突然在虚空中现出身形,两张翅膀展开之间,道道大日金焱如流星一般摇曳而过。 一道长虹闪烁,三足金乌便在殿中飞了几个来回。 金焱无声消散,一个身形陡然变化而出。 陆北神情无悲无喜,心中却感慨不已,历时半月之久,这金乌变终于修成了。 陆北心神动处,身后现出一道火红色的虚影光轮,就待完全凝就而出。 可不过存在一瞬,若风中残烛一般黯淡的光芒,就消失不见。 心道果然如此,继而陆北也不以为意。 抬头向宫殿上空望去,发现白雪仍然没有出来。 陆北转而继续静静体悟金乌血脉深处传承的化虹之术。 金乌之术共有三重境界。 一息,一瞬,一念。 他现在只是修到第一重境界而已。 金乌化虹之术第一重境界,一息十二万九千六百里,暗合一元之数。 从这一点上来看,似乎比猴王的筋斗云神通要稍强许多。 其实不然。 筋斗云神通是一个跟斗十万八千里。 可一息之间,猴王能翻多少个跟斗? 而且猴王的筋斗云甚至在大罗以下的仙人中,都是名列前茅的遁法神通。 不过,陆北如果将金乌之术修到第二重境界,肯定要比筋斗云要快上许多。 至于修炼到第三重境界,到达一念十二万九千六百里的速度,陆北方才炼化的四滴金乌精血是远远不够的。 可就算如此,陆北而今的遁法神通,也要比他先前的纵地金光要强上许多了。 纵地金光,一瞬千里。而金乌化虹,却是一息十二万九千六百里。 一呼一吸便是一息,一个成年人一分钟呼吸约在十五次到二十次之间。 仙人身轻体健,脱胎换骨,呼吸何其悠长。 一分钟约在二十次,合三秒一次。 三瞬为一秒有余,那么堪堪三秒的一息之间约是十瞬。 换而言之,陆北此时施展金乌化虹之术,速度整整是纵地金光的十倍有余。 而且不仅仅如此,以前他施展纵地金光这等陆上神行的大神通,消耗法力可谓海量。 而今这化虹之术,由于是金乌一族的天赋神通,法力消耗近乎微乎其微。 从此之后,陆北可谓是在不善追捕的真仙手下,都多了几分自保之力。 这些想法在陆北心中一一闪过,但他心中并没有什么欣喜若狂的情绪。 逃命之术再犀利又如何,转进如风……终归不是一件什么光彩的事情。 此时,陆北再次向殿中高空望去,眼中隐含担忧之色。 白雪进入阳时之轮,已有半月之久,也不知现在如何了。 恩。 陆北仔细打量,方留意到阳时之轮赫然比先前所见缩小了许多,若非外围流逸而出的白光仍是将白雪的娇小身形蒙上了一层雾霭,陆北几乎都要认为这阳时之轮,是不是已经完全无用了。 陆北法力运于双眸之间,隔垣洞见,依稀见到一个白色灵兽在其中翻飞不停。 陆北淡淡一笑,心道,也不知雪儿出来之后,会怎么样? 正在思索之时,一道白光突然自阳时之轮中飞出。 纯洁无暇,仿若雪中精灵一般的白泽灵兽,长长的眉睫轻颤,继而睁了开来,蓝宝石一般明亮的眼眸精光四射……望见陆北,眼中满是欣喜雀跃之色。 “陆哥哥。” 白泽灵兽身形如电,刹那之间在虚空中化作一只小猫,跳了过来。 “雪儿,你恢复了?”陆北下意识地想要躲过,竟然没躲得过,继而温声道:“雪儿,为何你只吸收阳时之轮的本源力量。” “我也不知道,记得沉睡之前,爷爷告诫我,苏醒之后,可去汤谷秘境寻找妖帝陛下留下的阳时道力。” 白雪想了半天,清声道。 陆北心中思索半晌,隐隐有所猜测。 可能雪儿被封印就相当于在虚时间上静止,自然不受天地变化的影响。 但作为代价,其中的阳时道力,也在一刻不停的消逝。 也就是雪儿所存在的时间是不完整的,现在吸收阳时道轮的本源力量,方在时间轴上补充了那缺失的一部分。 这恐怕同样是雪儿先前一直想着睡觉,而不想着恢复一身法力和修为的原因了 …… 哈哈,简直爽到炸飞起,看着一些粉丝不过见习,订阅本书都没订阅过一章的所谓读者在书评区,或是威逼利诱,或貌似真挚相劝的评论,简直爽的不行。 让你们看盗版的某些人恶心我,防盗版先防一段时间吧,起码把均订拉上去一些也好,哪怕网站给了推荐,某些读者再去看盗版呢。 正文 第一百五五章 很会讲故事 东海。 云雾缭绕,清灵水气遮蔽天地。 浩瀚无垠,广阔无边。 陆北被敖兮当先牵着手,转眼之间就来到一处玄水翻涌不停的水域。 陆北调用法力运于双眸,隔垣洞见之下,只见脚下海水之下,一道幽幽深渊,仿若有万里之深。 敖兮脆声声道:“北哥哥,下面就是东海龙宫所在了。” 陆北无奈地笑了笑,对这小龙女的亲昵称呼实在有些无力。 “兮儿,这附近怎么没有东海水卒巡视?” 陆北神念扫过之后,发现百里之外,毫无生灵气息。 也是换了个亲昵称呼,出言问道。 “可能是父王……派他们去打猿君去了吧。” 敖兮贝齿轻咬下唇,语气不确定地道。 太古猿君么。 陆北目光微动,心中沉思。 这东海几百万里水域其实也并非龙宫势力一家独大。 濒临洲陆曰海,但四大部洲之外,不知有多少无人海域是在一些强大水族的统辖之下。 由于这些海域地理环境恶劣,物产贫瘠,因此一些势力就联合起来,和东海抢占生存空间。 而太古水猿一脉就在东海极东之地,依仗真仙巅峰修为,联合虎鲸,巨鲨两族的强者,反抗东海龙宫。 于是,东海龙王就派出手下百万水族,在那里与太古水猿交战。 陆北正待掐起避水诀,敖兮红着小脸,糯声道:“北哥哥,龙宫地处海沟深渊三万里,你要不……骑我下去吧。” 说着,天空风雨大作,一声清泠龙吟震动海域。 敖兮摇身变作一条通体火红,五尺长的虬龙,张牙舞爪,红色须发之间,两只粉红晶莹的龙角,露出微不可察地一小节。 此龙神骏异常,可爱玲珑,在陆北身边丈许之地盘旋飞舞起来。 陆北还未出言应允。 虬龙尾巴搅动周边海水,齐齐向陆北涌来,“哗啦”一声。 陆北通体湿透,身形略有些狼狈。 “嘻嘻,北哥哥……上来啊。” 敖兮笑得前仰后合,随即迎风便涨,化作一条三丈长的红色巨龙。 这熊孩纸。 陆北重重咳嗽一声,也不说话,周身金色法力升腾,水气弥漫缭绕与金青之光交相辉映,挺拔身形越发飘渺起来。 足下轻踩海面,轻轻一跃,就跳上虬龙后背。 敖兮格格娇笑不止,摆动尾巴,就向玄渊海水下潜而去。 海底光线熹微,但陆北本是元神道行,并不影响视物。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沉暗之间,视线乍然大亮。 远处一座水晶澄澈,金碧辉煌的宫殿,在玉树珊瑚之中,散发着美轮美奂的七彩光芒。 一只只各色的游鱼在水草之间嬉戏,衔着碎小石子互相追逐。 琉璃玉瓦隐罩霜,美玉阑干垂璎珞,珍珠帘幕重重掩……此地非人间所居也。 敖兮转而变作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儿,笑嘻嘻地拉着陆北,分开水路,眼看就向龙宫而去。 这时,一队由鲶鱼将军带队的持枪水卒听到声响,分开水波正待大喝,见到敖兮,身上冰冷甲叶碰撞,半跪于地。 齐齐抱拳道:“我等参见小公主。” “平身吧。” 敖兮绷着小脸,扬起酥软小手,随意摆了几下,便拉着陆北的手向龙宫跑去。 陆北摇头一笑,也不去看神色惊异的鲶鱼将军及其部属,随着敖兮的拉扯,向东海龙宫飞去。 东海龙宫前殿之中。 这时,只听爽朗的声音依稀传满大殿。 “贤侄,好不容易来一回,不在此地多住几天么。” 东海龙王敖广坐在宽大精美的龙撵之上,脸上一点也看不出不久前,被人拿走定海神针这等功德灵宝的郁闷之色。 反而此时正笑意不减地向下首的石椅上坐着的年轻人道。 那年轻人剑眉朗目,器宇轩昂,身穿一袭玄色灵纹战铠,气质英武不凡。 正是西海大太子敖摩昂。 “伯父,小侄此次来东海并非散心游玩,却有关于小侄修行的要事相求伯父。” 摩昂太子淡淡一笑,站起身来,神色郑重地拱手道。 “哦,贤侄暂且坐下,说与本王听听。” 敖广心下一动,就是正襟危坐道。 见摩昂太子如此煞有介事,他不由得不为之严肃对待。 盖因,在他四海二代龙族之中,唯独敖摩昂天资卓伦,实力不凡。年纪轻轻便已经是一行本源圆满的长生真仙了。 敖广至今还记得天仙修为的摩昂太子,昔年曾与江河龙族一脉的洞庭湖龙君元章之女元菡瑜,称为龙族双杰。 可这才过了多少年。 摩昂贤侄已经是真仙强者,而且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竟然还要冲击二行真仙巅峰境界。 说来,还有一件陈年旧事,此时在敖广心头悄然浮起。 当时,他曾向洞庭龙君元章,提出四海江河龙族两家亲上加亲……让元菡瑜与摩昂订下婚约,可惜被洞庭龙君元章以高攀不起为由给拒绝了。 什么叫高攀不起? 昔年你元章初成真仙,在洞庭湖龙君之位上立足未稳,上赶着将长女嫁给南海二太子时,也未见你说什么高攀不起。 可见彼辈与凡间的读书人交游多了,那一套虚言推诿的把戏都给学来了。 当然也幸亏洞庭龙君元章这头犟龙拒绝了这门亲事。 才不至于让福缘不济的元菡瑜耽搁了摩昂贤侄的前途。 这些微妙心思在敖广心中一一闪过。 这时,摩昂太子微微压低声音道:“伯父可曾听过极阳金乌帝流浆。” 敖广朗声笑道:“如何不知,听说此物有洗炼真灵之效,对我辈真仙烙印本源可有奇效。怎么,贤侄也有心向南极仙翁求取此物吗?” 摩昂太子微微一笑,凝声道:“近日,小侄在烙印木行本源第七层之时,方觉真灵无以为继……因此正有此意。” 敖广奇道:“以贤侄资质,不应该啊,莫非贤侄打算……” 说到此处,见敖摩昂目光熠熠地望向自己,笑而不语。 敖广目光微凝,长叹一口气道:“后生可畏啊。” 摩昂贤侄,定是寻到了足以烙印第三种本源的天才地宝。 这才想着借助极阳金乌帝流浆洗炼灵性,尝试冲击三行本源小圆满之势流转的金仙境界。 此事大有可为。 “此事关乎我龙族大计,贤侄的意思,伯父明白了。” 敖广爽朗笑道。 东海向来多奇珍异宝,他四海势力虽与那南极仙翁关系不深不浅,但只要在南极仙翁诞辰宴会之上献出重宝贺礼。 南极仙翁大喜之下,给摩昂贤侄赐下一滴极阳金乌帝流浆,想来也不是难事。 就在敖广与摩昂太子二人慢慢商议应该取何物,才能让见识不凡的南极仙翁动容之后,赐予摩昂太子极阳金乌帝流浆时。 后殿方向,隐隐传来一阵兵器碰撞之声,间或有哭闹冷喝之音。 敖广眉头微皱,喝道:“何人在外喧哗。” 鳜都司这时忙自殿外走上前来,躬身施礼之后,神色讪讪道:“启禀王上,是小公主带着一个人族闯进后宫,被四公主给拦下了。” 敖广怒道:“兮儿这孩子,整天胡闹。” 摩昂太子哑然笑道:“伯父,兮儿表妹少女心性,不必太过苛责了。” “走,贤侄,陪我看看去。” 敖广重重放下手中蟠龙碧云酒樽,盛满的琥珀冰寒光酒液溅出桌案。 敖广大袖一挥,负手大踏步地向殿后走去。 摩昂太子微微一笑,也是随后跟上。 第九十二实不可为敌。 此时,龙宫后殿一处玉阶之下。 一火红,一雪白两道剑光剧烈闪耀,周围玉树琼花阵阵为之激荡飞起。远处一些在廊桥玉柱之后观战的贝女、蚌精更是目眩神驰。 陆北执剑而立,神色冷漠地望向前方的女子。 这女子一袭火红罗裙,眉宇冷肃,眼中带着腾腾煞气,掌中握着一柄火云剑,正对自己怒目而视。 “淫贼。” 一柄火时是光之道说红非分分藤是否不是,红长剑飞舞,之后的事情。 陆北眸光微眯,掌中三生剑倒转,匹练光华吞吐不定,冷笑道:“姑娘,你左一句淫贼,右一句淫贼。陆某倒想问问,陆某淫你什么了。” 女子闻听此言,神情错愕无比,继而柳眉倒竖,一柄火云长剑红光摇曳,法力如长龙激荡,火光灼热腾腾,就是向陆北刺来。 ………………………………………………………………………………………………………………………………………………………… 原来方才陆北不明就里,被一脸兴冲冲的敖兮拉着手,参观着龙宫景致,不想怎么的就走到了这后宫之中。 陆北来到后宫之中,听到莺莺燕燕之声遥遥传来,心知大觉不对。 就甩开了敖兮的小手,打算自敖兮寝宫之中向外走去,但是被敖兮死死拉住胳膊,撒娇着非要去看她的什么龙珠。 而就在这么一个耽搁的工夫,一个身穿火红宫装长裙的女子,踏入敖兮寝宫之中,一见到陆北与敖兮夹缠不清,芳心大怒,不由分说提剑就砍。 由于,陆北也觉方才所为不妥,于是就不还手,左躲右闪地想要出言解释。 可眼见这红衣女子根本油盐不进,不依不饶……他心中渐渐也起了一阵火气。 腰间三尺三寸长剑霍然出鞘,陆北身形连连闪动,就与这女子斗在一处。 这女子神仙境界,或许是在龙宫之中的缘故,不敢全力施展手段,因此只是凭借着精妙的剑术与陆北争斗。 此举正合陆北心思,若此女依仗龙族强横身躯与他争斗,说不得他就要祭出噬魔掌印了。 而此时,一脸急切之色的敖兮,正手足无措地缠着手指,见陆北与自家姐姐交手越来越激烈,灵动眼眸泪珠盈盈,清声喊道:“四姐,哥哥……你们别打了。” …… 半个小时后刷新。 正文 越防盗越气… 本来防盗的起因就是某个看完盗版的智障,在看完最新章节之后,来书评区指点江山。 嗯,准确地说,居高临下地教作者写书… 好笑不? 当时我心里十分不爽,决定给这帮智障一点儿颜色瞧瞧…话说,好中二的切口。 然后…当天,各路牛鬼蛇神都蹦出来了,那些粉丝值为零的渣渣到底说了什么… 我就不一一复述了,智障言论哪怕仅仅只是复述一遍,都感觉到分外丢脸… 总之一句话,我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儿想笑… 说说防盗一天的成果吧,追订增长了一百多,收藏逆势增长一二百多。 嗯,这些都是盗版读者贡献的… 对于防盗,如果防一个月,我相信至少能多几百均,且不说钱的问题,起码网站不把我这本书当成废材,能给一些推荐… 甚至,我从来都没想过写书防盗的,但这一次,实在是某些盗版读者真的恶心到我了… 起点很多书为什么太监? 作者没有订阅,没有成绩就没有推荐,然后恶性循环,最后太监。 有些盗版读者,你哪怕就订一个月,等书成绩起来,你再看盗版呢? 加上起点各种赠币,一个月能有几个钱? 嚷嚷着这一点钱都没有的,还能拿手机上网的小朋友。 嗯,我觉得你不需要再看小说了,要么好好学习,要么搬砖挣钱…天天沉迷于虚拟世界中的装逼打脸,无法自拔,还不让家长操碎了心啊… 什么免费写书,还有人气的傻话,就别说了,徒惹人笑尔… 接下来,防盗不防盗,看我心情… 谢谢一些正版书友的宽容… ps:正版读者除了个别颇有微词的外,竟然全是支持,值得深思… 正文 第一百五六章 可惜你没有 琼楼之上。 气氛渐渐融洽。 “不知食神道友,对这种奇毒了解多少?” 青翟微微沉吟半晌,柔声问道。 眼前之人终归来说是青霖的救命恩人,她却是不好再冷眼相对。 尽管心中下意识地对此人不喜,这种不喜似乎没有任何来由,仅仅只是发自本能。 或许,青翟永远都没有机会听过那么一句话。 纵然你的身上披满温暖和煦的阳光,可鼻子过敏的我还是能闻到下水道……肮脏和腐臭的气息。 那是人渣的味儿。 陆北此时神色淡漠地看着这一幕,莫名笑道:“陆某却有一事不明,不知可否向这位食神道友请教一二?” “哦?”食神目光阴沉不定,温润笑道:“道友,有何话不妨直说。” 红儿公主美眸流盼,望向陆北,心中泛起疑惑。 “道友先前曾言,这青霖是道友在北天发现的?” 陆北眸光敛去,不疾不徐地道。 “是,准确地说在是天界三十三重天的……北七天,想来陆道友不曾去过天界,应该是不知道天界三十三重天中,东南西北各分七重天的。” 食神仿佛听不出陆北的质疑之意,出言叙说道。 不过言语之中,那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却是毫不掩饰地流露而出。 说来,以食神一贯的诡谲阴沉心性,当不至于犯出这等低级的错误。 无奈心中有鬼。 “陆某去过天界与否……和陆某的问题没有丝毫关联。问题在于道友说在北天发现,恩,北七天发现……也就是说道友第一次发现青霖之时,是在上一次的蟠桃盛会之前?” “恩,有什么问题吗?” 食神语气之中已经有些不满了。 而这种不满是合情合理的,因为这位叫做‘陆瑜’的道友,在质疑他的人品。 伪君子的高明之处就在于,你只要不完全拆穿他的本来面目,他就会用长期以来所维持的良好形象,在道德之上的高人一等压迫于你,进而让你灰头土脸。 比如这时,红儿公主看着陆北的目光越发不善。 这无耻之徒,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不可理喻。 青翟明眸闪烁,她倒是没有多想,轻声笑道:“陆道友,莫要多心了。” 陆北淡淡一笑,仍是看着食神,再次问道:“道友确定?” “陆道友,在下十分确定,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食神神色冷冽道。 此人纠缠不清,端是不当人子。 “没有什么问题。”陆北淡淡一笑,凝声道。 此话一出,红儿公主对于陆某人已是鄙夷到了极致。 纠缠不休,自取其辱。 “既然如此……” “红儿姑娘,蟠桃会是在什么时候开的?” 闻听此言,红儿公主明丽的玉容之上,满是惊怒之色。 “你还有完没完……” 话一出口,红儿公主心中只觉羞愤难当,这语气分明像极了情人之间的娇嗔。 不过红儿公主片刻之后,就将这些纷乱思绪抛之一旁,看向陆北的目光越发不满起来。 她怎么会和这种小人纠缠在一块儿的。 陆北倒是没有多想,不过心中多少对于冷艳华贵的红儿公主升起了一丝厌恶之感。 他从来不是什么颜控。 陆北收敛心神,缓缓道:“千年之前的蟠桃会,食神道友去北天采集食材,碰到了青霖……可陆某方才分明听青翟仙子所言,其妹青霖是在几百年前失踪的……而道友在青霖没有失踪之时,便已经碰到了青霖,这整整相差了几百年……” “陆某孤陋寡闻,没有去过北方天界。”陆北淡淡笑道,“莫非这是北方天界的计时习惯,或者又牵涉到了‘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的道理。” 说完便兀自不再出言,轻轻端起玉案上的茶盏,自顾自地低头品着香茗。 说来,他本就是那种缄默之人,方才一下子说出这么多话,实在是有些口干。 至于为何要出言。 或许他还是闲的……从方才青霖看食神那发自本能之中,有些畏惧的目光,隐隐猜测到了一些龌蹉之事。 进而留心食神言语中的疏漏之处……好吧,诚然向红儿公主所想,他陆北就是这般一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小人。 陆北之言一出,青翟此刻也是猛然醒悟了过来。 三百年前,她成就真仙强者,加冕鸾鸟一族的族长,青霖便是在那时失踪。 为何听这位天庭食神言语,却是在千年之前,便碰到了青霖。 这……又是何道理? 红儿公主此时已然说出话来,心情实在复杂难言。 她本来就不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女子,方才之所以进退失据,那是不满陆北接二连三地戏耍于她。 但现在一个问题萦绕在心头。 食神,莫非……怎么可能? 肯定不是这样。 其实并非是红儿公主见识浅薄,不辨黑白。 而是方才的话语如果是换个人说出,而不是陆北说出,效果当又有不同。 食神目光阴沉半晌,良久之后,方呵呵一笑道:“这位陆道友,好没有道理。话里话外,似乎在指向着什么?试问,在下若真是那种丧尽天良之人,如何又会帮助青霖找回族人?道友之言,实在荒唐可笑。” 食神面沉似水,分明是恼火到了极致。 君子被人质疑了品性,难道不该愤怒吗? 不仅要愤怒,而且要非常愤怒。 食神此时便是非常愤怒,目光阴冷地看向好整以暇的陆北。 继续冷冽道:“陆道友,身为真仙强者,真的不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或者说,你根本不是什么真仙强者……” 食神反唇相讥,言外之意直指陆北藏头露尾,招摇撞骗,挑拨是非,其心可诛……小人行径。 面对着食神堪称忙中出乱,乱中出错的气急败坏指责,陆北神色默然,风轻云淡。 甚至根本连自辩的心思都没有。 红儿公主目光挣扎些许,终究是对食神的信任,以及对陆北的厌恶占据了上风,冷声道:“陆……陆瑜,你还有何话说。” 这话其实仍是有着让陆北自辩的意思在,可惜陆某人完全不领情。 陆北微微呷了一口茶,望向红儿公主,平静道:“红儿姑娘。” “恩?” “脑子是个好东西。” 陆北淡淡地看了一眼莫名奇妙的此女,粲然一笑。 “你……”红儿公主明丽的眼眸满是疑惑之色,这话什么意思? 尽管不知道什么意思,可就是没来由的很生气。 “可惜你没有。” 陆北轻轻放下茶盏,慢慢站起身来,在走到红儿公主身旁之时,轻声道。 “陆北……” 红儿公主只觉出离了愤怒,娇躯都在颤抖。 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我没脑子? 继不可理喻,又落了个没脑子的评价…… 能把天庭七位公主当中,最为雍容冷艳的红儿公主,给气得浑身颤抖,他陆某人也足以自傲了。 然而陆北只是当做一个小插曲罢了,淡淡笑道:“陆某并无揣测这位食神道友的心思,不过是提出了自己的疑惑,或许是食神道友记错了时间也未可知呢?” 有些虚以委蛇的言语,他不是不会,而是不愿。 前世在那个隔绝超凡的世界,心意不顺,虚饰心情也就罢了……在这个仙侠世界,如非必要,他都懒得虚伪处世。 连自己本心都不敢真正面对的人,想来在道途之上也是走不远的。 不过这话还终究是留了几分余地的。 陆北收敛面上笑容,意味深长地道:“倒是食神道友的反应未免过激了些。” 食神呵呵一笑,细细地打量了陆北一眼。 这陆瑜殊为可恨,继而又想起那位令红儿公主青睐有加的陆北来。 心中冷嗤道,姓陆的……莫不是他食神的劫数。 若他回返天庭,必定去得地府,将天下陆姓之人,绝迹当代。 青翟则是面色狐疑,对于陆北的言语,心中隐隐有了六七成的相信。 正文 第一百五七章 原来是那人 “扑棱棱。” 本在青翟掌中盘旋飞舞的青霖突然“扑腾腾”震翅几下,向陆北飞来,状极欢快亲昵……最后竟然停留在陆北的手臂之上。 似乎陆北身上有什么令她感到欣喜的东西。 不管是陆北身上的金乌血脉抑或是某物,或者是来自陆北发自本能的善意,都令青霖感到分外亲切。 鸟类生灵对于善恶的感知,往往比人更加敏锐。 “霖霖,回来。”青翟见得其妹青霖从自己身旁飞离,心中本自讶异,见得和陆北处之相得的一幕,目光复杂道:“陆道友,霖霖倒是与你亲近的多。” 陆北微微一笑,伸出右手轻轻给这头可爱伶俐的青鸟,梳理了下羽毛,动作轻柔怜惜。 “青鸟聪明伶俐,远非不辨黑白之人可比……” 说着,陆北玩味目光似有似无地看了俏脸罩霜……心中暗暗生着闷气的红儿公主一眼。 听得这般讽刺言语,红儿公主本来已经强行平息的怒火,此刻又隐隐有翻涌之势。 “红儿姑娘,霖霖所中之毒,可有什么办法医治?” 青翟神色焦虑,语气期待地道。 她其实隐隐猜到了眼前这位红裙女仙的身份来历,说不得就是天庭的某位大能人物。 这时,忙是温声出言求救。 红儿公主望向陆北的不善眸光微微敛去,深深吸了几口气,如雪白腻莹润的脸颊之上,冷艳神韵依稀流转。 在不面对陆北之时,红儿公主总算恢复了以往的高贵和雍容。 红儿公主秀眉微蹙,幽幽叹了一口气道:“恐怕要让青翟仙子失望了……我也曾问过母后。恩,此毒应是‘泯灵丧意’之毒。” “泯灵丧意,何人竟然如此残忍,对青翟下此辣手?” 青翟面上悲伤之色更郁,怒火萦怀,凤眸寒气四溢,目光投向食神,眼底深处满是探究之色。 食神目光平静,一脸唏嘘道:“在下同样不知是何人竟做出此等残忍之事,令人发指。” “一问便知。” 闻听这突兀之言,红儿公主恼怒的目光,下意识地向陆北投去,发现说话之人并不是陆北。 而是一旁的真武大帝。 这厮正板着一张清秀小脸,端坐在一旁也不知听了多久。 这时,竟然突兀出言说话,颇是将周围之人给惊了一下。 “这是……?” 青翟神色疑惑地看着真武大帝,柔声问道。 “贫道灵应,”真武大帝摇动铁拂尘,打了个稽首,微微笑道:“令妹遭遇如何,其实一问便知。” “如何问?那‘泯灵丧意’之毒,本就是来自西方……恩,近乎不可解。” 食神心中焦虑,在这番话脱口而出之后,刹那之间便已经醒悟了什么,忙是改口道。 他差点儿露出马脚。 其实,真武大帝一直跟着红儿公主寸步不离,从红儿公主先前对其人略显重视的反应之中。 若食神还把真武大帝当作一个普通的小道童,那才是可笑至极。 堂堂真仙强者,再蠢也不会蠢到那般程度。 因此,以食神看来,这位灵应小道童不是背景强大,便是修为高深莫测。 不过食神素来心思阴沉,纵然暗中警惕到了极致,先前也不曾流露一丝一毫的异样之色。 真仙强者,安居于亿万人之上,除非一时被人蒙蔽。 否则,哪一个智商水平不是在水准线之上。 恰恰如此,真武大帝甫一开口,食神由于太过警惕提防的缘故,甚至差点儿露出马脚。 不过鉴于食神以往的儒雅君子形象,纵然他方才失言,但一般人还没有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他。 比如红儿公主,就算青翟仙子也只是有所疑惑而已。 毕竟,食神是确确实实地带着青霖来找鸾鸟一族的同族的,这一点在先天具备回应一切质疑的优势。 此刻,众人都是将目光投向在真武大帝身上。 “贫道对于这种毒同样没有办法,此毒来自西方阎浮菩提界,其中主要毒性来源于……首陀罗双蛇曲叶花。” 真武大帝清秀的小脸之上,满是为难之意。 “不知可有以此花为食的先天生灵或妖族灵兽?” 青翟面带期许,脱口而出道。 天生一物以难之,必有一物以克之。 青翟身为真仙强者,自然明悟这个道理,所以方有此问。 闻听此言,无论是心思诡谲的食神,还是心思正烦乱的红儿公主都是将征询的目光投向真武大帝。 “贫道未曾听过有何物,能够以首陀罗双蛇曲叶花为食。” 真武大帝神情不变,以一种颇为遗憾的语气,缓缓叙道。 青翟本自熠熠闪烁的目光,再次黯淡下来。 甚至她的心里有所埋怨,这小道童既然不知道……相应的解毒之法,又如何说出‘一问便知’的话来。 唉…… 青翟方才暗中以神念沟通过妹妹青霖,结果是仿佛置身于一片黑暗的沼泽之中,昏暗黏滞如污泥。 她只能感受到妹妹的灵智,仿佛是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这首陀罗三字,可有‘奴隶’之意?” 陆北呷了一口茶,神色淡淡地问道。 此言一出,便又将众人目光吸引了过去。 “陆瑜道友也去过西方?” 真武大帝淡淡道。 “没有,陆某只是对这佛门教义了解一些。” 陆北目光微微停顿了一些,缓缓说道。 端坐在一旁,一袭红色宫装长裙,气质宁静雍容的红儿公主目光冷闪,没好气地低声道:“不懂就不要装懂……有点儿脑子不好吗?” 最后一句,红儿公主却是以神念向陆北传音而来。 显然,此女仍对陆北先前说她‘没脑子’的评价之言,感到耿耿于怀。 青翟望着此时已经落在陆北肩膀之上,休憩着眨着眼眸的青霖。幽幽叹道:“既然没有办法,我也只能再想办法了,总之不能让青霖再受此毒之厄。” 言到最后,语气已经带着几许哀婉之意。 众人闻听青翟之言,不仅心生戚戚之感,半晌无语。 食神见得事情终于尘埃落定,心下稍松了一口气,此刻又想起方才陆北与红儿公主分明在一旁窃窃私语。 食神心中妒火上涌,目光阴沉更甚。 他方才主要为了应对来自那位身份不明的小道童诘难,懒得理会这位‘陆瑜’道友的质疑。 然而此刻,却是将心思重新打在陆北身上。 食神冷声道:“这位陆道友,方才说了这般多,可有救下青霖的手段,何不让我等见识一下?” 方才陆北近乎出言质疑食神的品性,他此刻出言虽有针对之意,但多少也算情有可原,旁人则不会太过置喙。 “吱吱呀呀。” 翠羽妍丽的小青鸟,在陆北肩膀之上,突然啼鸣不停。 沙哑干涩的鸣叫之声自青霖口中发出。 亲近和悲伤之意在轩敞的琼楼之中,久萦不散。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多探看。 青鸟之鸣,何等悦耳欣然,而今却这般沙哑干涩,实在令人心生恻然。 陆北莫名地感到一股怅惘,伸出手来将这头可爱伶俐,神骏非凡的青鸟捧在掌心。 青霖也不挣扎,一双明亮的眼眸,好奇又亲切地望着陆北。 青翠如屏的两翼隐隐有一道血线浮起,那是折翼断痕。 色彩斑斓的翎羽在陆北掌心之中,轻轻扫来扫去,尖尖鸟喙,在陆北掌心轻轻啄着…… 似乎要以此举,来表达自己的亲近之意。 青霖感受到陆北眼中升起的怜爱之意,眼眸之中更为欣喜。 “吱吱呀呀。” “陆道友,你这是在干什么?” 对于陆北无视他的狂妄行径,食神目光冷寒如冰,出言冷喝道。 这一声冷喝,小巧玲珑的青霖明显就是被吓得一个哆嗦。 “不要怕,没人再可以……伤害到你。” 陆北低声安抚道。 语气温柔平和,感情真挚怜惜,生平仅见。 红儿公主明眸流波,眼神复杂地看着陆北。 她竟然没想到这人…… 她能感受到这无耻小人,方才一刻似乎动了真感情。 “陆道友,若能出手救治一番,就出手相救一把。” 真武大帝神情肃然,凝声道。 “你莫要胡乱医治……若是出了差池,岂不是害了青霖。” 食神面容微变,惊呼道。 莫非这‘陆瑜’真有玄妙手段,救下青霖这头小畜生不成? 陆北淡淡一笑,再次无视食神之言,对真武大帝顿声道:“救,如何不试着一救?” 话音落处,右手中指连连屈弹,自右臂灵窍空间之中,五滴‘三光神水’被陆北弹出。 漫天甘霖,化雨而落。 青霖乖巧的小脑袋之中,一股黑气突然喷涌而出,烟柱蒸腾,隐有尺许之高。 但‘三光神水’不愧是无上疗伤圣药。 腥臭灰黑的污浊之气,被滴滴饱满晶莹好似露珠的‘三光神水’,给浇灭一空。 “滋滋……” 雾气升腾,消散一空。 “这……是三光神水?” 红儿公主明眸微凝,湛白莹润的雪腻脸颊之上,弯弯眉睫轻颤,檀口微张,脱口而出道。 高耸的胸脯都在轻轻颤抖,显然内心惊异到了极致。 此物不是绝迹三界了吗? 不对,恩。是那人。 陆北,陆姓小儿……是他。 一道亮光突然在此女灵台之中划过。 正文 第一百五八章 看错他了吗 原来在年前,北斗七星宫现世,天庭七位星官听从玉帝之令,下得幽冥界……随之,天罡星官被人击杀于幽冥界中。 而北斗其余几位星官同样狼狈返回。 一时间,天庭诸神侧目。 可对于天庭一些同僚的问询……在幽冥界到底发生了什么,几位星官皆是讳莫如深。 而令人玩味的是,玉帝或许是有感七位星官下界,除却嫦娥仙子之外,皆是无功而返的结果……太过丢人,辱及天庭颜面。 就是下令不准大肆宣扬。 倒是有一位星官,言及发现了一潭‘三光神水’,最后落在一位‘陆姓强者’手中。 为此,红儿公主便代替升起探寻之意的瑶池王母,向天罡星官问询情况, 天罡星官当时刚自封神榜之中,真灵重新塑体而出。 由于三生三叶的剑意威力实在太过霸道, 气息虚弱的天罡星官仍是感到真灵痛苦,一张清秀俊朗的面容近乎扭曲,恨意滔天地骂道:“陆姓小儿……” 或许是天罡星官羞于启齿的缘故,只是言及陆姓小儿于诸位真仙当面,悍然夺下一潭‘三光神水’。 后来,也不知其人在北斗七星宫获得了何等攻伐神通,出了北斗七星宫之后,屠杀真仙同道,气势如虹…… 红儿公主当时正忧心七妹紫儿公主私配凡人之事,替瑶池王母问询过‘三光神水’花落谁家之后,也就没有太过留意。 毕竟区区一个下界强者而已,又怎么会让天庭的大公主印象深刻到了念念不忘的程度。 然后,红儿公主在简单地将事情告知王母之后……转而就已经将‘陆姓小儿’屠杀真仙,给渐渐抛在了脑后。 时过境迁,若非‘三光神水’这等疗伤圣药实在太过显眼,除非直到陆北有朝一日将事情亲口告知给红儿公主,否则红儿公主是根本不可能知道的。 蕙质兰心的红儿公主,结合前因后果,就是将幽冥界之中,令诸位真仙强者咬牙切齿的‘陆姓小儿’……与眼前之人有了几分对应。 从这一点上来说,先前陆北对于此女‘没脑子’的评价,的确是有失偏颇的。 此女作为王母最为信任的长女,七位公主当中最为雍容冷艳的大姐,实在与没脑子之列难以划上等号…… 甘霖普降,青华如幕。 三光神水甫一现出。 真武大帝眼中精光四射,心道,贫道果然没有看错。 食神则是目光阴晴不定,一颗心已然沉到了谷底。 莫非今日真的要栽在这‘陆瑜’手中。 想他天庭上古食神,凭着行事低调,算计无双……方自无数次大劫之中保得身家性命。 几万年苦心孤诣,百般筹谋算计,才有了今时今日的这身修为道行。 若非有感天地将变,他又何至于听从那位西方罗汉之言,将算计主意打在了天庭大公主身上。 眼看,“陆瑜”要拆穿他长久以来维持的君子形象,令他声名狼藉。 食神心中如何不惊怒难言,对“陆瑜”这位坏事者,更是怨恨难消。 鸾鸟一族的族长青翟目露振奋之光,见到‘三光神水’,惊喜交加。 充满感激道:“陆道友……” 然而片刻之后,陆北眉头紧皱道:“青翟仙子,令妹所中之毒,实在颇为棘手……” 听得此言,食神心中稍定,冷笑一声道:“既然没有本事,还是莫要耽搁了青霖为好。” 陆北完全不理会食神话语中的阴阳怪气,对着青翟仙子,淡淡笑道:“不过,‘三光神水’倒也不是全无作用……只是青霖所中之毒实在太过阴毒,用‘三光神水’恐怕也还得慢慢驱逐方可。” 青翟目光忧虑,神念查探青霖一番,知道陆北所言不虚。 青霖本自污秽成泥的真灵,明显清明而来许多。 青翟仙子忙是站起身来,冲陆北盈盈施了一礼,柔声道:“能有这般结果,小女子已经很感激了。” “可否,求先生一事。” 青翟似乎完全忽视了一旁的食神,神色郑重地向陆北请求道。 这‘先生’的称呼,实在太重,连红儿公主都是红唇微抿,明眸闪烁,神情隐隐为之动容。 这小人怎么可能? 由不得此女不为之惊讶。 盖因,作为长生真仙的青翟仙子,此刻的神色态度已然是尊敬到了无以复加。 这又该是何其难得? 三界之中,真仙强者哪一个不是心性傲然之辈。 做出何事,连一个解释都欠奉的存在。 若非青翟仙子是被“陆瑜”的风骨和淡然气度打动,何至于有着这般发自内心,表露于外的敬意。 有些事情,旁观者清。 青翟又不是傻子,这前前后后,关于食神,关于陆北,作为长生真仙的她已然掂量出了轻重。 陆北眸光微敛,神色无悲无喜,坦然受了这一称呼,淡然道:“青翟仙子之意,陆某已然尽知……若将青霖暂且留在陆某身边,也不是不可。” “还请先生赐教。” 青翟眼眸流盼,盈盈笑道。 “此事容后再议吧。” 陆北神色淡淡道。 希望当他提出接下来的要求之时,这位鸾鸟一族的族长不会霍然变色。 这青霖所受之毒,是真的很难缠……可能要消耗掉他将近三分之一的三光神水。 做人情也不是这般做的。 他不是什么挟恩图报之人,但也不是什么舍己为人的烂好人。 这么多年过去……他已经不会因为食神之流的无端藐视而感到愤怒压抑,也不会因为青翟的一句‘先生’称,忘乎所以。 一个心灵真正强大的人,所行之事必然有着自己的主张。 他出手救下青霖是出于感情之上的怜悯,他考虑到‘三光神水’消耗巨大,心中犹疑,这是出于自身处境的理智权衡。 他自来此界,步步唯艰,放眼望去,遍地敌手,一腔热血早已冷却。 能够让他面对强敌,轻松疗伤的三光神水……每少一滴,都是将他的处境推向深渊一步。 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他不屑去做;纯洁的白莲圣母婊,他深深鄙夷。 他行事全凭喜恶,只为从心所欲而无距。 既然放出‘我若成圣,必不称圣’的豪言,又如何不用一言一行去慢慢见证呢。 圣,应是一种修道的境界……而非法力神通,更非地位。 见陆北神情淡漠,不再多言。 青翟似乎猜测到了一些原因,心中默默做出了一个决定。 无论如何,她都要救她可怜的妹妹。 她怎么会不知‘三光神水’这等疗伤圣药的珍贵,想来陆北手中的积蓄定然也是不多的。 方才那三光神水明显有用…… 唉…… 念及此处,青翟仙子一声长叹。 这世界上除了父母,没有人可以无缘无故地对你好,惯着你……别人又不是你爹,更不欠你什么,为什么要惯着你? 这种三岁小孩子都知道吃亏了要找亲人撒娇,而不是找一个陌生人要抱抱的幼稚道理……作为堂堂真仙强者的青翟仙子,又怎么会不知道? ……此事总算告一段落。 乖觉可爱的青霖则暂且停落在陆北肩膀之上,以爪梳羽,一双眼眸明亮,神智清明了许多。 琼楼之内,几位强者心思异样。 食神目光微暗,轻轻端起身旁玉案之上的一盏香茗,神情冷寂地看着陆北,也不知在打着什么主意。 红儿公主则是半晌无语,一会儿看看陆北,一会儿又看看动作欢快的青霖。 心情复杂难言。 一个念头在心中悄然浮起,这陆……陆北,莫非是我看错他了吗? 一时之间,琼楼之上静谧无声。 只余几人低头品茶的声音偶尔想起,众人各怀心事,诡谲难测。 人心如天道,雾里看花,镜中观月,令人猜之不透…… 这时,“咚咚……” 远处突然传来声声金钟之鸣,震荡四野,杀伐铮铮,隐传天外。 钟声不停…… 妖族的大祭礼终于开始了。 正文 第一百五九章 钟响五十六(为六月四百月票加更) 此时,龙宫后殿一处玉阶之下。 一火红,一雪白两道剑光剧烈闪耀,周围玉树琼花阵阵为之激荡飞起。远处一些在廊桥玉柱之后观战的贝女、蚌精更是目眩神驰。 陆北执剑而立,神色冷漠地望向前方的女子。 这女子一袭火红罗裙,眉宇冷肃,眼中带着腾腾煞气,掌中握着一柄火云剑,正对自己怒目而视。 “淫贼。” 陆北眸光微眯,掌中三生剑倒转,匹练光华吞吐不定,冷笑道:“姑娘,你左一句淫贼,右一句淫贼。陆某倒想问问,陆某淫你什么了。” 女子闻听此言,神情错愕无比,继而柳眉倒竖,一柄火云长剑红光摇曳,法力如长龙激荡,火光灼热腾腾,就是向陆北刺来。 原来方才陆北不明就里,被一脸兴冲冲的敖兮拉着手,参观着龙宫景致,不想怎么的就走到了这后宫之中。 陆北来到后宫之中,听到莺莺燕燕之声遥遥传来,心知大觉不对。 就甩开了敖兮的小手,打算自敖兮寝宫之中向外走去,但是被敖兮死死拉住胳膊,撒娇着非要去看她的什么龙珠。 而就在这么一个耽搁的工夫,一个身穿火红宫装长裙的女子,踏入敖兮寝宫之中,一见到陆北与敖兮夹缠不清,芳心大怒,不由分说提剑就砍。 由于,陆北也觉方才所为不妥,于是就不还手,左躲右闪地想要出言解释。 可眼见这红衣女子根本油盐不进,不依不饶……他心中渐渐也起了一阵火气。 腰间三尺三寸长剑霍然出鞘,陆北身形连连闪动,就与这女子斗在一处。 这女子神仙境界,或许是在龙宫之中的缘故,不敢全力施展手段,因此只是凭借着精妙的剑术与陆北争斗。 此举正合陆北心思,若此女依仗龙族强横身躯与他争斗,说不得他就要祭出噬魔掌印了。 而此时,一脸急切之色的敖兮,正手足无措地缠着手指,见陆北与自家姐姐交手越来越激烈,灵动眼眸泪珠盈盈,清声喊道:“四姐,哥哥……你们别打了。” 可是二人完全置若罔闻,剑气四溢而出。 连宫殿的雕梁画柱之上都被斩出一道道剑痕,但在龙宫禁制之在,不过片刻便回复原样。 就在敖兮如清泉明澈的大眼睛之中,蒙起了一层朦胧雾气之时。 一声冷喝突然响起。 “听心,住手。” 正是东海龙王敖广在摩昂太子的陪伴之下,来到此地。 摩昂太子远远望着陆北,眼中精光四射。 “铛。” 金铁交击之声,悦耳清脆。 敖听心明洁的额头上,密布汗珠,胸脯也是微微起伏,忙向一旁闪退而去。 陆北同样收起‘三生’神剑,远远向来人望去。 只见一位气度深凝的龙王在一位冷面青年的陪同下,向自己打量而来。 敖广神念正待向陆北扫去,眉头紧皱,只觉一股迟滞扭曲之意袭上心头。 “陆某见过龙君。” 陆北收剑还鞘,神色淡淡道。 “小友,不知是何位高足门下?” 敖广收起神念探查之心,神情凝重地问道。 眼前之人一身道家玄门功法的路数,气息凌厉如剑锋锐,却又带着一股神秘玄奥的意境,实在让人看之不透。 陆北淡淡一笑,拱手道:“龙君海涵,并非陆某不愿告知,实在是家师不允陆某透露名姓。” 敖广肃然道:“是本王鲁莽了。” 一听陆北言语,敖广心知此人定是师承不凡。 因为此言仅仅只有一些身具大跟脚的人物,才会说出。 陆北倒是没想到敖广竟然如此谨慎,不过他的话也不算欺瞒敖广了。 不说须菩提祖师,就是那三位,恐怕也多半不会让自己提及名姓的。 见到这一幕,敖听心秀眉深锁,星眸微沉。 心道,父王就是太谨慎了,纵然此人是三教弟子,也不能在龙宫肆意妄为。 念及此处,敖听心玉容罩霜,凛然冷喝道:“三教弟子,也有你这般无耻的么。” 敖听心却是深恨陆北方才的调笑之言,出言讥讽道。 陆北转头看了敖听心一眼,淡淡道:“这位姑娘可知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的道理。” 敖兮这时也是扬起一张红晕生霞的小脸,怯生生地道:“哥哥是我带过来……不是他要闯过来的。” 闻听此言,敖寸心神情微微诧异,不过仍是冷冷道:“小妹,你如何替外人说话。” 敖兮咬着嘴唇,委屈道:“北哥哥在岸上救了我,不是外人嘛……” 敖兮突然意识到什么,忙是掩住樱桃小口,泪光点点的大眼珠转了几转。 心道,坏了,要让父王知道了。 “好了,兮儿,看你闯的祸。” 敖广瞪了敖兮一眼,将敖兮吓得哧溜一下,赶紧躲到敖听心身后。 敖广又是向陆北望去,沉声道:“陆小友,请往前殿一叙。” 陆北微微颔首,就跟着敖广向龙宫前殿行去。 殿中。 三人分宾主落座。 有婢女奉上琥珀冰寒光,这酒用金芝灵叶所酿,在透明碧翠,缠绕龙纹的蟠龙碧云酒樽之中,荡漾清波,馥郁醴纯。 敖广笑道:“陆小友,本王来给你们介绍一番,这位是西海大太子摩昂。” “久仰。” “幸会。” 陆北眸光微沉,拱手道。 “陆兄原来也听过在下的名姓么。” 摩昂太子洒脱笑道。 却是方才陆北冷眸中的闪烁之光,被敖摩昂捕捉到。 “西海大太子敖摩昂修为高深,陆某早有耳闻。” 陆北淡淡道。 摩昂太子爽朗笑道:“陆兄倒也是一个妙人。” 奉承之言,他不屑去听。但此人性情冷酷,周身煞气隐隐,灵觉感知之下,令他微微忌惮。 或许陆北都不知道,他逆杀过两名真仙所造成的气势是何等惊心动魄。而且其中一名更是被他将彼辈真灵一把捏在掌中,生生吞吃炼化 此举惊世骇俗,实非言语可以形容。 须知真仙同辈攻伐斗战也少有如此狠辣的。 但恰恰此举却在他的身上养成了一股‘势’。 且不说一些未得长生的不入流人物,彼辈狂妄自大,灵觉迟钝如猪。 单说一些长生真仙,真灵敏锐如斯。 他一身凛然气势如何不引起长生之辈的警惕。 比如,前世一些屠夫走街串巷之时,犬吠之声,数里可闻。 甚至若留心,就会发现那一条条土狗会撵着去咬,但那屠夫只要转头冷喝一声,这些土狗就夹起尾巴跑的远远的。 何也? 不过屠夫双手沾染过同类的鲜血,被这些土狗感知到罢了。 再举个直观的例子。 就像现代人身处灯红酒绿的都市之中。 一些手段残忍的杀人犯,他只是站在人群中不说话,仅仅冷冷看你一眼,你也会感觉到心思异样,如虎窥视。 都是一个道理,同类死于其手,如何不令人心生恻然之感。 ‘气’和‘势’虽然虚无缥缈,但却造成一种心理压迫的感觉。 这种模糊的感觉或许摩昂太子都难以说出来由,但此时摩昂太子只觉若非必要,此人实不可为敌。敖广捋起颌下胡须,笑道:“陆小友来龙宫,恐怕也不是为了应小女之邀吧。” 陆北轻轻放下酒樽,沉声道:“陆某听说东海汤谷秘境之中……有极阳金乌帝流浆,因此特意往东海一行。” 闻听此言,敖广目光微凝。 正文 第一百六零章 你在看什么 妖师殿。 陆北所在琼楼之上。 陆北扶着窗格,向其他不远处的琼楼之上望去,目光沉寂,心思转动。 此时诸位真仙神念在空中交流纷杂,正是他放出神念,将此地禁制情形摸清之际。 他来此地,可不是跟人争风吃醋的。 若他没有猜错,那玄石之中,定然存在着极阴混鲲太冥气。 可此物要如何获得…… 陆北眉宇深锁,心中不断思索着计策。 此时,随着食神不断地出言撩拨,本自端坐在椅子上的红儿公主,雪腻冷艳的脸颊飞起两朵红晕,一颗芳心砰砰直跳。 心道,这食神怎么这般…… “陆叔叔,你在看什么……” 一道稚嫩青涩的声音将红儿公主的思绪打断,正是余言跑到陆北身旁,仰着巴掌大的小脸,好奇地问道。 红儿公主本自被食神撩拨的心弦,又重新平静下来。 “陆……北。” 一剪秋水带着一抹难言的恼怒向陆北望去。 唉……继而,一声幽幽叹息在红儿公主心底响起。 “红儿,你怎么了?” 食神见红儿公主神色不属,目光向窗格望去。 眼中闪过一丝阴霾,身子微微前倾,柔声问道。 一股清新宜人的草木香气,自食神的云纹素领简袍中散逸而出,令红儿公主心神摇曳,不能自持。 红儿公主下意识地躲到一旁,明眸闪过一丝慌乱之色,口中喃喃道:“我……去那边透透气。” 说着,神思不属,心慌意乱地,便向窗格盈盈走去,好巧不巧,正是站在陆北所在不远之处。 冷艳明丽的红儿公主,本不该有这般心神不能自持的表现。 但不知为何,她心中隐隐不愿将自己与食神略显亲昵的一幕,落在别人的眼中,尤其是……陆某人眼中。 事实上,这时的真武大帝正闭目沉思,而青翟则双手捧着其妹青霖,也不知在低声诉说着什么。 虚空之上。 蛟魔王外披一袭黑色大氅,内穿一领金纹锁子甲,身形魁梧昂藏,气势飞扬肆意。 迎风踏临虚空,阴鸷深沉的两道目光鹰视狼顾,面上现出志得意满的笑容。 尤其是看向一座琼楼的目光,张扬霸道,满是嘲讽之意。 “诸位同道,家师有命,此次大祭礼……由本王主持这次大祭礼。” 蛟魔王顿声道。 此言一出,一些真仙级大妖就是低声议论纷纷,心道,往年不是由九头虫主持吗? 今时今日,怎么换上了蛟魔王? 另外一座悬浮于空中的琼楼之上。 一张椅子之上坐着一位身穿白底金绣龙袍,腰系蟒皮犀纹带,身形如龙蟠虎踞的中年男子。 这中年男子龙头人身,眉骨奇高,眼眸凌厉,端坐在椅子之上,气度如渊似狱,神情不怒自威。 正是北海龙王敖顺。 此刻来妖师殿观礼的北海龙王敖顺,面容阴沉地看着在虚空之上耀武扬威的蛟魔王,心中滔天怒火直往脑门上涌……连端着茶盏的大手都在微微颤抖。 这孽子简直就是畜生,竟然胆敢弑母……不,他还扬言要杀父。 “父王,这次如往常一般,由儿臣来就好了,您……” 下首之处,端坐着的一个身穿白袍玄甲,面容英俊的年轻人,一脸关切地道。 年轻人身披白色大氅,腰间按一柄鲨鱼皮连鞘宝剑,宝剑剑鞘华美精致,镶嵌着三颗海底明珠,明珠毫光微微……映照得此人修长宽大的手掌骨节越发湛白如玉。 养尊处优,不外如是。 “本王就想看看,这孽子到底有什么出息,扬言要灭我北海龙宫……” 敖顺面沉似铁,语气森然道。 闻听此言,西海三太子敖杰俊朗的面容之上,变作愕然,继而叹了一口气。 蛟魔王本来便是西海龙王敖顺外出之时,与一头冰渊雪蟒妖所生。 后来,雪蟒妖带着蛟魔王找到西海龙宫,然而却被拒之门外……敖顺根本就不承认这个私生子的存在。 因此蛟魔王心生怨忿,对西海龙宫可谓恨之入骨。 不仅如此,由于其母雪蟒妖觉得自身受敖顺嫌弃,不去怪敖顺薄情寡义,始乱终弃。 反而认为多半是因为生下蛟魔王的缘故。 于是,平日里每有不顺,便对蛟魔王动辄喝骂,甚至殴打虐待。 蛟魔王心中怀恨,随着修炼日长,自身龙族的血脉在修炼之中,优势越来越显著,道行渐渐高深。 终于有一日,将其母雪蟒妖亲手弑杀! 这等在妖族之内尚且不多的恶劣行径,虽被北俱芦洲的真仙大妖所不耻。 但不知为何,却引得妖师鲲鹏的器重,将蛟魔王收为弟子,亲自传法调教。 而蛟魔王平生之志便是覆灭北海龙宫势力。 远处一座装饰华美,美轮美奂的琼楼之上。 几名身材妖娆,打扮艳丽的小妖,正在神色恭谨地侍奉着一个白面青年大妖。 这青年大妖风流倜傥,相貌堂堂,身材魁梧,白皙的面容之上,那一双桃花眼,眼眸湛然有神。 此刻怀中正拥着一个身穿水蓝色广绣长裙,身材玲珑曼妙的娇小少女。 少女上身蓝裙吊带半解,滑落雪肩,露出薄薄白色纱衣,浮凸有致的身材若隐若现,高耸山峰大片冰肌雪肤露出,在大手之下,变出各种各样的形状。 柳叶弯眉之下,一双春情妩媚、好似滴出水雾的妙目,盈盈转动。在娇喘之余,尚一刻不停地打量着虚空之中……那道魁梧昂藏的身形,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九头虫冷笑道:“怎么,见得我这位师弟,心动了?” 蛟魔王比起九头虫来修为相仿,气息虽阴鸷深沉了些,但的确多了几分男子气概。 “大圣,说的哪里话来?”万圣公主满是收回眺望目光,素手缓缓下移,紧紧抓住九头虫某物。 妖冶妩媚的面容贴在九头虫的耳畔,吐气如兰地娇嗔道:“人家是那等不守妇道的人吗?” “本圣……自然知道……你不是……” 九头虫深深吸了一口气,面上露出舒爽之色。 不过仍是告诫道:“你可别将主意打在我这位师弟身上,他不近女色不说。而且……嘿嘿,说不得会把你当美味点心吃掉。” 闻听此言,万圣公主芳心剧震,忙是收起最后一丝小心思,娇笑道:“大圣,奴家,这辈子就认得你一个……” 九头虫心中大乐,眸光转动,在万圣公主耳边低语几句,话一出口,便引得万圣公主飞来一记白眼。 然后终究架不住九头虫这厮的软磨硬泡,又加上万圣公主心中刻意逢迎。 一颗螓首低垂,媚眼如丝地看了九头虫一眼,便伏在九头虫…… 九头虫微微吸了一口气,目光带着挑衅之色,望向此时正意气风发的蛟魔王。 蛟魔王见得此景,狭长阴鸷的目光越发阴冷。 好你个九头虫,这是存心羞辱他蛟魔王吗? 大祭礼之上,做出这等恬不知耻的行径,浑然是不把他蛟魔王放在眼里。 蛟魔王冷笑一声,随手挥去一道妖风,便向九头虫所在的琼楼扇去。 可谓猝不及防,乍然而起。 帘帷四动,本自服侍的几个妖族婢女被吹得七倒八歪,手中的玉壶瓷器啪嗒落地,一片狼藉。 “呼。” 九头虫浑身一个哆嗦,白皙的面容之上,先是现出一抹欢愉,继而怒火滔天。 他竟然被这条泥鳅给吓得…… 万圣公主扬起妖娆妩媚的脸蛋儿,香汗淋漓,显然累的不清。 青郁的发丝凌乱无比,雪腻的脸颊红扑扑的,嫣红嘴角尚带着几缕粘稠的白色晶莹。 万圣公主含混不清道:“大圣,你……” “闭嘴。” “咕咚……” 万圣公主妩媚如丝的眼眸,娇嗔了一下,当真闭上了红唇。 然而……雪腻细长的粉颈,喉咙滚动几下。 “咳咳……”似乎太多,万圣公主被呛了一下,忙是伸出欺霜赛雪的纤纤素手,平缓了一下高耸酥软的胸脯。 秋水盈盈的眼眸之中,满是化不开的春情。 “哈哈……真是人不风流枉少年啊。” 一个浑厚粗犷的声音,自远处一座琼楼传来,继而响彻在妖师殿之中。 正文 第一百六一章 十方巨碑起(为六月五百月票加更) 真仙强者发出的笑声,岂是等闲? 一下子便传遍四野。 一座琼楼之上,一个身着黄布短衫,面容粗犷,身材雄壮魁梧的中年大汉,咧嘴大笑道:“哈哈,看把那小白脸吓得……话说,不会吓出毛病了吧?哈哈……” 藤祖在一旁端坐,如枯藤一般沧桑折皱的面容之上,挂满了不屑之色,冷哂道:“贪花好色之徒,这种货色竟然也能修到长生真仙,还真是苍天无眼呐。” 想他藤祖修炼几万年,方踏入长生真仙境界。 可谓夙兴夜寐,战战兢兢,才有着今时今日的这般强横修为。 这九头虫大妖,行事荒唐如此,也能与他修为相若,臻至真仙巅峰境界。 愤愤不平,也在情理之中。 而这番大的动静,诸位真仙级大妖目光如炬,隔垣洞见。 皆是以玩味的目光看向九头虫和万圣公主这对狗男女。 九头虫面色铁青,挥袖之间,把万圣公主身形面容遮住,不让这些真仙大妖窥视。 不过,方才这等销魂旖旎的情形,仍是一点儿不差地落在了诸位真仙级大妖的眼中。 而一些为数不多的金仙妖圣,目光则是阴晴不定。 心道,这妖师的弟子,昔年行事恭谨有礼,何以今日行事如此胡闹。 根本未等九头虫发难,蛟魔王冷着脸道:“大祭礼关乎我上古妖庭无上荣光,还请一些同道注意些言行……这里是妖师殿,不是你的洞府之内,可以随意狎玩小妖……莫要玷污了这等圣地。” “哈哈……” 大妖哄笑之声,此起彼伏。 一袭红色宫装长裙,亭亭玉立,冷艳高贵仿若冰山火莲迎风摇曳的红儿公主,本自在窗格之上眺望。 循着声音,一剪秋水同样投向那座琼楼。 继而,冷艳清丽的脸颊莫名一红,低声啐道:“寡廉鲜耻之徒。” “红儿姑娘,你懂的倒是挺多的嘛。” 陆北神色玩味地道。 “你……混蛋。” 见得陆北眼眸之中,略微促狭的笑意,红儿公主明眸之中现出一抹羞恼,俏脸变色,怒不可遏道。 “叔叔,他们在笑什么啊?那个是什么?就那个蓝衣姐姐嘴边的东西?” 扎着两个小丫髻的‘问题少女’余言仰着稚嫩青涩的小脸,好奇地问道。 “这个蓝衣姐姐的问题……可以问问你红衣姐姐。恩,这方面,她懂的挺多的。” 陆北眉头微皱,好整以暇地思索了半晌,指着抿唇气恼的红儿公主,一本正经道。 红儿公主本自为陆北先前之言,暗暗生着闷气,这时又听得陆北说出这番话来,差点儿没气得昏过去。 什么叫,‘这方面,她懂的挺多的’。 这种事情,她为什么要懂? 陆北……真是没脑子。 将略微有些烦人的小丫头,余言打发给红儿公主,陆北收敛面上神色,目光渐渐转冷。 盖因,方才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地心石龙和藤祖,还真是旧人啊。 昔年在幽冥界时,藤祖在他后背那一藤鞭,他至今记忆犹新,一日不敢或忘。 没想到,就在这座妖师殿中,这一个个仇人,竟然诡异地聚齐了。 正好一网……呵呵。 远处,蛟魔王阴了一把九头虫,心中倒是没有多少得意之感,只有不屑。 对,就是不屑。 九头虫这厮整日沉迷女色,不思进取。 若非仗着上古妖神血脉,他九头虫又算什么东西。 给他蛟魔王提鞋都不配,什么玩意儿。 蛟魔王冷哼一声,面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诸位同道,大祭礼的流程,想必大家已经明白了,本王在这里也不多作叙述。” “起碑。” 蛟魔王神情肃穆,冷喝一声。 随着话音落下,虚空之上,十座巨碑自光圈中一一落下,悬浮蛟魔王四面虚空之上。 见得这一幕,陆北哑然一笑,心中思忖道,挺有趣的。 明明是‘落’碑,却偏偏用‘起’碑。 恐怕不仅仅是名义上图个吉利这般简单。 “傻笑什么……没脑子。” 方从问题少女余言的骚扰之中……解脱而出的红儿公主,心中腹诽道。 不过转念之间,一颗玲珑剔透的芳心,迷茫不已。 从何时起,自己就开始关注眼前这人的一举一动了? 远处,巧合的是,就在陆北先前所待的阁楼四层,一个身穿绛色曳地长裙,面容精致如画的女子。 这女子柳腰雪肤,眉宇英气,面容白腻,瑶鼻如玉,气质神秘高贵。 此时,见得高空之上的十方巨碑,此女一双灵动血眸之中,就是闪过一丝不屑。 这不屑之意,她甚至都不知从何而来。 可就是看到那十座烙印上古十大妖神意志的巨碑,她灵幽就感到心中不屑至极。 鹿蜀一族的向其站在不远之处,呵呵笑道:“灵幽姑娘,你是不知道,方才我那位朋友‘陆瑜’道友,一吼震妖将,谈笑……” 灵幽厌恶地看了身旁,正自顾自地说个不停的马脸白毛青年,她刚才到底哪根筋搭错了,要和这厮搭话。 要不是害怕在此地暴露身份,她都恨不得一巴掌拍死,眼前这个话痨。 灵幽此次来妖师殿,身份是一只九幽玄鸟,修为元神道行, 可以说是完全不起眼…… “向道友……你能不能闭上嘴。” 灵幽站在窗格之前,秀眉紧蹙。 实在再难忍耐鹿蜀一族妖怪向其,在耳边的喋喋不休。 娇斥之后,一双血眸闪烁着奇异玄妙的幽冥光芒,望向鹿蜀一族青年妖怪向其的眼眸。 “好,”向其喉咙干涩,目光呆滞,就向一旁走去,可没走两三步,这厮竟然又转头补充一句道:“那位‘陆瑜’道友真是实力非凡,可和真仙大能谈笑风生……” 见此,灵幽血眸之内煞气隐隐,杀机在心中升起……陆瑜,陆你…… 恩,陆…… 灵幽心下微动,悄然收回‘瞳术’神通,一双盈盈血眸连连闪烁,冷笑道:“那你过来且说说,那位‘陆瑜’的情形……” 远处,十方巨碑一一落下,巍峨壮观,震撼人心。 巨碑凡有八面,通体青碧如玉,其上铭文繁复,花草虫鱼,山川草木随着光芒几次晦暗,越发清晰可见。 忽然光芒大炽,十道光柱向中间的那道身形落去。 光芒成轮,伟岸亘古。 蛟魔王沐浴在十座巨碑形成的光柱之轮中,微微闭上眼眸,享受着这一刻的无上荣耀。 上古十大妖神纵横天下,睥睨四方的景象在蛟魔王一一呈现。 计蒙、英招、毕方、穷奇、商羊、飞廉、钦原、鬼车、白泽。 半晌之后,随着画面如潮水一般齐齐向蛟魔王灵台涌来。 蛟魔王面容之上尴尬之意越来越浓郁,心中不禁悄然泛起嘀咕。 人皆言,此十方巨碑内蕴上古十大妖神传承,为何他却什么都没有感应得到。 “师弟,感悟不到什么,就下来吧……你这副样子,是在闭目待死?抑或是在等着哪位妖圣临幸?” 九头虫面上嘲讽之色越浓,冷笑涟涟道。 诸位真仙大妖面上齐齐现出古怪之色,心道,这是……这对师兄弟竟然还拆起台了。 鹏魔王望着这一幕,眼底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冷笑一声,也不知在冷笑什么。 这时,突然又想起食神方才给他的‘小东西’来。 摊手成掌,一方玉简现于掌中。 观看半晌之后,鹏魔王猛然抬头来,一对贪婪狭长的目光,向陆北等人所在琼楼望去。 “嘿嘿,三光神水,也是你这等不入仙道的小人物有资格享用的……” 正文 第一百六二章 离曜火日枪 妖师殿。 十座巨碑凌空虚浮,道道光影交错,条条如柱,晃人眼眸。 蛟魔王踏临虚空,敞开两条猿臂,约莫停了两个时辰之后,便在妖师殿冰玉广场之上,异常尴尬的气氛中,放了下来。 十大妖碑之中,起码有上万种大小妖术神通,他竟然没有感悟到上古一门大妖术,这还不放下,等着别人看笑话吗? “咳咳。” 蛟魔王面上现出讪讪之色,清咳几声,顿声道:“诸位同道,可自行感悟妖碑其上妖术。” 说着,狠狠瞪了一眼脸上挂满讥讽之色的九头虫,飞快便向一旁遁去。 这时,本来宁静的气氛,倏然热烈起来。 按着妖师殿的规矩,上古十大妖神碑起,妖族后辈可自行感悟其上妖术。 上古妖神碑多有十大妖神生前所创的妖术。 不过,种种妖术神通,却是被妖师鲲鹏以大罗道尊的无上意志,铭刻十大妖神的生前印记于巨碑之上,只有自行感悟方能获得一招两式。 当然关于十大妖神的核心传承,上限是至少太乙级数的大神通,才能对真仙大妖或金仙妖圣有着大用。 这时,毕方一族的一位红裙少女,自一座琼楼之内跳出,站在窗格前的虚空之中。 红裙少女五官精致,身材娇小玲珑,两道弯弯柳叶眉呈苍青之色。吹弹可破的肌肤之上,一道嘴唇白腻无暇,全无一点儿血色。 本自以人族审美看来,姣如春月的绝色面容,却在这白色嘴唇和两道青眉的破坏之下,显得白璧微暇。 连陆北这等心性冷漠,漠视美色之人,看着这少女的面容都是微微皱眉。 “这是毕方一族此代天骄,火盈。” 青翟仙子缓缓走上前去,淡淡笑道。 此时,不知何时,真武大帝,食神也是慢慢走到琼楼窗格之前。望着远处站在虚空上,那个身穿火红色长裙,正自闭目感悟的红裙少女。 “神仙道行,倒勉强称得上一句天骄。” 食神长身玉立,面容儒雅,老气横秋地点评道。 诚然,身为堂堂长生真仙的食神,说出这番言语是具备一些资格的。 陆北淡淡一笑,也不多言。 “各位道友,这十大妖神碑之中,蕴含上古妖神的传承……稍后,诸位不妨一试。” 青翟仙子淡淡笑道。 “竟然也不忌讳一些小妖领悟?” 望着下方阁楼之上,一些妖将、妖帅、妖王正在以神念投入上古妖神碑,闭目感悟,红儿公主讶异道。 “恩,这是妖师的布置手段。而且奇异的是,能悟得多少妖术,各凭个人缘法。其中细节关碍颇多,实在非三言两语可以尽述……” 青翟仙子明丽玉容之上,笑容明媚,缓缓叙道。 闻听青翟仙子言语,陆北眸光微沉,心中思忖道,“恐怕纵然悟得妖术,没有对应的修炼之法,也是难以修炼……要不然,妖师会这般慷慨?” 陆北的想法却是不完全正确的。 十大妖神身为上古时期的太乙金仙强者,一身神通手段可谓玄妙莫测。 一身核心传承,没有参悟之人在悟性、血脉、缘法之上的契合,根本就是无法修炼的。 比如毕方一族的离曜火日枪术…… 就在这时。 毕方一族的少女火盈,三千红色发丝迎风飘扬,朵朵火焰之花飞腾激射。 火盈口中娇喝一声,掌中一根长六尺有余的凤翅鎏金短枪,赫然现出。 通体由南方离火精金打造的浑圆尖锐妖枪,枪身火光炽耀闪烁,仿若一条吞吐火焰的长龙一般,在此女掌中盘旋飞舞。 红彤彤的枪芒闪烁不停,将毕方一族天之骄女,火盈娇小粉嫩的小脸之上……那一张洁白如雪的嘴唇,映照得依稀有了一抹妖冶的红润光泽。 “疾。” 一根六尺有余,仿若断裂过的妖枪。 三丈枪芒随着毕方一族天之骄女火盈的喝声连连点出。 火光万点,随后根根长枪如林密集,一如火龙嘶吼咆哮,向虚空激射而去。 不仅如此,万千道枪芒划过虚空,仿若烟火绽放在宁静夜空,绚烂璀璨,美轮美奂。 这离曜火日枪法一经施展,连陆北平静如水的目光之中,都是微微闪过讶异。 枪法……说来,他早年若非习练散修余元遗留的剑术,如今的应手兵器便是长枪了。 原本,八极拳修习枪术,当年陆北若不执剑作一游侠于名山古刹,求仙访道。 而是和纪凌到得军中建功立业,多半是要用大开大合的枪术纵横世间的。 此时,火盈的脸上现出骄傲之色,仿佛一只骄傲的丹顶鹤般,神色睥睨正在闭目领悟半晌,依然毫无所获的其他妖族俊彦。 傲娇目光一一扫过鹿蜀一族的向林、数斯一族的图璟、秃鹫一族的辰羽、金鹏一族的鹏翔…… 最终傲然目光先后落在英招一族的一个面容英俊,气质英武的男子身上……以及商羊一族的一个身穿碎花白裙,脸上蒙着薄雾面纱的少女身上。 英招一族的邱洛,天仙道行。 商羊一族的商云,同样是天仙道行。 三人分属同代,同为上古十大妖神后裔,同辈争锋互不服气在所难免。 青翟仙子怀中捧着其妹青霖,嘴角含笑地对着陆北、红儿公主、食神等人一一讲述道。 陆北目光闪烁,沉声道:“青翟仙子,在你那一代,是否也有同辈之争。” 青翟仙子眼眸微黯,清声道:“有,不过只有两人冠绝当代。” 闻听此言,红儿公主望着青翟仙子悲伤回忆的面容,恍若明白了什么。 “一个是本仙,一个便是……数斯一族的图零。” “竟然不是上古十大妖神的后裔。” 红儿公主明眸微动,讶声道。 青翟仙子五彩眼影之下的眼眸呆滞一下,凄婉笑道:“后来……就仅剩一个了。” 陆北面容沉寂,若有所思。 对先前数斯一族图元的冒犯,青翟仙子没有出手惩戒,再无疑惑。 数斯一族的那位天骄,多半是陨落了。 而且说不得与这青翟仙子…… 显然,红儿公主也隐约猜到了一些事情原委。 这时。 英招一族的邱洛也是站起身来,向一方上古妖神碑飞去。 正是上古妖神英招一族,此代最强者。 英招,《山海志》载:【其状马身而人面,虎纹而鸟翼,徇于四海,其音如榴】。 英招一族的邱洛刚一出现,下方阁楼站立观瞧热闹的一些妖将,妖帅都是议论纷纷。 就连一些,真仙级大妖和金仙级妖圣,也是微微点头,目露欣赏。 “邱洛。” “妖神后裔。” “前辈,就是那个,曾经一招将数斯一族的图璟重创的那位槐风妖王?” 一座阁楼之上。 一个豹头妖将向身旁一个红毛马脸妖帅高声问道。 马脸妖帅唾沫横飞,正待出言,却见上方某座琼楼上一道冷冽的眼神,向自己投来。 正是数斯一族的图璟。 于是,忙闭口不言。 “这是英招一族的此辈最强者,自修道不过七千年,便已经是天仙道行,被妖师殿封为槐风妖王……” 见众人都是面带不解,青翟仙子出言解释道。 “那个站在商羊妖神碑前的女娃娃是商羊一族的商云……若不出其他,此代妖族的最强二者便是在这两位了。” 青翟仙子神色淡漠道。 妖族气运虽被人道气运长河镇压,但北俱芦洲的妖类百族,每万年仍是可以出现两位盖世人杰。 如凡间世俗王朝一般,每到天下大乱,不仅草莽龙蛇起于郡县。中央王朝同样也会有忠臣义士,名臣良将涌现……匡扶正统,死保国祚绵延。 君子之泽,尚且五世方斩,况上古妖庭气运遗泽。 而每万年成就的当代最强两妖,只要明悟真仙神意,踏入长生真仙境界。 若不出意外,几万年后,妖族便可再出现一到两尊金仙级妖圣。 这恐怕便是妖族气运的绵延之道了。 这些微妙的心思,在陆北心中飞快闪过。 正文 第一百六三章 赤风墨雨术 妖师殿。 十座上古妖神碑,浮浮沉沉。 英招一族的邱洛,在代表着上古妖神英招的巨碑前凝视良久。 天际突然昏暗,继而起了一阵黑色妖风。 “呼。” 这妖风来势汹汹,一刹那之间,便在偌大的冰玉广场之上吹了个来回。 “呼风唤雨?”陆北目光微凝,又仔细确认一下,方神色笃定道:“并不是……” “陆道友是三十六天罡变的传人?” 一直沉默不语的真武大帝,突然出言问道。 这一提问,一下子便将天庭食神和红儿公主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食神目光阴冷,心道,以天罡变化渡过金丹三灾吗? 那么,你又是哪一教的传人呢? “怪不得能三番两次瞒过本宫的感知,想来定是天罡化术法门之功了。” 红儿公主盈盈目光落在陆北脸上,原先的一些迷惑,自此时终于得解。 陆北也不出言辩解,笑而不语。 “呼风唤雨之术,寻常天仙、神仙之流……甚至地仙都能勉强施展。不过,要么是请天庭神祗分身降雨,要么便是以自身法力凝气作雨……严格说来,均算不得真正的‘呼风唤雨’之术。” 食神收敛心神,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出言解说道。 “诸位且看……”青翟仙子素手指向英招一族的邱洛,轻声道:“此子虽有领悟,但尚不足以将上古妖神的得意神通施展出来。” 陆北转眼望去,果见英招一族的邱洛施展出风雨之术后,面上失魂落魄。 “邱洛,你连自家的【赤风墨雨术】都难以修炼而出,也配称作槐风王吗?” 赤风墨雨之术,可不是邱洛方才施展而出的黑风股股震荡,雨落成丝的气象。 见得邱洛这般表现平平,毕方一族的火盈瓷白澄莹的面容上就是现出讥讽之色,娇声喝道。 闻听火盈之言,邱洛神情显得颇为沮丧,下意识地望向商羊一族的少女商云。 天仙道行的商云,一袭碎花白格长裙,如一朵冰山雪莲一般,清纯圣洁,素雅宁静。 此时,一对熠熠星眸望向邱洛,虽然不说话,但却有失望之色流露而出。 百年之前的大祭礼之上,她就已领悟先祖,上古妖神商羊的核心传承,此次再来不过是为了从妖神碑之上解去自家心中一惑而已。 ……上古妖神的神通为何并无她想象中的那般强大。 据典籍记载,商羊飞舞定有大雨……据云,大雨之前,商羊常屈一足起舞。 妖术之名,千幻天舞。 盈盈舞姿,婀娜曼妙。 其凌厉一击便是屈起的一足,飞快凌空点起。 此门神通无始无终,穿越重重时空,不击杀敌手,则誓不罢休。 这是上古妖神商羊以太乙金仙巅峰的修为,发出不亚于大罗道尊的一击。 可商云施展这门神通也不过是仅仅让她,达到堪比真仙强者一击的程度。 她如何不感到疑惑。 一双秀眉紧蹙,盈盈眼眸之中有着惆怅。 可在英招一族的邱洛的眼中,便是商云对自己的一无所获,心中失望至极。 念及此处,邱洛那英俊白皙的面容,现出一抹自惭之色,忙是心灰意冷地向自家老祖所在的琼楼遁去。 这一举动,顷刻之间便引得下方阁楼之上观察细微的妖将和小妖,齐声起哄。 看着妖师殿冰玉广场上的喧闹一幕。 青翟仙子微微笑道:“这英招一族的小娃娃实在缺乏一些磨炼……” “少年慕艾,自怨自怜……这般柔弱心性,来日道途之上,恐怕走的要比常人艰难许多,成就也是有限的很。” 真武大帝端作一本正经的小脸之上,满是看透世情的睿智与洞达。 “未必……” 陆北眼神平静无波,语气不疾不徐道。 此言一出,红儿公主芳心莫名一颤,看向陆北的如水目光微微有些异样之色。 这时,又有一个上古妖神的后裔自一方琼楼飞出,去领悟妖碑之上的妖神神通。 不过大半都是无功而返,纵然偶有所获,也不是什么上古妖神的成名神通。 而是一些普通寻常的妖术,对目前以妖体法相争斗杀伐的真仙大妖、天仙妖王,效果其实不大。 一时之间,从前往后,好像只有毕方一族的火盈,悟得了自家先祖,来自上古妖神毕方的独门神通……离曜火日枪。 这时,天色渐渐昏沉。 一轮暗红大日缓缓沉入西荒,万道如水月光静静落在广场。 十座上古妖神碑在静谧的夜色之中,散逸出青玉莹莹的光芒。 在万古长夜之中,亘古悠远,孤独神秘。 下方阁楼之上,一些妖将、妖帅以神念投注在巨碑之上,皆是收获不一。 但终归再无先前火盈那般领悟出惊人神通的异象。 一些真仙级大妖面上开始现出不耐之色。 一位身后背着一柄血色大剑,身形魁梧,面容粗犷的真仙级大妖,以一张蒲扇的大手遮着嘴巴,打起了呵欠,含糊不清道:“哈,这蛟魔王到底是在干什么的?这天都黑了……” 是啊,天都黑了。 怎么还未将大祭礼的最后一道流程走完。 大家伙儿都等着看完电影回家呢。 恩,不是,大家伙儿都等着‘玄石’出现,去参悟和映证妖师的大罗之道呢。 可惜,此刻并无人去回答这位背着血色大剑的真仙大妖心中疑惑。 陆北等人所在琼楼之上。 “陆道友,红儿姑娘,食神道友……不去试试吗?”青翟仙子怂恿道:“诸位道友若不去领悟一番,恐怕……以诸位身份,将再难有这般机会了。” 食神呵呵笑道:“在下自家神通够使,就不好再去凑这个热闹了。” “陆道友,不去试试吗?” 食神转过身来,笑意不减地望着陆北,眼神之中带着几许戏谑和嘲弄。 心中冷哂道,我久不信你是什么长生真仙,若是长生真仙岂会这般藏头露尾……以堂堂真仙之尊,伪装成一个未成仙道的小人物。 纵然伪装成一个小人物,另有所图。 为何行事不是低调,反而这般大咧咧地招摇过世,近乎暴露自己……跑到只有真仙强者才能来到的琼楼之上。 哼,是不是长生真仙,一试便知。 若这‘陆瑜’仍对他近乎挑衅的言语,无动于衷。 他便不是什么真仙强者…… 既然如此,他就不必再等鹏魔王那厮,稍后便可偷偷分出神念化身,抢先擒下此人,夺其三光神水。 没有三光神水在手,看这‘陆瑜’怎么救下青霖那头小畜生。 食神心中打定主意,儒雅面容之上的笑意越来越浓郁,一双明晦不定的眼眸则是不停地打量着‘陆瑜’的神色变化。 然而,食神注定失望。 陆北神情默然,继而粲然笑道:“好……” ‘好’字既出,干脆利落。 一袭玄色大氅被他解开飘带,随手挥下,扔给正在一旁搬着小板凳,规规矩矩坐着,两手托着香腮的小丫头余言。 自琼楼重重帘帷装饰的窗格之上,踏莲曳波……足尖仿佛踏在此界虚空之上的每一个空间节点之上,圈圈涟漪平空生起。 那一道身穿素色衣袍的挺拔身形。 速度之快,周围层层叠叠的虚空,几乎跳跃而行。 一道浮光掠影于漫不经心之间闪过,却隐隐给人以浑然天成,时空错乱之感。 古之先天灵宝,时空穿梭之能,本就非大罗道尊,手段不凡的太乙强者可以捕捉炼化,殊为不凡。 而直到那一道挺拔身形,静静伫立在虚空之上。 一袭玄色大氅方落在小丫头余言的怀里。 “陆叔叔……去哪里了?怎么把衣服给言言了?” ‘问题少女’余言抱着尚残留着“陆叔叔”余温的玄色大氅,小跑到红儿公主面前。 仰着一张青涩稚嫩的小脸,望着清丽冷艳的红儿公主,不停地问道。 红儿公主收回复杂的目光,贝齿轻咬着下唇,明媚笑道:“呐,你陆叔叔在那里呢。” 素手纤纤,莹润洁白的玉指,指向虚空上的那一道风采绝伦的身影…… 正文 第一百六四章 恶向胆边生 长夜宁静。 北俱芦洲的星空纯净澄澈,仿佛一块儿水晶倒扣。 妖师殿寒玉广场,百丈之高的虚空之上。 十座震撼人心,直冲云霄的巨碑,安静地漂浮在虚空。 方圆上百座琼楼林立,灯火辉煌,妖气冲天。 诸位真仙大妖都是奇怪地望向那座通天巨碑的挺拔身形。 金仙级妖圣,眼中精光四射,不断地回忆着方才那一道浮光掠影身法的玄妙韵味。 惊呼道:“这是上古失落神通……” 而陆北所在琼楼之上。 “咫尺天涯……” 真武大帝绷紧的小脸,微微动容。 他终于想起这门上古神通的来历。 原先,陆北踏上琼楼之时,施展出的类似‘步步生莲’之术。 他仅仅随意扫了一眼,只是微微一笑,也就不以为意。 盖因,除非修至脚下‘真’的踩出一朵朵莲花来……虚幻生真。 否则只是华而不实的神通罢了。 一些真仙强者随意便可施展而出。 若非陆北先前无意识地用到了一些关于遁法之术的玄妙领悟,甚至都不能让真武大帝多看一眼。 但此刻,真武大帝小脸密布惊异之色,不禁深深为之震撼。 咫尺天涯,天涯便作咫尺。 陆北听着来自虚空四处的惊呼,淡淡一笑。心中思忖道,这可不是什么咫尺天涯之术。 这完全不同于他先前在踏上百丈之高的琼楼时,所随意施展的‘步步生莲’之术。 此刻他所施展的才是完完整整地,自先天灵宝灭世黑莲之中领悟而来的近战神通。 【无距】 就在陆北方才起意去感悟妖术神通的一个瞬间,于电光火石之间。他便将这门已然推衍大概……而且修炼至第一重小成的近战神通,给取了一个耐人寻味的名字。 从心所欲,而无距也。 神通三重境。 于方圆、于天地、于时空而无距。 于方圆,大成之后,便是集防御和攻伐为一体的无上神通。 于天地,大成之后,倒是可以称作真武大帝口中的咫尺天涯神通。 至于,于时空……目前仅仅还是一个概念。 至于而今的第一重境界不过仍是……在方圆之地踏在曲线空间的一个个节点上。 虽饶远路,但却快到难以用语言形容。 远处琼楼之上。 地心石龙神色狐疑道:“老藤头,你看那小妖……方才那遁法是不是有些熟悉?” 藤祖苍老深陷的眼窝之中,精光四射,半晌之后,方沉吟道:“应不是那陆北小儿。陆北小儿是人族修士,没有这般妖气冲天,而且这面容身形……看着也不像。” 地心石龙心中泛起嘀咕,口中喃喃道:“方才那遁法神通,倒是有些陆姓小儿的几分架势,可这体型容貌还有这一身妖气……又是怎么回事,真他娘奇了怪了。” 下方阁楼之上,挥手将鹿蜀一族的向其打发走的灵幽,望着虚空上的那道‘熟悉’身影,盈盈血眸转动,嫣红嘴角冷笑涟涟。 心中冷哂道,“陆瑜?呵呵……陆北你还是这般莽撞,看来在幽冥界的亏还没吃够啊……” 心思转动之间,灵幽轻轻捋起耳边的一缕短发。 这一缕齐耳短发在此女秀郁如瀑的三千青丝之中,显得分外突兀。 正是被陆北在幽冥界之时,以三生三叶黄泉剑斩断的那一缕。 “割发权且代首……哼,蝼蚁。” 灵幽放下头发,原本一个不太圆满的计划,刹那之间便被此女补上其中重要一环。 玄石,是妖师鲲鹏的本源之气,岂是那般好拿的? 哪怕她灵幽获得了奈何桥那位尊者赠送的底牌手段,仍是没有自信到……从几十位真仙级大妖和十余位金仙级妖圣的眼皮底下,夺得玄石,安然离去。 所以,以陆北刚入仙道第一境的伪地仙修为,打着潜入妖师殿之中……进而抢夺蕴含极阴混鲲太冥气玄石的主意。 这种想法根本就是不切实际,充满了‘读者式’的一厢情愿。 当然从一开始,陆北就没指望这般行事。 其实,很多事情难道不是有一个目标,然后自觉准备得差不多……再见机行事,随机应变吗? 哪怕是陆北化名‘陆瑜’,他也只不过是为了瞒过蛟魔王和鹏魔王二妖的视线罢了。 但陆北却终究没有想到一时对于青霖的不忍,以及对青翟仙子的筹谋,就引动得食神勾连鹏魔王对他算计加害。 话说,谁又能想到食神能认识鹏魔王,并且暗中阴了他陆北一把呢? 言归正传。 十座巨碑之间。 陆北神色淡淡地看着其中一座巨碑,正是上古妖神英招传承之碑。 如雨似瀑的神念缓缓放出,眼眸紧闭。 良久…… 九头虫所在的琼楼之上。 此时布置已经重新换上,九头虫怀中拥着万圣公主,虽然没有先前那般放浪形骸,但一双大手仍是在万圣公主滑腻的肌肤之上,来回游移。 仿佛方才被蛟魔王戏耍的丢人之举,完全不曾发生过一般。 九头虫白净面皮上,那一双桃花眼来回滚动,见得高空之上的陆北,就是朗声笑道:“恩,那人便是你的同伴,倒是有些不凡啊,哈哈……” 万圣公主媚眼如丝,饱含春情,泪眼点点的眼眸之中,闪过一抹难言的挣扎之色。 望着远处那道身形的目光都有些复杂起来,继而又有些苦涩的怨恨之意,在一颗深陷泥沼的芳心之间徘徊往复。 这怨恨根本毫无来由…… 就在这时,面容凝重的蛟魔王姗姗来迟,从其风尘仆仆的样子来看,显然方才离去的漫长时间中,去了极远之地。 蛟魔王踏空而立,就是高声道:“诸位同道……咦?” 猛然看到十座巨碑之中,仍有一道突兀身形,在面对这十大妖碑闭目感悟。 再一细细打量,怒向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区区一个元神道行的小妖,这是在嘲笑他蛟魔王吗? 盖因,在蛟魔王的眼中,那一袭素色长衫的挺拔坚毅身形,此时正在十座巨碑之间,双臂缓缓抬起……做出先前与他一般无二的动作。 可恶,可杀……这是哪个不长眼的妖圣,专门派个化形小妖,来趁机恶心他蛟魔王的? 蛟魔王阴鸷目光之中怒火几近喷涌而出,怒极反笑……转头正好对上远处琼楼之上,九头虫‘讥讽戏谑’的眼神。 好……这一下子,蛟魔王就找到了‘罪魁祸首’。 好你个九头虫…… 转头之间,上半身变作一个凶煞之威滔天的蛟龙之头,血盆大口张开。 腥臭粘稠的口水如喷泉一般咕咕流下,两根狰狞巨大的獠牙在如水月光之下,闪烁着银色光芒。 “这……”一些妖将和妖帅交头接耳不停。 “胡闹。” 一位形容苍老,气度稳重的金仙级妖圣,冷喝道。 “哼,这蛟魔王……” 一位金仙级妖圣,冷哼一声,继而闭目不语。 “孽子。” 北海龙王敖顺一把拍碎坐下椅子,惊怒道。 “陆……小心……” 红儿公主明眸微缩,心中莫名一紧,娇声喊道。 然而终究未等完全出口,声音渐弱。 事发仓促,道道或鄙夷或惊呼……或担忧的声音,响彻起在妖师殿四面八方之上。 “呜……恩?” 蛟魔王阴鸷的眸子惊异片刻…… 然后,“呼呼……噼里啪啦……” 声音震耳欲聋,令人心神摇曳。 风起、雨落、枪来、火光漫天…… 正文 第一百六五章 火枪天外来 妖师殿。 冰玉广场,莹澈照人。 长夜之下。 彤彤火光在漫天风雨之中,熊熊燃烧一如炭炉升起。 股股呼啸的血色大风,自四面虚空而来。 “哗啦。” 大雨倾盆而落,雨滴漆黑如墨,朵朵如花。 落下百丈之高,重重砸在冰玉广场之上,噼里啪啦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亿万雨珠之下,一道挺拔身形踏立虚空,神情沉寂,双眸紧闭,不避风雨。 然而亿万滴雨却无一滴落在此人身上。 不是不愿,而是不能。 “赤凤墨雨术。” 见得这般滔天异象,一座座琼楼之上的真仙级大妖霍然站起,脱口而出道。 “不可能……怎么可能?” 商羊一族的天才少女,商云妙目满是震惊之色,薄如烟云的白色面纱之下,那一道樱桃檀口微张,失声惊呼。 本该是英招一族才能完美施展而出的神通,却被那头小鱼妖……怎么可能? 毕方一族的火盈神情则是愣怔一下,藏青之眉紧紧皱着,望向远处踏立虚空的身影,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掌中断枪。 至于鹿蜀一族的向林、数斯一族的图璟、秃鹫一族的辰羽、金鹏一族的鹏翔……面上神情或惊恐莫名,或阴冷如铁。 “不想,还真让陆道友领悟到了上古妖神英招的失落神通……赤风墨雨术。” 青翟仙子五彩眼影下的明丽眼眸,异彩涟涟,清声笑道。 食神目光沉寂如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然而若留心去看,长袖下的手掌紧握,青筋根根在手背裸露而出,显然已是惊怒到了极致。 “赤风墨雨术,贫道曾见英招一族族长邱名施展过……可那火光又是何物?”真武大帝神色疑惑地看着陆北周身闪耀的彤彤火光,自语道。 红儿公主雪腻莹润的脸颊之上,有着清丽神韵流转。 此女微微抿唇之后,便是心情复杂地看着远处那个与她纠缠不清的人影,冷艳明澈的光芒,幽幽闪烁不止。 蛟魔王扬起的那颗狰狞的头颅,血盆大口张开,气息残忍冷冽。 狞笑一声,就向闭目之人吞噬而去。 区区化形小妖,还想领悟无上妖术,也配? 这化形小妖,他蛟魔王吃定了…… 周围惊呼之声不断响起,甚至有妖族一二金仙级大圣,蠢蠢欲动,要出手救下陆北。 这等妖族一代的年轻俊彦,此时还不收拢其心,结下善缘,更待何时。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十座巨碑之中的那道人影,清秀的眉宇之下,一双冰寒眼眸猛然睁开,眼神湛然深邃,隐隐有着明悟之光闪烁。 “离曜火日枪。” 陆北口中喃喃道。 转头又见得蛟魔王张着大嘴来临,阵阵恶风扑面而来,股股腥臭之气充斥鼻端,令人为之作呕。 心神动处,陆北便是冲霄而起。 天地之间,道道赤色流风,如咆哮的一条条赤龙般聚合在陆北身旁,飞舞盘旋,嘶吼翻卷。 “呼。” 裹挟着一朵朵带着冰冷刺骨寒意的墨色雨花,向蛟魔王攻伐而去。 风雷之声,难言其迅;星河之砂,难道其繁。 这一滴滴无根水自莫名虚空而来,杀机凛然肆意,充斥天地,撼动苍穹 雨借风势,风助雨威……颗颗重若百斤山石的雨珠,浊浪排空,呼啸而过。 可纵然近百斤的巨重,对于金丹修者都是那般微不足道,不值一提,况蛟魔王乎? “砰,砰砰……” 变作数丈之长妖躯的蛟魔王,猝不及防之下,便被这裹挟着亿万之雨的道道赤风,当头砸中。 数丈之长的坚硬妖躯,在虚空之中就是被连连砸了几个趔趄。 一滴碗口大的雨花,就是一块儿近百斤的巨石砸在身上……对于蛟龙之躯真仙巅峰道行的蛟魔王,本是不值一哂的。 可眼前漫天赤风墨雨,何其之多……不止亿万之数。 哪怕是蛟魔王以堂堂蛟龙的蛮横妖躯,都要被这噼里啪啦的雨花给打得眼冒金星,焦头烂额。 怒吼连连,闷哼不断。 见得赤风墨雨术这般霸道绝伦,一些真仙级大妖豁然变色,只觉难以置信。 口中惊呼道:“这……” 以那‘鱼妖’元神道行‘勉强’施展此术,威力竟然堪比神仙巅峰强者的一击之力,实在令人震怖惊悚。 诸位真仙级大妖不由得不为之深深动容。 单凭此术,此妖甚至可以跨越仙凡之别,弑杀神仙级妖帅。 妖术神通,何时有这般厉害了? 即便是上古妖神的传承神通,可那‘鱼妖’分明只是元神道行的化形小妖! 这简直颠覆了诸位真仙级大妖对于妖术的观感。 英招一族的邱洛,此时方从自家金仙老祖的教诲中,提起昂扬斗志,神采奕奕。 这时又见到外间这般气象,白皙明净的面皮,急剧抖动。 心中同样惊骇莫名,呐呐道:“这就是赤风墨雨术,可……为何一个外族会领悟而出。” 心中嫉妒、愤怒、惭愧、懊恼,种种情绪五味杂陈,令邱洛一张白皙柔弱的脸孔,都变得有些灰暗起来。 “竖子找死。” 蛟魔王心中怒火如岩浆喷涌,刹那之间,天地风雨大作,完全变作一条蛟龙妖躯。 黑蛟摇头摆尾,百丈妖躯,卷起道道黑色气流。 黝黑鳞片在远处灯火的辉映下,散发着冰冷森然的魔意。 来势汹汹,就是向陆北杀去。 这时,一道火红色的流光在虚空摇曳而过,最终拦住了蛟魔王的去路。 虚空之上站定一位气质高贵冷艳,风华绝代的女仙。 正是一袭红色宫装长裙的红儿公主,肌肤胜雪,秀丽绝俗,三千发丝在雪肩之上飘扬,身后仿若有烟霞轻拢,灿然似锦。 弥漫天地的墨色雨花,同样无一滴落在她的身上。 红儿公主挥手打出一式神通将蛟魔王逼退,螓首转向陆北,声音急切道:“陆……陆瑜道友,速速回到琼楼之上,这人我先替你阻挡一阵。” 方才,青翟仙子虽然为陆北被蛟魔王出手针对而感到担忧,但她也不至于认为,身为真仙强者的‘陆瑜’就不是蛟魔王的一合之敌。 只要这位‘陆瑜’道友以先前遁法神通,返回琼楼。 纵然是身为真仙大妖的蛟魔王,再怎么飞扬跋扈,蛮横无理, 也不敢冲击她所在的琼楼。 至于,她若直接出手,只会将简单的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而且谁知道身为真仙强者的‘陆瑜’是怎么想的? 然而红儿公主也不知出于何种心思,在蛟魔王一个诧异的工夫,飞身而出,相助陆北。 或许是担心陆北不敌身死,昆仑镜无处可觅,遁入虚空乱流,也未可知。 陆北见此女出手相助,神情微微愕然,继而身形几个闪烁,来到红儿公主身旁,也不矫情,清声道:“红儿姑娘,多谢援手。” 未等红儿公主说话,陆北再次高声喝道:“枪来。” 凛然喝声随之落下,一道流光划过虚空。 如出水蛟龙一般,自下方某个观战的妖将手中,被陆北强行摄来一柄长枪。 陆北握在掌中,感受其中重若千钧的沉甸甸力量。 “离曜火日枪……” 长枪高高举起,枪头疯狂抖动,如十二品莲花瓣瓣绽放,火光交相辉映,点点毫芒依稀有万道之多,日曜成轮。 墨色的雨幕之下,根根密集如林的火枪,一如飒杳流星,向蛟魔王刺杀而去。 杀机凛然,火焰翻腾。 不仅如此,一柄柄火枪的尾部,如翎羽激燃摇曳……明显成了一圈圈玄妙光漩,冥冥波动,似是晕轮。 “唳。” 一只形态非凡,仿佛火中精灵的毕方火鸟虚影,在如林长枪划过虚空形成的轨迹中,突兀现出,仰首凄鸣。 “这才是真正的……离曜火日枪?” 毕方一族的火盈青眉之下,双眸失神,洁白如雪的嘴唇,微微张着,无意识地说道。 万道火枪扑簌闪烁,恍若天外而来……嘶…… 惊呼之声响彻虚空。 正文 第一百六六章 神通三重境 妖师殿。 虚空之上。 蛟魔王面容微变,重重冷哼一声,扬起利爪正待撕开眼前裹挟着亿万墨雨的股股赤风。 突然见得眼前漫天风雨停下。 心中就是一惊,再待细细观去。 赫然,万道吞吐着火焰流光的长枪,自虚空而落,已向自己围杀而至。 铺天盖地,枪若飞蝗;火光妖冶,夺魂摄魄。 这…… 竟然让他蛟魔王感受到了一丝生死危机,实在是难以置信。 纵然方才,他被陆北堪比神仙巅峰强者一击的【赤风墨雨术】给击中。 但也仅仅让他受些轻伤,行迹狼狈一些罢了。 但这离曜火日枪…… 竟然隐隐让身为真仙强者的蛟魔王感受到生死危机。 这威力何等惊艳、霸道。 的确是不可思议。 琼楼之上,按捺住出手之意的金仙级妖圣,目光卓然射去,已然看透了一些‘真相’。 方才的赤风墨雨术,虽然惊艳绝伦,但最多也只是让‘鱼妖’能够以元神道行,击杀神仙道行的妖帅之流。 但眼前这离曜火日枪神通,依稀有了几分真仙本源级神通的不凡气象。 神意夭夭,火光灼灼。 一些真仙级大妖,比如鹏魔王、藤祖、地心石龙之流,心中已然产生怀疑。 这鱼妖……真的只是元神道行么。 金仙级妖圣目光微沉,心中寻思不停。 真仙级大妖可以轻易地伪装成元神道行的化形小妖,但元神道行的化形小妖,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施展出真仙级神通的。 五行本源,真仙神意……这些便是天堑之别。 青翟仙子眼中倒是毫无惊异之色,淡淡笑道:看来陆道友,修行且赖以成道的本源,便是火之一行了……看这火焰之形,这是太阳真火?” 直到此刻,青翟仙子对于‘陆瑜’真仙的身份,方是确信不疑。 至于下方阁楼之中,一袭绛色长裙,气质神秘的灵幽则是望着高空上的交战双方,血眸转动之间,便是冷笑道:“这蝼蚁,倒是好悟性。” 一直以来,她灵幽都不认为陆北是什么真仙强者,不过是一个有些运道的蝼蚁罢了。 高空之上。 陆北长枪连连挥过,身形向后倒退而去,面容神色复杂,心思疯狂转动。 这门枪法神通殊为不凡。 他方才福临心至,以道轮之光催动离曜火日枪,丹田法力消耗近乎微乎其微。 按照神通威力越大,法力消耗越快的一贯逻辑。 他本来以为施展出离曜火日枪这等无上攻伐神通,他伪地仙境界的法力一下子就会消耗一空。 可方才,法力消耗是少之又少。 唯一的代价便是……他灵台中近乎萤火微不可察的道轮之光,更加熹微黯淡。 好在,这种黯淡不是什么不可逆的过程。 否则,他就要谨慎对待这门攻伐神通了。 此刻,一个疑惑同时在陆北心头浮起。 大罗道尊斗战攻伐,莫非不是以法力的多寡取胜? 而是以道轮向天地借法? 所谓天地借法,陆北在施展【化虹之术】之时,就已经有所体会。 比如,一些先天生灵之所以有着种种不可思议的神通。 归根到底,便是先天生灵秉承天地所生,得天地钟爱一身。 而其等往往施展天赋神通之时,借法天地,不损自身法力分毫。 要不然,金乌一族的化虹之术,一念十二万九千六百里的遁法神通,消耗的法力该是何等海量。 若不消耗一点,根本就不符合得失大道,唯有天地补之,方合正理。 陆北微微抿唇,他隐隐有些明白毕方一族,为何很少有人修炼出这门攻伐神通了。 这本来就是上古妖神毕方,在太乙金仙巅峰之境,参悟道轮之术,以自身本源之火,模仿太阳真火激发而出的‘弱化版’道尊级神通。 离曜,曜者,日也。 先前毕方一族的天骄火盈,无法施展真正的离曜火日枪,一定是因为她并没有参悟出道轮之光。 而且还有一点便是,她所控之火,没有自己金乌一族的太阳真火霸道炽烈。 念及此处,陆北心中不禁升起一丝欣然之意。 天仙巅峰一击……隐隐可与一行本源圆满的长生真仙争锋一二的攻伐神通,而且除了消耗神念控制之外,并不会消耗太多法力。 玄妙之处,甚至犹在真仙级神通之上。 更妙的是,这还是一门成长性神通,能够让陆北一直用到太乙境界。 神通三重境。 第一重境界,离曜火日枪成一会之数……就是方才的近万道枪芒。 完全修成之后,真仙境界以下的同辈争斗,攻伐无匹。 第二重境界,离曜枪芒成一元之数……非真仙级神念的强度和精妙控制力不能达到。 第三重境界,离曜枪芒成一量之数……非金仙级神念不能达到。 至于上古妖神毕方以太乙金仙巅峰修为,手执丈二妖枪,虽然仍成一量之数离曜枪芒。 但加持了未完全成形的道轮之光,攻伐之力,堪堪与道尊级神通媲美。 这门离曜火日枪神通,而今以陆北远超同辈的神念施展而出,已然修成第一重境界,足以与天仙强者争锋一二。 甚至有着道轮之光的加持,对于一些弱一些的真仙级强者,都是不能轻忽的。 虽然陆北仍然不能无限制使用,但无疑成为了他如今最强的底牌手段。 远处。 万道火枪齐发之下。 蛟魔王怒吼连连,大嘴吐出一条浑身漆黑如墨、四爪、两角的水龙,神态狰狞,徐徐如生。 水行本源神通……霸龙吞天术。 黑色水龙一双如灯血眸傲然睥睨,长啸一声。 大口张开,遮天蔽日,好像要吞下天地日月。 然而面对着漫天火光炽耀闪烁的离曜火日枪,黑色水龙却分化成一条条黑色小龙,张牙舞爪,密密麻麻,快若飞蝗。 “噗嗤。” 万条小龙张开嘴巴,神情凝重地将一根根火枪吞吃一空。 太阳真火与水源之力碰撞一处,刹那之间,消融一空。 蛟魔王神色凝重地倒退几步,还未等待此妖站稳。 “飒飒”之声不绝于耳,自四面八方而来。 一道红色长菱灵宝带着千钧之重,从虚空中突兀出现。 几下缠绕,便将蛟魔王紧紧束缚住。 其上火行本源之力生生流转不息,禁锢之力轰然爆发开来。 望着一袭火红宫装长裙,手执红菱灵宝的红儿公主。 陆北目光微敛,心中思忖道,没想到此女冷艳雍容,领悟的还是火行本源。 一时之间,心思沉浸,就不仅多看了红儿公主一眼。 感受到身旁一道甄然目光注视,红儿公主玉容微红,神色不自然地牵引着红菱,轻声道:“陆……陆瑜,快回琼楼上去,我困不住他太长时间。” 她隐隐感觉陆北可能不是蛟魔王的对手,这种感觉毫无根据,但也不由得出言提醒。 陆北不再坚持,只是神情诧异地看了此女一眼,此举又是引得红儿公主异样目光躲闪。 然而未等陆北向来处返回。 “蓬……” 蛟魔王不愧是真仙巅峰道行的大妖,仿佛困兽一般,霸道强横的妖躯几个抖擞,便将红儿公主红菱灵宝的禁锢给挣脱开来。 红儿公主手下微松,一股排山倒海之力,自玉掌之中向娇躯袭来。 “呃……” “小心。” 一声娇呼。 陆北未曾多想,身形几个闪烁,便伸出手来轻轻揽住了红儿公主的盈盈腰肢。 飞身之间,面朝着气急败坏的蛟魔王,便向琼楼退去。 浮光掠影,层层叠叠的虚空在身旁一一倒退而过。 两道流光飞回琼楼,凌空飞渡,当真如神仙中人。 红儿公主心头剧震,两颊绯红,灵台唯余一片空白,浑身法力似乎都不能完全调动一丝一毫。 只有一个念头,他竟然搂着本宫……他怎么敢,这大庭广众。 恩,好像哪里不对,就算不是大庭广众,陆北…… 盈盈眉睫颤动,红儿公主心中涌现羞怒之意,还未做出举动。 二人已然回到琼楼之上。 正文 第一百六七章 悟道而行之 妖师殿。 琼楼。 一袭红色宫装长裙,腰如约素,肩似削成的红儿公主春山黛眉之下,那弯弯眉睫轻轻颤动。 一颗玲珑剔透的芳心都在为之惊跳不止。 她只觉腰间那手掌掌心传来的阵阵灼热之感,透着腰间衣裙都能感受得到……刹那之间,吹弹可破的玉容肌肤之上,两道红晕悄然升起,红润生霞。 红儿公主忙是收敛纷乱的心神,一双凤眸倒立,那晶莹如玉的冷艳面容之上依稀有着化不开的冷意流转,直视着陆北的眼睛,低声喝道:“你还不放手……” “恩。” 陆北对此女的冷漠态度也不以为意。 仅仅神色淡淡地道了一句,原本搭在盈盈不足一握腰肢的手掌,便是飞快收回,面上毫无留恋之色。 红儿公主呼吸一窒,一双莹澈明眸恼火地看了若无其事的陆某人一眼,目光复杂莫名。 这人……方才,她就该给他一巴掌。 陆北此时转头望向虚空之上,面带怒火的蛟魔王。 他知道……此时,已然不用他出手。 果然,蛟魔王自觉被一个女人以红绳捆绑戏弄半晌,分外屈辱,心中可谓怒火滔天。 冷笑一声,这两人是以为逃回去,就可以安然无恙了吗? 幼稚,可笑。 蛟魔王正待发作,突然,一道熟悉的身影,几乎是在陆北带着红儿公主离开的同时,便飞遁到不远之处,蛟魔王的近前。 “师弟,莫要再胡闹了……耽搁了正事。” 九头虫踏立在虚空之上,一对桃花眼正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蛟魔王,同时义正辞严地训斥道。 这时,三位金仙级妖圣也神情阴沉地踏立在四面虚空之上,气息泠然地望向蛟魔王。 再敢无理取闹,说不得就要暂时镇压此獠。 “你……你们,好。”蛟魔王重新变作人身,阴鸷目光明晦几下,拂袖离去,怒道:“本王……不伺候了。” 眼前流光闪烁,耳边遁风呼啸。 九头虫再次拦住蛟魔王去路。 一张本自挂着淡淡笑意的白皙面容,此时已然冷漠如冰。 九头虫以神念传音,沉声道:“师弟,那些妖圣……他们来这里可不是为了看你耀武扬威的。况且,师尊可由不得你胡闹。” 金仙级妖圣对‘玄石’的期待,妖师高深莫测的布置……这些在蛟魔王心中反复思量,怒火也渐渐冷却下来。 深深看了一眼九头虫,心中不禁升起狐疑之色。 这九头虫……真的是最近被师尊厌恶疏远了吗? 九头虫见以言语安抚住蛟魔王,再不多言,便飞遁而回。 其余几位妖圣,见他们自家师兄弟已经说妥,同样不再多事,便返回自家所在琼楼。 蛟魔王看着远处的陆北,眼眸冷厉,杀机遥指,冷笑道:“阁下何不留下姓名,本王来日讨教。” “陆瑜。” 陆北眼眸微闪,高声道。 没想到,他虽然完美避免了‘陆北’的身份与蛟魔王发生冲突,却还是以‘陆瑜’的身份,得罪了蛟魔王。 当然,陆北此刻不会知道,自己为了避免的鹏魔王,此刻仍是找到了他的身上。 不过,好在他这个‘真仙’身份,已经在一些真仙级大妖的心中坐实。 陆北所施展神通的玄妙气象,无不印证着这一猜测。 其实,他们有这想法也不奇怪。 长生真仙和大罗道尊,为何高高在上,安居亿万人之上。 就是因为他们道行高深。 道行,它不应该念作道行……而是道行。 悟道而躬身践行之,方神通广大,法力无量,高高在上,一念永恒…… ‘意’和‘道’便是此界后天生灵,踏上长生真仙,大罗道尊境界的通行证。 至于先天生灵,一言一行,浑然天成,道法自然……当然,这天赋和跟脚同样也决定了他们的境界上限。 其实,如果只是修仙资源的堆积,那么岂不是一头猪活个成千上万年,都能成为真仙了? 所以苍茫大道,就不是什么堆积资源可以造就的。 凡间世俗之人,尚言人格生而平等,然做人境界却有高下,况仙道之路乎。 因此在一些真仙大妖看来,这位‘鱼妖’既然所执神通,现出真仙级神意的端倪。 说不得,便是一位真仙境界的大妖。 至于为何气息在元神境界……呵呵,如果他们愿意,他们都可以伪装成一个没有丁点儿法力的小妖。 毕方一族的族长火封,望着身前俏生生站立,面上满是不甘之色的火盈,重重咳嗽几下,沉声道:“盈儿莫要沮丧,方才那人既然学会了我毕方一族的神通……一会儿请来,你可当面讨教一番,也好结个善缘。” 毕方一族的火封身为金仙级妖圣,自然掌握了离曜火日枪神通,虽然为陆北不是毕方一族的族人而感到遗憾。 但也不会心胸狭隘到加害陆北就是。 什么此子妖孽之资,什么此子不扼杀在摇篮之中,将来又如何如之何…… 有道是,千古多少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活了几十万年的金仙级妖圣,什么样的天才没有见过,当不至于浅薄至此。 商羊一族的天才少女,一袭白色碎花长裙的商云,仿若一株冰山雪莲,圣洁娴雅。 此女正神态宁静地坐在琼楼之上,望着远处那道身影,妙目异彩涟涟。 心道,稍后一定要请教一下此人,那上古妖神的神通有何等不为人知的玄妙。 阁楼之上。 灵幽远远看着陆北在蛟魔王手下安然脱逃,哪怕以她对陆北的厌恶程度,都不禁感到讶异。 或许在此地所有真仙强者之中,她灵幽是唯一个自始至终都知道……陆北什么真仙都不是,压根就是一个蝼蚁。 不过,此女性情孤傲,不大一会儿。 灵幽略显英气的柳叶弯眉之下,一双血眸盈盈转动,幽幽冷意不减分毫,心中甚至生起好笑之感。 心道,别看这蝼蚁修为不高,派头倒是挺足。 还枪来……我呸。 恩,对了……方才他还趁机抱着一个女人的腰来着。 果然这厮走到哪儿都不缺女人的青睐和陪伴。 念及此处,灵幽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妒火。 小谢如此,嫦娥如此,这红衣女仙又是如此…… 陆北啊陆北,我都不舍得待会儿算计你一把了呢。 万一你不小心死了,这人生又得少多少惊喜…… 且不提灵幽在此地心中冷笑涟涟,一些微妙心思在心中辗转反侧。 蛟魔王面容竟然诡异地平静无波,站在虚空之上,浑身气息如深渊沉凝,然而其下有多少波涛暗生,没有人知道。 沉声道:“碑合。” 连废话都没有一句,蛟魔王直想早点儿结束这出闹剧。 这场大祭礼,前前后后,丢尽颜面不说,更是被九头虫那蠢货逼迫。 尤其是此时,当他看到远处他的好‘父王’北海龙王敖顺。 正在居高临下,一副‘恨铁不成钢’地目光看着自己……心中那种怒火和屈辱一下子就被放大了无数倍。 这时,整个冰玉广场亮如白昼,清光遍布整个妖师殿。 而随着蛟魔王‘碑合’之声落下。 原本相隔不远,聚合一处的十座上古妖神碑,倏然散开四处。 巨大巍峨的碑体之上,道道禁制亮起,繁复花纹铭文,如曲引蝌蚪一般的妖言浮现,光芒大放…… 正文 第一百六八章 没有针对谁 十座巨碑在虚空之上激射出十道光柱,最终交汇成一块儿巨大的幕布。 光影飞快转换,上古十大妖神虚影突然一一现出。 计蒙,英招,商羊,白泽,九婴,鬼车,毕方,飞廉,穷奇,钦原。 十位妖神随妖帝、东皇两位上古强者,横扫八荒六合,镇压洪荒万千妖族的景象。 在妖师殿广场的上空一幕幕展示。 纵然不是第一次见,但这些真仙级大妖仍是感到心潮澎湃万千,意气激荡难平。 我等妖族,不服天地,霸道肆意,漫天神佛,谁敢高高在上? 就在这时,一方妖神碑光芒大耀。 只见广阔无垠的海面之上。 一个龙首人身的大妖,张开一道通天巨口,上万里广袤海域的无量海水,被此妖一口吞进腹中。 偌大海域,百里海底,道道海沟,突兀现出。 阡陌纵横,高低起伏,沧海桑田,岁月变迁。 此妖猛然打了一个哆嗦,似乎这冰冷刺骨的海水,令他的肚子颇为不舒服。 此妖仰着一颗硕大的龙头望向天空,遮天大口突然再次一张。 万里晴空,本自白日的大亮天光,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 这漆黑是真的漆黑,这不见是真的不见。 神念不可见,如陷泥沼中。 一轮火红太阳静静地悬在高空之上,倒映着圈圈光晕,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吞天噬地术。” 蛟魔王眼眸睁大,心中不禁惊呼。 说来,他的霸龙吞天术,便是从这妖术之中领悟而来。 可在他那里,只是一门上乘妖术而已。 根本达不到这般惊人异象。 望着这一幕,陆北心中思忖,这想来便是妖神计蒙的‘道尊级’神通了。 这时。 “唳。” 一声凄厉鸟鸣,传荡在空旷的妖师殿广场,一方妖神碑突然青光大炽,遮天青光上映苍穹。 “咦?” 陆北本以为是妖神毕方,不想却是一只青羽、扁头、八翅、长身仿佛鸳鸯一般大小的怪鸟。 “这是妖神钦原。” 青翟仙子出声解释道。 其状如蜂,大如鸳鸯,惹草木则枯,正是上古妖神钦原。 只见草木苍莽的蛮荒之上。 钦原所过之处,颗颗草木枯萎焦黄,块块青石碎裂流沙。 而这头钦原凶兽却越发神采奕奕,形态非凡。 “这是……花开顷刻之术?” 陆北目光微沉,心中思道,即便不是花开顷刻,但也颇有渊源。 毕竟三十六天罡变,本来就是一些妖圣和妖神在一起推演整理出来的神通。 “嗡。” 一方妖神碑再次嗡鸣一声,继而火光大放,彤彤火光,将暗夜点亮。 只见广阔无垠的蛮荒大地之上,一轮明月高悬天际。 一只只黑色的独角黑甲妖兽,奔腾呼啸,卷起通天烟尘。 这些独角黑甲妖兽,身上片片鳞甲,在清冷月光之下,反射着一道道冰寒的光泽。 如墨色大河,向上古妖神毕方冲去。 毕方妖神是一个红发、高颧、薄唇、面容妖异的少年。 见得这一幕,嘴角挂起一抹冷笑,轻轻吐出一个字:“死。” 声音虽轻,却诡异地传遍天地四方。 手持丈二妖枪的法相,在身后突兀现出,妖冶的火光,照耀半边天空。 面对眼前如洪流汹涌的黑甲妖兽,长枪连连在虚空挥舞。 股股燃起的黑烟,如一圈圈光晕升起,散发着玄妙莫测的气息。 “道轮之光。” 陆北一双如玄潭沉寂的眼眸,眸光大亮。 同是离曜火日枪,显然经过毕方妖神施展而出,要高明他不知道多少倍。 “簌簌……” 一根根吞吐着火龙的枪芒,齐齐飞上天空。 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一量之数的火红枪芒,倏然静止在空中。 由高速运动即刻转为静止的猛然停滞之感,直令人头晕目眩,烦厌欲呕。 的确如此,一些不入真仙境界的妖将、妖帅、妖王之流,连以神念体会这门神通的资格都没有。 “呼……” 根根火枪急速落下,火焰滔天,血花四溅,惨嚎四起…… 红儿公主面容苍白,明眸闪烁,娇躯微晃。 食神走上前去,神色关切道:“红儿,你没事吧。” 一边说着,一边就打算去扶红儿公主的腰肢。 “我没事。” 红儿公主紧紧抿唇,摇了摇头。 却是眸光微敛,向一旁移动几步,不动声色地躲过了食神的手掌。 食神神色讪讪收回手,心中大为不快。 以前,他对此女的偶然亲昵,她可不是这样的。 红儿公主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正陷入沉思之色的陆北,半晌无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北并未感受到身旁目光注视,只因他此时已经完全沉浸在十座妖神碑……所演化出的十大妖神生平事迹。 鬼车,九婴,英招,毕方,计蒙……他有的有所领悟,有的却毫无所获。 纵然他灵性不凡,但也并非什么都该懂得的。 直到亲眼见得上古妖神英招施展出赤风墨雨术,陆北对这门‘呼风唤雨’神通隐隐又明悟了一层。 陆北一一看过这些妖神生平事迹,颇觉津津有味。 不知不觉间,夜色渐浓。 一些真仙级大妖,早已闭上双眸,暗自调息。 这样的场面,他们每百年就要看过一次。 虽然场景很是震撼人心,但也很腻味不是。 而且后面分明没有,先前十大妖神一同跟着妖帝和东皇两位强者,征战万族的景象,震撼人心,目眩神驰。 这时,当最后一座妖神碑亮起,除却一些百无聊赖的大妖之外,几乎所有真仙大妖都闭上了眼眸。 至于食神早已是无声无息地消失在琼楼之上,不知到哪里去了。 陆北所在琼楼之上。 只余青翟仙子在椅子上端坐,和其妹青霖小声说着话,真武大帝则在一旁作陪,旁边坐着百无聊赖的小丫头余言。 问题少女余言,似乎对比她看着年龄大不了多少的真武大帝,来了兴趣,不停问道:“你是叫灵应吗?灵应哥哥,你是哪一族?你是陆叔叔的朋友吗?” 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向真武大帝抛了过去。 真武大帝这厮竟然毫无不耐之色,应对着余言的问题,一本正经地回答,丝毫不乱。 这时,真武大帝突然停下回答,静静看了余言半晌。 扎着两个丫髻的小丫头余言,眉眼青稚,初始眼中带着好奇之光,不停地打量着真武大帝。 不过对视良久,小丫头余言莫名地脸红了起来。 糯声道:“灵应哥哥,你干嘛看着言言,怪难为情的。” 真武大帝淡淡一笑道:“你可愿……” “我不愿意,我……我心里有人了。” 横公鱼一族的少女余言,飞快地瞟了伫立在窗格旁的陆某人一眼,小声道。 爷爷曾说,横公鱼一族就剩言言一个。 可不想在这里又碰上一个同族,言言就算要嫁人,自然也要嫁给余……陆叔叔了。 真武大帝神情微微愕然,他只是想收个徒弟而已。 这小丫头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咳咳,贫道的意思是收你为徒……” “啊……” 余言小嘴张着,眼泪都要哭出来了。 “灵应小友要收徒? 青翟仙子淡淡笑道。 这小道童方才与这余言对话实在有趣,因此她就留意了一些。 不想,听着这不过金丹道行的小道童竟然要收余言为徒,因此出言询问。 “道友认为贫道没有资格?” 真武大帝神色平静,望着青翟仙子华美明丽的面容,凝声说道。 幽深若渊的眼眸,深邃浩瀚。 “道……前辈?” 青翟仙子眼眸惊异,难以置信道。 “你我以道友相称即可。” 真武大帝颇有高人风范,摇了摇铁拂尘,矜持地道。 青翟仙子收敛心神,方笑道:“道友要收这余言为徒不难,只要和横公鱼一族的陆瑜道友言说一声即可。” ‘陆瑜’在青翟仙子眼中既然是真仙级大妖,那么自然就成了横公鱼一族的族长。 “贫道要收谁为徒,不需向任何人言明。” 真武大帝顿声道。 身为太乙金仙强者的真武大帝这话真的没有针对谁…… 正文 第一百六九章 老朽通五言 妖神碑,凡十座。 当最后一座上古妖神碑光芒亮起的时候,诸位真仙级大妖,金仙妖妖圣已然大半闭上了眼眸。 上古妖神白泽碑,自立以来,其上神通留影却是很少有人看懂。 白泽,在妖帝身旁有智囊之称……行事高深莫测,算计天下无双。 只见一方巍峨巨碑,通体白光如雪,上下流动如水。 “爷爷?” 陆北怀中突然探出一颗美丽的大脑袋来,正是感知到妖神白泽动静的白雪。 此时,白雪眨着灵动的眉睫,望着远处的那座妖神碑,眼眸之中满是回忆思念。 “陆瑜……这是?” 红儿公主一见白雪身形,明眸亮起,好奇地问道。 此女声音吐气如兰,清扬婉转,仿佛山泉叮咚,又似百灵啼鸣。 “雪儿,你怎么出来了?”陆北并没有急着回答红儿公主的疑问,而是心神动处,在周身飞快升起一道白色光幕,将红儿公主和自己完全罩定。 加持过玄初之境和真仙神意的法力禁制,完全隔绝其余妖族真仙大妖、金仙大妖的神念探查。 红儿公主心中猛然一慌,清声道:“你……要干什么。” 盖因,或许是陆北无法自如掌握这门禁制神通的缘故,只得将身形向此女,又走近了一些距离。 二人身形此刻几乎是肩并肩,近乎依偎在一起,气息呼吸相闻,红儿公主如何不感到心慌意乱,手足无措。 “红儿姑娘,不要误会,这是白泽灵兽……此地人多眼杂,不好暴露。”陆北眉头一皱,凝声解释道。 此女身上芳香气息,为何隐隐给他以熟悉之感,就好像……怎么可能,他都多少年没碰过女人了。 “白泽灵兽?” 红儿公主明丽雪肤之上,莹润如水的眼眸,熠熠闪烁,似乎激发了此女的爱宠之魂。 强自收敛慌乱心神,望着陆北怀中聪明伶俐,纯洁无暇的白泽灵兽,惊喜道:“她叫雪儿?” 此时,白雪娇哼一声,翻了个可爱的白眼,瞪了红儿公主一眼,质问道:“你是陆哥哥什么人?” 这一袭红裙的漂亮女人,站在陆哥哥身旁……好讨厌啊。 本姑娘就打一个盹的工夫,这女人…… 红儿公主弯弯淡眉之下,一剪秋水盈盈转动,烟波横生,莫名羞涩之意在眼底深处一寸寸地蔓延。 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她是陆……什么人?什么也不是吧。 她本来是要夺回昆仑镜来着的,这一切又是何时变成这样的呢? 红儿公主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惆怅之感。 “雪儿不要胡闹,你怎么出来了,万一有金仙妖圣认出你来,岂不是又要多生事端。” 陆北眉头紧皱,出言责备道。 白泽灵兽何等珍稀,若是让那些金仙级妖圣知道自己身边拥有一只,定是不顾身份,出手抢夺。 他虽然不惧,但也不愿在此时横生枝节。 “陆哥哥,爷爷的通言之术,我还没有学全,所以……” 雪儿小声解释道。 红儿公主此时似乎渐渐熟悉了陆北的气息,耳边听着白泽灵兽的叙述。 心思辗转来回,一双冷艳动人的明眸仔细地打量着身旁陆北的侧脸,目光幽幽,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北惊异道:“通言之术?” 这时,白泽妖神碑,在虚空中映出了这么一幕。 只见莽莽荒原之上,在那漫无边际的黑夜之下。 山峦蜿蜒起伏,林木上接霄汉。 一只头生双角,通体雪白,仪态非凡的白泽灵兽,灵巧身形几个闪烁,如飞电一般划过夜空,眨眼之间,便出现在一座山峰的崖巅之上。 崖巅云雾缭绕,可触穹天。 白泽灵兽,眼眸平静地望着四面虚空,在黑夜中暗藏冰寒杀机……一队队凶神恶煞,身形巨大的剑刺长尾的妖兽,气息肃穆凛然,沉寂如渊……只有身上冰甲的碰撞之声和沉闷的呼吸声在黑夜中传的分外遥远。 这些剑刺长尾的妖兽在一头通体洁白,尾巴焦黑的异兽带领下,奔腾呼啸,向单枪匹马而来的白泽围杀而至。 领头异兽为驳。 《山海志》载:中曲之山,有兽焉,其状如马而白身黑尾,一角,虎牙爪,音如鼓,其名为驳,是食虎豹,可以御兵。 异兽驳发出如雷鼓沉闷笨重的声音:“妖庭无道,奴役我等,随本妖共击之……” 白泽灵兽冷哼一声,随风化作一个身穿白衫、头戴白冠的老者。 这老者身形高大魁梧,面容清颧,眼眸睿智有神,手中执着一柄灰白羽毛扇,在寒风中不停摇动。 “老朽通五言,通天、彻地、游神、算人、骗鬼。” “地言……彻地。” 枯老的手掌中,那柄羽毛扇停止摇动,扬手挥去,配合着嘴中的道道金文吐出。 循环往复,隐隐成轮。 最终呼应此地上万里天地的天道之力。 “轰隆隆。” 眼前上万头剑刺黑尾的妖兽身形齐齐踉跄,栽倒在地。 那是这些妖兽脚下大地,突然翻卷倾覆,沙石烟尘遮蔽黑影,湮灭妖兽洪流。 一瞬间,当真如白泽所言一般,一言而彻地。 白泽静静地观看半晌,面上却无多少喜悦之情,望着天空此时方现的周天璀璨繁星,无奈一笑。 以一种奇怪的声音喃喃语道:“一言通天,二言彻地,三言游神……” “本妖此生唯算一人,余骗一鬼……” 妖神白泽仍是以一种奇怪的语言缓缓叙述,这语言唯有白泽一族族人方能听懂。 那是通言之术的修行精要…… 陆北怀中娇小玲珑的白雪,身躯微震,美丽的大眼睛中现出困惑、悲伤、释然、明悟……种种神情,不一而足。 “此术已然是完全修不成了,也不必强修,你可懂了吗?” 妖神白泽猛然抬起头来,然后微微偏转过去,一双睿智洞达的眼眸之中,两道玄妙光漩疯狂转动,神态慈祥温和地望着陆北所在的琼楼方向。 “好好照顾……白雪。” 这声音却是以一种人类的语言,轻声说道。 继而,妖神白泽那灵巧庞大的身形,化作一道白色流光消失在昏暗的苍穹之下。 画面之中,唯有莽莽荒原,宁静无声,夜色如水,亘古孤寂。 陆北目光微沉,心中一惊。 他可不认为妖神白泽能够像上古强者东皇一般,看破重重虚空,踏临岁月长河,与他隔着时空对话。 恐怕是白泽以五言之术,动用所悟道轮之光,稍稍逆知未来。 应只是感知到在未来的某个时刻,自己能够带着雪儿,在此地看到他的遗留光影。 因此提前将这段话说完,不过纵然如此,也令人心神摇曳,不能自持。 这五言之术,威力该是何等玄妙莫测? 妖神白泽一言而通天彻地的绝伦风采,又该是何等令人神往艳羡。 可为何称已经修不成,什么又叫唯算一人,余骗一鬼? “陆哥哥……爷爷不见了。” 白雪美丽灵巧的大脑袋微微低垂着,盈盈眉睫轻颤不止,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中,朦胧成雾,继而点点泪花,来回滚动,似要夺眶而出。 陆北伸出手来,用手背轻轻擦拭了白雪眼中的泪珠,神情宠溺无比,动作温柔至极。 淡淡笑道:“别哭了,这不还有我的吗?” “恩。” 白雪轻轻抽了抽哭红的小巧琼鼻,支棱着的两个洁白红润的耳朵,轻轻抖动。 在陆北的安慰下,白雪心中悲伤的情绪也渐渐收敛起来。 不过,突然转头毫无来由地狠狠瞪着……此刻眸光晦暗不明,令人看不出心思的红儿公主。 然后,“哧溜”一下,就是重新藏匿起来。 看着这一幕,红儿公主心思复杂,她倒没想到这令人讨厌的陆北,还有这般柔和的一面。 “陆瑜。” “恩?红儿姑娘,怎么了?” 陆北转过头来,目光平静地看着红儿公主。 “没……没什么。” 四目相对,呼吸可闻。 红儿公主两颊微红,螓首低下,雪腻的脖颈之下,起了一大片绯红,梨形耳钉下的娇小耳垂,都闪烁着莹莹光泽。 陆北眉头微皱,撤去周身光幕,向身侧退后一步,仍是回到原先的位置,距离分毫不差。 彼时,妖师殿光场上的光影终于结束,十座巨碑也黯淡下来,再无异象。 高空上的十座光圈,却倏然变大。 然后,十座妖神碑化作十道流光,向光圈之中飞去。 阁楼之上,原本神情恹恹,无精打采的灵幽,忙是将全部心神凝视在虚空之上。 玄石,想来马上要出现了吧。 对于极阴混鲲太冥气,她灵幽势在必得。 正文 第一百七零章 玄石之妙用 十座妖神碑遁入莫名虚空。 没大一会儿,蛟魔王自然也适时地出现在妖师殿上空。 “诸位道友,有的是各族的族长,有的是四大部洲的同道,想必来此,就是为了这块儿石头吧。” 面容冷漠的蛟魔王竟然难得地微微一笑,说着便伸出密布符文禁制的手掌,那手掌之上,赫然现出一枚石头。 这石头其貌不扬,通体玄黑如渊,被鹏魔王掌中五指升起的道道黑色禁制纹络,包裹束缚。 圈圈光晕如水散开,波动冥冥。 一股玄水深渊,宁静悠远的意境,一下子便笼罩在整个妖师殿广场。 妖师殿青碧琉璃瓦上,哪怕有后天禁制存在,也是轻覆了一层幽幽玄冰。 一些金仙级妖圣的目光顷刻之间,便被吸引其上。 不仅如此,就连身为太乙金仙强者的真武大帝,也是从椅子上霍然站起。 三步两步之间,便向窗格走去,静静伫立。 其人身形挺拔如松,眼神幽深难测。 他之所以来到此地,除了是为护得天庭大公主红儿的周全之外,便是为这玄石而来。 妖师鲲鹏的大罗之道,于他而言,印证己道,可谓好处多多。 严格说来,他所走之道,与妖师鲲鹏颇多相似。 陆北望着虚空上的那枚玄石,目光沉寂默然,清秀文弱的面容上微微有些苍白。 掩藏衣袖下的手掌,就是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所悬的‘三生’神剑。 他能感受到胸中阴之五气正在蠢蠢欲动,奔腾呼啸。 似乎仅仅只是那枚玄石泄露的一丝灵机,都让他丹田之中的法力长河,波涛汹涌,久久不能平静。 一旁的红儿公主目光闪烁,她隐隐明白了什么。 “诸位,玄石之妙用……本王自不多说,大家想来也能明白。” 蛟魔王阴鸷目光微微柔和,重重咳嗽一声,继续沉声道:“此物有着师尊布置手段,希望诸位不要生出非分之想。” “那是自然。” “蛟魔王说笑了。” “……” 北俱芦洲妖族的几十名真仙大妖,以及十余位金仙级妖圣,同时出声附和道。 蛟魔王面无表情,粗糙宽厚的手掌高高扬起,那枚玄石突然脱掌离去。 就在这时,一道黑色披风荡开一条光路,流光几次闪耀,便已经来到玄石之畔。 遁光之速,迅疾难言。 “哈哈,这玄石是老朽的了。” 一个形销骨立,脸颊瘦长的黑袍老者,将玄石一把握在掌中,大笑着就要冲天外遁去。 事发仓促,谁都没有想到。 竟真的有胆大包天之人,悍然抢夺妖师之物。 “苟凡,放下玄石。” 一些真仙级大妖,身形陡动,越出琼楼,高声冷喝道。 这狗凡正是从天狗一族所在琼楼之上,飞跃而出的天狗族长。 “他不是老祖,方才族中刚刚传来消息,苟族长已经陨落在闭关的洞府之中。” 一位天狗族的妖帅,这时急冲冲地跑到天狗一族所在的琼楼之上。躬身向已然惊骇莫名……天狗一族的天仙妖王们回禀道。 这回禀声音不刻意压制大小,一下子便传遍了整个妖师殿冰玉广场。 “不知死活。” 毕方一族的族长,火封老眼微眯,嘴角挂着一抹不屑的冷笑,森然道。 果然,带着玄石那位天狗一族的‘苟凡’在虚空之中,还未完全遁出妖师殿界域。 妖师殿上空道道先天禁制发动,与玄石遥相呼应。 “咔嚓,哗啦。” 一根根如婴儿手臂粗细的灰色雷霆锁链,自天空劈来,最终劈在‘狗凡’天灵之上。 灰色雷霆锁链携带着一股毁天灭地的焚寂气息,令人战栗心悸。 在这雷霆锁链抽打之下,‘狗凡’一下子便被打出原形。 只见,半边马形身躯都为之四分五裂。 正如随意丢弃的抹布一般,四处飞扬飘浮在虚空四处,焦臭刺鼻的气味随风飘扬。 可那四分五裂的焦黑身躯,仍自在一刻不停地疯狂蠕动,似乎要一念之下,滴血重生。 “哗啦啦……” 天上的雷霆锁链,再次挥舞抽动。 灰色雷霆锁链连连劈在‘苟凡’身上,几次三番之后,此妖终于生机全无,真灵泯灭。 只余一颗黑幽幽的石头,在虚空之上不停地闪耀着丝丝缕缕的玄色光芒。 “金仙妖圣。” 藤祖失声惊呼道。 那一张枯皱的面容之上,两道绿色断眉下的老眼中布满震惊之色。 方才,竟然是一位金仙妖圣,想要强夺玄石……但依然还是被那道道灰色雷霆锁链给生生劈死。 众妖噤若寒蝉,心生惴惴。 “玄水之雷,生生不息……妖师果然还是有所布置。” 真武大帝气势沉稳地站在陆北身旁不远之处,望着眼前的惨烈一幕,清隽的面容微微变色,低声自语道。 这玄水之雷,纵然身为太乙金仙的他,都要小心应对,着实不凡。 而那金仙级妖圣尸身的巨大头颅之上,依稀还能够辨别出面容。尤其是那骏马一样的身躯,两片翅膀,长蛇一般的尾巴,实在令一些真仙级大妖印象深刻。 马身而鸟翼,人面蛇尾,嗜好举人,名曰熟湖。 “这是妖圣虞蒙,他不是熟湖一族唯一的金仙级妖圣吗?” 鹿蜀一族族长面现惊异之色,失声惊呼道。 据说熟湖一族,唯有一位真仙级大妖,名唤虞蒙。 此妖在十万年前,偷偷潜入妖师殿,几次三番窃夺上古妖术。 最终被妖师投影发现,一掌重创之。 后来,虞蒙便是不知所踪。 不想十万年过去,这虞蒙竟然也成了金仙级妖圣。 然而这厮仍是不知悔改,在此刻再次潜入妖师殿,试图偷盗玄石,结果不幸身死。 也不知道这位熟湖一族的妖圣是怎么想的,为何如此执着地要潜入妖师殿盗窃东西。 蛟魔王几步踏过虚空,伸手接过玄石,冷笑道:“看来总有一些自持神通广大之辈,不知万载修行不易,作此愚蠢之举……恩,还有想抢的吗?” 蛟魔王睥睨四顾,目光桀骜不逊。 那玄石也随之向空中抛去。 玄石缓缓升上高空,最终停立高于所有琼楼之上的九丈之地。 玄石幽幽转动不止,墨色光华如水流淌。 不大一会儿,就慢慢笼罩在整个妖师殿虚空。 就在这时,金仙级妖圣齐齐屏气敛息,以自身真灵去静静感知其上冥冥波动。 至于一些真仙大妖,见此也是有样学样,以真灵去感知其上波动。 呼吸静止,心跳骤停。 唯有如此排除一切自身干扰,方可以自身真灵投入其中,感悟波动。 可有的真仙也不过坚持了一刻钟时间,妖躯便是颤抖不停,额头汗出如浆。 只觉难以为继,心神消耗过大。 一个个便是睁开惊喜交加的眼眸,静静整理所获,面上都是不由自主地露出喜色来。 显然,方才领悟了不少关于大罗之境的玄妙。 这些真仙大妖正待再次以真灵感悟,然而无论如何都无法沉浸下去了。 面上懊恼不已,只差捶胸顿足。 陆北面色平静,心中暗道,好险。 若他方才贸然出手抢夺玄石,恐怕也不会比那位金仙级妖圣多活上一时片刻。 这时,他倒是没有像身旁的真武大帝一般去感悟玄石其上玄妙波动。 而是在不断地分析着方才那先天禁制的波动,心中苦思对策。 正文 第一百七一章 这烫手山芋 “陆北,不要做傻事。” 一袭红色宫装长裙,身材高挑,气质冷艳动人的红儿公主,光洁如玉的额头之下,那两道秀眉紧紧蹙着,以神念向陆北传音道。 “你……” 闻听此言,陆北面容微变,心中杀机如水暴涨。 此女为何认出了他? 莫非是那灵应小道童告诉她的? 陆北面上阴晴不定,望着红儿公主,同样以神念传音,沉声道:“红儿姑娘,陆某不是太明白你的意思。” “陆北,你是不是想夺下那枚石头?” 红儿公主如翠羽一般的弯弯淡眉之下,明眸之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肌如白雪的面容上,有着笃定之色。 “红儿姑娘,陆某根本就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而且陆某也不认识什么陆北,你认错人了。” “好,你不承认吗?”红儿公主明丽玉容之上,转而带着幽幽冷意,冷声道:“陆北,你这变化神通的确不凡,但是也休想瞒过本宫的眼睛。” “本宫?”陆北心思转动,见此女先前应不是在诈自己,也不再与其虚以委蛇,直接冷着脸出言问道:“你应是天庭大公主吧?” “不错,本宫便是天庭大公主……这次下凡,便是为你陆北而来。” 红儿公主方才终于想通一些关节,与其和陆北纠缠不清,倒不如将话题引到昆仑镜,直接向其人问询索要,同时也可借天庭大势压迫。 至于一些事情,无论这陆北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傻,都让它随风轻逝好了。 这些心思在红儿公主心中一一闪过,她终于下定决心。 “为陆某而来?”陆北向前一步,居高临下地望着红儿公主明丽莹澈的眼眸,淡淡笑道:“莫非你堂堂天庭公主,动了凡心……看上了陆某不成?可陆某记得分明以前未曾见过红儿公主,莫非是神交……” “你……胡言乱语。” 红儿公主冷艳清丽的面容之上,现出一抹恼怒。 神交,他果然是在故作不知。 “那又是什么原因?” 陆北缓缓收起面上笑容,冷漠冰冷的目光注视着此女,再次传音问道。 “你是不是拥有先天至宝昆仑镜?” 红儿公主微微向后退了一步,如水目光直视着陆北,不放过陆北神情之上的任何一个细节。 “没有。” 声音不疾不徐,神色平静无波。 “陆北,此物是我天庭之物,还望你原物奉还。否则……你作为真仙强者,应该知道一件先天至宝的珍贵……天庭不会善罢甘休。” 红儿公主根本不理睁着眼睛说瞎话的陆某人,循循善诱道。 “你说完了。” 陆北望着红儿公主,神色淡淡道。 掌中妖术蓄势待发,他已然动了杀心。 这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危机。 他不知道此女如何知道昆仑镜是在自己身上的,但此女竟然一副笃定至极的样子。 若三界一些仙人知道,一件先天至宝在他身上,足以让他陷入万劫不覆的境地。 对于此女,若有可能……他甚至不会让其活着回到天庭。 不过,此女竟然把他当作真仙强者,莫非这就是她没有出手的缘故。 恩,或许还有身在妖师殿……不便出手的原因? “你还有什么想法。”陆北不置可否地道。 “只要你将那物交还给本宫,作为回报,本宫可以不追究你先前的冒犯。” 红儿公主神色冷清,打量了一眼陆北渐渐阴沉的脸色,神色不自然地清声道:“不仅如此,那玄石本宫可全力帮你夺下。” 陆北心中冷笑一声,此女还真是一贯的没脑子啊。 先天至宝与他性命交修,该是何等珍贵,又岂是她三言两语就可以拱手想让的。 还真是……天真的可爱。 陆北面上满是嘲弄之色,正待出言讥讽,这时整个妖师殿广场突然如墨漆黑,神念一片迷茫。 继而,一道如电身形便向那颗玄石冲去。 陆北瞳孔微缩,冷笑道:“不必了。” 盖因,一个与此时他变作的‘陆瑜’之相一般无二的人影出现在高空之上。 此人身形之快,几乎一闪而过,探手便向玄石抓去。 玄石猛然想要爆发,呼应妖师殿上空先天禁制。 然而那人掌中突然爆发一道黑白相参的玄妙光晕,将玄石与妖师殿上空的禁制二者之间的联系……给完全切断。 威力强大的玄水之雷,根本无从发动。 陆北惊异道:“道轮之光。” 说来,他方才就打算以道轮之光切断玄石其上道尊意志与妖师殿上空禁制的联系。 唯有同一层次的力量,才能制服妖师的布置。 不过他不确定自己能否抵消这等力量,毕竟他对自己所领悟的道轮实在没有信心。 而就在他正在权衡思索之时,不想红儿公主却向自己索要昆仑镜,因此就稍稍耽搁了些许时间。 可那人是谁? 为何要变作他此刻的模样。 不好。 就在这时,四面正闭目感悟的妖圣,猛然睁开眼眸。 一见此景,怒火滔天。 他们正渐入佳境,却被人生生夺去玄石,只能无奈中断领悟之境,一个个可谓惊怒交加。 本来见那身形在虚空之上微作停顿,也不急着出手,等待着那胆大包天之人被灰色雷霆锁链给灰灰了去。 可终究是那与‘陆瑜’一般无二的面容青年,在空中闪烁几下,便向天外遁去。 “嗡嗡。” 妖师殿上空禁制浮现,道道纹络浮起,然而却被那人探出两道一黑一白的手掌,撕开一道巨大空隙,身形飞速遁过。 不大一会儿,流光几下闪烁,便消失在昏暗天际之中。 陆北面色一黑,一种日了狗的感觉浮上心头。 真仙大妖所居的琼楼之上,同样是一阵鸡飞狗跳。 “玄石……这是被人抢走了?” “蛟魔王,快快开启禁阵。”一些金仙妖圣,冷喝道。 蛟魔王此刻面容竟然出奇地平静无波,闻声便是大手挥去。 掌间星星点点的光芒,汇聚成一道光柱向妖师殿一处飞角屋檐投射而去。 虚空先天禁制以飞快的速度撤去。 蛟魔王目光阴鸷,大声喝道:“妖师有命,追回玄石者,可自行处置。” 这话一出,诸位真仙级大妖,金仙级妖圣根本未曾多想……甚至就没有留意,妖师是不是在玄石被丢之前,就已经出言吩咐的蛟魔王。 一个个金仙妖圣架起遁光神通,出了妖师殿范围,便向虚空追逐而去。 陆北心头一沉,此时也是化作一道流光,向妖师殿外的墨色苍穹飞去。 果然,陆北刚一现出身形,就有一些真仙级大妖凛然喝道:“夺玄石的贼人在那里。” 陆北冷哼一声,在虚空中化作一道金色流光,辨准方向,朝着先前逃遁的那道身形,追逐而去。 妖师殿外是广袤无垠的苍溟妖域。 暗夜孤寂,朔风如刀。 陆北疯狂催动金乌一族的化虹之术,如一颗流星一般在墨色苍穹之下摇曳而过。 这次,他不仅要知道谁在坑他,而且要夺回玄石。 金乌化虹之术果然不愧是霸道绝伦的遁术神通,没多大的工夫,陆北与那道身形的距离越来越近。 座座冰崖山峰连绵起伏,高空之上,雪花纷飞,飘飘洒洒。 一些早已追逐过去的五位金仙妖圣,此时已与那道神秘强者交手一起。 也正是这些金仙妖圣,才阻挡住了这位神秘强者的去路,方让陆北能够施展化虹之术,追赶上来。 真仙与金仙交手声势浩大,法力乱流四处纷飞,周边虚空阵阵激荡,在暗夜之中,惊心动魄。 “交出玄石,饶你不死。”一个牛头金仙妖圣怒喝道。 “哼。” 在一群金仙围攻中的那道身形,身形狼狈,但面上却平静至极。而且,那人与‘陆瑜’在面容和身材上都是一般无二。 令人感到惊悚诡异的是,连气息…… 陆北嘴角抽搐,心道,自己这到底是得罪哪位存在了,如此这般矢志不渝地坑他到底。 在斗法之时,仍不忘维持变化之形……也是够了。 “咦?那里怎么还有一个?” 一个本自站在一旁观战的金仙妖圣斜眼突然瞥见陆北到来,就是眼眸一亮,喜不自胜道:“不是化身,便是同伙。” 庞大魁梧的身形在虚空之上荡开一道云路,向陆北轰杀而至。 陆北冷哼一声,三生神剑出鞘,向此妖隔空挥斩而去。 这一剑不为退敌,只为稍稍阻隔其人,哪怕一瞬即可。 身形陡然急退,二话不说,转身就逃。 就在这时,那道被三位金仙妖圣围攻的神秘真仙强者,似乎也终于不敌两三位金仙妖圣的攻伐神通,败亡当场。 身形被轰杀成渣,如流光一般向四处飞荡。 然而还未等三位金仙妖圣反应过来,向那玄石抓摄。 玄石便化作一道流光,向天空激射飞出。 好巧不巧,飞遁之途就在陆北所逃的路线之上。 陆北心中一惊,也不管在这个时候,手里这东西明显就是一个烫手山芋。 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飞快收入怀中,化作一道金色流光,向远处天空疯狂飞遁。 正文 第一百七二章 举世皆敌手 “哪里逃……” 陆北身后正犹豫着追杀其人,还是去夺取玄石的金仙级妖圣。 眼眸大亮,只觉惊喜自天而降。 忙是抖擞精神,紧随陆北其后。 此时,一些不善遁法的真仙大妖,也是渐渐赶到此地,一个个以神念交流,互相议论纷纷。 所谈及的对象,无不是那位‘陆瑜’。 陆北先前在上古妖神碑出现之时,又是参悟神通,又是与蛟魔王放对……其形象早已在各位真仙大妖的心中留下深刻印象。 而那安然从妖师殿先天禁制下,抢夺玄石之人,不是‘陆瑜’本尊,便是同伙…… 鹏魔王身披一袭黑色大氅,鼻似鹰钩,眼眸狭长,气息凛冽。 身旁赫然跟着两位真仙级大妖,正是藤祖和地心石龙。 也不知这三个家伙又怎么凑在了一起。 鹏魔王恨声道:“两位道友,本王一时不察,竟然将那人逃了。” “陆瑜吗?他逃不掉。” 藤祖阴沉着脸道。 原来,这鹏魔王与二妖早有认识,而且交情不浅。 二妖来妖师殿的请柬,都是鹏魔王这厮亲自送的。 就在藤祖与地心石龙在琼楼之上闲谈之际, 鹏魔王自觉陆北身为一位真仙强者,恐怕他一位真仙强者难以对付。 就将陆北拥有‘三光神水’疗伤圣药的事情,告知藤祖和地心石龙二妖。 三妖便约好一同在妖师殿事毕之后,截杀那位在妖师碑前出尽风头的真仙‘陆瑜’,然后将‘三光神水’瓜分。 可计划往往跟不上变化。 这时,藤祖和地心石龙交换了一个眼色,皆是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心照不宣。 真仙,陆瑜? 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情,三光神水,只许他姓陆的有? 不过二妖也不告知鹏魔王这些隐情,却是各有各的算计。 毕竟,那陆姓小儿身上可不只有‘三光神水’这一件宝物。 就在三妖心思各异之际。 天边一道传音令简,突然破空穿梭而至,这等破空穿梭之速的传音令简,绝非大罗道尊不能制作出来。 刹那之间,这枚传音令简便在空中倏然碎成道道流光。 一道清音继而响彻整个天际。 “妖师有令,截杀抢夺玄石者。可凭其人元神印记至妖师殿内殿……参悟天玄道典。” 这声音借助某种玄妙莫测的力量,近乎传遍了整个苍溟妖域,天空雪花越来越大,漫天风雪呼啸不止。 一些真仙大妖面容狂变,呼吸粗重,天玄道典? 据说其上可是有妖师的核心传承,妖师竟然舍得拿出此物来酬功? 一些真仙大妖忙是以神念交流半晌,便各施秘术,三三两两地向陆北追杀而去。 藤祖目光阴沉,压低声音道:“两位道友,此事麻烦了。” 若所有真仙去围追堵截那‘陆瑜’,一旦‘三光神水’暴露,哪还会有他们三妖的份儿。 不过,唯一庆幸的是,没有人知道那位‘陆瑜’不仅夺走了玄石,而且身怀‘三光神水’这等疗伤圣药。 “道友不必担心,本王定比其他人先知道那‘陆瑜’的行踪。” 鹏魔王神色倨然道。 “此行全赖道友之力了。” 藤祖眼眸闪烁,拱手道。 “老藤头,莫要在这里耽搁时间,走。” 大大咧咧的地心石龙,面上也是现出一抹凝重之色,沉声道。 三妖在夜色的掩映下,化作三道流光向陆北遁逃方向追杀而去。 耳边风声呼啸,陆北架起金乌化虹之术向苍溟妖域之外疯狂遁去。 然而一路之上,一道道真仙大妖霸道肆意的妖气,在四面八方散发着冰冷的杀机,令人心悸胆颤。 陆北眸光闪烁,心中冷冽道,这玄石果然不是那么好拿的。 为了这枚石头,前前后后已死了两位真仙强者,希望自己应不会步了他们后尘。 就在这时。 高空之上,一只灰色的鹏鸟快速掠过一团乌云之后。 两道如鹰隼一般锐利的目光,向陆北所在投去。 “那夺取玄石的在这里……” 金鹏一族的妖将鹏鸟口吐人言,同时,脖子上一个环形笛子的法器,光芒明明赫赫,骤然颤鸣不止。 在寂静的夜空之中,呼应某种玄妙的力量,如水一般,向四面八方而去。 这声音借助某种特殊法器,在一刹那间,便将本是四散追捕的真仙大妖,给吸引了过来。 五颜六色的遁光,在黎明前的黑夜之中,绚烂璀璨,如同萤火聚集。 陆北面容之上阴沉似水,又是架起金乌化虹之术逃遁而去。 鹏魔王和藤祖、地心石龙三妖来临,望着那个鹏鸟妖将,冷声道:“蠢货,谁让你将消息传给其他真仙的。” “鹏魔王,既然有这般简便的方法,何苦让我等来回奔波。” 一个其形如猪,浑身青色,长着两只招风耳,口中伸出四根长牙的真仙大妖,眼露不满,面带责备地道。 正是当康一族的族长。 “哼。” 鹏魔王看着一个个神色不善的真仙大妖,冷哼一声,也不多言。 …… 如此三番,陆北不断被一些鹏鸟发现,继而与一些真仙大妖打照面,然而二话不说,飞快逃遁。 若非化虹之术太过霸道,恐怕陆北就要被这些真仙大妖给出手擒下了。 纵然如此,陆北所能遁逃的范围也是越来越小。 盖因,陆北碰上一些真仙大妖的概率越来越高。 陆北喃喃道:“这样不行,迟早要被这些真仙大妖追上。” 这些真仙大妖或许是忌惮……陆北强势破开妖师殿上空先天禁制的缘故,也不敢过分逼迫。 只是利用着鹏鸟一族的探查,将陆北化虹之术所能施展的范围一再缩小。 这是打着围猎的主意。 “陆哥哥,你往太微垣区域逃去。” 白雪探出美丽的大脑袋,清声道。 闻听白雪之言,陆北眼前就是一亮。 他可以去往苍溟妖域的太微垣,只要躲进哪里,一些金仙妖圣肯定不敢去追。 道理很简单,金仙妖圣进入其中,相比真仙大妖在修为上的优势将不复存在。 这些金仙妖圣平时仰仗修为高深,嚣张跋扈惯了。 焉知不会在太微垣中,被一些居心不良的真仙大妖击杀于太微垣中。 所以在太微垣中,他需要对付的便是真仙大妖,而且是无法施展本源神通的真仙大妖。 彼辈一身法力被禁于丹田,只余妖体天赋神通,危险程度将大幅降低。 到那时,无论他是随意找个地方,借助天罡变化第二重的玄妙,躲过这些真仙的神念搜寻……还是藏匿其中炼化极阴混鲲太冥气,都是一举多得之事。 心念此处,感受到怀中藏好的那枚玄石,陆北不仅有些苦笑不得起来。 此次妖师殿之行,还真是……出人意表。不经意间,竟然举世皆敌了……呵呵。 陆北摇头一笑,无心再思这些无益之事,不再耽搁时间,全力催动化虹之术,向太微垣区域飞去。 此时,整个苍溟妖域被漫天妖气充斥,一些真仙大妖在妖域上空肆虐而过,所过之处,鸟雀虫蚁感应到这浩瀚泠然的气息,吓得一个大气都不敢出。 四名金仙巅峰境界的妖圣则坐镇在苍溟妖域的四个方向,气息遥相呼应。 四名金仙巅峰修为的妖圣,自然包括毕方一族的族长火封。 正南方向。 虚空现出一座彩花芦蓬,红发红须的火封,坐在一张椅子之上,手中托着一个紫砂茶壶,热气从壶嘴中升腾而出。 “盈盈,别转了,转的爷爷头都晕了。” 火封冲不远处的虚空上,来回踱着步子的少女火盈,神色无奈地道。 金仙巅峰强者,当然不至于被人给转晕,这只不过是老人家逗弄孙女的言语而已。 “爷爷,你说那人为何要抢走玄石……还有那人的修为,我实在看不懂。” 火盈微微抿着洁白如雪的唇,眼眸中满是不解之色。 “谁知道呢?爷爷同样看不懂啊,两道人影气息如此相似,一个未入仙道,却能施展出我族神通……并且举手投足之间,有着真仙大能的气象……而其本尊破禁离去的手段,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火封以一个金仙巅峰强者的卓绝眼力,在自家孙女面前,分析着方才陆北和那道假冒陆北的强者,抢走玄石的经过。 显然,火封是把陆北当成了那位夺石真仙的本尊或是化身了。 “爷爷,若他从这里逃离,你会放他一条生路吗?” 火盈两道苍青弯眉之下的眼眸,满是好奇地望向火封,清声问道。 火封对着紫砂壶的壶嘴咕咚咕咚地饮了一口,目光悠远道:“或许吧……” 正文 第一百七三章 波谲云诡处 苍溟妖域。 这里是无始无终,无边无涯的北冥。 “呼呼……” 寒风呼啸不停,然而未曾结冰的北冥之洋,却并无任何波涛生起。 玄水幽幽,雾气苍茫。 在那缭绕的苍茫雾气之中,一袭青色大氅,戴着乌色斗笠的老道手持一根竹竿,盘膝坐在一块儿平整圆润的冰石之上,似乎正在垂钓。 这老道身形高大,身穿一袭青色道袍,一柄银丝拂尘别在背后。其人面目奇古,神情沉寂,两道眼皮微微耷拉着,好似睡熟一般。 然而,宽厚的手掌握着的那根节节如鼓、莹莹似玉的钓竿,纹丝不动。 “风止了。” 老道缓缓睁开眼眸,没有虚室生电,暗夜乍白……只是让这老道从虚幻变得更加真实。 “哗啦啦……” 北冥之水无风生波澜,一道圆形墨色光轮,荡开厚重幽寂的北冥之水,在虚空出现。 光华耀世夺目,足以与日月争辉。 墨色光华如涓涓溪水一般,几乎是在一念之间,便席卷了老道的神念感知。 极致的黑暗好似笼罩了整个北冥,仿佛此人天地一现,便要汲取走世间所有的光明。 以己道篡天道…… “终于沉不住气了吗?” 老道淡淡一笑,手中青玉竹竿轻轻抛起,根根翠毫之光,在虚空中抖出一圈圈青纹涟漪。 这涟漪在一瞬之间,形成一道青色光轮。 一刻不停地散发着冥冥波动的光轮边缘,尚有一圈圈淡淡黄色光晕,在漆黑如墨的虚空之中熠熠闪烁。 光芒丝丝缕缕,一下子便如黑暗中的灯火,驱逐了漫无边际的黑暗和寂静。 墨色光华和青色光华,初始各占半边苍穹。 然而…… “哼,区区善尸也敢来阻本座。” 北冥之水咆哮更急,墨色光华越发妖冶。 随着这一声冷哼,便将青衣老道的道轮之光给驱逐到天边一角之地,青色光芒黯淡微弱,仿佛摇曳不停的风中烛火,苦苦支撑。 “道友,你过不去,还是莫要白费力气了。除非……” 老道面上笑意渐渐收敛,其人霍然自冰石上起身,冲霄而起。 精、气、神三花在灵台上空现出。 庆云万道,清光垂条。 一团黄色光华包裹的灵宝,自庆云之中飞起,土固木源,生生不息。 天穹之上重新呈现出一分为二,势均力敌之境。 “这才够看……镇元那老匹夫以为二十万年前,勾连别人打伤本座,就以为本座就是他区区一尊善尸可以对付的?” 北冥之水,倏然升起。 在虚空中形成一道高大人影,这人影浑身被一团黑色盈盈水光完全遮蔽,面容模糊不清,气息似存非存。 “道友以一道神念分身能与贫道善尸之身论道不分上下,确是不愧妖师之名。”青衣老道微微笑道。 随着字字铿锵的话语,老道如星辰一般悠远深邃的眸子之中,依稀有着圈圈清光之晕闪烁。 其人似乎根本不为妖师言语之中……对本尊镇元大仙的不敬,感到任何恼怒。 “地甲道友,本座一直想知道……二十万年前,那一位道友是谁?” 妖师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和一位老朋友对话一般,向镇元子的善尸地甲问道。 镇元子善尸地甲淡淡一笑道:“道友莫要再问了,贫道也不会说。” 镇元子善尸地甲挥手之间,右手将那根青玉竹竿牢牢掌控,神色平静地望着眼前这位以卑鄙阴险闻名上古的妖师。 “怎么,还不死心……想要灭去本座这一道分身?” “若有可能,贫道是想送道友去见帝俊和太一那两位道友的。” 风轻云淡的话语之中,暗藏杀机。 “哈哈……”妖师神念分身朗声大笑,冷哂道:“地甲道友修为不高,口气不小。” 很难想象,以心性深沉,性格狡诈闻名世人的妖师鲲鹏,竟然能发出爽朗的笑容。 “即使道友不说,本座也有几分猜测……待本座得暇,定当向那位道友讨教一二。” 言及此处,黑色水影轰然消失,北冥之水波澜诡谲,幽幽流转。 镇元子善尸地甲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良久之后,方喃喃道:“那接下来,就看谁算计高深了。” 在这个道尊强者不能全力出手的时代,二十万年的那一战,代价是巨大的。 可一切却很值得,妖师鲲鹏从此不出北冥,只能暗中筹谋算计…… 太微垣。 星光万道,山峦起伏。 冰崖、幽谷、荒原、在陆北脚下一一掠过。 陆北面容苍白,嘴角带着嫣红血迹,神情沉静如水,目光快速逡巡之处,便向一道深渊遁去,踏临虚空之上。 陆北以神念观察脚下深渊,直觉难以窥测到到底有多深。 耳边阵阵冷风不时呼啸,卷起一股股黑色雾气,在虚空来回飘荡环复,似乎在遵循着某种玄妙的轨迹。 陆北无力地伸出左臂,其上七星之光熠熠闪烁,映照的半边臂膀都为之透明如玉。 “就是这里了。” 陆北眸光微敛,沉声道。 自他进入太微垣之中,左臂上的‘七星璇杓’图案都在隐隐发烫。他心知有异,于是就随着莫名之力的指引,在躲过地心石龙和藤祖二妖的追杀之后,终于来到此地。 “嗷呜……” 隐隐约约的野兽嘶吼自深渊底部……随着寒入灵髓的冷风,飘出深渊。 陆北静静聆听半晌,神色微变。 忽然感应到远方的流光划过天际,冷笑一声,很快化作一道流光向深渊底部激射而去。 掌中‘三生’神剑连连劈斩,在深渊半空之处不显眼的黑色崖壁之上,开辟出一方入口极小,内部空间同样不太大的简陋石室来。 一个杏黄蒲团落在空地之上 陆北眼眸闪烁,沉声道:“还是先将玄石中的极阴混鲲太冥气炼化再说……至于七星璇杓的异动,以后再慢慢探查。” 就在陆北盘膝打坐,慢慢以三光神水治疗所受本源之伤,以待为炼化玄石作准备之时。 一绿一黄两道流光在深渊上方落下。 “老藤头,那小子最后气息是消失在这里吧?”地心石龙瞪着如铜铃一样的大眼,来回以神念搜索,惊异道:“这气息竟然完全消失不见了?” 藤祖枯皱面容之上,同样带着神念搜索后的失望之色,良久之后,森然道:“应该是藏匿起来了……” 时间倒退到两个时辰之前。 太微垣外。 鹏魔王和地心石龙、藤祖以及北俱芦洲的各大妖族,二三十位真仙级大妖面面相觑。 当康一族的族长,肥头大耳,长着四根雪亮獠牙的师皋,神色狐疑道:“鹏魔王,那人气息最后当真消失于此地?” “哼,”鹏魔王冷哼一声,挥手将一个黑袍的鹏鸟妖将,抓住妖将细长的鸟脖子,冷笑道:“你来告诉他。” “禀告……各位大圣,那人遁光最后确是消失在太微垣外。” “这……” “这又有何惧之,我等又不是没有炼体神通……进去追杀不就是了。” 一个身穿大红襦裙,外披淡黄色烟罗纱的妙龄妇人,捂着嘴媚笑着说道。 这妙龄妇人修为在真仙巅峰道行,声音清灵动听,此时一双眼睛,两对儿眸子之中,闪烁着奇异动人的光芒。 此女正是重明鸟一族的族长。 一位真仙大妖和金仙妖圣呵呵一笑,权衡利弊之后,已经在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尤其是那三位平日里,行事张扬无忌的金仙大妖,心道,进入太微垣,本源神通受制。 一身浑厚至极的法力除了跑路之外,根本毫无作用。 无异于是放弃了自身在修为之上的优势。 见众妖面上都是现出踌躇之色,藤祖就是冷哼一声,心中冷哂道,竖子不足与谋。 地心石龙咧嘴大笑道:“诸位道友既然不敢去追,那老龙就只好先行一步了。” 地心石龙本体是七万里地底下的一只石龙得道,一身防御神通力敌金仙而不惧,自然不怕在太微垣中的妖体斗战攻伐。 说着,地心石龙和藤祖交换了个眼色,二妖和鹏魔王招呼一声,三妖便一起向太微垣飞遁而去。 正文 第一百七四章 太微垣内外 太微垣外。 随着时间过去,四位金仙级妖圣赫然只剩一位。 正是獬豸一族族长。 其人是一位身形魁梧高大,然而瘦脸狭长、鼻塌眼小的老者。 恩,就是那位……在先前三位金仙级妖圣出手围杀盗取玄石的‘陆瑜’时。 而在一旁观战,等着捡便宜的那位金仙级妖圣。 后来追杀陆北,也没有追上。 獬豸此刻行迹猥琐地混迹在一众真仙大妖行列之中,收敛一身浑厚强大的金仙气息。 眯缝着一对儿绿豆小眼,也不说话……掩饰着眼中不时绽放的道道精光,不知是在打着什么主意。 这厮仗着獬豸一族族人不多,几千年来,凭借着自身金仙的强横修为,可是没少在北俱芦洲坑蒙拐骗。 他如何敢进入太微垣中,万一被早已怀恨在心的真仙大妖围攻,岂不冤枉。 不过,这厮也不离去…… 至于数斯一族族长、胜遇一族族长、狡一族族长……这三位金仙级妖圣则早已各自带着族中的四五位真仙大妖,进入了太微垣之中。 突然天边数十道流光飞快划过。 正是随之赶来的蛟魔王,身后跟着一些自持神通强横……或是来看热闹、或是打着主意的天仙妖王。 以及真武大帝、红儿公主、青翟仙子一行。 当康一族族长师皋,肥嘟嘟的脸上,挂着谄媚的笑意,飞遁到蛟魔王面前,神色恭谨道:“蛟魔王,尊者可有新的谕令?” 蛟魔王眉骨高耸,目光阴鸷,面容神情让人看不出喜怒,不答反问道:“诸位不进太微垣中捉拿那人?” 师皋两只招风耳摇晃不停,讪讪笑道:“某家天豚真身还未大成,实在力有未逮的很。” 蛟魔王冷笑一声,笑容之中满是嘲弄和不屑。 北俱芦洲的真仙大妖堕落如此,令人齿冷。 师皋这厮身为堂堂真仙强者,连自家当康一族传承的天豚真身都未修至大成,废物至极。 蛟魔王冷笑一声,目光一一扫过北俱芦洲二十余位真仙大妖,这些大妖多半都是一族之长。 在蛟魔王的目光之下,都是微微不自然。 蛟魔王冷笑一声,心道,师尊先前所言果然不错,这些大妖果然没有血性追到太微垣之中。 不过一个疑惑也是浮在心头,师尊到底是在算计什么呢? 蛟魔王此时心中不断浮起在大祭礼之前,去往妖师殿见妖师的场景…… 殿中,薄雾冥冥,光线熹微。 “咣当。” 踏入空旷孤寂的殿内,蛟魔王身后两扇大门霍然合上,以先天灵宝为核心布置的先天禁制无声流转,完全了隔绝一些大罗道尊的探查。 蛟魔王心神震撼,眼眸惊异难言。 盖因,眼前是一座巍峨高大的青铜巨门,巨门边缘锈迹斑斑,其上玄色光晕流转不息,令人心神摇曳。 蛟魔王实在难以想象这样高大的巨门,到底是如何在妖师殿中立下的。 只能是归于自家师尊神通莫测之能。 两扇巨门花纹繁复,赫然铭刻着清晰的图案。 左边是鲲,右边是鹏。 蛟魔王拱了拱手,恭谨道:“弟子求见师尊。” 话音方落,青铜巨门生出一股莫大吸力,将心神惊异的蛟魔王吸入其中。 直入北冥之底的妖师宫……那里才是妖师鲲鹏的真正道场。 一座八角祭坛之上,十根通天巨柱,散发着玄妙的光晕,喷涌着的十根符文锁链,正缠绕着一只巨大的鲲鹏。 十根通天巨柱一刻不停地抽取上方北冥之水的水元精华,淬炼成一道道玄雷。 以符文锁链不停地降下玄水之雷,向鲲鹏抽打而去。 鲲鹏形态疲惫,眼眸中流露出无限沧桑之意,两只神骏的翅膀其中一只,赫然有着一道平滑如镜的伤口,几乎半斩一翅。 其上白色光晕流转,难以磨灭。 这分明是道力之伤! 不过,在十根通天巨柱所激发的玄雷之下,那白色光晕不断与玄雷攻杀消融。 “师尊,您?”蛟魔王慌忙屈膝跪下,不敢多看一眼,恭谨道:“师尊……” “怎么,吓到了?本座还死不了……” 一股威凛天下,睥睨四方之意,在散发着沧桑虚弱气息的妖师鲲鹏身上发出。 “弟子不敢。” 蛟魔王连连叩首不停,口中连道不敢。 实在是蛟魔王这厮是第一次见到妖师真身,就算昔年妖师向蛟魔王传授神通,也未曾以真身相见。 “你且近前来。” 妖师声音平静地道。 蛟魔王忙是向前膝行几步,来到祭坛下的玉阶上。 良久之后。 “师尊,这玄石既然是师尊本源之气凝就,可为何……” 蛟魔王欲言又止道。 他实在难以理解,以妖师此时伤势,为何还要强行抽取自身本源,凝就玄石。 “不必多问……为师自有打算,你到时只管来这里拿玄石即可。” 妖师鲲鹏说着,自口中轻轻吐出一物,静静漂浮于虚空。 其物圆润光滑如黑玉莹澈,其上幽幽光华如水流动。 正是玄石。 蛟魔王沉声道:“弟子醒得了。” “等此次事毕,本座全力助你登上金仙境界,来日踏平北海龙宫……”妖师鲲鹏说完,便静静地闭上了眼眸,道:“退下吧。” 蛟魔王身躯猛然一震,顿首拜了一下。 一道墨色光柱自天而降,将蛟魔王传送至道场之外。 “哼,”一声冷哼响彻在这方空间,自语道:“这场棋局,本座已落一子,就等道友了。” …… 太微垣之外。 随着蛟魔王的言语落下,一些真仙大妖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处,也不知达成了什么协议。 最后有着七八道流光向太微垣飞去。 剩余十几位真仙大妖,以当康一族的师皋为首,将方圆不过几十万里的太微垣区域给完全包围起来……作那守株待兔之举。 而獬豸一族的那位金仙妖圣,则是悄然飞上虚空,放出神念感知,好像也是打着同样的主意。 “青翟仙子,那位陆道友处境不妙啊。” 食神目光微沉,做出一脸担忧之色道。 没想到,那位‘陆瑜’竟然如此作死,他先前的谋算之举,尚未奏效。 又出了这等状况。 不提进入太微垣搜寻的三位金仙级妖圣……单说太微垣外二十余位真仙强者,此子都插翅难逃。 至于其人到底是不是真仙强者,此刻一切都不重要了。 北俱芦洲的真仙大妖在玄石和妖师承诺的【天玄道典】诱惑之下,已然在太微垣内外布下天罗地网。 那陆瑜必死无疑。 至于三光神水救下青霖那头小畜生云云,自然一切休提。 闻听食神之言,青翟仙子微微变色,望着其妹青霖的目光,越发惆怅起来。 也不知这位陆瑜道友是怎么想的,为何要夺走玄石呢? 显然,青翟仙子已经把抢夺玄石的人当成了陆北的化身。 一袭红色宫装长裙,亭亭玉立的红儿公主,微微抿唇,目光幽幽地看着太微垣方向,此时心思烦乱无比。 陆北……你这究竟是得罪了何方神圣啊。 让一位真仙强者临死也要算计你一把。 几十名真仙大妖,数十位金仙妖圣,纵然是一位太乙金仙在此,都难有生机。 红儿公主越想,心神越恍惚,明眸之中满是担忧之色。 也不知是在担忧陆北的安危,还是在担忧昆仑镜的下落。 真武大帝静静站在一旁,神情漠然,身旁跟着扎着双丫髻的小丫头余言。 眉眼青稚的问题少女,此刻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苍白柔弱,小嘴撅着,喃喃道:“陆叔叔,不是要躲避仇家吗?怎么又招惹了那么多仇家……” 正文 第一百七五章 异变陡然生 太微垣。 深渊。 高空之上,不时有流光闪烁,那是以神念搜寻陆北踪迹的金仙级妖圣。 “道友,可有所获?” 带着三四位真仙大妖扈从的胜遇一族族长,沉着一张红脸膛望着藤祖和地心石龙二妖,颐指气使地问询道。 眼前二妖和鹏魔王先行进入太微垣之内,自然掌握陆瑜的信息要多一些。 藤祖眉头紧皱,闷声道:“气息最后应是消失在此地。” 地心石龙一张粗犷面容之上,毫不掩饰心中的不满。 心道,我等又不是你的属下,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算是几个意思。 自从地心石龙在幽冥界,从北斗七星宫中夺得一枚星源珠,此刻修为已然直逼真仙巅峰之境。 而且在这太微垣之地,防御神通无匹的地心石龙,丝毫不惧眼前的这位金仙妖圣。 这时,天边十余道各色各样的流光划过暗夜天际,妖气冲天,席卷雪花。 正是鹏魔王和数斯一族族长、狡一族族长,以及各自带来的四五位真仙强者。 太微垣说起来才多大,三位金仙妖圣带领族中真仙大妖,十余位真仙以上的强者,在太微垣之内,已是来回搜寻了数十遍。 莫说是陆北,就是一只蚂蚁都不可能在这些大妖的眼皮底下遗漏过去。 鹏魔王沉声道:“诸位,那陆瑜多半是藏匿在这太微渡了……” 数斯一族的族长是一位眼眸灰褐,肤色绀青,身形高大的白须老者。 闻听鹏魔王之言,就是疑惑道:“这里莫非是星光之下,北极之曜的太微渡?” “正是太微渡。” 鹏魔王神色凝重地道。 太微渡正是苍溟妖域太微垣之内,无极乱磁之光的由来。 所谓无极,不仅仅是在方向上的毫无规律……就是在时间上也是没有任何规律可言的。 每到爆发之时,太微左右星垣其一、或其二的星磁之力,就会投射在这片广阔的深渊区域。 继而延伸到整个苍溟妖域的太微垣之地,弥漫四方上下虚空。 到那时,太微垣混乱法则将会达到巅峰,就是真仙级大妖都不可能在这一区域施展出法力。 甚至,以法力催动的遁法神通都是无法施展而出。 换言之,这道毫不起眼,但上应太微星垣诸星的深渊……便是整个太微垣无序法则的来源。 至于为何要称此地为太微渡? 看看横亘在诸位真仙眼前这么一道黑黢黢、隔岸遥远的深渊,就知道……纵然是金仙妖圣,也是不可飞渡。 盖因,在飞渡过程之中,极有可能法力被封扰,遁法神通施展不出,跌落下去。 “看来那陆瑜多半是躲在这道深渊之下了。” 狡一族族长瓮声瓮气地道。 这位金仙妖圣,身穿犀牛皮甲,一张方正脸膛之上,道道黄色豹纹,向两只类似狗形的耳朵延伸而去。 三位金仙级妖圣,连同族中带来的十余位真仙级大妖,一时间都是神色踌躇了起来。 另一方,蛟魔王和藤祖、地心石龙三妖也在商量计策。 此地的棘手之处正在于……三位金仙妖圣、十余位真仙大妖,不敢全力施展神通去探查陆北的藏身之地。 而以神念传音交流的藤祖、鹏魔王、地心石龙三妖似乎已经商讨出了结果。 藤祖冷笑一声,阴森道:“两位道友,老朽天赋神通,可以一探此人藏身之地。” 鹏魔王心中大喜,言道:“计将安出?” “巧了,老龙这里也有一法。” 地心石龙咧着大嘴,大眼珠子来回转着,同样出言道。 鹏魔王笑道:“那本王坐观两位道友手段。” 藤祖微微点头,摇身一变,一棵参天枯藤现出。 不是大树,正是枯藤。 周身焦黄乌黑的枝叶扑簌而落,枯皱的藤皮之上,两道眼眸精光四射,藤祖冷声道:“枯藤逢春,遇阳则发。” 一根根枯藤自身上绵延而出,向脚下坚硬如铁的山石,扎根而去。 “噗嗤,噗嗤。” 这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分外清脆。 这便是藤祖的天赋神通。 每一根藤条便是神念分身,一旦探查到陆北所在,便可接引此妖本尊降临。 地心石龙看了一眼,咧嘴笑道:“老藤头这一手神通倒是不凡,老龙也不能落后不是……” 说着,轰隆一声。 一条淡黄色的土龙在空中现出身形,摇头摆尾。 大口一张,漫天黄沙和着雪花扬起,形成一块块巨石。 “嘶,轰隆。” 巨石疯狂蠕动,如同破壳的雏鸟一般,飞腾出成千上万条通体浊黄的独角小龙。 “孩儿们,还不快去。” 地心石龙咧嘴笑道。 独角小龙张开大嘴,挥舞着龙爪,便向脚下山石投去。 “磕巴,磕巴。” 黄色小龙不断向山石探索,眼前偌大一片空地,以肉眼可见的迅疾速度,鼓起山丘。 鹏魔王叹为观止道:“两位道友,好手段。” 这分明是利用天赋神通,并未有丝毫法力波动。 充分避免了在施法过程之中,太微渡爆发出星磁之光的干扰。 “刷刷……” 鹏魔王阴鸷的目光望向天际,只见北极诸天……太微左右星垣的星光炽耀无比,璀璨夺目。 星辰之光如柱投下眼前寥阔至极的深渊,一道道光漩如水荡漾,轨迹玄妙,隐隐成轮。 鹏魔王向藤祖和地心石龙望去,心中大松。 然而……藤祖和地心石龙除却因法力暂失,缓缓落下虚空之外,所施天赋神通根本毫无影响。 这时,那三位金仙妖圣此时也将惊异目光投注过来,面上皆是带着期待之色。 若是将那陆瑜逼出来,他们这么多强者,定能将其人一举成擒。 断崖之下。 一方石室之中。 陆北此时浑然不知,就在他头顶三万里高处,正有三位金仙妖圣,十四五位真仙级大妖,正在守株待兔。 陆北轻轻取出‘三光神水’,刹那之间,满室异香扑鼻。 滴滴神水化作甘霖落下,陆北闷哼一声,后背血肉再覆,本自苍白的面容,红润许多。 “呼。” 陆北深深吐了一口浊气,看了铭印着‘七星璇杓’图案的左臂,其上蓝紫色的星光,将漆黑不见五指的石室映照得瑰丽梦幻。 陆北眸光微沉,若有所思。 喃喃道:“总算可以……抽取玄石中的极阴混鲲太冥气了。” 陆北正待取出玄石,忽然怀中玄石异变陡生。 正文 第一百七六章 沉沦太微渡 太微渡。 一方空间狭小的石室之内。 石室上空两位善于追踪的真仙大妖,藤祖、地心石龙,渐渐以天赋神通接近陆北藏身之地。 石室之外,太微左右星垣的海量星磁之力,正一刻不停地向太微渡投注而下。 陆北正待取出怀中玄石,抽炼其中极阴混鲲太冥气。 “嗡……” 怀中玄石突生异变,玄光大放。 “呼。” 玄石激射飞出,一道气质幽暗神秘的人影在虚空之中现出。 来自真仙的强大气息一下子就充斥了整个石室空间。 “陆北,多谢了啊。” 一道语气戏谑的清丽女声,响彻在整个石室之中。 继而,一道水火二行本源流转不息的禁制,被此女随手弹出。 这禁制如同圈圈光环,落在陆北丹田之内,牢牢禁锢住陆北的一颗金丹。 显然,此女并非出身妖族,在太微渡一身本源神通仍可施展无碍。 此女一双盈盈血眸转动不止,明艳的脸颊之上,满是讥讽与嘲弄。冷笑涟涟,似乎尤觉不保险。 在陆北冷冽明澈的眼神之下,轻轻伸出一根纤纤素指,向陆北额头点去。 这一下,就将陆北灵台之中的元神小人,给封禁住了。 从其上散发着玄妙浩瀚的光晕波动,这分明是用上了此女先前破开妖师殿上空先天禁制的轮回之力。 一位大罗道尊赐予她的保命底牌。 用一次少一次。 一袭绛色宫装长裙,柳腰雪肤,气质神秘高贵的游方掌殿使灵幽,轻轻以一方手帕擦拭着自己的手指,似乎方才点在陆北额头的那根手指,仿佛沾染了什么肮脏之物。 两道英气秀眉斜飞入鬓,明丽如玉的面容,略显苍白柔弱。 一双冷厉的血眸之中,除却有着喜悦之外,尚有着几分疲惫之色流露而出。 纵然她借助轮回之力,施展出‘叠影’这样的化形神通,也终究是受了反噬之伤。 那三位金仙妖圣手段果然狠辣无比,直接让她天影化身形神俱灭了。 凡真仙者,大多都有化身。 不过灵幽不同于其他真仙强者,此女化身不借助于任何灵宝修成,而是借助自家影子化身而出。 这天影化身神奇之处,其一,在于幻化万千,炼形分神。 所谓日光之下,影子本质都是相同。 这也是先前此女能够完全幻化出‘陆瑜’之相,在气息以及真灵波动上与‘陆北’一般无二的缘故。 若非如此,何以瞒过连同毕方一族族长火封在内的金仙巅峰强者。 其二,修为可与本尊修为等同。 灵幽是水、火二行圆满的真仙巅峰强者。 这道天影化身自然不同于其他真仙炼出化身,只能发挥出其本尊三成实力。 比如,昔年幽冥界之中,阴阳法王以玄牝珠炼化出的化身,便只能发挥出其本尊真仙修为的三成之力。 因此,阴阳法王和千面天妖的化身,才会在面对阴司一位黄泉节度之时,周旋良久,不能一击而杀。 简而言之,灵幽这具天影化身,在玄妙之处甚至可与大罗道尊的三尸化身相媲美。 一具这样的天影化身损失,灵幽本源受创也是在所难免了。 毕竟,影子本质上就是生灵的一部分。 天道之下,亿万生灵无不追求圆满。 若此女不能将那道毁去的影子化身,再次凝就而出,恐怕此生无缘大道。 灵幽紧紧抿着苍白的绛唇,血眸冷闪。 心道,只要夺得玄石,炼化其上的极阴混鲲太冥气,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天影分身也可再次修出…… 灵幽嘴角现出一抹讥讽之色,清笑道:“陆北,果然我没有看错你……” 说着,此女玲珑的腰肢微微弯曲,身体前倾。 曲线玲珑的窈窕身段儿,配合着此女英气的眉宇、冰冷的血眸、苍白的脸颊……竟然有着一种说不出的诱惑。 一张清丽罩霜的俏脸近乎靠在陆北的面前,戏谑道:“你跑路果然够快……” 她终究没有看错,陆北这家伙遁法神通实在不凡,在金仙级妖圣的追杀之下,仍能脱身离去。 这无疑为她多争取了一些喘息之机。 陆北静静地看着一脸自得之色的灵幽,淡淡笑道:“原来是你,我还当是谁对陆某这般念念不忘……” “呵呵,”灵幽直起腰身,凝霜皓腕伸出,玉掌之中来回把玩着玄石,冷笑道:“陆北,你还是这般让人讨厌啊,可惜……你不会知道?” “知道什么?” 陆北本自平静无波的面容微微变得惊异,眸光微暗。 他的心中其实一直以来都有一个疑惑。 当年在寒冥玄冰狱之时,以此女记仇的性子,自己将她真灵投影狠狠踩在脚下,如何不会…… 不过一直以来,他从来都不敢多想。 灵幽似乎喜欢上了这种居高临下地面对陆北的高傲姿势,背剪着双手,欠身伏在陆北的耳边。 忍着鼻尖袭来陆北气息的恶心之感,贝齿轻咬着毫无血色的下唇,意味深长地笑道:“小谢,她很润哦……” 陆北如遭雷亟,心中猛然一震。 荒缪,醒悟,自责,苦涩…… 然而,还未等这股苦涩在心中蔓延开来。 “轰隆隆。” 这间临时开辟的简陋石室上空,有着石裂穿空之音遥遥传来。 上空一根枯藤破石探出,一声冷哼随之传来。 “果然是在这里……恩,怎么会有两道气息?” “哼,区区妖族真仙……”灵幽冷笑一声,柔弱无骨的玉掌轻轻翻起,道道黑色气流如涓涓小溪。 稀里哗啦,飞快地将那枯藤斩杀,残留在冰石上的黑色水渍,带着一股硝石般的气味。 水中含火,火中蕴水。 就在这时…… “你……怎么会?” 灵幽清冽的血眸,刚自收回冷然的目光,就是神色惊异地望向陆北。 盖因,陆北霍然站起,一身法力运使无碍。 她方才……不是封禁住他了吗? 陆北冷喝一声,本自在丹田中束缚金丹的水火本源禁制,被陆北以自身真仙神意消融攻杀一空。 这种禁制昔年在幽冥界时,便已经对他形同虚设了。 方才之所以留着,不过是为了麻痹此女的警惕而已。 至于灵台中的那道轮回之力,的确十分霸道。 就算以他灵台中的先天至宝昆仑镜,玄妙莫测之能,都需要他与此女拖延个一段时间方能消磨殆尽。 此时,陆北冷眸杀机暴涨,身形如电闪过,毫不留情地将灵幽握在右掌之中的玄石,一把抢夺过来。 久不使用的【噬魔】掌印猛然拍出,血气如江河滔滔,杀机如泰岳压顶。 带着陆北的含恨一击,就是向灵幽的胸口打去。 “砰。” 击在实处的声音响起。 “哼,小看……你了。” 灵幽高挑秀立的身形如断线风筝一般,向山石猛然撞去,嘴角带着嫣红的血迹,血眸之中冷光闪烁不止。 “咳咳……” 灵幽剧烈咳嗽几声,雪腻的脸颊闪现出两抹不正常的酡红。 苍白的唇,鲜血随着嘴角流下。 胸前点点带着幽幽光点的血迹,染红了此女大半个绛色衣裙,灵幽望着抿唇不语,目光冷寒的陆北,惨然笑道:“怎么,这是想杀了我?” 陆北灵觉警惕之感大增,这警惕之感不仅是来自上方即将来临的金仙妖圣……还有灵幽。 陆北冷笑一声。 他可不认为神仙巅峰一击的血印神通,能对此女造成什么致命之伤。 “嘶……” 三生神剑于不经意之间挥出,‘斩念’一剑,如莲华降世。 以迅疾之速,向灵幽发出的本源神通迎了上去。 灵幽俏脸罩霜,挥掌之间,掌心喷涌出道道黑色河流,这河流循环往复,幽幽不可测,仿佛要将陆北吞噬一空。 “哼……” 陆北闷哼一声,强忍着筋骨碎裂的疼痛。 正待借助着这股排山倒海之力,遁出这方石室空间,却不想被一道曼妙冰冷的身形猛然撞入怀中。 令他胸口一闷,一口鲜血喷出口来,正好将灵幽半边雪腻脖颈得嫣红如霞。 滴滴血珠顺着此女锁骨,向其胸口流淌而去。 灵幽莹莹血眸之中,满是羞怒,继而狠辣之色一闪而过,咬牙切齿道:“想走……一起死吧。” 此时,外间一些金仙妖圣的浩瀚气息,已经降临在这方石室之中。 “轰隆隆……” 石室霍然坍塌,三位金仙强者的妖气、来自上方万里冰石的千钧重压……在密闭的空间之中,猛然合拢一处。 一时之间,灵幽和陆北二人神念恍惚,同时被这滔天波浪给震晕了过去。 最终两人如两只折翅的鸟一般,直直地向深不见底的太微渡下方落去。 太微星垣降下亿万道星磁之光,美轮美奂,浮光掠影…… 正文 第一百七七章 壶中日月长 幽幽深渊,道道星光如璎珞垂条而下。 太微渡之上。 三位金仙妖圣面面相觑,一股啼笑皆非之感自心底莫名升起。 狡一族族长神色阴沉,仍是难以置信道:“这就让此子逃了?” “也不能算逃了吧……”数斯一族族长讪笑两声,涩声道:“这太微渡深不见底,想来此子当无生还之理。” 胜遇一族族长红色脸膛满是疑惑不解,凝声道:“方才那道真仙强者的气息,为何给本圣一股熟悉之感?” 此言一出,另外两位金仙妖圣,面上也是露出若有所思。 藤祖面沉似铁,重重咳嗽数声,望向鹏魔王,以神念传音道:“道友,这太微渡深有几何?” “容本王想想,”鹏魔王回忆道:“本王上一次查阅典籍记载,曾有一元之距。” “那就未必一定摔得死了,难道我们只有在这里等?” 藤祖实在不甘‘三光神水’随着陆北的陨落,而不知所踪,就是愤愤不平道。 地心石龙朗声道:“鹏道友,你身为金鹏一族,天赋异禀赋,何不下去探查一番。” 此言一出,其余三位金仙妖圣,也是将目光投注在鹏魔王身上。 鹏魔王面色变幻些许,似乎在犹豫不决。 良久之后,方道:“某家一人之力恐怕力有未逮,毕竟方才那陆姓贼子身边尚有一位真仙强者,这两位真仙……” 这话就没有说完,方才几位三位妖身凭借妖气能不能将那陆姓贼子慑服,他鹏魔王此刻下去,焉知不是送菜的份儿。 数斯一族族长,淡淡一笑,走上前来,道:“本圣可派两位族中真仙与你同往。” 数斯一族虽然没有金鹏一族在飞行神通之上的卓绝,但也勉强可战。 至于数斯一族的族长,他堂堂金仙妖圣,如何可以轻易身涉险地。 其余两位金仙妖圣,则是苦笑一声,实在是爱莫能助。 两位妖圣并非畏惧,虽说下去有着北极周天乱磁之光干扰,平添一些风险,但收获也很大不是吗? 且不提此地几位妖圣和真仙大妖商量对策。 深渊深不见底。 据鹏魔王所言,隐隐有一元十二万九千六百里之深。 这是什么概念,须知,前世地球直径也不过两万多里而已。 毫无疑问,随着越往下跌落,速度必然越来越快。 由于二人神念震荡,晕了过去,只能凭借着身体本能释放出法力保护肉身。 因此,随着二人向下跌落半个时辰,下落速度恍若一道流光划过。 火光摇曳,一如熊熊烈火燃起,不大一会儿,便是将二人衣物燃烧一空,皆是不着寸缕。 待到最后,若非陆北身上浮起道道血灵纹,非要被这火焰焚灭掉肉身不可。 纵然如此,身体热气升腾,仿佛烫红的烙铁一般。 至于灵幽,此女周身道道玄水光华亮起,恰到好处地将曲线玲珑之处给遮蔽这朦胧恍惚。 白皙明丽的面容,吹弹可破的雪腻脸颊连同修长脖颈,冰冷好似寒玉,此刻正应了冰肌玉骨之意。 两道人影几乎依偎在一处跌落向茫茫虚空。 就在这时,二人跌落到半元之地时。 “嘶……” 突然,一道巨大的吸力自虚空而来,将二人紧紧缠绕的身形,一同吸到一处奇妙空间之内。 绚烂星光之下,依稀可以辨出,那是一个正自在虚空之中游弋不定的壶形灵宝。 此宝通体呈藏青之色,灵光莹澈通明,神韵流转不息。 在寂静的只有暗弱星光无声降下的虚空中,散发出团团难言的玄妙光华。 壶分三层,其名炼妖。 然而只有炼妖壶的第三层,给人以真实之感。 其下两层却是虚幻朦胧。 两道人影落入其中,可谓浑然不知。 鼎中乾坤广,壶中日月长。 炼妖壶虽只一层,但其中空间广阔,好似一方天地。 苍山起伏连绵,如蟠龙卧波;云雾缭绕环复,似云涛生灭。 琼花馥郁宝草千株,赛过瑶池仙境;碧波映照彩霞万道,不弱蓬莱仙山。 有诗赞曰:远眺青山浮碧海,近观翠峦映霞云。 一轮红日之下。 “噗通。” 一方仿若碧玉倒扣,青莹澄澈的巨大水潭之中,跌入两道身形。 巨大沉重的冲击力,激荡神魂,令二人齐齐发出一声闷哼。 陆北睁开沉重的眼皮,冷眸连闪,还未探究自身的处境。 就感受到胸口有着两团山峰压得喘不过气来,手掌下意识地一把推去。 一股滑腻之感传到掌心,心中顿觉不妙。 继而杀机暴涨,正待积蓄法力,向怀中之人一掌打去。 “嘤咛……” 灵幽三千秀郁青丝散乱,露出明洁如玉的额头,一双血眸轻轻睁开,茫然还未完全消逝,乍觉危机降临。 此女冷哼一声,本自和陆某人紧贴一处的冰凉娇躯猛然分开。 “轰隆。” 水潭中水花朵朵溅起,然而最终溅不过三尺之高,便无奈落下。 灵幽心中一惊,猛然跃向水面十丈高空,方自站稳。 盈盈血眸就是闪烁不停,檀口微张,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她方才一击分明是施展出了本源神通的。 为何只有这么一点威力? 英气的秀眉紧紧蹙着,待感知到自家丹田中尚有法力,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在面对陆北之时,她法力如果全失……她就可以直接去死了。 就在这时,一阵清风袭来,灵幽忽然觉得身上有点儿冷。 低头看去,玉容就是一僵,‘噗通’一声,此女以比先前更快的速度,化作一道白色流光,跌入水潭之中。 至于为何不以法力化作衣服,此女心神慌乱之下,如何还能记得这茬。 灵幽一脸神色不善地望向对面一双冷眸幽幽的陆北,面容更加苍白柔弱。 冷冽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觉察的颤抖,厉声道:“陆北,你方才……是不是都看到了?” “看到又如何,看不到又如何?”陆北目光沉寂,神情黯然,水下的右掌已经握紧了‘三生’神剑,凝声道:“受死吧。” “斩念”一剑继承了一贯的惊艳绝伦,剑光闪烁之快……绝非言语之贫瘠可以形容。 灵幽心中一股羞怒和着屈辱的情绪不断徘徊往复,一双血色眼眸幽幽闪烁不停,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或许是想起方才二人意识混乱之际,身体不着寸缕,紧紧痴缠一处的场景。 这时,听到这声冷喝。 灵幽神色微变,突然感到一股凌厉剑气,已然凌空斩来。 下意识地就要施展出本源神通,然而终究不能施展,只得冷哼一声,使出不知多少年未曾用过的天仙神通。 此女神色虽然有些慌乱,但也不过向后退出数里,就挡住了陆北凌厉一击。 一条曼妙玲珑的身形,如出水芙蓉一般越出水面,亿万水珠之下,此女心神动处,一袭绛色衣裙遮蔽在身上。 灵幽从未想过平日里讨厌至极的长裙,这般令她心神安适。 正待施展法力,心中就是一惊。 “怎么会这样?”灵幽神色复杂地望向陆北,清声道:“你是不是法力……也不能补充?” 一旦修至元神道行,一呼一吸之间,便可吸取天地灵机,炼化成海量法力。 可方才她施展出天仙一击,丹田中消耗的法力分明无法补充丝毫。 陆北根本不应此女询问,冷冷看了灵幽一眼,飞快地跳出这方碧波盈盈的水潭。 一道化虹之光在天际亮起,就是遁得不知去向。 斩念一击,同样消耗了他丹田中的不少法力。 此刻唯有一击不中,远遁千里才是。 说来,此地实在诡异。 见陆北一言不发离去,灵幽血眸煞气隐隐,玉容罩霜,冷声道:“看来,应是此地规则不允抽取灵机和本源……若我没有猜错,这里或许是一方洞天空间……抑或是灵宝空间?” 灵幽血眸幽幽,明丽的雪肤之上,神韵流转,心中沉思不停。 恩? 玄石……陆北。 此女方想起玄石已被陆北带走,人石皆是不知去向,芳心大乱,恨恨道:“最好,你还没有炼化。” 正文 第一百七八章 尚游刃有余 炼妖壶中。 红日渐沉,夕阳晚照。 一道金虹流光划过火红的大日之旁,惊起一行羽毛洁白如雪的鸥鹭。 陆北一袭素色衣衫,口中喃喃道:“此地竟然也有生灵存在?” 心中疑惑,法力自然运于双眸,直入事物本质,片刻之后,就是冷冽道:“果然……只是真灵虚影而已。” 当他在向灵幽辣手一击之际,便对此地的规则有所明悟。 此地天地灵机根本不能补充法力消耗,灵机并非虚幻,而是此界规则不允外人盗取。 在天地灵机上的管控,甚至要比外界天道还严格。 这一点他并不感到不奇怪,比如小千世界的天道,往往要比大千世界的天道面面俱到的多。 船小好调头嘛…… 因此他才会速战速决,一击不中,立即远遁。 不过,就在他以金乌化虹之术逃遁之时,发现在这方莫名空间之内,遁速竟然隐约碰到了第二重境界的门槛。 一念十二万九千六百里。 比猴王的筋斗云还要快速的神通,颇是体验了一把风驰电掣之感。 陆北并不认为是自己悟性超绝,从此练成了金乌化虹之术的第二重。 因为,这门神通的第二重……精血不足,根本就没有资格修成。 陆北正在沉思之际。 突然一道如雨似瀑的神念渐渐传来。 隐有灵识波动响起:“找到你了……别逃了,陆北你难道不累吗?” 最后一句语气戏谑之余,隐隐有些疲惫之意流露。 陆北神色微变,这已经是此女以神念第三次搜索到他了。 遁术再强,奈何此地不大。 徒呼奈何。 此地空间并没有所想的那般广袤,甚至不足北俱芦洲的苍溟妖域……五分之一。 陆北飞得再快,反而更有一种驴推磨,来回转的感觉。 陆北冷哼一声,便是架起一道金色虹光,再次向天边一处遁去。 待到远远地将灵幽神念抛在身后,陆北念着怀中藏好的玄石,唯恐夜长梦多,就打算寻觅个僻静所在,抽取其中的极阴混鲲太冥气。 不大一会儿,果见着脚下云雾缭绕间,有着一座陡峭的山峰突兀耸立。 陆北沉吟半晌,飞快落下,在青松藤萝掩映之处开辟了一方简陋洞府,藏匿了进去。 洞府之内。 陆北取出一斛明珠,随意而精准地抛在四个角落的石孔之中。 于蒲团上盘膝坐下。 取出玄石放于掌中,静静打量半晌,轻轻叹了一口气。 双掌握住玄石,双眸紧闭,神念沉寂其中,抽取其中极阴混鲲太冥气。 炼妖壶之中。 高空之上,灵幽疗伤之后,原本苍白清丽的面容已是红润了许多。 血眸转动之间,一刻不停地放出真仙级神念苦苦搜索。 良久之后,雪腻的脸颊之上满是疲惫之态。 “陆北,你到底藏在哪里?”灵幽轻轻叹了一口气。 若旁人不知,还当此女正在思念情郎。 以此女心智,自然知道极阴混鲲太冥气,可能一生只有这么一次获得机会。 以妖师鲲鹏之能,若非为了某种不为人知的目的,何至于从重伤之身抽取本源。 灵幽心中不断回忆起在见那位奈何桥的尊者之时,耳边所听到的那袭话。 “你真灵有缺,本不该问鼎大道,甚至连这真仙都不该成……”那位尊者欲言又止,叹道:“总之,无论付出何等代价,一定要炼化极阴混鲲太冥气。” 那种语气态度不像是在指点,更像是在请求。 令灵幽至今为之动容。 她其实也想知道……她的身上到底有何秘密。 灵幽血眸中所蕴杀机越来越盛,冷笑一声,喃喃道:“陆北,你难道是我灵幽的劫数不成?” 就在这时,灵幽心有所感,猛然抬头,向天空望去。 不知何时,炼妖壶中空间就是一个日夜过去。 “这……本源可以调用了?” 外间,在虚空游弋不止的炼妖壶突然幽幽转起。 壶分三层,自有三转之力。 外间有着三层的炼妖壶,本来看着最为真切的第三层,突然朦胧虚幻起来。 灵幽轻笑两声,御风而起。 晚风轻拂,三千青丝飘向耳际之后。 一袭曳地长裙,裙琚流苏恍若碧涛涌起,在明月之下悠悠转起,宛不似人间女子。 月华映照,此女英气秀眉下的一双血眸神采熠熠,柔声道:“陆北,等着我……” 声音仿佛情人耳边呢喃,但却无任何温柔眷恋之意。 铺天盖地的浩瀚神念正待再次祭出,血眸就是一滞,“该死……这又是怎么回事儿?” 可恶……她的真仙级神念根本无法离体太远。 上一次是真灵无法调动此界本源,这一次又是神念不能离体……下一次是不是金丹无法完全操控法力? 虽然没有一言中的,但也相去不远。 炼妖壶本就是是随着日夜轮转,依次调动天、地、人三才之力,镇压困杀其间之人。 不过,壶中日月之轮转,却是同外界时间流速不同。 壶中日月长,当然不是一句虚言。 这其实也算是空间类先天灵宝的一个共性了。 灵幽螓首抬起,看着墨色苍穹,哭笑不得道:“这到底是谁定的规则?” “咦?” 灵幽神色惊异,这一抬头观望,就是看到三根通天玉柱在西北之方的重重烟云之中,以道道金色符文锁链相互勾连。 默默遵循着天、地、人三才之势运转不息,宝物自晦,光芒实际不是太强。 这时,正是处在地位的那根通天玉柱亮起之时。 巨大的柱身,密密麻麻的先天禁制可畏可怖,让人一见便觉不凡。 其实先天灵宝之内,都有着先天禁制。 但先天不灭之光幻化之形,在每一个人的眼中却是不同的。 在灵幽的眼中是三根通天玉柱,或许在陆北眼中……还是三根通天玉柱。 “莫非是这方灵宝空间的中枢?”灵幽皱着眉头,血眸之中满是好奇之光。 心道,若是前去炼化,说不得能收获一件先天级宝物。 想到一件先天灵宝即将落入掌中,灵幽不禁面带欣喜之色,不过片刻之后,一个难题再次浮上此女心头。 无法以神念烙印其上,怎么炼化? 陆北所开辟的洞府中。 两道锐利之光亮起,虚室生白,不输明珠。 陆北望着掌中的玄石,眸光微沉。 此刻,他仅仅才抽取了三分之一的极阴混鲲太冥气,却也不得不停止了。 盖因,陆北遭遇到了和灵幽一般无二的尴尬处境。 神念无法调动,怎么抽取炼化? 陆北心中烦闷无比,心道,估计下一个日夜过去。 他法力都不能调动分毫。 他要早作谋算了,估计还要和灵幽玩几天躲猫猫的游戏。 不过,他的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这不安不知从何而来,随着从玄石中抽取出极阴混鲲太冥气,将其储存在丹田之中。 他的这股不安之感就越发强烈起来。 每当他要试着炼化一丝,按照《性命圭旨》上的法门固其本性之时。 这种不安之感,就会成千百倍地放大。 陆北沉思良久,实在摸不着头绪,只得无奈作罢。 第三天终于来临。 果然,陆北法力已然无法离体施展神通了,不过他也不以为意。 无非是面对灵幽之时,只能逃遁罢了。 说来,他仍是感到啧啧称奇。 盖因,他的化虹之术,不仅快的出奇,甚至在此地都不消耗一丁点儿的法力。 好似获得了此地的某种权限。 总之,一切尚算游刃有余。 正文 第一百七九章 天道好轮回 炼妖壶中客,不知岁月久。 日月轮转,倏尔又是一个黎明。 这是一座陡峭险峻却不乏秀丽的山峰。 所谓钟灵毓秀之地,不外如是。 石室之内。 光线阴暗,空间狭小。 陆北盘膝打坐,眼眸睁开。 这已经是陆北在短短的五天之内换得第三座洞府。 其中在第二座洞府之际,也不知灵幽是如何发现他踪迹的。 当时,他正在着手炼化玄石,抽取极阴混鲲太冥气之时,灵幽突然闯入…… 好在,虽受了点儿伤,总算有惊无险。 念及此处,陆北就是轻轻咳嗽两声,眼眸之中有着几许悲凉之色流露。 这咳嗽是胸口隐隐有点儿发闷,那并非是什么未愈的伤势,而是……郁结于心的愧疚和痛苦。 无法言说的愧疚,难以释怀的痛苦。 陆北转而望向手中的玄石,随着其中本源之气被陆北不断抽取,光芒越发暗弱。 死死握住触感冰凉的石头,陆北突然无声地笑了起来,这笑容有着说不出的自嘲和苍凉。 继而一双冷眸紧紧闭合,心神再次沉寂玄石,继续抽取其中的极阴混鲲太冥气。 元神分出一道道神念将剩下三分之一的极阴混鲲太冥气抽取而出,随着掌心向丹田涌去,被丹田法力符箓镇压。 唯今之计,他只能暂时镇压住这道极阴混鲲太冥气。 然后……试着用昆仑镜磨灭其中烙印。 这几日,终于让他想明白了那不安之感的来源。 极阳金乌帝流浆是无主之物,所以他在昔日炼化之时,根本无碍。 而妖师的本源之气则不同。 凡是金仙以上的强者,一滴鲜血或者一道法力符箓都有着元灵烙印,何况妖师这样的大罗金仙强者。 陆北心中警惕,表面不动声色,渐渐将这道极阴混鲲太冥气从玄石中完整地抽炼出来。 时间如水流逝,不知不觉间,已是第七天的一个宁静夜晚。 月光之下。 灵幽神情淡漠地踏立在虚空之上,此女一袭绛色曳地长裙,身材高挑,气质如空谷幽兰,高贵神秘。 三千秀郁青丝如瀑披散在肩后,稀疏的刘海儿之下,露出明洁如玉的额头。 略显英气的眉宇之下,一双血眸来回转动,正是放出神念不断搜索着陆北的踪迹。 随着神念搜索,一颗芳心逐渐沉入谷底,满是懊悔与苦涩。 先前,她差一点就将陆北堵在一座洞府之内,夺得玄石。 唉…… 灵幽长叹了一口气,冰肌玉骨的容颜之上,有着愁苦之色。 其实,这么多天过去,灵幽除了追击陆北之外,尚有余暇去试着炼化这件先天灵宝。 但可惜的是,这先天灵宝竟然无法渗透分毫,似乎有着某种神秘强大的力量正在主导中枢。 灵幽原本以为是先天之灵在搞鬼,甚至想使用出轮回之力这样的保命底牌,将这件先天灵宝强行炼化。 然而终究无功,让此女颇是郁闷了好久。 不过这炼化也并非一无所获,却是让灵幽明白了此地的一些规则。 此地一个日夜交替,便是一转。 三转之后,三根灵柱光芒便会同时黯淡下去。 可稍稍暂停一个日夜,这一个日夜之中。 她神念、法力、本源神通都可运使无碍。 先前她就是在全盛之时,将陆北追踪锁定在一座洞府之内。 可不想,陆北竟然祭出了一件莲台状的灵宝,看品相还是先天。 虽然未被陆北完全祭炼如意,但也抵消了她大半攻击之能。 “这蝼蚁实在可恨。” 念及此处,灵幽冷冷道。 上次洞府之内,她看那玄石之上墨色光华渐渐黯淡,想来定是被其抽取掉了不少本源之气。 灵幽越是细细去想,血眸之中杀机就越来越盛。 就在这时,此女神念忽有所觉,血眸冷闪,嘴角不屑一笑,就是化作一道流光向某处山崖遁去。 洞府之中。 陆北长出了一口气,疲惫的眼眸中露出几分轻松之色。 喃喃道:“总算大功告成了,此地不可久留……” “想走?” 一道玲珑曼妙的身形穿过重重山石阻隔,遁入洞府之内。 未等陆北施展神通遁逃。 灵幽出手如电,探出两根饱满莹润的玉指,就向陆北灵台和丹田飞快点来。 猝不及防,避无可避。 这纤纤玉指之上带着道道白黑二色相参的光轮,猝不及防之下,陆北闷哼一声,面上越显苍白。 浑身法力被死死禁锢在丹田之内,灵台空间中的昆仑镜则是散发着道道蓝紫光华,向那禁锢而来的轮回道轮之力磨灭而去。 但毕竟二者就是一个层次的力量,且灵幽此次似乎已经下定了狠心,几乎调用了被那位尊者封禁在真灵之中一半的轮回道力,为德便是不让陆北再次遁逃。 不愧是能磨消妖师殿上空先天禁制的强大力量,一旦全力出手,残缺的先天至宝对付起来,都显得有些勉强。 当然,这其实还源于昆仑镜只是本能护主,没有刻意操控。 陆北神色阴晴不定,静静望着灵幽,抿唇不语。 “你还有何话说?”灵幽望着陆北的眼睛,清笑道:“玄石呢?” 顺着陆北的目光,灵幽淡淡笑着向地上随意丢弃的一块黝黑石头望去。 仅仅随意一扫,心中便大觉不妙。 “呼。” 灵幽伸手将玄石摄来,拿于掌中观瞧,玉容神色就是大变。 “竟然被你抽炼完了?”灵幽恨恨道:“陆北,你坏我道途……这是在找死。” 话语杀机凛凛,此女已然动了杀心。 陆北眸光微闪,神情不变。 这时,神念之中传来白雪带着哭腔的声音:“陆哥哥,咱们和她拼了。” “雪儿,别乱动。” 陆北灵台之中,先天至宝昆仑镜的时空磨灭之力,正不断地与轮回之力抵消攻杀,短时间内不分上下。 现在仍然要与此女拖延时间。 不过,他实在没有和此女言语周旋的心情。 水火本源神通,在灵幽掌间萦绕环复,带着道道凌厉的杀机,正待出手。 “恩,不对,你身上分明尚存……” 灵幽面上冷色稍解,收起本源神通,血眸之中闪过一抹疑惑之色,不确定道:“你是不是还未曾炼化?” 陆北神情冷漠地看着灵幽,一言不发。 见陆北不应,灵幽心中越发生气,神念静静感知其人,芳心就是一喜。 因为此时,那道与她自身真灵遥相呼应的极阴混鲲太冥气,正在陆北丹田法力长河之中循环往复,但却分明没有完全炼化。 恩? 这么快……就融为一体了? 灵幽一张明丽如玉的面容,豁然变色。 仍不死心,抽动法力准备再次抽炼,玲珑剔透的芳心,实在难以置信。 此女一双盈盈血眸中幽幽光华闪烁,隐隐有走火入魔之相。 内心挣扎良久之后,方下定决心。 看着陆北一言不发的冷峻脸庞,自嘲笑道:“不想,我灵幽终究还是要栽在你的手中……本来还想饶你一命来着,可此事过后……你只好去死了。” 道道玄幽光华如帘幕一般,突然紧紧笼罩二人身形。 陆北心神惊异,凝声道:“你想做什么?” 这次,轮到灵幽不发一言,玉掌连连向陆北拍去,法力吞吐。 陆北身上素色衣衫尽数破碎,扑簌而落。 陆北心中一惊,沉声道:“你疯了,你这是要……” “你给我闭嘴。” 灵幽莹澈的血眸中煞气隐隐,心中已然怒不可遏,听着陆北这话,就是咬牙切齿道。 凛冽的语气之中分明有着不为人知的羞恼。 采补之法? 不想今日她灵幽要在一个男人身上使用。 当真可悲可叹。 陆北心中一沉,身为修道之人,他如何不明白灵幽在打着什么主意。 此女多半是要学凡间狐魅鬼怪采补书生的元阳之气一般,采补走他的极阴混鲲太冥之气。 这般想着,陆北身上的最后一件衣物被灵幽除去。 玄水光华形成的帘幕空间之内,灵幽神情冷漠如冰地望着陆北的眼眸,怒道:“此事过后,你必死。” “陆某还以为……呵呵,你是打算用手,还是用嘴?” 望着灵幽衣裙完好的样子,陆北出言讥讽道。 此言一出,灵幽莹澈的血眸中更是煞气隐隐,冷厉道:“你再胡言乱语,信不信……我阉了你?” 陆北神情一滞,不再说话了。 虽说修道之人清心寡欲,但…… 灵幽雪腻粉嫩的脸颊之上,本自清冷如冰的玉容,突然变得绯红一片,更添三分明艳。 这种事情……说来她还是第一次做。 灵幽忍着心中厌恶,柔夷轻握,一股滚烫跳动之感自掌心传来,令她芳心直跳,心慌意乱。 有些事情实在是无师自通,此女螓首偏转一旁,酥软冰凉的玉手上下动作。 陆北冷冷一笑,闭上眼眸,根本不给出任何反应。 修道之人,压制欲火都是寻常之事。 他若不配合,就算累死此女,她也不一定完成这种事情。 果然,不大一会儿。 “你是不是成心的?”灵幽松开隐隐有些发酸的凝霜皓腕,望着一脸老神在在的陆某人,恼怒道:“你再装死……” 食中二指并起,骈成一寸小剑。 通明剑光冷气四溢,寒芒幽幽,令陆北心神一震。 “好,”陆北语气微顿,神情沉寂地望向灵幽的血眸,凝声道:“稍后如果……总之别说我不配合。” 灵幽冷笑一声,不再理会,手中加快动作。 果然,没有过久,此女一只手已然握不下了。 灵幽暗啐一声,只得用上双手…… 不知不觉间,就是半个时辰过去。 陆北眼中冷光微敛,灵台之中的昆仑镜已经将轮回之力形成的禁制,磨灭大半。 “陆北……”灵幽松开手腕,对陆北怒目而视。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也没辙。”陆北神色疲惫,语气多少有些无奈道。 此女想法很好,如果他在失去精阳的一瞬间,太冥气必然异动,到时此女就能出手捕捉。 可,自己怎么会让她如意。 “要不你……” “你想都别想……”灵幽血眸杀机暴涨,冷哼一声,森然道:“闭上你的狗眼。” 陆北深深地看了灵幽一眼,闭上了双眸。 心中莫名地叹了一口气,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未得道前在何府之时……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正文 第一百八零章 应该够用了 石室之中。 一袭绛色衣裙扑簌而落,仿若羊脂白玉的雪腻肌肤暴露在空气之中…… 陆北此时正闭上眼眸,仔细感知昆仑镜和轮回封禁之力的攻杀场景。 这时,陆北突然感到身上有些异样,轻若无物的灵幽已经跨坐在他的身上。 柔夷虚引,继而陷入一处温润嫩滑而紧皱至极的所在。 猛然沉入……微微一滞。 嘶…… 陆北心中一惊,就是睁开眼眸。 正好看到云鬓散乱,秀眉紧蹙的灵幽,似乎正在忍着莫大痛苦……贝齿紧咬苍白的唇,点点血迹在嘴角溢出,一双血眸羞恼之余,眼角有着几颗晶莹泪珠滚落。 这是给疼得…… 陆北倒是没有继续往下看,一切都是皮囊外相而已。 “此女……” 心思辗转之间,便已经明白以灵幽骄傲心性,宁愿真的失身于自己……也不会用嘴。 可,唉……不愧是强推,实在不能奢求过多了。 一股奇怪和着荒缪的想法在心中莫名浮起,陆北嘴角不由得浮现一抹古怪之色。 灵幽微微有些迷离的血眸猛然睁开,明艳泛着桃红光泽的玉容之上,羞恼和着杀机交织一处,怒道:“闭眼。” 陆北神色微微尴尬,正待说些……你其实不用那么痛苦之类的话语。 忽然一股墨色光华向自己灵台袭来,就是晕了过去。 晕过去之前,一个念头在心中浮起……不好。 石室之中。 光华朦胧梦幻之中,一个玲珑曼妙的身形上下起伏。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情不自禁地响起,娇啼婉转,山泉泠泠……直到那道如天鹅一般优雅细长的雪腻脖颈,猛然高高扬起,娇躯颤抖不停。 两颊潮红直至蔓延到娇小玲珑的耳垂。 灵幽无力地趴伏在陆北胸膛之上,双手尚紧紧抓住陆北的臂膀,指甲深深陷入血肉之中,直入一寸之深。 “哼~” 一双媚眼如丝的血眸迷离似雾,本想不屑地冷哼一声,却又娇腻婉转之极。 陆北眉头一皱,猛然睁开眼眸,心中就是一惊。 丹田之中那道极阴混鲲太冥气如涓涓小溪一般,随着他失去精阳,已然有一半被灵幽夺去了。 他此刻根本无心理这温香软玉在怀,肌肤相亲还未分离……心思惊异地感知自己灵台情形。 此时,昆仑镜已然将灵台中的轮回之力磨灭一空。 不仅如此,道道蓝紫光华开始驱逐丹田的轮回之力。 神念更是可以调动……在裹挟着真仙级神意的神念海潮冲击之下,制住陆北身形的真仙禁制,眨眼间就被冲击得支离破碎。 此刻陆北虽然仍是无法调动法力,但炼体神通却是使用无碍。 陆北冷眸之中犹疑光芒不过微闪,狠辣之色就是一闪而过。 灵巧空间中的血气长河被他疯狂调动,蓄起【噬魔掌印】正待向神思不属,微微喘息着沉浸余韵的灵幽打去……带着他的含恨一击。 “呼……” 灵幽血眸寒光闪烁,冷声道:“就知道你不死心。” 二人紧密连在一处的身形迅速分离,灵幽秀眉微蹙,神情一滞,莹澈血眸中满是羞愤之色。 手上还未准备充分的本源神通,眼看就要和陆北的血色掌印对上。 “该死……” 灵幽芳心大怒,低声咒骂道。 这二人也不知做了多久,此刻分明是炼妖壶第三转之际。 在此时,灵幽的真灵根本无法调动任何本源。 本是真仙巅峰强者的一击,一下子就跌落到了天仙随意一击的程度。 陆北闷哼一声,身形连连倒退,虽然仍是不敌,但也无关紧要。 深深看了惊怒交加的灵幽一眼,架起一道遁光就向石室外飞去。 不大一会儿便消失在云雾之间。 严格说来,他不是不可以与灵幽拼个鱼死网破的。 但代价太大…… 可能有人会说,此刻的灵幽不过是天仙巅峰强者,最多发挥出真仙强者的一两分手段。 而陆北在妖师殿所领悟的【离曜火日枪】,就已经堪比天仙巅峰一击了。 甚至在道轮之光的加持之下,能让真仙巅峰道行的蛟魔王感到一丝生死危机。 为何面对灵幽还要几次三番的遁逃。 因为…… 不消耗法力的离曜火日枪,天仙巅峰一击,震慑真仙……这一切听着很是梦幻,好似破坏了力量平衡。 可世间哪有那么美好的事情。 离曜火日枪神通消耗法力较少不假……那是因为这门神通玄妙非凡,可以调动天地灵机为己用。 而在这炼妖壶中,就算身为真仙强者的灵幽,握有一位大罗金仙赠于的轮回之力作为底牌手段,但仍是不能对抗此地无上规则。 除非毁掉这件先天灵宝! 当然,无论是灵幽还是陆北都没有这个本事。 其实,一切攻伐神通的来源便是力量。 没有力量,任何神通都是无根浮萍,无水之木。 就好比法力枯竭的道人,一个简单的火球术他都发不出,只能任人宰割,被人用火烧死,徒惹人笑。 力量就是真理,你不敬畏力量,这就有罪。 陆北架起金色虹光,飞快消失此地。 石室之中。 灵幽血眸盈盈转动,目光幽幽闪烁,明晦不定,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咳咳……” 此女轻轻咳嗽几声,面上尚泛着妍丽的光泽。 也不顾如冰雪晶莹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之中,挥掌之间,道道法力凝成水珠,一方手帕就被浸湿,取着轻轻擦拭私处的污秽,也不说话。 不知何时,两行清泪顺着雪腻的脸颊无声滑落,血眸之中尚有道道煞气升腾。 “陆北。” 咬牙切齿,恨之入骨。 近乎半数的极阴混鲲太冥气已被此女汲取。 说来也奇,这极阴混鲲太冥气一进入此女体内,便被一股神秘的幽冥光华疯狂炼化。 其中大罗道尊的烙印乍然发动,一道鲲鹏虚影若隐若现。 继而就是一声冷哼响彻在莫名空间,浩瀚深邃的气息正在缓缓降临。 这是一位强大至极的存在。 “本座倒要看看道友的棋子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咦?” 这声音惊疑不定,还未完全放开神念。 仿佛定位坐标一样……被触发的烙印,便被无尽轮回之力抹杀一空。 灵幽淡淡一笑,白里透红的玉容之上有着说不出的凄美,樱唇喃喃道:“陆北,希望你还未死……等着我来杀你。” 此女又是神色平静地看了一眼略显狼藉的石室,待看到一角空地之上,那斑斑点点的嫣红血迹之时,血眸微动,似乎有些黯然。 继而,一团黑色火焰被灵幽连同手帕一同抛下,所有关于风月以及暧昧的气息痕迹全都不复存在。 两只纤纤素手伸出,施展残余的轮回之力,猛然撕开此处灵宝空间的虚空,就向一处早已定好的时空坐标,飞遁而去。 炼妖壶中。 这是一座秀丽青山。 翠竹环绕,溪水潺潺;黄鸟啼鸣,啁啾空灵。 一袭青色衣衫的陆北,目光深沉,不言不语,清秀眉宇之间是一抹化不开的忧愁。 此刻的陆北又重新换上了陆瑜之容。 先前在那不堪回首的石室之时,他由于法力被禁,一切变化神通自然通通作废。 至于此刻,他并非为了掩藏行迹,而是…… 陆北轻轻叹了一口气。 喃喃道,半道极阴混鲲太冥气……就半道吧。 应该够用了。 最后一句仿佛是在确认着什么,无声地回荡在青山翠竹之间。 正文 第一百八一章 我若为天帝 炼妖壶中。 一座青山之上。 陆北寻了一处大石,慢慢坐了下来。 神情默然,紧紧抓住掌中‘三生’神剑,繁乱的思绪随着山间流云纷飞,不知所往。 这时,一道白色如电身形飞出,灵兽双角耸立,通体洁白无瑕,正是白雪。 “陆哥哥……” 白雪眉睫轻颤,甜腻道。 如宝石一般晶莹碧蓝的眼眸之中,有着娇羞之色流露而出,刚才的羞羞声音……她都听见了呢。 “雪儿,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陆北收回心神,轻轻抱起白雪放在怀里,凝声道:“一直待在这里,恐怕不能凝练五气。” “陆哥哥,让我看看。”白雪说着,便是化作一道白色流光向天边飞去。 没多大一会儿就回转,娇软道:“陆哥哥,这上面好像有着先天禁制呢。” 陆北讶异道:“在哪里?” 顺着白雪的指点,陆北将目光投向虚空,赫然发现在重重烟云之中,有着三根通天玉柱,静静矗立。 陆北眉头微皱,架起遁光,向那通天玉柱所在赶去。 神念投注其上,正待探查一番,心神就是一惊。 只因惊变突起。 青、黄、赤、白、黑五道流光自陆北灵台飞出,那是五德升轮术的传承基础。 这五道流光齐齐向三根通天玉柱投去。 “嗡……” 通天玉柱清脆的颤鸣之声,在整个炼妖壶空间之中响起。 道道信息流传输到陆北灵台之中,陆北根本无从躲避,只得紧闭双眸。 良久之后,陆北神色复杂道:“步步算计,诚是可畏可怖。” 这炼妖壶分明是在百年之前,就被那位大能丢弃在此地了。 可百年之前,他又在哪里呢? 此界……他还未曾来过。 重重阴霾像一颗大石一样压在心头,陆北微微抿唇,一言不发。 轻轻伸出右手,按照方才得来的法门,运转法力。 五根手指之上,刹那之间便凝成五道符印,这五道符印不停燃着,光芒温和,间或花鸟虫鱼,山川草木的虚影在掌间若隐若现,飞舞盘旋。 五色光华连连闪烁,端是不凡。 陆北心神动处,五符合一,陡然凝实。 “去。” 陆北挥手之间,便将这符印向那三根玉柱投去…… …… 一处莫名界天之中。 火光彤彤,斑竹飒飒。 三位连身形都无法看得真切的存在,正在低声谈论着什么。 “皇兄,你这样百般算计,而且这次还落了行迹,哪怕是出于好意,恐怕……”烈山氏苦笑一声,欲言又止道。 任谁被人如牵线木偶一般摆弄,都会生出一股怨念。 “不会。”伏羲氏微微一笑,笃定道:“你的那位弟子,心性卓绝,远超常人……纵然一时想不通,但他很快就会想通的。” “两位皇兄,此子身上真有那一线天机?”轩辕氏神色疑惑,沉吟道:“此子真是应天而生?” 自封神量劫之后,此方天地便陷入了一种莫名危机中,甚至有着倾覆之祸。 天地间有名有姓的大罗道尊,被道祖一纸符敕,请入紫霄宫中。签订道契……彼此不得生死交手,尤其是不能大范围抽调天道道力。 否则,三清圣人联手击杀,灰灰了去。 而佛门大兴一量劫,作为代价便是西方两位圣人被死死限制于一隅之地,据说是在守卫着某件东西。 这一切除非几位圣人,连一些大罗道尊也是似懂非懂。 不过,伏羲氏通过推演之术,又经娲皇宫的那位圣人,言行间一些刻意流露出的异常,猜测到了某种真相。 伏羲氏面容英朗,如星辰璀璨的眸子,神采熠熠,凝声道:“天地末法,纪元再起……而今之计,必须整合此方天地亿万生灵之力。否则我等兄弟三人除非斩去自身位业,再入轮回……不然只得随着这方天地一同沉沦。” “而你那弟子就是我等的……恩?”伏羲氏神情微愕。 “怎么了,皇兄?”烈山氏眉头微皱。 “皇弟,你自己看。” 伏羲氏说着,便画出一面圆镜,圆镜仅仅存在一瞬,便仿佛受到了莫大干扰,中断画面。 只有一道青衫身影,如陨石一般,向深渊之下沉去。 见此,烈山氏哑然笑道:“果然是命外之人,皇兄倒是没有看错他……帝道之心可不仅仅要做雷霆杀伐的,是皇兄偏颇了。” 最后一句话,隐隐带着一丝责备。 毕竟是自己的弟子,终归要多一分关怀。 哪怕这关怀厚重如山,沉默不言。 闻听烈山氏之言,伏羲氏淡淡一笑,不置可否,神情高深莫测。 太微渡。 本自在虚空游弋不定的炼妖壶,突兀静止不动。 继而一道流光划过虚空,黑暗中,一个身着青衫,眉宇清秀,神情冷漠的道人,现出挺拔坚毅的身形。 此人探手如电,将炼妖壶收入掌中。 炼妖壶通体呈藏青之色,壶分三层,层层凝实,宝光杳杳,如水上下流动。 哪怕一件先天灵宝收入囊中,陆北面容上却无多少惊喜之色流露。喃喃道:“炼妖壶么?” 心头沉重,有着说不出的怅然。 任谁被人如一颗棋子一般来回摆弄,心情总是难以愉快起来的。 尤其,说不得还牵涉到他今生最大的秘密。 跳出这场棋局的念头如萋萋野草一般,在心中疯狂滋生。 凡间豪杰尚言,功名富贵,我执剑自取之。 他方才在收服炼妖壶之时,炼妖壶中天地灵机浓郁至极。 分明是那位大能又掐准了他的修为进境,只待他修为一至,便可在炼妖壶中成为真正的地仙。 或许极阴混鲲太冥气的隐患,在炼妖壶中布置后手的大能手里,将会没有任何作用。 他从此成为‘玄元铸仙基,攻伐无人匹’的地仙。 可被人安排的人生,哪怕出于好意,他也不愿。 就像楚门的世界一般,了无生趣。 步步行来,他所走过的路,才是他的道。 他要逆一次,在一元之下的深渊中成就地仙,据雪儿言及……那里有着无极玄冰。 一旦事有不谐,必将形神俱灭。 可那又如何? 纵然前方艰难险阻,从此万劫不复……他也誓不做那壶中之仙。 “老师,就算我为天帝,也要做那独一无二、镇压万古的天帝。” 陆北眸光深沉,心中冷冽道。 彼时。 太微渡,亿万星光,突然如潮水落下,无尽绚烂的乱磁星光中,那一袭青衫,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踏碎重重虚空。 深渊之下。 冰崖陡立,寒气飘逸。 倏尔成雾,或而成冰。 这里是无极玄冰所构成的世界。 作为地、风、水、火四大混沌元灵之一的水,此地或许是太微星垣投下周天乱磁星光的缘由之一。 正文 第一百八二章 仙道第一境 深渊之下。 一元十二万九千六百里之处。 陆北脚踏三品先天莲台,头顶一面不停散逸着蓝紫光华的镜子。 单薄瘦弱的身形在无边无际,仿若看不到尽头的冰崖之间来回穿梭,不时躲避着刮起的冰棱之雨。 这冰棱之雨根本不能近体,否则便有融血蚀骨之险。 陆北目光左右寻觅,打算在此寻觅一处僻静所在,开辟出一方洞府,将极阴混鲲太冥气炼化。 然后采炼此地的阴之五气,成就五气朝元的地仙…… 仙道第一境,地仙。 只有迈入此境,方才算是踏上了真正的长生之路。 至此道行者,妖族可称妖将,在天庭受符箓可为低阶天将。 至于下一步的神仙境界,精、气、神三花聚顶,成就阳神,对于别人或许很难,然而对于陆北却是有些不值一哂了。 他上古魔道炼体神通第三重,堪比神仙巅峰之境,灵窍空间中的血气长河宛成晶璧,有若实质,底蕴可谓远超前人。 从炼体神通而言,陆北其实就是一位神仙巅峰级强者。 并非像灵幽所言那般,是一个不入仙道的蝼蚁。 甚至,陆北如果不是偏执地要按照东皇传承中……五气朝玄元的路数,他早已经成就地仙境界了。 所以精之铅花,唾手可得。 而陆北在元神境界积蓄久矣,阴阳五气朝元之后,估计便是地仙巅峰境界,凝结气之银花仍是不难。 至于神之金花,陆北神念浩瀚一如江河滔滔,也是轻而易举。 唯一所虑者,便是元神淬去阴滓……纯化成阳神,这无疑需要水磨的工夫。 当然,也并非没有秘法加快这个进程。 此时不及细表。 陆北寻觅良久,仍是未曾找到一个合适的开辟洞府之地,心中不觉焦虑。 就在这时,太微星垣亿万星磁之光爆发,形成一道道光柱,五彩绚烂,夺目耀眼。 陆北下意识地就是要眯起眼睛,留意起来,但心中不免惊异起来。 因为,那本该无极无序的星磁之光,竟然按照某种玄妙的轨迹……向远方由座座冰崖陡立形成的空谷投射而去。 陆北心中一动,同时抬起左臂观瞧,‘七星璇杓’光芒闪烁,目光微动,心道,果然。 架起一道金色虹光,向那空谷遁去。 不大一会儿,陆北便伫立在冰崖之上。 这是一方占地极为广阔的空谷,四面都是陡峭冰崖。 奇怪的是,被风刮起的无极玄冰,皆是不曾落入这方空谷之内。 陆北心下大奇,向谷中望去。 只见空谷被朦胧浓郁的蓝色星雾遮蔽,下方是一座五角道台。 并非呈五角星之状,而像一个大写的叉。 占地约莫百里,洁白无瑕,流光澄莹,表面铭文纵横,仿若某种禁制一般。 无量星磁之光投射,竟然在五角道台中央,聚集成一道熠熠闪烁的星光之轮。 这星光之轮与昔日他在太阳神殿中所见的阴时之轮十分相似。 但也有不同。 阴时之轮和阳时之轮是妖帝以莫大手段凝就而出,而这星光之轮极有可能是那五角道台造成的。 星光之轮初看极为浩瀚巨大,仿若占据了整个空谷,但陆北以神念再次探查,却感觉不过磨盘大小。 陆北知道,方才目力之所见,不过是虚妄之光而已。 “咦?” 陆北神色微变,突然见脚下雾气如潮水一般向两侧散开。 其实并非完全消融,这雾气竟然在陆北眼前,形成一层层混沌不明的雾气之阶。 陆北神色惊异,思索良久,方以神念传音问询道:“雪儿,你可知道那是何物?” “这是五帝座?”白雪探出一颗美丽灵巧的大脑袋,望着那五角道台,如宝石一般幽蓝澄澈的眼眸现出回忆之色,柔声道:“陆哥哥,这道台说不得能够收取。” “那这星轮呢?” 陆北沉声道。 他有着一种强烈的感觉,这星轮说不得就是类似以前在幽冥界之中星源珠一类的消耗品。 如果是那样的话…… 陆北面上若有所思,身形几个闪动,便消失在崖巅之上。 道台之上。 三品灭世莲台倏然变有数十丈。 陆北端坐其上,望向那星轮之光以及身下道台,沉吟半晌,喃喃道:“稍后再想法收取此物。” 双眸紧闭,却是以昆仑镜磨灭起极阴混鲲太冥气中的妖师烙印来。 北冥之地。 镇元子善尸化身地甲,一袭青色道袍,手执一根青翠钓竿,神情悠然地望着平静无波的北冥之洋。 “想来,再有一个月便可离开此地了。”地甲突然抬头望着常年被厚重阴云笼罩的天空,喃喃道。 “呼……” 北冥之水咆哮成浪,波澜渐生。 天空之上的雪花,顷刻成冰,碎裂成渣。 这或许是某个强者正在发怒。 只因,另一半烙印坐标根本还未触动,就被人生生给磨灭一空。 “呵呵……”镇元子善尸化身摇头笑了笑,也不以为意,继续老神在在地闭上眼眸,调息起来。 空谷之中。 陆北则是睁开眼眸,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面上微微有些苍白,好在方才一切有惊无险。 “下一步便是采炼五气,此地地处深渊,阴之五气尚算浓郁。” 陆北微微感知片刻,便又继续闭上眼眸。 不知不觉之间,时间已经过去一月有余。 苍溟妖域的太微垣,不时有着真仙级大妖进进出出,面上皆是带着沮丧之色。 太微渡之上,藤祖和地心石龙、鹏魔王则是面带愁苦之色,神情踌躇。 “两位道友,这陆姓小儿到底藏在何处了。” 藤祖本来从容镇定的神情,此刻在疲惫之余,不禁布满焦虑之色。 这一个月来,这些金仙妖圣和真仙大妖可没闲着,各逞神通手段,深入太微渡六七万里深。 然而终究一无所获,仿佛那两人的气息凭空消失了一般。 在这期间,胜遇一族的族长首先宣告顶不住,直接带着族中四五位真仙大妖,死活是不再参与这场围猎。 而后,狡一族族长也是长叹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带着族中真仙大妖离开太微垣。 当然这两位金仙妖圣一行,是否真的放弃,却是不得而知。 此刻,唯有数斯一族的金仙妖圣,仍是不死心,陪着藤祖、地心石龙、鹏魔王三妖,持之以恒地向太微渡探查而去。 说来也是有趣。 留下的几尊大妖,都是善于追踪之辈。 不知不觉间,就是向下探查了七八万里深。 待到最后,由于星磁之光对神念干扰越来越大,都是每千里都是以一尊神念分身定下坐标,然后继续向下探查。 其中辛苦,自不必说。 太微垣外。 红儿公主一行,站在不远之处的云头上,眼见聚集在外的真仙大妖越来越多。 “青翟仙子,这陆……陆瑜,他会不会真得陨落了?” 红儿公主走到青翟仙子身旁,两道秀眉紧蹙,轻声道。 “红儿妹妹,三天前……你不是进去看过了吗?”怀中抱着一只青鸟的青翟仙子,五彩眼影下的眼眸,神采熠熠,若有所思地看着面有忧色的红儿公主。 “看过倒是看过了,听说他落入太微渡中,生死不知……”红儿公主说到最后,柔弱的声音不知不觉间竟然有几分伤感流露。 或许是昆仑镜不知所踪,不能完成母后的托付吧。 红儿公主幽幽叹了一口气,心中自语道。 “红儿,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返回天庭?”食神的声音遥遥传来,不大一会儿,一个高大的身影随之来到近前。 食神神色关切,顿声道:“此地妖圣云集,多留无益。况且,青霖已经找到家人,不如早回天庭为妙。” “可陆叔叔还在里面啊!”扎着双丫髻的余言拉着真武大帝的衣袖,脆生生道:“灵应哥哥,你能去救救陆叔叔吗?” 见真武大帝神情漠然,毫无反应,语气难过道:“大不了,我给你当徒弟,好不好?” “好不好嘛?” 真武大帝被余言晃得头晕脑涨,轻轻叹了口气,正待答应这问题少女的请求,突然神色就是大变。 惊呼道:“这是……大罗。” 正文 第一百八三章 山河不足道 旬月之前。 无极玄冰崖,壁立千仞。 一方空谷之中。 一道挺拔身形闭目打坐,本自苍白的面容之上有着异样的红润。 正是冲击地仙境界的陆北。 道道五彩实质气流仿若锦缎绸带,在陆北白色雾气升腾的灵台之上环绕往复,经久不绝。 这五彩实质气流便是阳之五气。 所谓阴虚阳实,天地五行本源灵机,循天干细分阴阳。 阳之本源五气:庚金、甲木、壬水、丙火、戊土。 阴之本源五气:辛金、乙木、癸水、丁火、己土。 陆北一呼一吸,五彩气流又是重新回到体内,再次稳固五脏。 五脏对应五行,最终五彩实质气流在胸中凝成阴阳鱼的阳之一面,循着玄妙的轨迹运转。 ……又是五道虚化彩色气流在陆北灵台出现。 灵台热气成冰,连头发都是蒙上了一层白霜。 阴之五彩虚化气流同样在灵台之上,环绕九圈之外,最终回到体内。 两道五彩气流本自各不同属,但在极阴之气和极阳之气的淬炼之下,散发着莫名的吸引力。 如阴阳鱼环抱,运转不息,一股玄妙波动自五脏之间逸出。 “咚咚……” 如黄钟大吕,晨钟暮鼓,向陆北身体蔓延。 灵台元神小人,通体玄色光芒大放,那是真灵中的玄初意境在遥相呼应。 陆北面上肌肤璞玉浑金,丹田之中那一颗圆润澄莹的金丹绽放出万道金光。 本自静静蛰伏的法力符箓之湖,突然沸腾不止。 一片片由天地灵机遵循着法门凝练的法力符箓,轰然破碎,继而重组排列,重新生成的法力则有着说不出的玄妙韵味。 元者,始也,初也。 法力之湖重新平息,一颗金丹镇压其上。 一股冥冥波动如水中涟漪轻漾,将整个丹田空间覆盖。 混混沌沌,晦明不清。 仅此一项,莫说长生真仙,就是不朽金仙,若再想要随意施展出禁制神通,禁锢陆北一身法力,都将是痴人说梦。 而这一点儿,至少半步踏入大罗之境的太乙金仙强者才会具备。 陆北缓缓睁开眼眸,静静感知丹田中的浩瀚法力,以及五气萦怀。果然不出他之所料……正是从此苍穹之下,山川大泽,凡目光所见,不过一步之遥的地仙巅峰道行。 陆北霍然站起,冷眸之中尚有着一丝百感交集,良久之后,轻轻叹道:“一步山河不足道,长生之路艰且遥。” 这艰难和遥远,他已深有体会。 一双眼眸之中有着玄妙光漩无声流转,冷峻目光继而向五角道台上的星光之轮投去。 “嗡……” 仅仅是一道目光,星光之轮便是如遭重击,颤鸣不止。 与此同时,陆北左臂一道流光激射,围着星轮左右逡巡。 正是‘七星璇杓’。 星轮化作一道蓝色流光,向躲避不及的陆北灵台投射而去。 流景扬辉,灿若星河。 继而脚下五角灵台,倏然变小,向陆北左臂烙印而去。 一个清晰的叉形图案,在陆北右臂之上散发着丝丝缕缕的蓝色光芒。 而那星光之轮则是烙印在陆北眉心之上。 光洁如玉的额头,一轮星光圆环边缘明亮,中间微微黯淡。 陆北神色惊异,心道,这是怎么回事。 然而,未等他仔细探查,面上就是狂变。 “不好。” 眼前突然现出一个玄色的通道。 由毫光倏然变大。 一股牵引之力,突然向他灵台吸去。 目标直冲太微星轮,连他元神仿佛都要摄走。 “哼,本座的本源之气,岂是这般好拿的?” 陆北此刻浑身僵硬,眸光微沉,心中惊骇难言。 盖因,本自平静的法力之湖突兀震荡起来,一只只鲲鹏虚影现出,反客为主……隐隐有脱离自己掌控之势。 不过,好在那刚刚形成的混沌不明雾气,正在疯狂镇压丹田中的这股乱相。 这妖师竟然还有着手段。 隐藏之深,令人不寒而栗! 方才,昆仑镜分明已经完全磨灭了妖师的元灵烙印,不想妖师又不知施展了何种莫测手段,又布置下了一道杀手锏。 陆北眉心之中那道星轮之光,突然涌出海量星力,向那涵渊虚洞涌去。 “哈哈,以为天庭不让本座调动周天星力疗伤,本座就技穷于此了吗?”得意的笑声夹杂着一丝不屑,一声嗤笑响起:“道友,你自诩算计无双,何曾想到今日之局……” 显然妖师鲲鹏已经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算计于他。 不过出于某种不为人知的原因,却是没有在此刻,提及那人的名姓。 而北冥之底,祭坛之上,随着海量星力自虚空之中的涵渊虚洞涌来。 妖师鲲鹏身上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起来。 星辰之力的确是天地间一等一的疗伤圣药。 尤其是以五帝座形成,隐隐有着天道之力的效果。 妖师鲲鹏冷冷一笑,他一道极阴混鲲太冥气虽然折去,但这一切都是值得。 先前妖师鲲鹏的元灵烙印先是以轮回之力被人磨灭而去,心中疑惑之余,多少有些沮丧。 可感知之后,那半道极阴混鲲太冥气的元灵烙印尚存。 不由得调整了一些布置…… 金仙法有元灵,法力之中有着种种玄妙,更何况是一位大罗金仙的本源精气。 陆北沉寂心神,调动神念沟通昆仑镜。 灵台之中的昆仑镜嗡鸣一声,发出道道蓝紫光光华,这光华磨灭时空,带着无上的镇压之力,向那涵渊虚洞投去。 显然已经蓄积多时,星光成剑,霍然斩下。 “轰隆。” 虚空为之破碎,陆北身形连连倒退,星力隔绝。 “时空之力?”一道声音回荡在空谷之中,无人回应。 望着逐渐变小继而消失的涵渊虚洞,陆北神情微微恍惚,冷冽道:“好一个大罗道尊。” 此次还真是险象环生,差点儿万劫不复。 不过,他对大罗道尊的手段也有了几分明悟。 跨域击杀于他,根本不可能。 除非有着一颗神念,或者元灵烙印充当时空坐标。 至于昔年,他认为身为大罗金仙的上古强者……东皇可以隔着重重时空伤他,其实是有点儿可笑的。 应该不是东皇在他所处那个上古时代伤到他了。 而是残留意志,作用于七星璇杓…… 至于那些东皇好似发现了他的诡异景象,着实是他当时心障之下的重重虚妄而已。 凡所有相,皆为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 这般一想,陆北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这些大罗道尊显然还未超出他的理解。 只要未曾超出他的理解,就不曾造成难以想象的恐惧。 人类只会对他们不能理解的东西,才会产生恐惧。 陆北挥手之间,一面水镜在虚空凝就。 细细端详自己眉心的那道印记。 本是圆环的蓝色星光之轮,此刻已经只有一个月牙儿大小。 在清秀的眉宇之间,熠熠闪烁,风采绝伦。 陆北不仅哑然一笑,继而眸光渐沉。 心道,太微星轮吗? 太微星垣有星官二十个,五帝座便是它的中枢。 如同‘七星璇杓’图案之于紫薇星垣。 陆北右臂上的‘五帝座’图案便是太微星垣星力的钥匙。 而今陆北左臂北斗七星只是在灵窍中,凝就了一颗天枢星辰而已。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若他消耗掉眉心那道月牙状的星轮之力,多半可以助他在右臂灵窍空间之中,凝炼出一两颗星辰来。 其实,若非妖师截取了一大半星力,他甚至完全可以将五帝座五颗大星凝练,还有一些剩余。 而今吗? 陆北目光煞气腾腾,冷笑一声,现在想这些……还有意义吗? 这星辰他不打算凝练了。 什么纳周天星辰于几身,万法不沾的东皇传承,统统被陆北抛在脑后。 他要以真灵中的微弱道轮之光为骨,以星轮之力为源,给外间那些在寒风中还不回家……苦苦等待他的敌人一个惊喜。 藤祖、地心石龙、鹏魔王、蛟魔王……一个个敌人的容貌在他眼前飞快闪过。 长久以来的压抑,被一个女人变态玩弄的屈辱,被心中尊敬之人算计的悲凉……在心中百般纠缠。 唯有让那些对他苦苦相逼的人灰灰了去,他才能长长舒一口气。 “蹭。” 三生神剑霍然出鞘,一道流光自无极玄冰深渊而出,灵台中黯淡的道轮之光,疯狂催动星轮之光。 浩瀚起于深邃,强大始于卑微。我有三生一柄,斩尽世间亿万神魔…… 正文 第一百八四章 他们逃不掉 太微渡上空。 鹏魔王眉骨高耸,鼻似鹰钩,眼窝深陷的褐色眼眸之中,尽显焦躁。 已经等了一个月,仍是毫无所获。 耐心几近耗尽。 就连心性阴沉的藤祖也目光闪烁,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地心石龙粗狂的大脸上则是布满了疲惫之色。 “老藤头,要不,算了?” 地心石龙出言试探道。 “咳咳……”藤祖咳嗽一声,冷声道:“不过一个月而已,当年老朽未击杀一位大敌,在腥臭污浊的沼泽中整整潜伏了三年。这点时间又算得了什么?” 地心石龙张了张嘴,知道藤祖心硬似铁,不再多劝,长叹一声便是沉默不语。 就在这时,一道虹光在一瞬之间,便已经出现在了太微渡上空之中。 本自无精打采的数斯一族金仙妖圣,目露精光,笑道:“终于出来了。” “恩?这怎么回事儿?” 在一众真仙大妖眼前,于无尽风雪之中,一袭青衫,眉宇清秀的陆瑜正一脸冷笑地望着他们。 一股巍巍似山岳,浩渺如星空的肃杀意志,令数斯一族的金仙妖圣,神情大变。 他隐隐感觉到哪里不对。 “还不交出玄石,跪地求饶?” 数斯一族的一位真仙级大妖,瘦小仿若鹞鹰的头颅高高昂起,嘴角狞笑着道。 陆北根本理也未理,手中‘三生’神剑高高扬起,于不经意间,斩出一道通明剑光。 剑光呈半月之形状,带着一丝漫不经心,但却又是那般浑然天成。锐利无匹的剑光破劫斩空……既有着先天灵纹的迅疾,又有着绚烂星光的璀璨夺目。 “嘶。” 斩念一剑之威,带着至少金仙一击的强横力量。 几下闪耀便划过重重虚空,向面露不屑,已然打着出手格杀陆北主意的真仙大妖斩杀而去。 “噗嗤。” “啊……” 凌厉的剑气横斩而过,剑势和着猩红鲜血在虚空飞溅激扬。 那位出言不逊的真仙大妖自肩膀以下,身体如枯草败絮一般,被斩断两截。 轰然倒地,神情惊恐莫名,犹自带着难以置信。 “滋滋……” 脑袋之中白光包裹的真灵刚一现出,就如同燃起的炮竹引信一般,被剑气绞杀一空。 三生神剑本来就带着一股攻伐磨灭之力。 真灵根本未曾逃出,便被这杀伐之力泯灭一空。 “这……住手。” 金仙妖圣神情惊怒难言,风声呼啸,现出百丈长的数斯鸟本体。 这是一只形似鹞鹰的大鸟,翎羽乌黑发亮,喙尖爪利,两只目光锐利的眼眸,带着滔天的杀意和怒火。 族中一位真仙级大妖,在眼皮底下被人一剑斩杀,连真灵都不能逃出。 他如何不怒。 “呼。” 两翼展开,扇起巨大的气流。 飞沙走石,遮天盖地一般,锋利的爪子坚硬而凌厉,向陆北扑杀而至。 陆北冷笑一声,眉心星轮之光熠熠闪烁,令苍白柔弱的清秀面容都有了一股惊心动魄的绝伦风采。 七尺身形连连向侧方虚空踏出几步,风轻云淡地躲过金仙妖圣愤怒一击。 眸光清冽,心中冷哂。 一帮湿生卵化的畜生,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他此刻燃烧星轮之力,一身法力浑厚不下太乙金仙。 道轮之光护佑真灵之下,甚至有了几分大罗道尊的气象。 若是没有领悟道轮之力,玄初之境……恐怕有这无量星轮也无法将其转化成海量法力。 因为地仙道行者,便以元开始标称法力,但地仙罕见有一元法力者。 到神仙、天仙、乃至真仙,无不是以元标称法力。 直到太乙金仙,开始以量劫标称。 太乙金仙晋阶大罗金仙的要求之一,便是至少要修出一量劫的法力。 而陆北此刻不计星轮之力消耗,相当于通过真灵居中统御调度至少半个量劫的法力。 甚至他由于运使法力太过庞大,他的剑道神通只能发挥出三行圆满金仙的威力程度。 不过对于不能使用本源神通的金仙级妖圣,已经绰绰有余。 另外一方三妖。 藤祖苍老身形急退数十里,惊骇道:“两位道友,这是怎么回事儿?” 这场景实在太过熟悉,又是气息强大如金仙临世,又是屠真仙如狗…… 哪怕是不能施展本源神通的真仙级大妖,可妖体也是强横绝伦,竟然连躲得一剑的资格都没有。 还有这剑光…… 陆姓小儿,这又是得了什么天大机缘吗? 心念及此,以藤祖的阴沉心性,都不由萌生了一股暂去之意。 藤祖沧桑面容之上,挣扎之色变幻良久,转头与地心石龙交换了一个个眼色,二人皆是心照不宣地相互点了点头。 至于鹏魔王面上则是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这陆瑜就算是真仙强者,也不该这般强大。 两条瘦眉之下,那一双褐色眼眸转动不止,鹏魔王的心中越发惴惴不安起来。 就在这时。 亿万剑光,千千百百;炫人眼眸,摇曳心神。 陆北已然与金仙妖圣交手了几个回合。 陆北冷喝一声,身形暴退,踏立虚空,眉头紧皱。 心中明悟,以自己剑诀神通之能,最多也就与这无法出施展本源神通的金仙级妖圣战个平手。 心念及此,也不再纠缠,执剑交于左手。 右掌浮起颗颗熠熠闪烁的星辰,这星辰初始极小恰似牛毫,继而如磨盘之大。 “不好,他又要……” 藤祖此刻心中再无侥幸之理,沉声道:“诸位道友,这里对我等十分不利,还请速速出了这太微垣之地。” 说着,便当先化作一道绿色流光消失在天际之中。 地心石龙再不犹疑,紧随其后,也不顾此刻完全摸不着头脑的鹏魔王。 虚空之上。 数斯一族的金仙妖圣讥笑道:“你不过是空有法力的伪金仙而已,本圣虽不知道你施展了何种秘法,但想来也不好受吧。” 见陆北神情不变,金仙妖圣遂熄了激怒陆北的打算,厉声道:“束手就擒,留你全尸。” 说着,又是向陆北扑杀过去。 不仅如此,剩余的数斯一族的三位真仙此刻也是变出妖体,向陆北围杀而来。 一时间,天际昏暗,呼喝之声,汹涌成浪。 几位真仙大妖所过之处,黑色的妖气染遍了太微垣大半个墨色苍穹。 连扑簌而落的鹅毛大雪,都是染上了一层漆黑如墨的妖气,成了黑色的雪花。 陆北迅速斩开一条通路,飞凌重重虚空之上。 冷喝道:“死。” 颗颗璀璨夺目的星辰自九天而落,向数斯一族的一位金仙和三位真仙大妖投射而下。 星如雨落,天罚降世。 此刻的星陨斗落已然有了几分移星换斗的不凡气象。 数斯一族金仙妖圣望着这满天繁星摇曳沉沦,镇杀一切的无上威势。 神色震怖,嘶吼道:“不……” 颗颗星辰带着毁灭暴虐的气息,向数斯一族的金仙妖圣连同三位真仙大妖绞杀而至。 “轰隆隆……” 地动山摇之声,千里依稀可闻。 数斯一族仿佛是在大海中被吞噬的一只小船,激不起一朵浪花,已然全灭。 正犹豫着不知是否离去的鹏魔王远远见得这般惨烈一幕,浑身就是吓得一个哆嗦。 二话不说,转身就逃。 一边遁逃,一边兀自在心中大骂藤祖、地心石龙二妖没有道义。 由于金鹏一族的天赋,鹏魔王逃起命来,果然够快。 几个闪烁,片片黑色雪花就在身后荡开一条黑色云路。 陆北面容惨白,不屑地冷笑一声。 手执先天灵宝炼妖壶,将数斯一族金仙妖圣连同真仙大妖的尸身一并收入炼妖壶中炼化。 无论是数斯一族的精血对于他的天罡三十六变,还是金仙妖圣和三位真仙大妖的生命精华对于他的血道神通,都是大补之药…… 当然,这堪比金仙巅峰的移星换斗神通,不是没有代价。 眉心的那道月牙儿印记,明显黯淡了许多。 身形几次闪烁,就是向鹏魔王和藤祖、地心石龙追杀而去。 他们逃不掉! 正文 第一百八五章 并非是虚言 太微垣之内。 鹏魔王疯狂逃遁,撇开一路风雪,心中已然生出悔意。 若他早知道那‘陆瑜’有着这般强大实力,他何至于觊觎其人手中的‘三光神水’。 一位能够击杀不朽金仙的强大存在,拥有‘三光神水’这等天地间的疗伤圣药,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鹏魔王此刻变作一只大鹏鸟,两翼振翅鼓风,风驰电掣一般,向太微垣外飞快遁去。 约莫一刻钟之久,鹏魔王久已经追上了藤祖、地心石龙二妖的狼狈身形。 鹏魔王冷笑一声,眼眸转动,嚷道:“两位道友,何去之速也。” 这厮心情大畅,竟然还拽了一句文。 说着,根本未曾等神色难看至极的二妖回答,毫不停留地向太微垣外飞去。 二妖在此地遁术神通不能完全施展,在他这种拥有金鹏一族天赋神通面前,只有在后面吃灰的份儿。 尤其当鹏魔王遥遥感受到身后,那一股强大的杀伐气息越来越接近,最终停滞不动。 鹏魔王狭长的眼眸之中,有着一丝得意之色。 面对敌人在后边追杀,你不需要跑得比敌人快,只要跑得比同伴快就好了…… 凡间书生之言,诚不我欺呐。 鹏魔王伸出猩红的长长舌头舔了舔嘴唇,似乎是在回味那些细皮嫩肉、白白净净的读书人。 等此次安然逃脱,他一定要吃十个读书人,不,一百个。 却说后方。 陆北几步之间,跃过重重山河,就是向鹏魔王追杀而去。 却不想发现了藤祖、地心石龙二妖,心中杀机如瀑倒悬。 “呼风。” 天地之间,一股股赤色的流风,上下席卷。 “唤雨。” 墨色的雨花噼里啪啦落下……天际苍茫一线,晦暗不明。 陆北心神动处。 赤风墨雨术已经拦住了藤祖、地心石龙二妖的去路。 藤祖已经现出了本体。 参天枯藤缠绕,根根藤鞭挥舞,将那一颗颗重若千钧的雨珠给一一荡开。 地心石龙怒吼一声,现出千丈石龙之身。 这石龙硕大的龙头之上,两根黄色的犄角峥嵘,周身黄色鳞片徐徐如生,形态神异。 “吼……” 嘶吼之声震耳欲聋,将天地间的赤色流风震散成雾。 “陆北小儿,认识我老龙否?” 地心石龙咧嘴大笑道。 陆北眸光微沉,倒是没想到这两位宿敌,早就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 不对。 这二妖不应该知道……那么,到底是何人告诉这二妖的呢? 疑惑在陆北心头浮起。 不过,此刻显然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 把二妖灰灰了去,或者抽魂炼魄,自然一切皆明。 就在这时,数根粗若锁链的藤鞭,自虚空抽打而来。 却是藤祖见陆北心神微微恍惚,抓住了这个稍纵即逝的时机,向陆北攻杀而去。 藤祖心性阴忍,纵横几万年,就算本源神通受制,也不会轻易丧失斗志。 “石龙道友,快来助阵。”藤祖神色急切地道。 就在这时。 陆北‘三生’神剑在手,挥剑斩去。 “叮叮,铛铛”之音响起。 火花四溅,金铁交鸣。 在万千绿色藤鞭之中,陆北神情渐渐阴沉。 其实,他除了星陨斗落神通,竟然没有一门可以在与真仙斗战时……拿得出手的神通。 离曜火日枪,他只是领悟了第一重境界,不过天仙巅峰一击,也就是让真仙微微侧目的神通。 赤风墨雨术,同样是在第一重境界……连离曜火日枪都有所不如。 区区神仙巅峰一击。 也就是说,他作为炼体境界堪比神仙巅峰道行的修者……常规的攻伐手段,最多是天仙巅峰一击而已。 至于加持了道轮之光、真仙神意,最终也仅仅是让长生真仙忌惮一二。 若今日没有半道星轮之力作为消耗之源,施展出近乎移星换斗之术。 他莫说杀金仙妖圣,就是见到了一位真仙巅峰强者,只能二话不说,转身就逃。 陆北目光闪烁,心神辗转之间,不再思索这些无益之事。 专心应对藤祖、地心石龙二妖的联手攻击。 二妖相伴多年,攻伐默契。 两位真仙巅峰级强者,给陆北的威胁感不在方才数斯一族的金仙妖圣以及三位真仙大妖之下。 陆北渐渐不耐,手掌祭起,正待再次施展‘星陨斗落’之术。 其实,方才强势击杀一位不朽金仙,已经耗费了他大量的星力。 他有预感,这样的攻伐神通,恐怕也施展不了三五次了。 不仅仅来自有限的星轮之力,还有真灵中的道轮之光,二者都是在急剧的消耗。 待想到外面尚有一些实力强横的金仙妖圣在守株待兔,陆北的心头不由蒙上了一层阴霾。 星辰在掌间渐渐浮现,准备将藤祖、地心石龙给一掌拍死。 藤祖面容狂变,沉声道:“石龙道友,我们分两路……恩?” 石龙道友呢? 藤祖神情顿时恼火无比。 盖因,地心石龙早已化作一道黄色流光,跳入地下……架起本命天赋神通化石遁,逃之夭夭了。 藤祖枯皱的脸皮剧烈抽搐,冷着脸也不说话,斩出十余道枯藤化身,向远方疯狂遁去。 他所修神通皆是长于变化,根本不擅遁逃,尤其是在这种茫茫雪原之上。 藤祖心中暗暗叫苦,但也只能疯狂逃遁。 陆北手执三生神剑,连连挥斩几下,将藤祖丢弃的十余具化身一一斩杀殆尽。 并不耽搁,就是向藤祖追去。 对于藤祖,他已经想到了除却‘星陨斗落’之外,击杀此獠的方法。 他方才的思维实际上陷入了误区,他如今已然是地仙巅峰强者。 天罡三十六变中有一门大神通,名五雷之法,正好可以对付以木藤得道的藤祖。 陆北心念及此,化虹之术再次施展而出,不过半息之间,就追上了藤祖。 “陆北小儿,你难道一定要赶尽杀绝吗?非让老朽与你同归于尽不可……”藤祖似乎是威胁,又似乎是在祈求道。 然而,成千上万根荆棘藤鞭自虚空而来,带着鞭山赶石的千钧力量,向陆北偷袭而至。 这才是真仙强者的卓绝风采。 彼辈生死之间的苦苦求饶,听听就好……谁信谁煞笔。 陆北冷笑一声,一把抓住一根藤鞭,巨大的力量让他的掌中勒出了一道血痕。 他根本不与藤祖废话。 胸中五气调动,法力运于左手掌心,雷霆电弧剧烈闪烁,噼里啪啦。 “就这五雷之术也想……恩?” 藤祖大吼道:“不好。” 还未收回重若千钧的根根藤鞭。 “轰隆隆……” 雷霆光球在陆北掌中越来越大,待到最后,隐隐都有失控之势。 陆北手掌翻转,向藤祖打去。 天上雷霆同时呼应,道道雷霆仿佛太古雷龙,向藤祖绞杀而至。 铺天盖地,毁灭暴虐。 “滋滋……” 一股焦臭的气味在虚空之中久萦不散。 藤祖此刻已然血肉模糊,一道道雷弧火花在身上闪耀不停。 粗若圆柱的本体枯藤无力落在地上,一些粘稠绿色的粘液,也是呈现灰褐之色。 不过,身为真仙的藤祖自然不会就此陨落,正要挣脱这种麻痹之感,再作拼死一搏。 突然眼前,现出一方壶口来,壶口幽幽转动,一股巨大的吸力冲出,就将被五雷重创的藤祖收入炼妖壶中。 炼妖壶空间之内。 藤祖刚刚收敛惊慌心神,气息虚弱地望着这方灵宝空间。 炼妖壶先天禁制齐齐发动。 此妖闷哼一声,一身本源、神念、法力便完全被禁锢住。 藤祖睁开惊恐的老眼,怒道:“陆北小儿,快放老朽出去。” “一大把年纪,傻得可爱。” 一道不屑至极的漠然声音,在炼妖壶高空之上响起。 炼妖壶之中万道光芒齐放,一股磨灭真灵、血肉、本源的杀阵无声降临。 初始壶中还有惨叫之声传来,到最后只有一团团飞灰扑簌落下的声音。 灰灰了去,并非是一句虚言。 正文 第一百八六章 为奴或者死 陆北用先天灵宝炼妖壶将藤祖炼成飞灰,也不稍作停留,便是向地心石龙追杀而去。 他的心中不禁有些遗憾。 这藤祖作为草木精灵得道的长生真仙,在炼妖壶中竟然没有炼化出一滴精血。 连废物利用,都是不能。 远不如数斯一族的金仙妖圣和几位真仙大妖有用。 不仅能提供修炼上古血魔道真身的资源,还能完美变化出数斯一族。 前方,地心石龙心中惊骇不已,阳神小人那张粗犷面容之上,满是无尽的悔意,“老藤头,莫要怪老龙不讲道义……说来,老龙实在是不该跟着你淌这潭浑水的。” 越是与那陆北小儿交道打得越多,他就越知道其人的可怕。 此刻心神震怖,全力施展出化石遁神通,一瞬三千里远,渐渐接近太微垣外的边缘区域。 地心石龙心中一喜,然而突然好似感应到了什么,浑身就是打了一个哆嗦。 “老藤头……这是陨落了?” 藤祖呐呐道。 一股兔死狐悲之感在心中莫名升起,虽说他方才突然舍弃藤祖,独自离去。 但那只是无奈之举不是,二者若换位处之,想来也是同样的结果。他相信藤祖若安然无恙,事后应能理解。 但这陨落…… 地心石龙不敢再想,就待向外面越出,此刻他的法力已经渐渐恢复一些,只要到得外面,必将脱离险境。 突然,恩? 施展出本体天赋‘化石遁’在地底奔逃的地心古龙,心中惊异。 “不好,这是指地成刚之术?” 一声惊呼响起,四面八方,宛若钢铁重重挤压而来。 地心石龙疯狂挣扎,百丈长的石龙之躯,翻滚不休,然而外间固作一团的雪原,只是荡开几片雪花,掀不起一点儿风浪。 高空之上。 陆北神情默然,清秀的眉宇下,那一双冷冽的眼眸,带着一丝不屑之色。 脚下约莫里许的大地,本自洁白无瑕的茫茫雪原,金黄澄明,坚若精铁。 地心石龙,呵呵,此妖已成一困兽尔! 陆北神念传下,森然道:“石龙,你可想到有今日?” “陆道友,老龙认栽。” 地心石龙费力地从地底探出一颗巨大的黄色龙头,变作一张粗犷豪放的人脸面容。 “可否念老龙一身修为不易,给条活路?”见陆北毫无反应,地心石龙又苦苦哀求道:“说来你我二人,其实并无生死之仇啊” 陆北良久之后,淡淡一笑,道:“当初追杀陆某时,可曾想过给陆某活路?” “不要说了,安心上路,藤祖在前面等着你……” 陆北冷笑一声,他倒没想到,地心石龙竟然真的在求饶。 此言一出,地心石龙面色大变,“陆道友,且听老龙一言,不,听小龙一言啊,都是鹏魔王那厮串联的,与小龙无关呐。” 说着,龙眸中竟然露出哀求之色,甚至流下两行浑浊的眼泪来。 想他地心石龙自地底化形而出,一生历经艰难险阻,方修至长生真仙。 在幽冥界中千辛万苦取得星源珠,才有了今日的这般真仙巅峰道行,进而有了一丝问鼎不朽金仙的可能。 可这眼看就要陨落于此,一股悲凉之意,不由得在心中升起。 陆北望着这不堪一幕,心中冷哂,“长生真仙,临死也要作这番小女儿姿态,实在让人不耻。” 不过他却是暂时止住了神通。 “鹏魔王又是如何盯上陆某的?” 陆北冷眸闪烁,出言问询道。 地心石龙见陆北出言询问,以为事情似乎有些转机,面上不由露出一丝喜色,“据鹏魔王那厮所言,一位天庭旧友看到陆道友拥有‘三光神水’这等宝物……” “不必说了。” 陆北打断了地心石龙的话头,嘴角挂起一丝冷笑。 天庭旧友、三光神水,多半就是红儿公主身旁的那位食神了。 见陆北冷眸杀机渐盛,神色不善,地心石龙问道道:“陆道友给个痛快话,可否留来老龙一命?” 陆北充斥杀机的目光望向地心石龙,正待将这厮灰灰了去。 白雪却以神念传音而来,“陆哥哥,不如将这石龙收为奴仆,充当护道神将。” 陆北眸光闪烁,心中沉吟半晌,若他在这地心石龙真灵中种下道禁,倒是能收下一位真仙打手。 在他修为低微之际,为他护道。 这般一想,陆北目光冷漠地望着地心石龙,厉声道:“陆某手下尚缺一仆,你可愿?” “什么,让老龙堂堂真仙强者当奴仆,这种话你怎么说出口?”地心石龙大怒道。 他一位长生真仙,怎么可能去作别人的仆从,荒唐可笑。 “恩?” 三生神剑感受到自家主人的杀意,就是发出一道清越的剑鸣。 “给你三息时间考虑,为奴或者死。” 陆北不再与此妖废话,掌中三生神剑,吞吐着仿若星辰一般璀璨的匹练光芒,凛然杀机遥指地心石龙。 地心石龙面上神色变幻良久,似乎十分挣扎,眼见三息已过,陆北冷笑一声,忙是慌乱道:“老龙应了。” 大不了暂时答允于你,来日在觅机反噬。 地心石龙眼珠转起,心中暗自打着主意。 陆北收起‘三生’神剑,手中凝出一道圆形星璇来。 这星璇散发着神秘玄妙的冥冥波动,地心石龙仅仅看了一眼,心中便生出不妙之感。 “放开灵台三花防护。”陆北凝声道。 地心石龙有心不听陆北吩咐,但终究还是在陆北渐渐不耐的目光中,放开灵台三花防护。 这圆形星漩,如一颗流星一般投射进地心石龙真灵之中。 不大一会儿,便蔓延了整个真灵星空。 最后,如同本源烙印在真灵一般,死死隐没在地心古龙的真灵中。 “怎么回事?” 地心石龙神色疑惑地道。 不大一会儿,便是面色大变。 盖因方才他下意识地试着驱逐这道星璇禁制,不想这星璇竟然在真灵之中,不断扩大变幻,仿佛来到了主场一般。 “若陆某没有猜错,你是借助【天璇星源珠】突破的真仙巅峰道行吧?那么,陆某这星神道禁,倒算是恰如其分了。” 地心石龙心中暗暗叫苦,悔恨不该答应陆北。 但此刻生死尽皆操于人手,一切说什么都晚了。 正文 第一百八七章 想多了系列 太微垣外。 真武大帝一张本是端作正色的清秀小脸上,满是难以置信,“这是……大罗?” 两道法目默然运起,使出望气之法,向太微垣依稀望去。 只见折折叠叠的虚空之中,弥漫着一股道力的浩瀚深邃气息。 真武大帝面上越发疑惑,心中甚至升起了进入太微垣探查一番的心思。 不过终究担忧此地大妖云集,若是红儿公主有了什么闪失,恐怕王母面上不好交代,一时间也就没有直入太微垣。 又过了一些时间。 一些天仙妖王、神仙妖帅、地仙妖将也是渐渐云集于此。 而披着白色大氅,身穿金纹锁子甲,外罩白袍的九头虫更是拥着万圣公主来到此地。 万圣公主此刻换上了一袭翠罗烟纱长裙,十五六岁的少女,身姿窈窕婀娜,在九头虫怀中格格娇笑不止。 那张妖娆如花的雪肤容颜之上,粉嫩白腻的两颊尚有着异样的潮红。 星星点点的如水眼眸之中,一股说不出的妩媚春情流转。 “大圣,这么多真仙大妖在此,那陆瑜可有生机?” 万圣公主轻轻打掉九头虫探入白色抹胸中作怪的大手,低声娇笑道。 九头虫嘴角挂着得意的笑容,断言道:“必死无疑,定无生理。” 说着一只游移的大手,就是顺着万圣公主的裙摆向下探去。 手指轻轻搅动,只觉柔顺湿滑,泥泞温润。 此妖一双桃花眼都是露出喜色,可谓心怀大畅、 心道,人生如此,夫复何求,何苦像蛟魔王一般打生打死? 长生已经在手,何不及时行乐呢? “大圣,你轻点儿……” 万圣公主还未退去的玉容再次红晕染霞,美眸流波,一张樱桃小嘴微张,娇喘道。 不知为何,心中莫名一叹,轻声道:“倒是可惜了。” “在本圣怀里就别想别的男人了。” 九头虫低下头来,吻住两片樱唇。 心中多少有些不满,手指下意识地用力。 一股馥郁异香升起,带着暧昧的气息,万圣公主娇躯剧颤,嘤咛一声…… 然而就在这时。 一道灰色流光自太微垣之中冲出,初始极小如牛毫,后来在视野间渐渐变大。 两翼扑棱展开,气流在妖身鼓荡,流光所过之处,白色雪花打着璇儿向一旁四处飞散。 鹏魔王倏然变出眉骨高耸、鹰钩鼻、薄唇的青年人形。 狭长面容上神情不大好看,眼窝深陷的褐色眼眸之中,尚带着一丝心有余悸。 “鹏魔王,里面是个什么情况?”一个瘦脸狭小,鼻塌眼小的老者,上前问道。 正是等在外面捡便宜的獬豸一族族长。 这是一位金仙妖圣。 鹏魔王心神稍定,正要回答这位金仙妖圣的询问,突然仿佛感应到什么,面容就是狂变。 一股凛冽杀伐的强横气息,自后边迅速赶来…… 远处一座云头之上。 有着两位女仙,一位男仙和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小丫头,以及一个小道童。 一袭水蓝色广绣流光长裙,气质风华绝代的青翟仙子。 玉容之上寒霜冷罩,怀中抱着安然睡去的青霖,静静望着太微垣,一言不发。 身旁站着一袭宫装长裙、气质高贵冷艳的红儿公主。 红儿公主精致的眉眼之间,有着一抹难言的忧色。 明显为此女冷艳清丽的神韵,平添了几分动人之意。 长身玉立,一袭锦袍的食神则是在一旁微笑作陪,温润如玉的眸子,有着说不出的神采。 食神忽有所感,霍然抬头望着天边,目光渐渐阴沉起来。 莫非这陆瑜还活得好好的? 红儿公主螓首微转,弯弯的眉睫之下,一双莹澈明眸好奇地望向星夜之下,太微垣天空苍茫一线,天地银装素裹,肃杀冷清。 一道火红流光在天边闪烁而过。 那是一辆金光闪闪的战车,两个高大的车辕,燃烧着红色的火焰,于雪夜之中,若摇曳的烟柱一般,划过万籁俱静的苍穹。 这辆战车由一头巨大的石龙拉着,奔腾呼啸。 石龙威武不凡,徐徐如生的黄色鳞片,在太阳真火的照耀之下,散发着彩色的光晕。 战车高贵无比,震撼人心。 甫一现出,便一下子吸引了太微垣外一众真仙大妖的心神。 獬豸一族的那位金仙妖圣目瞪口呆,喃喃道:“这战车为何给老夫以熟悉之感,好像在哪里见过。” “是他。” 真武大帝清秀的小脸之上迷茫渐去,神色微微有些异样。 倒是余言喜笑颜开地拉着真武大帝的衣袖,欢喜道:“是陆叔叔啊,他没事儿呀。” “陆……陆瑜。他……没事儿就好。” 红儿公主美丽眉睫轻轻颤动,春山黛眉下的那一抹忧色无声敛去,心中却是悄悄舒了一口气。 远处那辆威武不凡的金色战车之上,赫然站着一袭简素衣衫,神色冷肃的青年。 青年眉宇清秀,眼神湛然,眉心一轮星光月牙若隐若现,光芒熠熠闪烁,风采绝伦。 驱使一位真仙巅峰大妖充当脚力,面上却无丝毫自矜之色。 正是从太微垣冲出的陆北。 陆北望着远处方逃遁而出的鹏魔王,神情默然,目光冷冽。 以神念向地心石龙轻轻吩咐一声。 地心石龙忍着满腔屈辱,拉起燃烧着彤彤火焰的金色战车,风驰电掣地向鹏魔王冲击而去。 “咚咚……” 战车之侧的夔牛雷鼓响起,天地之间仿若万马奔腾,惊天动地。 倏尔雷鸣电闪,风雨大作。 夔牛皮制成的雷鼓,方一响动,便引来天地异象呼应。 还未等诸位真仙大妖从眼前一幕收回震撼的神思。 “蹭。” 三生神剑于不经意之间出得剑鞘,被陆北斩出一道通明剑光。 “嘶……” 斩念剑光如水势汹汹,凝若实质的凌冽剑气斩破重重虚空,携带着无上杀伐气势,向鹏魔王迎头斩击而去。 剑光所过之处,天地长明……恍惚得是一个个真仙大妖微微眯起眼眸。 明澈清灵的剑光将一张张惊恐莫名的面容,照耀的格外清晰。 金仙一击,可畏可怖! 陆北望向鹏魔王,心中杀机如瀑倒悬,不可抑制。 不提此妖昔日和蛟魔王在东胜神洲追杀于他……现在又利用金鹏一族族长的身份调动金鹏,帮助诸位真仙大妖布下天罗地网围堵。 他若不诛杀此妖于此,此恨难消。 感受到这滔天杀机锁定,鹏魔王神色惊惶,一边向远处逃遁试图剑光,一边高声大喊道:“诸位道友,此獠凶恶,还不出手。” 然而诸位真仙级大妖或是神色惊异,或是犹豫观望,并不响应。 说来也是……鹏魔王不过区区一真仙大妖而已。 有何资格在这些执掌一族权柄的真仙大妖面前发号施令,一呼百应。 这分明是……想多了系列。 正文 第一百八八章 本帝名太微 北俱芦洲。 玄武妖域,真武宫。 天庭大公主红儿随着小道童来到大殿之中,盈眸大略扫了一圈,便将殿中情形尽收眼底。 大殿之上蟠龙玉柱承托高可数十丈的殿顶,其内空旷幽寂,默默冥冥。 稀疏之光自穹顶落下,在几经周折之后……映照得供案后的威武神祗面容神情,十分的晦暗不明。 这神祗身高数丈,披发在后,身穿明幌幌的金锁甲胄,脚下踏着一只五色灵龟,此刻目如电光,按剑而立。 两侧披甲持矛叉神兵的龟、蛇二将,神情凶神恶煞地静静侍立。神像之侧高立两盏琉璃玉灯,幽明烛火若红黄烟柱一般,挺拔秀立。 红儿公主一迈入进来,就觉得殿中有着一股宁神馥郁的清香萦绕鼻端,久久不散。 明眸转动之间,便已是找清了来源。 这是条形拱案之前立着的一方大鼎,三根婴儿手臂粗细的定神香,顶端火星闪烁,无声燃着。 “为何不见佑圣真君?” 红儿公主环视一圈,便是神色疑惑地冲身旁手持玄铁拂尘的小道童问道。 一袭玄袍,眉目冷清的小道童,并不回答红儿公主的问询。 却是自顾自走到供案之前,捻了三根细香,在旁边的烛台上引燃。冲供案后的真武大帝的神像,面容虔诚地顿首拜了三拜。 继而转过身来,正了正头上的道冠,微微笑道:“贫道真武,见过天庭大公主。 “你是佑圣真君?” 红儿公主如玉明丽的面容微微变色,连仿佛樱桃一般小巧的檀口都不由自主地张开,露出如编贝一般齐整无暇的 更不必说,冷艳清冽的眼眸之中,满是难以置信之色。 盖因,真武大帝此人实在太过神秘。 在天庭之时,其人作为北极四圣之一的佑圣真君,身负把守北天门之要,但却很少露面。 红儿公主是不曾见过的。 红儿公主却是无论如何都不曾想到,真武大帝本尊竟然是一位年纪十一二岁的小道童。 心神动处,如雨似瀑的神念向眼前道童扫去,如水眼眸微微一凝。 这……完全看不透修为。 “大公主不必惊异,所谓肉身不过皮囊外相而已……况且贫道在自家的道场,如何不能以本来面目示人?” 自称真武大帝的道童,唇红齿白的面容上露出淡淡笑意,脆生生地道。 其实他未曾完全说出真正的原因,当然即便向这位天庭大公主解说一番,此女也未必会明白。 他所作所行,只为求得己身,从心所欲,窥得大罗而已。 未至那太乙之境,不足以言我道。 “佑圣真君,行事还真是……出人意表。” 红儿公主神情古怪地看了大鼎上的三根细香,促狭地道。 这真武大帝,自己给自己上香,她生平仅见。 红儿公主明眸微动,清声道:“真君,想来母后已经将事情告知过了吧。” “公主不必担忧,贫道欠王母一个因果,自然会全力以赴。”真武大帝淡淡一笑,又肃然道:“既然王母已经以因果之法逆流过未来,最终因果之线断裂在北俱芦洲……那么贫道当再次卜算一番。” 红儿公主长出了一口气,幽幽叹道:“那就有劳真君了。” 真武大帝微微颔首,清秀的小脸之上开始正色起来。 手掌如电探出,一把古朴的弧形匕首现于右掌中。 这匕首弯若弦月,其上散逸出道道玄色光漩,冥冥波动透出一股神秘玄妙的气息。 “刺啦。” 匕首突兀竖起,如蓝玉生烟一般锐利莹润的刀锋,霍然划破白皙如玉的手掌。 “呼。” 股股带着黑白二色光点的鲜血喷溅而出,然而这鲜血在空中却凝而不散。 最终在虚空之中现出一道黑白二色的太极光轮,一根手指连连点出,道道玄色光华激射而出,刹那之间,太极光轮周围便勾勒出八卦之图来。 “红儿公主,龟卜之术已成,请……” 真武大帝清秀面容之上,现出一抹不正常的酡红,继而双眸紧闭,不再言语。 并非其人在忍耐痛苦,而是在感悟那道太极光轮。 很多人或许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么强大……反而假诸于外求,实在是舍本逐末。 见得眼前这诡异一幕,红儿公主目光虽然微微讶异,但并不感到多么奇怪。 毕竟三界一些奇人异士的卜算之法,比这还要奇怪邪异的,不是没有。 红儿公主又转眼望着那道太极道轮,半晌之后,嫣红冷艳的唇紧紧抿着,眼眸之中羞涩之余还带上一抹恼怒。 明洁如玉的额头那一朵梅花印记白金之光炽耀,一颗晶莹剔透的神识念头飞出,投入到太极光轮之中…… 她一定要看清那人的面容,一定。 北俱芦洲。 罗天妖域。 漫天风雪之中,一个身披玄色大氅的身影在天空之中踩着一道纵地金光飞快掠过起伏连绵的丘陵。 突然远处林海雪原中,遥遥传来地动山摇之声,这声音震耳欲聋,间或有龙吟之声震彻九霄。 陆北本自不想理会,但听到了这龙吟之声,遁光微微降下速度。 隐匿周身气息,躲在高空之中暗暗观看情形。 只见茫茫雪原之上。 一蛟龙、一秃鹫正在斗法。 所谓蛟龙者,多半是陆地蛇蟒之流进化而来。 一条小蛇若想走化龙之道,就要依着蛇、蟒、蛟龙、虬龙、神龙、天龙、真龙一步步地修炼下去。 而江河鲫鲤之属,往往身具一丝龙族血脉,因此化龙比蛇蟒之流要容易许多。 或者潜心修炼个几万年,或者跳过黄河上的龙门,一遇风云便化神龙。 神龙者堪比神仙境界。 而四海龙族作为上古祖龙后裔,却是没有自称蛟的。恩,可参见蛟魔王。 至于未成年的真龙一族的纯正后裔便是虬龙。 由于未成年,不论雄雌,头上皆是无角。所以,虬龙又被称为无角龙。 此时,蛟龙和秃鹫斗法,分明已经落了下风。 若非仗着龙躯防御强横,恐怕须臾之间便要败亡当场。 纵然如此,硕大的龙躯被秃鹫锋利的爪子抓的血肉翻滚,簇簇龙血洒下。 一时之间,洁白无暇的雪原一片狼藉情形。 陆北神色淡淡看着这一幕,目光微动,赫然发现不远之处,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红裙少女,正神情焦急地看着虚空之上二妖的斗法,不时掩口娇声惊呼。 这红裙少女身形玲珑曼妙,面容姣好,两道柳眉弯弯,一剪秋水泪眼盈盈,楚楚动人。 绛珠红唇,瑶鼻如玉,虽然看着年纪不大,但却给人以绝美到惊心动魄的感觉。 两个龙角在秀发之间露出光秃秃的一小节,正是一只虬龙。 “咦。” 陆北心中微微惊异,他倒不是为此女妍丽容颜感到惊艳。 而是这少女身上的龙族血脉,竟然浓郁到堪比四海真龙一族的虬龙程度。 再看看那头蛟龙,陆北的目光玩味了些许…… 不过,在虚空之上斗法的蛟龙和秃鹫二妖,修为倒是不怎么高。 那只披着褐色大氅的黑毛秃鹫身形单薄瘦弱,狭长苍白的两颊上,双眸凶戾贪婪,伸出血红的舌头舔了舔嘴角。 周身气息森森,凝而不散……观其一身气势竟然是一尊刚刚迈入神仙境界的妖族强者。 罗天妖域。 “阁下为何拦住小龙去路。” 蛟龙摇头摆尾之间,奋力抵挡住秃鹫妖的一道凌厉攻击,之后便气息虚弱地退到红裙少女身畔,有气无力地喝道。 一颗苍老的龙头左右摇动,睁大的龙眸之中满是惊怒之色。 眼前这秃鹫妖仗着自身修为强横,方才突然自虚空之中俯冲而下,攻击他们父女二人,殊为可恨。 三十分钟再刷新下吧……最近追订一直再掉,想来大家也不想看到,我写不下去,然后割以永治吧。 今天搜了下,发现同期的仙侠书,好像太监很多了,都是上架后成绩不好,收订比感人。主站一个玄幻频道,一个仙侠频道,收订比都是坑爹货。 正文 第一百八九章 早晚轮到你 罗天妖域。 风雪扑簌而下,天地越发空寂。 万圣龙王面上带着艳羡之色,热切道:“陆公子,不知仙乡何处?” 陆北方才只是简单道了一句陆某,这万圣龙王竟然就给记住了。 底层人物就是须得这般察言观色,谨言慎行。 此时万圣公主一双如碧波盈盈,泪光点点的眸子,也是不错眼珠地打量着陆北。 此女实在是妩媚妖娆到了极致。 陆北仅仅随意扫了一眼,心中就几分明悟。 此女烟视媚行,怪不得曾勾引动九头虫不惜得罪西海龙王。 “陆某一介散修,天下之大,心之安处,便是吾乡……有何仙乡可言。” 陆北神情淡淡,仿佛一眼就看穿了万圣龙王的试探心思。 “咳咳……陆公子好气魄。” 万圣龙王面容惨白,重重咳嗽几下,忙是被一旁的万圣公主拉住手臂,轻柔地拍着后背。 “父王,你还好吧。” 万圣公主神色担忧地看着万圣龙王道。 陆北实在无心再看这眼前父女情深的戏码,便微微一笑道:“两位,陆某还有要事,就先行一步了。” “陆公子且行便是。” 万圣龙王语气颇为失望地道。 万圣龙王方才见这位年轻剑仙,剑诀神通大气磅礴,一身剑道气息杀伐凌厉。 心中猜测,其人想必是什么来头不小的仙人,又见得自家女儿美眸含情地看着陆北,因此就起了一些微妙心思。 可方才又听得陆北自述好像是一介散修,热情冷却,心思也就不像先前一般活络了。 陆北微微点头,正待转身离去。 “陆公子留步。” 万圣公主秀眉微皱,妩媚如水的眸子中满是欲说还休之意。 陆北饶有兴致地打量此女一眼,微微一笑道:“姑娘还有什么事儿吗?” “陆公子,这北俱芦洲大妖成群,我和父王两个实在是难以行走,不知可否请公子与个方便。” 万圣公主盈盈如水的眸子,风情万种,神态楚楚可怜道。 “看陆公子……先前似乎是要往北方遁去?” 见陆北神情不置可否,不言不语。 万圣公主心思转动,出言问道。 “恩,陆某正有苍溟妖域一行。” 陆北眸光微沉,心道,此女倒不完全是花瓶,比其父更是慧黠狡诈。 “陆公子,我父女二人正打算苍溟妖域,可否同行。” 万圣公主纤腰楚楚,一双妩媚的大眼睛中眨个不停。 当真是明眸善睐,顾盼神飞。 看着眼前不过十五六岁的万圣公主,容颜绝色,妖娆摇曳。 陆北倒不至于被此女容貌所迷,就是沉吟半晌。 见陆北神色仍是犹疑不决,万圣公主心中气苦,自己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此人竟然还是油盐不进,当真可恶。 这时转眼又见陆北掌中正把玩着那枚玄铁令鉴,万圣公主心思转动之间,计上心头。 “咦,这枚令鉴不是参加妖师殿大祭礼的凭证吗?” 见陆北神情平静,但一对冷眸微微闪烁,万圣公主心中更加确定某种猜测,娇笑道:“陆公子,这东西可是进入妖师殿的必需之物呢。” “你可细细说来。” 这是陆北沉默良久之后,第一次开口。 “陆公子,我父王这伤势可有办法医治?”万圣公主不答反问,螓首偏到一旁,盈盈眼眸低垂,望了身旁的欲言又止的万圣龙王一眼,冲陆北柔声道:“还望陆公子出手相助则个。” 陆北面上笑容微微敛去,目光甄然地望着眼前这位可称得上天香国色的万圣公主。 发现此时这万圣公主春山黛眉之下,那两道妩媚如水的目光竟然毫不示弱地看着自己。 “可。” 一滴晶莹剔透的三光神水被陆北随手之间,屈指弹出,最终落在万圣老龙王的身上。 道道星光灵机普照,宝华香气凭空而生。 万圣龙王本自萎靡奄奄的精神猛然振奋起来,龙躯之上血腥伤势更是不见。 不仅如此,连苍老的形容仪态都仿佛年轻了许多。 “小龙多谢陆公子。” 万圣龙王心中已然震惊到无以复加,单单凭着这一手神通,此人决然不是什么散仙之流。 万圣龙王心中暗自为自家女儿的眼光惊叹,竟然能看出这人深藏不露。 自己先前真是老眼昏花,看走眼了。 “陆公子多谢,啊……” 万圣公主莲步轻移,走上前去,打算冲陆北福了一礼。 这时似乎脚下积雪太滑,玲珑曼妙,浮凸有致的身形就是冲陆北倒来。 见此,陆北神情玩味了些许,并未伸手去趁机扶住此女的盈盈腰肢,而是……道道法力自掌中施展而出。 万圣公主惊呼一声,挺拔秀丽的身形便倾斜在半空之中。 而泪光点点,蕴含妩媚风情的眼眸尚残留着小心思得逞之后,微不可察的自鸣得意。 ……这好似比萨斜塔一般的情况,着实令人尴尬。 陆北向后退了一步,淡淡笑道:“姑娘还是站好再说话吧。” 闻听此言,万圣公主粉腻的两颊红扑扑,眼眸之中满是幽怨之意,娇嗔道:“陆公子,你也不扶一下人家。” 陆北面上刹那之间便冷淡了许多,笑容早已不见。 此女实力不济,善于利用自己的容貌优势,倒也不错。但此刻却是自作聪明,看不清形势了。 “这玄铁令鉴,有何作用。” 冷漠凛然之气,向万圣公主笼罩而来。 感受到这冷彻灵髓的幽幽寒意,万圣公主花容失色,忙是收起眼眸中的妩媚风情,清声道:“陆公子,有了这玄铁令鉴,进入妖师殿可不受阻碍……” 半晌之后,听过这万圣公主关于这枚玄铁令鉴的解释,陆北眸光微动,心中寻思。 原来这玄铁令鉴是罗天妖域的妖族,平日里进入妖师殿的凭证。 妖师殿中有万千妖术,各种传承秘典,凭借着玄铁令鉴上的贡献可以在妖师殿借阅。 此物就是类似后世图书馆借阅证一样的东西。 转而又见这万圣公主美眸含情地看着自己,陆北就是沉声道:“苍溟妖域之内大妖成群,你父女确定还要去那等险恶之地吗?” 他并无关心这对父女的心思,只不过是怕可惜了方才那一滴三光神水罢了。 当然只是同行而已,倒不至于被这对儿父女给连累了。 万圣龙王闻听陆北之言,又结合着先前差点儿被一尊神仙境界的秃鹫大妖吞吃,此时此刻,本是意气风发的面容之上,满是惊疑不定,心中挣扎不已。 万圣公主展颜一笑,柔声道:“陆公子,听说今年大祭礼之上,妖师殿会拿出玄石供妖族后辈参悟,小女子正想去见识一番呢。” 说来,万圣公主资质不凡,龙族血脉也是浓郁,此刻一身修为隐隐堪比地仙境界。 可惜,此女时间大半用在梳妆打扮,却是浪费了这一身好资质。 当然也有碧波潭没什么好的神通法门的缘故。 “既然如此,那便一并走吧。” 陆北神情淡漠地道。 “多谢陆公子。” 万圣公主嫣然一笑,就是搀扶着满腹疑惑的万圣老龙王,架起云头,和陆北并行一处。 云头之上,陆北仔细想着这枚玄铁令鉴之事。 拥有此物确实可以进入妖师殿范围,但定不会允许他一个人族修士进入。 继而,陆北又想起什么。 恩,对于此事倒是不用担心了。 到时就以天罡变化之术,激发出横公鱼血脉,到时候又有谁能看得出来? 至于身旁这碧波潭万圣龙王和万圣龙女,自己先前又没有向其等说明自身跟脚,他们到时候也会只当自己是一头横公鱼修炼成精。 可这妖族的大祭礼又是什么东西,玄石又和极阴混鲲太冥气有什么关系? 陆北眸光微沉,一些谜团在心中浮起。 好在他从白雪那里得知了一件感知混鲲太冥气的秘法。 半小时后刷新……男儿至死心如铁,作者铁了心防盗了,包涵下吧。 正文 第一百九零章 上前一步死(10/1) 天界。 紫薇星宫。 华美宫殿坐落于一颗紫色的巨大星辰之上。 星辰被众星拱卫其中,条条紫气笼罩,如水光晕自紫色星辰圈圈向外散开。 明玉镶嵌的梁柱之上,紫色星力上下流淌,其声杳杳,如梦似幻。 殿中。 一袭水仙散花绿叶裙,身披金丝薄烟翠绿纱罗,俏皮灵动的碧霄仙子语笑嫣然。 纤纤素指捻起流玉水璃盏,放置唇间,轻轻啜了一口,望着对面椅子上坐着的金灵圣母,笑意盈盈道:“姐姐,这混元金斗如何?” 金灵圣母头戴金霞冠,身穿紫绶五彩衣,平常的相貌之上,却自有一股高贵的神采。 北极紫气之尊,金灵圣母手中握有一件先天灵宝。 这先天灵宝正是混元金斗。 金灵圣母啧啧称奇道:“云霄师妹之宝,素闻于九曲黄河,削掉阐教金仙五气三花,今日不想方一窥究竟。” 金灵圣母咬文断字明显于今人不同,但却带着一股铮铮杀伐之音。 金灵圣母不断放出神念探查握在掌中不过酒樽一般大小的先天灵宝,惊叹不已。 混元金斗作为云霄仙子的本命灵宝,平日里哪有这般便利可以窥测一二。 昔年封神量劫之时,三霄姐妹以此件灵宝布置出九曲黄河大阵,将阐教一众金仙三花削去,五气打散。 原著曾言:九曲黄河阵,阵内分三才,包藏天地之妙;中有惑仙丹、闭仙诀。 能失仙之神、消仙之魄、陷仙之形、损仙之气。 丧神仙之原本,损神仙之肢体,神仙入此而成凡,凡人入此而即绝…… 简而言之:没有三花,阳神无根浮萍;打散五气,仙道之基不存。 任你修为再高,道行再深……没有仙道之基,自然难称神仙,跌落凡尘。 虽然阐教金仙被原始圣人以莫大神通重聚五气,再塑三花。 但终究伤了本源根基,因此才会有三大士,被西方那两位圣人蛊惑,去修那释门之法。 前情不及细表。 混元金斗作为布阵灵宝,自然威力不凡。 正好从此上应周天星辰,下照四大部洲,用来探查星力流失之源是再好不过了。 金灵圣母左手攥着一枚印玺,右手托着混元金斗,几案上的清水哗啦落入其中。 水波荡漾,一股浩瀚的星力波动在整个大殿悄然升起。 周天星力的每一丝的调动皆是通过先天灵宝的迅疾之能,感应不差。 星力落下,冬芽春发;草木精灵,咿咿呀呀……四大部洲凡以北极诸天星力修炼者,皆是有着一种莫名的感应……追根溯源,不可不察。 北俱芦洲。 陆北身形再次闪烁而行,脚下‘无距’神通被其疯狂施展。 于方圆,从心所欲而无距也。 漫天风雨之中,连连抓摄飞遁而出的大妖真灵和阳神,理也未理掌中真仙大妖的苦苦求饶抑或愤怒嘶吼。 或张口吞吃……或一把捏碎。 屠杀真仙大妖好似猪狗,步步之间,气势扬虹。 然而眉心那枚月牙儿光晕却是越来越黯淡。 显然消耗颇大,方才那样的雷霆一击,恐怕也来不了一两次了。 拉着金色战车的地心石龙巨大的龙眸惊恐至极,浑身剧烈战栗,龙头连连左右摇晃两下,似乎不敢相信,呆呆道:“老龙这是……找的哪里是什么主人,这他娘的是煞星。” 倾盆大雨噼里啪啦,这是天地有感真仙陨落,在喜极而泣。 彼辈蝗虫,死一个少一个。 陆北目光逡巡,突然见到一条黑色蛟龙浑身浴血,黑色鳞片一路落下,鲜血玄黄的龙血淋漓而过,向远处妖气肆意张扬之处逃遁而去。 正是蛟魔王。 蛟魔王身为真仙巅峰强者,又加之平日里着重修炼妖体神通。 此刻竟然在陆北道尊级神通的攻灭之力下,幸存了下来。 不过,气息虚弱喑哑,纵然逃得……也是受了重创。 蛟魔王一边逃奔向妖气聚集有若大团乌云的妖群逃去,一边对远处观望的天仙妖王、神仙妖帅、地仙妖将怒吼道:“诸妖听令,替本王暂且挡住此獠,本王日后必有所报……” 有自持勇力的秃鹫一族妖王,眼珠一转,正要呼朋引类,对陆北阻挡一番。 忽然一道冷冽眼神望来,神仙境界以下的地仙妖将齐齐吐出一口鲜血,浑身妖气微滞,神情惊恐莫名。 就连一些妖帅之流面色都是一白,胸口微微发闷。 带着屠杀十余位真仙大妖的煞气冲击心神,岂是等闲! 一个凶戾的眼神,足以吓裂胆魄。 “吟。” 通明剑光照耀天地,几次闪烁,以先天灵纹闪烁之迅,不过一瞬,便倏然落下。 茫茫雪原之上,一道深不见底的深渊在一众天仙妖王眼前现出。 凌冽剑气如重重澄莹水幕无声升起,苍穹有无数墨色雨花啪嗒落下,俄尔被斩杀成两半,仿若黑莲幽幽盛开,诡秘邪异。 金仙一剑之威,可怖如此。 群妖心中惴惴,发丝向后飘扬,不自觉地向身后退去。 “上前一步,死!” 勿谓言之不预也。 一些心思不测的天仙妖王,以及暗中观看的狡一族、胜遇一族两位金仙妖圣,则是目露精光,嘴角抽搐。 这话,嚣张跋扈至极。 不过,两位金仙妖圣尽管心中腹诽,可谁也不愿淌这个浑水了。 默契地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不满。 这英招、商羊、毕方、计蒙四族的族长,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现在还没来! 其实真不怪那四位金仙巅峰妖圣没有出来布下大阵,镇压这么一位攻伐之力堪比太乙金仙的强者。 而是四位金仙妖圣在苍溟妖域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把守,还未收到太微垣外的准确消息。 毕竟,从陆北自太微渡而出,再到出手击杀十余位真仙大妖。 这过程说来极慢,但实则都是发生在极短的时间之内。 因为事发仓促,就连一些在北俱芦洲苍溟妖域潜修的三位太乙妖尊,感应到大罗道尊的一丝气息……心中虽疑惑,也仅仅来得及派出一道神念分身而已,此刻仍是未曾赶到。 北俱芦洲,罗天、玄武、苍溟三大妖域,太乙之辈不足十位,这些都是妖族的底蕴。 而且身为太乙强者,除非发生北俱芦洲的妖族将要出现灭族这样的生死危机。 否则一星半点的杀伐,根本就引不来一位太乙强者的关注。 并不是每一位太乙强者都像真武大帝一般,东游西逛,不去参悟大罗之道。 蛟魔王见无妖响应,阴鸷幽深的眼眸之中,闪过一丝枭雄落幕前的凄凉。 猛然瞥见前方祥云之上,一脸‘怜悯’的北海龙王敖顺,以及手按宝剑,神色复杂的西海三太子敖杰。 蛟魔王桀骜不逊的目光之中怒火喷涌,狞笑一声,心中嘶吼,“本王就是陨落,也不会陨落在你们父子的身前……” 目光突然瞥见九头虫,就是向其遁去…… 九头虫怀中本拥着一脸春情妩媚的万圣公主,好整以暇地看着热闹。 待到后来,评价陆北一句“必死无疑”之后,便不再关注外间局势。 一双大手在怀中眼眸迷离的佳人玲珑柔软娇躯之上来回游弋,拂过高山幽谷,滋味妙不可言。 低头擒住半边樱唇,正在香津暗渡,追逐玩闹…… 九头虫忽然心生异样,抬头看去。 眨眼之间,自己言及必死的陆瑜,不仅毫发无损不说,而且…… “大圣,”万圣公主方自情迷意乱中恢复过来,一颗螓首靠在九头虫的胸膛上,柔声道:“可有什么不妥?” 螓首微抬,仿佛蒙了一层雾气的眸子远远望去。 一张娇靥如花的玉容,顷刻苍白无比。 “九获师兄,替本王挡住此獠。” 面对身后越来越近的追杀气息,蛟魔王面上竟然平静至极,向九头虫求救道。 九获正是九头虫的原名,有纪念上古妖神鬼车之意。 正文 第一百九一章 再无七大圣(10/2) 太微垣外。 蛟魔王浑身浴血,向九头虫所在之地疯狂遁去。 身后一道流光急剧闪烁,正是追杀而至的陆北。 煞气滔天,冲击心神。 九头虫面容大变,神色惊异地望着蛟魔王,心中暗暗叫苦。 二话不说,抱着怀中娇羞难言的万圣公主,就是向一旁遁去。 蛟魔王冷哼一声,心道,果然。 就在这时,一道绚烂恍若星河的剑光自九天而落。 一剑天外来。 熠熠闪烁,流景扬辉;一念之间,灿若繁星。 蛟魔王不再躲避,直面将要加身的无边剑光,桀骜的面容阴冷更甚,目光七分倨然,三分不屑。 “陆瑜,本王不会再逃。”蛟魔王怒吼道。 堂堂真仙大妖,纵然是死,也不应该被人追杀而死。 两根亢龙锏被蛟魔王祭出,向那道通天剑光迎击而去。 “蹬蹬……” 浑身是血的蛟魔王猛然被震退至数里之远,撞破重重虚空,气息逐渐虚弱。 大口吐血不止,惨烈笑道:“你也不过如此,什么太乙金仙,都是唬人的。” 这也不过是真仙巅峰一击罢了。 若非他蛟魔王方才受了重伤,在这一剑之下,根本连半步都不会退却。 哪会有如今的再次重伤,几近毫无还手之力的累卵危局。 陆北清秀的眉宇之间,煞气腾腾,踏碎虚空,步步而来。 长剑高高扬起,意味莫名道:“陆某不是金仙,甚至连真仙也不是。但杀你,何须长生?” 倏然剑落,上下纵横。 就在这时。 胜遇一族的金仙妖圣心思转动,高声喝道:“陆瑜,你若杀他,不怕妖师问罪吗?” 蛟魔王眸光发亮,心中再次升起对生的渴望。 对,他是妖师的亲传弟子,何人可以诛杀于他! 难道不怕得罪一位大罗道尊吗? 不说其他,若他今日真的诸位金仙妖圣面前陨落,妖师岂能不问罪? 方才,他之所以向九头虫奔去,就是打着大家同为妖师亲传弟子,九头虫岂敢袖手旁观的主意。 恩,当然在九头虫眼里,自然是他蛟魔王祸水东引。 只要九头虫抵挡住陆瑜一时半刻,他就可以从容遁去。 但,他实在没想到九头虫理也未理,直接逃了。 不过眼下,这位陆瑜若想在妖族之中立身,就不可能将他赶尽杀绝。 蛟魔王如是想道。 然而…… 陆北冷冷一笑,斩念剑光于不经意间再次斩出,在两位金仙妖圣的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向蛟魔王斩杀而去。 妖师弟子,他方才不是刚杀了一个吗? 这些妖圣,这么快就不记得了? “嘶……滋滋。” 一道通明剑光照耀天地,凌厉无匹,斩破虚空的清灵声音回荡苍溟妖域的苍穹之中。 “噗嗤,啊……” 勉力抵挡的蛟魔王终究不能抵御这金仙一击。 一念之间,硕大的龙躯被一斩两半,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轰。” 霸道的‘三生’剑意在一刹那间,爆发开来,仿佛要斩杀蛟魔王三生三世。 一条黑色蛟龙形状的阳神还未逃出太远,便在三生神意的摧残之下,寸寸崩解,流火纷飞。 未来七大圣之一,覆海大圣蛟魔王就这般陨落于北俱芦洲,与一般的真仙大妖没什么两样。 而连同先前陨落的混天大圣鹏魔王,这就是两位大圣陨落。 世间再无七大圣! 西游世界,本已颠倒的天机越发混乱不堪,此刻仅仅凭借着一股巨大的惯性,在向前方行进。 西游,还会像原来一般的样子吗? “这……”胜遇一族的金仙妖圣面上神色剧烈变幻些许,终是无奈地叹一口气,哀声道:“可怜了我妖族一位俊彦。” 这话不只是在可怜蛟魔王,还有即将被妖师盯上的横公鱼一族强者,陆瑜。 陆瑜先杀鹏魔王,妖师还有可能只是惩戒一番,而未必亲手扼杀一位妖族的后辈强者。 毕竟,鹏魔王参与围杀陆北,最终身死人手……也只能说明自家本事不济,学艺不精,怨不得旁人。 那么陆北在一位金仙妖圣刻意提示之下,仍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蛟魔王悍然击杀,这明显是在对妖师鲲鹏发起挑衅。 以妖师的性子,怎么会善罢干休! “铛。” 陆北还剑归鞘,冷峻目光环视四方。 目光所及之处,天仙妖王无一位敢于和其对视者。 陆北目光扫过面上神色微微不自然的九头虫,以及依偎在九头虫怀中,妖冶如花面容变得一片惨白的万圣公主。 淡淡笑了一笑,这笑容和着血煞之气,给人以惊心动魄的风采。 血染的风采…… 万圣公主“嘤咛”一声,泪眼点点的如水眸子,蒙上了一层朦胧雾气,娇躯剧颤,娇小檀口微张,粉嫩两颊,吹弹可破的肌肤涂上了一层玫红…… 九头虫忽觉探入裙摆下的大手一阵滑腻,白净的面皮跳了几跳,面色略有些不大好看。 远处。 陆北轻轻叹了一口气。 其实现在,他已然是强弩之末,眉心的那轮月牙儿星轮,已经黯淡柔弱。 而他灵台之中,由亿万萤火点燃的道轮光晕也是渐渐消散,虽有补充,但无疑于杯水车薪。 其实,他已是……外强中干了吧。 最终将两道清冽目光投向食神身上,这‘凶戾’目光将食神吓得一个哆嗦。 食神目光阴沉,心中已然恐惧到了极致。 “食神道友,你勾连鹏魔王算计陆某……” 此言一出,青翟仙子就是若有所思地望向食神,不动声色之间,默默与其拉开距离。 红儿公主则是目光震惊地望着食神,芳心剧颤,只觉难以置信。 因为食神先前在琼楼之上,的确是离开了一段时间。 “你血口喷人。” 食神心中慌乱,英俊的面容已近扭曲,因为他看到‘陆瑜’已经动了杀机。 一股生死危机袭上心头,胆战心惊。 他可不是什么封神榜上客,死了可就真的死了。 封神榜上神祗,真灵受天书封神榜护佑,近乎不可磨灭。 虽受制于人,但也有了一种保障。 食神自然不会知道,在此的真武大帝,岂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位天庭正职神祗,陨落面前。 食神不知道这些,心中可谓惊恐到了极致,儒雅俊朗的面容上,带着被冤枉之后的憋屈和无奈,苦涩道:“红儿,我和这陆瑜无冤无仇,何苦算计于他。” 红儿公主深深吸了一口气,略显苍白的雪肤,神韵流转,冷艳动人。 抿唇不语,心中渐渐动摇起来。 食神应该不是这样的人。 陆……他会不会误会什么了。 由于昆仑镜的一些感应,红儿公主倒不认为陆北是在无的放矢。 既然如此,定是有人蒙蔽了。 一定是误会。 “陆某一指,你若接下……前日算计之仇,自可一笔勾销。” 陆北眼眸中带着一股莫名的光彩。 一言既出,饱满圆润的手指探出。 蓝紫星光在指尖缠绕环复,噼里啪啦。 金仙巅峰一击! 这一消耗,眉心月牙儿光轮更是淡不可察。 食神心中大骇,也顾不上保持温润如玉的君子形象,一边施展拿手神通迎击,一边怒道:“陆瑜,你敢杀我,不怕天庭讨伐吗?” 天庭,呵呵。 陆北冷笑一声,蛮横霸道的星辰一指,毫不留情地碾压而来。 几次闪烁,便在食神的视野中倏然变大。 重若山岳,势不可挡。 真武大帝长叹一声,“陆道友,收手吧。” 说着,大袖一挥,真武大帝就是准备轻描淡写地将那星光一指扫去。 他不能真的看着食神陨落在他的面前。 哪怕,他并不喜欢这个人。 然而……就在这时。 “灵应哥哥,你怎么可以和陆叔叔动手呀?”余言扬起青稚的小脸,突然笑嘻嘻地拉着真武大帝的衣袖。 真武大帝清秀的小脸微微一僵,差点没被自家神通给反噬重伤。 “别闹。”轻轻抬手制住小丫头余言,真武大帝再次迎击而去。 这般一个耽搁,神情就凝重了许多。 星辰一指在落下的时候,似乎不断从吸收虚空中的浩瀚星力,威力越来越盛。 但对于真武大帝,也仅仅只是令他感到微微凝重罢了。 甚至不如先前陆北简单粗暴的一掌拍死十余位真仙大妖让他忌惮。 大袖飘飘,向天空飞去。 一位十二三岁、眉宇冷清的小道童,周身三尺之地,浑然一体,仿佛圆环,隐隐有一股清奇道韵流转。 令人不觉大为出奇。 就在这时,却有一声惊呼在身后响起。 不好。 真武大帝面色剧变,余光之中……有着一个神情冷漠的青年,将一个红色宫装长裙的女子掳掠而走。 正文 第一百九二章 好你个陆瑜 太微垣外。 一声娇呼。 继而一道清冽之中尚带着一丝戏谑语气的声音,轻轻响起。 “本帝既名太微,岂能无仙妃相伴左右……” 陆北施展出灵台中不多的道轮之光,催动禁制手段,将红儿公主一身法力神通制住,搂着纤腰,拥在怀里。 一个闪身,便回到由地心石龙拉着的金色战车上,最终消失在晦暗的天际间…… 真武大帝将眼前星辰一指破去,神色复杂莫名地望向远处消失在天际间的那辆金色战车。 金仪车在暗夜中划出一道金色流光,堂皇威严,气势不凡。 身为天庭大公主的红儿,竟然被那陆北给掳去了。 不仅如此,陆北临走之时留下的轻佻话语…… 念及此处,真武大帝也不知想起了什么,摇头一笑,其意莫测。 “道友,方才多谢了。”食神惊魂方定,面容惨白,走上前来,谦恭道:“不知灵应道友供职何处?” 方才,他差一点儿就要……陆瑜,好你个陆瑜。 食神神色阴晴不定,心中已是恨极。 不过眼前这位灵应小道童,神通如此广大,莫非是真武宫中的核心人物。 真武大帝神情淡漠地打量了面如土色的食神一眼,轻轻摆了摆手,并不多言。 红儿公主被陆北抓走,这厮第一时间,首先在意的竟然是自己的安危。 实在令他心中厌恶。 天庭的天条,真武大帝向来旁观视之,谈不上好恶。 他又不沉迷于男女欢爱,天条于他而言,又有什么关系呢? 此时,或许是真武大帝的异样目光,让食神想起了什么。 食神面沉似铁,涩声道:“红儿呢?” 方才他沉寂生死之间,可谓两耳不闻外间事。 甚至连陆某人离去之前,所说出的‘风流不羁’的言语都是没有听清。 “被那位大微道友给掳走了。” 真武大帝绷着一张清秀隽永的小脸,风轻云淡地道。 “道友为何还不去追?” 食神眸光熠熠,一脸焦虑道。 “无需担心,大公主殿下蕙质兰心,多半是有惊无险的……”真武大帝微微沉吟,又是沉着脸道:“食神道友下凡日久,难道不担心天庭治你疏忽惫懒之罪?” “这个……”食神面上挣扎良久,不放心道:“那红儿?” 真武大帝神色越发不耐,冷着脸道:“食神道友,大公主身为天庭公主殿下,得王母娘娘器重,她的闺名也是你可以张口闭口呼喊的?” 猝不及防的斥责,令食神心头沉入谷底。 若非,他还看不出眼前这灵应小道童的底细,非要给这位装腔作势之辈几分颜色瞧瞧。 因为,总是让他想起……陆某人。 食神这时兀自在犹疑不决,真武大帝神情稍缓,宽慰道:“有贫道在此,食神道友不必担忧。而且你在这里……实际上也帮不了什么忙。” 真武大帝貌似不太会宽慰人。 这话说得实在有点……扎心。 食神目光深沉,长长吐出了一口浊气,凝声道:“道友之言,甚为有理。” 作为天庭一位司掌膳食,位卑职重的神祗,他离开天庭也是不能太过长久的。 仔细考虑一番,已经打定主意,唯有先回天庭再说。 这位灵应道童,他回去之后定当好好查探一番,到底是何方神圣。 还有那位‘陆瑜’,一想到这个名字,食神心中苦涩之余,更添愤恨不平。 真武大帝深深地看了一眼食神,若有所思。 其实,他并不认为陆北能对红儿公主造成什么困难和伤害。 别人不知,他又如何不知陆北看似大杀四方,气势如虹的背后。 实则已经是外强中干,徒具其表了。 远处,见事情渐渐平息。 胜遇一族金仙妖圣、狡一族的金仙妖圣彼此对视一眼,却是不敢去追击陆北。 胜遇一族的金仙妖圣,沉吟良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来到失神落魄的九头虫和万圣公主面前,凝声道:“九头道友,令师弟,唉……” 鹏魔王、蛟魔王……妖师的这两位徒弟皆被那陆瑜强势击杀。 一天之内痛失两位师弟,想来九头虫心情也不会多么愉悦吧。 然而他却是看错九头虫了。 九头虫只是目光呆滞片刻,便凝声道:“诸位道友,此事某还要回妖师殿禀告家师,就不在此地奉陪了。” 说着,便牵起心思复杂的万圣公主柔夷,向妖师殿赶去,连两位师弟的尸身都好似忘了去收敛。 见此,胜遇一族的金仙妖圣神情愕然。 “终归同为妖族,我等就受点儿累,为这些同道善后吧。” 狡一族族长眯缝着小眼,仿佛是极其悲悯地说道。 一些真仙大妖尽管苦哈哈,但也有不少积蓄不是。 就在这时,天边四道流光飞来,带着强大的不朽金仙气息。 正是英招、计蒙、毕方、商羊四族的四尊金仙巅峰妖圣,听着太微垣外的消息,终于难以坐住,便向这里赶来。 那疑是大罗的气息,在这些金仙妖圣的眼中,若黑夜中的星火,突兀而致命。 真武大帝缓缓落在青翟仙子面前,仔细打量了神思不属的此女。 以神念传音道:“青翟仙子,那陆瑜临走之前,与你说了什么?” “恩?”青翟仙子心神方定,言辞闪烁道:“没说什么。 “哦,不对,是什么也没说。” 青翟仙子心下暗悔,方才陆北让她在三月后,可到南赡部洲寻他……说有着救下其妹青霖的方法。 因此,方才对于红儿公主被陆北强行带走,她才做出了一副袖手旁观之相。 当然,也有对陆瑜这位道友品性的信任。 不想竟被这位来历神秘、修为高深的灵应道童给发现了一些端倪。一时之间,此女多少有些傻眼。 “青翟仙子,不想说,贫道不问就是了。” 真武大帝也就是随口一问,淡淡地笑了笑,也就不以为意。 然而这笑容还未扩散,就是僵在脸上。 扎着双丫髻,眉眼青稚的余言,走过来问道:“灵应哥哥,余……陆叔叔去哪里了?他还会回来吗?他不回来,我们横公鱼一族可该怎么办啊?” 问题少女余言,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直把真武大帝问得满头大汗,应接不暇。 就在这时,一个幸存的真仙大妖阳神,在虚空中现出,裹挟着漂浮不定的黑色妖风,怨毒道:“横公鱼,还是横公鱼,若非你横公鱼,我等能有今日?” “小丫头,那陆瑜犯下的滔天罪孽,你来赎罪吧……本妖倒要看看横公鱼一族到底有何秘密,竟然出现了一位这般强大的存在!” 七八尊真仙大妖阳神上的丑陋面容,无不现出狰狞扭曲之色。 妖势汹汹,千夫所指! 陆瑜他们招惹不起,但横公鱼一族的小丫头,不成仙道的蝼蚁。他们还不能整治一二吗? 一时间,滔天怨气终于找到了倾泻口。 被如此之多、不怀好意的目光紧紧注视,小丫头余言吓得面色苍白,继而…… “哇~”大哭了起来,晶莹剔透的眼眸之中蓄满泪水,巴掌大的小脸哭得像只小花猫一般。 “你们不是好人,要吃言言……” 真武大帝轻轻咳嗽几声,默然站了出来,沉着脸道:“诸位,嫌命不够长吗?” “你,狂妄。” 一位真仙巅峰道行的大妖,先前便是参与围攻陆北的众妖之一。 方才陆北无心与其等纠缠,直奔鹏魔王和蛟魔王二妖而去,却是给了这些真仙大妖生机。 “哼。” 真武大帝冷哼一声。 仿佛一柄重锤狠狠击打在此地七八位真仙大妖的阳神之上。 “噗噗……” 吐血之声,此起彼伏。 阳神吐出的鲜血,应该是什么样的颜色? 那是一道道神念精华,光色呈玄,玄妙莫测。 “道友,还请手下留情。” 计蒙、毕方、商羊、英招四位金仙巅峰的妖圣,此时神情凝重地望向真武大帝,齐齐拱手言道。 正文 第一百九三章 出北俱芦洲 且不提此地,真武大帝如何应对几位金仙巅峰的强者。 陆北乘着威武不凡的金仪车,在朦胧的夜色中划过一道金色流光,在苍溟妖域的上空飞快闪过。 金仪车之上。 红儿公主芳心大乱,清丽冷艳的雪肤之上,红晕染霞,明眸中满是羞愤。 “陆北,你要做什么?” 红儿公主方才本自心思复杂莫名地看着食神与陆北的冲突,只当是一个误会。 谁知道,陆北悍然向食神出手。 更是在猝不及防之下,陆北如电闪过,将她一身法力完全禁锢。 丹田金丹之上的禁制,以及灵台中真灵中的禁制,无不告诉她一个事实,她完全受制于人了。 红儿公主试图冲击这禁制,但可惜这运用道力的禁制,颇为顽固,绝非她可以暂时冲散。 陆北好奇地打量了一眼红儿公主,疑惑道:“难道你的第一反应,不应该是先让我先放开手吗?” 闻听此言,红儿公主这才察觉到陆某人的手,正放在自家的纤腰之处,她方才…… “你还不放手?” 红儿公主玉容罩霜,冷着脸道。 “你很没有一个俘虏的觉悟。” 陆北淡淡说了一句,不过也并未刻意纠缠,放开了手。 红儿公主从陆北怀中解脱出来,轻轻整理了下衣裙,倒是没有像凡间女子一般,大呼小叫。 只是目光幽幽,沉默不言。 她一身法力被禁,与一个弱女子毫无两样,此刻再说什么都没有任何意义的。 就在二人相视无言,气氛渐渐沉闷,唯有寒冷的夜风不停呼呼吹来之际。 冷哼倏然响起。 “哼,又一个想要窥视陆某行迹的……” 陆北灵觉忽有所感,望着天空之上的一个金色的光团,抿唇冷笑。 红儿公主心神微动,螓首抬起,同样望着天空上的金色光团出神。 金光丝丝缕缕,玄妙无比。 那金色光团越来越大,仿佛一个下小上大的斗。 陆北目光渐渐凝重,他感觉这恐怕不是普通的窥测之术。 事实上,借助一件先天灵宝,对星力追根溯源,已经是循着因果气机交感了。 绝非陆北随意一击可以奏效。 陆北眼中狠辣之色一闪而过,左掌探出,凌空一指飞快点去。 那光团刚刚凝形,还未稳定,便被一击而散。 于此同时。 “咳咳。” 陆北只觉头晕目眩,就是向一旁倒去。 “你……你没事儿吧。” 红儿公主明眸盈盈,也不知出于何种目的,没有趁机反噬不说,竟然还过来伸手搀扶了一把。 “无妨。” “你的眉心?” 月牙儿星轮彻底消失不见。 “呼。” 陆北脸颊苍白柔弱,倏然由‘陆瑜’之相中恢复而出。 这是连天罡变化之形都无法维持了。 一种来自真灵深处的疲惫,如海潮一般席卷了整个身躯。 方才看似如此轻描淡写,然而陆北灵台中的道轮之光,实则已经消耗到了极限,强行施展出堪比‘道尊级’的玄妙神通,更是有了一些反噬。 若真灵是一片浩瀚深邃、沉沦黑暗的星空,烙印本源便是点亮一颗颗星辰。 那么点燃道轮之光,就是在这浩瀚深邃的宇宙之中,给其以鲜活的光芒。 紫薇星宫。 就在陆北一指点碎先天灵宝混元金斗的投影之时,混元金斗中的清水突猛地溅溢而出。 金光圣母神色微变,将溅出的水珠,轻轻拂拭一旁。 “如何了?” 碧霄仙子神色惊异道。 “难缠。”金光圣母叹了一口气道:“应是位太乙之辈了,这事儿我们不要管了,等帝君回来再言其他吧。” 殿中一时沉默。 北俱芦洲,苍溟妖域。 陆北面色渐渐红润,扭过头来,凝声道:“我没事了。” 红儿公主脸颊一红,抽出柔夷,轻轻撩起雪肩垂落的几缕发丝,眉睫颤动,贝齿咬着下唇,也不说话。 “石龙,且停下。” 地心石龙忙是将金仪车暂停,苦着脸,一个‘主人’二字,在嘴边含混了几次都没有叫出口。 “你我仍以道友相称即可。” 陆北自然地牵起毫无法力的红儿公主一只玉手,收起金色战车,踏临虚空,向一脸尴尬的地心石龙说道。 “陆道友,我们下一步去哪里。” 地心石龙变作一个形容粗犷的汉子,面上略有些不自在地问道。 他隐隐感觉陆北这时的状态…… 不过先前陆北杀真仙如屠猪狗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此刻也不敢轻易动一些不良心思。 况且,真灵中的星神道禁尚在,身家性命尽操于人手,更是不能轻举妄动。 “你先回去,等我的消息。”陆北目光闪烁,出言道。 他真灵中的道轮之光消耗一空,实际上在此刻,他根本无法掌控地心石龙的生死。 一念催动他人生死的神通,岂能毫无根据。 这又不是嘴炮技能,上下嘴皮一动,就轻易发动了? 比如他这星神道禁……也得有引动的前提。 先前他以道轮之光为御,星轮之力为源,通过‘七星璇杓’中的传承施展出的【星神道禁】,将这地心石龙的真灵存灭,掌握在一念之间。 但此刻,他灵台中的道轮之光,早已黯弱不见。 对地心石龙这位真仙大妖,短期之内,再无羁绊手段。 若不打发了他,不知什么时候再来个反噬背叛的戏码,就要闹出笑话了。 地心石龙不疑有他,既然这位陆北……恩,陆道友不需他陪在身侧,他也乐得清闲。 不过,地心石龙望着红儿公主和陆北相互挽着的手,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暧昧眼神。 最终在红儿公主恼怒的目光中,面上重新露出粗豪的笑意,咧嘴笑道:“那陆道友,老龙就先行一步了。” 陆北微微颔首,目送着地心石龙离去。 “你可以……放开我手了。” 一袭红色宫装长裙的红儿公主,面容晶莹如玉,此刻两道弯弯秀眉微蹙,清声说道。 说来,纵然是食神也未曾和她有这般…… 陆北轻轻放下掌中微微冰凉的酥软小手,神色微微不自然。 有些事情知道和没知道,其实是两种心情。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到清风明月,淡然自若。 所谓豁达自如的性情,无不于生活阅历有关。 “你……” “你到底……” “你先说吧。” “你抓我做什么?” 红儿公主明艳的雪肤之上,吹弹可破的肌肤,毫不在意道。 浑然没有一个俘虏应有的觉悟……镇定的出奇。 “昆仑镜。” 陆北自然不会说出‘做爱做的事’之类的轻浮言语,徒惹事端,同样也不会无聊到说一句‘你猜’。 他只是神色淡漠地轻轻吐出了‘昆仑镜’三个字。 红儿公主心头一震,不知为何,竟然霞飞双颊,冷艳明丽,动人心魄。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陆北目光一时间玩味了起来。 无论如何,他都没想到,这次竟然轮到这位天庭大公主在装傻了。 “先天至宝,天地间也不过寥寥几件……你的确有不给我的理由。” 陆北神情沉寂,并不介意此女的抵赖,突然轻轻笑了笑,冷清的眉宇下,眸子粲然,“可是……” “可是什么?”红儿公主心中忽觉不妙,明眸光芒微敛,以一种尽量自然的语气说道。 “那你就别想返回天庭了,随陆某浪迹天涯吧。” 一言既出,红儿公主玉容微变,完全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陆北也不理已然方寸大乱的此女,牵起柔夷,架起一道虹光,向北俱芦洲之外飞去。 正文 第一百九四章 这是心机婊 西方。 离恨天,灌愁海 放春山遣香洞。 这里是一处花香鸟语,落英缤纷的界天。 仙鹤追云散,飞花逐水流。 但行处,鸟惊庭树;将到时,影度回廊。 一座华美宫殿掩映在奇花异草之间,珠光宝气,玲珑精致。 殿外。 一个个荷衣翩跹,羽衣飘舞的仙子,手捧宝篮玉瓶,往来穿梭于玉柱廊下。 殿中。 陈设素雅。 瑶琴、古画、宝鼎、玉树无所不有。 珠帘之后。 一袭杏黄色宫装长裙的警幻仙子斜靠在软塌上,身材曼妙有致,神情慵懒妩媚。 娇若春花,媚如秋月。 下方轻着纱衣薄裙,云堆翠髻、秀美妍丽的少女,手持琵琶,扬琴,长笛,洞箫……凡十二人,乐音泠泠,动听悦耳。 一方绣墩之上。 端坐着一个雪肤淡眉,桃腮星眸,肌骨莹润,娴雅秀丽的少女。 轻轻自玉几上摆设着的一个托盘中拿起一个桂花糕,放在唇间,咬了一小口。 忽而。 一阵琴音遥遥传来, 无尽幽怨和着凄离思念在殿中盘旋,一时间竟然让手持各式乐器的十二位少女,心神沉浸,不由得停下了手下动作。 “谢姑娘,她还没想通吗?” 警幻仙子睁开眼睛,轻柔地说道。 秀丽少女轻轻放下桂花糕,上面尚有着几个清晰牙印,“回禀仙姑,谢姑娘忧思成疾,无心修炼。” “情之一事,害人不浅啊。”警幻仙子感慨一句,突然淡淡笑道:“神瑛侍者,最近在忙什么?” 话题转进如风,让秀丽雪肤的少女神情都为之一愕,眸光微敛,沉吟半晌,柔声道:“还是老样子,听说神瑛侍者……最近在照顾一株绛珠仙草。” 说着,秀丽少女眼眸低垂,目光带着一些幽怨,轻轻拿起旁边的一个玉盏,呷了一口。 “你最近在冲击天仙境界,进境如何了?”警幻仙子声音宛若百灵啼鸣,清灵悦耳,语气令人如沐春风,但话题转进实在极快。 “略有精进,总有不足。” 秀丽少女话很少,淡淡说道。 “你灵性不凡,若安然渡过情劫,长生真仙指日可待。” 警幻仙子坐起身来,轻轻舒了一口气,意有所指地提点道。 “嗯。” 少女轻轻点头,取出一方白色手帕,轻轻擦了擦素手,也不多言。 碧水之上,有着一方精致的竹亭。 绿意莹莹的四根竹子,撑着覆盖的茅草芦顶。 亭中一方石桌上燃着一注安神定魂的檀香,一张华美的古筝放置于谢秋荻面前。 谢秋荻清冷如霜的面容上,有着一抹化不开的哀愁,星眸熠熠闪烁,神情悠远,纤纤素手轻轻弹起古筝。 身旁不远之处,坐着一个与警幻仙子模样一般无二的妍丽少女,容颜姣好,精致如画的眉眼之间,尚带着一丝青稚。 “谢姐姐心中的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少女情窦未开,心思懵懂,自然不解情爱滋味。 “唉……” 幽幽长叹在亭中响起,谢秋荻望着眼前被风吹起的圈圈镜湖涟漪,心思复杂莫名。 玄阴体质,怪不得当年灵幽对她…… 而今警幻仙子又对她如此厚待,为她固本培源不说,还亲自传授她修道法门,可她不愿修道。 没有原因,或许仅仅是不喜吧。 世间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喜欢长生不死,渴望求仙访道。 总有一些人,他们喜欢平平淡淡,相夫教子,子孙饶膝,以叙天伦。 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落叶之静美。 刹那未必不能永恒! …… 北俱芦洲之外。 祥云之上。 脚下连绵起伏的山川迅速浮掠而过。 “考虑得如何了?” 陆北淡淡笑道。 红儿公主玉容罩霜,挣脱了几下被陆某人握住的素手,仍是无果,无奈放弃。 怒目而视道:“就算是有那物事,可本宫凭什么给你?” 螓首偏过一旁,不搭理陆北。 陆北轻轻笑了笑,清声道:“其实那灵宝的另一半我并非是非要不可的……可我不信你。” 不信,轻飘飘的一句,但包含的意义却是深远无比。 不是不能放你,而是你怎么保证回到天庭,不再次派出一些高手来夺回至宝。 若非他仍然无法全力催动昆仑镜,他其实也不至于和此女纠缠至此。 说来,没有一个穿越者的金手指,像他这般坑的了吧。 果然,系统什么的……才是最强大。 红儿公主娇躯一颤,冷声道:“你不信本宫,你还拉着本宫干嘛,怎么不灭口……反正本宫现在法力全失,对你而言,也不过一剑的事。” 狠狠甩开陆北的手,这股力气之大,令陆北一时间都没有握住。 红儿公主轻轻揉了揉被陆某人捏得发红的皓腕,心中没来由得升起一股委屈之感。 她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种亏。 红儿公主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睛微微有些湿润。 陆北走上前来,目光湛然有神,望着红儿公主,沉声道:“我不是没有想过……” “你……”红儿公主明眸喷火,已是怒不可遏,冷艳清丽的面容,冷意幽幽。 “舍不得。” 听着这近似剖心自白的话语,红儿公主明眸微凝,一颗晶莹剔透的芳心剧颤不止。 吹弹可破的肌肤都染上了一层嫣红,脑袋有点儿晕,一时间都有点儿手足无措了起来,失去法力的她甚至无法平复纷乱的心绪。 因此,以至于完全没听清陆某人后面的一句话。 “舍不得……失去一个朋友。” 陆北说完这句话,神色略微有些奇怪地看着螓首低垂,娇羞不语的红儿公主。 心道,此女这是怎么回事儿? 不过,他也没放在心上,神色淡淡道:“你知道,警幻仙子所居何处?” “啊?”红儿公主眼眸盈盈,轻声道:“你说什么,本宫……我方才没听清。” 待到后来,已是声若蚊蝇,轻不可闻。 地仙巅峰道行的陆北自然不会没有听清,于是就解释道:“我打算往警幻仙子所在之地一行,但不知这位仙子所居何处……” 红儿公主面上红晕退去,收敛心神,柔声道:“在天界三十三重天的某处,从凡间倒是也能进入,不过颇多周折。” 陆北眉头一皱,神色狐疑地望着红儿公主。 尽管先前,他对于此女的评价是‘没脑子’,但实际那只是一句戏言而已。 而今看来,此女心机着实不浅。 言外之意,莫非是自己带着她上天界。 他如今地仙修为,上天界作什么? 找死吗? 心念及此,陆北仔细上下打量起一袭红色宫装长裙,仿若一株火莲迎风摇曳……气质高贵冷艳的红儿公主。 一时间,冷冽眼神逐渐玩味了起来,这是心机婊? 正文 第一百九五章 晚霞方初上 妖神碑,凡十座。 当最后一座上古妖神碑光芒亮起的时候,诸位真仙级大妖,金仙妖妖圣已然大半闭上了眼眸。 上古妖神白泽碑,自万年以来,其上神通留影却是很少有人看懂。 白泽,在妖帝身旁有智囊之称……行事高深莫测,算计天下无双。 只见一方巍峨巨碑,通体白光如雪,上下流动如水。 “爷爷?” 陆北怀中突然探出一颗美丽的大脑袋来,正是感知到妖神白泽动静的白雪。 此时,白雪眨着灵动的眉睫,望着远处的那座妖神碑,眼眸之中满是回忆思念。 “陆瑜……这是?” 红儿公主一见白雪身形,明眸亮起,好奇地问道。 此女声音吐气如兰,清扬婉转,仿佛山泉叮咚,又似百灵啼鸣。 “雪儿,你怎么出来了?”陆北并没有急着回答红儿公主的疑问,而是心神动处,在周身飞快升起一道白色光幕,将红儿公主和自己完全罩定。 加持过玄初之境和真仙神意的法力禁制,完全隔绝其余妖族真仙大妖、金仙大妖的神念探查。 红儿公主心中猛然一慌,清声道:“你……要干什么。” 盖因,或许是陆北无法自如掌握这门禁制神通的缘故,只得将身形向此女,又走近了一些距离。 二人身形此刻几乎是肩并肩,近乎依偎在一起,气息呼吸相闻,红儿公主如何不感到心慌意乱,手足无措。 “红儿姑娘,不要误会,这是白泽灵兽……此地人多眼杂,不好暴露。”陆北眉头一皱,凝声解释道。 此女身上芳香气息,为何隐隐给他以熟悉之感,就好像……怎么可能,他都多少年没碰过女人了。 “白泽灵兽?” 红儿公主明丽雪肤之上,莹润如水的眼眸,熠熠闪烁,似乎激发了此女的宠物之物。 强自收敛慌乱心神,望着陆北怀中聪明伶俐,纯洁无暇的白泽灵兽,惊喜道:“她叫雪儿?” 此时,白雪娇哼一声,翻了个可爱的白眼,瞪了红儿公主一眼,质问道:“你是陆哥哥什么人?” 这一袭红裙的漂亮女人,站在陆哥哥身旁……好讨厌啊。 本姑娘就打一个盹的工夫,这女人…… 红儿公主弯弯淡眉之下,一剪秋水盈盈转动,烟波横生,莫名羞涩之意在眼底深处一寸寸地蔓延。 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她是陆……什么人?什么也不是吧。 她本来是要夺回昆仑镜来着的,这一切又是何时变成这样的呢? 红儿公主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惆怅之感。 “雪儿不要胡闹,你怎么出来了,万一有金仙妖圣认出你来,岂不是又要多生事端。” 陆北眉头紧皱,出言责备道。 白泽灵兽何等珍稀,若是让那些金仙级妖圣知道自己身边拥有一只,定是不顾身份,出手抢夺。 他虽然不惧,但也不愿在此时横生枝节。 “陆哥哥,爷爷的通言之术,我还没有学全,所以……” 雪儿小声解释道。 红儿公主此时似乎渐渐熟悉了陆北的气息,耳边听着白泽灵兽的叙述。 心思辗转来回,一双冷艳动人的明眸仔细地打量着身旁陆北的侧脸,目光幽幽,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北惊异道:“通言之术?” 这时,白泽妖神碑,在虚空中映出了这么一幕。 只见莽莽荒原之上,在那漫无边际的黑夜之下。 山峦蜿蜒起伏,林木上接霄汉。 一只头生双角,通体雪白,仪态非凡的白泽灵兽,灵巧身形几个闪烁,如飞电一般划过夜空,眨眼之间,便出现在一座山峰的崖巅之上。 崖巅云雾缭绕,可触穹天。 白泽灵兽,眼眸平静地望着四面虚空,在黑夜中暗藏冰寒杀机……一队队凶神恶煞,身形巨大的剑刺长尾的妖兽,气息肃穆凛然,沉寂如渊……只有身上冰甲的碰撞之声和沉闷的呼吸声在黑夜中传的分外遥远。 这些剑刺长尾的妖兽在一头通体洁白,尾巴焦黑的异兽带领下,奔腾呼啸,向单枪匹马而来的白泽围杀而至。 领头异兽为驳。 《山海志》载:中曲之山,有兽焉,其状如马而白身黑尾,一角,虎牙爪,音如鼓,其名为驳,是食虎豹,可以御兵。 异兽驳发出如雷鼓沉闷笨重的声音:“妖庭无道,奴役我等,随本妖共击之……” 白泽灵兽冷哼一声,随风化作一个身穿白衫、头戴白冠的老者。 这老者身形高大魁梧,面容清颧,眼眸睿智有神,手中执着一柄灰白羽毛扇,在寒风中不停摇动。 “老朽通五言,通天、彻地、游神、算人、骗鬼。” “地言……彻地。” 枯老的手掌中,那柄羽毛扇停止摇动,扬手挥去,配合着嘴中的道道金文吐出。 循环往复,隐隐成轮。 最终呼应此地上万里天地的天道之力。 “轰隆隆。” 眼前上万头剑刺黑尾的妖兽身形齐齐踉跄,栽倒在地。 那是这些妖兽脚下大地,突然翻卷倾覆,沙石烟尘遮蔽黑影,湮灭妖兽洪流。 一瞬间,当真如白泽所言一般,一言而彻地。 白泽静静地观看半晌,面上却无多少喜悦之情,望着天空此时方现的周天璀璨繁星,无奈一笑。 以一种奇怪的声音喃喃语道:“一言通天,二言彻地,三言游神……” “本妖此生唯算一人,余骗一鬼……” 妖神白泽仍是以一种奇怪的语言缓缓叙述,这语言唯有白泽一族族人方能听懂。 那是通言之术的修行精要…… 陆北怀中娇小玲珑的白雪,身躯微震,美丽的大眼睛中现出困惑、悲伤、释然、明悟……种种神情,不一而足。 “此术已然是完全修不成了,也不必强修,你可懂了吗?” 妖神白泽猛然抬起头来,然后微微偏转过去,一双睿智洞达的眼眸之中,两道玄妙光漩疯狂转动,神态慈祥温和地望着陆北所在的琼楼方向。 “好好照顾……白雪。” 这声音却是以一种人类的语言,轻声说道。 继而,妖神白泽那灵巧庞大的身形,化作一道白色流光消失在昏暗的苍穹之下。 画面之中,唯有莽莽荒原,宁静无声,夜色如水,亘古孤寂。 陆北目光微沉,心中一惊。 他可不认为妖神白泽能够像上古强者东皇一般,看破重重虚空,踏临岁月长河,与他隔着时空对话。 恐怕是白泽以五言之术,动用所悟道轮之光,稍稍逆知未来。 应只是感知到在未来的某个时刻,自己能够带着雪儿,在此地看到他的遗留光影。 因此提前将这段话说完,不过纵然如此,也令人心神摇曳,不能自持。 这五言之术,威力该是何等玄妙莫测? 妖神白泽一言而通天彻地的绝伦风采,又该是何等令人神往艳羡。 可为何称已经修不成,什么又叫唯算一人,余骗一鬼? “陆哥哥……爷爷不见了。” 白雪美丽灵巧的大脑袋微微低垂着,盈盈眉睫轻颤不止,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中,朦胧成雾,继而点点泪花,来回滚动,似要夺眶而出。 陆北伸出手来,用手背轻轻擦拭了白雪眼中的泪珠,神情宠溺无比,动作温柔至极。 淡淡笑道:“别哭了,这不还有我的吗?” 十二点后刷新下……多奉送一百字。 正文 第一百九六章 太虚幻境外 离恨天。 放春山,遣香洞。 欢喜罗汉面若桃花,嘴角含笑,站在一扇散发着青碧宝光的雕梁大门之前。 门前两位身着荷衣罗裙,蒙着白色面纱,身姿曼妙的妙龄少女,手握三尺仙剑,静静侍立。 这时。 一位执剑妙龄少女,莲步轻移,走上前来,清声道:“这里是警幻仙子所居道场太虚幻境,这位佛陀……不得在此逗留。” 太虚幻境依托一件后天灵宝太虚镜开辟而出,正是警幻仙子的居所。 这妙龄女子虽然修为不过元神道行,刚刚由草木精灵得仙灵之气铸就元神,但却是不惧眼前这么一位天仙强者。 “贫僧乃我佛如来座下十八罗汉,欢喜尊者……来此求见警幻仙姑。” 欢喜罗汉微微一笑,对于妙龄少女的撵人之举也不生气,一对桃花眼“咕噜噜”转起,仔细打量了这位妙龄少女一眼。 少女蒙着白色面纱,但一对眼眸倒映绿波,澄澈通明,眉心点着朱砂,光洁如玉的额头,宛有莹光。 目光及下,眼前就是一亮,前凸后翘,玲珑有致,双腿并拢,夹纸不落,显然…… 欢喜罗汉微微点头,手指下意识地轻轻捻了捻,胸前那一百零八颗佛珠。 思忖道,看来警幻仙子这里,贫僧是来对了。 “蹭。” 一柄三尺仙剑出得腰间白鲨鱼皮剑鞘,冰冷寒气四溢,周围温度仿佛都下降了一些。 少女眉头紧皱,眼眸含煞,娇斥道:“哪来的花和尚,欺本仙子三尺青锋不利吗?” 欢喜罗汉自以为方才那一道猥亵目光不露痕迹,但落在灵觉敏感的少女眼中,却如和尚头顶的虱子一般,突兀而刺眼。 欢喜罗汉低声打了个佛号,刹那之间,面相庄严,安宁禅意悠悠流转。 令本已有些恼怒的少女,不知为何,心中怒火渐消。 欢喜罗汉如宝石一般的眼眸熠熠闪烁,淡淡一笑道:“仙子误会了,这是贫僧的名敕,还望向警幻仙姑通禀一二。” 说着,便递出一道名敕。 正是由大势至菩萨亲自为其书写的敕谕,没有这个,欢喜罗汉作为佛门中人,多半是要被警幻仙子拒之门外的。 “你在这里等着。” 妙龄少女向同伴点了点头,便转身迈着盈盈步伐,袅袅婷婷地向太虚幻境而去了。 不大一会儿。 妙龄少女去而复返,冷声道:“仙姑让你进去,随我来吧。” “进去吗?”欢喜罗汉喃喃一句,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妙事,桃花面容越发红润,眼眸亮起,双手合十,感激道:“有劳了。” 说着,一大红袈裟的和尚,一妙龄少女便进入白雾朦胧,仙气飘飘的太虚幻境。 …… 离恨天。 灌愁海一旁。 云头之上。 红儿公主眉睫轻颤,明眸打量着陆北的脸庞半晌。 “你看什么?” 陆北疑惑地看着红儿公主,轻声问道。 红儿公主展颜一笑,冷艳玉容之上带着一丝恍然之色,轻声道:“你原来不是真仙。” 心中也不仅泛起疑惑,这陆北不过是一个入不得天界,只能游走三山五岳的普通地仙。 可为何先前…… 念及此处,红儿公主秀眉紧蹙,百思不得其解。 原来,二人方到西方天界,就有一股来自虚空的无形威压降临。陆北在云头一个踉跄,面色一白,只觉寿元的流逝都在加快。 当然并无大碍,只是一时不适应而已。 好在,陆北心中福至心灵,胸中玄元之气向全身而去,黑白二色光晕无声流转不息,将这股威压给驱逐一空。 当时,红儿公主明眸闪烁之间,就将陆北的底细摸清。 陆北看了一眼红儿公主,顿声道:“你这反射弧倒是挺长的。” “什么?”红儿公主明丽雪肤上露出错愕之色,转眼又见陆北眼神玩味无比,心中没来由地升起一阵恼火。 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陆北望着远方隐在重重云雾之间,仿若浮空岛屿一般的仙山,目光迷离,神情悠远。 喃喃道:“放春山,方寸山……天道如圆,人生又何尝不是呢?” “恩,我们快点儿过去吧。” 陆北收回心中感慨,静静望着红儿公主,仿佛是在征询意见。 红儿公主冷哼一声,淡淡弯眉下,凤眸眯起,乜了陆某人一眼。 陆北也不理此女的冷漠态度,熟稔地拉起一只微凉素手,将娇躯微颤的红儿公主拥在怀中。 在天际间化出一道金色虹光,便向放春山而去。 云雾之间,隐隐有娇羞愤怒的声音轻轻传出,最终被呼啸不止流风吹散开来。 “你……能不能,别靠那么近?” “怎么了?” “没什么。”红儿公主欲言又止,秀发如瀑的螓首低垂,眉睫轻颤,朵朵红晕自雪腻细长的脖颈,一直蔓延到娇小莹润的耳垂,耳钉清光幽幽闪烁。 其实,她还有一句话萦绕在唇齿之间,难以说出口…… 放春山,遣香洞。 正如半天之前。 青碧雕梁门户之外。 这次来得不再是一位和尚,而是一男一女。 男子一袭素色云纹长袍,腰间悬着一柄宝剑,神情冷峻,目光清冽。 一袭红色宫装长裙的女子明眸善睐,冷艳明丽,气质风华绝代。 此刻正在低头整理额前微微凌乱的发丝,不时以凤眸斜视秀立一旁的青年男子,玉容羞怒不已。 仍是那位妙龄少女执剑上前,俏脸罩寒道:“两位道友,不知来我警幻仙境所为何事?” 虽说是两位,但目光和询问语气却是冲着陆北而来。 “请仙子禀告警幻仙姑一句,就说幽冥界故人陆北来访。” 闻听陆北之言,妙龄少女不知想到什么,眉眼间带着一些怒意。 “我们这里不见外人,陆道友还是请回吧。” 冷漠如冰的拒绝之言,被妙龄少女轻描淡写地说出。 先前在太虚幻境中受到的委屈,自此时方排解了些许。 那欢喜罗汉果不是什么正经和尚,竟然向仙姑提出了那等要求。 而且差一点她就…… 妙龄少女心中不断浮现方才的场景。 半天之前。 妙龄少女领着欢喜罗汉进入太虚幻境。 踩着碎石铺就的小径,穿过几座花草藤萝轻覆的青玉廊桥,绕过波光粼粼,雾气缭绕的湖泊。 忽然一阵泠泠琴音自重重雾气之中遥遥传来,带着一股离人遣倦之意。 欢喜罗汉神情微变,下意识地用神念探查。 但可惜神念根本无法穿透浓雾封锁。 只得向前面带路的妙龄少女,笑着问道:“这位仙子,这是谁在抚琴?” 妙龄少女冷声道:“谁在抚琴,与你何干?你只管随我去见仙姑就是,不要多问。” 闻听此言,欢喜罗汉目光微黯,心中冷笑涟涟。 看着少女的目光也是不善了起来。 一株普通白兰化形的仙婢,也敢几次三番呵斥于他,真是不知死活。 贫僧,迟早要给你个报应! 不过,欢喜罗汉面上微微一肃,不动声色。 又走了半晌,突然见着一个眉眼精致如画,身形窈窕静殊的少女领着一位秀发如瀑,容颜清冷如霜的女子盈盈而来。 欢喜罗汉眼眸微亮,心中已是喜不自胜。 “这是……玄阴之体?” 欢喜罗汉暗自留意,面上却是平静无波,随着妙龄少女向警幻仙子所居的宫殿走去。 正文 第一百九七章 斩十里宫殿 殿中。 帘帷深锁,明珠晕光。 欢喜罗汉和警幻仙子叙话一番,分宾主落座,早有俏丽仙娥奉上两盏香茗。 “道友之意,本仙已尽知。”警幻仙子眼眸妩媚如水,面容晶莹如玉,此刻神色平静地望着欢喜罗汉。 “那不知仙姑可否答应小僧的请求?与小僧结为道侣,共证菩提大道,相互扶持。” 警幻仙子清笑一声,轻轻放下玉掌间的茶盏,“本仙并无此意,望欢喜道友莫生此念。” 欢喜罗汉向警幻仙子提出了双修道侣的请求……奇怪的是,警幻仙子竟然没有出言呵斥。 不过想来也是……不提警幻仙子忌惮佛门势大,就是对于一些女仙而言,也并非都会在乎那所谓的贞洁。 三界一些女仙为了成就长生真仙,多次转世历劫,为了圆满自身因果,以凡人之身嫁人生子都是寻常之事。 欢喜罗汉眼眸黯然,微微叹了一口气,似乎颇为遗憾,继而淡淡笑道:“是贫僧唐突了。” 其实,他请大势至菩萨手写敕谕,向警幻仙子提出双修请求,也仅仅是抱着可有可无的心思。 被一位长生真仙强者拒绝,也并非是什么难堪之事。 而这恰恰只是他欢喜罗汉的套路开始。 欢喜罗汉面若桃花,笑道:“贫僧修欢喜禅法,以求大自在,还望仙姑关照一二。” 这话言外之意,已是不言自明。 不过,警幻仙子倒是谈不上厌恶,她司人间之风情月债,掌尘世之女怨男痴。 对于所谓情欲的本质,已然通透如明镜。 可这欢喜罗汉的名声,貌似有些不太好听。 警幻仙子紧蹙眉头,眼眸微动,有心拒绝,轻声道:“那依道友之意呢?” “贫僧欲择一二灵性非凡者,带回西方共证菩提,不知仙姑意下如何?”欢喜罗汉目光灼灼地望着警幻仙子。 警幻仙子清笑一声,端起几案上的玉盏,神情不置可否。 “不知仙子可否将这位姑娘割爱给贫僧?” 欢喜罗汉拿捏不住警幻仙子心意,心中一横,指向领他进来还未退去的妙龄少女试探着说道。 妙龄少女玉容大变,眼眸之中带着惊怒,冷嗤道:“贼和尚,你大胆。” “妙岚,放肆。” 警幻仙子本是挂着盈盈笑意的妍丽面容,倏然寒霜冷罩,出言呵斥道。 “奴婢知罪,还望仙姑责罚。” 妙岚狠狠瞪了老神在在的欢喜罗汉一眼,就是向警幻仙子请罪道。 “下去吧。” 警幻仙子瞪了妙岚一眼,便挥手令其离去。 太虚幻境凡由花草点化而出的草木精灵,与警幻仙子皆是情同姐妹……若非必要,警幻仙子也不会真的去责罚一番。 “仙姑,不知可愿成人之美?” 欢喜罗汉笑着说道。 “欢喜道友,这恐怕要看你的本事了。” 警幻仙子清丽容颜渐渐变冷,显然对于欢喜罗汉已经生出了几分怒火。 她这里又不是青楼勾栏,还择一二灵性非凡者? 这大和尚好不晓事,这种话,又怎么说得出口? 若欢喜罗汉言说,诚恳求取一位合乎心意的女郎为道侣,警幻仙子说不得就答应了。 在太虚幻境中寻找一位春心思动的少女和欢喜罗汉撮合一番,其实不难。 但现在么…… 这欢喜罗汉分明是把她警幻仙子的忍让,当作软弱好欺了。 警幻仙子秀眉紧皱,神色淡漠道:“罗汉看我这满殿儿女,你又看上了哪一个?” 已不再以道友相称! 看上了哪一个?言及此处,更是疾言厉色。 欢喜罗汉察言观色,也听出了警幻仙子话语中的怨气。 “贫僧……” 就在这时。 “轰隆隆……” 震耳欲聋之声响彻殿中,太虚幻境都是一阵剧烈晃动…… 一个时辰前的太虚幻境。 陆北手执‘三生’神剑,神情冷峻,身后跟着一脸无奈,目光幽幽闪烁的红儿公主。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陆北做事就是这般简单粗暴。 先前,那位叫妙岚的执剑少女冷着脸,摆出一副油盐不进的架势。 红儿公主笑意莹然,还未走上前去说话。 陆北却是冷笑一声,如电一指点去,就施展了个定身术。 另一位圆脸少女见势不妙,也不阻拦,就是向里面通报去了。 此时,陆北站在太虚幻境之中。 目光所见。 花香鸟语,春光明媚;琼楼座座,宛若仙境。 玉树瑶花,廊桥亭台;青红相映,美轮美奂。 陆北下意识地放出如雨似瀑的神念,就要去寻找一番,突然发现神念受制于方圆十里之内。 心中明悟,这应是一方与炼妖壶极为相似的空间灵宝。 陆北目光闪烁,也不强求,他只要将警幻仙子惊出即可。 他来此地,不过是为了带走谢秋荻而已。 他亏欠她良多,应该给她一个好的结果。 就在这时。 十二位身穿各色长裙的女子,手持仙剑自四面八方而来。 首位是一个淡眉雪肤,桃腮星眸,肌骨莹润的秀丽少女。 秀丽少女冷漠道:“尊驾何方神圣,要闯我太虚幻境?” “陆某并非擅闯,只为寻人。” 陆北按着三生神剑,眼眸微眯,凝声道:“说来,我与警幻仙子尚有一面之缘,你去回禀即知。” 闻听陆北之言,秀丽少女神情踌躇,正犹豫着是否去回禀警幻仙子一番。 这时,妙岚的同伴,那个圆脸少女哭泣道:“妙岚姐姐,不知道被他施展了什么妖术,在门外一动不动……” 此言一出。 秀丽少女神色惊怒,冷声道:“纵然尊驾与仙姑有一些交情,但也不该做这恶客。” 秀丽少女性情娴雅,知书达礼,平生最为不耻无礼之人,望着陆北,心中生出了一些厌恶之感。 话音方落,便手持仙剑向陆北围攻了过来。 其余十一位秀雅绝俗的少女,同样手持神兵利刃围杀而来。 如潮水一般席卷而来的如水剑光,连同此时手无缚鸡之力的红儿公主,都一并罩在炽耀剑光内。 一位神仙巅峰连同十一位神仙道行的女仙,以剑阵绞杀而至,纵然是一位天仙强者若不注意,都有可能饮恨剑下。 红儿公主明眸闪动,惊呼道:“陆北,小心。” “蹭。” ‘三生’神剑一道寒芒于间不容发快速点出,继而一道凌厉剑光如莲华降世,长虹贯日……带着‘三生’神意的霸道绝伦横斩而出。 明明赫赫,一念即至。 斩念一击,同样是神仙巅峰一击,却在十二位女仙的娇呼声中,斩开了一道通路。 如虹气势倏然上扬三分,一剑又一剑,于不经意之间连连斩出。 神念覆盖十里之地,琼楼宫殿,雕梁画栋,轰然倒塌,尽作瓦砾…… 一剑之威,斩十里宫殿! 正文 第一百九八章 这就完了吗 太虚幻境。 一剑落,十里平。 琼楼玉宇霍然倒塌,尽作瓦砾。 本来宁静悠然,仿若瑶池仙境的太虚幻境十里之地,满目疮痍。 十二位姿色妍丽的少女,晶莹如玉的面容上,无不露出惊怒之色。 娇斥声连连。 尤其是那位淡眉雪肤,桃腮星眸,肌骨莹润的秀丽少女,芳心已是动了杀机,手持一柄仙剑,再次杀来。 神仙巅峰的道行被其全力施展,那怕此女不擅斗法,但也自有一股清冷神韵。 陆北长剑挥斩,步步生莲,踏立于虚空之上,断喝道:“警幻仙子,幽冥界故人陆北在此,何不出来一见?” 冷漠如冰的声音混合着浩瀚的法力,在一刹那间便传遍了大半个太虚幻境。 一座装饰绮丽的偏殿之中。 谢秋荻坐在梳妆台前,看着圆形铜镜之中,日渐清丽消瘦的玉容,两行清泪不知何时已经无声滑落苍白柔弱的脸颊。 不远之处的绣墩之上,正端坐着警幻仙子的妹妹蒹葭,此刻小蒹葭正百无聊赖地把玩着雪肩上的一缕秀郁发丝。 她实在弄不明白这位谢姐姐,怎么动不动都流眼泪了呢? 就在这时。 一道令谢秋荻魂牵梦萦的熟悉声音遥遥传来,谢秋荻星眸恍惚,娇躯微颤,直以为是在梦中。 “陆北。” 谢秋荻樱唇轻吐二字,低声呢喃道。 霍然站起,正要向外间跑去,可心中不知想起了什么,又折返过来,最终无力坐下,星眸垂泪,凄然一笑。 “谢姐姐,一起去看看吧。” 警幻仙子其妹,小蒹葭牵起谢秋荻已然紧握成拳的纤纤素手,轻声道。 谢秋荻星眸盈盈闪动,犹豫良久,方颤声道:“那我去看一眼……就看一眼也好。” 终于鼓起勇气,提着翩跹裙琚和小蒹葭一起踏过门槛,向外间走去…… 殿中。 警幻仙子听到外间闹出这般大的动静,玉容微微变色。 “陆北?” 一个虽久远但令她印象深刻的名字,在警幻仙子心头悄然浮起。 他怎么找到这里了,莫不是要带谢姑娘走? 欢喜罗汉见着警幻仙子面上变幻神色,心思辗转,只以为猜到了某种‘真相’。 心道,莫不是警幻仙子的仇家? 欢喜罗汉桃花眼眸咕噜转了几下,笑道:“仙姑,贫僧去外间看看。” 说着,未等沉浸心神尤不自知的警幻仙子回应,欢喜罗汉便自顾自出得殿中,向外快步走去。 “道友……”警幻仙子呼唤一声,突然剑花容失色,娇呼道:“不好。” 说着便向外行去。 陆北,那可是一个凶人。 太虚幻境之中。 陆北看着眼前的满目狼藉,心中平静无波。 至于十二位姿色绝俗的女仙对自己怒目而视,满脸愤恨,更是浑然不放在心上。 一袭红色宫装长裙,冷艳高贵的红儿公主静静站立在陆北身旁,明眸闪动,隐含焦虑。 此女一头如瀑青丝梳成华髻,以碧玉步摇斜别,楚楚细腰以一条云带约束,越发烘托的此女腰肢盈盈不足一握。 肤若凝脂,气如幽兰。 红儿公主柔声道:“陆北,你还不将本宫禁制解开……据说警幻仙子她可是一位真仙强者,你不是对手。” 红儿公主既然知道陆北的真实修为,自然不对陆北能够抵挡一位真仙强者抱有太大希望。 尤其陆北方才虽然在十二位神仙道行的女仙,围杀中有惊无险,但实力却不如北俱芦洲远矣。 “解不了。”陆北淡淡看了红儿公主一眼, “怎么会……”红儿公主明眸微讶,檀口张开露出整齐仿若编贝的玉齿,配合着冷艳清丽的肌肤,给人以难言的诱惑。 红儿公主嘴角轻撇,第一反应就是陆北又在骗她。 其实红儿公主自己都没有察觉,随着自己和陆北相处。 她本自高不可攀,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质,已开始有些跌落凡尘的趋势。 这种体验明显是不同于此女和食神相处的。 当然最大的原因,应该是此女如今法力全失。 若法力恢复,说不得又是另一番景象。 陆北身形闪烁,一个错身,右手抱着红儿公主纤纤细腰,左手手持三尺长剑上下挥舞,法力和着剑气肆意激荡,格挡住来自身后三柄仿若长蛇吐信的仙剑。 “陆北……” 红儿公主只觉羞愤欲死,一颗螓首埋在陆北怀中,雪腻脸颊已然红晕一片。 于众目睽睽之下,若是别人看到再传回天庭,她还怎么见人。 他一定是故意的。 红儿公主贝齿紧咬下唇,心中已是羞急。 此刻陆北左手执着‘三生’,右手拥着红儿公主, 其实,若他施展出离曜火日枪,倒也未必不能将眼前这十二位少女击杀于此。 但他毕竟不是来这里闹事,而是来寻人的。 至于红儿公主,此女貌似有些拖累他了。 这番心思若是让红儿公主知道,恐怕第一个念头,就是将陆某人给一脚踹飞。 你不是来闹事的,还大打出手……我拖累你,难道不是你咎由自取吗? 面对源源不断,仿若潮水一般连绵不断的攻击。 陆北右手揽起红儿公主的纤腰,踏莲曳波之间,踩着区区折折的虚空,闪遁一旁。 望着不远之处的十二位女仙,冷声道:“尔等再不知进退,莫怪陆某辣手摧花了。” “狂妄。” “嗡……” 剑气四逸激荡,十二柄仙剑凌厉杀伐之音,震动九霄。 陆北心中越发不耐,手中倏然现出炼妖壶。 壶有三转,通体呈藏青之色,宝光莹莹,如水上下流动。 “收……” 壶口一股巨大的吸力冲十二位女仙涌去。 十二位女仙明丽雪肤之上,面容大变,皆是先后化作一道流光,被炼妖壶收入其中。 三转之下,禁锢一身法力。 “这是……先天灵宝?”红儿公主失声道:“陆北,你怎么这么多先天灵宝?” 红儿公主明眸惊异,心思震惊莫名。 说来,她和他都这样了,连他的底细都还不知道呢。 红儿公主微微抿唇,也不说话,静静地聆听着陆北的心跳。 瑶鼻之间气息萦绕不散,弯弯眉睫轻轻颤抖,一剪秋水幽幽闪烁,有着说不出的怅然。 作为长生真仙,想要欺骗自己的内心……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陆北,可本宫为什么要认识你啊…… 红儿公主心中莫名恼火起来,想起能把人气得吐血的陆某人,只觉咬牙切齿。 此刻二人却浑然不知,这状极亲昵的一幕已经落在远处……一座假山下的谢秋荻眼中。 谢秋荻娇躯微颤,沉默良久,柔声道:“蒹葭妹妹,我们回去吧。” “谢姐姐,你不是……” 谢秋荻清冷秀眉下,星眸熠熠,欣然笑道:“看到了,回去吧。” 蒹葭精致如画的容颜上,满是疑惑不解,心道,这就完了吗? 正文 第一百九九章 绛珠一仙草 陆北一剑横斩而出,剑光上下纵横。 一如江河滔滔,汹涌澎湃。 毫光点点,灿若繁星,摇曳心神。 陆北拥着红儿公主,身形几次闪烁,无距神通被其疯狂施展。 长剑猛然爆发出道道光华。 继而“叮叮,铛铛”之音响起。 十二位女仙长剑一一激射而出,落在脚下的廊桥水榭之上。 而那位淡眉雪肤,桃腮星眸,娴雅秀丽的少女,掌中的长剑更是被挑飞而起,最终化作一道流光划破虚空,不知所踪。 太虚幻境以西边缘之地。 这里有一道大河。 河水流光熠熠,仿佛一条玉带,静静流淌于西天无尽界空之上。 正是西天灵河。 这灵河无始无终,凡西天所见波光粼粼之处,河畔必见三生石,那便是灵河所在。 灵河以东三百里,有着一座华美宫殿,其名赤暇宫。 这一日,神瑛侍者提着一个青玉灵斗,迤逦而来。 灵斗空间不大,仿佛一方呈琥珀碧色的小碗。 其中有甘露三斛,甘露绿波清扬,馥郁芬芳。 一路引来无数妙龄少女的追逐,这些妙龄少女,身着烟笼薄纱,风声轻起……双峰高耸处两点红豆凸起;修长丰股间,一抹萋萋芳草。 然而,如银铃婉转的笑声洒了一路,好似浑不在意。 这些妙龄少女正是太虚幻境,所在遣香洞天之中的草木精灵。 不察世间善恶,不晓凡俗羞耻。 遵循本性而为,虽本性率真,但也不乏贪婪。 比如,一个面如芙蓉,眉不描而翠,唇不点而红的披着翠烟薄纱的少女。 笑意盈盈地走上前来,脆声道:“神瑛侍者,这甘露可否允我一些。” 神瑛侍者是一位相貌秀美的青年男子。 当一个男子俊美到只能需要用秀美来形容,那又该是一种何等动人的惊艳。 决然不同于面容妖异这样不伦不类的伪娘词汇。 神瑛侍者粲然笑道:“恐怕要让几位妹妹失望了,小神这里也是不多,仅有三斛而已……还要去灌溉一位旧友呢。” 神瑛侍者不疾不徐地解释,风度良好。 一个云堆翠髻,清韵流转的少女走上前来,抓着神瑛侍者的一只胳膊,放于胸脯之上,嬉笑道:“就允我们一些嘛,神瑛哥哥……” 声音甜腻酥软,配合着曼妙身姿的扭动,让人难以拒绝。 神瑛侍者轻轻摇了摇头,无声笑了笑,便转身离去。 “小气鬼。” 少女整容敛色,撅着粉红樱桃小嘴,小声嘀咕道。 不过纵然方才那灵斗在神瑛侍者掌中,是如此的触手可及……少女也不敢探手去取。 因为,这一路之上,也不知道埋葬了多少香魂! 神瑛侍者神情施施然地走到灵河之畔。 望着三生石上的一株绛珠仙草,眸光闪烁,仿若月牙一样的眼眸中,有着无限爱慕之意。 爱上一株草是什么感觉,没有人知道。 神瑛侍者,取出灵斗一点点地灌溉,绛珠仙草越发葱郁,碧意莹莹,其上又有星光点点闪烁,给人以梦幻瑰丽之感。 若陆北在此,当会认出,这所谓甘露之中分明有着少量的三光神水! 神瑛侍者望着绛珠仙草,欣喜地笑了起来。 突然,一柄红色仙剑自虚空中而来。 “铛……” 剑锋破开五行禁制,直入三生石中半尺,剑柄红穗尚飞扬不止。 剑气倏然勃发,锋芒毕露,将绛珠仙草横斩而过、 翠意盎然的绛珠仙草,刹那之间,枯萎焦黄。 神瑛侍者秀美的面容阴沉的可怕,浑身哆嗦,眼眸凶戾邪恶,怒吼道:“为什么?” 灵河滔滔,没有人能回答,只有一位发狂的天仙强者在此地怒吼涟涟。 良久之后。 “还有救,一定还有救。” 一个踉跄的身影,神情怨毒地看了一眼三生石上的红色仙剑,向赤暇宫疯狂跑去。 他并不曾使用遁光…… 太虚幻境中央之地。 倏然…… 天际一道红色流光闪烁而来。 陆北还以为是警幻仙子,但拢起目光观瞧,发现是一位披着红色袈裟的头陀。 欢喜罗汉桃花眼目射凶光,森然道:“小子,敢来太虚幻境撒野,贫僧是看你活得不耐烦了。” 陆北眸光渐冷,眼中杀机沸腾,这位和尚身上的气息令他很不喜欢。 这分明是位双修魔头,而这样的双修魔头竟然可以自如出入太虚幻境。 这意味着什么? 念及此处,陆北瞳孔微缩。 心道,莫非此地是藏污纳垢之地,污秽腌臜之所。 又想起前世看《红楼梦》之时…… 陆北心中杀机越发凛冽,冷喝道:“你一个出家人,不觅一方山林宝刹清修,却在此地作甚?莫不是要作些男盗女娼的勾当?” “陆北,他是西方的欢喜罗汉。” 红儿公主羞红了脸,在陆北怀里小声说道。 陆北眸光闪烁,握紧了掌中的三生神剑。 “贫僧还未问你,你却来质问贫僧,当真可恶。” 闻听陆北之言,欢喜罗汉怒极反笑道。 眼前之人怀中拥着一个身着红色宫装长裙的佳人,却来指责他,当真是厚颜无耻。 由于浑然毫无法力,宛若凡人的红儿公主气息弱可不察,再加上众目睽睽之下,被陆北拥在怀里。 心中已是羞急,此刻螓首埋在陆北怀里,根本连脸都不敢露出,秀郁青丝遮蔽之下,更是只能看出鬓发下的一抹白皙。 因此,欢喜罗汉倒是没有认出,竟然是天庭的大公主。 说着,捏起莲花手印,虚空之中粉红色的云雾向其汇聚而来。 莲花手印带着一丝粉红色的雾气,隐隐魅惑心神,向陆北打去。 遮天盖地,气象不凡。 陆北冷笑一声,身形陡进,一剑演万法,天地皆长明。 “刷刷。” 地仙成玄元不愧是攻伐无匹,道道纵横激射的剑气,将粉红色的莲花手印一一搅碎。 三尺长剑直趋欢喜罗汉中宫之处,三生神意吞吐不定,绞杀虚无。 欢喜罗汉心神大惊,悔意暗生。 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眼前看气息不过神仙道行的剑仙,攻伐斗战之能竟然如此强横。 尤其身法更是有若鬼魅,闻所未闻,诡异至极。 手中佛珠祭起,流光闪烁,无数天音魔女在虚空中现出。 陆北冷哼一声,昆仑镜护佑灵台之下,万法不沾,这种歪门邪道甚至都不能让他眨一下眼睛。 正待手持‘三生’神剑,向欢喜罗汉杀去。 怀中的红儿公主突然“嘤咛”一声,眼眸蒙上了一层妩媚水雾,两颊红润似火,脸颊不停地厮磨着陆北的胸口,呢喃道:“陆北~” 陆北方才虽然斩杀莲花法印,但那其中本就有惑人心神的效果。 红儿公主灵觉虽然被封,但也勉强能够抵挡一阵时间。 但此刻方是真正引动,红儿公主一下子就难以自已。 陆北轻轻叹了一口气,身形急退。 输出法力驱逐其中惑神之意,然而毫无效果。 陆北脸色一时阴沉了起来。 “哈哈,贫僧的意境之力,又岂是她一个区区凡人可以抵挡的?”欢喜罗汉得意地笑道:“对了,贫僧忘了你一个地仙,恐怕连意境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吧。” 陆北冷冷一笑。 一念之间,浩瀚如江河一般的神念裹挟着真仙神意,向红儿公主席卷而去。 不大一会儿,红儿公主明眸便是恢复清明,心思复杂。 心中说不出是该怨恨,还是感激。 若非陆北,她一个长生真仙,何至于此! 正文 第二百章 战力比天仙(10/3) 太虚幻境。 花草四方零落,剑气上下纵横。 虚空之中。 陆北长身玉立,一手执‘三生’神剑,一手拥着螓首低垂的红儿公主,神情默然地看向欢喜罗汉,心思转动。 欢喜罗汉作为天仙巅峰道行的佛门强者……他一身常规手段,与其攻伐斗战不分上下尚可,但若想以雷霆手段诛杀,却是力有未逮。 心念及此,锋刃如水的‘三生’神剑横于膝前,以剑作枪,枪诀默运于心。 于间不容发之际,三尺长剑吞吐黑白阴阳鱼流转的玄元法力,化作一条丈许长的出水蛟龙,疯狂搅动。 彤彤火光,灿若云霞;热气升腾,焚烧虚无。 火枪分光化影,长千上万,恍若飞蝗,于虚空之中无声现出。 粗略去看,约有一会之数。 陆北紧紧拥着红儿公主,面容沉寂,长剑作枪,挥斩而下,向欢喜罗汉攻杀而去。 见得陆北所施神通这般惊人异象,欢喜罗汉眼眸惊愕,神情倏然大变。 掌间那串佛珠灵宝其中七十二颗佛珠,幽幽离线飞出。 七十二尊姿色妖娆,容颜绝俗的明妃出现,仿若雪藕纤细洁白的玉臂叠放于胸前,双手飞快结作道道莲花宝印。 这宝印燃烧团团粉红雾气,随着每一次“滋滋”之声响起。 莲花宝印上的粉红花瓣越来越多,初始不过三瓣,继而四瓣、五瓣、六瓣、直到七瓣。 集防御和攻伐一体的佛门无上神通……七宝莲花印。 凡七十二枚,按照地煞之阵在虚空迅速排列,在离曜火日枪堪堪到来之际倏然一合,如水晕光铺陈绵延,宝印浑然一体。 “轰隆隆。” 万道枪芒与莲花宝印撞击一处,气浪席卷,震耳欲聋。 陆北目光一厉,几步之间,身形如流光闪烁,身后还未虚影消散,便已来到欢喜罗汉身侧。 血意莹莹的手掌高高扬起,滚滚气血长河翻涌成浪。 【噬魔】血印无声发动,灵窍空间之中的道道气血晶璧迅速分化,颗颗宛若血宝石晶莹剔透的薄壁气泡,剧烈震荡不止。 一圈圈血色道韵在灵窍空间之中无声形成,最终弥漫整个灵窍空间。 正是修罗血身第三重巅峰境界……无限接近于真身大成的上古魔道炼体神通。 这是陆北在炼化了数斯一族的整整四位真仙级大妖的尸身之后,所获得的成果。 当日,陆北在太微渡外。 数斯一族的金仙妖圣连同族中四位真仙级大妖围杀陆北,最终却被陆北手执‘三生’神剑雷霆斩杀。 这些真仙大妖连同金仙妖圣的尸身,最终被先天灵宝炼妖壶收走。 血气精华则被陆北带着红儿公主在赶来离恨天的路上,慢慢凝练成一颗颗血菩提,吞服炼化。 气血成大药,人身作炉鼎! 然而,或许是修罗真身第三重太过难以突破,抑或是真仙级大妖的血肉精华,不如血族修罗精华来得纯粹浩瀚。 四位真仙级大妖的所化出的血菩提,也仅仅是令陆北堪堪触碰到了真身大成的门槛而已。 不过以陆北估算……若将那位金仙妖圣一并炼化成血菩提吞服,或能突破至真身大成境界,也未可知。 而血魔道真身大成境界,一身后天灵纹通体铭铸,宛若血色琉璃澄莹通透……便意味着陆北自此踏入堪比天仙道行的炼体境界。 战力则和弱一些的长生真仙相若。 待到那时,自称一句天仙也不为过。 念及此处,陆北不仅有些遗憾……当日在自己【移星换斗】神通下,灰灰了去的那些真仙级大妖来。 不过此时,显然不是多思这些事情的时机。 只见陆北血色一掌祭出,朝欢喜罗汉后脑打去。 无声无息的【噬魔】血印,配合着出神入化、鬼神莫测的【无距】身法。 欢喜罗汉只觉脑后恶风不善,滔天血腥之气冲鼻,直令他烦厌欲呕。 心中急切之下,怒吼一声,身形便向一旁闪遁而去。 可【噬魔】血印何其凌厉,不过一瞬之间,便已经落在欢喜罗汉的后心之上。 显然,欢喜罗汉先前所做一切并非无用之功。 “哇……” 一大口混合着内脏碎片的鲜血被欢喜罗汉喷出,本自红润生霞的两颊好似金纸,转头望向陆北的眼神越发怨恨忿恚。 “你可恶……”欢喜罗汉低吼一声,突然现出三头六臂金身之相,怒道:“给贫僧死来。” 说着,二头两臂挥舞金刚宝杵,便向陆北攻杀而至。 欢喜罗汉将其人擒拿,交给警幻仙姑那里邀功的想法,自然不复存在, 唯有将其打杀,方消他欢喜心头之恨。 “二位且住手。”这时,一袭鹅黄色宫装长裙,身形窈窕静殊的警幻仙子,在远处清声喝道。 但欢喜罗汉哪会再听这位警幻仙姑的劝解言语。 万一再是熟人见面,息事宁人的结局,他欢喜罗汉岂不是白挨了一掌。 陆北目光闪烁,并无停手之意。 二人一时间,有来有回,相互争斗了起来。 警幻仙子虽一时急切,然心中无法,又下不定决心是否强势镇压二人。 一个是杀伐无度的绝世凶人,一个是背景深厚的佛门罗汉。 一时间,警幻仙子就是犹豫起来。 只得以神念操控后天灵宝太虚宝镜,护佑住这一方天地……不被二者的斗法余威毁坏的太过厉害。 于是,太虚幻境中便出现这般诡异的一幕。 虚空之上,两道人影如蝶翻飞,攻杀斗战一刻不停。 所过之处,花草绝灭,山河破碎。 但却有一道道玄妙镜光自虚空而生,落在二人斩灭的满目疮痍之地,五行本源生生不息,将其慢慢恢复起来。 约莫小半个时辰。 离曜火日枪不愧是在妖师殿之时,能令真仙巅峰强者的蛟魔王感到微微忌惮的攻伐神通。 虽然此刻没有道轮之光的加持,但仍是有着天仙巅峰一击的强横威力。 天地借法,法力消耗则是微乎其微。 不过片刻,欢喜罗汉便已满头大汗,左支右拙,疲于应付起来……七十二颗佛珠更是灵光黯淡。 这时,欢喜罗汉似乎也明悟了陆北神通的一些底细。 高声断喝道:“警幻仙子,你难道还要帮助此獠?” 原来,在警幻仙子手中,虽然操控太虚宝镜调动离恨天外界的本源之力补充进来。 但同时也让陆北的离曜火日枪神通的威力,越发强横无匹。 因此在欢喜罗汉眼中就成了……警幻仙子毫无作为不说,还暗地里帮助陆北压制于他。 闻听此言,警幻仙子玉容微变,银牙暗咬,下定决心,打算将二人一并镇压了事。 毕竟,二人无论哪一位出了事情,她都难脱干系。 陆北还好说,若是欢喜罗汉陨落在此,她太虚幻境必遭西方诸佛问罪。 心念及此,警幻仙子正待施展神通。 然而,这时一道通天剑光如长虹贯日,明明赫赫,向欢喜罗汉斩杀而去。 欢喜罗汉本已是心神俱疲,就是一个不察。 “噗嗤”之声接二连三响起。 三头六臂法身,一下子便被斩掉了一头四臂。 诡异的是,却无点滴鲜血淋漓落下。 一头四臂落下,化作片片飞灰。 欢喜罗汉怒吼一声,心神无比惊惧,转身化出一道红色流光,便向天边飞去。 “你给贫僧等着……” 临走之间,尚不忘放出一句狠话。 陆北冷哼一声,面上毫无自矜之色,也不去追。 这位欢喜罗汉本就不擅斗法,能在他手中支撑这么久才退走,已是一件难得之事。 既然他已经惊退此人,那么也就到此为止了。 若他真身大成,倒是试着可以斩杀此獠。 不过经此一战,陆北也算是对自己的斗战之能,有了一些全面的认知。 他如今元神道行地仙巅峰,炼体道行堪比天仙境界。 手持蕴含残缺先天水灵纹的三生神剑,凭借五气成玄元之基的法力特性,以斩念剑诀攻杀。 可与一般天仙交战而不败! 而单凭【噬魔】血印,在他临近真身大成的炼体境界施展下,更可与普通天仙强者放对。 至于离曜火日枪,赤风墨雨术……种种神通受制于他的地仙道行。 最多也不过是堪比天仙巅峰一击罢了。 总而言之,此刻的他,单论攻伐斗战之能……堪比三界之中弱一些的天仙巅峰强者。 距离长生真仙以下第一人,尚有许多距离。 陆北微微一笑,心中并无多少自得之意。 和他一同方寸学艺的猴王,此刻斗战之力多半堪比金仙了吧。 至于大闹天宫之后,结合前世的传闻,猴王至少金仙道行,金身大成……到得那时,方才称一句真正的齐天大圣! 他倒是很期待与那只猴子的重逢。 正文 第二百零一章 路远望早行(10/4) 太虚幻境。 陆北手执‘三生’神剑,踏立虚空之上,望着站在远处廊下,一脸无奈的警幻仙子。 轻轻落在庭院之中,凝声道:“仙子,幽冥界一别,别来无恙乎。” 警幻仙子秀眉紧蹙,先是看了陆北怀中的红儿公主一眼,神色一顿,莫名感到熟悉,冷声道:“陆北,你好大的胆子。” 这话也不知是在指责陆北将佛门的欢喜罗汉击退,还是娇斥其人闯入太虚幻境,将十二位仙女收走。 “仙子的架子也不小。”见警幻仙子玉容微带愠怒之色,陆北淡淡笑道:“以仙子神通广大,应知陆某所为何来吧?” 警幻仙子目光闪烁,轻声道:“此地非说话之所,陆道友可往殿中一叙。” 陆北摇头一笑,挥手之间,先天灵宝炼妖壶现出,藏青之色的莹莹宝光,通明如水,上下流动。 警幻仙子眼中微露讶异之色,妩媚一笑,沉默不语。 陆北心随意动,炼妖壶发出一声清越激鸣。 一个个衣裙凌乱,身形曼妙的妙龄仙子,自炼妖壶中放出。 这些二八少女刚一现出身形,皆是面带冷意,冲陆北怒目而视。 不过警幻仙子手下的这些少女修养极好,见警幻仙子在一旁和陆北笑脸相迎,也就不曾发作。 陆北笑了笑,不以为意,坦然自若地随着警幻仙子向殿中而去。 警幻仙子虽未曾向自己提出放了手下之人的请求,但他倒也不会真的全然不知。 二人向殿中走去。 身后尚传来几位少女的声音。 “宝姐姐,那是谁啊……竟然和仙姑认识?” 一个身着淡黄绣罗裙的女子,眉头紧皱,柔声道。 淡眉雪肤,桃腮星眸的少女轻轻摇了摇头,柔声道:“或许是谢姑娘提及的陆北。” 几位少女唧唧喳喳,议论起来。 …… 殿中。 陆北、红儿公主、警幻仙子三人坐下,有仙娥奉上香茗、果盘、点心等物。 警幻仙子转身望向红儿公主,面上露出讶异之色,清笑道:“方才我还当是谁,原来是大公主殿下。” 七位公主在天庭之中盛名久传,警幻仙子倒是识得红儿公主。 面对警幻仙子的注视目光,红儿公主明眸躲闪不及,脸颊微红,深深吸了一口气,晶莹如玉的面容上,冷艳神韵方回转几分,“警幻仙子,本宫就是陪朋友……来随便看看。” 警幻仙子莞尔一笑,也不曾追问。 陆北目光淡漠地看了一眼二女,沉声道:“警幻仙子,陆某来此要带走一个人。” 单刀直入,并无拐弯抹角之意。 “哦?”警幻仙子眼眸闪烁,娇笑道:“陆道友,你且说说看。” 红儿公主一双明眸也是投向陆北。 “谢秋荻。” 警幻仙子沉吟半晌,展颜笑道:“敢问陆道友与这位谢姑娘有何关系?” 警幻仙子颇有深意地看了此刻虽然坐着,但神情微微有些不自在的红儿公主。 “她是陆某的道侣。” 陆北神情沉寂,语气笃定道。 红儿公主本自红润的脸颊变得无比苍白,一双仿若星辰明亮的眼眸微微黯淡。 抿唇低头不语,轻轻把玩起滑落雪肩的一缕发丝来。 纵然心中早有所料,可也难免生出一股酸楚之感。 警幻仙子神情微讶,故作疑惑道:“陆道友这种一心向道之人……也有道侣?” 陆北听得出警幻仙子言语之中的讥讽之意,知道警幻仙子对于自己先前的莽撞行为,仍是余怒未消,这才作此讥诮之举。 不过,这也算是与警幻仙子关系融洽。 只有朋友,或许才会出言讽刺你几句吧。 “修道之人,财侣法地,陆某又如何可以免俗?”陆北眸光微沉,顿声反问道。 警幻仙子淡淡一笑,就在陆北面上神色越发不耐之际。 柔声道:“我可以领你去见她,但她是否愿意陪你一起走……” “仙子前面带路即可。”根本未等警幻仙子说完,陆北出言打断道。 警幻仙子微微一笑,眼眸高深莫测地看了此时坐在一旁失魂落魄的红儿公主一眼,便领着陆北向侧殿走去。 红儿公主娇躯轻轻颤抖,目光幽幽闪烁。 望着连招呼都没打一个就兀自离去的陆北,贝齿紧咬下唇,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怨念来。 陆北……若非她一身法力全失,只想扭脸就走。 偏殿之中。 旷达幽静,廊下摆放着香草宝花,清新馥郁的草木芳香气息随着微风,飘过重重珠帘,弥漫整个殿中。 几盏装饰精美的落地宫灯,散发着柔和清丽的光晕,将略显昏暗的宫殿,映照得格外宁静祥和。 谢秋荻端坐殿中,面上蒙着一道白色面纱,清冷如霜的柳叶秀眉之下,一双星眸熠熠闪烁。 身前几案上摆着一张瑶琴。 纤纤素手抚弄瑶琴,曲音杂乱无章。 蒹葭在下首侧坐着,一只小手托着下巴,不错眼珠地打量着谢秋荻,精致如画的玉容上,满是疑惑之色。 就在这时。 警幻仙子的声音在殿外遥遥传来。 “谢姑娘,陆北来了。” 谢秋荻娇躯微震,玉容先是一喜,继而幽幽叹了一口气,星眸闪烁,轻声道:“蒹葭,告诉你姐姐,就说我累了,不想见外人。” 蒹葭柔声道:“谢姐姐?” “去吧。” 蒹葭见无法再劝,只有出得殿外去了。 殿外。 陆北听着耳畔熟悉的琴音,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欣然之意。 随着警幻仙子站在外面,下意识地想要往里面走去,却被警幻仙子笑着拦住。 警幻仙子望向神情错愕的陆北,“陆道友,你这无礼擅闯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陆北步伐微顿,神情一肃,沉吟道:“仙子以故友待我,陆某就依着仙子的规矩。” 说着,按剑在一旁侍立,不言不语。 警幻仙子呼唤一声,不大一会儿,一袭荷衣粉衬涟漪长裙的蒹葭便袅袅婷婷地自殿中走了出来。 警幻仙子之妹蒹葭,看年龄也不过十五六岁,却与警幻仙子长的一般无二。 虽然*****,但一张精致如画的秀丽玉容上,有着一股动人的妩媚风情流泻。 “谢姐姐说她累了,谁也不见。” 蒹葭先是好奇地打量了陆北一眼,然后轻声说道。 “不见?”陆北面带愕然,步伐抬起,就要再次推门而入。 却被警幻仙子沉着俏脸拦住,“陆道友,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视我这位太虚幻境之主如无物,是否太过蛮横了。” 陆北沉声喝道:“陆某来此,欲见自己道侣一面,又谈何蛮横可言……倒是警幻仙子,如此推三阻四,其心莫测。” 警幻仙子玉容大变,仿若被人戳破了心思,后退几步,冷声道:“陆道友,你真当我警幻软弱可欺吗?” 陆北冷笑一声,正待出言。 突然琴音泠泠之声,自殿中传来……倏尔作铮铮杀伐。 陆北眉头紧皱,心头微沉。 这曲子,他识得。 昔年,他为习琴谱,请了不少名师。 警幻仙子娇如春月的面容上,露出妩媚一笑,“陆道友,可明白了?” “陆某不明白。” 他怎么可能不明白,这曲音已含诀别之意。 本来想强闯进去的心思,一时间就是踌躇了起来。 他是知道她的性子的。 这时,蒹葭听着里面一声清唤,转身又是入了殿中,见到谢秋荻已是星眸含泪,白纱浸湿。 蒹葭柔声道:“谢姐姐,你怎么了。” “没什么,”谢秋荻伸出手来,轻轻擦拭脸颊上的两行晶莹泪珠,凄然笑道:“你出去说……长生路远,望君早行。” 说完,喉头哽咽,已是泣不成声。 蒹葭心生戚戚,转身向殿外去了。 殿外。 听着蒹葭的复述。 “长生路远,望君早行。” 陆北默默咀嚼着这句话,面容苍白无比,望着不过一门之隔的巍巍宫殿,脚下步伐略微有些沉重。 抬头向殿上门额看去,其名“霜云”。 清冷如霜,淡若流云。 这样也好。 他纵然可以闯进去又如何呢,不过徒增伤感罢了。 警幻仙子玉容之上,带着一股莫测之意,柔声道:“陆道友,还要进去一叙吗?” 却是不再阻挡。 陆北强自笑了一笑,拱了拱手,道:“陆某告辞。” 同为一门之隔,太虚幻境之外,他可以破门而入……但于此时此刻,却无法闯入进去。 别时容易见时难,相见不如不见。 警幻仙子望着陆北略显萧索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 正文 第二百零二章 因果亦如是 太虚幻境。 陆北转身回到正殿之中。 一袭红色宫装长裙,气质风华绝代的红儿公主,吹弹可破的肌肤上,露出几分疑惑之色。 不过,转而便不知想到了什么,俏脸罩霜,也不说话。 陆北缓缓走到红儿公主面前,沉声道:“走吧。” 红儿公主见陆北神情默然,轻轻捋了捋额间的一抹刘海儿,整容敛色,高贵冷艳的神韵在雪腻莹润的肌骨之间流转,清声道:“本宫……” 还未说完,藕臂便被陆北拉起,径直往外走去。 陆北,还是这么可恶。 红儿公主刚刚平复的心绪,一时之间纷乱如麻。 离恨天。 周围仙气缥缈,脚下山川俊秀。 一朵三彩祥云之上。 “你放开本宫。”红儿公主奋力甩开陆北的手,一双莹澈明眸满是怒火,冷声道:“以后没有本宫的允许,别碰本宫。” 红儿公主说出这话,就是有些暗悔,她隐隐觉得这话那里有些不对。 陆北轻轻放开红儿公主,幽深明亮的眸子,上下打量了红儿公主一眼,轻轻笑了笑,“脾气倒是见长了不少。” “哼……”红儿公主怒气未消,嗤之以鼻。 陆北一把抓起红儿公主的酥软素手,冷着脸,沉声道:“我看你是还没明白形势,作为俘虏,口气还这么大……” 还未说完,只觉手背微疼。 “嘶……” 红儿公主心中愤怒和委屈再难忍耐,拿起陆北的右手,张口狠狠咬去,一个鲜红整齐的牙印,在陆北手背之上赫然现出。 鲜血淋漓蔓延到手指,齿印清晰可见。 红儿公主咬完之后,方一脸解恨地看着陆北。 “出气了?”陆北眸光深沉,温润笑着望向嘴角尚带嫣红血迹的红儿公主,红白相映,明艳不可方物。 “以你修为,本宫不信你刚才不能躲开。” 红儿公主凤眸倒立,乜了陆北一眼,冷笑道。 反正,她是再也不信陆北了,眼前之人,分明是一个真正的无情之人。 “有进步,不是那么没脑子了……”陆北淡然地笑了笑,心随意动,手背之上鲜血止住,不过两排明晰的牙印却赫然在列,揶揄道:“陆某要留着你这两行牙印,逢人便可说……被天庭的大公主咬了一口,盖了个章。” “你……无耻之尤。” 红儿公主深深呼吸几次,雪肤玉容方重新恢复成冷艳神韵,素手搽了搽嘴角上的嫣红血迹,明眸闪烁,也不说话。 二人一时间,皆是沉默了起来。 又悠然行了一段路途。 陆北目光冷寂,取过腰间悬挂的青玉葫芦,仰头饮了几口,眼眸越发迷离,心头有些苦涩在一点点地散开。 本自沉默不言的红儿公主皱着眉头,以素手轻轻扇着鼻翼,清声道:“你怎么又喝酒了?” “红儿公主,”陆北打量了一眼此女,将通透恍若琥珀的青玉葫芦轻轻递了过去,淡淡一笑道:“要不要喝一口?” 闻听这近似调戏的言语,红儿公主俏脸乍寒,冷哼一声……螓首偏过一旁,这是再也不搭理陆北了。 陆北微微摇头,也不以为意。 过了一会儿。 眼前天际渐渐开阔,脚下山川秀丽挺拔,仿若平地升起。 陆北灵觉忽然一阵警惕,又是拉住红儿公主的素手,一把拥在怀里,正待施展金乌化虹之术。 “陆北,你……” 红儿公主怒不可遏,在陆北怀中剧烈挣扎。 她受够了,动辄如此,陆北这是将她当成什么了。 “别说话,有杀气。” 与此同时。 远处一左一右,突然现出两道身影,驾着金色祥云迤逦而来。 左边一位正是身上穿着一袭大红袈裟的欢喜罗汉。 右边则是一位头戴风翅兜鍪,足踏乌云皂靴,身披金纹锁子甲的佛门护法韦陀。 欢喜罗汉面上尚带着惊怒之色,不停地和身旁神色略显不耐的护法韦陀叙说着什么,突然远远见到陆北和红儿公主二人,面上就是大喜过望。 原来,欢喜罗汉在太虚幻境被陆北惊退之后,心中本自愤愤不平,转身便离了这太虚幻境。 不想路上再次遇到了护法韦陀…… “欢喜,何以行迹如此狼狈?” 身形魁梧挺拔的护法韦陀,脚踏一座五彩莲台,气度凝然,威严如山,望向欢喜罗汉的神情都有着几分嫌弃。 堂堂佛祖座下十八金身罗汉之一,这一脸惊魂未定,劫后余生的神情,做给谁看呢? 这番丧家之犬、漏网之鱼之状,实在令人生厌,着实丢了佛门脸面。 护法韦陀心中虽有不屑,但也出言询问经过,欢喜罗汉心下不由大喜,就是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将前情原委陈述了一番。 至于是否添油加醋,春秋曲笔,细究这些实在毫无意义。 成年人的世界,尚且不分是非对错,只论利弊得失……何况仙佛乎? 有道是,既然你我二人政治立场不同,那么……只好请你去死了。 这道理稍稍加工扩大一番,放之四海而皆准。 于是,一菩萨,一罗汉,架起金色祥云便向太虚幻境方向赶来。 这时,欢喜罗汉突然远远见到陆北,就是高声喝道:“菩萨,就是他……恩?” 欢喜罗汉目光微拢,心神惊异不已。 那女仙是…… 韦陀冷峻目光投去,先是向陆北面容望去,清冽目光就是一沉。 此人,他为何隐隐有些熟悉之感? 目光左移,就是看到了陆北怀中一脸娇羞和恼怒之色的红儿公主。 天庭大公主,红儿公主。 本来想遥遥出手击杀陆北的心思暂时收敛。 韦陀飞遁上前,见陆北与红儿公主纠缠一起,神情微微有些异样,双掌合十道:“红儿公主,贫僧这厢有礼了。” 红儿公主停止挣扎,心头一沉,却是展颜笑道:“原来是韦陀菩萨,无端拦住本宫去路,这又是为何?” 韦陀这次却是本尊亲自而来,真仙巅峰道行的韦陀,又是金身大成境界,战力堪比一位金仙强者,一股仿佛巍巍山岳的沉重压迫向红儿公主袭来。 就算她一身法力本源未曾封禁之前,也是抵挡不下的。 说来,几十年前在西海之时,她就曾和韦陀菩萨结下了一些宿怨。 当时,韦陀派出一尊天仙修为的神念分身和摩妙珈蓝二人,在西海上空鬼鬼祟祟,行迹可疑。 而她正和西海三公主敖听心返回西海,就将韦陀的分身击退…… 种种情形在心中一一闪过。 韦陀看着红儿公主和陆北双手挽在一处,冷漠肃然的面容上,突然现出一抹玩味的笑意,顿声道:“大公主殿下,西海一别,不想你终究和这人走到了一处……世尊曾言,因果之道虽然无始无终,但也并非无迹可循……天道如圆,因果亦如是。” 韦陀冷峻刚毅的面容之上,有着一抹恍然大悟。 眼中两道玄妙光晕一闪而过,周身凝然气息浑然一体,仿若一尊无漏金仙降临。 韦陀不愧是悟性超绝、慧根非凡之辈,在这一刻竟然触摸到了金仙境界的门槛。 金仙三行本源圆满,生生流转不息,这何尝不是一种小圆满呢? 天道如圆,因果亦如是! 而天地之间,亿万生灵生而有缺……所谓修道,无不是在求一个圆满罢了。 此言一出,陆北神情微变,转头和身旁的红儿公主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复杂莫名。 二人竟然早已结缘! 红儿公主明眸微愕,恍然大悟,继而冷哼一声,当年就应该让这人给死了。 要不然,哪有后来那么多的烦心事儿。 正文 第二百零三章 渡化西方去 离恨天。 此地时空坐标,毗邻西方须弥山下三千小世界。 天界三十三天以横纵、上下、四方标称时空坐标,并无常人想象之中的那般,仿若玉阶,层层而上。 离恨天以西。 彩霞万道,云雾飘渺。 陆北轻挽着红儿公主的素手,二人踏立于虚空之上,望着对面的护法韦陀和欢喜罗汉二僧。 欢喜罗汉望着陆北的神色满是愤愤不平,不过待看到陆北与红儿公主牵在一处的手臂,心中就是一惊。 护法韦陀刚毅面容之上,则是露出一层浅浅笑意……有玩味、有恍然、也有不屑。 “大公主殿下,而今你我皆是本尊在此,昔年因果倒是可以了解了。” 就在身旁欢喜罗汉阴沉着脸,向韦陀悄悄使着眼色之际,韦陀沉毅威严的脸膛之上,突然现出一股凛然肃穆之色,缓缓言道。 言语神态之间倒无多少横生戾气,风轻云淡之中却蕴含几缕清冽杀机。 红儿公主清丽冷艳的雪肤面容上,并无多少忸怩之态,也未曾在二僧面前将……被陆北挽着的纤纤素手给抽回。 落落大放,雍容高贵。 “不知菩萨要如何与本宫了解因果?”红儿公主紧紧抓住了陆北的手,感受到掌心的温度,心下稍定,一双莹澈明眸幽幽闪烁,清声言道。 韦陀目光转动,手持金刚宝杵遥指陆北,“因果由何而生,自然由何而灭。” 韦陀不理红儿公主微微变色的玉容,又指着一袭红色袈裟的欢喜罗汉身上的伤势,沉声道:“大公主殿下的这位朋友在太虚幻境之中,对欢喜尊者无端下此辣手……跋扈如此,全然不将我佛门弟子放在眼中,此事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 韦陀菩萨冷漠清冽的目光转而投向陆北,竟然十分难得地挤出了一丝笑容,顿声道:“贫僧还未请问,这位道友名姓?” “陆北。” 陆北本自冷肃的面容,突然淡淡一笑,一双湛然有神的眸子之中,两道玄妙光晕无声流转,细细打量着护法韦陀其人,冷眸连连闪烁,略带一抹惊异,也不知发现了什么有趣之事。 这韦陀慧根深厚,心性坚毅,实在是一位劲敌。 不过也并非毫无破绽。 念及此处,陆北眸光微黯,心中不由叹了一口气。 别人的破绽未尝不是他的破绽…… “陆道友,贫僧也不难为于你,还请陆道友随贫僧到灵山我佛如来座下,聆听佛法,参禅礼佛……自此洗去一身戾气如何?”韦陀菩萨沉毅的面容上,微微一笑道。 欢喜罗汉神色微变,脱口而出道:“菩萨,可贫僧这一身伤势?” 怎么回事儿? 性情刚烈、嫉恶如仇的护法韦陀,见到这人,不是应该直接出手打杀吗? 这怎么说着说着,便要渡化此子到佛门,息事宁人了。 欢喜罗汉越想越气,白净面皮跳了几跳,心中只觉分外憋屈,气得浑身颤抖,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了。 “欢喜不必惊怒,你法相之伤,贫僧回去便替你向军荼利明王求取莲晶甘露医治一番。” 韦陀菩萨淡淡看了欢喜罗汉一眼,缓声解释道。 以言语安抚了欢喜罗汉之后,韦陀望向陆北的目光倒是有了一丝热切。 此子昔年和那只猴子一起渡过茫茫西海,学得一身不俗艺业,自然是一位大气运之辈。 方才未见陆北之前,韦陀是真的生起了打杀之意,至于此刻么……这位护法倒生出了一股渡化陆北的心思。 几十年前,护法韦陀遵循佛门世尊之意,和摩妙珈蓝在西海之上,护送猴王去西牛贺洲学道。 为了防止天机出现变故,因此打算出手将和猴王一起在木筏上的陆北打杀。 但不想碰上了红儿公主和敖寸心二女出手拦阻。 韦陀回灵山之后,将此事细情禀告世尊。 世尊当时微微笑了一笑,神情不置可否。 后来由于诸事繁忙,韦陀渐渐将这件事情忘却。 而今再看到陆北,却不想其人一身修为已是地仙巅峰道行,周身玄妙波动冥冥,连他都有些看之不透。 见陆北神色踌躇,韦陀淡淡笑道:“陆道友,考虑得如何了?” 若此子不应,那么说不得今日就要将其打杀于此了……做完他几十年前未完成的事情。 红儿公主明眸转动,神色关切地望向陆北,静静地等待着陆北做出抉择。 “道友说笑了,陆某有佳人美酒相伴,如何还会和道友去做什么和尚?”陆北突觉右手手背一疼,讪讪笑了几声,继而沉声道:“陆某还有事,且不奉陪了。” 说着,拥着玉容羞恼红儿公主,一道化虹金光施展而出,便向远方遁去。 韦陀心中一奇,摇头一笑,“若让你跑了,贫僧就随你一并还俗……” 脚下一座五彩莲台,宝光连连闪烁,风驰电掣之间,便已经紧紧追上陆北的金色虹光。 欢喜罗汉神色讶异,喃喃道:“这位天庭大公主性情向来冷艳骄傲,方才为何做出一副小鸟依人之状?” 倏尔,一道清明亮光在灵台之中划过。 太虚幻境之中…… 欢喜罗汉惊喜交加,就是化作一道红色流光,向韦陀菩萨追去。 若猜测成真,他倒是可以…… 玉帝的妹妹,凡人尚且睡得,那么玉帝的女儿,他欢喜就睡不得了吗? 至于食神道友……呵呵,贫僧为了长生大道,也只能默默说声对不起了。 念及此处,欢喜罗汉白净面皮之上,突然现出宁静祥和的悠远禅意,大手捻着脖子上的一串佛珠,如是想道。 离恨天又名大赤天。 太上老君的兜率宫便在重重界天之上,云雾缭绕的浮空云盾之间。 陆北怀中拥着神色如常的红儿公主,待感受到身后气息的接近,面上神情略微不大好看。 这以前无往而不利的金乌化虹之术,在一些出身底蕴深厚的大势力……强者眼里,遁速便不是那般突出了。 不过,也有他只是修至第一重的缘故。 对于这护法韦陀而言,二人遁光速度相仿,他却是不能将其人摆脱。 “陆北,你把我身上禁制解了吧,”红儿公主眉睫轻颤,明眸之中有着一抹幽怨,贝齿紧紧咬着红润下唇,清声道:“这样我能替你抵挡一阵,你也可以从容逃下界去。” 身后韦陀菩萨若追上二人,倒不至于对她怎么样,而陆北…… 陆北目光微闪,神情沉寂,闻着怀中女子三千秀郁青丝上的馥郁香气,叹了一口气,道:“红儿,我其实真得没有骗你。” 红儿公主芳心剧颤,仿若秋水一般盈盈的明眸之中满是羞涩,螓首微抬,望向陆北瘦削冷峻的脸庞,一时间竟然有些痴了。 这时,身后韦陀菩萨从容的声音传来,“陆道友,莫要再逃了,随贫僧去西方,长生大道唾手可得……” 望着远处陆北所行之处,摇曳而过的金色虹光,韦陀心中更是大喜,劝诫的语气也不仅轻快了许多。 眼看陆北与韦陀,两方距离越来越近。 “不逃了,”陆北冷笑一声,对一脸好奇地望向自己的红儿公主,凝声道:“韦陀虽然修为极高,但未必不能应对。” 道行、神通从来都不等于修为和法力。 一直以来,他也仅仅是地仙巅峰修为而已,可他送同样不是送很多真仙灰灰了。 “陆北,”红儿公主盈盈眸子望向陆北,明亮粲然,柔声问道:“你莫非有击退韦陀之法?” 轻灵婉转的声音中不由多了一丝期待和欣喜。 说来,陆北先前在北俱芦洲的罗天妖域之中,将一个个真仙级大妖随手一掌拍死的震撼景象,仍是历历在目。 她其实一直好奇陆北所用神通,但她知道就算她问,陆北也不会告诉她。 念及此处,红儿公主芳心中,不由生出莫名怅然之感。 正文 第二百零四章 一曲退韦陀 虚空之上。 韦陀微微一笑,手持金刚宝杵,“陆道友,这是想通了?” “韦陀道友既然执意挽留,那么陆某也不好太过不近人情不是。” 陆北轻轻放开红儿公主的纤纤柔夷,于缥缈虚空之上,兀自盘膝坐下。 红儿公主和韦陀皆是神情讶异地望向陆北,不知道陆北打算做些什么。 陆北目光闪烁,淡淡一笑。 挥手一招,一张瑶琴突然出现在面前。 正是锦瑟灵宝。 陆北轻轻抚弄着这张瑶琴,望向韦陀,粲然一笑,凝声道:“陆某有一曲,还望菩萨品鉴。” 韦陀刚毅的眉宇之下,眼眸中露出讶异之色。 “陆道友竟然也通琴艺?”韦陀朗声一笑,道:“既然陆道友愿意以琴论道,贫僧便奉陪一二。” 若不能在道行上折服此人,纵然渡化到西方,也不过一行尸走肉的傀儡而已。 韦陀目光闪烁,并不急着动手,心中暗暗定下计来。 红儿公主则是静静站在一旁,莹润明澈的眸子望向陆北,也不出言打扰。 “此曲名流云” 陆北此言一出,面容笼上了一层朦胧玄妙的光华,幽深的眼眸之中,两道光漩无声流转。 手指轻轻拨动瑶琴灵宝。 小桥流水,古藤老树;云林松花,莺啼草发…… 天地万物,道法自然。 越是道行高深者,越是不可自拔。 韦陀神情恍惚,心神渐渐沉浸在这悠然闲适的画面之中。 三生神意融入琴音,一股紫色的梦幻波动,在一刹那间便席卷了方圆数十里的上下虚空。 “三生浮屠意。”韦陀罗汉面上迷茫消散,目光震惊,脱口而出道。 其人周身刚毅威严的气度都是微微一滞,眸光几下流转,方神色如常。 显然,脱得心神幻境,并非像韦陀面上表现的那般轻描淡写。 韦陀目光微凛,不过却是爽朗笑道:“贫僧倒没想到,陆道友还是个痴情的种子。” 方才的泠泠琴音之中,隐隐有着对于女子的思念。 韦陀眼眸微不可察地恍惚一瞬,心中就是叹了一口气。 这陆北方才竟然以琴音悄融三生意境,引得他沉沦心神幻境,差一点儿就沉沦三生了。 此子想法不错,可惜境界不够。 韦陀哑然失笑,且不提他作为真仙强者,早已真仙神意加身,真灵仿若琉璃通明透彻,万邪不侵。 单说他一身佛法禅理,明心见性……一颗百折不挠的道心更是坚若磐石,不可动摇。 岂是这区区邪魔外道的神通可以蛊惑的? 若言洗炼道心之能,佛门才是这左道旁门神通的集大成者。 心念及此,韦陀会心一笑道:“陆道友所奏曲子颇为动听,但却无有晨钟暮鼓,令人不由心生无限欣然之意。” 红儿公主明眸光芒也是渐渐黯淡,晶莹如玉的面容上,不禁有些失望之色流露。 心道,果是不能对付韦陀吗? 就在这时。 曲音再变。 陆北面容惨白,拨弄琴弦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琴音仿若流水一般,无声流淌在虚空之间。 “咔嚓。” 以天界的虚空强度都仿佛承受不住这股强大力量,隐隐有些碎裂之声响起。 韦陀神情大变,倒不是为这神通的威力感到恐惧,而是这种力量…… 正待出言询问,沉毅的面容陷入迷茫之中。 一万三千年前。 西方须弥山下的某处小千世界之内。 一座起伏连绵的山峦上,青石铺就的台阶延展而上。 于枝叶婆娑的金色菩提树之间,有着一处金光万道,檀香缭绕的佛门圣地静静坐落。 华美的宫殿、碧绿的湖泊、苍郁的松柏、精致的花圃,在一众身穿月白僧袍的沙弥眼前,有着别样的禅韵。 韦陀面容肃穆,小心翼翼地踩着澄明的玉阶,在几位比丘尼的迎接下,向一座宫殿恭谨行去。 世尊投影三千界,将要在殿中说法,韦陀和此地行色匆匆,一脸虔诚的众僧一般,心中不胜欢喜。 韦陀在殿中听世尊说法七天七夜,不眠不休,不见疲态,反而神采熠熠。 心思通透明悟……灵台金光烟柱直直升起,足下五彩莲台幽幽闪烁,心怀大畅,步步出得殿外。 忽然途径一处花圃,韦陀视野之中,发现一株通体枯萎焦黄的花树。 无精打采,奄奄一息。 韦陀静静伫立半晌,眼眸微动,以手掌轻轻抚过花树枝叶。 花树顷刻之间,青葱一片,通体流光澄莹,仿若碧玉生烟,余流翠微。 彼时,西方天空突然彩霞漫天,灿然似锦。 韦陀心有所感,忽而抬头望去。 刚毅果敢的面容上,就是露出由衷的欣然之色,淡淡一笑,径直缓缓离去。 如此百年一次、七日七夜的世尊说法,韦陀皆是在花圃旁的花树旁伫立停留片刻。 直到某一日傍晚,韦陀临近成就长生真仙,望着身旁突然在风中摇曳不止的花树,叹道:“贫僧已知你开了灵智,心中可有何言?” 这时,花树飒飒作响,韦陀摇了摇头,正待转身离去。 花树突然剧烈晃动,扑簌之声在渐渐晦暗寂静的山林古寺中,遥遥传去,宁静悠远。 韦陀停下脚步,回头笑了一笑,顿声道:“你这是让贫僧在这里等上片刻吗?” 韦陀索性不再离去,静静站在那里,望着斑驳一地月影的花树,眼眸深沉,默然不语。 月上中天,弦月如钩。 倏然,暗香浮动,沁人心脾。 本自抬头望月的韦陀缓缓转过头去,目露惊异。 只见清莹花树之上,遍布其大如盘的黑色花朵,在如水月光之下,美得惊心动魄。 韦陀笑了起来,恍若星辰明亮的眼眸之中依稀有着玄妙光晕无声流转。 一身气息倏然上扬,虚空之中,有天花乱坠,异香扑鼻,佛音光晕,煞是瑰丽。 “昙花一现为韦陀,情深不悔是婆娑。” 一个身穿月白色僧袍,面容俊秀,眉目疏朗的青年和尚,远远走来,嘴角尚带着一丝笑意。 “韦陀,你可悟了?”月光之下,金蝉子白皙如玉的面容,圣洁庄严。 “贫僧……唉。”韦陀轻轻叹了一口气,眼角有着一滴晶莹悄悄落下。 “吧嗒……” 晶莹泪珠落在仿若清水流动的澄明玉阶之上,韦陀神色复杂地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而在朦胧月光之下,韦陀身后那株昙花花树已然枯萎一片,片片树叶扑簌而落。 金蝉子轻轻弯下腰来,捧起一把焦黄乌黑树叶的同时,挥手将落在地上的晶莹泪珠摄来,喃喃道:“值得吗?” 月晕淡去,天际越发漆黑;风声呼啸,花树摇曳更甚。 离恨天。 韦陀缓缓睁开眼眸,眼前虚空除却几朵悠然的祥云之外,再无一个人影。 长叹了一口气,目光幽幽闪烁,“陆北,贫僧不知是该感激你,还是该怨恨你。” 就在这时,远处一道红色流光闪烁而来。 欢喜罗汉神色惊异地来到韦陀面前,好奇问道:“菩萨,那二人呢?” “走了,贫僧也先回去了。” 韦陀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欢喜罗汉,微微颔首,再不多言,踩起脚下五彩莲台,向远处遁去。 从其方向来看,竟然是往须弥山而去了。 他要拿回那滴眼泪! 韦陀心中如是想道。 正文 第二百零五章 无人舟自横(卷尾) 西牛贺洲。 一叶扁舟,在明月之下,从芦苇丛中静静驶向一望无涯的碧水之上。 红寥花繁映月,黄芦叶乱摇风。 轻舟之下,水波杳杳流淌,远处垂柳樨花飒飒作响,光影斑驳的河水两岸有着片片大如圆盘的荷叶。 清风微起,颗颗晶莹饱满的水珠随着纹路清晰的绿叶向下滑落。 “滴答,滴答。” 孤寂月夜之下有着几只水鸟掠过水面,鹧鸪声清灵悦耳,夜色越发静谧如水。 陆北神情沉寂,端坐在舟头之上,心思莫名。 舟头摆着一方精致的木几。 几案上是一张古色古香的瑶琴,瑶琴之侧则是放着一个青玉葫芦。 不远之处站着一袭宫装长裙,身姿玲珑曼妙,仿佛要乘风飞去的红儿公主。 暗香浮动,夜色朦胧。 红儿公主明眸皓齿,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衣袂飘飘,不似凡尘中人。 此刻一双明眸溢彩涟涟,望着舟头之上,眉目疏朗,神情默然的男子,心中仿佛有一根弦在被轻轻拨动。 “陆北,你刚才是怎么做到的?”红儿公主明眸熠熠闪烁,轻声说道。 此刻浑然不似身份高贵的天庭大公主,仿若一个心性明澈,娇憨可爱的少女。 头上三千青丝随风吹起,露出修长雪腻的脖颈,冰澈莹润的细腻肌肤,在月光之下,泛起精致如玉的光泽。 陆北抬头微微一笑,顿声道:“你把镜子的另一半给我……我就告诉你。” 闻听此言,红儿公主面上欣喜之色不见,目光渐渐冷漠,晶莹玉容重新恢复冷艳神韵。 然而,待到望向陆北抚琴的右手之上,那清晰可见的牙印之时,突然轻声笑了起来。 刹那花开,明媚动人。 “你笑什么?”陆北神色疑惑地望向红儿公主,顿声道:“其实,那件灵宝,在你手中作用不大。” 红儿公主明眸微动,仿佛有异样的神采,轻轻抿了抿唇,清声道:“是不是本宫将那另一半给你,你就会放本宫离开?” 说着,复杂莫名的目光望向陆北,也不知在等待着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陆北目光深沉,缓缓起身走了过去,轻轻挽住了红儿公主犹如夜色微凉的纤纤素手,“不一定。” 红儿公主芳心剧烈颤抖,本自微微有些烦闷的心情,突然一下子明媚起来,仿若一剪秋水的明眸,忙不迭地躲闪着眼前之人灼热的目光,“为什么?” 声音隐隐有些发颤。 “说不得,我会灭你的口。” “你……”红儿公主清丽白皙的雪肤上现出一抹恼怒,深深吸了一口气,高耸的胸脯微微起伏几下,螓首偏过一旁,幽幽目光望向那轮兀自在明晃晃的河水之中,摇晃不止的皓月。 不过,也没有强自抽回在陆北掌中的冰凉柔夷,只是寒着俏脸不说话。 “只有昆仑镜完全合一,才能将你身上的禁制解开。”陆北突然拥住红儿公主,低头轻轻伏在红儿公主的耳畔小声说道。 红儿公主玲珑娇躯猛然绷紧,继而浑身有些发软,娇小玲珑的耳垂都是起了一抹绯红。 陆北目光闪烁,温声道:“是我当日考虑欠妥了,那道禁制于现在的我而言,着实无法解除……想必,你也有所怀疑。的确,我真实境界不过地仙道行而已,如今是解不得的。” 红儿公主身体之中的禁制是昔日陆北以道轮之光御使星轮之力设下,顽固程度不下于大罗道尊的擒拿手段。 除非运使先天至宝昆仑镜磨灭,否则作为长生真仙的红儿公主也是无法突破。 当然,陆北言语中也有不实之言。 他是可以御使昆仑镜让红儿公主恢复如常的。 可待到那时,焉知此女不会霍然翻脸,反客为主呢? 唯有软硬兼施,方能逼迫此女将昆仑镜交出。 他有预感,一旦先天至宝昆仑镜在手,他在这方世界的处境将会大为改善。 至于昆仑镜到手之后,对于此女的处置……陆北突然感到无可奈何起来。 初始之时,他的想法是不能让此女活着回到天庭的……后来才慢慢打消这个想法。 不提真武大帝已经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就是二人经历先前种种患难……他也很难对这位外冷内热、敢爱敢恨的天庭大公主辣手摧花。 不过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比如编织一个温柔陷阱,让此女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最好……陆北目光微沉,心中叹了一口气,突然有些鄙夷自己起来。 其实,纵然自己不如此去做,难道要让他看着此女回头再投入食神的怀抱吗? 而且此女的身份…… 陆北心中越为自己找着借口,对自己鄙夷更甚。 嘴角自嘲一笑,心中叹道:“老师,天帝不就是这般薄情寡义吗?” 红儿公主此时浑然不知陆北心中的打算,再次被陆北顺势拥在怀中,这一次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 耳鬓厮磨,呼吸可闻,连二人的心跳都能彼此感知得到。 一时间芳心惊跳,弯弯眉睫低垂,心中已是惶恐羞涩到了极致。 心中一定,幽幽叹了一口气,一个清晰深刻的身影无声驻入心间。 不过仍有一块儿阴霾在心中久久不散。 良久之后,红儿公主明眸熠熠,柔声低唤道:“陆北。” “怎么了?”陆北眸光闪烁,若有所思地问道。 “那谢秋荻……她是你的道侣?”红儿公主突然感受到身旁之人的呼吸一滞,心中虽悔,但此刻仍是想问,神色不自然道:“那本宫……又是你什么人?” 昆仑镜之中的神交,二人早已心照不宣,如今又这般肌肤相亲,依偎一处,她需要一个答案来说服自己,否则,如何把先天至宝交给这人。 其实很多事情,结局从一开始便已经注定。 昔年的西海,如今的碧水…… 红儿公主放开心神,静静聆听着身畔与她纠缠不清的男子悠长呼吸之声。 彼时,脚下碧绿河水的哗啦流淌、夜空之上,几只夜枭的凄厉低鸣同样在耳畔响起。 沉默,寂静……在红儿公主的世界中,时间一下子变得格外漫长起来。 一颗玲珑剔透的芳心渐渐沉入谷底,一股凄楚和着酸涩之感在心中酝酿散开。 红儿公主倏然站直身躯,宁静如水的月光下,那一张晶莹如玉的面容之上,幽寒如霜,冷意幽幽。 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质,在红儿公主如星月生晕的玉容上现出,“陆北,你放手吧。” 芳心犹如死灰,出言冷漠如冰。 陆北目光微沉,手下微松,心中却是莫名一紧。 “你干什么?”突然被陆北扳过雪肩的红儿公主,淡淡弯眉下,一双含煞凤眸倒立,娇斥道。 “唔……” 红儿公主明眸大睁,只觉灵台一片空白。 一双有力的手臂穿过头上的秀郁发丝,继而便感受到檀口侵入异物,强行撬开仿若玉石一样整齐晶莹的贝齿。 肆无忌惮的一条游鱼来回畅游,绵软湿滑……直令红儿公主呼吸微滞,脑袋都有点儿发晕。 红儿公主芳心剧震,脸颊红晕如霞,本自僵硬的娇躯酥软成泥。 一些刻骨铭心的记忆,星星点点地浮上心头,一双明眸渐渐迷离起来,如丝似雾,媚眼如水。 最终缓缓闭上眼睛,盈盈眉睫,则是在轻轻颤抖。 倏尔,一团五彩光芒无声将整条小舟轻轻遮掩,也将外间能唯一使得红儿公主灵台稍稍清明的几缕冷风隔绝在外。 皓月当空,如洗的白色光华照耀在碧波之上。 一方轻舟微微晃动,揉碎了一潭月光…… 正文 第一章 招安圣旨至 天界。 金阙云宫,灵霄宝殿。 这一日。 玉皇大天尊坐在一方条形御案之后,儒雅面容之上,威严深沉,不可测度。 一双仿佛星空深邃浩瀚的眸子,逡巡着下方侍立的一应文武仙卿,微微一笑,其意莫名。 这时,班内突然走出一位面相清颧,仙风道骨的真人。 此人身穿一袭麻衣道袍,足踏乌云皂靴,腰系水火丝绦,头戴一顶紫金云纹冠,手执银丝铁拂尘。 正是四大天师之一的邱弘济真人。 邱真人道:“微臣启禀玉帝,通明殿外,有东海龙王敖广进表,听天尊宣诏。” 玉帝微微颔首,温和笑道:“宣。” 不大一会儿。 一个眉骨奇高,龙首人身身穿明黄色龙袍的中年男子,来到殿中。 敖广行礼毕,递上奏表,有仙童接过表文。 玉帝览毕,着仙童念来。 清脆利落的声音,在偌大的灵霄宝殿中响起。 表曰: 【水元下界东胜神洲,东海小龙臣敖广启奏大天圣主玄穹高上帝君:近因花果山生、水帘洞住妖仙孙悟空者,欺虐小龙,强坐水宅,索兵器,施法威;要披挂,逞凶骋势。惊尚水族,唬走鱼鼍。南海龙战战兢兢;西海龙凄凄惨惨;北海龙缩首归降;臣敖广舒身下拜。献神珍之铁棒,风翅之金冠,与锁子甲、步云履,以礼送出……】 “扑哧……” 仙童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但心性仍有些童稚,念着念着竟然禁不住扑哧笑了起来。 心中猛觉这是灵霄宝殿,面色大变,跪地伏拜道:“陛下恕罪。” “无妨,继续念。” 玉帝神色如常,挥了挥手,沉声道。 仙童忙自展开奏表,悄然瞥了下首之处的群仙一眼,发现众仙皆是老神在在,目光低垂。 唯有哪吒三太子,面如傅粉的小脸之上,极为辛苦地憋着笑意。 不过,却是被身旁的托塔天王李靖冷着脸,给瞪了一眼。 仙童不敢再看,继续诵道:【……他仍弄武艺,显神通,但云“聒噪!聒噪!”果然无敌,甚为难制,臣今启奏,伏望圣裁。恳乞天兵,收此妖孽,庶使海岳清宁,下元安泰。奉奏。】 敖广面上略微有些尴尬,说来这奏表还是龟丞相那厮书写的。 他出于对这老憨货一贯的信任,根本就没顾得上看。 可谁能告诉他,这奏表言辞怎么这般猥琐。 南海龙战战兢兢,北海龙缩首归降……这他娘的都叫什么话? 若他兄弟四个,真的拼着命来,还拿不下一个妖猴? “敖广。” “臣在。”敖广拱手行礼,心中虽然对玉帝折他四海龙族面子,感到一些不满,但此刻仍是一脸恭谨道。 “且回东海,朕即刻遣将擒拿。” 敖广深深施了一礼,转身便离了气度堂皇、大气磅礴的灵霄宝殿。 这时。 葛洪葛天师摇着拂尘,缓缓出得班列,轻轻咳嗽一声,自宽大的袍袖中取出一封奏表,“启禀玉帝,微臣有阴司秦广王所奉表文进上。” 旁有玉女接上秦广王进上的表文。 玉帝眸光深沉,阅毕,沉声道:“竟然是同一件事情。” 玉帝着人打发秦广王回去,宣众位文武仙卿,问道:“这妖猴是几年生育,何代出生,竟有如此道行?” 一言方已,班中闪出千里眼、顺风耳道:“这猴是三百年前,天产石猴。当时我等不以为然,不知这几年何方修炼成仙,降龙伏虎,强销死籍。” 玉帝眉头深锁,朗声道:“哪位神将愿意下界收伏?” 言未已,一个老者出得班列。 当真是一言未毕,甚至一些跃跃欲试的仙将,兴致冲冲,还未来得及出得班列。 太白金星已是走了出来,“玉帝容禀,上圣三界之中,凡有九窍者,皆可修仙……奈何此猴乃天地育成之体,日月孕就之身……他顶天履地,服露餐霞;今既成仙道,有降龙伏虎之能,与人有何异也?老臣启奏陛下,可念生化之慈恩,降一道招安圣旨,把他宣上界来,授他一个大小官职,与他籍名在箓,拘来此间,若受天命,后再升赏;若违天命,就此擒拿。一则不劳师动众,二则可彰陛下收仙有道也。” 玉帝闻言作出大喜之状,道:“依卿所奏。” 这话再次将一些急于立功的天将给堵了回去。 截教阵列中,有一位穿着大红袍服,面如蓝靛,发似朱砂的神仙,嘴角露出冷笑,这对儿相得君臣数万年以来,戏文是演了一码又一码,不嫌腻味吗? 此人正是昔日九龙岛炼气士,如今的瘟君吕岳。 封号瘟癀昊天大帝,率领雷、火、瘟、斗四部之一的瘟部六位正神的瘟君。 玉帝允了太白金星所请,即可书写了一封招安圣旨,用上印玺,让仙童给了太白金星。 太白金星收好圣旨,也不耽搁。 径直出得南天门,架起一道星遁之光,不到片刻,便来到东胜神洲。 花果山,水帘洞。 太白金星按下云头,直至水帘洞外。 对围拢上前的众小猴,笑着道:“我乃天使,有圣旨在此,请你家大王上界,快快报知你家大王。” 小猴唧唧喳喳,一层层传递向洞天深处。 此时猴王正斜靠在石椅上饮酒,醉眼迷离,心怀大畅。 他本来得了一件趁手兵刃,前些日子又入幽冥界把各路鬼王打杀一通,帮手下猴子猴孙强销死籍。 只觉念头通达,道行渐深,近日来已是进无可进。 猴王心知这是至了那真仙巅峰境界。 此刻,他恨不得重新和几位结拜兄弟排下座次。 昔日,他以真仙道行和牛魔王,蛟魔王,鹏魔王,狮驼王……等人论资排辈。 说来说去,他竟然排了个第七位,心中一直忒不痛快。 这时,小猴上前回禀道:“大王,外面有一老者,背着一角文书,言是上天差来的天使,有圣旨请你去。” 猴王眼眸转动,抓耳挠腮,眉开眼笑道:“我这两日,正思量着上天走走,不想就有天使来请。” “快请进来。”说着,猴王急忙整了整衣冠,至门外迎接。 金星径入当中,面朝南立定,道:“老朽是西方太白金星,奉玉帝招安圣旨,下界请你上天,拜受仙箓。” “多谢老星降临。”猴王喜不自胜,笑着招呼一应小猴,命道:“小的们,安排宴席款待。” 太白金星眸光微敛,笑眯眯地道:“圣旨在身,不敢久留,请大王同往,待荣迁之后,再从容叙话。” 猴王心思转动,觉得这话在理,转头又吩咐正忙碌起来的四健将,“且撤下酒宴。” “谨慎教演儿孙,待我上天去探探路,却好带你们上去一同居住。” 四健将领命而退。 闻听此言,太白金星轻轻摇了摇拂尘,伸手捋了捋颌下三缕迎风飘扬的白须,仿若星辰闪烁的眼眸,明晦不定。 猴王见事情交代完毕,再不耽搁,与太白金星纵起云头,升往云头之上。 就在二人离开不久之后,一个身材雄武,身穿黄色短衫,狮头人身的大汉,架起云头来到花果山。 马、流二元帅之一的马元帅,小跑着过来道:“大王,您老如何来了?” 来的不是旁人,正是狮驼王。 狮驼王面带悲怆之色,叹气道:“快去禀告你家大王,祸事了。” “我家大王方才上天去了,不在洞府中,大王可否留个话来。” 马元帅宽阔黝黑的大脸膛上,一脸为难之色。 “上天去了?”狮驼王神色微变,口中呐呐道:“唉,我等兄弟七人,同气连枝,意气相投……那鹏魔王和蛟魔王二人无故陨落,本王不能袖手不管,只能去看看牛魔王那厮那里如何。” 说着,也不顾听得他一番言语,心神已是震惊莫名的马元帅。 兀自架起一道妖风,向东胜神洲极北之地飞去,去寻那居无定所,游弋无踪的牛魔王了。 正文 第二章 受封弼马温 天界。 云雾飘飘,彩霞道道。 不知为何,太白金星回返天界之时,却是以寻常祥云之术慢行。 猴王是个急性子,等不得,就是一个筋斗云,把太白金星抛在脑后,先至南天门外。 此刻的猴王身上穿着来自四海龙王‘赠送’的披挂,一袭锁子甲遮身,头戴风翅金冠,脚踏步云履,两只长长樨角迎风招展。 虽不过一米五的身高,却颇显英武不凡。 说来,这一套披挂还是一件幻级灵宝。 猴王望着明幌幌、雾蒙蒙的巍巍南天门,心中不由升起一股初见的震撼。 正待收起云头,昂首挺胸迈步进入南天门。 “何方妖孽,也敢擅闯南天门?” 增长天王身后领着庞、刘、苟、毕、邓、辛、张、陶,一路顶盔贯甲,手执刀枪剑戟的天兵,拦住了猴王去路。 猴王面带不愉,“这个金星老儿,乃是奸诈之徒,既请老孙,又如何让人动刀动枪,阻塞门路?” 正与凶神恶煞的增长天王吵嚷之际,金星倏到。 猴王沉着脸看着太白金星,手持金箍棒,发狠作势欲打,“你这老儿,怎么哄我,是你说玉帝拿旨意来请老孙,却又怎么教人来阻住天门,不放老孙进去?” 太白金星忙是将天庭的规矩解释一番,猴王心中怒气稍解,心中不禁升起反感,“这等说,也罢,我不进去了。” 说话间,作势欲走,太白金星忙是扯住了猴王衣袖,笑道:“你还是同我进去吧。” 猴王心生狐疑,不过也随着金星往里行进。 近得天门。 太白金星高声喊道:“天门天将,大小吏兵,放开路途。此乃下界仙人,我奉玉帝圣旨,宣他来此。” 增长天王与众天兵方才收兵退去。 猴王目光转动,这才相信金星方才之言。 一路随着太白金星向前走去,听着太白金星在耳边的介绍,只觉眼界大开。 太白金星或许是担心猴王迷了路途,一一解说天界天宫宝殿的布局。 【三十六宫乃遣云宫、毗沙宫、五明宫、太阳宫、花药宫、……宫宫脊吞金稳兽;又有七十二重宝殿,乃朝会殿、凌虚殿、宝光殿、天王殿、灵官殿、……殿殿柱列玉麒麟。 寿星台上,有千千年不谢的名花;炼药炉边,有万万载常青的绣草。 又至那朝圣楼前,绛纱衣,星辰灿烂;芙蓉冠,金碧辉煌……】 猴王一路目不暇接,心道不虚此行。 过得片刻,太白金星终于领着美猴王,来到灵霄殿外。 不等宣召,直至御前,朝上礼拜。 猴王挺身在旁,东张西望,也不朝礼。 一些女仙见得一只毛脸雷公嘴的猴子,眼神甄然,神情形态颇为有趣,不由得掩口轻笑。 突然上首处问道:“哪个是妖仙孙悟空?” 声音浑厚儒雅,带着一种莫名的韵味。 “老孙便是!”猴王躬身答道,继而不错眼珠地打量着御座上的玉帝,似乎颇为好奇何等样人做得成三界之主。 这番一想,竟然三步两步之间,快步走到玉案之前,一双睁大的猴眼平视玉帝,然后咧嘴一笑。 众位仙卿见得猴王这般僭越,大惊失色道:“大胆野猴,玉帝面前不拜伏参见不说,还敢如此放肆?” 天庭之中,神威如狱,法度森严,并不是一句虚言。 玉帝喜怒不形于色,虽然时有温厚,比如先前那位君前失仪的仙童,便被玉帝轻轻揭过。 但也有突然作雷霆之怒的时候。 君心莫测,天意孤高。 众仙卿早已养成唯唯诺诺、躬身侍奉的态度,何曾见过这般胆大包天的妖猴。 玉帝望向身前不远之处的这只猴子,眸光闪烁,微微笑道:“那孙悟空乃下界妖仙,初得人身,不知朝礼,姑且恕罪。” “妖猴还不谢恩?”文昌帝君出言喝道。 猴王朝上唱了个大喏,站在一旁。 玉帝出言问道:“吏值功曹何在?” 一个身穿金线绣纹朱纱袍的老者走上前来,禀道:“小神在。” “朕且问你,天庭最近可有空缺文武职事?” “这个……”吏值功曹满头大汗,正待取出腰间薄本查看。 上首玉帝儒雅面容渐渐阴沉,这等尸位素餐之辈,要来何用。 旁边转过一位青年仙人,见玉帝神色不善,心中一动,启禀道:“禀告大天尊,天宫中各宫各殿、各方各处都不少官,唯有御马监缺个正堂管事。” 此言一出,诸仙面上神色皆是有些异样。 三坛海会大神哪吒看向猴王的眼神,不仅有些怜悯起来。 “那就让孙悟空去做个弼马温吧。” 玉帝口谕一出,天庭自有一种玄妙莫测的力量降落下来,悄然落入猴王灵台之中,猴王只是眼眸恍惚一瞬,却是不知原委。 见得此幕,玉帝目光微动,心中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这时,众位仙卿道:“还不谢恩。” 猴王也只是再次唱了个大喏。 于是,木德星君便领着猴王望御马监而去了…… 且不提美猴王在天庭御马监如何度过‘天上一日,地下一年’的马夫生活。 西牛贺洲地界。 泠泠流淌的碧水,载着一条乌蓬扁舟向远处默默驶去。 晨曦的霞光,照耀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之上,光影晕彩,宁静美好,仿若一副徐徐展开的画卷。 几只羽毛鲜艳的黄莺,在远处秋雾深锁的葱郁山林之间,婉转啁啾,空灵悦耳。 船舱之内。 陆北看着枕在臂弯之上,眼角尚带着点点泪痕,酣然睡去的红儿公主,冷眸闪烁,心思莫名。 突然,怀中佳人眉睫轻颤,秋水盈盈的明眸忽而睁开,满是羞怒之色。 纤纤素手紧握成拳,正待向陆北打来,突然春山黛眉紧皱,目光复杂地瞪了陆北一眼,螓首强硬地偏过一旁,面上神情却倏然平静得出奇。 不哭不闹,明眸幽冷。 “醒了?”陆北神色淡淡道:“稍后,随我回南赡部洲吧。” 说着披衣而起,对于温香满玉在怀的红儿公主,倒是没有多少留恋之意,神情沉寂地独自向船舱外走去。 红儿公主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气闷,低头看了看两股之间,红色衣裙上的血污狼藉,神色变幻些许,恨得咬牙切齿。 心中正不知如何开口向陆北索要一套衣裙来。 突然,一道红色流光自外间闪烁而来,正是一套大小合身的红色宫装长裙。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自船舱之中传来,而后陆北回头望去。 火红朝霞映照之下,一袭红色宫装长裙的红儿公主,袅袅婷婷出得船舱,仿若一株冰山火莲,身后宛有烟霞轻拢,粲然出尘。 一头秀郁青丝披散垂落雪肩,云鬓略显凌乱,晶莹玉容之上依稀有着晨起慵懒的妩媚风情。 此刻神情漠然地望着陆北,不言不语。 陆北目光平静无波,挥手招去,虚空水珠颗颗凝就,“你梳洗下,稍后我们便走。” 说着兀自盘膝坐下,对着东边的绚烂朝阳打坐采气。 万千旭光笼罩,冷峻削立的面庞,微微有了一丝柔和之意。 红儿公主明眸黯淡,背对着陆北,轻轻梳洗起来,不知不觉之间,玉容被素手掬起的一捧清水,打湿了雪腻粉嫩的脸颊。 而两行晶莹泪珠终于再难忍住,无声流淌了下来。 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慢慢踱步过来,走到了红儿公主面前,手里兀自拿出一方手帕。 轻柔地擦拭着眼前之人,莹润肌肤之上混合着的泪水和清水,眸光如初升之阳温煦,端详着精致如画的眉眼,淡淡笑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你的确很漂亮呢。” “呜……” 嘤嘤哭泣之声响起。 陆北右手突然被红儿公主举起,狠狠咬了一口,手掌鲜血淋漓,两排牙印清晰可见。 “让你欺负本宫……” 含糊不清的娇哼声音,被秋日清晨的冷风渐渐吹散…… 正文 第三章 烟雨见因果 ?4?(?7?b?R@?L?e?>=g?rο?c?Y!FZH?6w??r?t?ra?????洲。\r 日月轮转,四季交替,三界众生又见证了一个秋季。\r 时唯深秋,万物肃杀,百草凋零,满目荒凉。\r 斜晖脉脉,夕阳西下。\r 一朵三彩祥云,飞跃过连绵起伏,蜿蜒似苍龙盘踞的层层山峦,向着南赡部洲的巴蜀之地行去。\r 其上赫然伫立着一男一女。\r 男子一袭素色云纹长衫,腰间悬着一柄造型古拙的三尺长剑,迎着扑面而来的萧瑟秋风,大袖飘飘,神情默然。\r 可若留心去看,湛然的眼眸中颇有一些无奈,尤其是看向身旁俏立着的女仙之时。\r 身畔是一位身穿红色宫装长裙、气质冷艳高贵的女仙,女仙窈窕静殊,身形玲珑曼妙,此时迎着夕阳晚风,衣袂飘飘,裙琚清扬,做工精美的红色腰带将伊人婀娜身姿束得格外高挑优雅。\r 然而,精致如画的眉眼之间,尚带着一股初为人妇的妩媚风情。\r “陆北,离渝阳还有多远啊?”红儿公主远胜春山的弯弯黛眉下的那一剪盈盈秋水,正情意绵绵地望着挽着自家纤细柔夷的男子……一颗玲珑剔透的芳心只觉分外甜蜜,弯弯睫毛轻颤,圈圈烟波横生。\r 陆北神色淡淡地看了秀雅绝俗的红儿公主一眼,心中不由得叹了一口气。\r 他突然有些厌烦此女了,这天天一副花痴的样子,搁谁身上,谁能受得了?\r 身为真仙,虽然法力本源受制,连脑袋也受制了吗?\r 但此时显然不是细究这些的时候。\r 毕竟……\r “不远了,过了前面几座山就是了。”陆北紧紧挽着红儿公主微微冰凉的素手,多日来的疑惑在心中浮现,凝声道:“你这么执着做什么?”\r 原来前些日,二人依偎一处闲谈之际,红儿公主突然提出要到陆北的出生之地渝阳郡看看。\r 而且路上不许陆北施展纵地金光,化虹之术这些遁法神通。\r 陆北心中倒也不急切返回南赡部洲的浣花阁,索性就陪着此女一路飞遁而来。\r 说来,他自来此界,也难得有几天清闲日子可过。\r 修仙修得心力憔悴,着实让人难以愉悦不起来。\r 二人一路走走停停,颇是浪费了不少时间。\r 听得陆北询问,红儿公主眸光熠熠,明媚笑道:“本宫去祭拜下爹娘不行啊?”\r 在北俱芦洲之时,先天至宝昆仑镜遥相呼应,陆北自镜中见得红儿公主一幕幕的成长景象。\r 而红儿公主亦是如此……\r “凡人之躯,区区百年便是黄土一捧,你作为得了长生的真仙强者,应该早已看透了这些才是,何以如此肤浅。”陆北神情淡漠地看着红儿公主,顿声道。\r “你真是这般认为的?”红儿公主微微收敛明丽玉容上的盈盈笑意,轻轻抽回柔夷,明眸中有着一丝鄙夷之色流露。\r 不知为何,陆北心中莫名地松了一口气。\r 心道,这般性格独立的女子,突然变得百依百顺起来,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r “不入至情者,不得大道。”红儿公主伸手轻轻捋了捋额头上的几缕遮眼发丝,身上渐渐恢复了几分长生真仙的气度。\r “愿闻其详。”\r 陆北目光微动,神情肃然起来。\r 他不应该忘记,眼前这位女仙可是得了长生的人物。虽然一时受制于他,但对于仙道的见解,想来也是有一些独到之处的。\r 红儿公主仔细打量着陆北的脸庞,忽然幽幽叹了一口气,明眸变得有些黯然,“陆北,你虽性情坚忍,却做事冲动偏激,你这样的性子,劫难定然要比常人多上许多的。”\r 陆北心中警惕,沉声道:“然后呢?”\r “没有了。”红儿公主静静望着本自一脸严肃之色,倏尔变得错愕无比的陆北,以素手掩口,清笑了起来。\r 黛眉弯弯,白皙莹润的晶莹玉容,依稀有着秀丽神韵上下流转。\r “那是我父皇说的……”红儿公主见陆北神情无奈,笑着补充了一句。\r 陆北望着眼前笑靥如花的红儿公主,若有所思。\r 不知不觉间,二人渐渐越过一座座云雾缭绕的秀丽青山,落入了渝阳郡境内。\r 巴蜀之地素来多雨。\r 细雨微茫,天际晦暗;苍山含黛,云岚生烟。\r 时隔多年,陆北再回故地,心中不觉感慨。\r “前面就是那五柳村了。”陆北拥着红儿公主向前数步踏出,便已经来到五柳村。\r 仿若一条玉带环绕五柳村的小青河之畔,依稀能够看到几十年前被雷亟的五颗柳树残留的焦黑痕迹。\r 不过此刻却是被一颗参天垂柳重新遮蔽,葱葱郁郁,犹如帘帷。\r 陆北缓缓走了过去,以手掌轻轻触碰大柳树枯皱的树皮,上面分明有着雨水沿着树干流淌而下。\r 好似岁月长河在无声地流淌!\r 红儿公主远远地望着陆北,粲然一如星辰的明眸之中带着一丝动人的光彩。\r 陆北望着眼前的柳树,眼前不由浮现起数十年前,于茫茫秋雨之中,自这方小小的天地翻过重重青山,仗剑而行,求仙访道的记忆。\r 暮雨潇潇,然而此刻的他却再也不需撑伞而行了。\r 转头望去,不远处的小青河,细雨深锁,烟雾朦胧,仿若一副黑白墨染的画卷,猛然跳入眼帘。\r 不知何时,一阵馥郁幽香混合着雨丝泥土的清新味道,飘浮而来。\r 红儿公主迈着盈盈步伐,悄然走到陆北身旁,雪肤容颜之上,神色莫名,心中幽幽一叹,轻声低唤一句,“陆北。”\r 很多事情,她其实都是心如明镜的。\r 顾盼神飞的明眸,尚带着几分期许……陆北,不要走的太远。\r 陆北手掌轻轻摩挲着柳树,湿润的水珠在掌心萦绕,目光渐渐恍惚,“树犹如此,人何以堪。”\r 一声轻叹,落入茫茫天地之间,有着说不出的怅然。\r 转身笑着望向红儿公主,看着这位风华绝代却又蕙质兰心的天庭大公主,温声道:“是我陆北配不上你。”\r “本宫不介意的。”螓首偏转,依靠在陆北肩膀上的红儿公主,柳叶细眉之下,如宝石莹澈的眼睛好似弯弯月牙,小声说道。\r 陆北笑了笑,伸出手来,自然地揽住了红儿公主的纤腰,沉寂目光望着小青河出神。\r 眼眸之中,隐约有着两道玄妙光晕流转,生生不息……他仿佛看到了虚空之中的因果。\r 因果之线自虚空而来,最终交汇在五柳村烟雨成雾的上空,倏然成圆。\r “嗡……”\r 两道清越激鸣,突然在虚空之中响起。\r 继而,自陆北灵台中飞出一道蓝紫光芒,星璇一般的玄妙光芒,如重重蓝色水幕,一下子便遮蔽了二人立身之地。\r 而红儿公主光洁如玉的额头上,同样有着一道蓝紫光芒闪耀,二者气息遥相呼应。\r 最终在半空合为一处。\r 一面仿若琉璃通明澄莹的圆形镜子,出现在二人面前,最终落在陆北掌中。\r 红儿公主明眸微动,素手成拳,轻轻锤着陆北的胸口,“这下,你满意了吧……还不解开本宫身上的禁制。”\r 陆北面上略微带着一丝尴尬,心中不由得自嘲道:“这到底是谁在套路谁啊……”\r 就在二人沉浸在这温馨一刻之时,突然一道惊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r “你是……陆大哥?”\r 陆北转身望去,赫然发现一个荆钗布裙的年轻妇人,在远处撑着雨伞,一脸讶异。 正文 第四章 腻歪的不行 ;{θUm,jh???9?3???e?9?+??j?x???0C?M??[?{G?(f Y?1?1??。\r 自陆北离开此地倏然已有二十余年矣!\r 绵绵雨丝落下,朦胧成雾,远处五柳村的几处灯火摇曳。\r 一个二十七八岁,身着荆钗布裙,盘着发髻的秀丽妇人撑着一把油纸伞,臂弯里挎着一个竹篾编织的篮子。\r 篮子中一些水灵灵的青菜,几片菜叶尚残留着一些泥土和雨水,随着篮子的缝隙,向下渗去。\r 陆北冷眸闪烁,微微笑道:“你是丫丫吧?”\r 三十七八多岁,已育两子的年轻妇人,被一个青年男子当面叫出乳名,脸“腾”的一下子就红了。\r 红儿公主明眸闪烁,娇嗔地看了陆北一眼,以神念传音,“这不会是你青梅竹马吧?”\r 此刻的红儿公主,灵台和丹田中禁制分明已经解除,恢复了真仙修为。\r 冷艳高贵的气质无声散逸,凛然不可侵犯。\r 陆北微笑着摇了摇头。\r 眼前妇人正是昔年李大牛的遗孀,小名丫丫。\r 三十余年前,陆北出五柳村求仙访道,将所居宅院让给了隔壁一对儿身世可怜的母女。\r 这妇人正是当年那对儿母女当中的女童。\r 可惜时间太过漫长,并无邻家小妹初长成的恍惚之感。\r 年轻妇人走上前来,神色激动,“陆大哥,真的是你啊。这么多年,没想到……”\r 话说到这里,眼眶中隐隐有些湿润。\r “你母亲身体还好吧?”陆北笑道。\r 红儿公主看着陆北面上真挚的笑容,心中多少有些嫉妒。\r 这人性情冷漠隐忍,这笑容对她都是少见的。\r “母亲她老人家……前年走的。”年轻妇人眼中隐隐有些悲戚之色,笑道:“不过,她老人家走的很是安详。临走时,还拉着妾身的手,念着陆大哥呢。”\r 陆北眸光微敛,默然不语。\r “看我这记性,陆大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你快跟着妾身到家里坐吧。”\r 说着,便以征询的目光望向陆北。\r 这时,方见陆北身旁站着一个身穿红色宫装长裙的妙龄女子。\r 在年轻妇人眼中……好像从画儿里走出来的一样。\r 红儿公主妩媚一笑,明眸盈盈如水。\r 一时间,年轻妇人面上略带着局促,手足无措起来,更是不敢以目光对视。\r 心道,也唯有这般神仙模样的可人儿,才能配上陆大哥吧。\r 又念及陆北容颜青春不老,心中更是将其当成了神仙一流的俊俏人物。\r 这时,陆北和红儿公主,随着这年轻妇人向村中走去。\r 边走边叙着话,陆北也是渐渐知晓自他离去之后,村中发生的一切。\r 当听到一个红袍虬髯、骑着毛驴的道人来到五柳村时,陆北神色微动,\r 心中已经明悟是谁。\r 而红儿公主也是在一旁兴致勃勃地听着,一双妙目不时好奇地看向陆北。\r 不大一会儿,三人便来到一处青墙红瓦的小院。\r 房屋四五间,坐北朝南,院中栽种着几个大榆树,榆钱叶子落在院外的泥土里,上面有着水渍。\r 白色墙灰斑驳破碎,雨水顺着长满苔藓的红色墙头,向下流淌,墙面淋漓,滑腻无比。\r 年轻妇人将红儿公主和陆北二人让进院中。\r 这时,屋中之人听着外间院中动静,一个憨厚的声音在一处炊烟杳杳升起的灶房中响起,“丫丫,让你出去摘几个菜叶子,怎么这么长时间……恩,这是?”\r 说话间,一个腰间系着围裙,手里拿着勺子的中年大汉,一脸茫然地来到正厅之中。\r “扑哧。”\r 红儿公主哑然失笑,眉眼弯弯成月牙儿,被陆北瞪了一眼,方收敛莹然笑意。\r “这是妾身的浑家。”年轻妇人走上前去,悄悄扯了扯大汉的袖子,转过身来笑道:“你们先坐,妾身去灶房中看看火。”\r 中年大汉淳朴黝黑的脸膛上,满是局促不安,不停搓着油乎乎的蒲扇大手,憨厚地笑道:“二位贵人,快这边坐。”\r 说着,便拉过几张椅子,搽了搽大手,就忙去沏茶了。\r 陆北和红儿公主一人一碗,大眼瞪小眼,望着热气腾腾的茶碗出神。\r “山野中人,些许粗茶淡饭,两位贵人莫要嫌弃了。”青年汉子憨厚笑道。\r 陆北自然没有那么娇贵,先喝了一口,啧啧赞叹道:“恩,小青河的水还是这般干冽。”\r 红儿公主也是伸出欺霜赛雪的凝霜皓腕,好奇又新鲜地端起瓷白大碗,抿了一小口,眉眼弯弯,烟波横生。\r 中年大汉面上带着由衷的喜色,“二位且在这用着茶,我再去做几个菜。”\r 这时,灶房之中传来窃窃私语之声,正是年轻妇人和中年汉子叙说着陆北的身份。\r “不习惯?”陆北望着坐立不安的红儿公主,淡淡笑道:“山野之中或有大道。”\r “哼,本宫还用得上你教?”红儿公主乜了陆北一眼,娇哼道。\r 约莫过了半个钟头,几个人围坐在一方木桌前,用着饭菜。\r 红儿公主虽然有些不适应,凡人围着一个桌子吃饭的情形,但在陆北面前又不想被小觑,慢慢将饭菜吃完。\r 话说,她都辟谷多年了……\r 用过饭菜,宾主又叙了一段话。\r 中年大汉提及陆北当年对自家妻子一家的回护之恩,言语之间,感激不已。\r 见天色还早,陆北便拉着红儿公主,径直去祭拜前身父母去了。\r 年轻妇人两口子,也不强行挽留。\r ……\r 夜色微凉。\r 清河县城一处客栈中。\r 二楼之上。\r 陆北长身玉立,神情默然地站在窗前,静静望着外间越发绵密的雨丝,沉寂其中,思索着自家修行之事。\r 他如今修为在五气朝元的地仙巅峰境界,渐觉神性稳固……其实此刻便可以着手突破‘三花聚顶,身外有身’的神仙境界了。\r 精、气、神三花于他而言并不难凝结,问题在于元神如何才能迅速淬炼阴滓,纯化阳神。\r 这才是迈入神仙境界的关键一步。\r 原本以他打算,便是在明年惊蛰之时,捕捉天上雷霆,淬炼元神。\r 但无疑,这个过程是有些凶险的。\r 一些在地仙境界的道人,并不是没有一些心性坚毅之辈,为了缩减淬炼元神的水磨工夫,捕捉九天神雷淬洗自家元神。\r 但没有玄黄功德护佑,这雷霆极易引发金丹三灾提前降临。\r 内忧外困之下,千万年道行尽作画饼。\r 三灾者,雷、火、风。\r 遵循无上规则,从天外虚空而来。\r 不能硬抗,只能以变化之法躲避。\r 这也是堪称长生不老的金丹大道,不同于其他修行之道的鲜明特点。\r 值得一提的是,此方西游世界,凡修金丹大道者,并没有出现什么……每突破一个境界,就会出现天劫之类的奇葩设定。\r 所谓‘一颗金丹吞入腹,我命由我不由天。’\r 金丹大道,阴阳交泰,龙虎相抱,性命双修,这是直指长生的无上法门。\r 能成就金丹大道者更是万中无有,每行一步,天地人三劫交感。\r 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在层出不穷的劫难中,灰灰了去。\r 自天地初开,在那大小量劫之中,也不知陨落了多少真仙、金仙。\r 如今佛门以信仰传道,和香火神道一样。\r 盗取天地灵机十分有限,所以这也是佛门大兴的原因之一。\r 而对于步步历劫、如履薄冰的金丹修者而言,玄黄功德无疑是一件作弊利器。\r 功德加身,万法不侵。\r 无论是炼宝、修炼、消灾……可谓用处多多。\r 当然对于陆北这等气运逆天到拥有先天至宝护佑的人来说,所谓三灾几乎是形同虚设的。\r 在先天灵宝的护佑之下,所谓雷、风、火三灾皆是被一应隔绝在外。\r 先天之物,就是这般霸道。\r 念及此处,陆北正待将神念沉浸昆仑镜中,探究一番。\r 突然感到两条雪白的藕臂自后边轻轻抱住自己,正是披着白色薄纱、神情慵懒的红儿公主。\r “陆北,如果一直这样该多好……”\r 红儿公主一张红润生霞的雪腻脸颊,紧紧贴靠在陆北肩膀后背之上,轻声呢喃道。\r 陆北转过身来,握着冰凉酥软的柔夷,望着那一双明眸尚有妩媚之意的红儿公主,就是轻轻叹了一口气。\r 此女食髓知味,如胶似漆……他现在腻歪的不行。 正文 第五章 先生可还好 R,.j?+??B'?n?L???+0??B5????Z?l-I9(??3?|"3o??&?=?I??洲。\r 巴蜀之地,清河县。\r 二楼客栈,窗前。\r 屋外,夜色静谧如水,\r 屋内,灯火橘黄成晕。\r 墙面之上,两道人影相拥在一处,隐约有着窃窃私语之声传来。\r “红儿,你先去安歇,我查探下昆仑镜……”陆北手掌轻轻抚弄着红儿公主的如瀑秀发,温声言道。\r 红儿公主明眸之中带着一些幽怨,似乎是小声自语道:“陆北,本宫过段时日,便要回转天庭了。”\r 言及此处,如水目光望向神色平静的陆北,心中多少有些气闷,没好气地看了陆北一眼,方转身离去。\r 陆北冷眸微黯,轻轻叹了口气。\r 心中喃喃道:“自己还真是作茧自缚……”\r 此时,万籁俱寂,唯有天空淅淅沥沥的雨丝飘落,清风徐来,清新宜人的气息,萦绕鼻端,久久不散。\r 陆北收回复杂心思,将神念沉浸昆仑镜。\r 陆北灵台之中,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神识念头,倏然化作一条周身散逸出无量毫光的人影,飞入仿若道道蓝紫星璇的昆仑镜中。\r 人影仿佛走入一座无边无际的蓝色星海。\r 星海平静幽蓝,其上有道道符文锁链缠绕,禁制微微,金光万道,给人以玄妙莫测之感。\r 正是先天至宝昆仑镜的禁制符文锁链,凡七七四十九道。\r 暗应“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之意\r 陆北神情微微有些恍惚,一些前尘往事,悄然浮上心头。\r 便是眼前这面镜子带他穿越重重时空,来到此方西游世界。\r 同样是这面镜子见证了他如何一步步走到今日。\r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算将这件先天至宝收入囊中。\r 不觉感慨万千,心生欣然。\r 陆北淡淡一笑,饱满圆润的神识念头,如百鸟投林一般,向那其中一道禁制符文锁链铭印而去。\r 炼化此宝,方可心神合一,运转如意。\r 先天至宝昆仑镜作为上古时期,西昆仑之主,西王母的本命灵宝。\r 其中蕴含着莫大威能,屏蔽天机自不必说。\r 单说那时空穿梭之能便让人垂涎三尺。\r 此镜上照诸天万界,下映九幽十地。\r 至于帮助执宝之人,镜转时空,困杀敌手,凡此种种,皆是神异无比。\r 此刻的陆北心神延伸,借着昆仑镜的光芒,灵台中出现一幕幕景象。\r 有一方被根根紫金色锁链缠绕的小千世界之内,刀兵四起,血煞冲天,无数妖魔鬼怪,白日现形,更有一只只金色蜈蚣妖显化佛陀,沐猴而冠,窃据人道神器……\r 另有一方小千世界,山川秀丽,岛屿浮空,倏然剑光万道,法宝交击,璀璨夺目。\r 那是两方人马正在各逞手段,斗剑论道。\r 如此之多,不胜枚举。\r 远处一声鸡鸣响起。\r 陆北缓缓睁开眼眸,面容上隐隐有着不易觉察的喜色流露。\r “好了?”一袭红色宫装长裙的红儿公主,眉目如画,雪腻的脸颊上,满是关切,“本宫见你站了一夜……”\r “可有所获?”\r 红儿公主明眸善睐,素手轻掩檀口,清声笑道。\r 陆北心中微微有道暖流涌过,轻轻笑了笑,眸光深沉,却是没有回答。\r 人生痛苦之事,莫过于得不到和已失去。\r 这样的痛苦,他已经稍稍体会过了……\r 念及此处,陆北走上前去,挽住了红儿公主的冰凉柔夷,“随我回浣花阁,过了这个年,你再走。”\r “好啊。”\r 红儿公主妩媚一笑,明眸皓齿,娇艳不可方物。\r 岁月如歌,倏然便是两个月过去。\r 青州,千乘县。\r 冬至,天上飘起了小雪。\r 一座园林重重,占地广阔的宅院,静静坐落在千乘县城以南。\r 几株绽放着淡白花瓣的傲雪寒梅浅映着一方精致的八角亭。\r 白纱锦缎围成的四面帘帷,将石桌前坐着的那位身形挺拔,眉宇冷肃的青年,衬托的分外出尘。\r 陆北一身简素书生长袍,手中拿着一本薄册,饶有兴致的读着。\r 借着精美的火炉,发出的彤彤火光,陈旧发黄的封皮之上,依稀可以看到三个大字“天机策”。\r 昔年,方寸山学艺之时,须菩提祖师曾问猴王:“今有扶鸾问仙之术,你可是学也不学?”\r 自然是被心高气傲的猴王给拒绝了。\r 不过,陆北倒是在方寸山学了一些,而今闲暇之时,用来聊以自娱,也不算虚度韶华。\r 至于突破神仙境界的事宜,他已成竹在胸。\r 只待来年惊蛰,天庭雷部,九天应元普化天尊派出雷部众神,降下四大部洲第一道纯阳雷霆。\r 出手捕捉雷霆,即可淬炼元神,一步迈入地仙境界。\r 当然在此,也可履行与青翟仙子的约定。\r 此刻倒是算得上,他修道以来,十分难得的悠然时光了。\r 这时,一道白色流光从花园中跳出,正是仪态非凡,洁白无瑕的白雪。\r 白雪皱着可爱的小琼鼻,蹑手蹑脚地走了过来。\r “陆哥哥。”\r 白雪甜腻酥软的声音在陆北耳畔响起。\r 陆北一把抱住白雪,放在怀里,疑惑地道:“怎么跑我这里了,没陪你红儿姐姐玩?”\r “提她干嘛?”白雪撇了撇嘴,娇哼一声,不满道:“陆哥哥,把她赶走好不好?”\r 白雪蓝宝石一般的澄澈眼眸,满是期待地望向陆北。\r 见陆北默然无语。\r 白雪就是娇哼了一声,心中愤愤不平,大眼睛中满是委屈。\r 自从那个穿红衣服的讨厌女人来了之后,半夜里吵本姑娘睡觉不说,还整天霸占着陆哥哥。\r 她现在连陆哥哥的怀抱是什么感觉,都不记得了呢。\r 陆北神色微微有些尴尬,语气为难道:“这个……以后再说吧。”\r “你这是要赶走谁啊?”一袭红色宫装长裙的红儿公主,袅袅婷婷地自月亮门洞外走来,笑意莹然地道:“雪儿,本宫说你跑哪儿去了,原来却在这里说本宫坏话……”\r 说着,三步两步之间,便已经来到凉亭之内。\r 纤细的素手伸出,就是轻轻揪住了白雪灵巧的耳朵,倒是没有怎么用力。\r 白雪娇哼一声,美丽可爱的大脑袋偏过一旁,也不理红儿公主。\r 红儿公主也不介意白雪使小性子,径直坐到陆北身旁。\r 如水目光停留在陆北手中的天机策上,嫣然笑道:“在看什么呢?”\r “一本写着卜算之道的道书。”\r “哦,那我也看看。”\r 说着,红儿公主便饶有兴致地从陆北手中接过天机策。\r 其实,红儿公主早已看过这部讲述推衍的道经,但此刻不知为何,她仍是想再次翻阅。\r 陆北则是微笑着望向神态娴静的红儿公主。\r 此女弯弯秀眉下那一双仿若星辰熠熠的明眸,正十分专注地看向玉手中的书册。\r 陆北轻轻拿起茶盏,幽香宜人的茶水,在掌间散发着腾腾热气,低头抿了一口,透过朦胧的热气,心神放空。\r 此刻,凉亭内,书页刷刷翻开。\r 凉亭外,凛冽寒风吹动着树干,洁白无瑕的白雪,美丽的大脑袋匍匐在两个雪白的爪子上,皱着小巧如玉的瑶鼻,呼呼大睡。\r 陆北心中也不由升起了如红儿公主的感叹。\r 如果一直这样该多好……\r 忽然,陆北眉头一皱,抬头望向天空纷纷扬扬的雪花。\r 眸成淡金,目光如炬。\r 却分明有着一股玄妙的光璇在无声流转。\r 的确,陆北此刻看的不是雪花,而是…因果。\r 食中二连连指掐算,继而悠远目光隔垣洞见,朗声笑道:“自洛阳一别,先生可还好……”\r 法力传送着浑厚的声音,绵密成线,在呼啸的寒风中,向远处延展而去。\r 话音未落,一道流光自晦暗的天际,迤逦而来。\r 正文 第六章 功德和气运 冬至,小雪。 夜色渐笼,在寒风中颤巍巍、摇曳不止的烛火,将偌大的花园,照耀的亮如白昼。 片片洁白无暇的雪花,无声地落入园中的小湖、假山、松柏、水榭,万籁俱静之下,满目银装素裹,天地分外妖娆。 凉亭一旁,植着几株梅花树。 瘦梅落雪,琼枝滑腻;风递幽香,繁霜滋白。 天边一道流光倏尔闪烁几下,一个面相稀奇、仪容秀丽的中年道人,大袖飘飘,乘风而来。 不过片刻,便已落在园中的一处精巧别致的青石小桥上。 “陆道友,多年未见,便有这等如花美眷相伴左右,当真是羡煞旁人呐。”袁守城轻捋颌下三缕墨髯,望着陆北的眼眸,满是笑意。 红儿公主轻轻放下手中书籍,螓首偏转,远远望向来人,弯弯秀眉之下,一双凤眸冷光闪烁,心中警惕至极。 此人竟然是一位金仙强者,莫不是陆北的仇家? “红儿,这是我的一位旧友。”陆北轻轻拍了拍红儿公主的手背,转头望向袁守城,微微笑道:“比不了先生云游三山五岳来得逍遥自在……” 说着,便站起身来,迎了上去,深施一礼道:“陆北多谢先生当年回护点拨之恩。” 当年若非此人,他陆北可能就葬身在八仙之手了,哪会有今时今日的修为道行。 袁守城轻轻摇了摇头,淡淡笑道:“当日,贫道也只是适逢其会罢了,陆道友不必挂怀。” 二人叙话间,便来到亭中。 红儿公主婷婷袅袅地站在一旁,宁静娴雅,但一双柔婉如水的明眸却是时刻地注视袁守城的一举一动。 虽然方才受陆北言语安抚,但她心中却没有放松警觉。 她身为长生真仙,在无尽岁月中,早已见过各种各样……前一刻谈笑晏晏,下一刻便暴起伤人的事情。 陆北虽然道行尚可,神通不凡,但终究修道时日还短,如何知道人心多变,险恶诡谲的道理。 陆、袁二人分宾主坐下。 “咕嘟嘟……” 泥醅的兽炭小炉之上,一把紫砂壶的壶嘴儿,冒着白色的腾腾热气。 陆北笑道:“先生倒是来得巧了,这壶‘夜铸雪芽’火候正好。” 说着,在石桌上,取过几个碧玉小碗,一一摆好。 正待伸手去提那把茶壶,眼角余光之中忽见衣袂乍飘,流苏轻扬。 正是一袭红色宫装长裙,冰肌玉骨的红儿公主莲步轻移,走上前来,先一步提起紫砂壶,冲陆北浅浅一笑,“夫君,还是让我来吧。” 听得耳畔这般亲昵称呼,陆北神色一滞,也不坚持。 心中却是腹诽,“平时也没见你这么勤快过,还有这夫君……当着外人的面,到底算怎么回事?” 抬头忽见袁守城意味深长地望着自己,陆北面上神情有些不大自然。 “哗啦啦……” 纤纤手臂,凝霜皓腕;仪态秀美,赏心悦目。 红儿公主给二人面前的玉碗满上茶水,放下茶壶,方慢慢走到凉亭一旁,安静地坐下。 “碧珀莹光,夜铸雪芽……”袁守城托着玉碗,抿了一小口,眼眸越发明亮,唇齿回味无穷,继而望向陆北,“不想多年不见,陆道友竟已是天仙道行了,当真是一件快事。可……” 陆北心中一惊,面上不动声色,故作不解道:“先生何必欲言又止?” 袁守城放下玉碗,神色带着一些肃然,“依贫道观之,陆道友所修神通,杀戮太重,恐有伤天和。” 并未直接回答陆北,而是从另外一处悄然提起一事。 语气风轻云淡,却又闪烁其词。 此人已得‘神棍’此中三昧矣! “先生何以教我?”陆北放下玉碗,拱了拱手,湛然目光看向神色平静的袁守城。 袁守城坦然受了一礼,探手拿起石桌上的那本‘天机策’,看了片刻。 继而,一双甄然目光又似有似无地朝着陆北怀中方向看了一眼,方沉声道:“知人者不自知,算人者不算己……贫道这里就为道友算上一卦。” 陆北奇道:“先生试可言之。” “陆道友三十年而至地仙,如此修炼速度,堪称匪夷所思,也只有纪元之子,才能媲美一二,可就算纪元之子……”袁守城言及此处,顿住不语,反而问道:“陆道友可知为何?” 陆北沉吟半晌,凝声道:“气运加身,无往不利。” “道友还算有些自知之明。”袁守城轻捋颌下几缕胡须,不轻不重地开了一句玩笑。 气运在身,无往不利,古今多少人杰一旦起运,便是如有神助,顺风顺水。 远有位面之子、大魔导师刘某,近有红太阳…… 就是封神之战时,身为飞熊之体的姜尚,以区区肉体凡胎之身,号令诸神,是何等的威风赫赫。 身具大气运者,必是秉承天命、地势、人心的天生主角。 行鼎故革新,开地风水火。 值得一提的是,气运不是功德,功德却可以转化成气运。 然而这种秘法,除却圣人道统,很少知道。 玄黄功德分三种,天道,地道,人道。 这里,天、地、人是广义而言的。 天道功德,对天道演化做出贡献,而成就的玄黄功德。 地道功德,调理山河地脉之气,地势流转形成的玄黄功德。 人道,自不必说。 三者不存在高低上下的问题,至于大道功德,那只是……一个笑话。 大道无涯,亘古长存;生而圆满,至高无上。 天道还能说是世界、位面意志一类的东西。 但大道这种形而上的东西,存于不存,尚在两可之间……怎么可能会有自身意志? 无喜无恶,无欲无求,自然也无所谓的功德灾劫。 其实所谓降妖除魔、游方济世,这些都是人道功德。 亿万时空,唯有人道永昌! “当年你我二人初见之时,贫道便知陆道友身具大气运。”袁守城面上现出回忆之色,无奈一笑道:“可贫道却找不出这气运的来源,因此心中起了疑惑。” “所以先生便将陆某带在身边,慢慢观察?” 陆北心中微沉,神情漠然,令人看不出喜怒。 “陆道友莫要动怒,贫道当年并无恶意……况且陆道友身上因果复杂,若是贫道没有洞悉也就罢了,一旦知晓,不免生出惊异之感。” 袁守城神色微变,似乎是解释了一句。 袁守城心中不由升起恻恻然,方才他竟然从陆北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说的气度。 神情不怒自威,杀机藏而不漏,当真可怖可畏。 “先生不要误会,陆某并不介意。”陆北冷眸闪烁,微微一笑道:“先生千里迢迢来此,想必是有着要事……若有用得上陆某之处,不妨直言。” 袁守城笑道:“那贫道就言说一二了。” 陆北微微颔首,做出洗耳恭听之状。 “陆道友身上血煞之气浓郁蒸腾,一如烟柱……可不知为何,气运虽凝而不散,但这股庞大气运却不与天、地、人三才相连,自成格局,犹如无根浮萍,只是在消耗,不得补充。” 见陆北面上露出若有所思,袁守城又叙道:“唯有一法,可解道友之难。” “哦,请先生赐教。”陆北神色郑重道。 “陆道友?”袁守城说着便将目光投向红儿公主,其意不言自明。 “红儿……”陆北神色踌躇地望向红儿公主,突见此女俏脸罩霜,一双莹澈明眸渐渐冷寒,只得转口道:“红儿和我……呃,夫妻一体同心,袁道友不用避讳。” 红儿公主冷艳清丽的玉容,这才露出明媚笑容。 正文 第七章 三皇与五帝 凉亭之上。 雪落无声,帘帷轻漾;疏影横斜,暗香浮动。 袁守城冲陆北微微颔首,无声无息之间,挥手便将凉亭方圆数里之内的空间,以法力隔绝。 这是为了防止外人以神念探查。 “陆道友,虽说我等仙道之人,威福自用,集伟力于自身……但自身气运也是有迹可循……那便是上体天心,步步合道。正因如此,所以才会不断有天意垂青,气运有得有失,方可流水不腐。” 袁守城微微眯起眼眸,放下茶盏,“而道友么,浩瀚气运不断被重重血煞之气消磨,迟早有一日,气运丧尽……” 言及此处,袁守城眸光低垂,便是闭口不言了。 气运丧尽,自然是无端横死。 “那可有何法解之?” “陆道友作为人族英杰,可得人道气运垂青。”袁守城轻捋颌下三缕胡须,眼神其意莫名,笑道:“陆道友,做一任人王即可。” 这话却犹如一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惊涛骇浪,平地而生。 “咳咳……” 陆北剧烈咳嗽几下,神色异样。 摊开手,指着袁守城面前的那方碧色玉碗,“先生……请喝茶。” 一旁的红儿公主则是芳心惊怒,两道弯弯秀眉挑起,明眸煞气腾腾,厉声道:“道友身为金仙强者,出言何以如此无状。” 陆北已经迈入长生仙道,如何去做那等寿命短暂、法力散尽的人王。 这等失心疯的道人,是来坑他们两个的吗? 好不容易才过上几天安生日子,就来这等乱七八糟的人捣乱一番,当真是可恶。 红儿公主俏脸微霜,心中愤愤不平道。 原来红儿公主已经想好,等陆北成就长生真仙……便将二人之事禀告王母和玉帝。 以先天至宝昆仑镜为聘礼,再请三界群仙作证,与陆北结为长相厮守的夫妻。 此举并不触犯天条! 仙凡不得相恋,那是因为会损失天庭气运。 比如,四大部洲时见,一些修道有成的女仙不顾自身气运流失,和凡人结为连理。 也未见天庭派出天兵天将捉拿。 所以,若两位天庭仙人情投意合,得了玉帝和王母的允准,也是可以结为道侣的。 当然玉帝和王母是否允准,这个么…… 因此,红儿公主便打着这样的主意。 恩,这自然又是此女的一厢情愿了。 前些日子,每当夜里红儿公主螓首依偎在陆北胸口之上,小声提及此事。 陆北都是微微一笑,直笑得红儿公主咬牙切齿,芳心恼怒…… 八角凉亭之上。 气氛一时间陷入沉默。 唯有心思莫名的二人各自饮着碧色玉碗中的‘夜铸雪芽’。 陆北目光闪烁,沉吟良久,方缓缓道:“先生之言实不可行,南赡部洲的人王轮换,遵循五德天命,仙道势力不得插手……且不提失败后的人道之力反噬,就算是陆某以分身经过轮回转世……也是瞒不过那五位帝君的。” 说着,便以手指了指天。 这种思路完全不可行。 若是可行,也不知有多少大能之辈,分出化身入世争龙了。 而今人道之主,无一不是三皇五帝、四方圣王的后裔子嗣,连天庭的紫薇帝君都不能插手人间天子的更替。 三皇者,天、地、人三皇;五帝者,青、黄、赤、白、黑五帝;四方圣王者,夏启、商汤、周文、周武四王。 三皇治世,五帝定伦,四王拓荒…… 上古之时,自巫妖量劫后,人族逐渐成为天地主角。 而人、仙尚且混居一处,清浊不分,四象不明。 事实上,当时的人族虽寿命短暂,但也拥有着莫大威力,追星赶月,移山填海,可以称“神”。 而仙道的代表人物昊天,取代妖帝、东皇两位上古强者入主天庭,迎娶西昆仑之主,西王母。 天帝昊天具有大毅力、大决心、大智慧,为了分定仙、人两界……同时也为了补齐被妖帝当年入主天庭之时,击杀的先天五气之灵,也就是第一代五帝, 他亲自邀请青(尧)、黄(颛顼)、赤(舜)、白(少昊)、黑(帝喾)五帝入驻天庭。 后来,昊天被大巫刑天斩杀,真灵历一千七百五十劫,破而后立……方在封神之后,转修成如今心思和修为,皆是深不可测的玉帝大天尊。 “陆道友误会了,并非是让陆道友去做那南赡部洲的人道之主,而是道友的弟子……杨熙。” 袁守城心中微叹,心道,这位陆道友的魄力,还是稍显不足。 若陆北答应以分身轮回转世,他便可全力助陆北统一南赡部洲诸国,建立无上皇朝。 而今么,只能选取一个折中之法了。 袁守城低头喝了一口茶,对于不远之处,红儿公主的诘问,并不以为意。 他对此女的身份,隐隐有些猜测。 天界的仙灵气息,虽然被此女刻意收敛,但休想瞒过身为金仙强者的他。 陆北目光闪烁,心中思忖。 他的那位记名弟子杨熙,身为九灵参,借着人族一对儿夫妇孕育而出。由于年龄尚小,他还没有教杨熙修炼金丹大道,只是传授了一些枪拳之术。 听袁守城之意,竟然打着他这位记名弟子的主意。 心念及此,陆北淡淡笑道:“陆某有一事不解,还望先生赐教。” “陆道友且言之。”袁守城微微一笑。 “此事对先生有何好处?”陆北目光灼灼,不放过袁守城面容上的每一个细微变化。 时隔多年,这位开启西游大劫的关键人物,恐怕并没有他先前所想的那般简单。 “无他,自保而已。”袁守城见陆北神色疑惑,就是倏然一叹,凝声道:“此事牵涉贫道身上一件关乎身家性命的上古隐秘,所以此刻不能全数告诉陆道友……待到时机成熟,贫道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陆北凝视着袁守城的略显无奈的面容,沉吟良久之后,方轻轻笑道:“我相信先生。” 红儿公主坐在一旁,一双粲如繁星的明眸静静地望着陆北,隐隐有些担忧。 她能理解陆北在面对少年之时的故人,所流露而出的信任。 可她在天界之中,虽未亲身经历……但也是听说许多堪称精妙无双的算计。 一些缜密的布局,时间长达成千上万年的都有……而往往只有在发动一刻,当事之人才能觉察到。 她是真担心陆北吃了亏! 这时,陆北收敛面上笑意,沉声道:“先生既然有这种打算,也得问过我那位弟子的意见才是。” 他不可能为了自家的谋算,不顾杨熙的安危……他做人还是有点儿基本底线的。 “那是自然。”袁守城笑意不减地道。 陆北说着便吩咐红儿公主去将杨熙领到此地,红儿公主微微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去了。 “陆道友不必担心,纵然失败身死,他也不过再转一世而已……到时贫道亲自护他成仙。”袁守城见陆北神情沉寂,唯恐陆北心生不快,就是出言解释道。 袁守城低头小口饮着茶,不禁心生感慨。 当年的一个小小少年,如今竟然有了天仙道行,甚至在某些方面而言,真正拥有了与他平等对话的资格。 而他为了自保,此刻更不得不厚颜求上门来。 好在,昔年他的一时心血来潮,和其人早已接下了善缘。 正文 第八章 谨慎而视之 陆府。 后花园。 暗夜之中,八角凉亭仿若一只张开羽翼的鸟,将逐渐凄迷的漫天雪花阻挡在外。 一石桌、数个石凳、一方泥醅小炉,紫砂壶‘咕嘟’之声响起,热气成雾,缥缈出尘。 有道是,孤风寒影淡雪痕,唯有烟火识故人。 而烟火之旁,陆北与昔年故人袁守城相对而坐,静默地饮着面前的茶水,二人都是没有说话,偶尔抬头看向外间的风雪,心思莫测。 不大一会儿。 一袭红色宫装长裙,云鬓高挽的红儿公主,领着一个七、八岁左右的男童,踩着雪落湿腻的碎石小径,缓缓而来。 杨熙身穿青色长衫,一张红扑扑的小脸,清秀稚嫩,那一对灵动的眸子,格外有神,坚毅的眉宇之间,隐隐有着几分敦敏流露。 “杨熙见过老师。” 杨熙站在陆北面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红扑扑的小脸之上,满是崇拜和濡慕。 陆北仔细打量着这个九灵芝转世而来,身世可怜的小童,冷峻的面容渐渐有了一些柔和,轻轻笑了笑,拍了拍杨熙的肩膀,“夜里风大,下回出来要多加件衣衫。” “谢谢老师。”杨熙神色感激道。 “先生,你看看此子如何?”陆北转头望此刻已然将探寻目光投来的袁守城,笑着问道。 “资质良才美玉,道友好福气。”袁守城轻捋颌下三缕墨髯,秀丽的仪容带着恬淡笑意,心中却是有些不以为然。 这小童儿身为九灵芝,只要安安静静地觅一方仙天洞府,修炼个长千上万年,便是一位板上钉钉的真仙强者,从此可得长生逍遥。 不过,这‘安安静静’四字,却是求之难得。 这等天生地养的灵物,不为天地所容……注定要沦为修道之人的进境资粮。 可眼前这位陆道友不知利害,不打杀其灵性收入囊中也就罢了,还妄想护佑此辈成仙……这实际上消耗的就是自家气运了。 至于此辈成为长生真仙之后,再次补益自身气运,这个对于未成真仙的陆北而言,颇为不切实际。 三教和天庭势力,比如四大天师在凡间立下道统,传授道法,广收门徒,降妖除魔……那是为了获取人道气运补充自身。 袁守城虽不知这‘九灵芝’关乎着陆北和八仙之间的因果,但他晓阴阳、会人事……能够看出‘九灵芝’其本身是没有多少福缘气运的。 否则,当年八仙之一,出身人教的仙人张果老,岂会想着捕捉此物提升修为道行? 打杀大气运之辈,可是要受天地反噬的! 在此方世界,气运不足者便是根性浅薄……劫气便循着因果作用此辈,这也正是昔年上洞八仙拒收陆北为徒的缘故。 无他,怕牵连自身而已。 而三教圣人当年收徒,除却那位‘有教无类、万仙来朝’的通天圣人之外,其他人、阐二圣也无不是收一些气运深厚之辈为弟子。 眼前这位陆道友毫不在意,肆无忌惮地挥霍自身气运。 就算身上或有一二灵宝镇压,使其凝而不散……然久而久之,也必有气运殆尽、身死人手的一天! 袁守城望着陆北冷肃的眉宇,眉头紧皱,心中疑惑终究是不能释怀。 此人气运到底是由何而来呢? 莫非是上古某位大神通者的转世? 陆北感受到袁守城幽奇难测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心思辗转。 其实,他在五柳村能够望见因果以来,也是有所怀疑。 自他一路而来,虽说偶有挫折,但在短短时间之内,无论是修为道行,还是神通手段都是日新月异,屠杀真仙如猪狗,仿若天定主角一样。 猴王人家是大劫之子,他又算是什么? 又结合着袁守城先前之言,气运无有补充,自成一方格局。 别人不知道,但他自己还不知道吗? 他应该是属于火云洞,人道一脉。 而且他又是穿越而来…… 每念及此,陆北心中凛冽,不由升起戚戚然。 “陆道友,不必担忧。”袁守城见陆北已经将事情简单地告诉杨熙,杨熙也是答应了下来,就是欣然笑道:“贫道夜观周天星象,发现南赡部洲人道国度由于连年征伐,不少人族无辜枉死……而本是前些年灭掉北燕,进而席卷天下的北魏,又有分裂成东西二部之势……” “北魏?” 陆北神色微顿,目光幽深。 若他没有记错,纪凌昔年便是在北魏当左骁卫将军来着。 说来,自他踏上长生仙途,对于这些凡间之事,早已不怎么上心了。 袁守城微微一笑,以手指轻点玉碗茶水,在光洁明亮的石桌上连连勾画。 一副南赡部洲的人道势力图景便是现了出来。 北有北魏,南有南楚、南梁,西有巴蜀。 “魏国自前年灭掉北燕之后,渐有统一天下之势,可不想三个月前,魏明元帝崩于紫宸殿,而今继位的便是太武帝,听从司徒崔浩之言,开始弹压沙门。” 陆北飞快地与红儿公主交换了个眼色,静听袁守城言语。 “太武帝令上至王公,下至庶民,一概禁止私养沙门,并限期交出私匿沙门,若有隐瞒,诛灭全门……” 袁守城侃侃而谈,字字铿锵。 将北魏如何为了增强国力,将不事生产的沙门弟子一个个强行还俗的事情缓缓道出。 “直到灭佛!” 袁守城目光幽幽,言辞冷冽如刀。 陆北眼眸惊异,沉声道:“竟至于此?” 红儿公主此时也是玉容微变,轻声道:“莫非是中土道门的反制手段?” 而今佛门弟子在中土开始弘法,各州寺庙如雨后春笋一般林立起来,甚至取代了三清道观,香火鼎盛,数月不熄……引起中土道门的不满也是在所难免。 “仙子所言甚是。”袁守城诧异地看了红儿公主一眼,倒没想到此女心思聪敏如此。 “那又与我等何干?”陆北神情默然,出言道。 并非是他不关注天下大势,而是佛门大兴已成定局。若非必要,他没有那个心情却关注这些凡俗之事。 袁守城淡淡笑道:“陆道友有所不知,那崔浩其人,正是信奉寇谦之的天师道。” 见陆北神情茫然,红儿公主雪腻的脸颊莫名一红,小声道:“天师道是四大天师张道陵的道统,据说和截教诸仙关系密切。” 陆北微微点头,拱手道:“陆某对这些不甚了解,此事还要全凭先生施为才是。” 他是真的对这些俗事兴趣不大,若非袁守城寻上门来,言及关乎他自身安危,他甚至是要坐观人道兴衰,只求自身超脱的。 从这一点上来看,陆北并没有承担起那三位圣皇对他的殷切期待。 说句不好听话,他曾经执迷长生,一度都要走火入魔了。 至于他所修的五德升轮术,有着收集妖族五德神兽精血,进而攫取天地五德气运,最终转化成道轮。 其中肯定要和人道纠缠,这显然是那三位圣皇给他安排的大罗之道。 若是他猜测成真,应该是以巫、妖二族为资粮,统一三界,人道永昌。 咳咳……他对此一向谨慎而视之。 也不能怪陆北,他来自一个信仰极度缺失、只求人人为我的末法后世,对于此方类似神话一样的世界自始至终都没有多少归属感。 三位圣皇或许并不知道,自陆北在北俱芦洲领悟道轮之光以来,他就已经做好了自证己道的打算! 正文 第九章 尽在囚笼中 风雪稍住,天色渐晚。 陆北望着眉宇虽无比稚嫩却不乏坚毅的杨熙,不由想起两三年前,在洛阳城中一家酒肆初见此子的场景。 那时此子尚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儿,能听到万物生灵的低声呓语,堪称通灵。 陆北望向这个幼年经历与自己一般无二的弟子,温煦笑道:“熙儿,方才袁先生的话,你可听清了。” “熙儿明白。” 杨熙重重地点了点头。 老师方才将利弊得失一并告诉于他,他心中虽然羡慕仙道腾云驾雾,长生不老……但是方听着那位袁道长言语,或许对老师的道途有着妨碍。 既然如此,他去世俗之中建功立业也是未尝不可。 杨熙幼年母亲被妖怪吞吃,心中对于妖族已是恨极。 由于他来历不凡,早慧聪敏,心中已有大宏愿,若他成事,应扫灭南赡部洲一应鬼怪妖魔。 值得一提的是,若陆北未至此地,此方西游世界直到大唐之时,历经三代之治,逐渐鼎盛的人道龙气,方再次镇压住南赡部洲一应妖魔鬼怪、魑魅魍魉。 陆北望着一脸静气的杨熙,良久之后,心中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为师教你的枪术,你要好生习练。还有……为师等着你安然回来。” 杨熙微微点头,眼眶已是湿润。 袁守城起得身来,笑道:“陆道友,贫道定当将此事手尾理清。” 陆北眸光微动,“不知道友如何行事?” “此事机密如此,自然不能以言语相告,道友且看。” 说着,袁守城便拿出一枚八角黄色印玺。 这印玺材质非金非玉,通体清光明澈,陆北法力运于双眸,赫然发现其上有着一条青色小蛇盘踞。 握在掌中并不嗝手,犹如流水一般,有着一股温润之感。 陆北以神念探查其中,心神已是无比惊异。 据袁守城所言,此印玺共有天、地、人三枚。 完全可以当成一件……他和杨熙师生之间,构建气运桥梁的幻级灵宝。 由于他并未收杨熙为徒,气运还未真正相连,所以无有反噬之虞。 若杨熙真的成就一代圣主,他可得享其开国人道功德三成,借此以秘法可得人道气运垂青。 陆北目光微沉,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他为什么有一种被人算计了一把的感觉。 人道在于集众,而修道伟力则是归于自身。 天地六圣为什么会在囚笼之内,不就是成也人族气运,败也人族气运吗? 尤其是三清圣人,自身气运和此界人道气运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人族若灭,三圣必失其位! 可他现在这是在干什么,本是来自后世,气运自称一方格局。 更是有着先天至宝昆仑镜镇压一切,气运不会无故流失……事实上,也只有先天至宝可以镇压气运。 他这是本不在此方天地囚笼之内,却生生要往囚笼之内跳去。 可若他不跳入进去,自身气运总有磨灭的一天。 得先天灵宝、得三皇垂青、得各种传承……统统变作镜花水月。 不对,自己这种想法,为什么有一种视己为‘人奸’的荒缪感觉。 而且这瞻前顾后、自耕一亩三分……实为典型的小农思想。 如今,这方天地的修道之人,不都是在囚笼之内吗? 没有一位可以例外,除非他自成一方天地,比如传说之中开天辟地的那位。 而据陆北推断,那位开天辟地的无上存在,或许只是一个形而上的概念,并非真实。 念及此处,心中渐宽。 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哑然而笑。 袁守城神情微愕,见陆北神色再无异样,就是试探道:“若陆道友同意,那贫道即刻便带杨熙向长安而去了。” 陆北站起身来,来过杨熙的手,郑重施了一礼道:“那有劳先生了。” 袁守城轻捋胡须,高深莫测地一笑,自陆北手中接过杨熙怯生生地递来的小手,对着杨熙道:“既然入得凡尘,那么虚得改上一个名姓?” “老师,”杨熙转脸以征询的目光望向陆北,见陆北微微颔首,方再次看向袁守城。 “如今天下四分五裂,诸国混战,豺狼妖孽当道,苍生嚎哭于野……非心性坚毅者不可解民之倒悬……以后你就叫杨坚吧。” 陆北心头剧震,一股时空错乱之感,恍惚了灵台,身躯都是微微一晃。 “夫君,你怎么了?”红儿公主莲步轻移,扶住了陆北。 袁守城这时方望向陆北,笑道:“陆道友,若要看你的这位弟子,潜行而至魏国都城长安,随国公府上即可。” 陆北目光凝重地点了点头,便目送着袁守城和杨熙消失在逐渐深锁的夜色之中…… 陆府一处阁楼之上。 一灯如豆,烛光幽幽。 陆北手中把玩着一枚印玺,眸光深沉,心思沉寂莫名。 不时抬头望向外间的漫卷雪花出神。 心中却是在不断回忆,先前袁守城和他的一番言语。 袁守城终是走了,带着杨熙,不,是杨坚。 尽管陆北知道此方西游世界不能以前世历史生硬套索,但他也不免心生惊异。 此方世界人族经三皇治世,五帝定伦,四方圣王拓荒……至此遵循五德天命流转,王朝动辄千年,一旦分裂更是天长日久。 天庭诸神执戟,镇压一切不服;三清门人秉烛,照耀九幽四洲。 又岂能见五胡乱我华夏! 所以西游之时的李唐,也仅仅是太清圣人的苗裔罢了,不是什么胡人余孽。 可这隋又是怎么回事儿? 莫不是由于他和袁守城二人谋算了其等人道功德,所以这才变成短命王朝,进而被李唐代之? 当真是细思极恐了。 或者是没有自己,袁守城是不是又和别人谋算一番,然后终究遭了反噬,从此躲进长安城中。 恩,也不对。 若是遭了反噬,为人道龙气所恶,岂能躲进人道重地长安城中? 那么其人躲进长安城中,或许是在避祸了? 念及此处,陆北摇了摇头,神情悠远。 “陆北,”红儿公主明眸皓齿,白玉无暇的面容上,满是盈盈笑意,款款走上前来,宁静娴雅地站在陆北身旁,伸出纤纤素手在陆北面前晃了晃,柔声问道:“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陆北心中微动,状极自然地伸手揽住了红儿公主,盈盈不足一握的柳腰,眸光无声流转,温声道:“红儿姑娘,你来说说看……” 红儿公主面上薄施粉黛、不掩清丽如雪的肌肤突然红润似霞,眉睫轻颤,清声道:“本宫觉得那位袁守城道友言辞闪烁,恐怕多有不实之处,但本宫又直觉他不会害你。” “说了等于没说一样。”陆北微微一笑,小声嘀咕了一句。 思忖道,要不一会儿问问雪儿? 说着,便把放在身旁伊人楚楚纤腰之上的手掌轻轻拿开,兀自转身离去。 红儿公主气苦地看了陆北背影一眼,一颗玲珑剔透的芳心暗生恚恼。 这人怎么这样啊? ‘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正文 第十章 但愿如此吧 阁楼之上。 一个神情冷峻的青年,伫立其间……望着下方一应忙碌的陆府下人,在浣花阁琴、棋、书、画四个剑侍的带领下,往高处悬挂着一个个大红灯笼。 火树银花,红尘烟火;雪落无声,爆竹轰鸣。 不知不觉之间,这已是他来到此方西游世界的第……陆北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他终究是记不得了。 伸出手臂看了看,其上仿若道道纹络一般的后天血灵纹早已隐去不见,肌肤仿若琉璃通明澄澈。 陆北面上倒无多少喜色,心中反而忧虑重重。 这是他炼化一位金仙级妖圣的尸身所得到的成果。 血身大成! 防御能力堪比后天灵宝。 炼体之道,真仙以下,在佛门被称作法身,道门则是真身。 严格从境界而言,法身和真身三重境对应道门之中的元神、地仙、神仙……之后便是法身或真身大成,对应天仙。 实际上,佛门很多罗汉、道门一些真仙都还在法身和真身层次徘徊。 而佛门一些金身罗汉修炼金身,往往较之道门真仙要强上很多。 因为道门修士成就真仙、得了长生之后,除非三界个别的战仙,大多都不再精修炼体神通。 因为成就性命双修的长生真仙,灵窍便如蕴无量星光,肉身更可血肉衍生。 至于金仙,周身片片仙骨蕴含后天道纹,亦可滴血重生。 所以很多不喜近身攻伐的仙人,便放弃了这种通过积年累月的水磨工夫,才能看出成效的炼体路数。 而是通过灵宝、法术、神通来达到克敌制胜的目的。 以至于在道门真身之上,竟无与佛门金身并行的炼体境界了。 这也是猴王只能精炼八九玄功,铸就大成金身的原因。 陆北而今修炼的上古血魔道的炼体神通……此道在他曾修的明劲、暗劲、化劲、丹劲、见神、不坏国术体系,尤有过之。 那等‘不坏’也不过是类似此界地仙而已。 上古血魔道的炼体手段,最终是修成大成的魔罗血身,堪比佛门大成金身。 由于陆北心中警惕这法门缺陷重重,所以一直压着不予突破,但近日以来,恍有心血来潮之感,所以才将真身完全修成,提升炼体防御,以备不时之需。 这也是袁守城见他之时,言及其已有天仙道行的缘故。 果然陆北方一修成,莲台灵宝便透露了一些底细,并且传下了第二门血印神通。 涅真印。 这神通的名字延续了一贯的凝练和简洁,并没有什么不明觉厉的一大长串。 此印以修罗真身,恩,应是防御堪比后天灵宝的魔罗真身施展而出……可屠杀稍弱一些的长生真仙如狗! “灭世黑莲,魔罗真身,噬魔,涅真……”陆北眉头微皱,心中喃喃道:“这位大能的谋算……” 念及此处,不由升起一股啼笑皆非之感。这一个个名字起得……就差直接告诉他,“本座要夺舍你了”。 其实,在渭水之旁……所谓的阴谋就已经被他的那位老师识破,直接变成了阳谋。 而自己在幽冥界时,也是不得不迫于形势,才入了这个大坑。 但他不悔! 陆北面容冷漠,目光深沉,心中竟无端生起了一股怒火。 “灵幽,藤祖和地心石龙而今一死一奴,至于你……” 陆北冷冽的双眼之中,森然魔意倏然上扬,目光陡尔变得邪异无比,血色曈孔狭长如叶,恍若妖魔。 “陆北……” 一声伊人轻唤遥遥传来。 陆北面色恢复如常,轻吐一口浊气,心中已是凛然。 这炼体神通,好生诡异! 看来这涅真印没有寻到克制之法前,他是不能修炼了。 这时,陆北方转头笑着望向来人,只见装饰精美的落地烛台之旁,站立一袭华美盛装,雍容高贵的红儿公主。 此女一袭红色宫装长裙,头戴金翅风冠,外披薄云彩纱衣,明珠辉映珥瑶,光彩动人。 三千秀郁青丝则是披散在削肩之后,用一条红色绸带束着。 明洁如玉的额头被梳得整整齐齐的刘海儿轻覆,弯弯眉睫之下,一双冷艳灿然的明眸,此刻正笑意莹莹地望向自己。 延颈秀项,皓齿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 红儿公主悠悠转了个圈儿,掩口清笑道:“好看吗?”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这‘容’便是打扮。 正值除夕将至,红儿公主颇为花了一番心思。 “挺好看的,”陆北眼底深处闪过一抹难以觉察的惊艳,不走心地称赞了一句,见红儿公主冷艳脸颊之上,隐有愠色,只得无奈道:“好似仙女下凡。” “扑哧。” 红儿公主终究难以忍住,冰雪纾解,笑了起来。 “北俱芦洲的青翟仙子,或在三五日内来到。”陆北也是收敛面上笑意,轻声说道。 自他能看到因果之后,便对天罡三十六变中的‘逆知未来’这门大神通有了一些微妙体悟。 尚且不至于达到那等玄妙非常的地步,但对关乎自身因果的无关生死之事,也有了提前的预知能力。 红儿公主莲步轻移,走到陆北身旁,柔声道:“青霖所受之毒,你可有十分把握?” “放心好了,”陆北目光深沉地望向红儿公主,凝声道:“到时,说不得给你一个惊喜。” “什么惊喜?”红儿公主神色疑惑,明眸迷茫,继而又不知想起了什么,没好气地瞪了陆北一眼。 不过蕙质兰心的红儿公主,自然不会真得没脑子到……在此刻替别的男人说话。 就在这时。 陆北法力运于双眸,目光落在一处略显破败的宅院,正是很久以前的陆府,如今的董府。 一个神情萧索的人影,手执酒壶在雪地之中喝酒,却是对着一颗花树低语。 “娘子……” 颓废的声音遥遥传来,令人心生恻然。 “红儿,你七妹现今如何了?”陆北眸光微黯,轻轻叹了一口气,突然问道。 红儿公主也是站在陆北一旁,顺着陆北视线所向朝着阁楼之外望去。 玉容带着悲戚之色,幽幽叹了一口气,“七妹也是苦命人。” 却是第一次没有好好回答陆北的询问。 “你这个‘也’字用得不好。” 陆北目光温润,拥着伤感的红儿公主轻柔道。 太清玄微界天。 秀丽的山峰之腰坐落着一座古老的道观。 道观所处位置颇为幽深,掩映在云雾缭绕的山间,偶有仙鹤从山中飞跃而过,皆是绕行,唯恐被法阵所伤。 青墙红瓦,松柏森森;铜门石阶,溪水潺潺。 彼时,彤彤夕光和青青苔藓覆盖的山道之上,来了两位风度翩翩,仙风道骨的道人。 左边那人身形佝偻,形容苍老,令人见之难忘的却是白眉、白须的方形脸膛上,干皱的肌肤惨白如纸一般。 此人正是张果老。 张果老右边之人是一袭蓝衫,面如傅粉,唇似涂脂的清秀少年,此人相貌堂堂,仿若芝兰玉树,腰间宝光晕彩,分明别着一副快板灵宝。 “张道友,老师言及此处住着一位我人教大能,不知是哪一位?” 蓝采和眉头紧皱,望着眉眼间带着欣喜之色的张果。 “蓝道友,贫道也是不知……既然这位前辈隐姓埋名,自然是为了少生事端。”张果压下心中喜悦,就是笑道:“不过,这位前辈手中灵宝善测因果方位,若得其相助,定能将那位北鹿魔头搜寻出来。” “但愿如此吧。” 正文 第十一章 方才没听懂(求月票!) 一座道观,占地不大。 观名五谷。 一个很是奇怪的名字。 蓝采和好整以暇地望向悬在道观之上的木质匾额,心中不断泛起嘀咕。 所谓五谷者,稻、黍、稷、麦、豆。 道观之名,往往在一定程度上反映着主人的性情。 因此蓝采和试图从道观的风水堪舆、命名布置来揣测主人的身份。 由不得蓝采和心中不好奇。 他生有大气运,自山中得了一卷古籍道经,偶然踏入长生仙途,后来受着钟、李二仙的引荐,拜入文始真人门下。 对于三清道统之一,人教这样的庞然大物,一直以来,蓝采和都是如同雾里看花。 近古封神之战前,三教签押封神榜,太清圣人便言座下仅仅有着一位弟子传承八璟宫道统,自然不能任由门人上榜供天庭驱策。 可封神之战后,洪荒天地碎成四大部洲……百家争鸣,仙道大兴。 人教又到底隐藏了多少高手,却是不得而知。 可放眼苍穹之下,但凡人族精英之士,修炼金丹大道者,无不是太清道祖的徒子徒孙。 至于炼宝、制符、阵法之道,也都是由坐镇天庭的太上老君一一传下,流向人间。 可谓中土道门诸派,五成或为太清一脉! 张果老则是神色激动,和神色不属的蓝采和打了个招呼。 二人便状极恭谨地冲道观施了一礼,“文始真人座下记名弟子,张果、蓝采和拜见前辈。” 良久无声,张果老并无不耐之色,缓缓走上前去,轻轻扣动门环。 “咚咚……” 沉闷的声音在空旷山林之中远远传去,声鸣山幽,云雾复笼。 “吱呀呀……” 观门突然发出五彩之光,仿若一朵五彩仙莲,流光溢彩,动人心神。 张果老见得此幕,知道这是里面的主人打开了洞天禁制。 心中不由冷厉道:“北鹿老魔,贫道与你无冤无仇,你却害得贫道变成如今这般人鬼不分的模样……若不将你神魂贬往九幽,委实难消心头之恨。” 原来,那日陆北以‘三生浮屠’之意掩藏自身行迹,给予文始真人一个假身份。 文始真人久算无果之下,只得回头布置法坛,打算请动本尊玄都大法师降临,追溯陆北跟脚。 大罗金仙之能,何其玄妙莫测。 若真的出手卜算一位未得仙道的不入流人物,以当时陆北没有完整的先天至宝昆仑镜屏蔽天机的前提下,还真有可能被其人查探到一些踪迹。 但奈何陆北气运鼎盛,光环太强。 文始真人本尊玄都大法师,也不知碰到了何人何事,竟然在六百年内无法降临三界。 文始真人作为玄都大法师的善尸化身,尽管拥有太乙金仙的高深道行,可仍是不能完全推衍出陆北的真实身份。 就在一筹莫展之际,却是在前些日子,从东海返回的纯阳剑仙吕岩那里得到了一个消息。 时隔年许,终南山的玉阳子也不知从何处,听说了张果老在邙山除妖时,受到了血魔的袭击。 于是玉阳子心思转动,便将见到陆北的情形,原原本本地告知了在终南山的吕洞宾。 既然知道名姓,文始真人卜算起来,自然是事半功倍。 然而不久之后,文始真人便是一脸苦涩,“北鹿真人?” 不过此次虽然是一个假名,但仍是一个名字。 天地万物,人过留名,雁过留影。 纵然只是一个化名,也不能防止一些大神通之辈的探查。 这一点儿却是让陆北万万不能想到的…… 文始真人于是手书了一封敕谕,让张果老和蓝采和二位仙人,去寻找隐修在太清玄微界天的一位阴阳高人。 此人对阴阳天机、术流义理精研多年……尤其此人手中握有一件名叫【乾元五岳定星盘】的先天灵宝,可循着因果查探那位‘北鹿真人’的踪迹。 张果见道观门户缓缓大开,知道这位大能应是放开了道观禁阵。 虽然心中暗奇这位大能,没有出言提醒他和蓝采和二人行走,但也不以为意。 想来便是这等高人的作风了。 然而就在这时,在道观上空,突然现出道道五彩雷霆,如同披着五彩鳞片的蛟龙一般盘踞汇聚,似有落下之势。 不过终究被太清玄微界天上空的无形法则挡在外面,五彩蛟龙咆哮几下,终是不甘心地化作虚影消失离去。 “这……天罚?”蓝采和一张清秀的面容倏然大变,呐呐道。 张果心中同样惴惴不安,心道,这位大能莫不是曾做了什么天怒人怨之事? “汝二人莫要惊惶,进观即可。” 张果老收敛面上惊恐神色,转头和蓝采和对视一眼,心一横,二人便抬步进了道观。 “吱呀呀……” 沉重的铜门缓缓合上,严丝合缝,神秘花纹犹如天成,光华流转。 观中当真是别有洞天! 张果和蓝采和一步迈出,恍若穿越千山万水,沧海桑田……来到了一座气度恢弘的道宫之前。 三耳巨鼎在道宫之前矗立,上面并无香火燃起,而是有着一大团黑色色的封土,垒成奇怪的形状。 二人不由心生震撼之感。 迈入道宫之中。 赫然发现高台之上,一个头戴荆冠,身穿窄袖长袍,足踏木履的老者,笑意不减地望着二人。 老者头发灰白相间,面相平平无奇,一双眼眸却湛然有神。 身上少了一分仙人的缥缈,多了几分上古大贤的通达,此刻一手背负身后,一手持着竹简。 望向张果和蓝采和二人,微微一笑,“且让老朽看看你二人来意。” 这般一说,自张果身上飞出一道金色流光,并未飞到老者手中,而是发出“噗”的一声,在虚空燃起。 此火有焰有光却无烟,一个个金色文字如出水之鲤,跳将出来。 最终在老者面前的虚空组合排列成一副文字。 老者轻捋胡须,沧桑目光着重看向了张果一眼,见其果是白蝠之身,微微颔首,“老朽可以借你【乾元五岳定星盘】。” “多谢前辈。”张果神色感激,忙自连连称谢。 “且慢道谢,这灵宝有一件紧要之事,你须得谨记。” 老者右手拿出的那册竹简不见,代之一个品相不凡的圆形星盘。 其上铭刻有五岳真形图纹,中间一根粗若手指的弧形金针来回摆动,在一团中正平和的白光之中,显眼却不突兀。 “请前辈吩咐。” 张果拱了拱手,做出一副洗耳恭听之状。 “这定星盘实则是折取其人存留天地的一丝阴阳气机,上应周天五星,下合山川五岳,方能定得其人所在方位……所以要调用金、木、水、火、土五颗星辰之力……比如南赡部洲,你就要等五星先后穿过南赡部洲上空之时,才可一一调用五星之力,这一点儿你要切记。” 张果面上露出迷茫之色,感觉这位老者言谈虽然轻描淡写,但听着实在令人一头雾水。 简而言之,操作难度略微有点儿大。 用后世言语就是,我就简单画个等腰三角形,你还让我‘尺规作图’? “前辈,您那个,能不能……再说一遍?”张果枯皱的白色面皮抖动几下,升起愁苦之意,厚颜说道:“晚辈方才没听懂……” 正文 第十二章 红尘三千丈 太清玄微界天。 五谷观,道宫。 闻听张果之言,蓝采和一张清秀英俊面容满是尴尬之色。 再抬头往老者看去,见其已是面带不愉,忙是接口道:“启禀前辈,方才晚辈倒是听懂了。” “哦,你当真听懂了?”老者神色狐疑地看向了蓝采和一眼。 蓝采和淡然一笑道:“观星之术而已,晚辈以前学过一些。” 见蓝采和神色不似作伪,老者也不废话,微微颔首,朗声笑道:“这灵宝就暂且借予你二人了,切莫弄丢了。” 张果、蓝采和忙是行礼道谢,眼看要被老者一道清风给送了出去。 “还未曾请教前辈大名?”蓝采和神色微动,连忙凝声道。 “老朽……邹衍。” 一个苍老声音自道观内遥遥传来。 而张、蓝二仙此刻已至观外。 蓝采和心头一跳,“这是阴阳家的老怪物?” 倒是张果神情毫无异样,心中已是喜不自胜,喃喃道:“北鹿真人,贫道定要把你变成一条死鹿。” 不提张果得了【乾元五岳定星盘】之后,如何呼朋引类,又如何对陆北搜山检海。 且言青州,千乘县。 除夕夜。 华灯初上,火树银花。 偌大的陆府沉浸在忙碌而又欢快的气氛之中。 时隔二十余年,陆北所亲自传授武艺的琴、棋、书、画四个剑侍早已不是十七八岁、清丽明媚的少女。 多年身居高位,养尊处优,四女行走之间,一颦一笑自有一股雍容妇人的成熟风韵流转。 不过一个个却是语笑嫣然地亲自端起盛放着水晶饺子的食盒,向陆北和红儿公主二人所在阁楼行去。 虽是冬季,然而其大如盘、娇艳绚烂的琼花,却开满了阁楼之侧的空地。 正是喜爱赏花的红儿公主以法术神通,催发草木形成。 阁楼之上。 一袭华美盛装,气质冷艳高贵的红儿公主。 此刻,一张俏脸笑意莹然,伸出欺霜赛雪的纤纤柔夷,从眼前这陪伴陆北多年、忠心耿耿的四位剑侍手中接过食盒。 看到陆北仍在窗前挑灯读书,明眸娇嗔,轻声唤道:“夫君……” “这就来了。” 陆北眉头微挑,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楞伽经》。 虽说他早已辟谷多年,但在这样十分难得的佳节,倒也不必刻意坚持。 当吃饭喝水不为充饥解渴,它本身便成了一种关乎心情的修行。 修行于红尘! 眼前这万丈红尘,可以平息无边杀心,亦可洗去一身戾气。 陆北虽然已经完全停止修炼‘涅真’血印神通,但实则仍未放弃对‘魔罗真身’的警惕。 欲用其利,必挫其锋! 他这几日查阅秘籍,隐隐已有了一些头绪。 说不得他还要从佛门手段之上,触类旁通,克制其弊。 毕竟,佛魔不两立! 而他打算创出一门以因果为骨、以红尘为意的掌印神通,来磨灭‘魔罗真身’的森森魔意。 有道是,红尘三千丈,缘愁似个长! 三界不少真正道行深厚,苦寻大道的长生真仙,为何混迹在这滚滚红尘之中,无非是红尘有着苍茫大道存在。 至于因果纠缠,业力加身。 此辈洞察因果本质,顺天应人……除非必要,很少在人前显圣,逆势而行。 所以,谨慎一些,也不会有业力寻上。 仙者,出则藏于山泉洞天;入则见于田园酒肆。 并非一定要高居九重天! 至于那种纯粹的黑社会修真流,隔绝人道国度,自成一体……其实从社会架构而言,完全经不起任何推敲……仿佛轻轻一戳就破的泡沫。 陆北放好《楞伽经》,走到铜盆前,净了净手,接过红儿公主递来的毛巾搽了搽,方坐到几案之畔。 这时,四位剑侍就要出言告辞,陆北还未说话,红儿公主轻声笑道:“在这儿一起吃吧?” 书剑和琴剑对视一眼,虽从对方眼中看到留恋之意,但却是齐齐出声道:“正逢除夕,阁里还有许多事情处理,就不打扰姑娘和公子用膳了。” 说着,便自顾自地退出阁楼。 红儿公主雪肤容颜之上,一双妙目流波,瞪了陆北一眼,“你也不知道出言挽留下……” “我几乎是看着她们姐妹长大,虽是师徒,却形同兄妹,你不要多想了。” 陆北眉头微皱,手中竹筷儿夹起一个仿若水晶剔透的饺子,放在红儿公主面前的玉碗中,轻声道。 “谁多想了?” 红儿公主乜了陆北一眼,夹起陆北递来的饺子,低头咬了一小口。 心中思忖道,你还有脸说,让人家四姐妹等你那么多年,一个个少女生生熬成半老徐娘……陆北,你还真是害人不浅呐。 陆北神色无奈地看了一眼此刻正对他一脸鄙夷的红儿公主。 心道,自己当时一定是失心疯了。 烛台散发着暖融融的光芒,充满了整个阁楼。 陆北和红儿公主像一对儿相濡以沫多年的夫妻,将碟中饺子吃完。 不大一会儿,四位剑侍再次返回,神色如常地将食盒一一收走,同时提着一壶清茶,放在几案上。 这时,琴剑突然秀眉微蹙,柔声道:“公子,府外一位女子求见。” 陆北微微点头,也不多言,径直向外间走去,红儿公主也是起身根上陆北步伐。 方才,他已经感受到青翟仙子的气机。 陆府之外。 寒风不时吹动着悬挂的两串灯笼,彤彤火光将陆北和红儿公主二人,映照得仿佛一对儿璧人。 青翟仙子仍是那一袭色彩斑斓的水蓝色广绣流光长裙,于雪夜之中,风华绝代。 “不想红儿妹妹也在这里?”青翟仙子面带惊讶,继而笑意盈盈地望向红儿公主。 红儿公主冷艳的雪肤上,倒无多少扭捏娇羞之色流露,“青翟姐姐,霖霖还好吗?” 话音未落,一只翠羽尖喙,形态伶俐的青鸟,自青翟仙子身上飞出,向红儿公主飞来。 “陆先生,小女子已遵循约定而来。” 青翟仙子五彩眼影下的眼眸,隐隐有着一些好奇之色,心道,这位陆先生不仅神通广大,没想到…… 青翟仙子已经从真武大帝那里知道了红儿公主的真实身份,玉帝和王母的掌上明珠,天庭大公主。 原来,自陆北离去之后,太微‘陆瑜’之名疯传北俱芦洲。 由于那一战死了十几位真仙大妖,委实太过骇人听闻,自然引动了三界不少势力的打探。 妖师殿或许是自认丢了面子,推波助澜之下,便散布了一些似真似假的流言。 这些三界势力皆是不得完整真相。 一种广为被人认可的说法则是…… 陆瑜出身横公鱼一族,成道岁月悠久,为了躲避仇家,离北俱芦洲几万年,修成大神通,回来复仇云云。 而以横公鱼一族为食的数斯一族,自然承包了所有关于仇家的戏份。 先有妖师殿琼楼之前,陆瑜一喝吓傻数斯一族的妖将小辈……再有太微垣中,陆瑜自称太微妖帝,将数斯一族连同金仙妖圣的族长以下并真仙级大妖,一起灭杀成灰…… 由于一些不明真相的真仙级大妖,受到了一小撮以鹏魔王、藤祖二妖为首……别有用心的蛊惑,所以被殃及池鱼,致使北俱芦洲真仙大妖损失惨重。 天庭同样派人向真武大帝询问那一战的具体事宜,不过却是被真武大帝给搪塞了过去。 至于红儿公主的踪迹……食神回到天庭,完全撇开责任尚且不及,如何还会主动提出红儿公主失陷于奸贼‘陆瑜’之手。 甚至对天庭而言,自天界下凡不过一两日未归的红儿公主,完全没有引起天庭诸神的注意。 当然,北俱芦洲的妖族,却是将矛头对准了横公鱼一族的小丫头余言。 若非真武大帝百般回护,横公鱼一族这次或许真的要灭族了。 代价也不是没有,余言自此便随着真武大帝去了真武宫修行。 作为当事人之一的青翟仙子,此刻自然对陆北的‘底细’并不陌生。 陆北微微一笑,便将青翟仙子让进了陆府之中。 正文 第十三章 一件好事儿 陆府。 是夜,雪稍住,微风。 一间装饰精美、轩敞明净的房间内。 陆北、红儿公主、青翟仙子分宾主落座。 又叙了一阵闲话。 “陆先生,可否将救治霖霖之法说出。”青翟仙子神色期待,眸光微动,柔声道:“先生有什么要求,可一并提出。” “令妹所受之毒,虽然棘手,但陆某这里有‘三光神水’,可以驱逐其毒……而陆某所修避劫神通为天罡三十六变。” 陆北也不废话,直接出言道。 话不多,但以青翟仙子身为真仙强者的身份,自然能够理解言外之意。 她身上青鸾一族的精血,对于修炼天罡三十六变的陆北自然有着大用。 青翟仙子并不犹疑,哪怕将精血给予陆北,会被其掌握族中一些隐秘传承,她也在所不惜。 纤纤手掌伸出,眼眸紧闭半刻。 饱满莹润的中指,已经逼出了一滴滴青色泛金的血液。 这正是鸾鸟一族的精血,刚一出现,空气中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许多。 幽寒之中却带着一股火焰的燥热。 青鸾之火。 虽不如南明离火霸道,但也有其不凡之处。 青翟仙子秀眉紧蹙,尤嫌不够,又是咬了咬银牙,不顾已经苍白柔弱的脸颊,正待再次逼出数滴。 “够了……” 陆北冷漠如冰的声音传来,神色微微有些异样。 青翟仙子粲然一笑,苍白的脸颊,突然现出两抹不正常的酡红,美得令人惊心动魄。 “先生既然收集妖族精血,想来也对其他妖族的精血有着需求……我族中府库尚有六种其他种族的精血,皆是金仙妖圣的遗蜕……先生若信我,等此次事毕,定当给先生送来。” 其实,妖族精血对于鸾鸟一族尽管珍贵,但相对于‘三光神水’这等疗伤圣药,却是微不足道了。 就算再加上青翟仙子,连自家族中先祖收集的异族精血,都愿意呈献给陆北,仍是稍稍不足的。 因为这些大妖精血虽然难以搜集,但也不过是让陆北多费一些时日而已。 但‘三光神水’,多少真仙上天入地,苦寻不得……对于陆北而言,可谓是用一点儿少一点儿。 当然,其实这些仍是无可无不可的事情。 虽说是一场交易,但更多还是参合了许多人情的因素。 青翟仙子身为真仙强者,这些自然明白。 青翟仙子将精血收入一个玉瓶中,以法力送到陆北面前,神色激动道:“还望先生出手相助。” 红儿公主一双明眸也是投向陆北身上,好奇不已。 三光神水作为天地之间一等一的疗伤圣药,她如何不知。 正是因为如此,她方才并不为陆北简单地提出了鸾鸟一族精血的要求,感到过分。 事实上,红儿公主虽然心地善良,性情优雅知性,但并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白莲花。 陆北微微点头,将青霖摄来,目光凝视着青翟仙子,“青翟道友且等片刻。” 说着,兀自取出一个青玉莹莹的羊脂净瓶,这净瓶通体由冥灵空心石打造,透明澄澈。 屈指弹去,瓶中点点星光如雨雾散开,庞大繁盛的生机之力在房间之中充斥,令红儿公主和青翟仙子神情都是一振。 如饮美酒,醴纯芬芳。 当然,这是真灵深处传来的类似感觉。 青霖沐浴其中,扑棱着两片羽翼,呆滞的眼眸慢慢灵动起来,状其愉悦。 突然,一股股黑烟升腾,这黑烟散发着气味浓烈的腥臭,令人心神烦厌,直欲作呕。 倏然,丝丝缕缕的清风吹起。 正是红儿公主挥手之间,将这道道黑烟驱逐屋外。 “咿呀……” “呼……” 先是凤悦鸣兮,继而是大风起兮。 青霖一颗灵巧美丽的小脑袋,连连摇动不止,娇小玲珑的身形倏然变大,两翼鼓动气流。 陆北心神动处,本是被狂风掀起的帘帷,再次安静下来。 一道青色流光闪烁,万千碧羽纷扬如蝶,翩跹而起。 七彩光芒之中,一个不大的女孩儿突然出现。 陆北与已然激动得娇躯颤抖的青翟仙子交换一个眼色。 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这‘三光神水’效果简直匪夷所思,竟然不仅解除‘泯灵丧意’之毒,而且令青霖化形而出。 不过也不奇怪,毕竟青霖说来都有几千岁了! 这小女孩儿年纪约莫七八岁,面如小月,唇红齿白,小脸粉嘟嘟,仿佛瓷娃娃一般,身穿碎花青襦裙,婷婷袅袅。 然而一双仿若宝石澄澈的眼眸,满是迷茫之色。 突然见到陆北和红儿公主在上首坐着,就是如一阵风般扑向二人。 如雪藕一样的细小手臂,一手抱住陆北的脖子,一手抱住红儿公主雪颈。 “爹爹,娘亲……霖儿要抱抱……” 陆北本是如玄潭沉静的面容,猛然一僵,待望向红儿公主之时,发现此女明丽冷艳的玉容,红晕染霞,明眸神色复杂。 先是错愕,害羞,惊喜…… 青翟仙子则是玉容一片茫然,豁然站起,惊异道:“陆先生,这是怎么回事儿?” 由不得她不惊异。 看这情况,妹妹青霖真灵所受之毒,明显是解去了。 可……这不会连记忆也一并洗去了吧? 陆北神色略微有些不大自然,暂时将青霖变作的小女孩儿,交给红儿公主哄着。 “咳咳……”陆北尴尬一笑,解释道:“这‘泯灵丧意’之毒虽然被解去,但也让令妹一些铭刻真灵表层的识意消磨掉了一点儿……” 青翟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此刻兀自在红儿公主怀中,嬉闹不停的其妹青霖,抿唇良久,方无力地坐在椅子上。 苦笑不得道:“这事……” 端是无可奈何,只叹造化弄人。 “青翟仙子不必担忧,既然青霖已经解去‘泯灵丧意’之毒,应无大碍……些许记忆之事,你们姐妹二人以后自可慢慢培养感情。”陆北出言安慰道。 “霖霖,”红儿公主给青霖凌乱的头发整理了下,素手指着青翟仙子,明媚笑道:“那是你姐姐……” “姐姐?”青霖雪腻小脸之上,先是现出迷茫,继而变成喜悦,在青翟仙子面现期待之色时,突然转过头来望向红儿公主,糯声道:“她也是娘亲的女儿吗?” 红儿公主雪腻的脸颊满是尴尬之色,实在不知如何回答。 陆北见青翟仙子神情沮丧,凝声道:“青翟仙子,令妹能从小开始……忘记以前的痛苦记忆,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儿吗?” 闻听此言,青翟仙子也不得不承认陆北说得有理。 对于青霖而言,能够忘记以前一段儿噩梦般的记忆,重新开始,的确是一件儿好事儿。 可是这番话,为什么一经由陆北说出,就特别有一种讨厌的感觉呢? 得了便宜还卖乖…… 正文 第十四章 八仙的近况 陆府。 一时间,屋中气氛微微有些异样。 尤其是青翟仙子,刚一提出将其妹带走,回到北俱芦洲慢慢培养感情之时。 仿若瓷娃娃一般的青霖,突然嚎啕大哭,倒不是不想和青翟仙子亲近。 毕竟,二人来自血脉深处的联系,仍是有着几分亲切。 血浓于水,自不必言。 但相对于青霖把第一眼看见的红儿公主和陆北当作爹娘而言,这等亲疏远近就分隔了出来。 这哭泣自然是不舍与‘爹娘’分别。 红儿公主自是哄着青霖不提。 青翟仙子神情惆怅,玉容满是愁苦,“陆先生,这该如何是好?” 陆北清咳一声,沉声道:“青翟仙子不妨在此地多待些时日,元宵过后,红儿便会回转天庭……到时你亦可去天庭走走。” 青翟仙子长叹一口气,看着自家妹子的目光越发怜惜。 红儿公主这时也盈盈笑道:“青翟姐姐,不必担忧天庭出入盘查,到时我去母后那里给你谋个职司,出入天门应不太难。” 青翟仙子哪怕是鸾鸟,这等‘见之而天下安’的神兽,但出入天门之时,仍会因自身妖灵之气被天门禁制感知到,从而被一应天将当作妖孽捉拿。 “只得如此了……”青翟仙子涂着五彩眼影的眉睫轻轻颤动,神色无奈地轻声道。 见事情商定,三人又吃了几盏茶,也是渐渐散去。 至于青霖,或许是刚苏醒过来的缘故,真灵还有些虚弱,在红儿公主怀里已是沉沉睡去。 …… 倏然间,旬月已过。 雪花早已经融化成水,滴滴答答地顺着琉璃瓦、梅花树、假山、向下淌去。 道道烟花向天空冲去,爆炸开来,碎裂成绚烂的五彩流光。 阁楼之上。 陆北长身玉立,手持一本《法华经》,心神沉寂其中。 他在看书…… 红儿公主则是安静地坐在一旁,她在看……陆北看书。 二人都是保持沉默。 正值分别之际,心思却又各不相同。 “陆北。” 最终还是红儿公主首先打破沉默。 “恩,怎么了,红儿姑娘。”陆北淡淡笑着望向红儿公主。 红儿公主眉眼之间带着一抹难言的羞恼,“你就没什么话,要对本宫说吗?” “说什么?”陆北轻轻放下手中佛经,眸光无声流转,神采熠熠,“红儿公主?” “你什么时候去天庭……”红儿公主实在难以忍耐陆北的言语搪塞,直接问道。 陆北沉默半晌,淡淡笑道:“自然要去的。” 红儿公主明眸闪烁,心中尽管不大满意这个答案,但也只得幽幽叹了一口气。 她比谁都了解陆北…… “红儿妹妹……” 这时,青翟仙子的声音遥遥传来。 这是着急来唤了。 红儿公主一见陆北神情淡然,泰然自若,心中就没来由的一阵气闷。 “那本宫等着你来天庭……娶我。”红儿公主鼓起勇气说完这句话,也不去看陆北微微恍惚的神情,踩着盈盈步伐,干脆利落地离去。 陆北缓缓踱步到窗前,抬头望着天空闪烁而行的红、青二色流光,长长叹了一口气。 数月的朝夕相处、同床共枕,又岂能没有感情。 可自己终究是给不了她什么承诺。 来日方长吧…… 现在应该去处理另外一件事情。 上古时期,妖师鲲鹏伏杀红云,被红云临死反噬,遗落精血十滴于九九散魄葫芦之中……而今线索竟然指向那东胜神洲之处。 昆仑镜不愧是威力莫测的先天至宝! 哪怕陆北现在只是炼化了第一重七道先天神禁……却已经能够稍稍驾驭至宝,再次镜照自身,清除妖师和东皇本源之物的后患。 意外的收获便是,循着组成玄元法力的极阴混鲲太冥气,定位到了妖师鲲鹏的精血遗留之地。 这或许是他唯一有机会得到妖师精血的一次。 千载难逢,机不可失。 得其精血,自然于将来对付妖师鲲鹏一事有着大用。 他杀妖师二徒、在太微渡中使得妖师鲲鹏算计不竞全功,早与此辈结下因果。 从来不要有侥幸心理,凡事未雨绸缪才是正理。 终南山。 玉柱洞天外。 一座陡峭丹崖前。 香风馥郁,玄鹤鸣声清越;水气幽凉,瀑布倒悬壮丽。 张果老和蓝采和二人站在一处,神色期待地望向,此刻正踏立在山涧上空的那道人影。 一袭白衫,眉宇冷傲,器宇轩昂的纯阳真人,手持一柄火龙仙剑,踩着虚空的云雾之间,乘奔御风,正在习练剑术。 铁拐李和汉钟离站在一处,仔细观看,不时地以神念交流。 “道兄,看来纯阳真人这是金仙在望了。”汉钟离顶圆额广,耳厚眉长,目深鼻耸,此刻手摇一柄风雷蒲扇,正是太上老君炼制的众多宝扇类后天灵宝之一。 据说,天地之间有一株先天灵根芭蕉树,吸取日月精华,长出两片主叶子,一为太**叶,一为太阳精叶。 这两片精叶自成先天灵宝。 太**叶便是铁扇公主的如意芭蕉扇,可含在口中,大小如意。 一扇起,阴气生。 太乙金仙以下,一扇下去,出八万四千里外。 太阳精叶则是被太上老君平时放在兜率宫中,用来扇火炼制九转金丹的必需灵宝。 一扇出,阳气落,成六丁神火。 而芭蕉树自然不可能仅仅结出了两片叶子,其中的另外一些叶子被太上老君收起,作为炼制后天灵宝所用的先天灵材。 而铁拐李和汉钟离自东海返回之后,二仙皆是道行大进,此刻分明已经突破至天仙巅峰道行。 对于长生真仙之境,尚有一步之遥。 这等境界,又加之人教背景,佩上后天灵宝,也是绰绰有余。 于是汉钟离的授业恩师,人教的金仙大能华阳真人,便去太上老君那里为汉钟离求取了一件后天灵宝。 【风雷蒲扇】 一扇去,风雷呼啸,一元雷霆落,可困杀真仙。 铁拐李说话之间,一双眼睛不时落在汉钟离的后天灵宝【风雷蒲扇】上,带着羡慕之色。 这等后天灵宝对于长生真仙都是一大助力,更何况他这等将要迈入真仙之境的天仙。 就在这时,火龙剑轻吟一声,纯阳真人面上恢复从容神色,飞到丹崖之前。 “如何了,吕道友?”张果笑眯眯地走上前来,他虽然借来了一件先天灵宝【乾元五岳定星盘】。 但灵宝困杀敌手之能,肯定不会让他这么一个借宝之人掌握。 修道之人与自家灵宝性命交修,其中功能几何,保密可谓重中之重。 旁人若是知道如何使用,无异于告诉别人自家的底牌! 所以哪怕邹衍再如何给文始真人面子,也是不可能将先天灵宝的关键之处,尽数告诉张果的。 因此,单单凭借着他张果和蓝采和,二人初入天仙境界的道行,实在没有多少信心将那位‘北鹿魔头’拿下。 毕竟,陆北当年化身‘北鹿真人’施展血印神通,将张果老肉身毁去。战力可是实打实的神仙巅峰! 吕纯阳神色淡淡道:“张道友不必担忧,那北鹿血魔横行南赡部洲,我等人教仙人自不能袖手旁观。” 说到‘北鹿’二字,吕纯阳突然心生烦恶之感,细究无果,不过他也不以为意。 正文 第十五章 东泽顾林之 纯阳真人此刻金、火二行圆满,真仙巅峰道行,就连那第三行土行本源也渐渐有了着落。 踏入不朽金仙境界,也就在这两三百年中的事情。 “何道友与韩道友呢?”纯阳真人突然想起韩湘子、何仙姑两位,剑眉微皱,向钟李二仙询问道。 “韩道友突破神仙在即,阳神出窍,其中关碍颇多……何道友帮他护法去了。” 汉钟离笑着回应道。 而今的上洞八仙,除却那位曹国舅尚未归位之外。 其余七仙,最低修为也是神仙境界。 八仙一旦全部归位,那吕纯阳或许再无阻隔,一步迈入金仙境界。 以其深厚底蕴,只怕一入不朽金仙之境,便是如同杨戬、猴王这样的战仙存在! “张道友,对那北鹿魔头踪迹,可有头绪?”纯阳真人神色平静地望向张果。 张果笑着解释道:“【乾元五岳定星盘】不愧先天灵宝之名,经过我和蓝道友半个月的苦寻,已基本断定那‘北鹿’真人在青州之地。” “青州?”纯阳真人剑眉微挑,沉吟道:“还需多久,可完全定位其人踪迹?” 这种灵宝,纯阳真人以前听说过其威能一二,定位其人费时良久,可一旦完全现出其人踪迹,便如掌上观纹,暗夜执火。 再想逃脱追踪,无异于难如登天! 不,比登天还难。 “还需一月。” 张果老也不废话,笑着说道。 纯阳真人目光沉静,心头有着一股莫名的情绪萦绕,口中喃喃道:“一月啊……” 青州,千乘县。 正月已过,天气尚带着一些阴沉。 无名山谷,空旷幽寂。 一道青年身影伫立山间,一股三分幽寒、七分炙热的青色光芒,充斥山谷。 其人右掌心之上吞吐着三簇青色的火焰,此火宛有生命,上下浮浮沉沉,明灭不定。 正是陆北炼化鸾鸟一族的精血,所修成的青鸾之火。 这应该是他除太阳真火以外,掌握的第二种火焰。 此火威力在一定程度上堪比修道之人的‘三昧真火’,霸道绝伦。 但,三昧真火修炼耗时悠久,若想修至大成,非天赋不凡,心性坚忍者不可为之。 红孩儿之所以能够修成,盖因其人是后天火灵转世,天生异禀。 对于‘三昧真火’,以陆北此刻地仙巅峰道行,也仅仅是初窥门径而已,委实难堪大用。 “除非拥有神仙道行,否则此火不可修炼,若强修一体三昧……必有反噬。” 陆北收了‘青鸾之火’,口中喃喃道。 只有以精、气、神同时催动木中火、石中火、空中火,才能将‘三昧真火’修出。 不过眼前便是踏入神仙道行的契机,念及此处,陆北化出一道流光,向距此一千五百里之外的东泽山遁去。 他要在东泽山之上,静等‘惊蛰’来临,捕捉今岁四大部洲第一道纯阳雷霆,淬炼元神阴滓,踏入‘三花聚顶’的神仙境界。 东泽山。 此山东西绵延三千余里,南北横跨六百里,一条太平河饶山而过,水元润泽,草木生发。 端是一座大山! 其上怪石嶙峋,崖壁林立;或有鸟雀走兽,不计其数。 自然,也不乏开辟洞府清修的住世地仙、梳理地脉水泽的山神居于此山。 这一日清晨,道道曦光穿过云雾,照耀在青芽微吐的灌木之间。 一条荆棘密布、曲折如蛇的山道,凉风习习。 一个神情冷肃,身穿青色长衫的青年,步伐坚毅,一步步踩在山石建成的石阶上,向山顶笼罩在五彩霞光的山神庙行去。 这面容冷峻的青年,正是陆北。 东泽山山神顾林之,分属三品淡青地祗,执掌翠霄云天符召,法域笼罩之地,堪比天仙道行。 这尊神祗昔年也是一位前朝大贤,工诗书、擅丹青,性情刚直旷达。 虽成神祗多年,但仍不改读书人敦敏温厚。 陆北这些日子盘桓此山,自然与这位山神打了几次交道,一来二去,便成了好友。 闲来无事,便到这位山神的道场……听其讲述一些南赡部洲的仙道逸闻,也是一件趣事。 当然,来此不能两手空空而来,好酒还是要带上一葫芦的。 不大一会儿,便步行至一座庙宇之前。 庙宇松柏葱郁,青瓦石墙四面而立,修整得简素之中透着一股森严。 门前斜立着一方古旧石碑,其上镌着‘元贞’二字。 此地分属深山,正值初春,此刻并无太多香客前来。 偶有一二身着粗布麻衣的男女,神情虔诚地跪在庙中一座面容庄严的神像前,闭目祷祝。 陆北刚一迈入山神庙区域,便被山神感知。 一道白光于虚空无声无息地闪现,陆北已入东泽山灵域之地。 对着此景,陆北不以为忤。 不过,心中倒是连连称叹地祗法域之强。 这是占地不过三十余里之地的灵域空间,其内鸟语花香,灵机充沛。 远处有一方绵延的宫殿建筑群,廊柱之间侍立一队执戟甲士,甲胄鳞叶冰冷,气度威严深沉。 另有一位位穿着红袍的文吏,在殿中进进出出,或是在处理公务。 开满白色莲花的灵湖之畔,东泽山神顾林之刚毅的面容上,满是温和的笑意。 一双好似深渊幽深的眸子,远远地望着陆北。 陆北身形一个闪烁,已至近前。 “陆兄,这边坐。” 顾林之说着便向湖畔的一处茅草作芦的八角凉亭走去。 此神轻轻挥袖,面前的石桌之上,赫然出现了几盘五颜六色、灵气四溢的灵果。 “山野之间,唯有这些可以招待陆兄了。” 顾林之朗声笑道。 “顾兄客气了。” 陆北一边说着,一边好整以暇地摆出两方玉碗,将腰间青玉酒葫芦拿出,给玉碗满上。 “哗啦啦……” 玉碗仿若碧光琥珀,金中带青的酒液刚一满上,朵朵金、青二色相参的宝花,自虚空之中无声坠落。 气机牵引,天地呼应。 “顾兄请。” 陆北轻轻探手道。 顾林之也不客气,伸手举起玉碗,轻轻抿了一口,神情欣然,眼眸微闭,回味无比。 “陆兄这酿酒之术,当真是出神入化,这酒恐怕就连传说中瑶池仙境的琼浆玉液,也多有不及啊。”顾林之轻捋颌下短须,啧啧称叹不止。 陆北微微一笑,也不说话,举起玉碗,也是抿了一口。 于他而言,这酒微微有些苦涩。 “不知陆兄,这酒是如何酿制?” 顾林之神采熠熠,好奇地问道。 他能品出此酒不过是用了十二种凡间寻常之物,但却难以推衍其酿制之法。 此酒仅仅一枚,但他灵台之中包裹着翠霄云天符召的虚神,就隐隐有蜕变成真之势。 “此酒,顾兄是酿制不出来的。”见顾林之面上疑惑更甚,陆北就是朗声笑道:“此酒名‘红尘’,其中蕴含了陆某对于因果的领悟。” 一言既出,顾林之眸光流转,面上若有所思,也不再追问。 二人又叙了一阵话。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红袍的文吏在远方来回踱步,神情焦虑。 顾林之清咳一声,沉声道:“许承,有何要事?” “小的回禀山神老爷,泰山天齐仁圣大帝派人传来法谕,请山神老爷去接。” 许承来到近前,拱手言道。 顾林之和陆北对视一眼,致歉道:“顾某失陪一下。” “顾兄请便。” 陆北微微点头,便目送着顾林之离开,转头饮了一杯酒。 正文 第十六章 他必成神仙 东泽山。 山神灵境之中。 陆北缓缓站起身来,小口饮着玉碗中的‘红尘’酒,目光平静地望向湖面之上开成一簇簇的白莲。 苦涩在唇齿之间,一点点儿地蔓延开来。 红尘意!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境之力,在虚空之中悄然震荡,最终沿着陆北藏在衣袖的肌肤,层层而去。 剪不断,理还乱,是茫然,仿若绵延无穷,汇聚成圆的因果之线。 手臂之上,一如血色琉璃澄莹通透的肌肤,道道血灵纹无声浮起,森然魔意四溢散出,但终究被这股意境不断磨灭抵消。 陆北神情默然,手中把玩着琥珀玉碗。 心中思忖,这红尘印博大精深,无所不含。 除非把三式血印神通完全修成,并且还要汲取佛门各式法印神通的精髓,方能将此印完整推衍而出。 据陆北推测,这门神通多半有着成长为一门道尊级神通的潜力。 神通的威能素来和立意有关,所谓立意高远旷达,并非局限于文人墨客的诗词丹青。 神通亦如是! 掌中佛国,颠倒阴阳,移星换斗,回天返日,斡旋造化……如此等等,不胜枚举。 严格说来,由于陆北修炼时日尚短,所修各类神通还未大成,所以常规斗法手段还是有些贫瘠的。 当然这是相对于那些长生真仙而言…… 不过,陆北目前正在尝试修行第二类神通,五行神通之中的火法神通。 【回风返火】 同样是天罡三十六神通之一。 以陆北所控太阳真火和青鸾之火的霸道,风火齐发之下,就是一般的长生真仙碰上,也要谨慎对待。 毕竟加持了二火的神通,单从威力论之,已经堪比精修火行一道的真仙神通了。 而‘风林火山’便是这门神通修至大成之时,所能形成的天地异象。 风成林,火如山! 就在陆北思绪纷飞之际。 一道清朗温和的声音渐渐传来,“陆兄,久等了。” 东泽山山神,顾林之远远走来,几步之间,清光数次闪耀。 原本身上绣藏着山川河洛、草木虫鱼的山神官袍,慢慢变成一袭素色秀士长衫,气度俊逸,人才风流。 此刻一张威严不失儒雅的面容上挂着热情洋溢的笑容,说着话便来到陆北近前。 “无妨,顾兄尚能饮否?”陆北神色淡然,举起玉碗,遥遥相邀道。 “不了,不了……”顾林之摆了摆手,见陆北目中露出征询之色,就是朗声笑道:“东岳帝君方才传来两道谕令,不知陆兄可有兴趣听上一听?” “哦?”陆北面上疑惑之色更甚,放下玉碗,淡淡笑道:“若顾兄方便,可言说一二。” 顾林之目光渐渐肃然,整容敛色道:“仁圣帝君身为一品地祗,一位堪比长生真仙的存在……这次向东泽山派来神将属吏,实则为一公一私两件事情。” 陆北目光微动,一边听着东泽山神顾林之的言语,一边在心中思忖。 若他没有记错,东岳大帝便是那位封神之战中的武城王黄飞虎。 念及此处,陆北不由哑然一笑。 他应该知道,东泽山神顾林之所言何事了。 当年在幽冥界时,他所随手击杀的天罡星官黄天祥,便是东岳大帝黄飞虎的二子。 果然,顾林之目光湛然,语气风轻云淡,叙说道:“陆兄,公事倒是寻常,就是让顾某放开东泽神山的二十五重地岳掌控之力,供不日来青州的几位人教大能抽调。至于私事……” 言及此处,顾林之收敛面上笑意,沉声道:“东岳大帝要本神派出五百黑甲神将,协从青州二十五郡的都城隍,指名道姓在青州察访一位叫陆北的道人。” 闻听此言,陆北目光渐深,不过仍是从容地轻轻端起玉碗,一口饮尽碗中之酒,幽沉眼眸转而明亮非常,轻声笑道:“顾兄同意了?” “乱命而已,顾某怎会理它?”顾林之摇了摇头,爽朗一笑,坐下端起另外一只玉碗,抿了一口‘红尘’酒,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当真是神清气宁。 陆北心下稍定,凝声道:“此事对顾兄可是有着妨碍?” “妨碍倒不至于,东岳大帝近百年来,虽行事越发刚愎,但碍于天庭法度……纵然顾某不予理会,也就是派人训斥两句的事情。” 顾林之毫不在意地一笑。 陆北眉头微皱,询问道:“顾兄,五岳帝君的其他四位,莫非也都发出了同样的谕令?” 若不是五岳帝君同时下令,想必这样的‘拉网式’搜索意义不大。 顾林之沉吟半晌,斟酌了一下言辞,冷冽道:“此辈得道于上古年间,势力根深蒂固……天庭也是如之奈何。” 陆北隐隐有些明白,眼前这位顾林之,应该是忠于玉帝正朔一方的地祗,眼睁睁地阐、截二教对于天庭权柄的渗透和私相授受很是不满。 不过一个疑惑悄然在陆北心中浮起,那位东岳帝君又是如何知道自己名姓的? 莫非是那位黄天祥被他斩杀之后,在天庭告诉其父的? 想来,这也算是唯一说得通的解释。 陆北此言不中,却不远矣! 三年之前,他在幽冥界闹出那般大的动静,又加之没有隐瞒自身名姓……纵然被酆都大帝特意封锁消息,使其不至于闹得三界尽知。 可总是无法封锁住天庭一应星官的言语,尤其随着时间流逝。 天罡星官在幽冥界被杀,在天书封神榜中消耗了数不尽的天才地宝,塑体重生的事情,自然被其父兄二人得知。 甚至,在阐教三代弟子当中,都引起了一段时间的热议,这陆北到底是何方神圣? 东岳泰山天齐仁圣大帝,位高权重,司掌幽冥界一十八重地狱的部分权柄,自然有着自己的消息来源。 得知陆北其名之后,便付出了一部分代价,得到了其他四岳帝君的帮助……在南赡部洲人道菁华之地,九州一百六十八郡搜检陆北其人踪迹。 哪怕仁圣帝君知道此举多半无功,毕竟陆北也可能躲往其他部洲,也可能隐姓埋名,也可能…… 但这些并不重要,这是一位爱护其子的父亲,能够唯一想到发泄心中烦闷情绪的方式。 灵境空间之内。 陆北又与东泽山神闲聊了几句,便出言告辞。 东泽山神微微一笑,也不强行挽留。 见陆北的凛然气息逐渐远去,东泽山神顾林之,收敛面上笑意。 自怀中取出一方做工精致、花纹华美的玉圭。 玉圭长一尺有余,宽三寸些许,通体青翠欲滴,此刻被一团五彩光晕包裹,形态灵异,端是不凡。 顾林之神情肃穆,探手一指,点中自家眉心,倏然灵台之中一道流光便向这方玉圭投去。 玉圭急剧闪烁几下,冥冥波动便被传输到天界一处莫名所在。 直到此时,顾林之方微微一笑,喃喃道:“陆北,地仙巅峰道行,却能斩杀一位星官,当真是一代人杰,希望能为陛下所用吧……” 他是玉帝在下界安插的亲信,如他这样观风南赡部洲的天庭密使,也不知多少。 毕竟,那位玉帝大天尊可是整整转修了一千五百劫…… 东泽山。 自陆北与山神顾林之上次相会已经过了五日,距离‘惊蛰’尚有三日。 一处无名洞府掩映在青黄交接的枯树和草叶之间,隐秘而又清幽。 洞府之内。 陆北盘膝打坐在一方杏黄蒲团之上,紧闭双眸,以神念仔细调理着自己的状态,为三日之后的奔赴雷海中……以今岁第一道纯阳雷霆淬洗元神阴滓,冲击神仙境界做着准备。 心神沉寂,无思无念。 纵然从东泽山神顾林之那里,意外得知八仙将要寻到此地,将要对他不利,也依然无法动摇他的心志。 惊蛰过后,他必成神仙! 神仙,就是昔年钟、李二仙在西涯山谋算于他,在零陵郡外追杀于他,所拥有的那个神仙道行…… 正文 第十七章 唯求一纵横 东泽山。 惊蛰,山中微雨。 天空乌云黑压压一片,沉闷而又压抑。 陆北一袭素色长衫,腰悬三生宝剑,站在山巅之上,神情沉默,不避风雨。 一道道住世地仙的强横气息,在广阔辽远的东泽山四野升起。 显然这些地仙是打着和陆北一样的主意。 其中以一位身穿杏黄色道袍,手持桃木拐杖的佝偻老者,气息最为深沉威严。 不过此人周身却有丝丝缕缕的灰黑死气缠绕,连站立的山石四周,本已吐出嫩芽的离离芳草,都是受到影响,焦黄枯萎。 陆北随意扫了一眼,心中便已断定,此辈定是卡在地仙巅峰多年,寿元将尽,在天人五衰降临之前想着拼死一搏,踏入神仙境界。 地仙寿有九千载,此辈显然是躲过金丹三灾的人物,想必来历不浅。 陆北并没猜错,这位老者是罗浮仙派的一位弃徒,在东泽山潜修多年。 道号,栖和真人。 这时,栖和真人似乎察觉到陆北凝视的目光,转过头来冲陆北善意地点了点头。 陆北微微一笑,做出回应。 继而抬头望向逐渐聚集变厚的黑色云层,目光闪烁不停,心中不由感慨。 东泽山神顾林之如何不会想到,他所言及的公事和私事,皆是和他陆北有着关联。 在旬月之前,他便有心血来潮之感,又结合着人教仙人来此…… 以陆北心智,其实不难推测这所谓的人教大能,或是唯一与他有仇的八仙。 当然,这多少有那么点儿‘总有刁民想害朕’的意思。 至于来自东岳大帝的搜检和追杀,也不能怪人家不是。 自己的儿子都差点儿被人干掉,愤怒也是在所难免了。 甚至于身为天庭正朔一脉的东泽山神顾林之,或许会将他的一些讯息传送给天庭方面,陆北都隐隐约约地觉察到了。 但这并不妨碍他对于东泽山神其人旷达刚直的良好印象。 毕竟顾林之明里暗里已经向他表明自己是天庭玉帝一脉的人,报告上去也是职责所在。 聪明人说话,难道还非要将话说透吗? 这些,陆北都能理解,但并不代表着他完全可以接受。 至于那些实在不能接受的人和事……就让他们灰灰吧! 一些麻烦想不通,就不用想,一些因果解不开,就不去解……直接把制造麻烦和因果的人,灰灰掉就是了。 三千大道,我只修顺心意;万般法术,我唯求一纵横。 天上人间,此去为纵横! 心念及此,重重虚空之上仿佛有着某种奇妙呼应。 “轰隆隆……” 苍穹之上,沉闷的雷鸣声突然响起,大雨倾盆而下。 陆北眸成淡金,望向天上已成黑城的乌云,目光平静而又冷漠。 一道金色流光闪烁,不,是十余道绚丽流光一同炽耀而上,穿过呼啸风雨。 这是无数心性坚毅的修士,于那纯阳雷海之中,寻求突破契机。 南赡部洲敢于向苍天借道的仙道修士,从来就不仅仅只有陆北一人。 …… 东岳泰山。 玉皇顶。 一座雄伟磅礴的宫殿隐蔽在松涛云海之中,漫天云雾四合,整个东岳泰山仿若仙境。 雨丝和着冷风,淅淅沥沥而下, 倏然,一道纯阳雷霆于天空炸裂,将殿前空地之上站立的钟李等仙神色各异的形容,映照得就是一片煞白。 张果手持先天灵宝【乾元五岳定星盘】,仍是在不断搜寻,最终星盘的金针,在泰山以西的东泽神山方向剧烈摇摆不止,似乎受到了某种干扰,不能稳定下来。 蓝采和见张果面带喜色,笑着问道:“可是有了眉目?” 张果还未出言回答。 这时,远处有着一道声如洪钟的笑声传来。 天齐仁圣大帝看着约莫四十多岁,身穿黑色帝王冠冕服,腰系青色明珠玉带,足踏登仙履,在几位仙吏曹薄的侍奉下,龙行虎步而来。 “正逢岁初,公务繁忙,怠慢了诸位道友,还请见谅。” 天齐仁圣大帝面容沉毅,威严凝然的方形脸膛上,挂着真挚爽朗的笑容。 天齐仁圣大帝司掌阴司一十八重地狱的部分权柄……作为天庭一方对于阴司的掣肘,逢此时此刻,的确是事务繁忙。 “帝君客气了。” 吕纯阳头戴一方白色璞巾,作凡间士子打扮,此刻背负一柄火龙剑,神色三分倨然,七分淡然。 天齐仁圣大帝对于吕纯阳言语之中的淡漠,也不为为忤,粗豪笑道:“诸位道友,我已知会过东泽山,招摇山,莲花山……一十三处支脉山神,将八十一重山岳之力放开不等,保证诸位道友行事无碍。” 南赡部洲东部诸山脉,以东岳泰山为尊,凡有八十一重山岳之力。 其余诸山或多或少,但俱不超过八十一重。 而天齐仁圣大帝作为一品地祗,在泰山法域范围,八十一重山岳之力加持,更是堪比真仙巅峰道行。 因此倒不惧已是真仙巅峰道行的纯阳真人。 之所以言语这般客气,不过是性情使然。 汉钟离微微一笑,接过话头,“帝君,贫道方才见帝君治下,各郡都城隍属下判官往来不断,却是何故?” “钟道兄有所不知……”天齐仁圣大帝言及此处,叹了一口气,就是将自家二子黄天祥被人‘灭杀’于幽冥界的事情说了一番。 天齐仁圣大帝与阴司勾连甚广,自然将一些不为人知的详情,讲述了出来。 铁拐李闻言,心头剧震,目光惊异,脱口问道:“陆北?” 难以置信,莫非世间当真有重名重姓之人? 尽管不愿相信,可从心底而言,铁拐李却认为,此陆北定是彼陆北。 “正是,”天齐仁圣大帝目露诧异,面带愁闷之色,“也怨天祥那孩子性情焦躁,不知隐忍,非要去幽冥界凑什么热闹。被人给斩了一次,真灵至今都被三生神意纠缠,痛苦难消……” 铁拐李无心听天齐仁圣大帝在一旁长吁短叹,而是转头和汉钟离交换了个眼色。 这陆北果然不能等闲视之……幽冥界北斗七星宫现世,他们也曾有耳闻。 若非当时修为不济,又加之受到文始真人所阻,说不得也去凑了个热闹。 那么…… 钟李二仙目光明晦不定,心中也说不出什么滋味。 不远之处,一袭磊落青衫、器宇轩昂的韩湘子和身穿荷花襦裙、挎着宝篮,圣洁明止的何仙姑,面上神情同样复杂莫名。 何仙姑俏脸罩霜,目光幽冷,一股莫名怒火在心头无端升起。 不想这个贼子,竟然以这种方式再次出现在她视野之中。 不过一个疑惑却齐齐浮在钟李韩何四位仙人的心头,上次在东海之时,陆北分明是元神道行来着,他又是如何凭借着微末修为在幽冥界……当真匪夷所思了。 至于一袭宝蓝色长衫,风流俊秀的蓝采和,清秀眉宇之间,一抹忧色久萦不散。 陆北,他二三十年前应是见过此子的。 哪曾想,一个苦苦求道的卑微少年,而今竟然成了他们的道途大敌。 唉……芝兰当道,不得不除。 只叹造化弄人。 这时天齐仁圣大帝看出眼前几位人教仙人神思不属,心中起了一层猜测,沉声道:“莫非几位认识那陆北不成?” 若是那陆北是什么人教弟子,今日他说不得就要拂袖离去,不给眼前这几位仙人面子了。 吕纯阳冷冷一笑,凛冽道:“如何不认得,贫道之徒便是丧于此等贼子之手。” 天齐仁圣大帝惊呼道:“竟至于此?” 吕纯阳面对天齐仁圣大帝的征询目光,并无出言解释之意,面沉似铁,一言不发。 倒是汉钟离张了张嘴,终究叹道:“我辈与此子有道途之争。” 一言既出,外间“轰隆隆”声响起,雷鸣电闪。 朵朵雨花噼里啪啦地落在殿前那几株芭蕉树上。 “诸位道友,找到了。” 张果神情振奋,手中所持先天灵宝【乾元五岳定星盘】发出剧烈的黄蓝二色光芒,那根粗若婴儿手臂的金针,最终稳稳当当地停在东泽神山方向。 正文 第十八章 一剑一白衣(求月票!) 东泽山。 雷声隆隆,风雨大作。 南赡部洲上空,仿若城墙巍峨陡立的重重雷池,绵延近乎万里之远。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闻仲,身后跟着雷部一应八位天君,神色淡漠地望向在巨大蛟龙一般翻滚不停的白色雷霆下方,那一道道住世地仙……向虚空奔涌而来的身影。 因为四大部洲必须同时降落今岁第一道纯阳雷霆,所以雷部众位天君皆是被派往四大部洲执行此项任务。 而九天应元普化天尊闻仲在神霄玉府中左右无事,索性就到南赡部洲上空巡视一番。 “神君,这些道人胆大妄为,捕捉纯阳雷霆炼宝修行,神君是否允小神派人驱逐?”天君孙良目露凶狠之光,试探着问道。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闻仲约莫五十多岁,头发虽然已经灰白,但精神颧硕。 威严刚正的面容上,一双眼眸明亮非常,尤其眉心一道竖纹,平添三分凝然气度。 闻听天君孙良言语,闻仲眉头微皱,摆了摆手,“此辈修行不易,既然近得纯阳雷池,就是全凭个人缘法,孙天君莫要太过苛厉了。” 天君孙良悻悻然地拱了拱手,恭谨道:“神君所言甚是,是小神鲁莽了。” 天君孙良未上封神榜前,也是截教诸仙之一,修的是上清仙法,参的是金丹大道。 而今在天书封神榜中绝了大道不说,还要受天庭驱策,随着日久,心中郁恨纠结,心性也就渐渐偏激了起来。 这时,四大部洲下方一应住世地仙,在暴虐的雷霆之海前各施手段,往来游弋。 不过大都是以幻级灵宝捕捉由雷海上空……那条绵延上万里的太古雷龙散逸而出的……仿若一条条白色小蛇的白色雷霆。 陆北踏入其中,冷冽目光逡巡半晌,也不顾旁人如何。 ‘三生’神剑出鞘,匹练光华几下炽耀,向那条仿若摇头摆尾的太古雷龙斩杀而去。 “啊……” 这时,一声凄厉的惨叫,突兀地响彻在虚空之中,惊悚诡异。 却是一位面容俊秀、身材挺拔的青年地仙,被纯阳雷霆之中的毁灭之气,勾动了自身金丹三灾的阴火之灾……内外交困之下,化作片片飞灰。 “那是……崂山派的上元真人?”一个手持三角杏黄小旗幻级灵宝,神朗气清的青衫老者目光微凝,确认了一下。 最终摇了摇头,冷笑道:“这上元真人贪心不足,未曾完全渡过金丹三灾就这般急功近利,有这陨落也不奇怪。” 上元真人作为崂山派此代最为出类拔萃的弟子,修道一百五十年便凝结金丹,八百五十年铸就元神,一千二百年成就仙道之基,可谓万中无有的人杰。 然而为了快速踏入神仙境界,不顾师门长辈苦劝,奔赴纯阳雷池。 终究于此刻陨落,当真可悲可叹! 忽然青衫老者眼角余光之中,一道凌厉剑光,倏然上扬。 转头正好看到执剑向雷池飞遁跃起的陆北,两道粗眉紧皱,冷哂道:“又一位不知死活……” “这人多半疯了。” 凡是见到陆北此举的地仙,无不是暗暗摇头,继而不再关注这等不知死活之辈。 “恩?” 青衣老者一双深陷眼窝的老眼,猛然睁大好似铜铃一般,惊异无比。 这…… 只见翻涌浪花的白色雷霆,几成一片无涯之海。 那位青年剑仙神情冷峻,发丝飞扬,白衣飘飘,一剑朔游而上。 雷海生明月,一剑一白衣! “轰隆隆……” 一剑出,剑光千百,流景扬辉,灿若星河。 或有晕光成轮,犹如一轮明月于无涯雷海上空倏然升起。 通体由道道纯阳雷霆构成的太古雷龙,本自在雷海之中徜徉,却被其人一剑生生斩去了一爪。 然而这掉落一爪还未四散逸开,便被陆北在间不容发之间,以先天灵宝炼妖壶摄来。 一道金色流光急剧闪耀,未等那条苏醒了雷之意志的太古雷龙发出咆哮,陆北便向万里之下的东泽神山飞去。 纯阳雷霆,到手! “这……?”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闻仲,目露震惊之色,收敛心神,沉声道:“吉立可在?” 天君吉立是一位看着年纪三十有余的中年,虎目阔口,面容刚毅,颌下蓄着密集短须,上前一步,抱拳道:“老师,吉立在此。” 昔年大商之时,吉立便是闻仲弟子,封神之后多年,仍是不改老师尊称。 闻仲轻捋颌下胡须,朗声笑道:“你去打听下,方才那位剑仙来自何门何派,切不得惊扰了此人。” 天君吉立抱拳言了声诺,便化作一道流光领命去了。 “此人竟然窃夺去了一丝先天雷之本源,倒是福缘不浅……”闻仲笑着摇了摇头。 先天雷之本源在大罗道尊之间又名【雷之道源】,是大罗金仙和混元大罗金仙才能涉足的领域。 三界之中在太乙金仙之间,流传着那位转世历千七百五十劫……三界之主,大天尊玉帝说过的一句话。 【一源成一轮,可以称道尊】 正所谓……人似树,道如轮! 这‘源’便是先天本源,道源。 而大罗金仙以下,自长生真仙始,开始在真灵之上烙印构成天地的基础本源……五行本源。 这所烙印的五行本源,也才不过是后天本源而已。 无人可以例外! 虽说三千大道,条条可证混元,但三界之中打算以先天五行本源证得己道人却多如过江之鲫。 然而成功者么? 寥寥…… 见下方雷龙紧闭的双眸隐隐有睁开之势,闻仲凛声道:“倒不能真让你给苏醒了。” 说着,额头竖纹猛然睁开,一道金色光柱带着玄妙的光晕,向那已然昂首怒吼的太古雷龙头顶投射而去。 太古雷龙摇了摇头,再次将巨大的头颅俯下,暴虐毁灭的气息也渐渐消失。 “神君,方才?”天君孙良见闻仲面色苍白,身躯微微晃了一晃,就是面带讶异地问道。 这时,不远处的邓天君忠、王天君奕、苟天君章、余天君庆、刘天君甫也渐渐围拢过来,皆是一脸关切地望向闻仲。 “汝等有所不知,”闻仲笑了笑,长出了一口气道:“若让这太古雷龙意志苏醒,下方一应道人必遭池鱼之祸尔!” “神君仁义无双,我等佩服。” 闻听此言,诸位天君面上露出恍然大悟之色,心底不由得对闻仲肃然起敬。 闻仲微微一笑,不以为意。 这条太古雷龙可不简单,上古之时,大荒以东居住一尊先天神祗,其名雷泽。 雷泽后在量劫之中陨落,其雷灵却为某位无上存在捕获,为了补全自身所修道轮,便成了这条太古雷龙。 当然,这雷龙也不过是先天雷之本源的具现化罢了。 恩,那位无上存在,道号鸿钧。 当然,雷泽也并非没了一线生机,其真灵转世,最后成了而今天地六御之一的勾陈大帝。 此刻的陆北浑然不知自己的举动,已经引起了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的注意。 东泽神山。 一座无名洞府之内。 陆北神情默然,眉头紧蹙,心中暗道有惊无险。 方才若非先天至宝昆仑镜在灵台护佑于他,金丹三灾极有可能提前一同爆发,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昔年方寸山学艺之时,须菩提祖师曾对猴王言:“此乃非常之道,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丹成之后,鬼神难容……虽驻颜有术,但到五百年后,必有雷灾打你;又五百年,阴火烧你;再五百年,赑风吹你……” 三灾利害,可避不可抗,实在可畏可怖。 “咦?” 一股心悸之感突然袭上陆北心头,陆北心神投入昆仑镜之中。 挥手向虚空点去,自灵台之中射出道道蓝紫镜光,在眼前形成一面蓝光澄莹的镜面来。 陆北目光渐渐阴沉,语气森然道:“果然如此。” 正文 第十九章 道友请留步 一座无名洞府。 光线熹微,清风微凉。 通明镜光之中,人影来回攒动。 正是与陆北性命交修的先天至宝昆仑镜,在他初步炼化第一重七道先天神禁之后,可以使用的一个不大不小的威能。 万界尚可镜照,何况人教仙人乎? 只见不太稳定的一面影幕之上,七位衣衫不同、有男有女的仙人驾着各色祥云,迤逦而来。 镜面之中的纯阳真人吕岩,一张俊逸出尘的面容上,两道剑眉倏尔一皱,似乎对来自莫名虚空的窥视心生了感应。 陆北挥手撤去对他心神消耗颇大的昆仑镜光,口中喃喃道:“倒是警觉。” 心神动处,洞府之内人影杳杳,已进炼妖壶中。 “恩,这是怎么回事?”面带喜色的张果老,本来正拿着【乾元五岳定星盘】四处探寻。 突然先天灵宝【乾元五岳定星盘】中间的金色指针剧烈摇晃不止,如陀螺一般转来转去,难以稳定。 “张道友?” 闻听身旁动静,蓝采和连忙投来征询目光。 这时,钟李二仙也是面露好奇地望向张果老和蓝采和二仙。 心道,又出了什么事情? 张果老将先天灵宝交给蓝采和,“道友,你且来看。” 蓝采和接过定星盘,投入神念,半晌之后,凝声道:“或许是受到了先天灵宝的干扰。” 事实上也只有同属先天的灵宝才能稍稍干扰到定星盘。 “这北鹿一介魔头,何德何能拥有先天灵宝?”张果老愤愤不平道。 想他等人教仙人也无资格享用先天灵宝,这北鹿血魔哪来的机缘福泽? “北鹿,北鹿……” 不远之处的铁拐李手拄灵宝扁拐,目光湛然幽深,口中喃喃不停。 “贫道明白了。” 两道苍老声音几乎在同时响起。 韩湘子和何仙姑二人面露惊异,将探寻目光投向钟李二仙。 就连吕纯阳真人也是转过头来,“两位道友?” “还是由李道兄来说吧。”汉钟离如婴儿的脸膛,红润似霞,但此时的神情却不大好看。 “诸位道友,这北鹿真人,莫不是陆北?” 铁拐李此言一出,吕纯阳真人目光陡然锐利无比,周身散逸而出的道道凌厉剑气隐隐似在切割虚空。 “当真?” 纯阳真人额头上的青筋跳了几跳,心中杀机如潮暴涨。 汉钟离面带怅然,目光悠远,叹了一口气,“除了此子,还能有何人敢与我辈为难?” 身穿一袭荷花绣罗襦裙的何仙姑,目光幽幽,圣洁如玉的面容上,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怒意。 “陆北……还真是阴魂不散啊。”何仙姑藏在衣袖中的纤纤素手都在轻轻颤抖。 韩湘子一脸关切地望着玉容罩霜的何仙姑,嘴巴张了几张,终究是没有将长久以来压在心中的疑惑问出。 “我当此子何以修道如此之短,竟有东海之时的元神修为,想来定是入那魔道了……我等绝不可再让此子为祸世间。” 铁拐李神色阴沉,右边臂膀之下所拄的那柄扁拐灵宝,心随意动,莹莹宝光一闪而过。 唯有魔道神通才能让一个普通少年,在短短二十余年中踏入元神道行,也唯有魔道神通才能令其神通惊世…… 除此以外,没有第二种解释! 至于先天灵宝稍稍干扰了【乾元五岳定星盘】的定位寻迹之能,想来便是那件他以前曾见的莲台之宝了。 竖子,自从成了他们道敌后,当真好运道! “蓝道友,如何了?”纯阳真人面带冷意,飞遁到正沟通先天灵宝【乾元五岳定星盘】的蓝采和身旁。 直到此刻,吕真人才算将这件陪同张果老……追杀北鹿血魔的事情放在心头重中之重的位置。 并非是纯阳真人心性凉薄,不念同道之谊……而是区区一位北鹿血魔,就让他们七仙同时出动,实在是有那么点儿大动干戈之意。 不过,毕竟事涉张果老被人毁去肉身这等重大事情,纯阳真人又唯恐张果老和蓝采和二仙,不敌北鹿魔头手段变化多端,遭了算计。 为了以防万一,纯阳真人仍是来了,却终究不想有着这般意外收获。 蓝采和抬起头来,神色凝重道:“此子就在东泽神山,不过在几千里之广的东泽山的具体某处,却是不得而知。” “东泽神山?” 纯阳真人吕岩也不废话,施展出太乙剑遁,尚有百里之遥的东泽山顷刻赶到。 一双如星辰明亮璀璨的眸子,陡然射出两道粲然白光,就是向占地方圆数千里的东泽山俯视而去。 过了一小会儿,其余六仙也渐次赶到。 “此人多半用着那件先天灵宝隐匿了。”汉钟离手摇风雷蒲扇,望着莽莽草木如烟葱郁的东泽神山,断言道。 “两位道兄,那陆北应是在此地无疑了。”蓝采和将手中的先天灵宝暂且递给张果,指着远处一片绵延峰头,对钟李二仙轻声言道。 纯阳真人吕岩冷笑一声,“东泽山神,还不出来一见……” 锐而无挡的庚金法力裹挟着神念传音,穿破重重虚空,向东泽山神顾林之所在灵境之中而去。 山野风声呜咽,鸟兽噤若寒蝉。 一道黄色流光在远处山顶升起,东泽山神顾林之此刻带着两名红袍主薄,在虚空之中,施了一礼,笑意不减地道:“诸位上仙,寻小神所来何事?” “东泽神山可有一位唤作陆北的散修逗留于此?” 纯阳真人也不客气,直接对着眼前这位堪比天仙道行的三品地祗,出言询问。 至于自承身份? 来之前,东岳大帝已向所辖山神告知七人容貌,令其等全力配合,他倒不相信这山神不知道他们七人来历。 “回禀上仙,东泽神山东西绵延三千余里,南北横跨六百里,小神尚不知有陆北其人。” 顾林之心中虽疑惑那位陆兄不知怎么又招惹了这些人教大能,但此时也只是推脱不知。 显然,先前那些酒水也不是白喝的。 吕纯阳面容微沉,凛然喝道:“东泽山神这是要以言相欺贫道么?” 随着主人心意,身后火龙仙剑轻吟一声,杀机遥指东泽山神顾林之。 顾林之神色微顿,灵台之上突然现出一枚山神印玺,道道黄光垂条而落,将其人给牢牢护佑住。 “小神法力低微,比不得诸位上仙神通广大,法力无量,还请诸位上仙自便就是。”顾林之面上笑容敛去,微微拱手道:“小神还有要务,就不奉陪了。” 说着,兀自带着两位红袍主薄转身离去。 若是先前只是下意识地对吕纯阳的倨傲态度有所不喜,又加之与陆北的一些交情,才随口出言隐瞒踪迹。 那么于此时此刻,顾林之是真得怒不可遏了。 人教仙人,跋扈如此,浑然不把天庭威严法度放在眼里。 此辈,当诛于斩仙台! 说着,东泽山神顾林之,便带着手下两位红袍文吏,打算回转山神灵境。 他倒不信,此辈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斩杀于他,攻入山神灵境。 “东泽道友请留步……”汉钟离面上挂着笑意,正待唤回东泽山神顾林之,再次细说一二。 然而……在此方神话世界,道友请留步这种话,实在是不能乱说的…… 正文 第二十章 死上几个人 “东泽道友请留步……” “蹭。” 清灵激越的声音突然响彻九霄,漫天雨雾都为之一顿。 “道友还有何言……汝敢?” 东泽山神顾林之面色大变,冷喝道。 然而话音还未完全出口…… 吕纯阳神色冷然,目露滔天杀机,火龙剑心随意动,出得三尺剑鞘,庚金之气混合着炽烈火光,在虚空之上摇曳斩过。 “噗嗤。” 一颗大好头颅带着难以置信之色,打着旋儿就是飞将出去,由香火神力构成的金色神祗之血,淋漓而落,惨烈难言。 头颅之上,顾林之被符召包裹的阴神还未逃出,便被猛然爆发的火行本源给焚烧一空,化作片片劫灰落下。 山神印玺散发出的戊土黄光,分明抵挡不过一瞬,就被这火龙剑光攻杀一空,实在不堪一击。 东泽山神顾林之,陨落! “吕道友,你……”汉钟离面上笑意还未散去,就是化作苦涩,呐呐道:“道友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蓝采和与张果老二仙都是目露震惊,心神大乱。 这么一位堪比天仙道行的山神,就这般被当场格杀了? “事关道途之争,不死上几个人,如何能行?” 吕纯阳神色严峻如山,一袭白袍迎风猎猎作响,冷冽似刀的言辞,仿佛一阵冷风刮过几仙的耳畔,令其等不由得神情肃然,心生惴惴。 纯阳真人这话却是一点之不错,道途之争又不是请客吃饭,不死上几个人如何能行? 古今素来成大事者,就没有不见血的…… 一点时刷新,陪大家修仙。 敖兮转而变作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儿,笑嘻嘻地拉着陆北,分开水路,眼看就向龙宫而去。 这时,一队由鲶鱼将军带队的持枪水卒听到声响,分开水波正待大喝,见到敖兮,身上冰冷甲叶碰撞,半跪于地。 齐齐抱拳道:“我等参见小公主。” “平身吧。” 敖兮绷着小脸,扬起酥软小手,随意摆了几下,便拉着陆北的手向龙宫跑去。 陆北摇头一笑,也不去看神色惊异的鲶鱼将军及其部属,随着敖兮的拉扯,向东海龙宫飞去。 东海龙宫前殿之中。 这时,只听爽朗的声音依稀传满大殿。 “贤侄,好不容易来一回,不在此地多住几天么。” 东海龙王敖广坐在宽大精美的龙撵之上,脸上一点也看不出不久前,被人拿走定海神针这等功德灵宝的郁闷之色。 反而此时正笑意不减地向下首的石椅上坐着的年轻人道。 那年轻人剑眉朗目,器宇轩昂,身穿一袭玄色灵纹战铠,气质英武不凡。 正是西海大太子敖摩昂。 “伯父,小侄此次来东海并非散心游玩,却有关于小侄修行的要事相求伯父。” 摩昂太子淡淡一笑,站起身来,神色郑重地拱手道。 “哦,贤侄暂且坐下,说与本王听听。” 敖广心下一动,就是正襟危坐道。 见摩昂太子如此煞有介事,他不由得不为之严肃对待。 盖因,在他四海二代龙族之中,唯独敖摩昂天资卓伦,实力不凡。年纪轻轻便已经是一行本源圆满的长生真仙了。 敖广至今还记得天仙修为的摩昂太子,昔年曾与江河龙族一脉的洞庭湖龙君元章之女元菡瑜,称为龙族双杰。 可这才过了多少年。 摩昂贤侄已经是真仙强者,而且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竟然还要冲击二行真仙巅峰境界。 说来,还有一件陈年旧事,此时在敖广心头悄然浮起。 当时,他曾向洞庭龙君元章,提出四海江河龙族两家亲上加亲……让元菡瑜与摩昂订下婚约,可惜被洞庭龙君元章以高攀不起为由给拒绝了。 什么叫高攀不起? 昔年你元章初成真仙,在洞庭湖龙君之位上立足未稳,上赶着将长女嫁给南海二太子时,也未见你说什么高攀不起。 可见彼辈与凡间的读书人交游多了,那一套虚言推诿的把戏都给学来了。 当然也幸亏洞庭龙君元章这头犟龙拒绝了这门亲事。 才不至于让福缘不济的元菡瑜耽搁了摩昂贤侄的前途。 这些微妙心思在敖广心中一一闪过。 这时,摩昂太子微微压低声音道:“伯父可曾听过极阳金乌帝流浆。” 敖广朗声笑道:“如何不知,听说此物有洗炼真灵之效,对我辈真仙烙印本源可有奇效。怎么,贤侄也有心向南极仙翁求取此物吗?” 摩昂太子微微一笑,凝声道:“近日,小侄在烙印木行本源第七层之时,方觉真灵无以为继……因此正有此意。” 敖广奇道:“以贤侄资质,不应该啊,莫非贤侄打算……” 说到此处,见敖摩昂目光熠熠地望向自己,笑而不语。 敖广目光微凝,长叹一口气道:“后生可畏啊。” 摩昂贤侄,定是寻到了足以烙印第三种本源的天才地宝。 这才想着借助极阳金乌帝流浆洗炼灵性,尝试冲击三行本源小圆满之势流转的金仙境界。 此事大有可为。 “此事关乎我龙族大计,贤侄的意思,伯父明白了。” 敖广爽朗笑道。 东海向来多奇珍异宝,他四海势力虽与那南极仙翁关系不深不浅,但只要在南极仙翁诞辰宴会之上献出重宝贺礼。 南极仙翁大喜之下,给摩昂贤侄赐下一滴极阳金乌帝流浆,想来也不是难事。 就在敖广与摩昂太子二人慢慢商议应该取何物,才能让见识不凡的南极仙翁动容之后,赐予摩昂太子极阳金乌帝流浆时。 后殿方向,隐隐传来一阵兵器碰撞之声,间或有哭闹冷喝之音。 敖广眉头微皱,喝道:“何人在外喧哗。” 鳜都司这时忙自殿外走上前来,躬身施礼之后,神色讪讪道:“启禀王上,是小公主带着一个人族闯进后宫,被四公主给拦下了。” 敖广怒道:“兮儿这孩子,整天胡闹。” 摩昂太子哑然笑道:“伯父,兮儿表妹少女心性,不必太过苛责了。” “走,贤侄,陪我看看去。” 敖广重重放下手中蟠龙碧云酒樽,盛满的琥珀冰寒光酒液溅出桌案。 敖广大袖一挥,负手大踏步地向殿后走去。 摩昂太子微微一笑,也是随后跟上。 此时,龙宫后殿一处玉阶之下。 一火红,一雪白两道剑光剧烈闪耀,周围玉树琼花阵阵为之激荡飞起。远处一些在廊桥玉柱之后观战的贝女、蚌精更是目眩神驰。 陆北执剑而立,神色冷漠地望向前方的女子。 这女子一袭火红罗裙,眉宇冷肃,眼中带着腾腾煞气,掌中握着一柄火云剑,正对自己怒目而视。 “淫贼。” 陆北眸光微眯,掌中三生剑倒转,匹练光华吞吐不定,冷笑道:“姑娘,你左一句淫贼,右一句淫贼。陆某倒想问问,陆某淫你什么了。” 女子闻听此言,神情错愕无比,继而柳眉倒竖,一柄火云长剑红光摇曳,法力如长龙激荡,火光灼热腾腾,就是向陆北刺来。 原来方才陆北不明就里,被一脸兴冲冲的敖兮拉着手,参观着龙宫景致,不想怎么的就走到了这后宫之中。 陆北来到后宫之中,听到莺莺燕燕之声遥遥传来,心知大觉不对。 背后那柄火龙剑轻吟一声,出得剑鞘,最终落于掌中。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俊朗如玉的面容之上,闪过两抹异样的酡红。 正文 第二十一章 三花金银铅 炼妖壶中。 风和日丽,春光明媚;翠竹环绕,黄鸟啼鸣。 一道青年的身影,于碧湖之畔的磐石上端坐,仿若与磐石成了一体,五彩光芒染遍了其人身后半边苍穹。 清风徐来,水波微兴。 陆北灵台上空,突然现出半亩方圆的庆云来。 至于那道一尺七寸高的玄色元神小人,通体密密麻麻的金纹符箓隐隐浮现,徐徐如生……其间更有道道白色流光盘旋飞舞,噼里啪啦个不停。 金芒和庆云乍现,这分明是阳神炼成之后的天生异象。 阳神者,出窍可神游太虚,上入九天无踪,下潜幽冥无迹;如人新生,能饮酒水、食五谷而无碍。 至此境者,神明自生,寿三万载,方勉强道一句神仙。 突然,一双惊喜眼眸睁开,两道电光自瞳孔向虚空激射,直至三丈之远。 陆北面带讶异之色,口中喃喃道:“好一道纯阳雷霆。” 他不知其他人以纯阳雷霆淬炼元神的结果如何,但他……陆北元神小人抬起手掌观看,丝丝白色雷霆在指尖游走不定,散发着毁灭和暴虐的强横气息。 陆北神情疑惑,“这气息,莫非是雷之本源?” 摇了摇头,便不再多思。 阳神既然已经炼成,此刻便可着手凝聚三花,固其神体。 唯有如此,阳神方不是风间柳絮,雨中浮萍。 再次沉寂其中,三花聚顶的法门如水一般在心神之间流淌而过。 阳神道道金光绵延如丝,在虚空之中循着某种玄妙轨迹,生生流转不息。 忽而…… 一朵金色莲花虚影徐徐展开,流光溢彩,绚烂夺目。 其形也,初不过盈尺许,而后倏然成半丈、一丈、两丈、三丈,直到三丈三尺三寸方止。 “轰……” 此声无鸣,绝非人耳可以捕捉。 金色莲花虚影猛然凝实,在陆北元神小人上空安居下来,继而垂落万道金光,与灵台之上的庆云遥相呼应。 神之金花,凝! 就在这时。 白虹横贯,气光共晕。 这是自陆北身后阴阳五彩气流之中,分离而出的元始之气。 “哗……” 气流如百万溪流汇聚成海,在虚空搅动云气翻涌上下,一朵白莲虚影,澄莹通明,在元气海洋之中左右游荡。 不大一会儿,元始之气恰似百川到海,白莲虚影同样渐渐凝形,色泽如银,水光涟涟。 气之银花,凝! 与此同时。 陆北灵窍空间之中,血色晶璧如沸水蒸鼎,丝丝缕缕的白色热气自灵窍之中溢出,气清而升,向虚空飘去。 “咚……” 仿佛战鼓擂起,沉闷有力;铁骑滚滚,惊涛骇浪…… 精之铅花,凝! 精气神三花飞入陆北元神小人上空,据天地人三才之位,又与他灵台之上的庆云勾连成势,浑然天成,牢固不可撼动。 此正合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之意。 最终,元神小人化作一道玄色流光沉入灵台之中。 而盘膝打坐在大青石之上的陆北霍然站起,一袭白衣如新,发丝无风飞扬,周身气流鼓荡,涟漪生水,仿佛要羽化飞升离去。 忽闻远处竹林飒飒,其音潇潇……近处碧波幽幽,水声潺潺。 他不觉心生无限欣然之意,眸光熠熠闪烁,淡淡一笑,久久不语。 此心光明,亦复何言? 所谓朝游北海暮苍梧,不老长生是神仙……终至此境,而今除却一股自心底油然而生的愉悦萦怀之外,再无其他。 陆北心念及此,微微一笑,抬头看天,倏然眉头深锁,目光深沉幽邃。 身形几次闪烁,便已经来到炼妖壶外,将炼妖壶托在掌中,心神忽觉惊异无比。 “陆北小儿,给贫道滚出来……” 凛然大喝,声震山林。 “轰隆隆。” 火红炽耀剑光和着锐利庚金之气,向临时开辟的洞府斩杀而至。 陆北冷笑一声,于无尽碎石尘土之间,层层而上,纤尘不染。 脚踏先天灵宝灭世黑莲,闲庭信步一般,踏出飞裂的山石之外。 无尽虚空之上。 唯一人执剑,白衣而立! “蹭。” “吕道友,别来无恙乎?”陆北居高临下地俯视下方踏临虚空的吕纯阳,又环顾了其余三个方向的六仙,冷声言道:“阵仗不小,当真不愧人教手笔。” 耳边听着陆北的讥讽言辞,吕纯阳神色阴沉,冷冽目光先是在陆北脚下的那座灭世黑莲之上停留片刻,继而身形闪烁,飞上虚空,面对陆北,杀机遥遥锁定。 “果然是你……”张果老一脸惊怒之色,目露怨愤光芒,狠声道:“魔头,你害贫道失去肉身,今日却是你死期至了。” “陆小友,贫道实在未曾想到有今日,你竟然入了魔道……” 汉钟离轻摇‘风雷蒲扇’,望着陆北的目光倍加怜悯,不停地摇头叹息道。 纵然当日在蓬莱仙岛,陆北斩杀纯阳真人的亲传弟子刘海,进而成了他们道途之上的大敌……于汉钟离而言,对陆北的看法也不过是心思复杂,难以指摘。 毕竟斗剑各安天命,纵然陆北当日行事偏激一些,他也是能够稍稍理解一二的。 毕竟当年,他们之间因果颇深,恩怨难言。 恩,因此,汉钟离就存着灭杀陆北之后,放其真灵转世的心思。 然而此刻么? ……不存在的。 唯形神俱灭,方能涤荡寰宇,扫清海内。 蓝采和清秀眉宇之间带着一丝缅怀之色,面上神色莫名,长叹一声,“道友,若听贫道当年不如归去之言,何至于走到此等地步……” “陆北,束手就擒吧,韩某尚能……” “几位说够了没有?”陆北冷笑一声,打断了韩湘子的话语。 三生神剑在手,面对七仙隐成的围攻之势,浑然不惧,轻弹三尺如水剑锋,“诸位事到临头,还要惺惺作态,实在令人作呕。” 他得先天至宝护佑,进退自如,又有何惧? 至于稍后,能不能灭杀掉一两个,这事儿……得看运气。 “若你以为可以凭借着初入神仙之境……和御使着一件先天灵宝,便能有恃无恐,那么,你今日必死无疑。” 吕纯阳神情冷漠而平静,握着火龙剑的手臂,青筋都为之根根凸起,却是不疾不徐道。 一件残缺的先天灵宝而已,竟然成了此子的依仗。 当真井底之蛙,不知金仙级攻伐斗战之能的恐怖威力。 纯阳真人自然不会知道,在北俱芦洲之时,陆北何止见过金仙级的攻伐斗战。 闻听纯阳真人之言,钟李二仙这才发现,不到三年,自东海一别,此子已然自元神道行而至神仙之境了。 这等修炼速度…… 闻所未闻。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天色仍昏沉 东泽神山。 风雨虽稍住,天色仍昏沉。 何仙姑圣洁如玉的面容上,幽冷如霜,望着陆北的眼神,有着说不出的恨意。 此人对她,不,转世之身所作的‘禽兽’之举,她……不将其人抽魂炼魄,难解心头之恨。 其实,此界凡有所成的女仙多半……不是心性高傲,便是性情清冷,对男子不假辞色。 至于所谓小家碧玉,对男子百依百顺……不存在的。 恩,凡间闺阁女子倒是一抓一大把。 严格说来,那种女子,在掌握了强大力量的女性仙人群体中……也并不是没有,而是罕见。 至于所谓性情唯有高傲云云,于何仙姑而言,纵有温婉如水,微风轻抚,又怎么会展示给陆北这等曾经坏她贞洁的贼子看? 何仙姑是心地善良不假,可她又不是真的圣母。 的确此女自得道至今,也不知救治过多少饱受疾苦的凡人,也并非都是惺惺作态,为了人道功德。 但对于陆北,她眼中的‘淫贼魔头’,难道还要带上一顶原谅帽……再玩什么以身饲魔的慈航妓寨戏码? 不说陆北实力没到那一步,就是堂堂仙人也不会患上什么斯德哥尔摩症。 事实上,对于一位被强行侵犯的女性仙人,只要拥有完整而又不可泯灭的独立意志,就永远不可能爱上施暴者。 因为来自灵魂的耻辱和煎熬不会允许。 当然,也不仅仅是局限于女性仙人了。 这也是陆北纵然在被某位无良真仙逆推之后,尽管从生理感官而言,恩,还有点儿爽。但仍是杀机不减的原因……心里不爽,如之奈何。 “陆道友可曾知道,东泽山神顾林之因为替你隐匿行迹,已经死于我辈之手了。” 铁拐李望着陆北的目光,平静得出奇,甚至还罕见地对陆北以‘陆道友’相称。 但这番话语中的险恶用心,却是不由得令人心寒。 铁拐李一双老眼之中,两道湛然目光直射陆北脚下那座三品灭世黑莲,心中不知为何,却是升起了不安之感。 他直觉,此子可能还有着隐藏手段,因此打着此子初入神仙境界,心境未稳,动摇心志的主意。 果然,在铁拐李眼中就是见得陆北眉头紧皱。 “诸位以为吃定陆某了?”陆北冷冷一笑,平静无波的面容上,那一双冷冽眼眸之中,却有着莫名神采无声流转。 显然东泽山神顾林之的陨落,并未如他所表现的那般风轻云淡。 “呼风,唤雨。” 一声冷喝响起。 天地之间,股股赤色流风平空而生,间或有漫天黑色雨花飘落而下。 死寂的气息,充斥了整个东泽神山。 正是第一重境界的赤风墨雨术。 颗颗斗大的雨花,成千上万,向站在天地人三才之位的六仙打去。 见得此景,何仙姑玉容神情微变,凝霜皓腕之上,真级灵宝翠玉须弥宝环祭出,流光成线,青色毫光将眼前朵朵墨色雨花抵挡在外。 韩湘子也是目露凝重之色,玉箫连连上下挥舞,气流自箫孔之中激射而出,同样向这颜色奇怪的雨花攻杀而去。 “蹬蹬……” 一道人影踏破虚空重重。 正是韩湘子,此刻已然面色惨白,闷哼一声,口鼻有着如注嫣红鲜血流下。 “扑簌簌。” 持着玉箫灵宝的手臂衣物片片而落,墨色的流风在肌肤之上,吹出阡陌纵横的血痕。 这赤色流风竟然能伤到韩湘子的神体。 诚然,以韩湘子初入神仙境界,对于抵御天仙巅峰级的神通,哪怕只是其中一部分威能,仍是有些吃力的。 倒是何仙姑身形不进反退,一袭荷花绣罗襦裙,身姿翩跹,圣洁明丽的玉容,杀机冷罩。 却是面对陆北心绪激荡,连帮衬韩湘子的事情,都被其抛之脑后了。 “噼里啪啦。” 汉钟离摇头一笑,手中那柄‘风雷蒲扇’向面前仿若利箭飞至的点点雨花,挥舞而去。 风雷蒲扇不愧是后天灵宝,在汉钟离天仙修为的发挥之下,已然将其威能完全施展了出来。 风声与雷鸣几乎同时响起,白色雷霆在扇子之上爆散开来。 而眼前赤色流风所裹挟着的墨色雨珠倏然一顿,继而向陆北……倒卷而去! 汉钟离做完这些,淡淡一笑,也不去追击围攻陆北,静静等待着纯阳真人出手。 纯阳真人作为半步踏入金仙门槛的存在,报自家弟子之仇,难道还需要围攻吗? 他们几位只要压阵,防止陆北逃走即可。 远处的蓝采和目光微沉,手中则是祭出那件快板真级灵宝,在虚空搅动层层云气,刹那之间,丝丝缕缕清光四逸开来,迎向墨色雨花。 “嗡……” 快板真级灵宝似乎不敌,在空中迅速打了个转儿,便再次飞回落于蓝采和掌中。 蓝采和面色惊异,微微抿唇,也不再出手。 这时,一件渔鼓灵宝,倏然张开,将剩余的雨珠和流风抵挡在外。 正是和蓝采和站在一处的张果老。 诸仙不由心生冷然,忙是将气机牵连一处,防止被陆北突破封锁,逃遁而走。 “何道友,为何不照应好韩道友。”铁拐李面色焦虑,心中虽暗恼何仙姑擅自出动,但此刻已经飞至韩湘子身旁,取出一颗黄芽丹药,递给韩湘子,“韩道友,且服下。” 韩湘子也不推辞,伸手接过疗伤丹药,目光冷漠,心生愤慨。 本在东海之时,韩湘子便是以地仙境界不敌陆北之手,而今同为神仙道行,又这般…… “吟……” 火龙剑如一条神骏的火龙,自青冥腾起,快速斩落。 纯阳真人吕岩此刻终于雷霆出手,手持火龙剑向陆北迎头斩去。 火光耀世,杀伐铮铮。 陆北神情凝重,方才一击已经试探出了六仙的战力。 五位天仙,一位神仙。 果然,眼前这位纯阳真人才是大敌。 心念及此,脚下三品灭世黑莲倏然涨大,黑色莲影在一刹那间就蔓延了身后半边苍穹。 说着,看也不看吕纯阳,便向韩湘子和何仙姑二仙所在方位杀去。 此刻唯一能有机会斩杀的也就仅有韩湘子和何仙姑二人了。 身后,火龙剑和灭世黑莲交击一处,震耳欲聋。 陆北身躯微微一震,灵台神识之中仿若炸裂一般,面容惨白,眼眸却倍加明亮。 也不召回先天灵宝灭世黑莲,仍是以神念遥制缠斗纯阳真人。 于不经意之间,扬起的三生神剑倏然向面前之人挥斩而去。 正是那位逆势而上,难以按捺住向陆北出手之意的何仙姑。 两道身形倏然交错而过。 原本神仙巅峰一击的斩念,在陆北此刻神仙道行的法力加持之下,隐隐有着天仙一击的威力。 何仙姑冷笑一声,祭出手中真级灵宝【怜花七情宝篮】,七彩之光升起,将那凌厉飞扬剑气的随意抵挡在外。 然而…… “砰。” 一道全身被彩光包裹的俏丽人影,晶莹玉容一片惨白,如水眼眸之中仍是带着难以置信之色,向虚空激射飞去。 鲜血淋漓而落,气息虚弱至极。 道道血色掌印虚影,在四方虚空久萦不散。 正是初成的【涅真】血印打破了何仙姑手臂佩戴的真级灵宝,翠玉须弥宝环所形成的清光防御,最终落在何仙姑身上。 可惜,却被另外一件彩衣防御灵宝护佑余威。 陆北眸光森森,冷哂道:“不想还有着一件防御灵宝。” 方才他故意接近此女,就是打着近战攻伐,一印击杀的狠辣心思。 为了以防万一,甚至选择了虽然还未完全去除隐患的第二式血印,涅真印。 天仙巅峰级神通,堪比弱一点的真仙一击。 但此女身上的这件防御灵宝,倒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何仙姑美丽的雪肤容颜,除却流露痛苦之外,望向陆北的眼神已然满是怨毒之色。 于此女而言,这怨毒之色可谓生平仅有。 毕竟生死之间,谁能坦然视之? 何仙姑秀眉紧蹙,只觉五内俱焚,灵台传来阵阵晕眩之感,玲珑娇躯都在颤抖。 不过此女愣是连哼都没有哼一下。 正文 第二十三章 不是涅真印 东泽山。 天色漆黑如墨染一般,天上只有几个稀疏的星子,正在努力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何道友?”汉钟离神色大变,忙是飞遁过去,也顾不得男女之防,就是抓起何仙姑的欺霜赛雪的手臂,输入法力,凝声道:“何道友,莫要乱动。” 何仙姑面色苍白柔弱,螓首低垂,身上那一袭白色荷花裙前胸已然一片血污。 方才,她后背中了一掌,此刻体内已然犹如翻江搅海。 放出神念稍稍感知,不由得心中就是一寒。 在那威力绝伦的一掌之下,纵然有着两件真级灵宝稍稍削弱威力,仍是让她浑身近半骨头碎裂成粉。 若非早就成就神体,踏入天仙境界,后果不堪设想。 何仙姑紧紧抿着苍白的唇,一双眼眸死死地盯着远处陆北那张冷峻的面容。 弯弯秀眉之下,眼眶隐隐发红,星星点点的光芒闪烁不停,但终究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自万年以前,她以十岁幼女之身,在冰天雪地中与狗争食,这眼泪就再也没有流过一滴。 苟活一世,一朝得遇仙人传法,苦求长生,发大宏愿,转世历情劫……虽不敢言全然无错,但对于和她苦苦纠缠的陆北,她自认问心无愧! 大道苍茫,她已是天仙,为了长生,为了普渡疾苦世人,难道就委屈不了你一个陆北? 纵然是实力强横的仙人,然而终究是一个女人,此刻身受重创,气息虚弱,也难免升起一股脆弱无助之感。 其实这一切说来极慢,实则不过发生在一瞬之间。 快到甚至于……在吕纯阳眼角余光之中,见到何仙姑被陆北掌印神通打飞出去,他才刚刚将先天灵宝三品灭世黑莲的封锁突破。 “好魔头。” 吕纯阳白净面容之上,惊怒交加,掌中火龙剑挥斩,道道炽耀火光,灼烧虚空。 陆北眉头微皱,飞快地撇了何仙姑一眼,见一旁的汉钟离手持风雷蒲扇神情警惕,知道再与其等纠缠片刻,定然遭到吕纯阳的绞杀,心中不由暗道可惜。 就在这时,果然感受身后剑气拦腰而斩,陆北心头微沉,眼眸狠辣之色一闪而过。 身形连连闪烁,无距神通被其疯狂施展而出,便向暗自戒备的铁拐李和韩湘子二仙遁去。 “哪里逃?” 吕纯阳怒吼一声,只觉已经出离愤怒,此子先是以先天灵宝拖住他,又毫不恋战,便向实力稍弱的韩湘子和何仙姑两位道友冲杀而去。 不想,其人在这般不利的局面之中,尚能找到一线生路……这攻伐斗战意识完全不亚于他。 又见得陆北施展遁光向铁拐李和韩湘子两位道友攻杀,其迅难察,不由得心生惊异。 心念及此,再也不敢小觑。 只见原地一团通明剑光轰然爆散开来,吕纯阳将剑光化遁神通施展,以不逊色于陆北的速度,向其追击。 短程闪遁神通,可不仅仅只有他陆北会使。 陆北心生警兆,不过仍是不减其速,在层层叠叠的虚空之中……那一道白衣身影,带着一往无前之势向韩湘子和铁拐李二仙冲去。 不仅如此…… 突然,朵朵金色火焰自虚空生出,继而变作根根火枪从九天落向纯阳真人,密密麻麻,仿若飞蝗,只为抵挡一瞬。 离曜火日枪! 光晕成轮,带着焚灭万物的灼热气息。 纯阳真人眸光微敛,心生不屑,不过区区天仙巅峰级神通而已,他只手单剑便可破之。 事实上,若非陆北抢先出手,又以先天灵宝三品灭世黑莲纠缠纯阳真人。 以纯阳真人堪比金仙的战力,一剑即出,除非陆北祭出昆仑镜,否则难逃被纯阳真人一剑斩杀的命运。 毕竟如今的陆北不过是神仙道行,所谓的杀真仙如狗,此刻的条件并不具备。 果然,随着纯阳真人一剑落下,火红剑光上下纵横交错,分光化影之间……上千条四爪火龙虚影摇头摆尾,喷涌火焰,向那近乎有一元之多、离曜成轮的火枪扑杀而去。 如此霸道的火行本源神通,仅仅随手一剑尔! 吕纯阳身形自然是毫不拖泥带水,向陆北再次斩杀而来。 三行本源加持在火龙剑之上,一股足以毁灭一方小千世界的强大力量,向陆北袭去。 天上地下,无处可逃。 陆北忽然感到生死危机加身,然而仍是毫不回头,向韩湘子和铁拐李二仙挥剑杀去。 “嗡嗡……” “砰。” 陆北灵台之上,昆仑镜一现即逝,道道蓝紫光芒垂落,将吕纯阳绝杀一剑抵挡在外。 “第二件先天灵宝?” 纯阳真人心神一震,身形稍遁,仍是不断回忆方才那惊鸿一现的先天灵宝。 以他堪比金仙级别的敏锐神念,竟然不能看到那件先天灵宝的真实模样。 神念之中唯有一团蓝光大放光芒……想来应是一件完整的先天灵宝了。 吕纯阳目光微沉,心中判断道。 与此同时。 火焰,一如江河滔滔的火焰蔓延天际,火光彤彤,直至燃遍了半边苍穹。 【回风返火】 “手段倒是不少……”吕纯阳冷笑一声,倏然睁开眼眸,怒喝道:“尔敢?” 长剑劈斩,向眼前漫无边际的火海斩去。 原来陆北虽然被纯阳真人绝杀一剑斩击在昆仑镜上,但也不太好受。 不过正好可借着这股力量,向韩湘子和铁拐李杀去,毫不掩饰的杀机如瀑倾下。 然而心中却不由得叹道:“有这位纯阳真人在身后紧追,其余六仙又守望互助,看来今日多半无功而返了。” 今日若无纯阳真人在此,他奋力之下,完全可以斩杀一到两位人教仙人。 而今么…… 说不沮丧,那都是骗人的。 不过,终究不能让眼前二仙好受,尤其铁拐李殊为可恨。 心念及此,涅真血印祭起,山岳压顶,江河倾覆。 血印煞气腾腾,腥气扑鼻,但却又带着一股‘身在红尘,不惹尘埃’的超脱意境。 虽是涅真印,也不是涅真印。 铁拐李神色大变,沉声道:“韩道友且后退,由老朽来阻挡此獠。” 说着当先迎去。 铁拐李冷哼一声,周身法力气流激荡,连连挥舞灵宝扁拐,向陆北全身笼罩,沉闷的呼啸风声中,蕴含无尽杀机。 陆北冷嗤一声,此人还以为是在当年零陵郡吗? 血色掌印带着雷霆万钧之势,铺天盖地,迎头落下。 堪比真仙一击,威力何等霸道。 更何况铁拐李猝不及防之下。 “砰。” 灵宝铁拐架起,然而生生被砸成弓形。 铁拐李面如金纸,跌落虚空,口鼻溢血,连颌下三缕灰白胡须都被染红,奄奄一息。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天蓬见猴王 “李道友……”韩湘子心下大乱,连忙向跌落虚空的铁拐李遁去,还未仔细查看,见得铁拐李满身血污,就是泪流满面,仰头怒声道:“陆北,我与你不共戴天。” “聒噪。” 斩念一击带着凌厉绝灭的杀伐之气,向韩湘子以及受了重创的铁拐李二仙所在之处斩杀而去。 “散。” 而经过这般耽搁,神情阴沉的吕纯阳也已经赶到,挥手之间便将这道通明剑光扫灭,此刻的他分明现出了法相。 此界仙人自踏入神仙境界起,便开始修阳神法相,这法相其实从某种意义而言,也可以说是神通。 吕纯阳法相身高五丈,气度伟岸,通体白光笼罩,更有朵朵金焰燃烧,噼里啪啦,虚空隐隐扭曲。 这好似天地都不能承受这么一尊……太乙金仙的降临。 吕纯阳已经动用了藏于真灵之中的某种底蕴,使得此刻的修为提升至了太乙金仙境界。 两道湛然眼眸射出金光,仿若至高无上的天道,沉声道:“陆北,你死……” 一只遮天金色大手,带着镇压万古,毁灭一切的无上气息,向陆北落下。 “吕道友,后会有期。” 陆北神色不变,自知久留无益,冷冷道了一句,灵台蓝紫毫光乍现,在金色大手落下之前,忽而凭空消失不见。 动作从容写意,语气却有些失落…… “轰隆隆……” 金色大手自千里之高的青冥砸落,仿佛春雷炮竹响起,百里之外依稀可闻。 墨色苍穹之下,借着神通光芒观看。 吕纯阳身躯都在隐隐颤抖,俊朗飘逸的面容上,白净面皮剧烈抖动,目光阴沉骇人。 还是让此子逃了! 吕纯阳不甘心地放出神念,正待架起遁光去追,身后却传来一道苍老而无奈的声音,“吕道友,莫要追了。” 正是远处的铁拐李,在韩湘子的搀扶下,有气无力地喊道。 此时,其余六仙也渐渐汇聚一处。 “为何不追……张果,将【乾元五岳定星盘】拿来。” 吕纯阳声音冷漠,一双隐隐泛红的眼睛望向张果老,直呼张果其名,可见心中已是怒极。 “吕道友,且听老朽一言。”汉钟离面带愁苦之色,缓缓走上前来,叹道:“而今我等伤的伤,残的残……道友难道不惧怕那人再去而复返?” 方才,陆北在他们眼前施展神通突兀消失,这等手段实在令人惊惧。 焉知其人不会再杀个回马枪,到时吕纯阳不在,他们徒呼奈何? 纵然汉钟离心中不愿意承认,但此刻他对陆北也不由得升起一股胆寒之感。 从此以后,他们几位人教仙人,不成长生真仙,恐怕就只能缩在太清玄微界天之内了。 吕纯阳神色剧烈变幻,看了看面容惨白的何仙姑、有气无力的铁拐李、神色惊惶的张果老、摇头叹气的蓝采和、以及一脸愁苦的汉钟离。 转头望向笼罩在寂寥黑夜之中的东泽神山,心中愤恨实在难以压抑,怒喝道:“竖子,该杀。” 纯阳真人的愤怒,在寂静的夜空下传得格外遥远…… …… 仿若经历了一段光影穿梭,一道人影自虚空跌落,眸成淡金之色,望着脚下的碧波万顷,久久无语。 再次抬头,忽见东边天空,一轮大日从海上跳出,霞光万道,波光粼粼。 陆北神色淡然,喃喃道:“东海吗?” 海浪翻卷,清风微凉,陆北长长叹了一口气。 “果然此辈正是气运正盛,着实难杀。” 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感觉,他与八仙的因果,要想真正了解,肯定不会这般简单。 比如,那七位仙人素来独来独往,但为何在先前全部出动了。 而恰恰是他已经具备了单独击杀其中一两位的前提下,这……有些事情实在是细思极恐。 或许是他们气数未尽? 陆北冷眸闪烁,心中思忖,转而望向脚下茫茫无垠的东海,心中浮现起前世关于这八位仙人的传说,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本是严峻冷漠的面容,不由自失一笑,心中骤然惊觉,望着眼前风浪翻涌的东海,莫非…… 目光幽幽,默然无语。 继而又想起已经惨死的山神顾林之来,心思一时间复杂无比,自腰间取出青玉葫芦,拔去葫芦嘴儿,叹道:“顾兄,此酒敬你。” 说着,转身面向东泽山方位,满满一葫芦红尘酒倒向虚空,金黄色的酒液,窸窸窣窣地洒落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之上,点滴不剩。 身后那轮初升之阳,旭光万道,半边东海都被染成了彤彤红色。 同时将陆北映照在海面上的身影,照耀的恍惚而不真切。 “呼……” 却是青玉葫芦被陆北随手抛掉,一股超脱的意境在天地之间出现,隐隐带着一股悲凉。 “余心终究负红尘。” 步步转身,难以言说其形、其色的红尘意在陆北身上慢慢凝出,气势缥缈虚幻却又真实可见。 而在看不见的虚空中,魔意森森的血色煞气一碰上这股红尘意,便如同沸水煮雪,刹那之间,消融一空。 倏尔,天际间现出一道金色流光,最终融入那轮火红大日散发的亿万毫光之中……向东胜神洲遁去。 岁月流逝,不知不觉间,自东泽山一战已经过去旬月之久。 东泽山神顾林之陨落于人教仙人手中,此事并没有想象中的在天庭掀起了什么大的风浪。 也就是四大天师之一的许旌阳真人在灵霄殿上提了一下,玉帝沉吟半晌,便轻轻揭过。 而天庭之上。 正在御马监的猴王已有乐不思蜀之意。 御马监之中。 猴王头戴乌纱官帽,身穿弼马温蟒袍玉带官服,在监丞、监副、典薄、力士大小官员的陪同之下,查明监中事务。 御马监止有天马千匹,猴王点明马数,便着监中典薄管征备草料;力士官刷洗马匹、扎草、饮水、煮料;监丞、监副辅佐催办。 一些天马见到猴王都是泯耳攒蹄,欢喜嘶鸣。 这一日。 猴王吃饱喝足,左右无事,便驱策着上千天马向天河奔来。 由于天河附近水草丰美,人迹罕至。 前两日,猴王就是一边在此地放马饮草,一边在虚空演练武艺神通。 一时间,千匹形态神骏的天马,翻滚着云气齐齐涌向天河。 云层之中,金光万道,那是猴王在以金箍棒施展手段。 一些马匹冲入天河浅水之处,开始撒欢嘶鸣,状其欢快。 就在这时。 一道白色流光从翻卷的水花中冲出。 看着约莫二十七八岁年纪的天蓬,浓眉大眼,鼻直口阔,身材魁梧,此刻写满疲惫的脸上却满是不愉之色。 自三天前,他从域外战场返回,本想回到元帅府打算好好睡上几觉。 却不想,被哪个不晓事的仙吏派来的天马惊扰。 天蓬不由心生恼怒。 难道御马监就不知道天河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徘徊吗? “此地御马监主事之人何在?” 天蓬头戴金兜鍪,身穿亮银甲,相貌堂堂,手持后天灵宝九尺钉耙,飞上虚空,向远处奔腾的天马喝道。 “你是何人,唤俺老孙作甚?”这时已经趴伏在天马之上的猴王,身形一个抖擞,手持如意金箍棒,来至近前,好奇地问道。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小小弼马温 天河。 河水哗哗流淌,天马打着响鼻儿,在浅水之处撒欢儿。 见得猴王赶来,天蓬眉头紧皱,凛然喝道:“此地乃天河重地,天庭明令不得将天马赶来……难道御马监管事未曾告知于你?” 他倒没想到,眼前这位其貌不扬的御马监仙吏,竟然有着真仙巅峰道行。 至于为何没有从猴王所穿官服之上,看出其人‘弼马温’的身份。 天蓬也很无奈啊……天庭大小官吏何止成千上万,天蓬执掌十万天河水军,怎么可能一一记得。 “我乃御马监新任弼马温……孙悟空是也,你见到本官还不速速行礼。” 猴王呲牙咧嘴,怒目而视,手中金箍棒在空中抖了个棍花,最终稳稳停留在身前,遥指天蓬。 “行礼?”天蓬仔细打量了眼前这不足一米五高,近乎沐猴而冠的猴王,竟然如此大言不惭,不由心生好笑,不过仍是面带不屑之色,睥睨道:“小小弼马温,某家乃天蓬元帅,你也配让本帅行礼?” 这哪儿来的野猴儿,莫不是失心疯了? 天庭法度森严,他堂堂天蓬元帅,长生真仙,手握天河十万水军,位高权重,天庭能有资格受他一礼的屈指可数……倒是这野猴儿,堂堂真仙怎么给人干起马夫的活计来。 心念及此,天蓬的目光突然变得怜悯了起来。 “呀……你这厮找打。” 猴王抓耳挠腮,怒吼一声,挥舞如意金箍棒,就向天蓬打去。 猴王自方寸山艺成,何曾见过这等鄙夷之中带着‘可怜’的眼神,登时大怒,凶性发起。 重达一万三千五百斤的如意金箍棒,带着雷霆万钧的杀伐之势,向天蓬迎头砸落。 天蓬这时也被猴王的举动,给激起了怒火。 “好野猴儿,吃本帅一耙。” 手中九齿钉耙挥舞如风,向猴王挥起的如意金箍棒迎去。 这九齿钉耙,又名上宝沁金钯。 乃是太上老君采集先天灵材神兵铁亲自锤炼,同时借助五方五帝、六丁六甲之力锻造而成,重有一藏,连柄五千零四十八斤。 既是神兵,又是入得后天之数的灵宝。 “叮叮……铛铛。” 火花四射,天空两道身形飞快交错,声势浩荡,云气吞吐好似浊浪排空。 就连天河之中的上千天马都为两人交手余威震慑,趴伏在天河岸边,一动也不敢动。 然而,不过交手几十回合,天蓬目光凝重,心头微沉。 这弼马温从哪儿蹦出来的,以他久历战阵,饱经厮杀,应付起来都感到吃力。 其实,天蓬修为道行也就比猴王相差一线,但……精修了八九玄功的猴王,实在不能以常理度之。 同阶近身攻伐,素来比拼得是双方战斗意识的强弱,武艺精妙的程度。 至于单纯的本源神通……在很多情况下就是鸡肋,高阶仙人欺负低阶仙人的常规手段而已! 三界太乙金仙以下、真仙以上的攻伐斗战,是很少有仙人以单纯的本源神通决出胜负的。 毕竟,单独一行二行的五行本源加持神通威力,更多的是增加玄妙……只有至少三行本源修至小圆满,才会成为施展一些强大神通的基石。 什么袖里乾坤、掌中佛国、移星换斗这些道尊级手段,实在太过好高骛远,不切实际。 比如西行路上,镇元子施展‘袖里乾坤’神通,已是金仙巅峰道行的猴王,全然无还手之力。 猴王心中不由大喜,却是以为碰上了对手,越战越勇。 手中如意金箍棒奋起千钧,势大力沉,各种精妙招式如羚羊挂角,浑然天成。 一时之间,金色棍影左右翻飞……自四面八方、天上地下向天蓬打去。 天蓬架起九齿钉耙,左支右拙,口中喘着粗气,暗暗叫苦的同时,一股羞愧涌上心头。 他竟然不敌这该死的猴子。 他堂堂天蓬元帅,竟然不敌! 就在这时,猴王两道金眸陡立,觑准空当,身形倏然交错,一棒便向天蓬后脑打去。 “不好,这猴子要下杀手。”天蓬忽觉脑后恶风不善,两眼发红,心中生寒,奋力遁去。 于间不容发之间,将后背递给猴王。 本帅天鹏真身大成,又加上一件真级防御灵宝,应该能挡住…… 天蓬心中惴惴不安,如是想道。 然而那棒子却举重若轻,收了九分力,倏然向下,向天蓬撅起的屁股砸去。 “砰……” 天蓬连同手中九齿钉耙一并飞出,狼狈地跌落在天河之中。 浑身湿透,发髻凌乱,方形脸膛之上,两道浓眉下的一双大眼,怒火喷涌。 虽然知道这猴子没有痛下杀手,但心中仍是愤愤不平。 “那老什子的天蓬元帅,可服气么?” 猴子单手持着金箍棒,睥睨四顾,看着行迹狼狈的天蓬,挤眉弄眼,想学方才天蓬‘怜悯’的眼神,可又怎么都学不像,抓耳挠腮,心生急切。 “好你个弼马温,给老朱等着。” 天蓬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觉得屁股火辣辣疼,心中更是羞愧难当,放了一句狠话,就化作一道流光,向水底元帅府潜去。 “老孙等着你……” 猴王看了一眼天蓬消失的背影,高声应了一句,见那水气茫茫的天河波涛翻滚,天蓬已是不知去向。 他突然颇觉无聊,砸吧砸吧嘴儿,吐了一口唾沫,便懒洋洋地将金箍棒扛在肩头,兀自驱赶天马去了。 残阳晚照,斜晖脉脉……猴王不足一米五高的背影,竟然给人一种意兴阑珊的寂寥。 恩,这自然是看错了。 不大一会儿,猴王这厮又喜不自胜地骑着高大神骏的天马,笑逐颜开地返回御马监去了。 不过一个疑惑,却悄然在心头浮起。 ……小小弼马温? 东胜神洲。 这是一座普通的县城,天上下着雨,洗刷得青石板街道格外干净。街上行人稀少,两旁垂柳默默吐出细小的嫩芽,青翠欲滴。 一个身穿素色衣袍、身形挺拔的青年,撑着一把伞步伐从容地来到小县城中,施施然地迈入了一家酒肆,目光逡巡,最终在窗前寻了一张干净桌子坐下。 不大一会儿,伙计端上酒肉,陆北拿起酒壶,就是自斟自饮了起来。 望着外间的雨丝,心中不由得泛起嘀咕。 葫芦山?七个葫芦娃……九九散魄葫芦? 数月之前,先天至宝昆仑镜将来自妖师鲲鹏的极阴混鲲太冥气后患彻底去除,同时也给他带来了一个新的线索……便是上古之时,鲲鹏精血曾失落于红云之手。 此事对于修炼五德升轮术、天罡三十六变的陆北而言,倒也算是一桩意外之喜了。 正文 第二十六章 钉头七箭书 一间食客稀少的酒馆。 窗前。 陆北平静地望着外间淅淅沥沥落下的蒙蒙细雨,不时小口饮着酒,动作从容,不疾不徐。 心中却在思忖着自家修为之事。 而今他刚刚迈入神仙境界,短时间之内,天仙恐怕难以突破。 同时有感自身手段神通太过单一,底蕴不足,因此打算修炼一些常规神通作为护道依仗。 而且迈入神仙境界,便可以着手修出阳神法相,一旦法相修成,意味着正式踏入神仙巅峰之境。 经由法相施展出来的神通,得心应手不说,威力也会更强。 法相自然不是无根浮萍,唯阳神有所依托才能修成。 而这所谓依托,就是非不入后天之流的五行灵宝不可了……其中又以洞天灵宝最佳。 因为神仙的下一个境界,天仙……即是在方寸灵台中开辟出一方虚天,自成一方天地。 所以,若能提前感悟洞天真秘,对于快速踏入天仙境界,好处自不必言。 千万年以来,三界甚至不乏一些资质不凡的神仙,寻到空间灵宝,借助其修出神仙法相,一步迈入天仙境界的。 看来需要去寻找五行灵宝了。 陆北神情默然,心中定下计来,轻轻端起桌上白底黑边的酒碗,一口饮尽酒水,目光幽幽闪烁。 就在这时,酒肆竹帘突然挑起,阵阵冷风吹来,就是引起一些酒客的低声喝骂。 一个面容粗豪、身材魁梧的中年大汉迈步而入,先是左右张望一番,最终将探寻目光停留在窗前一个独自小酌的青年身上。 “来了,坐。” 陆北神情从容,伸手用竹筷夹起碟子上的一粒花生米,放进口中,又饮了一口酒就着,看也不看来人,出言招呼道。 “陆……陆道友,大老远的唤老龙有何吩咐?”地心石龙大步而来,神情讪讪,硬着头皮在一旁坐下。 他本来在东胜神洲结交各路仙人,存着打听高人踪迹,解除真灵中的星神禁制的主意。 眼看渐渐有了眉目,陆北却突然将他唤来,不由得心生戚戚然,也不知是福是祸。 这门星神禁太过霸道,隔着上万里都能操控生死,地心石龙自中得此禁以来,没有一日不想着解除。 陆北望着略显局促不安的地心石龙,淡淡笑了笑,“石龙道友,实不相瞒,星神道禁除非大罗金仙亲自出手……所以陆某奉劝你还是别作那无用之功,否则……” “呵呵……陆道友说笑了。” 地心石龙眼珠子咕噜噜转动几下,咧嘴笑道。 心中暗骂,这杀千刀的魔星,难不成还让老龙一个长生真仙给你当牛做马一辈子? 端是不当人子! 正在腹诽,抬眼又见陆北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地心石龙咽了口吐沫,心下微动,面带愁苦道:“陆道友,这东胜神洲,你实在不该来啊。” “哦,此话从何说起?” 闻听此言,陆北放下竹筷,饶有兴致地望着这头外憨内精的石龙。 若他不是将此妖生死操于己手,就根本不会召回此妖。 “陆道友有所不知,此事还要从你在妖师殿说起……” 说着,地心石龙吐沫星子飞起,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将东胜神洲,这两年发生的事迹,以神念传音细细说了一遍。 原来,明面上,妖师殿虽然遮掩了发生在太微垣内外事情的真实原委,但在北俱芦洲‘通缉陆瑜’一事上,却是不遗余力。 罪名自然是‘陆瑜’身为妖族一员,不敬妖师殿,斩杀。 而东胜神洲的狮驼王,同样纠集了一批天仙妖王,竖起了为鹏魔王、蛟魔王两位兄长报仇的大旗,到处搜检‘陆瑜’。 陆北淡淡一笑,打断道:“关我何事?” 确实,当日他以‘陆瑜’身份行事,便是预备着这样的事情。 见陆北神情毫不在意,地心石龙眼眸闪烁,心中挣扎些许,举起碗中酒一饮而尽。 “陆道友有所不知,听说已有妖族大能打算施展出‘钉头七箭’这等上古咒术……更何况陆道友真的以为自家变化之术……天下无双到足以瞒过一些妖族老怪物的推衍?” 地心石龙说完这些,心思复杂,若非担心眼前这魔星惨死人手会牵连到他。 他地心石龙,巴不得这厮立刻去死! 陆北神色不变,深深地看了一眼地心石龙,意味深长道:“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老龙有一好友在狮驼王那里,所以隐约听到了一些风声……据说北俱芦洲一位隐修的太乙金仙,对陆道友自称妖帝之举十分不满,已经向某位大能请动了钉头七箭书。” 地心石龙忧心忡忡,叹道:“陆道友,钉头七箭书唯实太过恐怖,你看……” 其意不言自明,您老都自身难保了,能不能放我一条生路? 陆北冷冷一笑,目光闪烁,心中思忖。 这钉头七箭书传承自西昆仑的陆压道人,在封神之战时声名赫赫,可是一种连太乙金仙赵公明都能咒杀的恶毒神通。 只要书写一个姓名,连拜二十一日,纵然是证得不朽的太乙金仙,也能生生被其咒杀! 由于此术太过恶毒,一旦施展,就会损伤施术之人的气数。 陆压道人却是让当时气运正隆,堪称不死小强的姜子牙去拜钉头七箭书,自己度身事外。 而结果就是,赵公明纵然有一二先天灵宝护佑,也仍是不能抵挡这股诡异而邪恶的咒杀之力,一缕真灵投入封神榜。 陆北面无表情,心中升起凛然之感。 若他没有将昆仑镜合二为一,成就真正的先天至宝,恐怕这次还真得要在劫难逃。 唯有先天之宝护佑于他,方能诸邪不侵,万法不沾。 毕竟,就连圣人大教都需要先天至宝镇压气运。 昔年截教封神一战,一败涂地,弟子分崩离析,只剩下大猫小猫三两只。 归根到底,就是因为通天圣人手中没有一件先天至宝可以镇压截教气运。 而上古大劫之时,本该和东王公一起陨落的女仙之首、西昆仑之主西王母,便是拥有先天至宝昆仑镜,才能逃脱在量劫中陨落的命运。 若三界之中,有人得知一件先天至宝,在陆北这等连真仙都不是的人物手中,恐怕天上地下,九幽十地都再没有陆北的存身之地。 心念及此,陆北面沉似水,目光悠远。 不由得忆起红儿公主来。 此女对他的情谊不可谓不重了,将昆仑镜另一半交给他不说,还…… 若是她被王母发现,所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怪不得……怪不得她要让自己尽快赶往天庭。 原先,他只当是此女对他痴缠不舍分离,而今看来…… 陆北眸光闪烁,一股内疚混合着自责的酸涩感受,在心中久久萦绕,难以释怀。 “陆道友,陆道友……”见陆北出神,地心石龙神色焦虑,凝声道:“此事该如何是好?还望陆道友拿个主意啊。” 陆北眉头微皱,沉声道:“石龙道友不必紧张,陆某所修神通为天罡三十六变,自然有不惧那钉头七箭的手段。” 见地心石龙面上将信将疑,陆北又叙道:“石龙道友,而今却有一件事情委托你办。” “陆道友,那钉头七箭,唉……你自己醒得就好。”听着陆北吩咐,地心石龙强扯了一个笑容,“陆道友只管吩咐就是。” 陆北也不客气,便将自己收集五行灵宝和空间灵宝的事情交代给了地心石龙。 “小事一桩,陆道友且放心就是。” 地心石龙爽快答应,见陆北神情漠然,已是再无吩咐,便饮了一碗酒,转身大步离去了。 陆北见地心石龙离去,方轻轻叹了一口气,抬头望天,苍茫晦暗的蒙蒙雨雾遮蔽了整个苍穹。 陆北眸成淡金,目光悠远,低声喃喃道:“红儿……天庭我一定会去的。” 正文 第二十七章 自然是不能 东胜神洲。 葫芦山,幽奇险峻。 虚外守中,峰高谷深。 正有一场谷后春雨刚刚落下大地,天空一片澄澈通明,青碧如玉。 冷风微来,山巅草木清新的气息,恍若要溢出这方宁静的山谷。 然而,远处却有一座奇怪的峰头突兀立起。 表面平滑如镜,剑气四溢而出,寸草不生,飞鸟绕行。 又如何不奇怪! 这一日。 葫芦山神的灵境之中。 白色云气之间,静静矗立着一座古朴大气的宫殿。 殿中。 玉阶之下,一位身穿黑色官袍,高冠博带,周身隐隐透出金红色香火气息的地祗正神色恭谨地望着上首之人。 心中七上八下,忐忑到了极致。 倒不全然是恐惧,还有愧疚。 原来,山神林森身为木魈得道,得蒙上首之人垂怜,传承修炼法诀,窥得大道。 自三百年前听从上首之人的敕谕吩咐,在此处炼化了一道地龙蕴成的符箓,得了山神职司。 夙兴夜寐,以图酬报,不想还是上首之人交代的事情给办砸了,一时间心中不由得自责无比。 上首之处,一位身穿青衣,梳着道髻的老道大袖飘飘,负手而立。 缓缓转过身来……这是一位面容奇古,精神颧硕,气息却普通至极的老者。 此刻正笑意不减地看着葫芦山神。 “林森,那件事情可有头绪了?” 林森面带愁苦之色,低下了头,拱手言道:“启禀大仙,小神本来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原原本本地布好劫局,只需要再静等个三五年……趁着您老所说的天机正当混乱,便可发动,然而……” 说到此处,山神林森苦笑一声,挥手之间,眼前便现出一面水镜来。 镜面之上赫然是当日……陆北使用熔炼了残缺先天水灵纹的‘三生’神剑,施展‘斩念’一击的留影。 通明剑光,炽耀天地;鸟雀扑簌,山石横飞。 林森叹了一口气,神色无奈道:“就被这么一位过路道友,随手一剑将山头削落,砸死了一枚关键棋子。” 所谓棋子,自然是那只尚处于幼年时期的穿山甲,还未起到丝毫作用,就被碎裂山石生生砸死。 林森长吁短叹,心中不由得愤愤。 当时他可是被气得不轻! 本来还想上前和那位手欠的青年剑仙理论一番来着,结果那人跑得委实太快,他就没追上。 青衣老道眉头紧皱,心思辗转。 手捋颌下胡须,一双老眼盯着正不断在虚空水镜回放的留影,屈指算去,天机虽仍是一团迷雾,但老道也不失望,心下稍定。 淡淡笑道:“无妨,既然是此人破坏了劫局,想来也会由此人来开启。恩?竟然来了……” 说着,身形不见,就是向外间遁去。 葫芦山上空。 一道金色流光缓缓停下,陆北望着眼前这隐隐熟悉的连绵山峦,尤其是那一座被削平的山头,呐呐道:“就是这里了。” “蹭。” 三生神剑猝然出鞘,于漫不经心之间向身后斩去,与此同时,陆北冷哼一声,身形快速向远处遁去。 “咦?” 青衣老者面现讶异之色,抬手抓向那道一念袭来的半月形通明剑光,一把捏碎,眼眸惊异之色浓郁,轻声笑道:“小友,这一剑就是那斩去山峰的一剑吗?果是不凡。” 远处。 陆北长身玉立,踏临虚空,心头已是凛然,目光满是凝重,一身气息几近调至巅峰。 若非灵台之中的先天至宝昆仑镜短时间内不能强行使用,他直想再次转遁而走。 先天至宝昆仑镜威力虽然绝伦,但也并非此刻仅仅是神仙道行的陆北完全可以自如使用的。 运使这等先天至宝,消耗神念法力何其海量! 神仙境界的陆北也只是初步拥有了御使此宝的资格罢了……这还是他与此宝性命交修的前提之下。 虽然只能半年御使一次,不过威能却极为霸道。 周游万界,行走诸天;意之所至,无人可阻! 据陆北估算,就算没有提前以手段防备的大罗道尊当面,他只要想走,一念之间,也能让其等如吕纯阳般对着空气干瞪眼。 所以,拥有了完整先天至宝的他与之前的处境,可谓判若云泥! 除非倒霉催的碰上刻意针对他的大罗金仙,否则……将很难再有性命之忧。 而周游万界,行走诸天,抽空去下等位面转上一转……三界但凡有点儿道行的人,一般都不会那么无聊。 灵气匮乏,不毛之地,又有什么好转的? 也就天庭和地府的一些二三流毛神,为了收集神道香火,才以真身显化下界……所谓的神仙志异,狐怪传说就是这么流传来的。 至于装腔……话说一个人要多么缺乏自信,才能为踩死一只蚂蚁,进而引得其余一群蚂蚁的绕路而行,而拥有一种莫大的成就感? 事实上,到得真仙境界,开辟虚天近乎成真;灵台之中洞天吞吐地仙界清气灵机,更可化虚为真,完全是不压于造物主一般的存在。 恩,在自己的精神世界各种羞耻play…… “道友,窥测陆某却是何故?”陆北目光微凝,沉声道。 此人方才无声无息潜入他身前三丈之地,若非昆仑镜示警,他根本就不可能发现。 以他灵觉警惕程度都是如此,可见这气息普通的老者,分明不是一位普通的太乙金仙那么简单! 青衣老道淡淡一笑道:“小友不必紧张,老朽地甲,和小友却是有一些因果要了解。” “因果?”陆北面带疑惑,心中仍是警惕不减,顿声道:“不知老先生,这因果从何而来?” 心中却是在不停地回忆,自己何曾认识一位叫做地甲的太乙金仙。 “小友,此地并非说话之所,请。” 地甲也不急着解释,淡淡一笑,骈指成剑,在虚空轻描淡写地划开一方灵境空间的同道,正是葫芦山的灵境空间。 陆北眸光微动,神色间倒也没有多少迟疑,身形急剧闪烁,便入了灵境空间。 “倒是好胆识。” 镇元子善尸地甲轻捋颌下胡须,不禁赞叹一句,也是笑着迈入灵境空间。 这时,二人几乎同时落入大殿之内。 葫芦山神林森先是疑惑地打量了陆北一眼,沉声道:“是你?” 忙是向青衣老者拱手言道:“大仙,就是此人坏了小神的事。” 陆北目光闪烁,按剑立在一旁,也不出言辩解,静听身后那名叫地甲的老者解说。 青衣老道微微颔首,摆了摆手,止住神情激动的葫芦山神,转头望向陆北,沉吟片刻,笑道:“小友心中疑惑满腹,却还能这般沉得住气,着实让老朽佩服。” “老先生,可否将原委告知陆某了。” 陆北这时方有余暇打量眼前老者,这是一位身形高大、面容和蔼的道人,笑容真挚,令人心生好感。 尤其一双深邃眼眸格外玄妙,不由得就是多看一眼。 恍有山川河洛,玄黄天地蕴含其间。 陆北微微讶异,眼中玄妙光漩同时运起,心中就是一惊。 此人……怪不得以地甲之名为号。 苍天之下,为地。 甲,地元为尊,厚德载物。 “倒是老朽小觑小友了。”地甲显然也觉察到了陆北的窥视,淡淡一笑,不以为意,“小友,此事说来话长……不知小友可否愿意听老朽细说一番?” 说着,便和煦地笑着看向陆北。 陆北眉头微挑,目光灼灼,顿声道:“陆某……能拒绝吗?” 闻听此言,地甲神情微愕,沉吟半晌,似在考虑,继而笑着摇了摇头道:“自然是不能。” 陆北微微一笑,顿声道:“陆某愿闻其祥。” “大仙,小神先行告退了。” 葫芦山神见二人有机密事情要谈,很是识趣地向殿外告退。 青衣老者点了点头,神念隔绝了此方宫殿。 这时,方好整以暇地望向神情若有所思的陆北,轻轻笑道:“先不忙,老朽先问过陆小友,再临此地,又是有着何等样的打算?” 一双眼眸湛然有光,洞察人心,直视陆北。 正文 第二十八章 老朽记得他 山神灵境之中。 一方宫殿矗立,恢弘大气,庄严肃穆。 殿中。 装饰精美的落地烛台散发出圈圈橘黄色的光晕,好似驱赶了空旷的冰冷气氛。 直面眼前这么一位太乙金仙的询问,陆北心头微凛,思索片刻,坦言道:“陆某偶然得知上古之时,红云大尊被妖师鲲鹏伏杀前,曾得妖师精血十滴……而这十滴精血随红云大尊本命灵宝‘九九散魄葫芦’同时不知所踪,所以陆某便起意寻找一番。” “诚不想小友竟然还知道这么一桩上古秘闻。”青衣老道地甲微微一笑,清声道:“实不相瞒,那先天灵宝‘九九散魄葫芦’便在老朽手里……至于那鲲鹏精血虽然已被用去了七滴,但尚有三滴存世。” 说完这番言语,青衣老道地甲手捋颌下墨髯,笑眯眯地望着陆北。 同时右掌探出,炫目宝光涌起。 一个依稀拇指大小的葫芦灵宝,静静躺在青衣老道掌中。 红色云气上下翻涌,小巧玲珑的葫芦灵宝在老道掌心滴溜溜转了几圈,红光澄莹,仿若通明琉璃,光洁可爱。 陆北目光平静,沉声道:“不知,前辈与那地仙之祖镇元大仙是何关系?” 既然心中已有猜测,倒不如将疑惑直接道明。 “镇元是老朽,老朽却非镇元,不知这么说,小友可否明白?” 青衣老道神色淡然地望着陆北,浑然不为陆北能够猜到他的身份感到惊讶。 或许青衣老道从头到尾就没有想过隐瞒。 毕竟,想要让陆北配合演完一场戏,不把故事背景、大纲梗概、剧本台词完全告知,也是不妥当的。 陆北深深吸了一口气,眸光无声流转,顿声道:“斩三尸之道精妙无比,陆某有所耳闻。” 他还真是仅仅有所耳闻而已,至于修炼的具体法门,全然不知。 在方寸山时,须菩提祖师又怎么会教给他大罗金仙才能修炼的证道法门。 长生真仙尚且不易,况大罗道尊乎? 但陆北对于这门赫赫有名的法门,却不乏兴趣。 显然,青衣老者也看出陆北的探究之意,就是笑道:“若陆小友应允老朽所言之事,鲲鹏精血可以赠送于你,而且……” 说到此处,语气明显一顿,“斩三尸之术的修炼法门,老朽也可一并传授于你。” 一言出,平地生雷! 陆北面上却无多少兴奋之色流露,一则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二则还不知道斩三尸法门的具体作用,所谓不知其贵。 相反,心中则是不由泛起嘀咕, 这老者相请之事,恐怕不会简单易行。 然而,过了一会儿,青衣老者将事情娓娓道来。 陆北听完之后,心生古怪,神色狐疑道:“就这么简单?” 怎么成了这回事儿……让他以天罡变化之术,变作那只死去的穿山甲,拿着葫芦山神给的葫芦籽。 再找个气运暗藏,隐若灰草枯木的普通凡人,种下七彩葫芦。 恩,此举当然是为了对付山神林森,在百年前禁锢在葫芦山之中的金蝎和青蛇两个妖怪。 其实,他当年也是看过葫芦娃的,对那个‘请叫我女王大人’的蛇精病印象深刻。 陆北思索片刻,凝声道:“老先生,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陆小友,但凡说出这种话的多半都是讲了……你可言无妨。” 青衣老者练达人情,洞达世事,此刻竟然和陆北十分难得地开了一句玩笑。 陆北神色间微微有些异样,斟酌言辞道:“前辈,想来那红云大尊并非是真得陨落了吧?” 闻听此言,青衣老者神情莫名,目光悠远。 “生生死死,真真假假,陨落与否,谁能又说得清楚?”说到最后,青衣老者沧桑的眉宇间,竟无端蒙上了一股煞气,周身气势飞扬,顿声道:“老朽记得他,他便是还活着。” “陆小友,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说着,其人意味深长的苍老目光停留在陆北握向腰间‘三生’剑的右手。 陆北身形微顿,淡淡一笑,涩声道:“前辈所言甚是。” 心中不由重重一叹。 “陆小友还有什么疑问,若老朽方便告知你的,一定不加隐瞒。” 青衣老者收敛气势,面上重新挂上和蔼的笑容。 “以前辈修为,为何还要这般……” “多此一举?” 青衣老者笑着接过话头,见陆北整容静听,就是微微颔首,正色道:“陆小友修道时日尚浅,对何谓‘劫’定是理解不深。” “请前辈赐教。”陆北神情肃然,拱手道。 这等活跃在上古的大能,亲历天地数次大变,对于万事万物的本质必定有着不为人知的理解。 “天地人三劫发动,无不以因果为媒……佛门所言因果报应之论,只是说对了一半,因果仅仅是牵连劫数的手段,而不是劫数的根源……劫数的根源在于气数的涨落……天地有生灭,日月有盈缺;人生有起伏,潮水有落涨……所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所谓劫数,不外如是。” 见陆北若有所思,似有所悟。 青衣老者面带激赏,心中暗叹孺子可教,又续道:“比如眼前之事,老朽不是不可以直接插手……但其中必有反复,比如说不得会出现一个与老朽同等境界之人,掺和其中,徒增变数。” 青衣老道说到此处,神色颇有些无奈道:“其实,若有选择,老朽也不想让陆小友涉入其中。” 陆北神情微愕,自失一笑。 心道,这应该算是被嫌弃了吧。 不过也对,他因果缠身,以这位太乙金仙之能,想来是能够洞察分明的。 青衣老者所言,恰恰也映证了他的一个猜测。 西游的其中一个重要目的,便是为了在南赡部洲大肆弘扬大乘佛法。 既然如此,那为何不直接派几个菩萨、佛陀把《三藏真经》带到中土神州,省心还省力。 至于所谓清除西牛贺洲一些妖魔势力云云,此言殊为可笑,一些劫难的妖魔分明三界是一些佛陀、菩萨、大能家的坐骑来着。 比如观音家养的那条鱼,那头看门的熊,老君的吹火童子,嫦娥的玉兔儿……恩?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那么西游之路多半就是为佛门再增加一尊专司攻伐斗战的斗战圣佛了,补全佛门气运位业。 恩,按照前世的一些说法,当然还有功德。 那么为何会有这天降功德落下? 昔年封神大战之时,厘定三界秩序,怎么就没有听到有什么天道功德落下? 佛门大兴,又为何是天定? 一些疑惑在陆北心中悄然浮起,有心想问眼前这位大能,又觉大为不妥,只得将这疑惑压在心底。 或有朝一日,能够慢慢解开这些谜团。 正文 第二十九章 静等三年后 殿中。 青衣老者显然不知道在短短的时间之内,陆北心中已经思索了许多事情。 青衣老者见陆北神情默然,就是笑道:“陆小友,若没有疑问,便按着林森早先定下的机谋行事吧。” 言及此处,青衣老者心随意动之间,手中便托起了一只玉净瓶。 这玉净瓶高约莫尺许,通体晶莹剔透,隐泛明玉光泽。 “呼……” 倏然,三只鲲鹏虚影自净瓶之中展翼飞出,最终静静悬浮在虚空之上。 正是妖师鲲鹏的三滴精血。 精血其色呈玄,形若泪滴,品相不凡。 哪怕脱离主人多年,精血之中仍是散逸出来一股强横绝伦的气息。 “陆小友,这三滴鲲鹏精血,你且收下。” 青衣老者轻笑一声,托起玉净瓶,将三滴精血再次召回。 “其中大罗道尊的意志早已磨灭殆尽,陆小友可放心炼化。” 不愧是洪荒第一老好人红云老祖的至交……镇元子的善尸地甲,此人行事或有红云老祖的几分风范。 陆北神色微动,也不矫情,伸手接过玉瓶,忙是收好。 “多谢前辈厚赐。” 他自然不会说一些诸如为何事情还没有办成,怎么就将报酬提前给予的问题。 受人所托,忠人之事。 这点儿节操,他陆北还是有的。 况且就算想撕约毁诺,也得分人不是。 面对这么一位太乙金仙,收了好处不办事,真当老实人不会发怒吗? 青衣老道淡然一笑,神念传音将林森唤来,吩咐道:“老朽已经算定,此事始于三年之后,而一旦劫起,老朽便不得插手其中,你们二人要切记。” 说着,又取出一根线香递给葫芦山神林森,千叮咛万嘱咐道:“不到万不得已,莫要焚香祷祝……” “大仙,小神醒得。” 葫芦山神收好线香,神色恭谨道。 “小友,一切有劳了。” 青衣老者又是冲陆北微微颔首道。 陆北也是点了点头。 清风徐来,不见明月。 眨眼之间,青衣老者地甲便消失不见。 葫芦山神林森沉吟道:“陆道友,大仙方才已经将事情经过说给陆道友听了,不知陆道友有何高见。” “林兄布局缜密,陆某并无异议。”陆北拱了拱手,微微笑道:“陆某就在此地东三十里之外开辟一座洞府,静候林兄吩咐。” 葫芦山神林森见陆北如此知趣,就是笑着点了点头,目送着陆北身形闪烁,离了山神灵境。 心头不知为何,有些黯然神伤之意浮起,似乎有着不详。 葫芦山外以东三十里。 这是一处环境清幽,鸟语花香的所在。 一条瀑布从天砸落,溅出万千水珠。 玄潭幽幽,日光下澈。 两只鱼鳞闪闪的白鲢搅动长长的尾巴,来回追逐着水草,间或咕噜噜地转着眼睛,向远处崖壁上的那道忙碌身影望去。 “轰隆隆……” 一块块儿山石重重落下,惊起山林鸟雀无数。 剑光闪耀,草木乱飞。 一座洞府便被陆北开凿而出,将其中好生装饰一番之后。 陆北这才微微点头,闪身迈入其中。 未来三年,都要在这座洞府中居住修炼,如何不好好休整一番,委屈了自己。 洞府之内。 壁上嵌明珠,毫光生晕;一室洒清辉,轩敞明净。 一道白色流光无声闪现,仪态非凡、双角耸立、聪明伶俐的白雪,自陆北怀中跳将出来。 在陆北面前来回踱着细碎步子,皱着小巧琼鼻,打了个呵欠,糯声道:“陆哥哥,这几天可把给我憋坏了。” 陆北认真地打量了白雪片刻,摇了摇头,故意取笑道:“你这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哪里像是憋坏了,倒像是瞌睡坏了。” 白雪瞪了陆北一眼,摇着毛茸茸的狮子头,气呼呼道:“陆哥哥,你再这样,本姑娘就不理你了啊。” “好了……雪儿。”陆北轻轻笑了笑,心道,自从红儿走后,这雪儿的脾气倒是见涨了不少。 几天前白雪气息突然飘忽不定,开始变得嗜睡起来,他本来还以为白雪生了病。 以神念探查之后,方知白雪竟然也要到达神仙之境。 他素知白雪神异非常,见无大碍,也就不再多作理会。 终于过得几天,白雪‘突破’到了神仙境界。 “雪儿,有件事情要问你一下。” “说吧,什么事情?本姑娘听着呢……”白雪翻了个可爱的白眼,娇哼道。 陆北对于眼前这白泽灵兽的傲娇举动,颇为无语。 说着,就将镇元子善尸地甲交待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言说了一番。 白雪听完之后,眨了眨蓝宝石般澄莹明澈的眼睛,疑惑道:“难道是为了接引那位红云道人?” “什么接引?”陆北眉头紧皱,询问道。 白雪笑嘻嘻地跳入陆北怀中,神态慵懒地伸了个腰,吐了吐舌头,以脑袋蹭了蹭陆北的胸口,“陆哥哥,恩?” 陆北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轻柔地给白雪捋着后背的绒毛。 这红儿怎么把雪儿惯出了这个毛病……这是当宠物猫养了? 白雪弯弯睫毛轻颤,娇哼了一声,状极享受。 眯着一双宝石灵动澄莹的眼睛,甜腻道:“大罗金仙如同具有先天不灭之光的先天灵宝一般,很难杀死……因为真灵近乎难以磨灭,就算丧命于同道之手,只要有一点儿真灵碎片逃亡虚空,也不算是真的陨落……只是会沉沦在无尽虚空之中。陆哥哥,可能那位镇元大仙打着复活红云道人的主意吧。” 听完白雪的解释,陆北目光闪烁,心中依稀有了几分明悟。 简而言之就是,这位镇元子的善尸地甲作了一个局,给沉沦在无尽虚空之中的红云道人真灵,指引一条地仙界的路途。 至于用两位妖族充当劫难,恐怕也有对应红云死于妖师鲲鹏手中之意。 这门堪称‘起死回生’的手段,其中有何玄妙,怎样具体操作……估计除了镇元大仙的善尸化身之外,无人可以知晓。 陆北眉头紧皱,心道,莫非那七彩葫芦,就是镇元大仙的善尸化身给红云道人准备的肉身容器? 又想了想这七位葫芦娃对应五行的能力。 五行本源……二娃肉身?七娃真灵? 陆北目光渐沉,心中叹道,这些耳熟能详的神话,当真是细思极恐。 天庭。 神霄玉府。 惊蛰之后,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闻仲早已回转天庭,此刻端坐在上首之处。 听着正站在阶下,自家弟子吉立的禀告,面色渐渐凝重起来,“吉立,汝言可属实?” 吉立也不知自家老师这惊疑从何而来,只得再次拱手,细细解释道:“老师,我先后从值年岁君太岁和东泽山的山神属吏那里得知……前些日子,人教仙人所斩杀的那位东泽山神,确是与一位名叫陆北的青年道人交情匪浅。” 原来,当日陆北为了快速突破神仙境界,不明就里之下,将太古雷灵的一丝先天雷之本源生生斩截而去。 自然令闻仲大为惊异,当即就派出了爱徒吉立,去凡间查探陆北的背景来历。 其实,闻仲此举并无丝毫恶意,仅仅就是起了爱才之心。 若有可能,当为天庭雷部招揽一番。 而吉立几经周折,最终沿着线索查探到了东泽山之地,既然锁定了陆北出自东泽神山,去询问东泽山山神就成了情理之中的事情。 然而吉立迈入山神灵境,却乍闻东泽山山神顾林之,于两日前陨落于人教仙人之手。 吉立寻到那位炼化山神印玺……进而帮助人教仙人追踪陆北的红袍老者,好一番询问,直到拿出天庭雷部的玉牌,这才从老者口中得知了陆北的名姓。 “陆北,陆北……这个名字为何有几分熟悉。” 闻仲口中喃喃道。 片刻之后,闻仲目光现出回忆之色,恍然道:“原来如此。” 他终于想起,从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了。 正文 第三十章 前路已断绝 天庭。 神霄玉府之中。 宫殿庄严肃穆,玉阶光可鉴人。 九天应元雷身普化天尊闻仲,此刻刚毅威严的面容之上,眉头紧皱成‘川’字,手捻颌下短须,老眼之中,目光连连闪烁。 不久之前,那天罡星官在幽冥界被陆北‘斩杀’。 此事,尽管在一应二三流毛神眼中,犹如雾里看花,不明就里。 但在闻仲这等执掌雷部权柄的天庭重臣面前,自然毫无秘密可言。 听说,天罡星官被那陆北‘斩杀’,东岳大帝极为不满,在下界到处托旧识同僚,调查其人踪迹。 不过闻仲对于东岳大帝此举,倒谈不上什么厌恶之感。 不提大商之时,东岳大帝曾是他的学生不说,纵然后来投周……也无任何可以指摘之处。 闻仲沉吟半晌,转过身来,朗声笑道:“吉立,你可先去【玉枢雷五使院】要一份文书,然后下得凡间打探,若寻到其人,就替为师招揽一番。” 吉立目光讶异,已然满腹疑惑。 他心中委实不知老师此举何意,喉头滚动几下,欲言又止,终究是不敢多言,应诺出了神霄玉府。 “先天雷之本源遗落下界,定不能让那位勾陈大帝给提前得知了。” 闻仲微微一笑,负手而立,一双老眼好似穿过重重楼宇与虚空禁制,望向西方天界的某处绵延的宫殿群。 冷峻的面容之上,一双威严目光格外深邃。 勾陈大帝由于是上古先天神祗雷泽的真灵轮回而来,如上古金仙云中子一般,生有大气运,所以安然地渡过了封神量劫。 就算后来荣登天地六御之一的西方勾陈天皇大帝之位,也是因为先天本命雷灵为天道演化牺牲颇多的缘故。 否则,区区一个阐教三代弟子,仅仅凭借着微不足道的修为,何德何能肉身成圣,进而成为至高无上的天地六御? 说来,这位勾陈大帝资质一般,可自肉身成圣成就长生真仙起,登临天地六御之位后……虽不过修炼几万年,就已经从真仙境界迈入不朽金仙了。 当然,在天界之中,勾陈借助天位之力加持,实力更是堪比太乙金仙。 而醒了真灵,明了前世的勾陈大帝,没有一刻不想着将先天雷之本源夺回,补全自身底蕴,借此证得大罗道果。 所以,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于勾陈大帝,可是不得不防。 更何况……想到昔年一件旧事,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闻仲,一双冷冽眼眸寒光闪烁。 就在闻仲思虑勾陈大帝之事时。 西方勾陈天宫却迎来了一位身份尊贵的客人。 为何珍贵,且看这位客人竟然是在勾陈大帝的亲自迎接之下,迈入了了勾陈天宫,便可窥得一二。 勾陈大帝眉目奇古,面色靛青,相貌实在大异常人。 不过于奇容异相的仙人,十分众多的天庭而言……倒不会太过引人瞩目。 勾陈大帝看着年纪三十余岁许,头戴平天冠,身穿白衬明黄帝袍,腰系一条玉蟾银丝纹绣带,足踏蹑云飞仙履,龙行虎步,威严深沉。 然而,堂堂六御之一的勾陈,此刻却神色恭谨地陪着一位仙风道骨,神采飘逸,身穿云纹素领道袍的老者。 二人迈过层层玉阶,向远处美轮美奂、星云流璇的宫殿行去。 老者身高八尺,身形挺拔,白净面皮,眸若星辰。 相貌虽平常无奇,但气质温润,言谈举止之间,又有着一股闲适洒脱的气度。 正是上古福德之仙,云中子。 也就是封神之战时,那位在绝龙岭用通天神火柱活活烧死大商闻太师的福德之仙。 这尊大能虽是阐教门人,但却不属阐教十二金仙之列! 二人一边向殿中行去,一边叙着话,不知不觉间到了殿中。 勾陈大帝让云中子往上首坐去,却被云中子微笑着拒绝。 稍后,由身着彩纱衣裙、年轻貌美的仙娥向师徒二人奉上仙茶。 一时间,茶香溢满大殿,香远益清,沁人心脾。 只听勾陈大帝笑道:“老师,您不在洞天福地纳福,怎么得闲到弟子这里做客了?” “为师此来么,一则是看看你的修行进境,”云中子端起香茗低头品了一口,轻轻放下,爽朗笑道:“不错,不到万年已是金仙道行,看来这尊勾陈大帝的天地位业,倒是没有让你浪费。” 自封神之战后,天人两界秩序厘定的同时,也将无尽虚空之上的洪荒天道隐去。 故,天地五行本源法则越来越难以感悟。 而在天地位业加持之下的仙人,则是不受丝毫阻碍。 所以勾陈大帝才会在踏上六御之位后的短短数万年之内,自初入真仙之境,一路顺风顺水,迈入不朽金仙境界。 这一点却比而今三界之中,那些苦修不知道多少年,仍不得寸进的散仙之流幸运了不知多少辈。 “弟子能有今日这点儿微末道行,全是有赖师长栽培。” 勾陈大帝声音洪亮,神色感激,望着云中子的目光都隐隐带着一些孺慕。 自其幼年之时,便跟着云中子在终南山玉柱洞学艺,二人名为师徒,实则与父子也没有什么两样。 “此言缪矣,你有今日这般修为,也离不开你自己的一番苦修啊……” 云中子手捋颌下白须,笑意不减道。 显然对自家这位虽已成了帝君的弟子,仍还能在他面前保持一颗谦卑之心,极为满意。 “老师,听您方才言语,似乎还有一事……可是对弟子有什么吩咐吗?” 勾陈大帝目光探寻,出言问道。 “此事,说来话长。” 云中子收敛面上笑意,正色道:“关乎到为师的跟脚。” “那弟子……” “无妨,也不是什么天地大秘。” 虽然说着不是什么天地大秘,但云中子仍是挥手之间,以太乙金仙的强横修为隔绝了二人交谈的空间。 云中子笑着续道:“说来,为师与你一般,也曾是那先天神祗转世……我等先天生灵虽然跟脚深厚,底蕴不凡……但得之于天道,也失之于天道。” 说到此处,勾陈大帝神情肃穆,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静听自家老师往下解说。 “所以补全自身底蕴,以己道证天道……便成了我辈成道的唯一途径。” 云中子言及此处,不由心生怅然。 这是前路断绝,无‘道’可走的无奈。 纵然他是福德之仙,能安然渡过重重量劫又如何? 当年阐教十二金仙陷落‘九曲黄河大阵’中,惨被【混元金斗】削去三花五气。 他唯一幸免,心中也曾为自己受天地所眷,而感到微微自得。 然而许多年过去,当他踏入太乙金仙之后,开始参悟大罗之道,不由得心生惊恐。 盖因,云中子明显察觉到前路已然断绝! 正文 第三十一章 唯鸿钧一人 自上古以来直到今日,几百万年之久,以五行先天本源证得道尊者不乏其人,但云中子却不能以此直接成道。 【水浮生云,聚散无定】 云中子的跟脚决定了……唯有他以极为罕见的【云之先天本源】成道,才能迈入大罗之境。 所谓先天本源,便是道源。 掌一源方成道尊,大罗金仙又名大罗道尊。 长生真仙以下修元神,真仙以上修真灵。 自长生真仙起,开始以真灵感悟游离在天地之间的五行后天本源。 一行真仙,二行真仙巅峰;三行小圆满金仙,四行金仙巅峰。 直到太乙金仙后天五行本源圆满,生生流转不息。 此辈成就的是道途之上……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圆满。 至于大罗之境,则是后天返先天,五行后天本源蜕变成一行先天本源,成就大罗金仙。 所谓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这不在……便是不入后天之数,凌驾于后天五行之上。 一源成大罗金仙,二源成大罗金仙巅峰。 所谓巅峰,一如以往所有境界一般,便是此境之巅,进无可进。 毕竟,道行又不能拿标尺度量,从来都不应该有什么前中后期…… 而修炼道源,除非资质绝伦者,比如三清圣人、妖帝东皇、西方二圣……否则,此辈很难自行领悟和掌控第三种道源。 严格说来,这些大能也没有完全自行领悟出第三种道源。 而五行道源圆满流转,踏入道途之上的第二个圆满,方是迈入混元大罗金仙之境的标志。 此方世界,真正悟出五行道源,踏入混元大罗金仙之境,自始至终唯有一人。 那便是开创出了‘斩三尸’法门的玉京山鸿钧道人…… 所谓斩三尸,便是大罗金仙巅峰强者……此辈借先天灵宝斩出三尸化身,令三尸化身代替自己去领悟余下的三种道源,最终回馈本尊……成就准圣大尊。 毫无疑问,在鸿钧讲道之前,是没有准圣这个概念和境界的。 斩一尸,准圣;斩二尸,准圣巅峰。 至于三尸尽斩、融入本尊,迈入混元大罗金仙者。 同样……古往今来,唯鸿钧一人尔! 其余天地六圣,无不是以斩一尸或斩二尸准圣之身,登得圣人位业,进而成就混元大罗金仙。 所以云中子,或者三界之中所有的太乙之辈,只要想踏入大罗之境,这道源是必须要修出的。 勾陈天宫中。 云中子叹了一口气,在勾陈大帝注视的目光之下,凝声道:“为师却有一件事,烦请于你。” “老师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就是,如何说出这种折煞弟子的话来。”闻听云中子这番话语,勾陈大帝忙是站起来,躬身施礼道。 诚惶诚恐到了极致。 “无需如此,”云中子微微一笑,以法力托起勾陈大帝,解说道:“此事详情是这般……” 勾陈大帝听完之后,只觉匪夷所思,不过仍是保证道:“老师放心,此事弟子定当亲自去将那‘七星宝丹’夺回。” 云中子挥手打断道:“此事你不可直接插手,你身为天地六御,容易引得各方注意。” “老师,那弟子以化身前往就是了。”勾陈皱眉思索片刻,也觉自家老师言之在理,不再坚持。 他正有一具久不使用的真仙化身,倒是颇为适合派往东胜神洲之地。 云中子见事情交代完毕,眸光流转,洒然一笑,“那为师先行回去,静等你的好消息。” “老师,弟子送送你……” 师徒二人说着,便缓缓向殿外走去。 勾陈天宫外。 云中子摇了摇拂尘,神态闲适,淡然笑道:“回去吧,为师……” 还未说完,就被遥遥的一道声音打断。 “前面可是云师伯?” 云中子眉头微皱,循着惊喜之声望去,只见远方一朵折衍着蓝紫星光的祥云,似缓实疾地穿过天界上空的缥缈云雾。 一个眨眼的空当,便落在勾陈天宫之前。 祥云散去,一位身形挺拔,十六七岁的年轻人快走两步。 此人眉清目秀的面容上,分明带着病态的惨白,神色恭谨地出言唤住云中子。 “你是……黄贤侄?”云中子神情微顿,此刻也不急着走,仔细打量了一下,讶异道:“黄贤侄,如何受了这般重的伤势?” 以云中子太乙金仙的卓绝眼力,岂能看不出天罡星官黄天祥曾经受过严重的伤势。 “师伯,说来一言难尽。” 天罡星官黄天祥先是朝这位阐教大能深深施了一礼,眼眸满是羞愧之色,两颊涌起异样的潮红。 显然忆起旧事,情绪激动。 由于其兄三山正神炳灵公,黄天化是阐教十二金仙之一的清虚道德真君之徒。 从这里论起,黄天祥此时叫福德之仙云中子一声师伯,也勉强说得过去。 勾陈大帝神色微动,先是叹了一口气,“老师有所不知……” 说着,勾陈大帝便将发生在幽冥界的事情,向云中子解说了一遍。 云中子听完,面上也看不出什么喜怒,道:“黄贤侄,你身上之伤,倒也不难根治。” “望云师伯垂怜。” 闻听此言,天罡星官神情激动,暗暗感慨自己运气不错。 原来,自天罡星官幽冥界被斩,封神榜中复活而出,在这几日之内,也不知延请了多少天庭大能,各路神仙。 但无一例外,皆是束手无策。 倒有判雷霆都省事的葛天师,思索半晌,说道:“天罡星官,此为非常之伤,非太乙之辈不可驱逐。” 天罡星官当时心中就是咯噔一下,不由生起凄怆之感。 太乙金仙,天庭屈指可数。 就算有,以他微末地位,怎么可能请动此辈出手。 总算在昨日,听着文曲星比干的建议,打算到六御之一的勾陈大帝这里,碰上一番运气。 毕竟他哥哥也是阐教三代弟子来着…… 眼看天罡星官就要行大礼参拜,云中子忙是挥袖托起,笑道:“黄贤侄,且看好。” 说着,探出手掌向天罡星官黄天祥光洁如玉的额头虚抓而去。 天罡星官心中虽慌,但仍是强忍着。 “滋滋……” 黄紫色的三生神意,丝丝缕缕自天罡星官的灵台溢出,被云中子一点点儿地收集,握在掌中。 天罡星官闷哼一声,额头鬓角已经满是汗水。 “好了。” 一道恍若流云洒脱自然的声音响起,于天罡星官恰似天籁。 “多谢师伯。” 天罡星官强行扯了扯嘴角,道谢不止。 那种痛苦,他此生都不愿再尝试。 他真灵自封神榜塑体而出,也并不是没有一点儿代价,消耗的灵药资源可谓海量。 当然,这些资源由他身为神祗,历年积累的功德充抵。 更为令他无奈的是,此时此刻的修为已经降落到神仙境界了。 若他想重新修至天仙修为,甚至‘真仙’,恐怕要很是花上一番工夫。 心念及此,不由对那陆北愤恨不已。 这时,云中子探究目光却是停留在自己的掌心,沉吟不语。 只见翻涌不停的蓝紫色三生之力在掌心,仿若缠在一起的线团。 运起法目观看,其中依稀有一株三叶草的虚影浮浮沉沉。 “怪不得如此难缠……这三生之力隐隐包含了一丝大罗强者的‘道意’。” 云中子摇头笑了笑,显然得知这‘道意’到底是那位存在留下的。 毕竟,三生三叶黄泉剑作为地府无上鬼器,由何人打造,又不是什么秘密。 云中子微微一笑,手掌倏然合拢,三生之力碎成了蓝紫流光,湮灭无踪。 云中子这才将慈善目光再次投向勾陈大帝,淡淡笑道:“那件事情,你若是缺可信人手,倒是不妨让黄贤侄助你一臂之力。” 勾陈大帝眸光微动,再看了看一脸茫然的黄天祥,笑了笑,“老师,弟子晓得了。” 云中子见事情交代完毕,稍稍想了想,自觉已是再无遗漏,方定下心来。 转头便向二人笑着点了点头,这才架起一朵祥云,径直向远方天界遁去。 不大一会儿,云中子的身影便在两双眺望目光的注视之下,消失不见。 而那四逸而散的云雾烟霞,复笼一处。 刹那之间,天地苍茫一片…… 正文 第三十二章 另一个轮回 天界。 天河仿佛一条玉带,哗哗流淌在三十三重大陆之上。 波光粼粼,空气清新。 一猴一人两道身影在虚空上下如蝶翻飞,气流激荡,声势浩荡。 正是猴王和天蓬二人。 “噗通。” 白色水花溅起,天蓬已然浑身湿透。 再次落入水中的天蓬,把神兵九齿钉耙扔在一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连连道:“不打了,不打了……” “你这厮还是劳什子的天蓬元帅,没想到竟然如此不济事,让俺老孙失望的紧。” 猴王呲牙咧嘴,不屑地取笑几声,收起金箍棒,往草地上顺势一躺,望着天空的云彩发呆。 “哗啦啦……” 水声响起,天蓬伸出手掌揩了一把脸上的水,方形脸膛,浓眉大眼。 同时法力运起,身上衣衫变得干燥。 天蓬也是顺势躺在草地之上,望着天空。 对于堂堂天蓬元帅而言,能够毫无顾忌地躺在地上……到底是多么享受的一件事儿? “老朱,这天上头,还有天?”猴王眼珠子转了几转,翻身跃起,笑嘻嘻地望着天空道。 的确,猴王实在不是一个闲得住的人。 “这里便是天界三十三重天弥罗天,上面还有最高一层为天外天,这些日子,你没有去过?恩,想来也是,你一个小小弼马温……” 天蓬元帅望着天空的悠远目光慢慢转来,瞥了猴王一眼,最后轻飘飘地来了一句嘲讽。 不过倒没有多少怜悯,只剩下鄙夷了。 猴王眨了眨眼,毫不介意,道:“老孙还真没去过,有空倒要去见识一番才好。” 天蓬轻轻吐了一口气,心道,这猴子也不知是哪位大能调教的弟子,耍得这般好手段,死死压制他这么一位天蓬元帅。 想了想,就是哑然一笑。 思忖道,自己这么一个排兵布阵的元帅,又不是先锋大将,比不上这猴子也不稀奇。 蒲扇大的手掌,在眼皮上支起凉棚。 阳光透过手指的缝隙稀稀疏疏,落在天蓬的眼中,仿若有七色彩虹飘过,他的脑袋有点儿发晕。 不禁觉得这日子是格外的悠闲漫长,懒洋洋的……想睡觉。 他……好久没有睡过觉了。 此时的天蓬还不是后来那位以好吃懒做,胆小怕事闻名……甚至在师傅被抓走之后,就两手一摊,嚷嚷着“大师兄,沙师弟,咱们几个分分行李,你回你的花果山……我回我的高老庄吧”的猪八戒。 他是十万天河水军的统领。 纵然此刻困得不行,也下意识地不敢睡去的天蓬元帅。 这域外魔族就和玉帝外甥杨戬家,养得那条疯狗一个样,不停地往地仙界闯。 他娘的,杀不完一样,什么时候是个头? 他连个饱觉都睡不好! 天蓬实在睡不着,突然睁开眼睛,愤愤不平地朝天空吐了一口浓痰,心中狠狠地骂了一句。 当然,这口痰,最后不会落在他的脸上! 正待打起呼噜,再次尝试入睡,却被猴王唤道:“老朱,你看那两个仙女什么来路?” “怎么,想母猴子了?”天蓬戏谑地调侃一句,霍然站了起来,身形魁梧,甲胄明亮。 “哦,佛祖大雷音寺身边的两个侍女,青霞,紫霞,看这云路方向,是往瑶池方向去的。” 天蓬随意地瞄了一眼,头也不回地重重拍在猴王的肩头,“你是不要多想了,这两位修为不高,但跟脚都是不凡。” “这两人本为一体,但得佛祖垂怜……恩?”天蓬摇头晃脑正在说着,忽有所觉。 恩,人呢? 远处,云雾飘渺,彩霞万道。 肌肤胜雪,亭亭玉立的青霞仙子,扭过妩媚的俏脸,捂嘴儿笑道:“姐姐,你看那只猴子,就浑身金毛的那只,正看着你呢。” 紫霞仙子一袭紫色长裙,背着一把长穗儿仙剑,晶莹如玉的面容之上,远胜春山的黛眉皱了皱,正好看到一个跟斗翻过来的猴王。 “这位仙子请了。” 猴王嬉皮笑脸地道。 “噗嗤。” 紫霞仙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仿若一株优昙花绽放。 至于青霞仙子早已是格格娇笑,眼睛弯成了月牙状。 看着猴王身上穿得不伦不类的官服,由于刚和天蓬打斗一场,衣服湿漉漉地搭在身上,竟然有着说不出的滑稽。 猴王挠了挠头,生平第一次感到局促。 “这位神仙,拦住我姐妹二人去路做什么?” 紫霞仙子收敛笑容,好奇地打量着猴王。 “仙子,听说你们要往瑶池去,不知可否带上老孙一段路途。” 猴王当然不是为了撩妹,此刻仅仅是被天蓬提前勾起了探索天宫的想法。 本来,这应该是其在第二次上天作齐天大圣时,于天界呆了半年之久,因为无事萦怀,自由自在,颇是交游了一众天神。 这才将天宫的格局路途,摸了个门清。 否则,在以天罡地煞禁制排列的天宫,迷路是必然的事情。 “瑶池?”紫霞仙子贝齿咬着下唇,思索了一下,叮嘱道:“我们姐妹二人云头不快,你路上迁就下。” 猴王的真仙修为,紫霞仙子自然能够感受到。 “猴子,等等本帅。” 天蓬笑呵呵地跳将上来,一双眼眸幽幽闪烁,望着猴王的目光,不由泛起了疑惑。 “这位是……?” 紫霞仙子一剪秋水盈盈,望向天蓬的目光探寻意味不浅。 “某家天蓬,添为天河十万水军的统领。” “去去……你凑什么热闹。”猴王冲天蓬元帅挤眉弄眼,眼珠转了转,又转过头来,笑逐颜开道:“仙子,走了。” 天蓬见紫霞仙子面有难色,又看了看似乎要祭起金箍棒的猴王,“好了,好了……老朱不去了。” 说着,天蓬便转身洒脱地跳下云头,站在天河岸边,望着猴王和两位仙子说笑着离去,无声地笑了笑,莫名地喃喃道:“有些人,或许就不应该结识。” 天罡三十六变中,有一门大神通叫【逆知未来】。 没有人知道,天蓬曾经苦修此术,恩,以天蓬资质,当然是失败了啊…… 失败之后的反噬,让天蓬落下‘嗜睡’毛病的同时,也可以零碎地捕捉到一些‘未来’的画面。 这些画面支离破碎,毫无逻辑,甚至作为真仙的天蓬,都不知何时会被触发出来。 有时候就像我们某一天处在一个场景中,会突然有一种这么玄妙的感觉,这个场景……我好似经历过一遍,梦里经历过? 甚至于接下来的‘三秒’将会发生什么,一个念头之间,都被自己给惊人的‘预言’到。 为此,我们兴奋不已,然而时间却太过短暂。 这种感觉实在是一种妙不可言的体验,几乎让我们以为……抓住了命运的尾巴。 那么,这一切对于长生真仙的天蓬而言,又有什么区别的? 或许更清晰,或许更漫长,或许……他真的借此看到了一个更为广阔的未来。 比如在另一个轮回之中,那里的故事,有着另一番精彩的演绎…… 天蓬微微眯上了眼睛,那是因为四亿八千万里长的天河,吹起来的风带着一丝丝凉气,打在脸上,让他很是舒服。 然而灿烂的笑容,在天蓬的脸上却一点点儿地散去。 他摇了摇头,转身向天河深处走去。 不知为何,远远看上去,身形多少有那么一点儿踉跄…… 正文 第三十三章 二妖破禁出 葫芦山。 天高云淡,风朗气清。 倏然,晴空生雷,异香扑鼻。 条条五彩之气自虚空溢出,凝成一朵朵五色宝花,这宝花流光溢彩,小巧玲珑,煞是可爱。 徐徐降下,落地湮灭…… 陆北所在洞府之内,则是静谧无声。 唯有壁上明珠无声地淡出一圈圈柔和的光晕。 乍然之间,灿烂辉芒扬起,继而如常。 那是一双仿若星辰的眸子猛然睁开,眼底依稀有道道五彩之光流转往复,熠熠闪烁。 这分明是阳神依托五行灵宝初步铸成法相,未及收敛生出的异象。 三年过去,终至此境之巅。 阳神法相修成,神仙巅峰! 陆北长舒了一口气,待感受到自己的法相,眉头深锁,喃喃道:“玄元铸法相……” 心随意动,双眸紧闭。 灵台之上,精气神三花在四方虚空现出,环护庆云。 神情玄素的阳神小人,则是安然端坐在庆云之中。 阳神小人跳出庆云,倏然变大,一袭白衣如雪,身高如常人,来回踱了几步,淡淡道:“这想必就是出窍了,不过不同于未曾铸就法相前的元神缺少防护,攻伐斗战多有不便,不得不依赖肉身……此刻的阳神甚至可以完全抛弃肉身,自行其事。” 不过……终究是不太完美。 比如没有一步踏入天仙境界。 “用于铸就阳神法相的五行灵宝,对于其他人或许很难搜集,但以石龙真仙巅峰强者的身份,在这三年之中,也陆陆续续地送来了十余件之多……可其中竟然没有一件空间灵宝,足见此类灵宝的罕有……比如‘五岳真形图’一类的真级灵宝,若有这一类灵宝,说不得可一窥天仙境界的奥秘。” 念及此处,陆北摇了摇头,就是自嘲一笑。 人,果然是贪心不足,得陇望蜀。 陆北深深吐出一口气,转念又思及一事,食中二指屈起,白色雷霆如小蛇一般,噼里啪啦,散发着暴虐和毁灭的气息。 “据雪儿所言,这是先天雷之本源?” 陆北目光讶异,放出神念探查,阳神身躯就是一颤。 “果然霸道,这还是这一丝先天雷霆本源,已经被自己融入阳神的缘故,以我如今境界,若想凭借此雷施展五雷法门,非祭出阳神法相不可。” 不过倒也值得,五雷法术本来就是复杂无比,威力极大的神通。 无论是妖魔鬼怪还是修道之人,就没有不忌惮的。 转念又忆起东泽山。 怪不得…… 想来,那日纯阳真人以法相激发自身底蕴,释放出不压于太乙金仙的强横气息。 那所谓的底蕴,定是先天本源无疑了。 陆北目光微亮,有所明悟,淡淡一笑,阳神迅速变小重新回归灵台,霍然站起。 恰在这时。 一道传音遥遥自葫芦山神那里传来。 “陆道友,有要事相商,速来。” “哗。” 苔藓集翠,陡峭而立的崖壁之间,那一方不起眼的洞府,石门霍然打开。 一身素色长衫的陆北,神情默然,踏云飞遁而出,身形几次闪烁,便向山神灵境而去。 殿中。 葫芦山神林森已然等候多时,见陆北来到,满意地点了点头,淡淡笑道:“陆道友,果是守诺之人。” 陆北拱了拱手,也不废话,单刀直入,“林道友,可是那件事情开始了吗?” “陆道友,且看……”林森倒是没想到陆北如此干脆利落,神色一顿后,就是指着眼前的一面灵镜,郑重道:“林某选好之人,便是这个老者。” 陆北扫了一眼,沉吟道:“林道友,这老者的年纪是不是有些大了?” 画面之中,正见一位年约六旬的老者,挑着两捆薪柴,高一脚,浅一脚,在崎岖的山道上,蹒跚而行。 然而,老者白须白发,虽然看着体健身轻,但面上沟壑纵横,形容苍老。 林森也听出了陆北言语之中的担忧,毕竟这么一位六旬老者,肯定禁不了几番折腾。 劫难,原本就是来回折腾的……还必须是被折腾之人不能死掉。 林森微微笑道:“道友不用担心,某这三年可没闲着,每至深夜,便潜入这位老者家中,为这位老者以地脉灵气梳理身体,所以应不会有道友担心的事情发生。” “既然林道友早有主张,陆某并无异议。” 陆北眸光微动,思索了下,认真说道。 虽说他早已收到了来自那位大能地甲的“片酬”,成事与否,俨然和他没有多大关系。 但若是不闻不问,却给人一种态度不积极的感觉。 况且,那‘斩三尸’的法门,他也是心向往之。 林森看陆北如此上心,望着陆北的目光,也不由温煦了许多。 二人计议已毕。 陆北冲葫芦山神拱了拱手,收敛一身气息,便向封禁住青蛇和金蝎二妖的法阵空间,潜行而去。 他的第一场戏,便是化出一只还未化形的穿山甲,将禁锢二妖的禁制给破坏。 山洞之中。 视线昏暗阴沉,阴风凄凄惨惨。 “滴答,滴答。” 尖尖的石笋滴着水珠,砸落在下方由坑坑洼洼形成的小石潭中。 金蝎和青蛇二妖,被困附在一根柱子之上,气息虚弱,神情萎靡。 显然被镇压了不少年头。 柱子非一人不可环抱,其上禁制微微,符文密布,连接四根黝黑冰冷的锁链,延伸向虚空的山石。 陆北放出神念探查四周,目光微动。 心道,就是这里了……这金蝎和青蛇二妖修为倒是不怎么高,看气息仅仅有着妖将的程度,堪比地仙境界。 轻轻一笑,化作一只穿山甲,向山神林森指定的禁制中枢薄弱之处跃去。 拿着人家的剧本,自然是规规矩矩,不要总想着加戏。 哪怕眼前这禁制,对于他而言,挥手可破! 荆棘山道之上。 六旬白须、白发的老者,正挑着两捆薪柴下山,步伐轻快,浑然不似一位六旬老人。 忽然“轰隆”一声响。 “哎。” 老者一个不稳,就向山道之旁的荒草丛中倒去,好在草丛柔软,老者只是身上沾了些泥土和草屑,也没有受什么伤。 “哈哈,老子被压了百十年,终于出来了。” 妖风四起,飞沙走石。 一只通体散发着金光的蝎子虚影在缭绕的云雾间现出,口吐人言,狂笑不止。 继而一条粗若水桶的青蛇虚影上下翻滚,蛇芯吞吐。 老者大惊失色,望着虚空之上二妖,打着哆嗦道:“这是……妖怪?” 这葫芦山,他以前也经常来这里打柴,可没听说过有什么妖怪。 “恩,这里怎么有一个人,哈哈……” 金蝎精变作一个中年大汉,身披黄色大氅,狭长的面容之上,尚有着一些刚刚脱困而出的疲态。 不过见到六旬老者,就是眼眸发亮。 刚刚破禁而出,就有……恩,现在只差一壶酒了。 “夫君,嘻嘻,这等老头的肉又咯又酸,有什么可吃的?” 青蛇精变作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少妇,心思灵动,眨眼之间便看出了金蝎精的心思,格格娇笑不止。 此女身形玲珑曼妙,身披淡青色薄纱,一张芙蓉面说不出的妩媚风流,柳叶细眉之下,两只桃花眼盈光点点。 说话之间,水蛇腰来回扭动,露出雪白的两条大长腿,端是妖娆到了极致。 正文 第三十四章 七彩葫芦籽 妖风四起,肆意张扬。 正是破禁而出的金蝎精和青蛇精二妖,在尽情地感受名为自由的气息。 “吾妻月秀所言甚是。”金蝎精望着老者凶戾的目光渐渐收回,一把揽住青蛇精月秀的纤纤腰肢,嘿嘿笑道:“你我夫妇二人出来,岂能不好生吃上一顿,就到县城中大快朵颐一番。” “夫君,先不急,”青蛇精月秀先是向金蝎精抛了个娇俏的媚眼,咬了咬银牙,“这葫芦山神实在该死,无端压我们夫妻百年,我绝不能与他善罢甘休。” “这个……”金蝎精眨了眨眼,故意叹气道:“葫芦山神比你我道行要高上不知多少,恐怕……” 青蛇精月秀柳眉倒竖,原本娇艳如花的面容,骤然寒霜冷罩,挣脱金蝎精的在腰臀之间游弋的大手。 双手掐腰,怒道:“金成,你还是不是男人?老娘被别人压上百年,难道白压了?” “可……” “好,你这辈子别再想碰老娘一根手指头。” 青蛇精月秀扭动细腰,正待转身驾云离去,却被金蝎精一把抓住如雪藕般嫩白细腻的小臂,在掌心轻轻摩挲,陪着笑道:“好娘子,好月秀,为夫听你的就是了。” “哼,”青蛇精月秀冷哼一声,扭过一张妩媚俏脸,负气地转过一旁。 金蝎精金成眼咕噜转了几圈,面容故作一沉,正色道:“月秀是吾妻,要压也是我老金压才是,岂能让他葫芦山神林森压?” “你胡说什么?”青蛇精月秀伸出纤纤玉手,揪着金蝎精的一只耳朵,娇嗔道。 “此事还得从长计议啊。”金蝎精金成见其妻月秀神色稍缓,就是苦苦劝解道:“虽说你我夫妻二人联手不惧于他,但这里毕竟是葫芦山……他的法域之地。” 月秀神色微顿,也觉得丈夫金成此言有理。 说来,那葫芦山神林森当年以木魈之身,登临葫芦山神之位前,也不过是与他们修为相仿……地仙境界罢了。 林森成了山神之后,仗着地仙法域之便……堪比神仙的道行,这才将他们夫妻二人镇压。 “对了,那只无意间……将我们放出的穿山甲呢?” 月秀柳眉紧蹙,随口问道。 “管他作甚,而今之计,就是我们夫妻先行恢复法力,再寻些强横灵宝打败了葫芦山神,占据此山。” 金成大手一挥,定下计来。 月秀点了点头,默认了自家丈夫的计划。 说着,二妖便架起妖风向远处飞去。 老汉目光呆滞,远远地望着这一幕,直到二妖消失在天边。 他终究没了那一股心气支撑,浑身无力地瘫软一团,体似筛糠,面如土色。 此刻,百米之外的杂草丛中,以天罡变化之术变作穿山甲之身的陆北,见老汉这副样子,心中不由大异, 不过转念一想,觉得这番表现,才算是人之常情。 “砰砰。” 此时,刘老汉感觉他那一颗提到了嗓子眼的心呦,方是慢慢落回到了肚子里。 他独居在葫芦山外十里的一座篱笆小院里,平日里除了种上几亩瓜果谋生外……就是进山砍些木柴,到五十六里外的县城中贩卖,赚得一些家用。 除却听人说书讲古提到精怪狐魅之外,何曾亲眼见过这等妖魔? 若不是一大把年纪,见惯他人生死,只怕非得被吓晕了过去不可。 刘老汉定了定神,喃喃道:“这妖怪跑将出来,也不知是福是祸。” 正待再次挑起丢到一旁的两捆薪柴,下得山去。 突然自草丛之中,跳出一只行走的穿山甲。 这穿山甲身形庞大,好似一座小山移动,边走边口吐人言道:“老先生请留步。” 刘老汉吓得又是一哆嗦,心中暗暗叫苦,这才离龙潭,又入虎穴。 双手握着扁担,强自喝道:“你,你是什么怪东西,你别过来……” “老先生不必惊慌……” 说着,陆北也不顾惊魂未定的刘老汉如何去想,便将二妖被自己‘无意放出’的事情详细地解说了一番。 并且将二妖定然会到人间作恶的后果,也是给一一道出。 陆北这时又取出了七彩葫芦籽,笑呵呵道:“只要老先生种下七彩葫芦,定能将那二妖降服。” 刘老汉脸色剧烈变幻,看了一眼陆北拿出的七彩葫芦籽,目光挣扎,很是摆了摆手,老脸之上强自挤出一抹笑容,“这位,这位大王……老朽如何是那些妖怪对手,您还是找别人去吧。” 说着,连挑着的两捆柴都不要了,径直向山下跑去。 陆北望着刘老汉健步如飞,浑不似六旬老者的‘落荒’背影,心中泛起疑惑,低声喃喃道:“这老头……怎么不按剧本来?” 风声微动,林叶飒飒。 “林兄,这可如何是好?” 陆北转过头来,神色狐疑地望向林森。 不知何时,葫芦山神林森已经静静站立在远处的山林间。 大袖飘飘,气度不凡。 “陆道友不必担心,这刘老汉心地良善……也就是胆子小了一些,不过他会答应的。” 林森手捋颌下胡须,神情从容,语气颇为笃定。 陆北微微一笑,心道也是。 下山见得二妖肆虐人间,刘老汉心生不忍,多半还是要上一次葫芦山的。 此刻,唯有静待时机即可。 就在这时,陆北忽而心生异样,挪动巨大的穿山甲身体向四处张望。 “怎么了,陆道友?” 林森好奇地问道。 “林道友莫非没有觉察到什么不对?”陆北肃然道。 良久之后。 林森勾连葫芦山地脉察看,眉头就是一皱,“陆道友可是有了什么发现?” 的确没有觉察到什么。 陆北诡秘一笑,凝声道:“没有什么,只是看着山间水气上浮,云雾汇聚不散,陆北觉得这几日或有大雨落下。” 虽是这般说,陆北心中却是冷冽,看来窥测之人,定是一位长生真仙了。 也唯有真仙,才可以无声无息地瞒过……在法域之中感知敏锐的葫芦山神。 此事,多半是要横生枝节了。 念及此处,陆北不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林森这时也微微一笑,负手望向山间的渐渐升腾的云雾,目光悠远,叹道:“是啊,大雨马上就要到了。” 话音未落,天空轰隆一声,一阵雷鸣电闪,大雨瓢泼而下。 二人相视一笑,皆是默然。 葫芦山远处十里外,一座平平无奇的山峰之上。 勾陈大帝真仙化身,一袭黑蟒金纹绣袍,身形巍峨如山,气息深邃似渊。 正神情冷漠地望向葫芦山的‘一神一妖’,目光不时闪烁。 “哼,那葫芦籽应是七彩葫芦籽无疑了,以老师之意,此刻不是夺取的最佳时机,甚至气机都不能向这‘一神一妖’释放分毫,否则必生一番波折。” 勾陈大帝真仙化身一边隐匿气息,一边在心中思忖道。 显然,从方才金蝎和青蛇二妖突破禁制,再到陆北变化的那只穿山甲带着七彩葫芦籽找到刘老汉。 凡此种种,已然落在勾陈大帝真仙化身的眼中。 身旁眉清目秀,面如傅粉的天罡星官,转眼之间,倒是看到了陆北变化的那只穿山甲,左顾右盼,目光逡巡。 尤其朝自己和勾陈方向多停留了一些时刻,心下就是莫名一突。 如同被钢针扎在灵髓一般! “帝君,莫不是给那只小妖发现了。” “黄兄弟多虑了,区区还未化形的小妖何德何能察觉到我等行迹,况且,就算发现又如何?” 勾陈大帝化身不屑一笑。 天罡星官见勾陈大帝化身一副自信满满的表情,知道其人定是成竹在胸,也就不再多言。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另一番说辞 两天过去。 刘老汉果然再次来到葫芦山,从陆北手里拿走了葫芦籽,回家去种七彩葫芦去了。 正如同葫芦山神林森判断的一般,金蝎和青蛇二妖在县城之外,掳掠过路客商…… 这一日。 葫芦山,两股妖风划过天空。 去而复返的金蝎和青蛇二妖,方至葫芦山,便直奔山神庙。 “林森,给老子滚出来。”金蝎精金成堵在山神庙前。 身旁青蛇精月秀扭动水蛇腰,手持宝剑站在一旁,柳眉倒竖,凤眸含煞。 眼前山神庙颇为简陋,甚至简陋到完全配不上一位五品淡金地祗的身份。 “刷。” 青蛇精月秀拔出宝剑,“夫君,且让他吃我一剑。” “轰隆隆……” 山神庙霍然倒塌,尘土飞扬。 “这?”金蝎精本想劝解青蛇精不要大意,然而抬眼望去,赫然发现……山神庙竟然完全经不起自家妻子轻轻一剑。 “不应该啊。” 金蝎精一脸茫然,心中泛起疑惑。 就算嘴上再如何不服这葫芦山神林森,但他也知道眼前这座不起眼的山神庙勾连葫芦山地势,绝非如此的不堪一击。 远处。 陆北和葫芦山神二人站在一处,隐匿身形,神情淡漠地看着二妖的动作。 “林兄,这二妖不会是察觉到了什么吧?”见到二妖动作迟疑,陆北淡淡笑道。 林森道:“不会,二妖性情素来粗鄙,就算起疑,也不会多作探究,而且……” 说到此处,林森高深莫测道:“陆道友,一旦陷入劫中,往往是身不由己的。” “粗鄙?”陆北想到前世关于这二妖……尤其是青蛇精也就骗骗七个小孩儿的智商。 对林森话语大为赞同的同时,不由心生好笑,又听到林森后面言语,再次向二妖看去,果见其等气运大为不同,难以窥测。 想来,这便是天机发动了。 陆北心中思忖道。 西游之时,那条泾河之龙不就是陷入劫中而不自知,妄自篡改下雨点数吗? 难道,他就没有想过会去剐龙台上走一遭? 身为泾河龙王,调理关中水脉云雨,也不知道多少年了……这得要吃多少‘脑残片’,才会连擅改雨数被天庭问责的后果都没有预料到? 那么唯有一个解释,定是如眼前二妖一般,身不由己。 陆北目光闪烁,结合未来之事,对仿佛迷雾朦胧的所谓天机,又有了一层明悟。 果然,二妖见葫芦山神不在,以为其人不是飞升天庭就是陨落,竟然欣喜若狂地于葫芦山开辟洞府,笼络一些化形小妖,汇聚四方势力。 不出一个月,葫芦山两位大王的名头,就传遍了千里之地。 陆北自然是静观其变,倒是葫芦山神林森,完全离了葫芦山,去照看那位刘老汉去了。 至于,暗中窥探的勾陈大帝真仙化身和天罡星官,则是毫不在意。 倏然,又是一个月过去。 刘老汉放下种子,勤浇水,细施肥,终于一颗葫芦青藤之上,开出了七朵花。 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花朵。 陆北也悄悄下山看了几次,毕竟他的戏份儿不多,空闲时间大把,放出神念探查,不由得啧啧称奇。 询问白雪,这才得知,这应该是上古失落神通,‘种道之术’。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种下道,结出来的便是‘源’。 这颗葫芦藤上结出的一个个葫芦,最终融汇一体,便是那红云道人的肉身容器。 当然,红云道人肯定不想见到如‘七星丹’一类的东西。 若成七星丹,便成了为他人做嫁衣了。 至于如何变成肉身容器,或是和山神后来给予的那朵七彩莲蓬有关,也未可知。 金蝎、青蛇二妖在葫芦山渐渐站稳脚跟,成了肆虐一方的妖怪。 又是过了一个月。 在陆北的见证下,按着原著剧情的发展,一个个奶声奶气,腰系草叶裙的葫芦娃为了救爷爷……被青蛇精月秀,施展各种诡计给一一抓了起来。 也不知道这些葫芦娃为什么不一起来,非要一个个去。 不愧是后世大名鼎鼎的“一个****了一夜”成人童话故事,趣味么,恩,盎然十足。 陆北饶有兴致地观看了起来,也不管神出鬼没的葫芦山神杨森如何在暗中布局。 直到这一日。 金蝎和青蛇二妖在洞府中饮酒。 一个狼妖自洞府外跑来,诚惶诚恐道:“两位大王,后山之处,突然来了一位大神通者,点明道姓要见您老。” “哦?”金蝎重重放下酒杯,金黄色的酒液砰溅而出,沉声道:“那位大神通者,长得什么模样?” 他可不记得他金成认识什么大神通者。 青蛇精月秀柳叶弯眉紧蹙,慢慢站起身来。 此女身穿一袭淡青薄纱裙,腰带紧缠,越发将婀娜柔软的身段衬托的高挑。 或是饮了不少酒水的缘故,雪腻的脖颈透着一股艳丽的绯红,远处灯火映照之下,越发娇媚动人。 一双雪白大长腿,白皙如玉,白花花的晃得人眼晕。 “咕咚。” 狼妖喉头滚动,咽了一口吐沫,忙是低下头来,心头惴惴不安。 这位‘二大王’脾气可是不太好。 “怎么,还要让本帝亲自来见你们两个?” 一道威严的声音,突然在神色狐疑不定的二妖灵台之中炸裂开来。 此人正是勾陈。 “前辈,还请出来一见。” 青蛇精月秀噗通一声,膝盖跪在沙石上,晶莹玉容一片惨白,声音恭顺至极。 而金蝎精金成也好不到哪里去,双膝莫名一软,虽强忍着未曾跪下,但也是趴伏在地,神情憋屈愤慨。 “两位大王,你们……” “噼里啪啦。” 雷电火花自虚空劈下,狼妖惨叫一声,便化作飞灰。 “这……” 金蝎本想破口大骂的话,到了嘴边生生给咽了回去。 虚空生雷,惊悚诡异。 这的确是一位大神通者! “既然你们二人不愿来后山见过本帝,那不见也好……本帝这里有几句话交代给你们夫妇。” “请前辈吩咐。”青蛇精月秀咬了咬银牙。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二妖自然明白妖族强者为尊的道理。 过了不久。 也不知勾陈向这对儿妖怪夫妇交代了什么,待勾陈走后,二妖面上仍是露出喜忧参半之色。 葫芦山后山是一处占地十里的深谷。 刚刚落下一场大雨,草木繁茂,郁郁葱葱。 勾陈大帝真仙化身和天罡星官站在一处山崖之上。 “帝君,为何不直接将那‘七彩葫芦’夺下,反而让那二妖操办此事?” 天罡星官清秀的面容之上,满是不解之色。 在天罡星官看来,此举无疑于横生枝节。 “天罡,你有所不知,此事非二妖不成。” 勾陈大帝也不多作解释,笑了笑,又是说道:“现在却有一件事情,要交给你办。” “帝君吩咐就是。” 天罡星官拱手道。 “你我兄弟无需如此,此事办起来并不太难,不过却要掐准时机。” 勾陈挥袖以法力将天罡星官托起,转而负手望向葫芦山,目光一寒,“在七星丹丹成之际,葫芦山必定天生异象,你可去出手雷霆击杀那只穿山甲。” “那帝君呢?” 天罡星官脱口问道。 “至于本帝,那葫芦山神,”说到此处,勾陈明显沉吟了一下,冷然道:“镇压了事。” 虽然他不知那葫芦山神具体是哪位大神通者的布局,但来前老师明确交代,尽量不要坏去葫芦山神的性命。 勾陈虽然不以为然,但也不好违背恩师云中子的交代。 其实,这是云中子留下的一条退路。 事若不谐,还能有着另一番说辞。 当然,若是事成,木已成舟。 那位陨落的存在便成了云中子道途上的资粮,二人近乎不分彼此,纵然葫芦山神身后的那位大神通者动怒,也是发作不得。 正文 第三十六章 保你无事儿 葫芦山。 不知何时,天空飘起了稀疏的雨丝。 连绵起伏的山峦恍若笼在一层淡淡的薄纱中。 一座山洞之前。 天罡星官黄天祥,眉清目秀,萧疏轩举,神采飞扬,此刻脚踩五彩祥云,望着不远处的掩映在藤萝和荆棘间的洞府,目光不断冷闪。 此地应是那只穿山甲所居之地了。 心念及此,天罡星官凛然杀机涌向心头。 左手一晃,一杆丈二银枪现出,枪体宝光和星光上下流转,恍若有一条银龙盘踞,枪尖寒华冷幽。 正是霜华银龙枪。 昔年在封神之战时,他凭此枪不知挑过多少大商名将。 经过他多年祭炼,此枪已然是一件真级灵宝。 霜华银龙枪长短如意,端是一件神兵利器。 天罡星官嘴角扬起,不屑一笑,低喝一声,丈二长枪猛然刺出。 “嗤……” 一时之间,万千枪影伴随着划破虚空的暴鸣之声骤然现出,向眼前这座不起眼的洞府打去。 “轰隆隆。” 山石碎裂,满目狼藉。 远处闻听动静的鸟雀都被惊起,扑棱棱地向天空飞去。 就在这时,一道金色流光急剧闪烁,自腾飞的碎石之中冲霄而起。 一个神情冷漠的身影在虚空闪遁而出。 陆北在虚空站立,一双冷眸打量来人,凛冽如刀。 “是你?” 天罡星官只觉眼前一花,继而一张万分熟悉的冷峻面容,快速跳入眼帘。 念及幽冥界中往事,清秀眉宇煞气腾腾,眼中好似有怒火喷涌。 “贼子,竟然是你!” “手下败将,也敢来送死。” 陆北冷笑一声,心随意动,挥剑出鞘,一道通明剑光斩出,明明赫赫,一念而至。 感受到这一剑包含的凌厉杀机和强横力量,天罡星官发丝乱飞,面容大变。 架起长枪连连在虚空挥舞几次,法力裹挟着炽耀枪芒,向这通明剑光迎击而去。 “铛铛。” 金铁交击之声,震动山林。 天罡星官口鼻溢血,身形急退数百丈,踏碎虚空,两颊突然涌起一大片潮红。 “哇。” 再难忍受胸腹之间的震荡,一大口金色鲜血吐出,浸湿衣衫前襟。 天罡星官眸光凌厉,竟然哈哈笑道:“本星君没死,陆北,你也不过如此。” 上次他在幽冥界是天仙修为,却被此人手执三生三叶黄泉剑雷霆‘斩杀’。 心中憋屈无比,不想再次重逢,陆北实力不进反退。 他自封神榜中塑体而出,此刻不过神仙巅峰道行罢了。 但却在陆北一剑之下,保得性命,心中惊异之余,更是涌起了难得的狂喜。 此人,不过如此! “也不明白你高兴个什么劲?”陆北神情沉寂,说着便是握紧三生,向天罡星官追杀而去。 天罡星官嘴角抽搐了几下,怒吼一声,长枪疯狂挥舞,带起一道道震荡气流,迎头向陆北杀来。 银龙霜华枪寒芒如星,不停向陆北喉咙之处招呼。 “噗嗤。” 三尺长剑,剑锋如水清冽冰冷,好似一道白色雷霆飞快闪过,一簇血花绽放,娇艳火红。 天罡星官脖颈上的那一道血线,清晰可见,倏然变大。 “本星君……是不死的。” “我知道。” 剑光疯狂搅动,有着清秀面容的一颗人头冲天而起,血色煞气无声升腾,如同一层涌动的水幕。 “蹭。” 三生还剑归鞘,一袭白衣如雪,纤尘不染。 “天书封神榜到底是一件什么样的灵宝?” 陆北眉头紧皱,口中喃喃道。 转身之间,神情怅然。 而身后恰有一道白色流光向天空遁去。 正是天罡星官的真灵受到天书封神榜的牵引,回转天庭去了。 “也不知林森那里如何了。”心念及此,陆北便踩着一朵三彩祥云,向此刻被金蝎和青蛇二妖占据的葫芦山主峰而去。 葫芦山另外一侧。 一棵参天大树遮蔽绵长山道,而树冠上空缭绕云雾之间,却有着两人对峙。 左边身穿黑袍的一人高冠博带,身形昂藏,气度深沉。 右边之人身高八尺,一张紫红脸膛,威武方正,然而眼似铜铃,不怒自威。 正是葫芦山神林森和勾陈大帝。 “阁下,这是何意。” 林森面容冷漠,望着拦住了自己去路的勾陈真仙化身,质问道。 “这位道友,只要你不迈过这一棵树,本帝保你无事儿。” 勾陈大帝真仙化身是一位二十六七岁的青年,一张紫红脸膛之上,挂笑意不减。 若非必要,他也不愿对这么一位神祗痛下杀手。 闻听此言,林森脸就是沉了下来,冷声道:“阁下之言殊为可笑,本神身为此山地祗,可在此山行走自如,阁下有什么资格过问本神去留。” “资格?”勾陈好似听到了什么好笑之事,大袖向远处一座山头挥去。 “呼……” 那座高可百丈的大山,突然拔地而起,向勾陈飞来。 勾陈大手一张,那大山便被五彩之光笼罩,倏然变小,静静落在他的掌中。 分明是一座山峰轻易被勾陈摄拿掌中。 山峰之上,摸不着情况的虎豹来回奔跑嘶鸣声,一只只飞鸟惊慌的啼叫声……皆是从勾陈大帝巴掌大小的手心中传来。 勾陈低头轻轻吹了一口气,漫天云雾散开。 “阁下,好手段。” 林森目光凝重了极致。 此人施展出‘搬山’的大神通,不想竟如此娴熟。 这位自称本帝的存在,分明是一位跟脚不凡的大能。 “林道友,本帝也不为难于你,在此地稍歇片刻就是。” 勾陈微微一笑,挥手便将掌中山峰,原样送回葫芦山中。 就在这时,勾陈真仙化身面色突变,望向虚空的目光已然惊怒交加。 天罡星官竟然被人斩杀了! “好胆。” 勾陈心中惊怒,正待想要有所动作。 这时,虚空生变。 连绵几百里的葫芦山上空,一道涵渊虚洞,于无尽虚空形成,气流鼓动,形成道道气漩。 整个葫芦山谷,道道七彩宝光涌现,正是‘七星丹’即将被金蝎和青蛇二妖炼出。 葫芦山一座山洞之中。 金蝎哈哈大笑道:“据那位大神通者言,这七星丹吃上一粒,可直入长生,却是你我夫妇二人的造化。” “夫君,”见金蝎面带狂喜之色,青蛇月秀心中忽有不祥,就是担忧道:“我总觉得此事是祸非福啊。” “此言怎讲?” 说来也奇,金蝎突觉脑海清明了许多,心中也是一突,讪笑道:“可这七星丹即将出炉,若是放弃,实在不甘。” 直接踏入长生真仙境界,岂能不让金蝎心动。 就在这时。 青蛇月秀眼前一晕,忽觉天旋地转,就是喝道:“不好。” 树冠之上。 林森远远望着这一幕,如何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面沉似铁,怒道:“阁下找死。” 他千防万防,就是防着‘七星丹’炼成,可眼前这位大能竟然…… 既然如此,林森眼中狠辣之色一闪而过。 正文 第三十七章 不要吃人了 林森望着葫芦山上空生成的异象,心中不由得升出滔天怒火,大仙交代的事情,言犹在耳。 待想到即将辜负大仙的殷切期望,林森一颗心都在滴血。 百年谋划,一朝化作流水…… 一股怒火混合着疯狂在心中升起,两个眼睛都开始泛红。 “林兄……” 突然,一道声音从远方遥遥传来。 正是渐渐赶到的陆北。 林森在这身呼唤中,灵台一下子恢复了些清明,下意识地感知,心中一惊,“不对,这气息……似乎还差一些。” 这七星丹分明还是在酝酿之中,并未真正出炉,还有一线生机。 念及此处,林森心中转而又惊又喜。 “林兄,如何了?” 陆北手执三生,神色凝重地望向林森。 这天空上的异象? 莫非是那位红云大尊,将要自无尽虚空归来? 可这近乎弥漫了整个山谷的诱人丹香,算是怎么回事儿? 又转眼看到神情不善的勾陈大帝,心中更是凛然。 “陆道友莫来……速去阻止那二妖炼丹。” 林森见到陆北,面上转忧为喜,大声喊道。 若由这位陆道友在二妖手中抢下炼丹炉,这一切就还有救。 闻听林森之言,陆北微微点头,也不废话,化作一道流光,向那葫芦山二妖所在遁去。 “就是你杀了天罡么?” 一个冷漠的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带着居高临下之意。 正是勾陈真仙化身。 他见到陆北赶来助阵,如何还不知道是此人‘斩杀’了天罡星官黄天祥。 对于身后声音,陆北根本理也不理,径直向山下遁去,不大一会儿,便消失在勾陈真仙化身的视线之中。 见此,勾陈真仙化身神情一下子阴郁了起来。 他竟然被此子无视了。 正待起身去追,一个挺拔身形闪烁,气机遥遥封锁,拦住了勾陈真仙化身。 “阁下,只要你不迈过这颗树,本神保你无事儿。” 树冠之上。 葫芦山神林森神情讥诮,语气冷漠。 然而,一双眼眸中却依稀有着莫名光彩流转,那是名为一种疯狂的情绪在燃烧。 他沉沦轮回,真灵蒙昧,受大仙点化入道之恩。 此恩可谓天高海深,纵然今日不幸身死,形神俱灭,也断不可让眼前这位大能坏了大仙的谋算。 “呵……” 勾陈真仙化身怒极反笑,周身一丈之地虚空扭曲,仿佛都要承受不住他的凌厉杀机。 紫红脸膛之上,那一双望着林森的目光,冰冷威严,高高在上。 不想,此人竟然把先前他说的话,原样奉送给了他。 “你也配?” 勾陈真仙化身冷哼一声,大袖飘飘,一只遮天大手轻描淡写地探出,带着一股无上镇杀之意,向林森懒腰而来。 仍是‘搬山之术’,毫无烟火气息。 凡我所见拦路者,皆为山,搬去即可。 感受到这不屑一顾的态度,林森面现惊怒,心随意动之间,道道戊土之气自脑后现出。 灵台之上,一方山神印玺在团团黄光包裹之中,若隐若现。 “碎。” 一声低喝,山神印玺砰然碎成流光,向林森灵台飞快融去。 真仙当面,他不过是一位地仙而已。 但他浑然不惧。 林森一张瘦弱的脸颊之上,现出异样的潮红,苍老深沉的眼中仿佛有着一蓬蓬火焰疯狂燃烧。 “疯了。” 勾陈真仙化身本是从容略带不屑的神情,豁然变色,紫红脸膛上的那一双铜铃眼眸,布满惊恐。 此神这是拼着业力缠身的代价,碎去山神印玺,毁了脚下这一方地脉,也要阻他一时半刻。 “轰隆隆。” 葫芦山千里地脉片片断裂,地脉灵机向扎了针的皮球一般,海量的玄黄之气溢散而出。 “吟……” 一条虬龙虚影渐渐凝实,须发皆张,鳞片徐徐如生。 此龙虽是地龙,但形态神异,摇头摆尾,忽而睁开愤怒的龙眸,在虚空之中仰天怒吼。 “吼……” 地脉灵机形成的玄黄虬龙,怒吼几声,两道金黄色的眼泪流下,落在葫芦山上,最终不甘心地化作一道流光,向林森灵台涌去。 刹那之间,近百里葫芦山,草木枯萎,山石作沙砾。 所有地脉灵机也随之向林森齐齐涌去,恰如江河入海,一泻千里。 风雨之中。 林森身形倏然变高百丈,周身气息鼓荡。 一刹那间便由神仙、神仙巅峰、天仙、直到天仙巅峰方止。 然而,莫名虚空之中,却有说不尽的灰色毒蛇越出,这些毒蛇血眸凶戾,扭动着身躯,呲着獠牙,向林森缠绕而去。 林森避无可避,当然也避不开。 不大一会儿,林森立身周围尺许之地便如层层黑网一般包裹蠕动,惊悚诡异,令人头皮发麻。 正是业力缠身。 现出了实相,这待多少业力? “轰隆隆。” 天空之上,乌云密布,似乎将要有雷霆落下。 “咚。” 一个巨大的拳影却被林森打出,破空之音沉闷有力。 勾陈真仙化身,那搬山之术形成遮天大手,轰然湮灭。 强横霸道,不可力敌。 此刻的林森俨然已是一片行走的葫芦山脉。 纵然勾陈真仙化身实力再强,也是无法将绵延千里的葫芦山一把抓摄起来的。 “好,好的很。” 勾陈真仙化身连连退后几步,方止住这股巨大的反震之力,刚好退在一半树冠的地方。 一张紫红脸膛,面沉似水,不甘心地将颤抖着的那只手掌缓缓收回。 他堂堂帝君化身,竟然给一个不入流的地祗给伤到了,当真是奇耻大辱! 话分两头。 陆北听着林森的呼喊,知道事情紧急。 毕竟,那镇元子善尸化身所谋之事若是落空,他面上也不大好看。 心念及此,陆北发出神仙巅峰道行的强横神念,不过一瞬,冷声道:“找到了。” 二妖洞府之中。 就在林森碎去山神印玺的瞬间,金蝎精和青蛇精二妖身形就是一震。 此刻,或许是渐渐尘埃落定的缘故,金蝎精金成的灵台清明了许多,见到其妻青蛇月秀趴伏在地,忙是过去搀扶,二妖刚刚站稳。 “噗通。” 一道流光闪烁,神仙巅峰道行的威严如山岳落下,二妖再次匍匐在地。陆北挥手将二妖禁住, “谁?” 金蝎精金成面色大变,望着眼前白衣如雪的身形,一点点慢慢转过身来,露出一张冷峻的面容。 “你们夫妇气数尽了。” “上仙,饶命……” 青蛇精月秀见陆北神色不善,目露杀机,一张晶莹玉容布满惊恐之色,忙是磕头如捣蒜,求饶道。 陆北神情淡漠地看了面如土色的二妖一眼,冷声道:“下辈子,不要吃人了。” 说完,转身,在二妖茫然的神情中,三生神剑扬起,两声惨叫响起,大片血花溅出。 正文 第三十八章 葫芦山不存 陆北神情默然,冷眸闪烁,目光逡巡。 对于挥手之间,轻描淡写地斩去两位地仙级大妖一事,面上倒是没有多少自得之色流露。 至于方才封禁二妖的玄妙手段,正是那得自于纯阳雷池中一丝先天雷之本源的功劳。 一指弹出,雷丝化狱,这门神通名为‘雷狱指’。 与流年一指作为破禁神通不同,这是一门封禁神通。 如同三界任何一门神通一样,所谓封禁神通自然不是毫无依据,凭空而来。 而其中玄妙,又绝非三言两语可以尽述。 简而言之,此门神通便是经由本源驱动法阵,禁锢他人。 就算上古封神之时,大放异彩的后天灵宝捆仙绳,也是由其内法阵调动后天本源,才能发出困人之力。 雷狱指,在这简单一指中,包含着无穷变化……而这变化便是对应着法阵存在。 穷天人之变,即法。 这法即是本身,又是效仿的意思。 而陆北若全力调动先天雷之本源,施展这门封禁神通,于三丈之地,长生真仙以下,抬手可禁。 长生真仙么……则是被禁一瞬。 为何是三丈之地? 因为三丈之地,正是一般修道之人的法力自主防御边缘。 雷丝化线,以迅雷之势穿透法力防御,直入被禁之人的丹田、灵台,最终化作雷狱禁锢。 至于一瞬……长生真仙就算不去刻意抵挡这门神通,一瞬的短暂时间内,也会被自身本源和法力冲散开来。 毕竟,陆北施展出这门封禁神通的依仗……先天雷之本源。 纵然是先天,在品级上要高出真仙所修后天本源许多,但也还是太过稀少了。 这些精妙神通,却是陆北在这三年之中所修。 葫芦山三年,他并非仅仅做了一件事情……修出阳神法相,将道行突破到神仙巅峰。 同样也没有忘记修炼护道神通。 在先天灵宝炼妖壶中,一日修行便是外间一年。 三年时光过去,其实,他已然修行了千年有余! 要不然,短短三年时间,他如何会将法力、神念、道行统统提升至神仙一境巅峰? 甚至,在千年之内,他都渡过了金丹三灾之二的雷火之灾! 除此之外便是……火法神通,也有所精进。 三昧真火渐渐修出了一些气象…… 陆北眸成淡金,放出神念,待感知到一处地界灼浪滚滚,隐隐灼烧神念,心知那里定是二妖连通地肺之火的炼丹之地。 鼻尖这股氤氲丹香在狭长昏暗的山洞之中绵延开来,他再不耽搁,向那炼丹之地闪遁而去。 不大一会儿。 陆北站定身形,目光一奇。 眼前一座丹炉赫然架在彤彤火光之上,丹炉品级不高,甚至不入后天之数。 六耳三足,通体被七彩光芒包裹一团, 丹炉四周则有一个个直径不过尺许的涵渊虚洞,一刻不停地吞吐着道道彩色气流,向丹炉投去。 丹炉悠悠转起,香气越发浓郁。 陆北感知到七个葫芦娃的生机气息正在渐渐消失,心中就是一凛,也不管此举会错过直指长生的七星丹,挥手打去一道法力。 “砰。” 隐隐泛红的铜制炉盖霍然飞起,向山洞一旁的山石砸去吗,发出沉闷的声音。 说来也奇。 这炉盖刚一飞出,氤氲馥郁的丹香便如海水退潮一般,消失不见。 倏然……火光万道,瑞彩千条。 陆北神情微顿,下意识地眯起眼眸,同时按紧了腰间三生神剑。 赤橙黄绿青蓝紫七彩之光交替闪耀,将不大的山洞空间,映照得绚烂璀璨,不似人间。 正见一朵七彩莲蓬徐徐升起,其中七个面容稚嫩,眉心一点儿红的童子,看着不过拇指大小,此刻双眸紧闭,端坐在七彩莲蓬之上。 “呼。” 七道身形飞快转起,虚影闪烁,隐隐有凝为一体之势。 陆北目光微凝,心下大异。 正待出手摄拿这七彩莲蓬,异变突起。 七彩莲蓬七彩光芒倏然合为一处,化作一道七彩通天光柱,向天空激射。 这七彩光柱带着一股强横无匹的力量,陆北刚起摄拿之心,就是心生警兆。 心中惊疑不定,但也不再坚持。 “这……” 陆北目光一闪,随之冲霄,于无尽碎石之间,纤尘不染,向高空飞去。 远处。 勾陈真仙化身望着面前纠缠不停的葫芦山神林森,心中已是万分急躁。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拦下本帝吗?”勾陈真仙化身挡下林森雷霆一击,冷哼一声,高大身形忽而变作百丈之高。 突然,风雷呼啸之声响起。 一道道白色雷霆自虚空生出,形成一个个翻滚不休的雷霆光球,向林森迎头打去。 “噼里啪啦。” 霸道绝伦的雷霆光球接二连三地落在林森身上,一朵朵电弧之花绽放。 然而却无馥郁芬芳,随风浮起。 唯有混合着一股股白烟的焦糊味道,在山谷之中蔓延开来。 林森闷哼几声,身形踉跄,发髻凌乱,那一张刚毅面容痛苦得扭曲起来。 “咳咳……” 林森剧烈咳嗽几声,身形忙向一旁闪去,继而心中忽有所觉,目光便被不远之处升起的七彩光柱吸引。 “陆道友,林某果然没有看错你。” 见得那道随着彩色莲蓬迎风升起的挺拔身影,林森惨白的面容,不禁露出欣然笑意。 “陆道友,看护好七彩莲蓬半个时辰即可。” 见得那道身影微顿,林森心下稍定,知道陆北已然听清了自己的叮嘱。转头再次望向勾陈真仙化身,痛苦的苍白面容,竟然诡异地露出笑容 勾陈真仙化身踏碎虚空,一张紫红脸膛,神色变幻。 远远见得七彩光柱升起,心中惊怒不已。 “该死,万万不可将那莲蓬安然融合……据老师所言,这七彩莲蓬一旦凝实……” 勾陈真仙化身不敢多想,怒吼一声,出手神通更为凌厉,一时之间,林森险象环生,岌岌可危。 且说陆北远远听得葫芦山神林森之言,心中就是一震。 其实,他早有怀疑。 果然,这林森向他隐瞒了一些紧要事情……不过眼下也不是细究的时机。 心念及此,就不再想着出手去擒拿那朵七彩莲蓬。 于一旁,按剑踏立虚空,神情警惕地望着徐徐升起的七彩莲蓬。 暗地里放出神念,感知百里范围,提防一些过路的妖魔和散仙之流。 说不得,此辈感受到葫芦山的动静,会想着掺合一把。 “陆道友……若大仙来此,替林森谢过他老人家的点化之恩。” 陆北正在暗中戒备,突然就听到这好似交代后事的声音。 忙是向林森转头望去,一时间,神色复杂。 只见,林森气息鼓荡,怒吼一声,朝勾陈真仙化身撞去。 勾陈真仙化身面上现出惊惧之色,身形急退,“疯了,你疯了,你竟然想着自爆……” 若林森带着地脉之气自爆,葫芦山从此不存,无尽罪业加身,连转世轮回都不会有。 获罪于天,无可祷也! “哈哈,林某抽调地龙,必遭天谴,临死拉上一位长生真仙垫背……黄泉路上也不寂寞。” 酷烈的笑容伴随着冷冽声音响起。 “轰。” 裹挟着葫芦山千里地脉之气的林森,向勾陈真仙化身撞去,气机炸裂开来。 一朵黄色蘑菇云无声升起,湮灭虚空的气息,席卷而来。 陆北面色微变,心神震惊,忙是祭出灭世黑莲向高空遁去。 气流迎面而来,带着一股直入灵魂的灼热和惨烈。 目光及下,赫然发现葫芦山千里草木生灵,已然变作流沙飞灰。 地脉横空断绝,水火齐涌……不大一会儿,千里之地的葫芦山地界变作一块通明琉璃,间或有流火纷飞,扑簌而灭。 “这……” 陆北目光深沉,心中震惊。 “陆哥哥,这是怎么回事?”白雪从陆北怀中探出一颗美丽大脑袋,眨着灵动的眉睫,望下方望去,就是娇呼道:“地龙湮灭,何人如此决绝。” 这番大的动静,连白雪都被惊醒,可见威力。 正文 第三十九章 道兄好手段 “咳咳……” 弥漫山谷的黄色烟雾渐渐散去,重重咳嗽之声却突兀响起。 陆北目光微动,循声望去。 只见一团黑烟之中,勾陈真仙化身衣衫破碎,披头散发,行迹狼狈。 一张紫红脸膛更是烟熏火燎,乌七八黑。 目光及下,勾陈真仙化身,上半身血肉几近不存,赫然露出一片片金色骨头,惊悚诡异。 “咳咳,本帝……又岂能是你这等蝼蚁可以伤害的?” 勾陈真仙化身飞遁一旁,一张紫红脸膛之上,强行挤出了那一丝高高在上的不屑之意。 “竟然没死。” 见此,陆北眉头微皱,目光微微讶异。 心道,不想这勾陈真仙化身如此难杀。 也是,毕竟是一位长生真仙来着……纵然是化身,也绝非简简单单的自爆一击就能够夺其性命。 严格说来,林森携带着地脉之气的自爆,威力堪比真仙巅峰一击。 能有着眼前战果,也是因为勾陈真仙化身狂妄自大,猝不及防。 否则,勾陈真仙化身稍有防备,也可轻而易举地闪避开来…… 陆北目光沉静,心思辗转,叹道:“林兄,既然如此,那就由陆某帮你搭一把手吧。” 心念及此,左掌慢慢摊开,掌心之上分明有着“蓬蓬”声音发出。 一朵朵莲花状的金色火焰,花团锦簇,徐徐升起……灼热气浪,一圈圈地向四方虚空散逸开来。 “回风返火。” 熊熊火焰猝然在虚空燃起,道道火焰上下翻卷,风声呼啸,仿佛涌起火焰波涛。 火借风势,风助火威。 焚灭万物的金色火焰,向勾陈真仙化身立足三丈之地席卷而去。 勾陈真仙化身正待调息法力,恢复自身所受重创,不想就见得眼前这一大片火海席卷而来。 登时神色惊怒,森厉道:“尔敢?” 火海翻涌波涛,一刹那间,便将勾陈真仙化身团团包围。 勾陈真仙化身神色惊恐,勉强以法力撑起防御罩,但那火焰却丝毫不受阻碍,燃烧法力护罩更为迅疾。 继而惨叫之声响起,依稀十里可闻。 勾陈真仙化身面容扭曲,望着陆北的目光怨毒,怒吼道:“本帝勾陈在此发誓,定要你生不如死……啊。” 不大一会儿,滔滔火海无声退去,勾陈真仙化身已然被太阳真火焚烧成灰烬。 虚空之上,除却留下散发出焦糊味道的飞灰外,再无他物。 炼成飞灰,尸骨无存! 其实,按理不应如此。 毕竟,所谓化身……无不是借助灵宝或者天生灵物炼化而来。 可惜勾陈这件化身的依托之物,品级显然不是太高。 区区一件真级灵宝而已。 在太阳真火霸道火威的焚烧之下,已然化作片片飞灰! 陆北收回目光,浑然不将勾陈大帝真仙化身临死的言语威胁放在心上。 转头看向脚下已成一片琉璃砂砾的葫芦山脉,不由得心生无限怅然之感。 山神林森的以死报恩之举,隐隐令他为之动容。 其人为了偿还镇元大仙善尸的点化之恩……苦心孤诣,百般筹谋,最终甚至搭上了自己的一条性命。 就算他不去阻挡那位勾陈大帝的真仙化身,又如何呢? 以镇元大仙善尸地甲的温厚性情,哪怕谋算落空,也是不会太过怪责的。 最终或许会说一句……天意如此,不可强求? 陆北微微摇头。 然而,林森却选择以这种惨烈的方式,也要与勾陈大帝真仙化身同归于尽。 木魈精怪,未必没有人类识得恩义。 念及此处,眸光之中隐隐有莫名神采流转,不由得自嘲一笑。 再次转头望向天空渐渐融合一处,气息交联莫名虚空的那朵七彩莲蓬,握紧三生剑柄,神情莫名。 在余下的小半个时辰之内,他将在此地执剑……阻挡一切想要窥视七彩莲蓬的人和妖。 无论如何,林森不能白死! 正如陆北所想,葫芦山此地闹出这般大的动静,尤其七彩光柱在天空炽耀闪烁,抽调方圆近七千里的天地灵机……早已引起了附近一些散仙和天仙妖王的窥视。 让时间稍稍倒退一刻钟,在林森自爆之际。 距离葫芦山万里之遥的虚空之上。 一个身穿青衣道袍的老者,借起一缕清风,向葫芦山遁去。 这清风遁法,正是老者的成名遁法。 虽名清风,但却比风速,不知要快上多少。 借助落在青衣老者那一张敦厚温和的面容之上的几缕阳光,明显可以看到青衣老者心中的焦虑。 林森的命牌竟然碎了,可为何那线香却不见他点? 想来是了……若是点燃线香,自己借此降临葫芦山,气机牵引之下,所谋之事必然有着反复,说不得还有失败之虞。 唉…… 青衣老者面色愁苦,一声长叹。 就在此时,青衣老者心生异样,连忙停下遁风,抬眼向远处望去,待看清来人,目光微凝。 只见一位身着一袭云纹素领道袍,气息缥缈的老道拦住了他的去路。 这一切当然不足以让他惊异,而是其人的修为,太乙之辈! 老道身形高大,手摇银丝拂尘,缓缓转过身来,露出一张白净面皮,洒然一笑,“道兄,请了。” “原来是你……” 此时,镇元子善尸地甲倒也不怎么急了,一双老眼之中,杀机一闪即逝,神色淡淡道:“云中子道友,拦住贫道去路,却是为何?” “地甲道兄何必明知故问呢?”云中子微微一笑,手捋颌下几缕胡须,“道兄,正所谓道途之争,不分对错……却是莫要见怪才是。” “请。” 云中子说着,便将一柄松木拂尘别在背后,先是打了个稽首,继而缓缓飞上虚空。 大袖飘飘,神情肃然。 “哦?那贫道今日就领教一下玉虚门人的手段。” 镇元子善尸地甲目光深邃,语气冷冽。 二人都是道行高深之辈,斗法论道自然不带一丝烟火气息。 良久之后,云中子身形倒退百丈开外,目露精光,神情复杂……忽而,发髻之上的木簪微斜,额头之上一缕发丝垂落,恰到好处地遮住了右眼。 “道兄好手段。” 云中子目光微黯,轻轻叹了一口气。 心道,此人不愧是大罗金仙的三尸化身,出手之间有着一些大罗气象,实在非他可以抵挡。 “哼。”镇元子善尸化身地甲冷哼一声,一言不发,也不管此刻神情黯然的云中子,兀自向葫芦山飞快遁去。 今日之事,他记下了。 云中子望着镇元子善尸化身消失在天边的背影,白净面皮抖动几下,不由露出苦笑。 被一位大罗金仙惦记上,终归不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儿。 若非自家老师原始圣人和镇元大仙交情深厚,他也不敢在此地拦阻其人善尸。 正文 第四十章 你好狠的心 葫芦山。 陆北神情冷漠,手执三生神剑,站在七彩莲蓬形成的光柱之畔,望向四方虚空的四道身影。 一妖三人,三男一女。 正是附近方圆数千里之地,一些察觉到葫芦山动静,想着分一杯羹的散仙和妖王。 不过,此辈都是目光忌惮地望着不远之处,那道白衣胜雪的挺拔身形。 盖因,眼前的虚空之上,赫然有着七八具死相惨烈的尸身。 有的被烧成黑炭,有的被一剑枭去首级…… 这些尸身观其生前修为,从元神道行到地仙巅峰道行不等 然而,皆是横死当前! 不仅如此,这些尸身以金色法力束成一线,而法力之线的末端分明正在那道按剑而立的冷峻青年手中。 一个头戴紫金道冠、身穿蓝色道袍的中年道人,手中拿着一方象牙笏板灵宝。 此人一双眼眸微微眯起,色厉内荏道:“这位道友,行事未免霸道些了吧。” 其人气息呼应天地,一道纯阳之气贯通于灵台和黄庭之间,分明是一位神仙道行的仙人。 “怎么,你有意见?” “吟。” 陆北冷笑一声,三尺长剑横于胸前,两根手指屈弹如水剑锋,一股凌厉杀伐之气,遥遥锁定中年道人。 感受到这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气息,中年道人目光闪烁,不敢直视,面容已然一片惨白。 “道友息怒。”一个神仙道行的白须老者,见陆北神情不善,心知眼前之人定是动了杀机,忙是呵呵一笑,神色狐疑道:“这位道友,所谓天才地宝,有德者居之……道友既不出手收取,又阻挡我辈收取,实在令人费解。” 白须老者或许是想要以理服人,当然这话同样也是道出了在场之人的心中疑惑。 你站在此处,既不收取灵宝,又恋栈不去,放眼天下,有这样霸道的人吗? “我看这位道友是修炼修坏了脑子,以为神仙道行就可以无视天下之人了。” 一位红袍的大头童子,冷笑一声,望着陆北的目光满是不怀好意。 正是三人之中的另外一人。 此人身高不过醋坛,一张大饼脸之上,长着一只酒糟鼻。 说话之间,一张蛤蟆嘴儿一闭一合,露出一口奇形怪状、黑不溜秋的牙齿。 这副尊容……陆北目光微顿,颇觉稀奇。 继而淡淡一笑,凛冽如刀的目光在三位散仙、一位妖王面容之上一一扫过,这目光幽寒,直入灵髓,让几人神情不太自在。 “格格……” 这时一个身形曼妙,容颜姣好的少女于众越出。 此女身穿五彩蝶衣,周身光彩粼粼,绚烂夺目。 行走之间,耳垂之上佩戴的翠玉珥瑶,摇曳着瑰丽的光芒。 尤其惹人注意的是,那一张绝色秀丽的晶莹玉容之上,左右粉腻脸颊各自有着三道明媚的亮彩……颇是为少女清丽的气质,平添了几分俏皮。 正是此地唯一一位天仙道行,更是一尊天仙级妖王。 蝶衣少女吃吃笑道:“小弟弟,何必做那恶人呢?” “三息之内,滚。” 陆北眉头微挑,清冽目光撇了少女一眼,冷哂道。 “你……”少女明媚笑容僵在脸上,一双灵动如水的眼眸,寒光闪烁,杀机释放。 几人顿时大怒,中年道人目光微动,趁机怂恿道:“诸位道友,此人狂妄自大,不识时务,诸位随某一起将其镇杀。” 见众人不为所动,中年道人就是怒道:“我等一位天仙,四位神仙,难道要受得此人侮辱?” 中年道人方才被陆北以言语折辱,此刻眼见陆北犯了众怒,忙是出言相激。 闻听此言,众人面带异色,已有出手之意。 “一息。” 淡漠的声音却在此时响起。 蝶衣少女再难忍耐其人的倨傲神色,如雪的肌肤之上寒霜冷罩,娇哼一声,眸光森厉,当先出手。 空中突然现出一盏盏红色灯笼,继而一股诱人的甜香散逸开来。 “扑……” 近万只花蝴蝶血影自一盏盏红色灯笼中扑簌飞出,在虚空渐渐汇聚成一条河流,继而展开两张美丽的羽翼向陆北袭杀而来。 正是五彩妖蝶少女的彩蝶扑火神通。 飞蛾扑火,扑火的未必是飞蛾。 这些花蝴蝶两张羽翼明亮通透,点点粉色鳞片晶莹闪烁,飞腾之处,红色烟雾升起,正是火毒。 一旦陷入蝶影包围,带着火毒的鳞粉抖落而下,侵入肌肤,便可燃烧血肉,至死方休。 陆北一袭白衣如雪,洒然一笑,三生神剑迅速交于左手,右手挥袖而起,隐隐带起一股咆哮山林的风声。 一簇簇青色火焰自掌心吐出,连绵成山。 此火幽寒冷清,正是青鸾之火。 以回风返火的法门催动,已有‘风林火山’的几分气象。 刹那之间,青色火海滔滔而过,仿若犁庭扫穴,灼浪排空。 “滋滋……” 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响起,一只只花蝴蝶的虚影在青色火海之中痛苦翻涌。 先是被冻成蓝色冰晶,继而燃成飞灰。 扑簌簌……纷纷落下。 这…… 蝶衣少女玉容大变,心中一疼,怒道:“你找死!” 红色灯笼幽幽转起,如同红色帘幕,在此女周身三丈之地形成。 而那些还未及出手的其余几人……尤其那位中年道人目光转动,见势不妙,已有离去之意。 就在这时。 “三息已过,诸位请安心上路吧。”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悄然响起,几人背后莫名升起一股凉气。 “呼呼。” 一望无际的彤彤火光在四面虚空亮起,近乎燃遍了半边苍穹。 那是上万枪影在渐渐凝实。 离曜成轮,密密麻麻;恍若飞蝗,震撼人心。 蝶衣少女连同其他四位神仙,面色都是惊惧。 这等神通气象实在可怕,完全不能力敌。 流光闪烁,几人向四面八方闪遁。 陆北轻叹一声,转身看也不看,挥手落下。 “嗖嗖……” “啊……” 惨叫之声响起,中年道人当先被上千根离曜火日枪攒射而过,熊熊火光映照一张狰狞扭曲的面容,煞是可怖。 而蝶衣少女花容失色,架起遁光逃跑的同时,祭起红色灯笼想要阻上一阻身后的枪影。 然而枪芒虚影几次闪烁,摇曳着通红火光的上千道离曜火日枪,穿过一只只红色灯笼,落在少女娇软玲珑的身躯上。 一簇簇血花还未溅起,就被焚烧成灰,少女强行转过秀美的鹅颈,目光怨毒道:“你好狠的心……” 继而气绝! 那位神仙巅峰道行的大头童子,更是还未逃出百丈之地,便是闷哼一声,上千枪影穿过大脑袋,若开瓢一般,一股股红白脑浆迸裂出来,惨死当场。 至于另外一位神仙级妖帅和白须老者,也没有幸免于难,惨嚎几声,便被天仙巅峰一击的离曜火日枪给钉杀当场。 此时,三息时间刚过,第四息还未走完…… 正文 第四十一章 我族的叛徒 “唉,陆小友好重的杀性……” 不知何时,镇元大仙善尸化身地甲已然赶到,正好见得眼前的血腥一幕,就是摇头叹息道。 “前辈,您来了。”陆北向其人望去,沉声道:“林兄他……” 言及此处,平静的目光微微有些波动。 镇元大仙善尸化身地甲面上也带着一丝缅怀,挥手向虚空招手,一道黑色流光激射而来。 正是不知何时,跌落虚空的那根线香。 线香如黑玉筷子一般,笔直圆尖,隐泛明光……在林森自爆的强横威力下,竟然完好无损。 镇元大仙善尸端详着线香,目光出神,长长叹了一口气,兀自喃喃语道:“林森一千八百年前在老朽座下听道,初修金丹大道不成,后行地仙之法,洗去一身妖气,他性情刚烈偏激……老朽其实不该让他成这山神。” “前辈,您也不要太过伤感了。” 陆北目光微动,他倒是能理解镇元大仙善尸化身地甲的情绪波动。 仙人未必没有情感。 若没有情感,为何还要修仙? 想求长生,欲证不朽,这便是情感。 所谓太上忘情,不是无情……而是情至深处自然转薄。 毕竟,凡人的情感在仙人动辄成千上万年的寿命之中,很容易被时间磨消! “陆小友,且在一旁调息,老朽要用地书将此地天机遮蔽。” 镇元大仙善尸化身地甲,神情凝重地望着陆北,叮嘱道。 说着,便向虚空祭出一物。 团团玄黄之气如璎珞垂条,继而漫卷天地,将葫芦山百里之地的苍穹罩定。 这时,清脆的声音突兀地响彻在虚空之上。 陆北和镇元大仙善尸化身神情都是一震,齐齐向天空的七彩莲蓬望去。 此刻七彩莲蓬七彩光柱恍然收为一处,莲蓬幽幽闪烁,最终形成一道模糊人影。 这人影看年龄,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模样。 此刻双眸紧闭,面容恍惚,不过随着时间流逝,渐渐清晰。 而无尽虚空之上,那一道涵渊虚洞却越来越大,不过一小会儿的工夫,便蔓延了整个苍穹。 点点白色灵光自虚空生出,仿若乳鸟投林,向那道人影的灵台汇聚而去。 见得此幕,陆北神情惊疑不定,不由得将投向先天灵宝地书的目光收回。 心中不禁感慨道,大罗道尊不愧是证得不朽的盖世人物。 真灵碎片沉沦在虚空中,还能复活而出。 就在陆北心思辗转之际,那笼罩在七彩光芒之中……十五六岁的少年霍然站起,一头红发随风飘扬,瘦削的面容之上,一双紧闭眼眸猛然睁开,深邃目光映照天地,仿若有日月流转,时空变换。 目光微拢,似乎有着几分茫然,无意识地抬起双臂,观看半晌。 “恭喜道友回来。” 镇元大仙善尸化身面上带着矜持的笑意,望向少年瘦削单薄的面容,目光温煦。 突然,一股镇压万古的气息在红发少年身上倏然上扬,真仙、真仙巅峰、金仙、金仙巅峰……直到太乙金仙方止。 一双茫然而又苍老的目光,向镇元子善尸化身所在望去,隐约带着一些复杂的情绪。 “镇元道友?”红云微微一笑,继而又摇了摇头,凝声道:“你不是镇元。” 话音刚刚落下,红云突然双眼向上一翻,晕了过去。 镇元善尸化身神色微变,身形闪烁,忙是接过,查看一番之后,皱紧的眉头方纾解下来,轻轻吐出一口气,“刚刚回返,真灵与肉身仍有着不协。” “前辈,没事儿吧。” 陆北也是上前,神情关切地问道。 “无妨。”镇元善尸化身冲陆北摆了摆手,表示并无大碍。 先是收回先天灵宝地书,又望向陆北,温和笑道:“陆小友,可愿随老朽往道场一坐。” “固所愿。” 陆北心下微动,淡淡一笑道。 …… 就在红云从虚空返回的时候,尽管被镇远大仙善尸化身,以先天灵宝地书遮掩住了一些天机,但实际上,三界仍有几位大罗金仙察觉到了一袭动静。 火云洞中。 三个蒲团之上,端坐着三个中年人。 天皇伏羲氏微微笑道:“那红云大尊刚刚回返,皇弟,你可往五庄观一行。” “莫非这位红云大尊,也能与我等站在一处。” 闻言,地皇烈山氏神色疑惑道。 地皇得道的年月较红云大尊晚上许多,对这位红云大尊的性情不是太过了解,因此话语间的底气稍显不足。 毕竟,地皇烈山氏不同于天皇伏羲氏化妖为人,烈山氏是以一位普通的人族之身,靠着大决心、大毅力才登上地皇之位的。 事实上,如同人族三祖一般,炎帝神农和黄帝轩辕二人,都是正儿八经的人族,不是什么大能或者先天生灵转世。 正如《西游记》中言:感盘古开天,三皇治世,五帝定伦,世界之间,遂分为四大部洲…… 这三皇五帝除却天皇伏羲氏,正好代表着妖、人二族两代天地主角的交替人物……由着昔年妖族大尊伏羲转世而来外。 其余几人无不是人道渐昌,应命而生……大劫之子是也。 正是三皇五帝筚路蓝缕,披荆斩棘,历经艰难万险,这才奠定了三界之中,人道永昌的格局。 “皇弟勿忧,那位红云大尊,昔年已然为自己做事的魄力不足,吃上了大亏,想必再也不会心存侥幸了……皇弟只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定能说服其人。” 天皇伏羲氏淡淡一笑,星辰一样的眸子,温润如玉。 闻听此言,地皇烈山氏言神情微愕,和一旁静听的人皇轩辕氏对视一眼,不由哑然。 北冥之地。 仍是那座地下祭坛之上。 “哗啦啦……” 符文锁链晃动,声光共摇,震撼人心。 妖师鲲鹏忽觉心血来潮,就是目光惊异地望向重重虚空,冷声道:“这气息,为何会让本座如此厌恶。” 灰白眼皮耷拉,眼眸紧闭,心神沉入其中,暗暗推衍。 妖师鲲鹏所修【太冥衍天玄经】,精擅卜算之能,殊为不凡。 妖师推衍一阵,终无所获,就是怒道:“若非那‘陆瑜’将星力夺走一半,本座何至于困在此地。” “陆瑜,陆瑜……” 转而又想起鹏魔王和蛟魔王来,这两位亲传弟子同样陨落在‘陆瑜’手中,以至于他竟然一时无亲信之人可用。 虽然已经派妖师殿中的各族供奉强者去追踪,但妖师鲲鹏显然认为能在自己手中逃脱的陆北……会被殿中强者追捕到。 正逢大劫将临,他却困于一隅,束手束脚……念及近万年诸般不顺,妖师鲲鹏疯狂挣虚空之上的符文锁链,一时间天地变色,万里之上的北冥之洋波涛汹涌。 妖师连连怒吼道:“伏羲,你这个阴险小人,我族的叛徒……叛徒。” 就在这时,一股祷祝之意自虚空牵机而来。 “弟子求见师尊。” 恭谨的声音自虚空而来,正是九头虫。 妖师鲲鹏收敛怒意,心情转瞬平静,仿佛方才的怒火滔天,不曾存在过一样。 目光闪烁,沉吟半晌,沉声喝道:“逆徒,还不速速滚进来……” 言未毕,虚空倏尔现出一道光路,一个神色惊恐的青年,当真是滚了进来。 正文 第四十二章 倒是没白来 西牛贺洲。 万寿山。 【但见此山,高山峻极,大势峥嵘。根接昆仑脉,顶摩霄汉中。 日映晴林,迭迭千条红雾饶;风生阴壑,飘飘万道彩云飞。 幽鸟乱啼青竹里,锦鸡齐斗野花间……】 陆北随着镇元大仙善尸来到万寿山,不仅为《西游记》中所载的‘此山幽趣非常’之言,深表赞同。 镇元大仙善尸当先而行,陆北则在后方搀扶着红云所托生的那个少年。 三人最终落在门首之处。 只见松坡冷淡,竹径清幽。 往来白鹤送浮云,上下猿猴时献果。 门前松林之畔,有着一条弯弯小池,正是夏日炎炎,片片树荫落下,越发显得池宽影长。 真个是福地洞天,蓬莱清虚之地。 镇元大仙善尸冲陆北和蔼一笑,“陆小友在这里稍待片刻。” 说着,便化作一道流光向五庄观落去。 陆北微微抬头,目光远眺,一一掠过五庄观的楼阁屋宇。 正见宫殿森罗紫极高,楼台缥缈丹霞堕。 目光偏转,山门左边立着一方通碑,碑上镌着十个大字‘万寿山福地,五庄观洞天。’ 门楣之下,书着两行对联,“长生不老神仙府,与天同寿道人家。” 陆北微微一笑,一边搀扶着红云,一边静静等候。 “吱呀”一声。 两个骨清神爽,神朗萧轩的仙童,一步越出门来。 这两位仙童一身道袍羽衣,容颜青涩的头顶上,结着两个丫髻,腰间环着一条含绒丝绦,脚踏芒履。 见到陆北,高个仙童笑嘻嘻地道:“这位陆师兄,还是让我们师兄弟来吧。” 说着,便径直去搀扶搭在陆北肩头的红云道人。 陆北淡淡一笑,也不坚持,陪着两个小道童向五庄观迈步而入。 “两位仙童,莫非是清风明月当面?” 陆北随着两位仙童绕过一座松翠假山,走在石头小桥之上,好奇问道。 身畔这两位道童看着容颜稚嫩,心性活泼,实际年龄也是不小了,都有着一二百岁。 不过却已是元神道行! “陆师兄,不想也认识我们师兄弟?我正是清风。” 一个仪容稍微庄重一些的高个童子听到陆北竟然认识自己,就是眉开眼笑道。 “我是明月。” 另外一位额如明月,长着两道淡眉,唇红齿白的小个儿头童子,偷偷看了陆北一眼,小声说道。 陆北目光微动,不由失笑。 心道,这两位道童想必是刚来五庄观不久了。 谁又能想到,这两位不起眼的小道童在西游之时,生生用一张喋喋不休的嘴,把名震三界的齐天大圣给惹毛了。 就在三人心思各异之际,远处坐北朝南的五座大殿之前,廊下站着一位身穿杏黄道袍的中年道人,其人身形如松坚韧,仪容秀丽,神情威严。 远远见到陆北和清风明月缓缓而来,就是沉声道:“清风,明月你二人速将人搀扶至守笃静室。” “是,师父。” 两个仙童忙是收起嬉皮笑脸,道了一声诺,搀扶着红云寄托的少年向静室去了。 “陆小友。” “仙长,您是镇元大仙还是地甲前辈?” 陆北沉吟了一下,突然眨了眨眼,意有所指道。 镇元大仙微微一笑,温声道:“陆小友,无需惊疑,老朽自是贫道……这边来吧。” 说着,转身向殿中走去。 陆北也是摇头一笑,穿过松石小径,绕过殿前那座兀自扑簌燃着九根檀香的大鼎,向大殿走去。 殿中,幽静宁远。 陆北先是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殿中环境。 这应该得益于他前世的职业习惯。 但见十二根朱红梁柱承托着巍巍大殿的穹顶,殿中两旁皆是有一架架香炉无声燃起熏香,这熏香或是无烟,所以并无缭绕之相。 “陆小友且坐。” 镇元大仙转过身来,径直找了一张椅子坐下。 陆北微微点头,也是落下座来。 清冽目光及上…… 但见一张朱红雕漆的香案之上,有着一个黄金炉瓶,炉边有方便整香。在往上壁瞧,只见墙壁中间挂着五彩装成的‘天地’二大字。 陆北心下生异,正待快速收回打量目光,忽而灵台通明澄莹,眼眸便是微动,赫然发现‘天地’二字不存。 代之一幅画卷。 画上是一位大袖飘飘,仙风道骨的道人。 由于一张清颧面容笼罩在烟霞云雾之间,令人恍惚看不真切,实在是不好判断年龄。 陆北下意识地运起法力,拢目望去,重重烟霞倏尔散去,正见一张熟悉面容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心下就是一惊,目光及下,果见镇元大仙笑意不减地望着自己。 “小友若是喜欢仰着头与贫道说话,也不是不可以。” 镇元大仙似乎看出了陆北的紧张,便是开了一句玩笑。 “前辈好生风趣。” 陆北眸光微敛,无声地笑了笑道。 手掌下意识地往小几案上的茶盏端去,放在口中,眸光低垂,就是一愣。 竟然没茶! “贫道这儿千年至今,你却是第一个来的客人。” 镇元子笑了笑,目光悠远。 就在这时,一个青衣仙童无声无息地自殿后走出,提着一壶热气咕咕的茶水,为宾主二人满上。 陆北放下茶盏,目光微动。 心道,这仙童的隐匿手段倒是不凡了。 “哗哗……” “陆师兄请慢用。” 清丽酥软的声音响起,仰头露出一张眉眼好似弯弯月牙,绛唇皓齿的少女来。 恩?这仙童竟然是一位容颜明丽,身形娇小玲珑的女冠。 “陆小友,她是贫道的第十四位记名弟子夏盈,未得道之前是夏朝蚀日之下……天地的影子。”见陆北神情仍是疑惑,镇元大仙手捋颌下墨髯,笑着解释道:“不入视野三丈之地,就算长生真仙,也是不能感知得到她的存在。” 陆北抿了一小口,放下茶盏,微微笑道:“大千世界,果真是无奇不有啊。” 据闻上古大夏朝建立,算是此界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道国度。 三界,不,应该是洪荒……发生了第一次蚀日异象。 那么,这位女冠莫不是那时候‘应日而生’的影子? 陆北摇头一笑,心道,若是如此……这等令人匪夷所思的跟脚,端是让他格外惊奇了。 不过,这等影子得道,先天可谓不足……恐怕迈入长生之门,是不要指望了。 正如陆北所料,这位名唤夏盈的女冠,一万三千年前便是天仙道行,而今一万三千年后……仍是天仙。 此女本体是阴影得道,分属阴行……自然能够幻化出三界大部分存在的形貌体态,且惟妙惟肖,具有其人八九分神韵。 由于此女性情尚算乖巧知机,早早地托庇于镇元大仙门下,所以才能修至此身的限制终点……天仙道行。 否则,三界之中,可不乏一些有着恶趣味的长生真仙或不朽金仙,将其捉住,以供亵玩。 恩,可令此女幻化出三界中实力强大的女性仙人,比如瑶池,广寒宫…… 至于娲皇宫? 呵呵,但存此思,灰灰了去! 其实,镇元大仙不知道的是,在陆北他进入大殿之中,灵觉之中就已经察觉到了此女在梁柱之后‘隐匿’。 恩,也不能说是刻意隐藏……夏盈只是侍立在一旁烹煮香茗,一般人看不到而已。 “夏盈,去拿金击子,到后院打两个人参果来。” 镇元大仙微微一笑,吩咐道。 闻听此言,陆北心下一动,心中欣然道:“这趟……倒是没白来。” 正文 第四十三章 再打两个去 五庄观。 见陆北神情异样,镇元大仙和煦一笑,解释道:“陆小友……这果子名叫草还丹,与五行相畏,需得以金器打下,后用丝帕衬垫,所以还需稍待片刻才是。” 陆北笑了笑,低头好整以暇地品着香茗,意极闲适,心下虽稍安定,但期许和火热仍是不减分毫。 这人参果树是五大先天灵根之一的木行灵根,暗合天地五行,造化玄奇。 正如《西游记》之中,果园土地曾言: 【这宝贝,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再三千年方得成熟。九千年方结上三十个】……而这九千年,恰恰正是仙道第一境,地仙的寿元极限。 【有缘的,闻一闻,可活三百六十岁;吃一个,就活四万七千年】 当然,这是对于凡人而言,凡人若有幸用上一个,哪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但于仙人而言,尤其是不得长生的仙人,吃上一个,更可延寿四万七千年! 莫小瞧这四万七千年,神仙寿元仅仅才三万年! 哪怕是天仙大能,也不过一元之数。 寿元耗尽,天人五衰之下,千万年道行变作画饼。 当然,天仙大能服用这果子的好处,并非有如此简单。 须知,天仙冲击真仙的必要条件,便是五行后天本源其中一行本源圆满。 而这人参果一粒服下,可强行烙印木之本源,恩……一成左右。 这又得省去多少年的修持苦功? 可能有人会说,连连吃上个十几个,岂不是立成长生真仙了。 自然不是这般简单。 以先天灵物烙印后天本源,同样存在一个‘抗性’的问题。 同一种先天灵物烙印后天本源,效果会逐渐减弱。 吃上十个八个,后面再吃……除了增加寿元上限,也就是解解渴了。 当然,若真得有本事吃它个一两季儿么……也是能强行迈入长生真仙的。 说句题外话,不仅是人参果,就是水行先天灵根……蟠桃。 恩,以孙大圣的消化吸收能力……也是整整吃了小半个果园的大毛桃,这才将水行后天本源烙印完毕。 当然,也有天庭某些大能,不顾猴王吸收炼化周期,办了速成突击班的缘故……毕竟,西游时间紧,任务重,猴王实力必须快速突破嘛。 这个就不需多说。 不大一会儿。 名唤夏盈的女冠,便托着一个瓷盘来到殿中。 陆北眸光微动,目光不自觉地便被吸引过去。 令他意外的是,随着女冠夏盈到来,并无馥郁清新的草木气息遥遥传来。 盖因,其上由大片红绸覆盖,香气似乎受阻,并未散溢而出。 “老师,果子打来了。” 甜甜糯糯的声音传来,夏盈伸出两条雪藕莹润般的手臂,将偌大磁盘托在虚空。 “给陆小友送去。” 镇元大仙微微颔首,手捋颌下胡须,笑着说道。 夏盈轻轻将人参果放在陆北几案上,解开覆盖的红绸,刹那之间,一股异常庞大的清新香气混合着生机直入灵府。 陆北神情一震,目光分外明亮。 他的确察觉到他的寿元刻度,明显地增涨了一小截。 寿延三百六十载! 当然,这闻一闻增加寿命的效果,也就是初次而已。 “陆师兄,请慢用。” 夏盈樱唇轻吐,嫣然一笑,缓缓向一旁退去。 “前辈。” 陆北并未急着服用,而是转头望向镇元大仙。 “陆小友,且用罢……此物虽好,但于贫道而言,也不过满足些口舌之欲罢了。” 镇元大仙轻轻摇了摇头,笑意不减地道。 陆北咳嗽一声,这时再说其他,那就是矫情了。 拿起一个人参果,端详片刻,正见这果子如婴儿小脸一样,眉眼稚嫩未开,让人……想要一口吞下去。 不得不说,这一点儿,陆某人真不如人家金蝉子道悟高。 陆北轻轻咬了一小口果肉,缓缓咀嚼,品尝其味。 果肉入口即化,但一股浆液却在唇齿之间徜徉留恋,最终顺着喉咙向五脏六腑流去。 暖洋洋的感觉在陆北四肢百骸蔓延开来,令他微微眯上了眼睛,冷峻削立的面庞,仿佛都柔和了许多。 一股巨大的生机在筋骨血脉之间游走,滋润周天灵窍,十二重楼。 几口之下,陆北便已吃完,面上带着意犹未尽之色。 “小友,这果子还可口么。” 镇元大仙似乎极为满意陆北的神情,但仍是问道。 一双眼眸充满探究,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恩,晚辈不意人间竟有如此美味也。” 说这话时,陆北一双眼眸隐隐有青色光芒一闪而逝。 “哈哈……” 镇元大仙朗声大笑。 陆北也是淡淡一笑,待感受着自身生机的增加,以及真灵之中……木行本源的异动,目光熠熠流转,心中不由泛起疑惑。 未成长生真仙,也可以烙印本源么? 若不是,真灵之中,那一片炽耀青光又是怎么回事儿? 不过,此刻显然不是探究之时。 镇元大仙微微收敛面容笑意,道:“小友,且将那一枚吃过,贫道正好将三尸法门传你。” 说着,便眼眸转也不转,静等陆北吃完另外一枚人参果。 方才那青芒,或许他并没有看错。 然而迟迟不见陆北动作,心下不由大异。 正待催促,却听陆北欲言又止道:“前辈,晚辈这厢有个不情之请。” 言及此处,陆北神色多少有些尴尬,老脸一红。 “哦?”镇元大仙微微笑道:“但言无妨。” “这枚人参果,晚辈能否……能否带走?” “扑哧。” 本自在一旁侍立,毫无存在感的夏盈,闻听陆北之言,就是忍俊不禁。 陆北目光稍稍异样之后便恢复平静,缓缓道:“前辈,晚辈尚有几个凡间至亲……” “小友不必多说,贫道明白。” 镇元大仙笑了笑,沉吟半晌,正待允准。 目光不经意间就是向观外天空望去,沉吟良久,又吩咐道:“夏盈,你再去以金击子打两个人参果,以秘法包好……待陆小友走时,给他带上。” 闻听镇元大仙的言语,夏盈玉容微变,心中已是大惊,一时间竟然没有即刻上前回话。 “前辈,这又如何使得?” 陆北霍然站起,忙是谦辞道。 并不是矫情,在别人家吃水果,能吃几个就是几个,一般哪有往家带的道理? 本来陆北以为这已经足够丢人,若非凭借着过硬的心理素质,然而……镇元大仙不责怪也就罢了。 又连拿带送,这般热情的实在不像话,隐隐让他感到不安。 “小友不必推辞,又不是什么稀罕之物,小友收着就是。” 镇元大仙眉头挑了挑,好似一点儿也不在意地说道。 一旁的夏盈嘴角撇了撇,偷偷翻了个白眼……师父定是心疼的不行了。 看那眉头跳的。 还不是什么‘稀罕之物’,五庄观二十位弟子当中,她素来最得师父宠爱,但也只能每万年吃上一两个而已。 至于其他师兄弟,无不是众人分而食之,以作绵延寿元之用。 其余,无不是送往三清、五方五老、六御哪里,作为贺礼之物。 陆北也不再多作坚持,忙是神色感激道:“多谢前辈厚赐。” 见此,夏盈走上前来,冲上首之处的镇元大仙深施一礼,便领命出去了。 再打两个…… 正文 第四十四章 枯木可生花 陆北拿起另外一个人参果,放在手中端详。 心中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他本意是将这枚人参果留给书剑四女的。 四女伺候他起居多年,生生由一个二八少女,渐渐人老珠黄。 他以前自身难保,又加之金丹大道凶险莫测,就不好传授四女法门。 而今碰上这等延寿灵物,千载难逢,定能让四女回转妙龄,容颜永驻吧。 红儿公主曾说过他绝情,他真的绝情吗? 或许吧。 其实她仍是不了解他的。 真正了解他的那个女子,可惜也正因为太过了解……想到此处,陆北突然变得意兴阑珊了起来。 人参果被他拿在掌中,放到嘴边,一小口、一小口地咀嚼起来。 然而这一个人参果,无论如何,却再也没有初次入口的甘甜爽人,砰然心动。 人生最美不过初见……索然无味,大概如是。 然而,就在陆北将这个人参果吃完之后,眼眸之中青芒越来越盛,真灵之中。 “哗啦啦。” 那炽耀清光忽然化作一条小溪,在深邃浩瀚的真灵星空中,涓涓流淌。 陆北身形突然一震,沉寂的面容上,红润生霞,灿烂如火。 见得此幕,镇元大仙目光闪烁,心道,果然如此。 就是沉声喝道:“意守虚灵,通玄无宗,涅阴明阳……” 字字金言,恍若黄钟大吕,向陆北灵台袭去。 正是三界之间一种秘而不传……烙印本源的法门。 陆北只觉精神恍惚,呆呆坐在椅子之上,手按几案一角,眉头紧蹙,额角密布颗颗汗珠,绵聚如豆,滚滚而落。 真灵之中的漫天青光,如潮水翻卷,涌起波涛,似乎要在真灵虚空安居。 与此同时,自莫名之地伸出一条青色锁链,通体符文金印,如蝌蚪蚯蚓,曲曲折折,繁复玄奥。 青色锁链垂下万千符文,落在在青光小溪之中……那青光小溪自然就是越发婉约清扬,灵动玄妙起来。 随着镇元大仙的声音传至耳畔,陆北也渐渐沉下心来。 不知过了多久。 “轰……” 那好似翠色烟罗的青色小溪,在一刹那间便是沉凝下来……道道符文丝线突兀地自溪水之中飞出,几次跳跃震荡后,便以迅疾的速度延展向一望无涯的真灵虚空。 更为难得的是,本来犹如无根浮萍的圈圈道轮之光,急剧闪烁现出,仿佛是在欢呼雀跃。 木之本源,一成半! 陆北睁开眼眸,两道玄妙光晕无声流转,他无意识地催动掌心,一股本源之力吞吐而出。 “扑簌……” 不知以何种木料打造的几案,其中一角突然抽出一根细小枝条,继而迅速发芽,嫩绿翠芽不大一会儿便挂满了整个枝头。 忽而……暗香浮动,花开无声。 白色的花瓣莹润娇小,隐隐还带着一些涟涟水珠,惹人怜爱。 “陆小友,当真是……当真是后生可畏。” 镇元大仙目露震惊,啧啧称叹道。 纵然心中早已有所准备,甚至刚刚明确知道其人背后,站着的是那三位大尊。 但在这方灵机匮乏的地仙界,此子这等绝伦资质仍是堪称惊才绝艳了……恍然让他以为回到了那个人才辈出的洪荒时代。 太乙满地走,金仙多如狗! 也只有那些洪荒的先天生灵,才会在未至天仙巅峰之前,就将五行后天本源感悟烙印而出。 因为天仙巅峰境界时,便在灵台开辟出一方虚空,在这个过程之后,真灵才会拥有……足以感悟和烙印本源的强度和底蕴。 然而,在洪荒一些先天生灵的眼中,真仙根本就不是他们的枷锁羁绊,不朽更是探囊取物……也只有大罗之境,才能让此辈稍稍停下脚步。 不过,一个疑惑却在镇元大仙心头悄然浮起。 此子吃了两个人参果,最多也就炼就两成的木行本源。 可这气象,为何却给他一种先天本源的感觉? 是错觉吗? 镇元大仙苦思而不得解,也就不再多思。 “这是!?” 一声惊呼在门槛处响起,正是镇元大仙的弟子夏盈,刚刚打了人参果回来。 此女猛然见到桌上那株盛开的白色茶花,目光定定,两个晶莹眸子再也移不开了。 半晌之后,眼中已满含羡慕和眼热,螓首偏转,望向陆北的目光,变作敬仰。 怪不得,此人能与师父坐而论道呢。 好吧,这‘大龄女仙童’已经把陆北当作什么了不得的大能了。 陆北望着手旁白色的茶花,这花朵开得娇艳,绚烂似锦。 鼻翼微微抽动,沁人心脾的馥郁香气直入他的灵台,让他心情都是开朗了许多。 手掌轻轻拂过花盘,如水静谧的幽香在指尖微漾……人撩花,花亦撩人心。 或许,他不应该去哀叹什么,‘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而是……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前世,他本来就不是一个讲道理的人。 欣然一笑,如释重负。 “多谢前辈方才护佑。” 陆北感激目光投向镇元大仙,郑重施了一礼道。 镇元大仙手捋颌下胡须,朗声笑道:“小友多礼了,老朽与你家师长,咳咳……” 说到此处,镇元大仙神情微顿,在陆北的狐疑目光打量之下,住口不言。 镇元大仙先是叹了一口气,凝声道:“陆小友,你而今道行还是太浅,其实贫道不是太想将那斩三尸法门传授于你。” “前辈,我其实也没有现在就修行这法门的意思。” 陆北笑了笑,解释道。 这镇元大仙是不是太高看他了,他长生真仙都没谱儿的,还斩三尸,恩,不对。 心念及此,目光震惊之外,就是越发不解。 “陆小友,你没有猜错,这斩三尸法门非大罗金仙不可修炼,因为唯有大罗金仙的真灵才是不朽……所谓斩三尸,三尸名为善、恶、自我,这实则斩出的是真灵,斩三尸倒不如说是在斩灵!” 见陆北神情微讶,镇元大仙手捋颌下胡须,笑道:“我那善尸化身不知轻重,轻易将这法门允诺给你,这个么……” “晚辈明白了,这斩三尸法门,晚辈也仅仅是一时好奇而已,前辈不必为此困扰。” “小友明白就好。” 陆北不以为意,他只是对这前世洪荒小说之中,大名鼎鼎的斩三尸法门感到好奇罢了,并非是要真的修炼。 话说,他真仙都没成,怎么镇元大仙话里话外,好似都要防着他一般。 怕他不知轻重去修炼? 他该多么自大轻狂,就敢在未成真仙之前就斩出真灵。 不过从镇元大仙口中,倒是得知了一些大罗境界的修炼途径。 真仙以下修元神,真仙以上修真灵。 这一点,他早就知道。 可不想连这化身之道,也是牢牢对应着。 神仙境界,阴尽阳纯,身外有身……可以斩出第二元神,更可用一件后天或者真级灵宝炼出化身。 化身自然用品阶高一点儿的后天灵宝炼制为佳,甚至一直可令化身修炼,用到本尊太乙境界。 当然,对于长生真仙而言,还有一个手段……便是真仙以浩瀚的神念,裹挟巨大的元气成就神念分身。 虽然没有化身好用,但是足够廉价。 几百颗神识念头,就能造就一具分身。 这个手段和大罗道尊的真灵投影有着几分类似。 此刻的陆北,自然不会知道,斩三尸化身,并不是什么单纯的化身。 正文 第四十五章 回南赡部洲 夏日炎炎,万里无云。 目光及下,在一片郁郁葱葱,浮云烟霞笼罩之处……正是那五庄观道场,绵延数里的宫殿楼宇。 道宫之内。 镇元大仙终究是拒绝了传授陆北‘斩三尸’法门,这一点多少让陆北感到意外。 但他也不以为意。 所谓‘斩三尸’于他而言,尚是有着极为遥远的距离。 陆北又在五庄观坐了一阵,吃了几盏茶,见左右再无他事,便要起身告辞离去。 镇元大仙笑了笑,也不出言挽留,只是临别之际,突然自袖中取出那截线香,凝声道:“陆小友,斩三尸法门不能应诺传授于你,贫道那善尸心中不安,却要把这截线香送你,留作防身手段。” 见陆北神色不解,镇元大仙捋须笑道:“小友若遇生死大敌,可引燃此香,我那善尸化身,可为你出手一次。” 陆北闻言,微微一愣,忙是接过那截线香,出言道谢。 线香看不出材质打造,通体仿若黑玉,圆直尖尖,握在手中如筷子一般。 陆北端详稍许,心中不由泛起嘀咕。 为何是出手一次? 难道不应该是出手三次吗? 当然,陆北这些贪心不足的想法,镇元大仙却是不得而知。 陆北从夏盈手里接过人参果,站起身来,再次冲镇元大仙郑重施了一礼。 “多谢前辈厚赐。” 镇元大仙微微颔首,向女冠夏盈吩咐道:“夏盈,替为师送送陆小友。” 二人绕过廊桥,穿过一条松溪小径,便神情悠然地出了五庄观。 五庄观外。 望着陆北架起一道遁光,渐渐消失在天边,夏盈眼羡道:“这位陆师兄到底是什么背景呢,这又吃又拿的……” “谁又吃又拿的?” “师父。” 夏盈闻声望去,发现不知何时,镇元大仙已经站在身后不远处,目光悠远地望着天边。 “自然是……”夏盈说到这里,就是撇了撇嘴,眉睫低垂,细声细气道:“平日里,也没见师父对弟子们那么舍得。” 镇元大仙微微一笑,却是不顾小心思的夏盈,而是朝着远处松林方向,打了个稽首,“道友,既然来了,何不到观中坐坐。” 光影扭曲,时空变幻。 一个高大威严的中年皇者,现出清晰身形,微微笑道:“进去坐坐,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参果吃?” “呵呵。” 镇元大仙手捋颌下胡须,笑而不语。 夏盈更是翻了个白眼。 地皇烈山氏笑了笑,说话间,便随着这对儿师徒向五庄观走去。 声音随风传来,“方才还要多谢镇元道友对我那弟子一番护持。” “贫道着实有些不解……道友为何不见见陆小友?” 随着五庄观大门缓缓合拢,疑惑的声音渐渐模糊起来。 西牛贺洲。 高空之上,云彩朵朵,随风飘荡。 陆北收起金色遁光,架起五彩祥云,一边慢慢赶路,一边沉思这三年的收获。 葫芦山三年,阳神法相修成,道行神仙巅峰。 几种常用的攻击类法术,比如离曜火日枪、赤风墨雨术、回风返火这些神通,更是修炼到……可直面天仙强者胜而斩之的地步。 此刻的他,毫无水分地说,单论攻伐斗战之能,已经堪比长生真仙了。 尤其让他欣喜的是,在未入真仙之前,木之本源已经烙印了一成半,这一点儿殊为难得。 盖因,他终于确定,长生再也不是遥不可及之事。 仔细说来,自陆北方寸山修道时日起,不足五十年便至此等境界,这种速度在洪荒时期,也足以让人为之惊叹。 就在陆北思绪纷飞之际,耳边突然传来甜腻娇软的声音。 “陆哥哥,我要吃人参果。” 白雪突然自陆北怀中跳出来,在虚空现出身影,灵巧可爱的脑袋摇了摇,蓝宝石一样的眼睛中,露出期待的光芒。 陆北笑了笑,眸光微动,故意端着脸道:“雪儿,人参果拢共就两个,你天天睡觉,既不出工又不出力……” “不嘛,不嘛……陆哥哥,我要吃,雪儿要吃。” 一道白色流光划过,白雪娇小的身形作小猫儿大小,跳在陆北的肩头,撒娇道。 一边撒娇,见陆北不理她,突然鬼使身差地伸出柔软湿滑的小香舌,去舔陆北的耳朵。 忽然意识到什么,蓝宝石一般的眸子,蒙上一层水雾,满是娇羞。 陆北目光惊异,呼吸莫名一滞,忙是伸手将这缠人的宠物从肩头拉下来,一把抱在怀里,“别闹了,人参果给你一个。” 说着,便取出一个人参果,放在掌中,白雪见此,甜腻道:“还是陆哥哥最好了。” 心下大喜,忙是张开嘴巴,一口咬住,大快朵颐起来。 蓝宝石一样的大眼睛,弯弯好似月牙儿,显然美味当前,雪儿吃得十分欢喜。 陆北神情仍是有些异样,顿声道:“雪儿,刚才谁教你那么做的?” “什么啊……” 含混不清的声音从雪儿嘴里发出,间或有小口咀嚼声。 “你说那个啊,不是陆哥哥教雪儿的吗?” 白雪仰着头看了陆北一眼,皱了皱小巧琼鼻,忽闪着的那一双仿若星辰明亮的眼睛,满是不解之意。 “我什么时候教过你了……” 陆北收敛神色,心中倒是一奇。 “那天晚上,你对红儿姐姐……唔……” 闻听此言,陆北神色尴尬,忙是将手掌中的小半个人参果,下意识地递去,想要堵住白雪的嘴。 白雪眉睫轻颤,三口两口地吃完,娇嗔道:“陆哥哥,你对人家这么粗鲁干嘛?” 陆北神情肃然道:“好了,别胡闹了。现在我们要快些回南赡部洲……” 就在陆某人一本正经地转移话题之际。 忽然。 远处蓝天白云之下,茫茫海面,自南赡部洲方向,一道道五颜六色的宝光和遁风……或是低掠过波涛汹涌的西海,或是冲向缭绕缥缈的云海。 一个个驾着仙鹤,乘着麋鹿的仙人神情振奋,在高空之中快速经过,惊散一行行飞鸟。 看方向竟是朝着向西海之南遁去。 陆北心下莫名一动,目光生异,忙是架起遁光,拦住一位骑鹤仙人的云头。 “道友请了。”陆北打了一个稽首,方才细细打量眼前仙人。 眼前这位端坐在一只仙鹤宽阔背部的年轻仙人,身穿一袭羽衣道袍,气度飘渺出尘。 一张十五六岁的少年面容之上,两道剑眉斜飞入鬓,鼻似悬胆,目若朗星。 修为不高不低,正是神仙道行。 “这位道友,为何拦住在下去路?” 声音仿若钟磐玉磬,清脆激扬。 虽然一张隽秀的面容之上,隐隐带着一些不悦之色,但此时却是没有发作出来。 毕竟眼前这位拦路之人,从散逸而出的气息来看,分明是一位神仙巅峰强者,修为要比自家高出一线。 “道友勿怪,贫道太微,方才见虚空之上有着很多仙人行色匆匆,皆是往西海以南方向遁行,心下犹疑不解,这才拦住道友去路。” 陆北目光微动,笑意不减地道。 “哦,原来是这样啊,在下南华派第四十代……记名弟子,柳云生见过太微道友。” 柳云生点了点头,微微笑道。 双方道过名姓,本自隔阂的气氛稍稍友好了一些。 柳云生脾性还算温和,对陆北的疑问详细解说一番,见陆北再无疑问,便是笑道:“太微道友,在下还要去那里占个好位置,就不在这里多作耽搁了。” “那多谢柳道友解惑了。” 陆北笑着说道。 “道友客气。” 说着,柳云生便催动座下仙鹤向天边遁去,不大一会儿便在水气和云雾弥漫的西海,成了一个小黑点,最终消失不见。 “上古百花仙子和乾坤大仙的洞府?一月之后便会降世?长生仙药……先天灵宝,乾坤传承,当真是天大的机缘。” 陆北摇头一笑,既然还有一月之期,暂时也就不去凑这个热闹,而是向继续南赡部洲遁去。 正文 第四十六章 城外一小鬼 南赡部洲。 青州。 泰山之上。 东岳天齐仁圣大帝的道场之中。 连绵的宫殿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山间,大气磅礴,蔚为壮观。 范金作梁,白玉为栏;宫墙黛瓦,杨柳依依。 玉廊之下有一队队神将神卒执戟守卫,这些神卒甲胄森冷,目光炯炯,透着一股摄人心魄的气度。 斜阳晚照,云雾散开。 一个行色匆匆的红袍官吏,拾阶而上。 不大一会儿,便到了殿中。 此人冲下首条案后的那位面容酷烈,神情冷峻的中年神祗,躬身问道:“李主薄,帝君可在?” “何事?” 中年李姓神祗放下笔管,揉了揉发酸的手腕,仰头问道。 红袍老者面上带着一些喜色,深吸一口气,矜持地笑道:“那陆姓道人,有消息了。” “当真?”中年李姓神祗眉头挑了挑,眼露精光,喜不自胜道:“三年前,帝君曾派人在南赡部洲大肆搜检,后来虽得了一些消息,但那陆姓道人在东泽山惊鸿一现后,便是杳无踪迹……我等也只得将搜检作罢,不想竟于今日再次查到其人踪迹。丘参事,你速速言说……那陆姓道人,现居何处?” 丘参事一双浑浊老眼突然变得明亮非常,淡淡笑道:“李主薄,就在三百里外的千乘县城。” 就在这时。 上首玉案之后,黑色光芒急剧闪烁,一个高大魁梧的神祗悄然落座。 身形巍峨如山岳,方形面容刚正威严,但眉宇之间带着一抹化不开的忧色。 东岳大帝神色忧虑,面带不愉。 据他刚刚得来的消息,自家幼子天祥,又出事儿了。 被人斩杀于东胜神洲! 且仍是那位陆北所为,想到此处,东岳大帝就是叹了一口气,心道,这都叫什么事儿。 “我等见过帝君。” 在殿中伏案的典史,司吏感应到上首犹如渊渟岳峙的浩瀚气息,都是站起身来,齐齐拱手行礼道。 “不必多礼。” 东岳大帝微微一笑,收回烦乱思绪,以手示意诸位神祗继续手头上的事情。 这时,东岳大帝方将沉凝目光投向李姓中年神祗,奇道:“李主薄何事如此欢喜?” “丘参事,”李主薄心情激动,以目示意道。 “启禀帝君,那陆姓散修所居之地找着了。” “你说什么?!” 东岳大帝霍然站起,目露精光,浑身气息起伏不定。 忽见殿中一应神祗皆是抬起头来,神色惊疑不定,心知反应过激,于是淡淡一笑。 慢慢坐下,严正目光投向丘沉声道:“丘参事,可细说一二。” 良久之后。 东岳大帝激动的神色不见,眼眸中流露出失望之色,摆摆手道:“不过是得知了其人在凡间的一处势力,并且居住在千乘县……而狡兔尚有三窟,这哪里又算是什么好消息。” “帝君有所不知,陆姓散修在凡间所创立那个名为浣花阁的江湖势力,有着四位女子替其操持,小神从千乘县城隍那里知,此四女与陆姓散修关系密切,堪称亲如兄妹。” 东岳大帝静静听着,微微沉吟,神色看不出喜怒。 中年神祗面上闪现出一抹狠色,阴森森道:“帝君,不如将那四位女子捉来,在道场设下天罗地网,引诱陆姓散修来此,可将其……” “住口。” 东岳大帝霍然变色,呵斥道:“李主薄,这等丧心病狂的提议,也是可以随便说出的?我辈身为天庭正神,司黎牧生,护佑一方水土……怎么可以心存恶念,若如此牵连无辜,又与那妖怪邪魔何异?” 见在疾言厉色之下,李主薄神情阴沉,目光明晦不定。 东岳大帝稍稍收敛神色,低声叙道:“本帝幼子被那陆北仗剑‘斩杀’,本帝虽然深恨其人手段狠辣,不留情面……但也只是想着将其抓住惩戒一番。本帝承认此举有公报私仇之嫌,但后来又听得那几位人教仙人言语,陆北其人已然入了魔道,成了魔头……” 说到此处,东岳大帝神情微顿,冷声道:“那么私事就成了公事,却是不得不管了。” 李主薄目光微动,心中仍有些不大服气,壮着胆子接话道:“既然那陆北已然成了魔头,自然不能以常理对待,帝君方才为何……?” “纵然那陆北成了魔头,也不能真的将一些不相干的人牵连在内,这是我辈天庭正神,应该谨守的底线。” 东岳大帝深深看了李主薄一眼,转过头来,沉声吩咐道:“丘参事,继续让千乘城隍密切监视,若发现陆北其人回返,切记不要打草惊蛇,回来速速禀告本帝即可。” “谨遵帝君之命。” 闻听此言,丘参事躬身一礼,说着便向外间走去了。 不知不觉,就是过去了一个月。 千乘县。 夏日格外漫长,县城的城门口行人十分稀少。 陆北刚从西牛贺洲返回,落在县城十里城墙之外,悄然收起脚下金色遁光,正待迈步进入。 忽而心生异样,一股被窥视的感觉,从两道高大城墙之角的荫凉处,遥遥传来。 一阵阴风裹挟着黑影飞起,沿着地面便向县城掠去。 陆北冷哼一声,身形化作一道金色流光,手掌运起道道法力,抬手就是向那黑影捉拿而去。 “呼。” 瞬息之间,陆北法力化作的一只大手,紧紧扼住了一只小鬼的喉咙。 这小鬼个头不高,不过十一二岁年纪,此时身穿一袭灰布衣衫,头戴瓜皮小帽。 帽檐之下,露出一张惊恐的小脸。 绀青面容之上,两道断眉下,那两只大眼睛红彤彤,好似灯笼一般。 “说,是什么人派你来的?”陆北目光冷冽,悄然在法力之中,摄入了一丝雷霆之力。 “啊……上仙饶命。” 小鬼本来咕噜噜转起的眼眸,透着一股机灵,似乎想着狡辩。 但此刻在这股足以令其形神俱灭的雷霆之力威胁下,目光唯余恐惧和惊骇,祈求道:“上仙,上仙……都是城隍老爷派我来的。” “为何见我就跑?” 陆北神色冷漠,森然问道。 “这个……” “说!” 小鬼苦着脸道:“上仙,些许详情小人也是不知啊……城隍老爷让判官,给了一张上仙的画像,让我等孤魂野鬼牢记,若见到上仙路过,便往城隍老爷那里报告。” “上仙?”见陆北目光冷闪,青面小鬼心头惴惴不安,心知定是不能幸免了,两行晶莹血泪便自红彤彤的眼睛中流了下来。 陆北看了一眼,放开了这小鬼,森然道:“知道回去后,该怎么说了吗?” “知道,知道。”小鬼跌落在地,闻听此言,心中不由狂喜,忙是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 “滚吧。” “多谢上仙……” 小鬼忙是跪下,磕头如捣蒜。 待感受到陆北走远,小鬼那惊恐的目光转为凶戾阴狠,方才那道雷霆之力侵入体内,让他痛不欲生,心中已是恨极。 心中厉声道:“定要告诉城隍老爷去。” 正待化作一道黑影快速地向城隍庙而去,禀告所见之事,突然神情就是一顿,面容痛苦扭曲。 “噼里啪啦”的声音突兀地响起,这鬼连惨叫都没有发出一声,潜伏在鬼体之中的纯阳雷霆之力轰然爆发,就令其化作片片劫灰落下。 此刻,陆北已经完全隐匿了自身气息,来到陆府门外。 一道甜腻酥软的传音落入脑海。 “陆哥哥,那只小鬼……你是怎么看出他在骗你的?” 白雪满是不解道。 “生死当面,这鬼竟然流下了血泪……可见情绪复杂,定是心思多变,诡谲狡诈之辈。” 陆北冷哂道。 其实真实情况是,他在那小鬼身上留下了一颗神识念头,见到了那小鬼面带怨愤,神色急切地向城隍庙报告。 当然,在雪儿面前,这就不必细说了。 白雪一双灵动的大眼睛转了几转,也不出言戳穿,娇软道:“陆哥哥,你好厉害啊。” 陆北淡淡一笑,悄然入了陆府。 正文 第四十七章 金甲三十二 陆府。 后花园。 正是夏日傍晚,凉风习习。 湖心小亭,荷叶田田。 徐来清风,轻轻吹动宁静的湖面,开得美丽的淡红色荷花随风摇曳,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便是颤落而下。 琴棋书画四剑侍,此刻来到亭子之上,或站或坐,小声地说着话,心中却是极为好奇,陆北为何刚一回府,就要急着召见她们。 就在这时,陆北一些素色长衫,自远处月亮门洞,施施然地走了过来,高大挺拔的身影,落在通明清澈的湖面之上,冷峻削立。 陆北柔和目光一一向四女打量过去,这才恍然发现当年那一张张清丽的容颜早已不在,心中不由感慨。 自古美女如名将,不许人间叫白头。 纵然浣花阁在凡间势力覆盖甚大,四女完全更是掌握浣花阁……平日不计人力财力,搜集一些驻颜养生的药方和灵药,也仅仅是让她们稍稍延缓了一些衰老速度而已…… 细细思来。 当年他在青州一些山贼手中,救下不过十一二岁的四女,到如今一晃就是几十年过去了。 当时,一心求道长生的他,对四女根本就没有多放在心上,甚至连名字都是随口取了四个。 不得不承认,许多年过去,他对忠心耿耿的四女,的确是有着不少亏欠的。 而四女对他……或许有着一种如父如兄的孺慕和敬仰吧。 陆北不禁想到一件事情,若是有朝一日,让他眼睁睁地见四女年老色驰,老态龙钟……那又该是一件何等悲哀的事情。 心念及此,陆北眸光逐渐黯然。 “公子,可是有什么吩咐?” 书剑虽然在四姐妹中排行第三,但性子素来宁静,正如其名字一般,带着一股天生的书卷气质。 这时就是见陆北目光深沉,神色复杂地站在那里,就是盈盈走上前,小声问道。 其余三女也是齐齐将探寻目光投向陆北。 陆北淡淡笑道:“我前些日子外出,得了一些机缘……恩,获得了一种延寿之物,正好给你们姐妹服用。” 闻听此言,四女神情微愕,娇躯颤抖,鼻头就是一酸。 陆北修道有成,长生不老,注定是要见着她们一天天衰老过去的。 随着这几十年过去,就算她们姐妹四处搜罗凡间世俗武林的功法,又以各类名贵药材保养……虽然如今看着容貌也不过二十七八岁,但四女深知已经青春不再,也不知道还能服侍自家公子多少年。 而陆北一旦外出,动辄就是一两年。 四女曾经私下商量过,再过上个三五年,她们四人便独自去寻一处地方,隐姓埋名,孤独终老。 而今听说有仙家灵物能够永固青春,延续寿命,四女心中喜悦可想而知。 倒是书剑面上喜色还未散去,心中似乎猛然想到了一些什么,贝齿咬着嘴唇,柔声道:“我们姐妹谢过公子美意,若有这等灵物,公子服用尚且嫌少,我等却是不敢享用。” 其余三女此时闻言,面上喜色散去,无声笑了笑,目光也是渐渐黯然下来。 陆北微微一笑,取出一个瓷器盒子,面上带着认真的表情,说道:“无妨,这人参果对我作用已不太大,给你们姐妹四人服用正好。” 见四女神色仍是迟疑,陆北温和笑道:“你们姐妹伺候我起居多年,我都已经习惯,莫非你们这是厌倦了不成。” “公子……” 书剑喉头哽咽,红了眼眶,道:“我们姐妹,伺候公子一辈子……都不厌倦的。” 其余三女也是泪光点点,眸光晶莹,重重点了点头。 “好了,将这果子吃了吧。”陆北实在有些受不得眼前这煽情气氛,骈指如剑,将瓷盘之上的人参果均匀地切开四瓣,朗声笑道:“吃一个延寿四万七千年,也不知这四分之一,又能延寿多少年?” 四女小口分食完毕,不过几个呼吸,下意识地以手轻轻摸了摸脸颊,目光难以置信。 而在陆北金色的眼眸之中,只见一股庞大的绵延生机在四女身体中扩散开来,一刻不停地滋养着四女的身体。 四女也是自怀中取出小圆镜,看着容光焕发,肌肤细腻的脸颊,恍若让人以为回到了二八芳龄。 而那本是被淡淡粉底遮住的眼角细纹,也倏然消失不见。 收回神念,陆北目光却多少有些失望,叹道:“本来以为这四分之一的效力,能有着万年寿元增幅,不想只有着七千年。” 不过,人参果效力有些折损,也是正常现象。 事实上,镇元大仙每九千年成熟一次的人参果,一大半都要送往三界的一些大势力作为礼物,真正落在座下二十弟子手中的也是不多。 这些弟子又是怎么去吃呢? 正是如方才一般,几人分食一个。 四女闭上眼睛静静感受着身体之中二八少女的朝气,也不知感受到了什么,皆是睁开眼眸,面带红晕。 陆北清咳一声,凝声道:“现在还有一事要告知于你们。” 就在这时,陆府上空风雷呼啸,云雾变幻。 陆北目光微变,尽管对自己行踪终究会被泄露,已经早有预料,但也不由得为对方的反应速度心生惊异。 南赡部洲不愧是天庭诸神照应之处,神威如狱,法网森严。 刀枪的出鞘声,甲胄的撞击声,人吼马嘶之声……依次在陆府之外传来。 忽而,陆府上空一阵风云变幻,金红光芒大炽,彩霞云雾缭绕往复。 三十二位金甲神将,自远方天空驾云而来,这些神将顶盔贯甲,手持一对儿金瓜,周身散溢出着明幌幌的金焰光芒。 一个个身形魁梧高大,面容森冷,气息一如龙蛇狰狞凶恶。 正是东岳大帝座下护法神将之中的三十二金甲神将。 这些金甲神将,东岳大帝座下也仅仅有着这三十二人……他们每一个气息和实力都是堪比神仙境界的道人。 三十二位护法神将布下大阵,联手围杀,就算天仙巅峰道行的仙人,也要饮恨当场。 唯有真仙才有一线生机! 原来,东岳大帝从丘参事那里确认了陆北回返千乘县的消息,心绪激荡,便一下子将辖下一小半的神祗力量抽调出来。 护法神将三十二位金甲、九十六位银甲、三千位黑甲……十万英灵神卒,这便是天齐仁圣大帝辖下,可以直接调用的力量。 至于青州一域的土地、县城隍、郡都城隍、山神、这些力量只是受东岳大帝其人节制而已。 事实上,其他四岳帝君职司,也是大致如此。 而为了捉拿极有可能是长生真仙的陆北,三十二位堪比神仙道行的金甲神将都被东岳大帝齐齐派出,由急于立功的李主薄率领。 若非东岳大帝要迎接一位突然自天庭而至的大神通者,恐怕就要亲自前来了。 “魔头陆北,还不束手就擒!” 十六位金甲神将驾临虚空,居高临下,齐齐冷喝道。 金色神力裹挟着灼热气浪铺天盖地袭来,这凛然声音更是犹如神人当头棒喝,加持了一种天地之威在内。 陆北目光冷冽,临空上前一步,将这压迫气息轻描淡写地挡下。 左掌现出藏青色的先天灵宝炼妖壶,神念御使此宝,一边将神色惊恐的四女收入壶中,一边低声安慰道:“不用怕,你们先躲在里面。” 这时,几步之间,遥遥面对金甲神将。 一袭素衫的陆北,神情沉寂,目光冷漠且从容,连腰间那柄三生神剑都没有出得剑鞘。 陆北厉声道:“这里是人道重地,凡人无数……尔等也敢在这里放肆?” “哼,陆北魔头你且仔细看看,陆府已经被我东岳神府一应神兵以【六阳勾离大阵】分离出阳世界面……换而言之,而今是处于幽冥界阴面,还不跪地求饶,更待何时?” 李主薄面容酷烈,阴森道。 正文 第四十八章 斩青竹为枪 听着眼前这神色不善的神祗言语,陆北冷笑一声,森然道:“既然你们已经面面俱到,陆某倒是要说一句……有劳了。” 李主薄听着这话,眸光一滞,不知为何,心下就隐隐有着一些不安。 不过转而就是自嘲一笑,此魔修为神仙道行,最多也不过是精擅些斗战杀伐之术,这不安……着实可笑了。 “诸将,这陆北入了魔道,危害三界凡人性命……东岳帝君有令,可将此魔就地格杀。” 有些危言耸听的话语自李主薄嘴中一本正经地说出来,端是煞气腾腾。三十二位金甲神将闻听命令,两柄金瓜在胸前虚空撞击一处。 “砰。” 金红二色交织缠绕的火焰,隆隆燃起,在金瓜相撞之时,激射出一簇簇火星儿。 正是香火神力! 三十二位金甲神将怒吼一声,抖擞精神,挥舞着六十四柄金瓜便向陆北围攻而来。 一时间,金光四溢,人影橦橦,令人眼花缭乱……不论是攻击还是身形。 三十二位金甲神将似乎十分擅长合击之法,周身气机相连一处,牢不可破,坚不可摧,层层推进,金云压城。 金瓜虚影交叠而出,沉闷风声之中携带着铺天盖地的凌厉杀机,从四面八方向陆北笼罩而来。 这些金瓜武器由着特别灵材制成,其上勾勒玄妙的元箓图案,以香火神力驱动,专破仙骨仙脉,端是凶险无比。 更兼挥舞起来势大力沉,重若千钧……就算此刻的陆北炼体境界已经真身大成,堪比天仙巅峰道行,也不愿意以血肉之躯硬抗。 要知道,天蓬就是被天庭的天兵以金锤在后背重重锤了一百下。 因此散尽了一身法力不说,还伤了仙道根基。 当然,这金瓜威力相比于天庭的金锤是多有不如,但也不容小觑。 起码此刻炼气修为神仙道行,炼体天仙道行的陆北,是不能小觑的。 所以,陆北索性也不以‘三生’神剑迎击,毕竟‘三生’所能发出的最强攻击,‘斩念’也就是神仙巅峰一击罢了。 唯有速度值得称道一二,其他不值一哂了。 恩,这还多半是因为加持了残缺先天水之灵纹的缘故。 所谓‘斩念’,堪比神仙巅峰一击,在陆北真正到达了神仙巅峰境界,俨然已经跟不上他的步伐了。 说来,陆北这一身剑术并未经过系统的学习……归根到底还是得自鬼仙余青的记忆。 当年若非嫌拎着一把长枪到处游走江湖,太过招摇。而且也特别像后世‘三位草丛送头狗之一’,他也不会用剑。 剑术,他又不怎么精研其中的变化之道,自然威力乏乏。 所谓阴柔诡诈者,长于变化机谋,比如像人教的文始真人……在下界的蜀山剑派道统一样,一剑演万法,飞剑斩人头。 岂不见,彼辈心思阴沉,一个正邪斗剑,坑了多少赫赫有名的左道人物? 至于截教的剑诀法门,通天圣人手执青萍,扬言开地风水火的绝伦风采,他自然是心向往之的。 奈何,不得其门而入! 而且以陆北估算,这三十二位金甲神将必是精炼体术之辈,经过重重削弱的剑道攻伐手段,在这样的群战攻伐中,效果不大。 陆北心念一动,便是施展出‘无距’神通,在这些金甲神将的攻击范围之中,如游鱼一般,闲庭信步。 以一双肉掌,施展【噬魔】血印神通。 对他而言,今日能与这么多的同境界之人近身攻伐,殊为难得。 李主薄则是远远地看到陆北在金甲神将的围攻之下,已经露出了不支之相,心下大喜。 毕竟在他眼中,陆北虽然步伐从容,神情‘佯装’镇定,但却是在三十二金甲神将如潮水般连绵不绝的攻击之中……已然是躲避居多,还手较少了。 见得此幕,李主薄微微紧绷的心绪放松了下来,手捋颌下短须,那一张酷烈的面容,挂着一丝不屑笑意,冷嗤道:“此魔败亡,就在顷刻了。” 然而,就在顷刻。 “枪来。” 随着一道凛然大喝之声在虚空炸裂开来……气势雄浑,震撼人心。 陆府后花园小湖旁的那片竹林,疯狂摇晃,飒飒作响。 一棵高可三丈的翠竹,突然拔地而起。 一块块儿新鲜泥土被其连根带出,有一些甚至落在一旁的平静湖面之上,圈圈涟漪荡开。 翠竹于间不容发之际被陆北一把摄来,锐利无匹的法力绕竹身而行,几次上下激荡,扑簌簌……三丈翠竹仅留丈二许长,片片枝叶尽落,恰似青蝶翩跹,透出一股浑然天成的赏心悦目之感。 一根莹润通透、粗圆笔直的竹枪,被陆北紧紧握在掌中! 陆北冷笑一声,目光两道玄妙青芒急剧闪现,已是催动了一成半的木之本源! “嗡……” 竹枪刚一被注入木之本源,就是轻轻颤鸣几声,似在雀跃欢呼。 通体翠玉生烟,青气缭绕往复,延展而上,仿若一条苍龙盘踞其上。 龙为木德,正合此意。 那些金甲神将倒是没有想到陆北竟然在他们如此密集的攻击浪潮中,有时间做出这些一连串堪称‘行为艺术’的举动。 此辈神色就是一愣,继而勃然大怒,如何不明白陆北方才是在‘戏耍’了他们。 怒吼一声,通体金焰大放,奋力挥舞着两个金瓜,向陆北碾杀而来。 陆北神情冷漠,此刻也不再施展【无距】身法缠斗,而是挥舞着手中丈二竹枪,施展精妙的枪法对敌。 与此同时。 自虚空涌出一团团金焱,这火焰炙热霸道,光芒刚一现出,就让李主薄微微眯起了眼睛。 忽而反应过来,就是目瞪口呆,“这是太阳真火?不对,这仅仅是元气成火而已,没有本源加持,实在不足为虑。” 没有本源加持,这所谓的太阳真火,单论威能比火行真仙的火行本源神通,都要弱上许多。 李主薄虽然身为小小神祗,却是有一点儿不凡……说得好听点儿,就是其人十分博学强识,眼力超凡……对于三界中,长生真仙到金仙的神通秘闻,如数家珍。 恩,说的难听点儿,就是修着三流的香火神道,操着金丹大道的心。 他一眼就看出了,陆北或许是以某种秘法,把虚空中的五行元气凝聚成了太阳真火。 这太阳真火是金乌一族的天生控火神通,堪比本源神通……能让没有丝毫修为的小金乌,凭借着天赋本能,施展出堪比长生真仙的手段。 若是成就长生真仙,二者加持之下,更是要比一般单修火行本源的真仙强上许多。 李主薄自然不会认为,眼前这位陆魔头会有着上古妖族皇者,金乌一族的高贵血脉。 所以,他只当是陆北施展了某种无上秘法。 不过,纵然是这样,李主薄仍是心中惊异了。 继而心中升起一股嫉恨,这些金丹修者,老天何其厚待! 而在李主薄心生波澜,咬牙切齿之际。 一只只青色枪影,突然在虚空无声现出,枪芒离曜成轮,尾部燃着簇簇火焰,摇曳颤抖。 更有炮仗一样的噼里啪啦声音随之响起。 正是【离曜火日枪】神通。 借助加持了一成半木之本源的竹枪施展,威力似乎发生了难以言说的变化。 虽仍是一会之数,上万道枪影,但却带着一丝真实之感。 那木之本源仿佛成了某种催化剂,让这门神通威能达到了进阶。 【离曜火日枪】作为上古妖神毕方的成名神通,大成之后。 凭借五行本源催动。 群攻可分化枪影,离曜成轮;单挑可转战万里,枪挑十方。 而且妖神毕方有着和陆北一样的‘半吊子’道轮虚光,更是让这门神通,具备了一些道尊级神通的气象。 虽然在真正的大罗金仙面前……也就是目光微讶,继而微微一笑的地步。 但却是唬住且斩杀了不少太乙金仙! 所以这门离曜火日枪神通,对于如今的陆北是再合适不过了。 他前世精修八极拳,枪法自是容易上手,兼枪法大开大合,刚直无畏,于他心性也有几分相应。 三界攻伐无匹的战仙,大部分可都是用长兵刃的。 清源妙道二郎真君杨戬,一柄三尖两刃刀……生生打出三界战神的名号。 陆北从来不会妄自菲薄,也不会骄傲自大。 既然剑道眼下毫无寸进,他就在这长枪之上,下一番工夫。 若有机会,当领教一番杨家二郎的手段! 正文 第四十九章 枪落诸神陨 陆府。 由于东岳大帝派来的黑甲神将和英灵神卒打着旗幡,布下了【六阳勾离大阵】,占地数百亩的陆府院落,就是被分离出了阳世界面。 而逐渐被深重夜色笼罩之中的千乘县城,自然对于来自陆府的通明光芒,难以觉察分毫。 街道之上,几条黑狼狗摇着尾巴,穿街过巷。 这时,忽然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来,一双黑幽幽的眸子警惕地望向影影绰绰,犹如潜匿在黑夜之中的陆府宅院……就是呲起几颗尖尖犬牙,正要狂吠几声。 然而那黑夜中,虎头黑甲连面头盔之下,一双双冰冷血红的眸子猛然投来。 这些狼狗呜呜几声,便是尾巴夹起,向阴暗的小巷逃去了…… 陆北催动了木之本源的竹枪,在虚空之中连连刺出一道道枪影,枪芒闪烁,离曜成轮,四面八方,横扫虚空。 见此,三十二位金甲神将面色大变,忙是朝一旁闪避,将这些刺向喉头的竹枪躲过。 一时间,手忙脚乱,围杀之势,刹那不存。 陆北长笑一声,施展‘无距’步法,层层而上,一袭素色衣衫随风扬起,大袖飘飘,浑然不似凡尘中人。 丈二竹枪翠绿莹莹,摇曳这夺目的青玉光芒,向虚空再次迎头杀来的三十二位神将眉心一一点去。 青芒点点,灿若繁星;苍龙出水,隐带风雷。 三十二位金甲神将心下大骇,忙是怒吼一声,向后退开数十丈远,面容露出惊恐之余,不由带着一些憋屈。 他们三十二人单单以修为而论,虽是堪比神仙道行,但动作默契,联手之下,斗战攻伐临真仙强者而不惧,在以往的岁月里,就是那天仙大能,也不知围杀过多少。 然而,眼前这魔头看元气修为,不过神仙巅峰道行,但方才却能依仗着精妙的身法,凭着一双肉掌,施展魔道神通,与他们游斗而不败,极为难缠。 而今更是削竹作枪,草木成兵,其人以一手精妙无双的枪法,仅仅凭借着神仙巅峰道行的法力,生生瓦解了他们的围攻。 这等人物,枪法精妙无双,举世罕有,着实可怖。 他们还不知道,陆北眉头微皱,心中仍是有些不太满意。 这枪法被他丢下多年,果然有些生疏了。 金甲神将惊魂未定,目露震惊,李主薄心下虽生异样之感,但仍是用不屑一笑来强行掩饰内心的慌张。 踏临虚空的陆北,嘴角扬起,森厉一笑,“陆某这就送你们上路。” 话音伴随着掌中紧握的竹枪挥舞而下。 虚空之上的【离曜火日枪】再无凝滞,倏然落下。 “嗖嗖……” 破空之声响起,万只长枪虚影扑簌落下,裹挟着炽热霸道的金色火焰,如同流星一般,向三十二位金甲神将钉杀而来。 杀机张扬,枪若飞蝗。 “噗嗤,噗嗤……” 枪芒在虚空几下闪烁,便是带着一簇簇金色血液飞起。 金甲神将手中两柄金瓜挥舞成风,一时间金影摇晃,香火神力四处漂浮,带着一股烟火的气息。 可惜,并没有什么用。 在这穿透虚空的如林长枪的钉杀下,所谓抵挡,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尤其离曜火日枪以木行本源催动,木生火,这一击已然是实打实的真仙级别的攻伐手段。 于是,李主薄眼前便出现了这般极其惨烈的一幕,令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随着如林长枪落下,咕咕金色的鲜血激射虚空,金甲神将如同枯草倒伏,一一惨死当场。 不过此辈心性坚毅,果敢勇武,虽然面上扭曲狰狞,却是极少有人发出痛苦的惨嚎。 三十二位金甲神将,一战尽殁。 六个血色大字在李主薄脑海之中跳出。 一枪落,诸神陨! 陆北一袭白衣胜雪,不惹纤尘,手持竹枪,步步而来。 “你说,这样多好,也不会惊了一方黎庶。” 平淡的声音却仿佛一柄重锤敲打在李主薄胸口,令他心中发闷。 “贼子,魔头……丧心病狂。” 对抗神兵也就罢了,还下如此辣手,不是丧心病狂,又是什么? 李主薄酷烈的面容已然一片雪白,目次欲裂,心慌意乱之下喝骂了两声……转身就逃。 就算他是四品金色地祗,堪比神仙道行,此刻面对陆北,也生不起一丝一毫的抵抗之心。 “来人……” “逃得掉吗?” 令李主薄惊悚诡异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心知不妙。 挥手祭起掌印迎击而出,香火神力形成的金焱之掌,带着一股堂皇凛然的神威。 “噗嗤。” 长枪如苍龙飞天,毫无迟滞地穿过香火神力的封锁,在李主薄的眼中,青芒倏然变大,眉心就是一疼,“你,不得好死。” 翠意盎然的长枪穿过头颅,或许是离了本源加持的缘故,光芒散去。 “轰。” 和着尸体一起炸裂开来,碎成粉尘。 绿色的竹灰,纷纷扬扬地落下,陆北目光冷漠而平静,大袖一挥,将随风漫卷来的竹灰散去。 他可不想沾上一丝一毫,这原谅色……看着晦气。 陆北深吸了一口气,冷峻面容之上,带着一些思索之色。 “看来,这千乘县是不能呆了。” 心念及此,就是打算将四女送到长安城去,这长安城是北魏的国都,他的学生也在那里。 心中定下计来,他也不打算在这里逗留,抬头看向虚空,目光闪烁。 “区区六阳勾离阵,如何能拦得住我。” 随手一指探出,流年破禁神通,施展而出。 那金红丝线绵密成网,网眼之中流转着一圈圈六阳光晕的勾离大阵,就是停止运转了一瞬。 然而,这已足够。 陆北身形化作一道流光,便是穿过禁制,踏立千乘县城的虚空之上。望着下方黑压压,约莫千余的神将、神卒重重围住陆府,不由洒然一笑。 也懒得出手击杀这些小喽啰。 却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向黑暗笼罩的天边遁去。 泰山。 大殿之中。 东岳大帝端坐下首一张椅子上,正在与左边一位身穿帝袍的青年谈论着什么。 借着殿中梁柱之上,红烛散发的明亮光芒观瞧,赫然发现那青年面容奇古,青面阔口,气度森严,目光倨然。 正是勾陈大帝,金仙本尊降临! 正文 第五十章 星夜万里遥 殿中。 肃穆而庄严。 勾陈一袭帝王袍服,面容冷峻,静静地听着不远处端坐的东岳大帝,出言介绍陆北的信息。 目光渐渐阴沉,怒气引而不发。 月前,他的一具真仙化身,在东胜神洲之中被那陆北焚杀成灰,死的是何其憋屈和惨烈。 吃了这种大亏,怒不可遏的勾陈大帝,又岂能善罢甘休? 勾陈大帝自封神榜中再次复活而出的天罡星官那里……刚一打听出陆北的名号来历,便是急急忙忙地下得凡来,打算追杀陆北。 首去之地,自然是东岳泰山。 在勾陈看来,东岳泰山天齐仁圣大帝在凡间权柄极重,又是在三年前开始搜检陆北,肯定掌握着更为其人详细的信息。 他正好可以去询问一番,也免得多方奔走,浪费时间。 说来,勾陈大帝在天地六御之中,虽然地位尊崇,但位高而权低。 若按封神榜中职司,西方勾陈大帝执掌天地人三才,主管人间兵戈,统御众星。 可天庭哪有众星让他统御。 所以,勾陈名为帝尊,实则孤家寡人一个。 恩,勾陈大帝跟脚确是不凡,又是太古雷灵残灵转世,又是阐教三代弟子……但手下却无一点势力可以称道。 当然,勾陈天宫之外,尚有着用于维持天地六御无上威仪的七千天兵天将是受勾陈本人节制的。 但这些天兵天将,皆是天界三十三重天的天人一族经由【化仙池】转化而来。 此辈直属玉皇大天尊,不是他可以任意调用的。 而且,他也不想调用。 除此之外,勾陈天宫辖制的那些属吏,都是一些二三流的毛神,委实不堪大用。 从这一点儿上来说,勾陈应该算是混得最差的天地六御之一。 平日,在天庭当中,就是泥雕木偶一般的存在,具体论起权势来,甚至还不如眼前的这位东岳大帝。 所以严格说来,勾陈大帝,在天界是没有多少脱不开手的公务可以处理。 自封神之后,天庭的势力格局便是……阐教出身诸神归于南极,截教出身诸神归于北极,玉皇大天尊统御诸神。 这‘归于’和‘统御’二字,也是大有说道,并非三言两语可以说清,这就不必多言。 “那陆北果真在千乘县?”勾陈大帝目光冷闪,身为不朽金仙的强横气息,犹如深渊潜龙,蛰伏不动。 东岳大帝威严方正的面容之上,带着一丝幽冷寒意,沉声道:“若非是要招待帝尊,恐怕本帝就要亲自捉拿此人了……不过本帝已经遣派了李主薄,他带着三十二位金甲神将围杀此人,想来一会儿就有好消息传来。” 三十二位精擅杀伐的金甲神将,联手围攻之下,就是长生真仙也要疲于应付。 何况一个区区陆北。 闻言,勾陈大帝就是面带失望,以一种遗憾的语气道:“不想终究晚来一步,不能手刃此獠,实在可惜。” “无妨,李主薄应该会将其人神魂带回来一丝,本帝要亲自拷问其人魔道功法的来历,到时帝尊也可稍稍消解心头之恨。” 东岳大帝微微一笑,宽慰道。 闻听此言,勾陈大帝神情默然,目光闪烁,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帝君……不好了。” 一个红袍文吏自一旁的偏殿,跌跌撞撞地小跑过来,神情惊恐骇然,好似刚刚见到了什么可怕之事。 “何事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东岳大帝疾言厉色道。 “启禀帝君,那……”说到此处,红袍文吏喘了一口气,惊恐道:“李主薄的命牌碎了。” 这石破天惊之言还未散开,这时,一个黑甲神将面容悲戚,迈起沉重的步伐,来到殿中,一身甲叶哗啦作响,拱手半跪言道:“帝君,林毅等三十二位将军……阵亡了。” “什么?” 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东岳大帝后退两步,面容上流露出一丝震怖,后七尺高的昂藏身形都在微微颤抖,只觉难以置信。 怎么会? “哼,定是那陆北神通惊世,在围攻中反杀了帝君属下。” 勾陈目露精光,一锤定音道。 方才,他心中就有些不是太看好……信心满满的东岳大帝之言。 想那陆北在他化身重创之际,以神仙道行施展出来的火法神通,分明有着一丝真仙级神通的威力。 东岳大帝座下三十二位金甲神将战力不凡,威名赫赫。 他也早有耳闻。 此辈气机牵引一处,若布下战阵,就算是一位天仙强者落到此辈手中,也有陨落之险。 那么陆北能够逃脱,甚至斩杀这三十二人,手段实在凌厉难言。 这已然是实打实的真仙之下第一人了。 心念及此,勾陈冷声道:“自命牌碎裂不过须臾,想必那陆北还没有走远,本帝这就去追。” 说着,勾陈便要转身离去。 而东岳大帝神色冷厉,怒声道:“此獠杀我属吏将士,本帝绝然不能放过于他。” 东岳大帝治军极严,手下倚重的三十二位金甲将军被杀,他若是不闻不问,岂不是寒了属下一应将卒的心。 东岳大帝心中这般想着,便是随着面容冷肃的勾陈大帝,一起出了泰山。 这时,天色已然是深夜。 夏日的星空明净通明,银汉迢迢,如梦似幻。 东岳山脉连绵蜿蜒,在寂静的长夜之中,仿若沉睡的巨龙。 泰山之巅,突然飞快越出两道流光,划过清冷孤寂的苍穹,向那远方掠去。 千乘县城百里之上的虚空。 勾陈大帝一袭绣着金纹的帝袍服,负手而立,目光逡巡,冷风扑面而来,衣袖猎猎作响。 他神情冷漠,双眼中充斥着滔天的杀机! 冷哼一声,勾陈便以千乘县城为中心,向四方虚空释放出金仙级别的浩瀚神念。 神念绵延如丝,一念之间,就朝着万里之遥的广袤地域探查。 三界仙人的神念,除非大罗金仙,探查范围都是不能超出一会之距。 所谓一会,便是万里之遥。 唯有大罗金仙才能突破这等限制,但仍是不能超过一元。 所谓神念放出,三界四大部洲,一草一木如掌上观纹……这样神乎其神的能力,连混元圣人都不具备。 勾陈的神念探查范围,自然也不能超过一会之距,以他金仙道行,最多不过释放到七千里范围。 然而勾陈这股浩瀚神念,随着向远处蔓延开来,凡是遇上山神土地的法域道场,渐渐变弱的神念,就是稍稍增强了一些。 这样一来,神念急剧消耗的同时,也补充了少许。 最终神念绵延而去,恰恰万里方止。 恩? 勾陈大帝目光微亮,心中又惊又喜。 赫然发现在千乘县城九千里之外的低空中,有着一道金色流光迅速掠过山川河流,平原沟壑。 眼看就要消失在他的感知范围。 “找到了。” 勾陈目露振奋,心中大喜。 他连忙一边通过天庭神灵传信的手段,向五百里外的东岳大帝传信,一边孤身追去。 西北方向。 墨色苍穹之下,一道金色流光划过天际,突然微顿。 遁光之上的陆北,眉头下意识地皱起,心生异样。 细细感知,正是一股仿若清风微弱的神念力量向他扫来,心中就是冷笑涟涟。 虽不知是何人在探查于他,但这显然不是什么好事儿…… 正文 第五十一章 要逃的是你 星夜,宁静而沉默。 平旷原野之上,架起金色遁光的陆北,目光闪烁,心中冷笑。 夜色之中,眉心蓝紫色的水滴印记,毫光熠熠。 那是先天至宝昆仑镜被催动之后,将这股神念的主人给完整地映照在陆北识海之中。 刹那之间,一个身穿帝袍,青面奇容的青年,跳入他的眼帘,隐隐给他以莫名熟悉之感。 勾陈? 这青年身形高大威武,神情冷漠,气息强横,尤异常人的是……背后好似有风雷二气激荡缠绕,应是其人一身遁法的根源。 风雷大遁? 陆北摇了摇头,心道,这应该就是修至大成后的风雷遁法了。 当年陆北未铸元神之前,嫌纵地金光太过消耗法力,难以持久。 有鉴于此,他便从【五行大遁】之中,领悟出‘风雷大遁’以解燃眉之急。 其实他只是悟得了一些皮毛奥义,这风雷遁法,不过得其威力十一二而已。 三界之中,任何一门术法和神通都不是无根浮萍,毫无根源……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可以施展而出的东西。 虽然此方世界是神魔横行的神话世界,但也要符合基本规律。 这基本规律,在前世地球叫做物理定理,在此方世界叫做天地大道。 风雷遁法,一旦大成,迅若风雷! 陆北悟性超绝,领悟其中奥义不假,但却是以自身法力施展,得风之速,而失之于雷。 却是比不得身后之人……勾陈大帝掌控后天雷之本源,又配合所修后天土之本源。 一加一大于二,施展出大成的风雷之法。 一瞬之间,可遁行七千里外,速度着实可怖。 可以说是陆上神行法术,纵地金光的二到三倍。 隐隐比着陆北修至第一重的金乌化虹之术,还要快上一些。 要知道,陆北单独施展出金乌化虹之术第一重,是可以让拥有天赋神通的鹏魔王都感到无可奈何的。 由此足见,这勾陈大帝苦修至大成的风雷遁法……速度之快。 但于陆北而言,身后的勾陈大帝,仍然不足为虑。 他至少有几种方法,能够在勾陈手下安然离去。 他如今天罡变化境界,已然突破至第二重境界。 若是随意化作一颗石子,落在脚下莽莽大地之中,能让勾陈这厮搜索到绝望。 更不必说,他掌控先天至宝昆仑镜,就是太乙金仙当面,也可从容离去。 转进如风,逃之夭夭。 可,他……为何要逃? 他又不是陆跑跑,一个不朽金仙而已,也值当他跑? 这等人物,在北俱芦洲的苍溟妖域,他已捏死……不知凡凡。 陆北心念及此,嘴角扬起一抹不屑冷笑,神情沉寂,忽而停下金色遁光。 他决定给身后之人,一个难忘的回忆。 说着,便是取出一截线香。 目光投注在这仿若黑玉筷子一般的线香,带着莫名之色。 “噗嗤。” 指尖突然吐出一簇簇金色火焰,这滚烫翻涌的火焰在微凉夏夜之中,随风摇曳,仿若一只只跳跃的精灵,隐约让人心神不能自持。 “滋滋。” 丝丝缕缕的青烟袅袅升起,带着一股祷祝之意,向寂寥的天地散去。 线香一燃……召唤出镇元大仙善尸化身。 远处。 勾陈大帝背生风雷二翼,迅若电光。 见得陆北所驾遁光突然停下,心中就是生出疑惑,不过转而化作不屑。 无论如何,此人都逃不掉! 他堂堂不朽金仙出手,必然万无一失。 此人焚杀他真仙化身,若不将其形神俱灭,难消心头之恨。 这些杀戮念头在勾陈心中升起,久萦不散。 风雷遁法更是被他催动到了极致,身畔仿若有一股股冷风向后激荡。 直到…… 勾陈收起遁光,踏临百里虚空之上,遥遥面对陆北,神情倨然,“怎么不逃了?” 陆北一袭简素衣衫,腰悬三尺长剑,冷峻面容之上,一双冷眸粲然如星辰,神色清冽且肃杀。 嘴角扬起,好似带着一丝讥诮,冷声道:“要逃的是你!” “竖子狂妄……” 然而这惊怒之言,还未完全说出。 一股浩瀚的强大气息自远处降临,不过一念之间,便已经出现在勾陈大帝面前。 “陆小友,别来无恙乎?” 镇元大仙善尸化身,地甲依然是一袭青袍遮体,气度凝然,不过此刻清颧面容之上,却带着一些古怪意味。 这才分别多久,这陆小友就碰上生死之敌了? “劳前辈星夜至此,晚辈心中实在不安。” 陆北施了一礼,凝声道。 “无妨。” 镇元大仙善尸化身地甲,微微一笑,不以为意道。 勾陈大帝远远望着浑然视己如无物的青衣老道,心中不禁又惊又疑。 放出神念探查其人修为,面上就是一凛,瞳孔微缩。 此人,气息不可捕捉! 镇元大仙善尸化身,地甲这时方缓缓转过身来,回头望去,看清来人,神色就是冷了下来。 勾陈…… 他仍是记得此人之师,云中子差点坏了他的大事。 若非有着一些交情,那云中子,他本尊定不轻饶其人。 至于勾陈,若在天庭勾陈天宫老老实实待着也就罢了……他也懒得去找此人麻烦,然而不想于今日碰上此人。 那么,和其师云中子的因果,倒是可以稍稍了解一番了。 心念及此,镇元大仙善尸化身,地甲祥和的面容变得冷漠如冰,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起来。 “阁下身为天庭六御,已然得道数十万年,却亲自追杀一个连长生真仙未成的小辈,还要点儿天庭金仙强者的脸面吗?” 陆北本自好整以暇,作壁上观,这时听着镇元大仙善尸化身,地甲这番言语。 不禁哑然,他倒是没想到一团和气的地甲前辈,以言辞争锋也是这般犀利。 勾陈面上青一阵红一阵,冷声道:“此人乃是祸害人道的魔头,这位道友难道还要包庇于他?” 勾陈显然不认识镇元大仙的善尸化身,更是无法准确判断气息缥缈的其人,修为处在哪一个层次。 不过却也知道,其人比自己道行只高不低。 “哼,魔头?就算魔头也用不上你六御之一亲自下凡来捉拿,这云中子的徒弟是越来越长进了……” “你,放肆。”听到眼前之人竟然以言语辱及自家师尊,勾陈大帝面带怒色,凛喝道:“还真以为本帝怕你不成。” 陆北在一旁按剑而立,看的有些着急。 心中不禁腹诽道,这镇元大仙善尸,莫不是受老好人红云影响太深了。 杀人之前,就不能少说两句。 好在,并没有让陆北久等。 勾陈不识镇元大仙善尸化身底细,所以先前心存顾忌。 但别人既然以言语,辱及了自家师父,他如何还能充耳不闻? 正文 第五十二章 杀我你可敢 夏夜之中。 陆北远远站在一边,正待躲开二人交战激荡的气流,然而……目光惊异,久久难言。 盖因,胜负实在分的很快。 犹如大人欺负小孩儿。 实在没有什么值得可以叙述的。 青衣老者不愧是大罗道尊的善尸化身,对付勾陈大帝这样的二流金仙强者,根本不见其施展何等神通。 只见衣袖微飘,一只大手带起,毫无一丝烟火气息。 然而在勾陈的眼中,仿若一方天地乾坤落下。 勾陈大帝怒吼一声,施尽手段,阳神法相都被他祭出,一瞬间就化作了一个身形魁伟雷霆巨人,然而…… 并没有什么用。 在那一刻,陆北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青衣老者,就是一尊大罗金仙。 陆北的感觉并没有出错,善尸化身本来就是大罗金仙为了感悟‘道源’而斩出的化身。 镇元大仙的这具善尸,分明已经领悟过道源,不过由于这所谓道源,最终属于身为准圣大尊的镇元大仙。 所以,善尸化身或者说大罗道尊的三尸化身,根本就无法突破至大罗金仙。 当然,混元圣人的三尸化身,不再此列。 事实上,也只有混元圣人的三尸化身,才能成就大罗金仙。 比如太上老君,须菩提等人。 “你是……” 勾陈大帝神色惊恐,被恍若乾坤镇压的遮天大手一把握在掌中,浑身法力已然被死死禁锢体内。 那一张淡青面容之上,更是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汝不必胡乱猜测,老朽谁也不是。” 说到此处,青衣老者面上带着腾腾煞气,目光露出凌厉的杀机。 周身之地,空间隐隐扭曲。 手掌之中,酝酿着一股足以将勾陈大帝……这位不朽金仙形神俱灭的强横力量。 勾陈明显感受到了这股力量,面上带着一丝震怖,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袭上心头。 他不是封神榜中人,他肉身成圣而登六御之位,死了可就是真的死了。 勾陈大帝见青衣老者神色不善,目光幽幽,心知不妙,就是疾呼道:“你不能杀本帝,本帝是天地六御……” 闻言,青衣老者眸光微动,突然叹了一口气,清颧面容上流露出一些遗憾和无奈。 勾陈身为天地六御之一,的确不能轻易陨落,尤其是不能陨落在他的手中。 此人差点儿坏了他的大事,让红云贤弟不能回归,他囿于本尊那里,顾虑重重,却不能将其斩杀。 陆北上前一步,察觉到了青衣老者的为难,顿声道:“前辈……” 尽管很希望青衣老者将勾陈这厮捏死,但这时…… 青衣老者摆了摆手,示意陆北无需多言。 “哈哈,我若陨落,六御失其位,三界生大乱,滔滔血雨降世,重重山岳崩裂,天地同悲,苍生浩劫……杀我,你可敢?” 勾陈大帝目光怨毒,带着一丝疯狂。 他堂堂金仙,太古雷灵转世……被人好似提溜小鸡崽一样,玩弄于鼓掌之间,心中已然怒不可遏。 “你……可敢?!” “可敢?!” 连问三声,勾陈目光恢复倨傲,一时之间,神色都是坦然了许多。 三界天庭六御之位,道祖钦定,何人可以杀他,何人敢于杀他。 诚然,勾陈执掌人间兵戈,若勾陈死,南赡部洲人道国度必将是一片浩劫。 陆北目光凛冽,若此人落在他的手中,还敢如此叫嚣,他定当…… 恩? “你,怎么敢?” 一声压抑在喉咙的痛苦声音响起。 “老朽不敢杀你……但可以废了你。” 青衣老者脸颊带着异样的潮红,明亮的眼睛中,隐约带着一股压抑至极的愤怒。 陆北心中冷笑一声,望着勾陈的目光都是怜悯了起来,转头望向青衣老者,赞叹道:“前辈壮哉!” “轰。” 在勾陈惊骇的神情中,肉身如流火寸寸崩解,焚灭成灰。 丹田之内,所修金丹自是不存。 勾陈阳神小人从灵台跃出,正待向虚空逃去。 就是被青衣老者,三根探出的手指,发出的玄黄光柱缠绕牵引而来,向其三花五气覆盖的阳神灵台抓去。 “你……当真要做绝?” 勾陈目露惊恐,直到此刻,他这才明白青衣老者先前废他之言,到底是什么意思。 削掉三花,闭了五气,打散法力,击碎金丹……这是要废掉他一身道行! “不!!!我师父绝不会放过你……” 勾陈登临六御之位以来,所磨砺的沉稳威严性情,已然不见分毫。 此刻唯有一种恐惧在蔓延,让他浑身为之颤栗。 若他被废掉道行,就是一个废人,生不如死! 陆北面容平静无波,眼眸中有着清冽光芒熠熠闪烁。 心中冷哂道,咎由自取。 就在镇元大仙善尸化身,地甲叹了一口气,正要动作之际。 “地甲前辈,手下留情。” 陆北心中一凛,循声望去,只见天边又来了一位中年神祗。 其人身高八尺,相貌堂堂,身穿黑龙帝袍服,方正沉凝的脸膛之上,已是惊惧不已。 “东岳大帝,黄伯父……救我。” 勾陈见到东岳大帝来到,忙是出言求救道。 东岳大帝尽量不去看勾陈,而是冲青衣老者拱手道:“地甲前辈,是我等鲁莽,触怒了前辈,还请见谅。” “东岳,你认得老朽?” 青衣老者收回面上冷肃神色,望向东岳大帝。 “三万年前,小神有缘见过地甲前辈一面。” “好,你正好做个见证,此人对老朽不敬……老朽既然说废了他,自然要言出必践。” “地甲前辈,陆道友……且听小神一言。” 东岳大帝深施一礼,诚惶诚恐道。 青衣老者先是看了一眼神色冷漠的陆北,然后望向东岳大帝。 “小神因为自家幼子连番被斩,心绪激荡以至昏聩无状,与这位陆道友结下仇怨,这一切纯属小神咎由自取……自此小神愿起道誓,不再为难这位陆道友,凡我黄家之人,见到这位陆道友当面,皆是退避千里之外。” “陆道友,还请,劝一下前辈!” 东岳大帝面容布满愁苦之色,望向陆北的目光,憋屈之余已然带着一些祈求。 若天地六御之一的勾陈大帝被废,他们黄氏一门定遭池鱼之祸。 “陆小友,你以为如何?” 青衣老者沉吟稍许,望向陆北。 “全凭前辈吩咐。” 陆北神色默然,心中不由叹了一口气。 其实,他是倾向于完全废掉勾陈的。 因为,今日废与不废勾陈大帝,他都要与此辈结下生死大仇。 当然,若将其人废掉,说不得就要立刻引来阐教势力的一阵疯狂反扑。 阐教,可最为护短和不讲理。 青衣老者目光悠远,深深看了面如土灰的勾陈大帝一眼,朗声道: “你是三行本源金仙,土木二行……这是雷之本源?” 随着一股探查之力直入灵髓,勾陈大帝便恍若不着寸缕一般,在青衣老者面前,毫无秘密可言。 勾陈大帝面上不由带着一丝难言的痛苦,望着青衣老者和陆北目光既有怨毒又有惊惧,端是复杂无比。 “这雷之本源,与汝如此不谐,汝要之何用?” 说着,丝丝白色雷霆涌现,青衣老者屈指之间,玄妙的光晕侵入勾陈真灵,将其雷之本源生生抽出。 “啊……” “前辈?” 东岳大帝惊慌失措道。 “小惩一番,不必惊疑。” 勾陈仿佛听到了心头滴血的声音,他感觉到他还未完全烙印的先天雷之本源,被生生抽去了。 金仙境界,已然跌落! 正文 第五十三章 袖里藏乾坤 百里之上的虚空。 陆北和镇元大仙善尸化身,地甲望着消失在天际边缘的两道流光,沉默不语。 勾陈终究是离去了,带着愤恨和憋屈。 他被抽走了一行雷之本源,境界跌落真仙,反噬之伤没有上个万年,是别想重登金仙境界了。 “陆小友,这勾陈,老朽虽深恨之,但也不好击杀于他。” 青衣老者笑了笑,解释道。 “晚辈明白。” 陆北洒然一笑,表示毫不介意。 以他估计,这勾陈将来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可,那又如何? 不过天庭六御而已,若勾陈真的有一日落在他的手中,他不会有一丝一毫的顾忌。 青衣老者见陆北眸光闪烁,冷意幽幽,就是笑而不语。 这时,探出手掌来,掌心之上,白色光华熠熠闪烁,现出一方雷玉来。 雷玉成令箭之形,五寸三分有余,丝丝白色雷霆覆盖在玉简之上,缭绕往复,带着一股摄人心魄、纯阳至刚的强横力量。 正是那雷之本源形成的先天雷玉。 “小友,这雷之本源蕴含一丝先天之威,你且收好,炼化一番,雷法神通大进,或可与真仙争锋一二。” “前辈,这……这礼太过厚重。” 陆北微微讶异,倒是没想到青衣老者竟然将夺自勾陈的雷之本源,凝结成雷玉,交给自己。 这先天本源虽然来自勾陈身为上古先天神灵雷泽的底蕴,被老者以某种秘法强行抽炼而出,于他而言,若是炼化,好处多多。 “收下吧。” 青衣老者见陆北目露震惊,朗声笑道:“这先天雷玉于老朽无用,便算是方才为没杀那人,给你的补偿吧。” 闻听此言,陆北不再推辞,忙是道谢一声,收起那枚雷玉。 “陆小友,随老朽走走。” 说着,青衣老者架起云头,一边向西方一座直插霄汉的清隽山峰缓缓遁去,一边淡淡笑道:“老朽见你神体已固,凝练阳神有成,已至神仙一境之巅,不知那天仙之路可有几分头绪?” 陆北也是快步跟上青衣老者身形,听到问询,就是回道:“前辈,晚辈迈入神仙之境尚短,对于天仙之境还有些困惑,因此打算搜集一些洞天灵宝,先行参悟天仙之秘。” “洞天一类的灵宝,三界虽不说罕有,但要想寻得合乎心意的一件,也是不大不易……而且,未必有那自行领悟洞天之秘来的快捷。” 说到这里,青衣老者神色明显一顿,回过头来,望着陆北的目光湛然,温煦一笑道:“老朽这里有一门神通,能助你参悟洞天之秘,你学也不学?” 闻听老者之言,陆北神色讶异,心中莫名一动。 不知何时,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继而一轮橘红色的大日跳出了地平线。万里朝霞,彤彤红光燃遍了整个东方天空,仿若织锦云缎,鲜艳美丽。 一老一少两道人影,踩着祥云,说着话向西方遁去。 浮云,晨光,朝霞,山峰……构成一幅飘渺出尘,悠然宁静的画卷。 这是一座秀丽山峰。 缭绕云雾笼着绵延如苍龙横卧的山峦,壮观清丽。云海聚散无定,松涛风影摇曳,置身其间,令人忘却烦忧,心生旷达。 占地约莫方圆四五亩的山顶之上。 青衣老者神色悠然地落在一块青石之上,大袖飘飘,望着远处苍郁含黛的连绵山峦,轻声笑道:“小友,上次那斩三尸法门未曾予你,老朽心中实在不安,而今见你困在神仙巅峰境界,天仙又不得其门而入,这里有一门无上神通,可将眼前万里山河藏于袖中……你可愿学?” “晚辈愿学。” 陆北平静的声音中隐隐含有一丝期待,眸光明亮非常。 “此术为……袖里乾坤。” “请前辈授法。” 陆北躬身施礼,面上不由露出一丝喜色,心中已然是振奋。 袖里乾坤之术,作为镇元大仙的拿手神通,西游之时,将五庄观的猴王一行轻而易举地捉拿手中,这定是一门大神通……说不得就是一门道尊级神通。 青衣老者微微一笑,手捋胡须,欣然道:“这门神通,你若细细体悟,修至小成,天仙境界十年可期。” 闻听此言,陆北目光微动,心中不由涌起阵阵暖流。 且不提,此处陆北如何接受镇元大仙的善尸化身传法。 青州,千乘县。 天方蒙蒙亮。 县城之外,来了一人。 天君吉立看年龄三十出头,冷峻面容之上,有着刻意模仿自老师的威严神情,望着千乘县城高大的城墙许久,方抬步随着几个进城的村民,从容地向千乘县城迈去。 他接受自家老师,天庭雷部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的命令,将雷部的神霄玉符授予陆北,请其上天庭雷部为神。 经过几次打听,终于彻底摸清了陆北的居所。 陆府。 廊檐之下。 在凡人看不清的空间中。 “来人止步。” 一队游弋巡察的执戟神卒,拦住了吉立去路。 天君吉立神色微顿,先是取出雷部玉牌,拦路神卒忙是行礼,让开去路。 吉立沉声道:“尔等东岳大帝麾下神卒,何以在此?” “启禀神君……” 一个短须胖文吏看到这边动静,忙是穿过陆府大门,小跑了过来。 挥挥手将那名正待出言的神卒打发到一旁,陪着笑道:“敢问神君名姓,供职天庭何处?” “神霄玉府,吉立。” “原来是雷部的天君,失敬,失敬。” “这陆府发生了什么,为何要封锁阴阳两界?”吉立好奇地问道。 “唉……”随着胖文吏一声长叹,便将发生在昨夜的事情一一告知了吉立。 吉立听完之后,沉吟半晌,凝声道:“你家帝君可在?本天君这里有雷部天尊敕谕,你可速带本天君面见你家帝君。” 胖文吏也不推辞,就是带着吉立去面见东岳大帝。 东岳泰山。 山峰巍峨,松柏秀立。 云头之上,雷部天君吉立神色复杂,喃喃道:“陆北离了千乘县,不知去向?” 若是其人不知去向,他手中的神霄符召又该授予何人。 想起下凡之前,自家老师仔细交待过的事情,吉立面上就是流露一丝忧虑。 “看陆府先前架势,分明这陆北曾与东岳帝君结下过大仇,然而东岳帝君却闪烁其词,顾左右而言他……只言,陆北后来被一青衣老者带走,可天地如此之大,我这要如何去寻?” 吉立心中思忖,眉头紧皱。 心思辗转间,打算先行回天庭复命……可又一想到这将是自家第二次无功而返。 连自家老师交待的这点儿小事儿都办不好,这实在无颜回去面对自家老师。 念及于此,吉立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挫败之感。 这般一想,也就不急着返回天庭了,转而向千乘县城遁去,准备好生打听一番陆北的讯息。 若有一些蛛丝马迹,便循着查探一番。 事实证明,许多事情并不是因为我们本身做不到,而是……不够勤奋。 恩,说白了,就是懒。 下定决心的天君吉立,在千乘县城以南的山谷中,浣花阁的驻地,终于查到了陆北的一些踪迹。 这一日的傍晚,青州的天空之上,一朵祥云自东向西飞过。 带着神色喜悦的天君吉立,方向正是魏都长安。 正文 第五十四章 再临长安城 长安。 傍晚时分。 陆北收起云头,慢慢降落在曲江池畔,神鬼皆是不觉。 此时正值盛夏时节,两岸杨柳依依,水面波光粼粼。 夕阳将倒映在湖面上的塔林,楼阁,庙宇……披上了一层薄薄红纱,平添了几分婉约和动人。 平静湖面之上,间或有几只画舫小舟,泛水而行。 忽而,遥遥传来的文士娼伶的诗词唱和,伴随着丝竹管弦之音,让在人流如织的曲江池畔……肩挑两捆刚斫薪柴的樵夫,都是放慢了步伐。 岁月静好,时光慢慢。 然而,这一切却和陆北并没有多大的关系。 也没有某个富家千金掉入湖中,等他来救。 于陆北而言,他来到的此方世界是一个神话位面,而不是一个历史位面。 陆北神情悠然,也不急于向远处的巍巍长安城行进,仅仅安步当车。 他仿若行走于时空的旅者,在人影与光影穿梭交叠的青石板路上。 在外人看来,他面容冷峻,目光幽邃,神色间有着一种难言的寂寥。 此时,陆北的心中正在思虑着‘袖里乾坤’这门神通。 如他所料,袖里乾坤果然是一门道尊级神通,且是罕有的空间类神通。 镇元大仙的善尸化身,地甲前辈对他还真是厚待啊。 若这门神通小成,十年天仙可期。 话是不假,可这门大神通,以他的悟性领悟起来,都是感到了一些吃力。 而且,十年仍是有些久了。 他还有许多许多事情要去做,成真仙,去天庭……还有那些一个个蹦跶不停的仇人,更不会等他慢慢成长起来。 不禁又回想起地甲前辈临别之际意味深长的言语,“陆小友,西海近日有乾坤大仙的传承现世,你可以去见识一番。” 想到所学这门神通的名字,陆北心中不由多了几分明悟。 不知不觉,便已经来到城门之外,陆北再无凝滞,迈步入了长安城。 城中,随国公府外。 陆北站在廊檐之下,静静等待门子往里面通传。 不大一会儿,一阵爽朗的笑声自里间传来。 随国公杨震四十多岁,身形魁伟,面容坚毅,穿着一身宽袖常服,硬朗气度多了一份儒雅。 人还未走出大门,就是朗声笑道:“陆先生可算是来了,我们一家人都一直念着你呢。” “贫道太微见过随国公。” 陆北微微一笑,打了一个稽首,一派得道全真的仙家模样。 随国公目光就是一亮,眼前青年道人一袭云纹素衫,腰悬宝剑,气质出尘飘渺,神采绝伦。 心中更是不敢小觑,脸上笑容又是多了几分热切。 两人叙话间,便来到了府中。 宾主落座毕。 有仆人奉上香茗,陆北笑道:“怎么不见熙儿那孩子?” “一大早儿,小儿就和袁道长去了紫云山,”杨震说着便朝外面的天色看了一眼,笑道:“这个时间,也该回来了吧。” 正说着话。 庭中就是缓缓走来了一高一矮两道身形,正是袁守城和杨熙二人。 “袁道长,陆先生来了。” 杨震站起身来,笑着招呼,见到一旁的杨熙,就是故意板着脸道:“熙儿,还不过来拜见你老师。” 袁守城见到陆北,手捋颌下胡须,淡淡笑道:“陆道友,不想三年不见,道行又是精进了不少啊。” 当日,在千乘县城之时,他以金仙级的神念去感知陆北气息,犹如直面一尊天仙。 但实则陆北的神仙道行,也是分毫不差地落在他的眼中。 不想短短三年时间过去,陆北已然至那神仙一境之巅了。 如此直观地感受到陆北修为进境,袁守城感慨不已。 “袁道友也是不差,看来第四行已有一些着落了。” 陆北目光落在袁守城身上,笑着言道。 袁守城笑着打了一个哈哈,似乎不欲在自家修为上多提,兀自落下座来。 杨熙这时也是神色激动地走过来拜见陆北。 陆北目光温煦,笑着打量这个由九灵参转世而来的少年。 三年过去,杨熙脸上少了一些稚嫩,多了几分坚韧。 陆北温声道:“这几年过的还好,为师传你的拳法和枪法可曾落下?” 杨熙先是行了个大礼,仰着小脸一一作答,陆北笑着点了点头。 “老师来这里是要常住于此吗?” 杨熙站起身来,一动不动地望着陆北,轻声问道。 陆北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时,袁守城顺手放下润喉的茶盏,顿声问道:“陆道友此来似乎有着一些要事?” 虽是询问,语气却是笃定。 陆北并不感到奇怪,眼前这位袁道友可是卜道高手,沉吟道:“袁道友所言不错……” “两位仙长,你们先在这里叙话,我去让下人为陆先生找一处雅致的院落来。” 杨震似乎察觉到陆北和袁守城二人,将要谈及一些仙道之事,忙是借故告辞。 陆北也不推辞,就是笑着道:“有劳了。” 杨震朗声笑了笑,便大步离去。 “倒是不凡。” 陆北望着杨震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道。 其人虽在富贵红尘之中,身居高位,但见识却通达明澈。 自知没有听那些仙家逸事的必要,却是借故离去,这一点儿却与那些凡间小民有所不同。 听着陆北言语,袁守城目光灼灼,手捋颌下三缕胡须,问道:“陆道友可能看出其人命相?” “气运勃发,止于公侯。” 陆北笑了笑,说了八字再不多言。 曾几何时,他也可以为别人看相了。当年钟李二仙说他气运稀薄,福缘不足,犹在昨日啊。 袁守城收敛神色,道:“那道友在看你这弟子呢?” 言语之中隐隐有着考较之意。 陆北扫了一眼,神色淡淡道:“袁道友,好手段。” 只见杨熙灵台之上,大团金黄气运遮蔽着本命之气。 这气运也就是寻常的公侯之子。 但陆北拥有昆仑镜这等先天至宝,目光如炬,一眼便看出,气运之海中有着一条神骏非常的小蛇,徜徉其间。 小蛇身上覆盖着金色鳞片,光芒熠熠,隐带毫光。 陆北看了一眼,就不再看。 袁守城听得陆北言语,微微一笑。 二人又说了几句闲话,便将话头重新引到陆北缘何来此之上。 陆北也不隐瞒,端着茶盏,小口饮着便是轻描淡写地将自己与东岳大帝结仇,以及被勾陈大帝追杀的事情简单叙说了一遍。 至于和镇元大仙善尸化身地甲的一些交集,却是没有怎么细谈。 袁守城眉头皱起,沉声道:“陆道友得罪了天庭六御,恐怕事情有些棘手了。” 见陆北神色不以为然,袁守城就是叙道:“陆小友有所不知,这天庭六御之一的勾陈,虽然不过泥雕木偶一个……但背后的势力却是不能小觑。勾陈被一位太乙金仙废掉金仙道行,自然不敢去找那位太乙金仙的麻烦……但对陆道友,可就不是那么客气了,说不得会有一些与勾陈相善的阐教三代弟子找上道友。” “所以,我打算在长安城购置一座宅院,将书剑四女带到长安居住。” 陆北轻轻放下茶盏,以征询的目光望向袁守城。 他自然知道这麻烦二字何解,若阐教一些三代弟子被勾陈找来。 此辈在天庭任职,受天书封神榜庇佑,他又打杀不得。 想想都头疼。 于是,陆北只得想上一个办法。 他自己的安危倒是不用怎么担心,就是担忧书剑四女。 总不能,他走到哪里都带着四女吧。 长安自秦汉以降,便作为南赡部洲的人道国都。 有着龙气镇压,三界之中,就是一些大神通者也不敢在长安城放肆。 “这也算是个好计策,长安身为人道重地,却是一个好的避祸所在。不过,眼下南赡部洲的人道菁华之地,九州还未统一,长安城恐怕对真仙之下的人族修士镇压不力。” 袁守城思索了一下,算是肯定了陆北的这个想法。 若是没有意外,按着原本的历史,袁守城在大唐之时,就是被几位大能逼得,只能跑到长安城中避劫。 对真仙以下的人族修士镇压不力? 闻听袁守城之言,陆北神情就是露出一些疑惑。 “道友,南赡部洲人道菁华九州之地若是一统,龙气鼎盛无异一尊大罗金仙坐镇。自然是高屋建瓴,俯瞰众生……在国都之中,莫说邪魔外道,就是我等人族修士,上到大罗金仙,下到地仙,也统统要被压制和监视。” 陆北大约明白了袁守城话中之意,未曾统一的人道龙气威力不足,自然是要优先压制那些大能之辈。 怪不得,他来到这长安城,并无什么不适之感。 他如今炼气修为,神仙道行,炼体修为天仙巅峰道行。 倒是不用受长安城的龙气压制。 正文 第五十五章 当时明月在 一晃就是三天过去。 陆北暂且就在随国公府西边的一座跨院中住了下来。 这一日清晨。 陆北端坐在院落之中的石凳上,指点书剑四女习练采气之道。 这所谓采气之道,正是金丹大道早期的法门。 金丹大道凶险莫测,不提资质不够者修炼过程困难重重,就是三灾也是不好渡过。 此法并不适合四女。 陆北也只是截取其中精妙法门糅合一些养生的理念,传授给四女。 月亮门洞前,突然来了一个仆人,言道,‘陆先生,国公托人找的一处大宅院已经找到了。’ 陆北因为要在长安城中安居下来,虽说随国公杨震希望陆北能够常住府中,但也知道化外之人不愿沾染红尘。 就连袁守城大半时间也是居住在长安城西紫云山的一座道观中。 陆北听到这仆人的话语,便带着书剑四女向外走去。 这仆人五十多岁年纪,头发虽灰白,但身体硬朗,健步如飞。 当先在前引路,自侧门出了国公府,老仆人路上边走边笑着说道:“陆先生,那处宅邸在朱雀街小和坊那边……背靠着长安城中的锦岚湖,几重进的大院子,四围墙下植着大片竹林,环境颇是幽静雅致……若非前户部陈侍郎奉表天子,要致仕归家荣养,恐怕他家人也未必急于出手。” 陆北听着这仆人叙说,也不觉枯燥,就是慢慢来到小和坊。 果见陈府大门处,仍有着一些陈府旧人将一个个沉重的红木牛皮大箱子装上马车。 老仆人小声解释道:“那位致仕的陈侍郎和陈府一应女眷,在日前就已先行启程,剩下的这是几个家中子弟。” 这时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一领蜀锦秀士长衫,头戴逍遥巾,正在指挥下人搬动箱子。 这时突地看到老仆,就是远远走来,温而尔雅地笑道:“李伯,今日便可收拾停当,房契也已在大兴令那里签押备案,若是没有异议,今日便可交接。” 说到此处,转眼见到陆北,目光一奇,就是拱手道:“在下陈言,这位想必就是东主了吧。” 陆北微微一笑,和陈言道了名姓,一时间,气氛融洽了许多。 陈言似乎十分热心,带着陆北和书剑四女进入府中,代替李姓老仆亲自为陆北介绍府中一应居所方位。 一行人走在宽阔幽静的庭院之中,沿着一条长长游廊,其间不时停下,听陈言介绍。 直到穿过一座青石拱桥,在一片假山前停下。 “这格局有些特别。” 见陆北神色疑惑,陈言朗声一笑,负手迎着假山,解释道:“陆公子有所不知,说来我陈家也没有在这宅邸住上多久,这座宅邸早年曾是纪家的,由着左仪卫将军纪凌居住,后来纪家因陈王而获罪……多亏先帝仁德念着旧情,虽削去纪凌名位爵禄,但也让其赐金返家。后来家父便接手了这座宅子,改了一些军中格局,以前这里可是一个小教场来着。” “恩,陆公子,可是有什么不对吗?” 陈言说到此处,转过头来,突然见陆北神情恍惚,忙是好奇问道。 “没什么。” 陆北眸光微动,笑了一笑,清声道:“陈兄继续即可。” 陈言虽有疑惑,但也知道与自己无关,又是一一介绍起来。 一行众人,又是向里面走去。 花厅之中,几人落座。 陈言端起桌上茶水,淡淡笑道:“陆兄可曾满意,若是满意,今日便可在这里交接房契即可……实不相瞒,家父已经派人催促过在下几回了。” 陆北笑了笑,也不答,而是站起身来,走到廊檐下,目光隔垣洞见,穿过东边的青墙。 那里是一座湖心小榭,隐隐有着熟悉。 细细思来,目光便带着一些悲戚,盖因那里正是记忆之中,纪薇作画流连的地方。 陆北目光悠远,神情莫名,沉思稍许,转过身来,淡淡笑道:“陈兄,可。” 闻听此言,陈言方是大喜,自袖中取过房契,“陆兄想来也是个讲究人,这宅邸占地几十亩,园林精致,虽说君子不言利,可这八百两着实有些少了。” 得,这陈言陈公子介绍半天,正是有着撇开随国公李家仆人和陆北再次议价的打算。 陆北倒也没有因为陈言的套路,而感到不满。 只是心生好笑之感,心中那微微抑郁的心情,都是开朗了许多。 作为行走在人间的在世神仙,陆北……恩,其实他的身上并没有多少浮财。 不过身为浣花阁掌舵人的四女,却是不缺这些铜臭之物。 李姓老仆虽在一边暗恼读书人心思狡诈,但此刻当着陆北的面也不好出言指摘。 随国公身为四国公,魏庭八柱国之一,权势赫赫,当时他却是压价有一点儿狠。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陆北目光温和,笑道:“陈兄,那就凑个整,再加二百两吧。” 陈言听完,自是同意。 忙是接过书剑递来的二百两,将房契交割,就是拱手道谢,告辞离去了。 李姓老仆,望着陈言消失在远处的背影,面色仍是愤愤不平道:“此人何其狡猾,陆先生怎么可以答应他?” 这位李姓老仆年轻时是杨震的亲兵,性情沉稳忠直,颇受杨震的信任。后来上了年纪,便被随国公收为府中担任管事。 见陆北被那陈言套路,心中不由愤愤。 “无妨,些许金银,又不是什么重要之物,而且也是一件缘分。” 看这个倔老头替自己打抱不平,陆北目光笑意不减,望着远处那座湖心小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木已成舟,李姓老仆长叹一声。 若非顾忌到陆先生对随国公的看法,他早就上去扬起拳头,给那陈言一个教训。 说好的八百两,这厮一路上说了几句话,就哄骗了陆先生整整二百两! 当然,李姓老仆自然不会明白,对仙人而言,多花两百两,两千两,两万两……并没有什么区别。 陆北轻轻叹了一口气,按了按腰间的三生神剑,掌心轻轻拂过那株薇草,喃喃道:“也不知你现在是否已经投胎,已经嫁人……”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陆北神情怅然,他突然想去地府,翻一翻那生死薄…… 地府之中。 奈何桥。 一个白衣少女站在浊浪滚滚的黄泉河畔,少女黛眉星眸,容颜苍白柔弱,纤细的手掌之中,捏着一株三叶草。 三叶草在少女手中百无聊赖地转来转去。 这时,一个青衣女子从远处乘风飞来。 “妹妹……” 绿荷身穿一袭绣罗长裙,云鬓高挽,桃腮杏眸,看气息已然是一位鬼修。 白衣少女回头见到来人,轻轻笑了笑,柔声道:“绿荷姐姐,你怎么来了?” 绿荷并没有回答,而是幽幽叹了一口气。 纪薇是二十多年前来到幽冥界,被她在判官殿偶然碰到的。 当时,判官判其投胎转世,然而纪薇执意不肯,判官大怒,欲令鬼卒将其发往枉死城。 后来,她就悄悄拿个灵幽的令牌,将纪薇给带了出来。 “妹妹,我查了南赡部洲近百年以来的生死薄,以陆北为名者,六万七千九百三十二人。修道者唯有一人,渝阳陆北。陆公子一旦修道,便不受阴司管辖,所以……” “妹妹阴寿有限,鬼脉法诀又不适合你修炼,不如投胎吧。” “投胎吗?” 纪薇望着手中的三叶草,眼眸明亮而迷离,螓首微抬,目光定格在远处的虚空中。 苍白的脸颊上带着一些红润,自语道:“其实,我差不多已经忘了他的样子了呢,只是心里还有着不甘,习惯了想他,我还想问问他……为什么不要我。” 说着,深吸一口气,把手中三叶草随手丢掉,倔强地扭过脸去,试图不让眼睛中的晶莹流淌出来。 正文 第五十六章 何止她一人 长安城。 陆府之外。 天君吉立看着三十多岁,身材魁梧雄壮,面容刚毅。 此刻他收敛一身神光,站在朱雀街小和坊的一处茶馆里,隔着木窗,静静地望着远处的宅邸良久,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欣喜。 经过五六天的查访,他终于从长安城西的土地那里,打听到了陆北最新的落脚之处。 也不枉他一番好找。 因为凡人乔迁之喜,往往需要放炮庆祝,也要先行祭祀过土地才能入住新居。 陆北身为神仙,当然不会将这些放在心上,但他也不会阻拦书剑四女严格地按照这种习俗。 很多的事情,到了一定层次,就不再是追求事情的本身,而是一种心情。 而这祭祀和祷告,却是让西城土地得知了前户部侍郎所居宅邸换了一个陆姓的新主人。 这也恰恰正是天庭神道体系的可怕之处。 凡间百姓婚丧嫁娶,升官发财……方方面面、丝丝缕缕都要牵涉到天庭一些神祗身上。 就连在灶台旁嚼邻居的舌头根子,都有可能被灶君记录下来。 所谓举头三尺有神明,就是此理。 吉立走到陆府门前,轻轻扣动门环。 “咚咚……” “来了,来了。” 一个扎着双丫髻,十二三岁的少女,轻轻打开角门,探出一张清丽稚嫩的小脸。 一双灵动眼眸转了几转,上下打量了吉立一眼,疑惑道:“你是……?” 吉立上前一步,沉声道:“在下天君吉立,这里可是陆北居处?” 闻听眼前这大汉对自家主人直呼其名,少女神色就是带着一丝警惕,“你找我家公子,有什么事吗?” “这位姑娘,某来自天庭雷……” “砰。” 吉立话还未说完,角门便被少女重重关上,由于事起仓促,旁边大门上的铜环都是颤了几颤,发出清脆的激鸣声。 “哪里来的疯子,还天君,还天庭……你以为你是神仙啊。” 一个清丽稚嫩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带着几分来自心性娇憨少女的嘲弄,让天君吉立面上尴尬不已。 本天君还真是神仙。 可犯得着和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说吗? 就在吉立眉头紧皱,焦虑地在廊檐下踱步,思索着要不要再敲一次门的时候。 角门突然打开,仍是那个少女,撇着嘴道:“哎,那神仙,我家三小姐允你进来。” 听着少女戏谑的语气,吉立哭笑不得,什么叫‘那神仙?’ 不过也不好与眼前少女一般见识。 微微一笑,就是随着少女迈入到宅院之中。 穿过长长的游廊。 不大一会儿,便来到陆府用来待客的花厅。 书剑坐在上首的椅子上,心中不由泛起疑惑。 若非她方才从前院经过,听到木溪那丫头的小声嘟囔,还真不知道自家公子竟然认识天庭的神祗。 这时,天君吉立随着名叫木溪的丫鬟,已然缓缓走到花厅之中,抬眼看去,目光就是一顿,只见上首处坐着一位二十多岁,气质文静的女子。 这女子身上明明没有法力的气息,却为何给他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 “阁下,寻我家公子有何要事?” 书剑秀眉微皱,分明对吉立毫不掩饰的打量目光有些不满。 “某来自天庭雷部,受雷部天尊之命,请你家公子入雷部为神。” 吉立并没有隐瞒,单刀直入道。 犹自怕眼前女子不信,吉立探出手掌。 精致华美的雷部玉牌,被他握在掌中。玉牌之上有白色雷弧缠绕,正面铭“雷部”二字,背后则是“吉天君立”四个篆字。 雷部玉牌刚一拿出,就是吓得一旁的木溪吐了吐舌头。 “你还真是神仙。” 柔柔的声音怯生生地响起。 “你以为呢,以为我是疯子?” 吉立没好气地瞪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小丫头木溪。 “雷部,召公子为神?” 听得天君吉立的言语,书剑心中震惊,明澈的目光微露讶色,神情倒是没有吉立想象之中的激动无比,不能自持。 吉立心下暗暗称奇。 “不知陆公子何在?”吉立稍稍以神念感知,发现并无那位陆道人的气息,就是出言问道。 “这位神君,却是不巧了,五日前,我家公子刚刚外出。” 书剑秀眉微舒,轻声解释道。 吉立收起雷部玉牌,顿声道:“那不知何时可以回返?” “这个……我也说不大准。” 书剑莫名地叹了一口气,清声道。 吉立眉头微皱,一脸无奈,沉吟道:“陆公子若是不在的话……雷部天尊授予的符召,暂且放在此地,你看如何。” “会不会有些不妥?” “这个倒是不会,你家公子若有意上天为官,可拿着符召到城西的土地庙,某会在那里逗留一段时间,便一同带你家公子到雷部领玉牌,受职司……当然,若是你家公子无意上天,也可将这符召送到土地庙,到时自有人会接收。” 吉立笑着解释道。 说到此处,吉立不由得暗赞自己机智。 这样无论陆北答应不答应,何时回返,他都算是将自家老师交待的这件事情给圆圆满满地办了下来。 见书剑点头同意,吉立便从怀中取出一个木盒,里面正是装着一枚仿若玉石模样的神道符召。 书剑伸手接过,道:“那公子回返,我便将此物给他。” 吉立见事情交代完毕,出言告辞,就是出了陆府。 幽冥界。 陆北此刻浑然不知雷部天君已经来到长安,并将符召交给了书剑。 在长安城中,他的心中一升起想去地府查看生死薄的想法,便再不犹豫,就是向阴司遁去。 隐匿气息,站在鬼门关前,心中不由感慨。 然而这感慨还未扩大,一股警兆自灵台而来,让他头皮发麻,忙是向一旁躲去。 “咦?陆督使身法不错。” 一个清朗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陆北望向来人,脸上一黑。 眼前之人是一位黑衣青年,一袭绣金黑袍,右眼纯银无瞳仁,右眼墨色无眼白,戏谑地看着自己,目光狡黠。 正是酆都大帝……那个老不死的。 也只有身为大罗金仙的酆都,才能在先天至宝昆仑镜的示警之下,欺近他身旁一丈之地,然后极为没品地试图拍他的左边肩膀,却是往右边躲去。 真是小孩子的把戏。 “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北此时倒是没有初见酆都大帝的紧张,冷着脸问道。 此人对他的跟脚可谓了解的一清二楚,要不然也不会三番两次地戏弄于他。 既然如此,也不用和这为老不尊的酆都太过客气。 “幽冥界是本帝所掌之处,本帝还没问你缘何来此,你倒是先来问本帝了。”酆都大帝说着又是打量了陆北一眼,淡淡笑道:“神仙道行,进境倒是挺快。” 陆北心中无语,说实话,他大罗金仙见过都不止一位,就没见过酆都这么无聊的。 “陆小子,你这次来幽冥界又要做什么?” 酆都大帝似乎真的很闲,笑着问道。 “我来查看一位故人的生死薄。” 陆北也没有隐瞒,解释道。 “那本帝可得提醒你了,游方殿掌殿使年前刚一突破金仙,就把阴司中叫‘陆北’的鬼卒和鬼魂……整的那叫一个惨。” 陆北目光微沉,凛声道:“这等肆意妄为之辈却能身居高位,阁下身为堂堂帝君,执掌幽冥权柄,也能见容吗?” 闻听此言,酆都大帝沉默良久,收敛神色,不知想到了什么,就是叹气道:“不能见容的,又何止她一人?” 陆北神情也是默然。 正文 第五十七章 六宫元符令 “陆小子,你去阴司查阅生死薄,还是不要擅闯为好。” 酆都大帝神色肃然,沉声道。 “这是?” 陆北目光疑惑地看向酆都大帝突然拿出的一枚金色令箭。 金色令箭长三寸二分,通体被如水金光层层包裹,待金光被酆都随手拂去后,方露出繁复的花纹和后天禁制。 “六宫元符令,受本帝之命执此金令者,可暂摄幽冥六宫,统御二十四仙。幽冥界凡登阴籍者,若胆敢不敬掌令之人,皆可执此令镇杀……莫说那位小小游方掌殿使,就是十殿阎罗见了你都得行礼参见,想要不想要?” 说到最后,酆都大帝脸上本来严肃的面容,突然再次变得玩味,同时晃了晃手中的那枚金色令箭,语气似乎是在诱惑。 陆北心中一惊,凝声道:“帝君有话不妨明言。” 他一直相信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酆都大帝此人性情诡异,他并不相信此辈当真是无聊,来和他开玩笑解闷。 “真是无趣的小家伙。” 酆都大帝见陆北面上疑虑重重,神色严峻,本来想要逗弄一番的心思也就淡了。 思索稍许,解释道:“十年前,本帝答应了一个老家伙,要和他赶赴一处地界,那处地界就是大罗金仙也不敢轻涉,所以……” “帝君,这是在交代后事?” 陆北以一种认真的神情,挤兑了一句。 “滚蛋……本帝堂堂道尊强者,近乎不朽不灭,有这么咒本帝的吗?恩,地皇怎么会收下你这种没见识的弟子。” 酆都大帝气得眉头挑了几挑,不过墨色无眼白的眼眸,带着一丝沧桑的笑意。 “果然。” 陆北目光微动,心中明悟。 酆都大帝果然和自家老师关系匪浅。 “本帝这一去就算顺利,也得千年才能返回,这枚金令想委托给你代为保管。” “是何等地界?以帝君之能都没有把握全身而退?” 陆北眸光微动,好奇道。 他倒是没有因为将要接过这六宫元符令,成为幽冥界的座上宾,而感到多么激动。 “寂灵空渊,你可听说过?” 听着这名字,陆北眉头微皱,隐隐觉得有一些熟悉。 本来他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以为酆都大帝真的会告诉他。 而这寂灵二字,好像是…… “那里是大罗金仙的真灵沉沦之地。” 酆都大帝轻叹了一口气,负手而立,目光幽邃。 眉宇冷傲的黑衣青年,收起了眼中的戏谑之色后,气息开始变得森冷却不疏离,风采绝伦。 不愧是生于轮回,长于轮回的大帝。 陆北心中一震,这寂灵空渊,寂灵,灭世黑莲传来的第三式血印神通,不就是寂灵印吗? 又想起红云老祖自虚空中归来的事情,心中大概有了几分明悟。 却是不知酆都大帝要去那等地界做什么。 心念及此,陆北就是出言问询。 酆都大帝淡淡一笑,这次却是没有回答。 就在这时,酆都大帝突然眉头一皱,沉声道:“那老家伙已经在催了,这老家伙实在可恶,自己找死不行,还非要拉上本帝一起。” 愤愤不平地说着,转身便将六宫元符令扔给陆北,叮嘱道:“好好保管此令,不可任意妄为,但有正当之命,罗酆六天的十二位守宫使,十二军司无有不从。” 陆北接过金色令箭,心中不喜反忧,顿声道:“前辈何以对晚辈如此厚待。” 酆都大帝仔细打量了陆北一眼,两个一黑一白的沧桑眼眸,神光熠熠。 他似乎正在极为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沉吟半晌,“你可以认为,本帝看你比较顺眼。” 闻听此言,陆北目光微滞,心道,这算是什么理由。 陆北自然不会知道,在五方鬼帝的眼中,酆都大帝一直就是这么一位不着调的帝君。 酆都大帝应轮回而生,其来历背景,鲜为人知,也并非像后世一些传言所言的那般……是某位大巫的转世或是玄都大法师的恶尸化身。 如同先有天界,后有上古妖庭一般,幽冥界之后,才有各方势力妥协的产物……阴司。 传言,天界刚刚诞生之际,始有先天阳五炁之灵为天定五帝,后被入主妖庭的妖帝和东皇二位上古强者斩杀。 这先天阳五炁之灵,为东方青帝灵威仰、南方赤帝赤熛怒、西方白帝招拒、北方黑帝汁光纪、中央黄帝含枢纽。 此辈出身为先天阳五炁之灵,跟脚上的不圆满,从一开始就决定了一生无望大罗,当然不是妖帝和东皇这两位大罗金仙的对手。 妖帝和东皇何其霸道,天界和天庭都是他们的囊中之物,岂容可以调动天位之力的五位天定帝君安居。 将五帝灰灰了去之后,便立下上古妖庭,尊伏羲和娲皇兄妹为妖尊,鲲鹏为妖师,座下有十方妖神,周天三百六十五位金仙妖圣…… 而六道轮回未出之前,幽冥界同样也有先天阴五炁之灵为天定五方鬼帝。 酆都大帝,其人便是应轮回而生,统御幽冥界的天定帝君。 至于是哪位古老存在的转世之身,除却鸿钧道祖,就连天地六圣都不得而知。 后来六道轮回突然在幽冥界落下,幽冥界这才开始暴露在一应天地大能的眼中。 如同封神之后的天庭一般,阴司也就成了各方势力角逐,妥协之下的产物。 酆都大帝之所以对陆北刮目相看,除却看陆北顺眼之外。 其实还牵涉到曾经身为妖族大尊的伏羲身上的一桩因果。 当然,这就不必多言。 酆都大帝将六宫元符令赠于陆北之后,便离去了。 陆北拿着手中这枚金色令箭,仔细打量半晌,心中泛起疑惑。 实在有点儿不能明白酆都大帝的举止。 “看我顺眼?还真是个强大的理由。” 本来他都打算过了鬼门关,先到罪印城去找那位兵马使徐郜了。 当年,他手执黄泉剑,担任一路黄泉节度,此人曾经欠他一个人情来着。 当然若仅仅是查探一下生死薄,判官钟馗是最为合适不过。 可一来,他和钟馗交情不深,打交道比较少,二来判官殿挨着游方殿不远,万一再碰上灵幽,恐怕…… 如今,有了这六宫元符令,应该可以放心地去找钟馗了。 不过,要不要招呼罗酆六宫的真仙来呢? 有个真仙领路,多少会方便一些。 念及与此,陆北握住六宫元符令,输入法力,以意识默念使用口诀。 口诀正是在以神念炼化六宫元符令之后,从上面获得的。 恩,陆北虽然嘴上说着不要,但却是在接过令箭的第一时间,将六宫元符令以神念炼化了。 正如令箭中言:罗酆六天,左有六宫,右有十二军司,六宫者,【纣绝阴天宫、泰煞谅事宗天宫、明晨耐犯武城天宫、恬昭罪气天宫、宗灵七非天宫、敢司连宛屡天宫】 六宫分左右守宫使,这十二位守宫使正是真仙强者。 正文 第五十八章 定亲手杀你 幽冥界。 罗酆六天。 一个中年真仙,忽然从纣绝阴天宫中神色匆匆地走出,乘着遁光向鬼门关外赶去。 这位中年真仙身高八尺,形貌俊朗,一袭蓝色书生长衫,气质儒雅,腰间别着一对羊毫笔。 正是纣绝阴天宫两位守宫使之一的杜冕。 杜冕面上有着毫不掩饰的疑惑之色流露,心中喃喃道:“帝君在鬼门关相召,莫非有着什么要事?可又为何直言让一位真仙前来。”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杜冕终于来到巍峨的鬼门关外。 目光四顾,远远地看到一个身穿简素衣衫的身影,在一株铁树下负手而立,背对着自己,其人手中正是把玩着一枚金芒令箭。 杜冕忙是收起遁光,大步走上前去,拱手道:“微臣,纣绝阴天宫杜冕参见帝君。” “杜先生不必多礼。” 陆北转过身来,神色淡淡道。 “恩,怎么是你?”杜冕突然听得一个陌生而又隐约有着几分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就是猛然抬起头来,继而目露震惊,讶异道:“陆……你为何会有帝君的信物?” 杜冕眉头紧皱,想了半天,他实在想不起眼前之人的名姓,只是依稀记得好像姓陆。 “杜先生,酆都帝君刚走,将此物暂时借予陆某使用。” 陆北微微一笑,解释道。 他倒是没有想到,随意唤一个来到跟前听命的真仙强者,竟然还是一个熟人。 杜冕平复面上惊疑神色,以征询的目光投向陆北,顿声道:“陆道友,帝君临别之前,可曾交代去了何处?又是何时回返?” 杜冕倒没有怀疑陆北在以言语欺骗自己,且不提六宫元符金令作为酆都大帝随身佩戴的信物,不会轻易落于人手。 就算一旦失落于他人之手,以酆都大帝大罗金仙之能,一念之间,也能令其自毁。 关键是,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有什么人敢于假传酆都大帝的命令。 因此,对于陆北之言,已然深信不疑。 陆北神情平静,收回六宫元符令,正色道:“帝君走前,特意交代过,不得泄露他的踪迹,杜先生无需多问了。” 杜冕作为酆都大帝座下六宫近侍之人,自然对酆都大帝的脾性有所了解。 闻听此言,杜冕微微点头,也不以为异。 毕竟阴司之中,平日都是五方鬼帝坐镇,有无酆都大帝也没什么两样。 想通了此节,杜冕淡淡笑道:“陆道友,有什么吩咐,可尽管直言。” 眼前之人得了酆都大帝的青睐,代掌六宫元符令,他自然是要保持一定的尊重。 至于诚惶诚恐,曲意逢迎……今日换上旁人或许会如此这般,但他杜冕却是不会。 “杜先生,事情是这样的。” 陆北对于杜冕的客气态度也不介意,说着便将自己想要去查阅生死薄的事情言说了一遍。 听完前因后果,杜冕目光微动,心中不由升起好笑之感。 他还以为……但此时也不好将这情绪流露出来。 倒是没有什么轻蔑,只是感到有趣。 杜冕朗声笑道:“易事尔,陆道友随杜某来。” 说着,便当先带路望鬼门关而去。 陆北神情默然,也是紧跟其后。 他大概能猜到杜冕心中所想,此人定是以为自己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要大动干戈。 可等到了判官殿,若是没有碰上灵幽也就罢了,若是不幸碰上,恐怕就不会那么简单了。 灵幽,想起这个女人,陆北目光深沉,只觉心中杀机难以抑制,眉宇间都是现出道道煞气。 此女带给他的耻辱…… 游方殿中,肃穆且庄重。 一袭绛色衣裙的灵幽,身材玲珑曼妙,肤若凝脂,鼻似瑶玉,气质神秘高贵。 或许是突破了不朽金仙,抑或是明悟了前尘的缘故,灵幽原本那明洁如玉的额头之下,两道英气剑眉早已不见,却是被柔美的秀气柳叶眉取而代之。 不过,一双血眸仍是不减清冽光芒。 此女端坐于御案之后,望着下方空旷寥阔的游方殿中,黑压压跪下一片的鬼魂,面罩冷霜,神色不善。 这时,突然樱唇轻启,疾言厉色道:“这些,可都是吗?” 听到询问,一个胖脸游方御使硬着头皮,从一旁走上前来。 待到感受上首女子身上散逸而出的强横气息,此人身躯更是颤颤巍巍,佝偻着腰,拱手道:“回禀掌殿使,这已是第十三批了,幽冥界已然没有再叫那个名字的鬼魂,这些仅仅都是姓陆之人。” “按着旧例处置。” 冷漠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地在冰冷的宫殿中响起,带着凛然的杀机。 说完这话,灵幽清冷的目光隐隐有着一些怨恨流露而出。 “这……前些日子,判官殿那里已经派人过问了,掌殿使,此事可否再缓上一缓。” “恩?怎么,你要抗命?”闻听此言,灵幽血眸冷闪,面带愠怒之色。 “属下不敢。” 胖脸游方御使,‘噗通’一声跪下,豆大的汗珠从额头鬓角不住地流淌下来。 灵幽血眸转动,稍稍沉吟后,冷厉神色回复柔和些许,“判官殿那里,自有我去分说。” “算了,算了,你下去吧。” 灵幽血眸转动,突然看着下方哭哭啼啼的鬼魂,面上惊恐交加,更有甚者已经浑身战栗,突然感到一阵索然和腻味,突然改口道。 “那这些……” 胖脸游方御使,擦了擦额头流下的汗水,出言试探道。 灵幽并未理他,玉容似乎极为疲惫,朝那位胖脸游方御使无力地挥了挥手。 从条形玉案后缓缓站起身来,秀眉紧蹙,心中没来由地升起一阵烦闷,就是向殿外踱步而去,打算透一口气。 刚出游方殿,突然远远见到绿荷走来,灵幽面上露出清冷的笑容,打着招呼道:“绿荷,来陪我走走。” 绿荷见灵幽神色疲惫,走上前去,正要搀扶灵幽的手臂,却是被灵幽让开。 “我没事,不用扶我。” 绿荷也不再坚持,随着灵幽走了不远,面容上带着一些挣扎,嗫嚅道:“灵幽姐姐,绿荷有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说。” 灵幽血眸盈盈闪烁,眉睫轻颤,恍若要闭上眼睛,似乎已然疲惫到了极致。 “陆公子……” “住口。” 灵幽猛然睁开血眸,神色豁然大变,怒声道。 她现在,甚至都不想听到那个人的姓氏。 尤其是……如玉手掌轻轻拂过小腹,这动作有着难以言说的温柔,然而那一张清丽晶莹的玉容却是没有丝毫温情流露,唯有无限的怨毒和阴狠。 显然,想到了某个人。 哪怕从北俱芦洲回返,成就金仙的同时,她寻回了记忆,明了前世,本以为能够释怀。 可为什么会……手掌不止一次地运起,为何总是狠不下心来? 陆北,我灵幽发誓,必定亲手杀你。 正文 第五十九章 所谓有仙气 判官殿。 这是一座气度恢弘的宫殿,坐落在一团氤氲蒸腾的墨色烟云中。 倏尔云雾散开,露出一角飞檐,其上铭刻着神秘玄奥的冥纹,禁制微微,光芒一闪即逝。 传言,阎罗十殿并阴司各殿,如同天界的一百零八天宫一般,是一件不可移动、应界而生的先天至宝。 当然,这种说法已经无籍可考。 这一日,重重阴雾鬼气之中,突然散开一条金色光路。 当先而行的是一位面容儒雅的中年真仙,其人一身儒生装束,腰间别着羊毫笔,并非判官笔……而是一件后天级数的灵宝。 山河玄鬼笔。 “陆道友,这是判官殿左偏殿,那里是右偏殿。” 杜冕笑着指点道。 陆北微微点头,随着杜冕手中指向,果见巍峨大气的判官殿正殿左右之畔,尚有两座小型宫殿群拱卫。 屋檐楼宇之上,插着如林旗幡,这些旗幡基色调皆是黑色,其上镌着貔貅之类的图案。 透着肃穆和庄严。 “每月的初一和十五,崔府君联合四大督司判官,都会在左殿召集一应文武判官,对低阶判官手下所判鬼魂所造籍册,逐一抽查,看是否有徇私舞弊。” “四大部洲凡人一如世间萤火,何止百亿,阴司判官终究有数,如何能忙得过来?”见杜冕谈兴正浓,陆北索性也暂且放下忧心之事,随口相询道。 “哈哈,陆道友实在有所不知,”杜冕听到陆北所言,神情微愕,就是朗声大笑,“所谓阴司判官判罚世间凡人罪孽功果,凡间传言多半有谬。” “那……又是何解?” 陆北目光微讶,叙道。 杜冕停下脚步,往不远之处连绵的宫殿群注目半晌,解释道:“凡间鬼魂,只有罪业、功德、因果有殊异者,才有资格入这判官殿;如升斗小民,贩夫走卒……各县城隍皆掌判决一应职司,事后造册归籍,以备天庭和阴司两方即时查阅,所以需要判官处理的定是棘手、复杂的案件,更有甚者,还需要一些武判官去凡间察访,细细甄别。” 陆北越听越是心惊,这在《西游记》中,被三言两语提到的地府,别人何曾去想过,其中又有着何等如篦似梳的庞大组织构架。 窥一豹可见一斑! 不过,这也正常。 虽常说人道在于集众,仙道伟力归于自身,不假外物。 但细细思来,除非你成了真正意义上的修道‘独夫’,一个人可以单挑全世界。 否则,只要天下有这种修道之路存在,且被普罗大众普遍得知,就会存在人类文明史上的一个历史怪圈。 组织,体制,资源分配,阶级,不满,变革……这些关键词就如同梦魇一般,始终不会消失。 而鉴于修真者或者说修道之人,对于世界资源的攫取速度……当真是和蝗虫过境没什么两样,最终的结果,自然是世界沉沦。 所以,那些黑社会修真流,宗门像帮派,散修似土匪,才显得如此可笑和不可理喻。 资源修真流,就算有,也是以仙朝、道国的形式存在。 一个元婴期老怪再强,还能强过由一群元婴期老怪构成的庞大组织? 一个个仙帝,道君,如人间帝王般坐镇一方,最终统筹一个个世界的资源和力量,获得本人或者本位面的超脱和晋升资粮。 这才是现实主义的凡人修真流,它的正确打开方式。 至于浪漫主义的神话修仙流,充满史诗级的瑰丽想象……正像某些人认知中所谓的‘有仙气’一样……《山海经》,《楚辞》,那一个个浩如烟海的古典神话故事。 前人之述备矣! 咳咳……这个就不多说了。 “当然,人手不足的问题,”杜冕笑着转过头来,凝声道:“陆道友身为神仙,可曾分过神念分身?一颗神识念头,于我等便是一具分身;比如杜某虽不过真仙道行,但一念之间,也可分身亿万,虽然于攻伐无用,但处理这些琐事,却是手到擒来。” 闻听杜冕一番言语,陆北心中恍然,微微一笑,顿声道:“杜兄寥寥数言,便将严密如网的阴司体系,道尽其妙,陆某佩服。” “陆道友寥赞了。” 杜冕笑了笑,看着陆北的目光温煦,眼前之人虽说仅仅神仙道行,但能得酆都帝君青睐,足见不凡。 他虽然不会谄媚侍奉,但却可交好一番,结下善缘。 说着,正打算带着陆北,向判官殿落去。 这时,远方突然升起一队黑翎黑甲的鬼军,气度森严,远远呵斥道:“前方何人,敢于窥视判官殿?” 音波成浪,所过之处,雾似潮散,齐齐涌来。 原来,杜冕在半空中不时驻足停留,对着宫殿格局指指点点,行迹十分可疑。 这些鬼军莫说不识杜冕来路,就是识得,也要例行喝问一番。 判官殿可是也有真仙级的掌殿使存在的。 若是问也不问,来日必遭见责。 闻听下方的呵斥声,陆北就是会心一笑,杜冕转头正好见到这近乎促狭的笑意,多少也有些尴尬。 冲着下方忠于职守的一应鬼军,沉声道:“本使,纣绝阴天宫杜冕,尔等无需惊疑。” 声音居高临下,带着一股高高在上之意。 “诺。” 鬼军齐齐抱拳,大声道一声诺,便转头继续游弋巡视。 杜冕转过头来,摇头一笑道:“陆道友,杜某因你出丑,你还在一旁幸灾乐祸……” 陆北淡淡一笑,也不辩解,感慨道:“阴司法度森严,陆某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杜冕笑了笑,也不在意。 凝声道:“陆道友,随杜某来吧,下去看看那生死薄。” 陆北正要笑着点头,紧随其后,忽而心有所觉,目光就是惊变,冷漠如冰。 游方殿前。 灵幽和绿荷慢慢在殿前黑玉铺就的寥阔广场上,二女边走边小声说着话。 二女一着青色绣罗裙,一着绛色宫装长裙,静姝妍丽,姿态各异。 这时,绿荷脸上带着一些怅然,幽幽叹了口气,小声说道:“灵幽姐姐,小姐她到底上哪儿去了,你知道吗?” 灵幽莲步微顿,目光复杂,声音空灵朦胧,“你家小姐,前些日子,我进阶金仙之境时,趁着天机明朗一瞬,尝试卜算了下,发现她……” “怎么了,灵幽姐姐。” 绿荷杏眸中带着一些期许,神色急切地追问道。 “或是转世了吧,不过却不是走这幽冥轮回之路,”灵幽说到这里,血眸微黯,清声道:“应该是一种玄妙法门,极为类似一种玄门秘法,借尸还魂,或是某个大能出手了吧,毕竟她的体质……” 灵幽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雪腻如玉的肌肤上,两片不正常的红晕悄然升起,清冽的血眸中也是有了一些羞恼之色流露而出。 当年,她……简直不堪回首。 她怎么可以做出那种羞耻之事? 看来,应该找个时间,把那一部分记忆给清除掉。 可,又一想到那女子正是被那个人求而不得,心中不由升起一股莫大的快意。 相对于此,这令她羞耻不已的记忆清除不清除,似乎也不大重要了。 念起那人,一双血眸怨恨之光闪烁,唯有那只玉手悄悄拂过小腹时,神色才会稍稍柔和些许。 而一旁听到灵幽言语的绿荷玉容微变,心中惴惴不安,这借尸还魂,听着就不是什么正经路数。 小姐,绿荷和你还有再见之日吗? 想到此处,眼睛就是有些红了。 正文 第六十章 你给我跪下 游方殿与判官殿的距离,实在不远。 因此,那些黑甲鬼军在向杜冕呼喝的时候。 灵幽就是神情一顿,金仙级别的神念感知,几乎是一瞬间就是散逸开来。 然后,玉容之上,清丽明艳的肌肤,蒙上了一层幽幽寒霜。 血眸冷闪,一道玄色流光急剧闪过,便是向外间遁去。 而和杜冕一道,准备向判官殿落去的陆北,也是猛然顿住步伐,神色森然,嘴角下意识地扬起,一抹冷笑似有似无。 说来也奇,陆北根本就没有放出神念,甚至先天至宝昆仑镜都未曾示警,但他偏偏知道,灵幽将会来到。 这…… 陆北心中疑惑只是一闪而过,也就不以为意。 或许是随着道行渐深,自家灵觉越发警惕的缘故吧。 陆北如是想道。 “陆道友,怎么了?” 杜冕似乎也觉察到了陆北神色间的异样,便是转过身来,笑着问道。 陆北神色沉寂,平静的目光望着远处,“杜道友,你的麻烦来了。” 闻听此言,杜冕面色突然变得古怪。 继而,似乎也感知到了什么,突然扭过脸来,向来者望去。 只见。 远处阴云雾气之上。 一个身着绛色宫装长裙的丽人,三千青丝如瀑,两道眉似远山,眸若血色星辰,冰肌玉骨,神秘高贵。 但偏偏神色不善,眉宇间带着腾腾煞气,破坏了这股柔美的气质。 灵幽凌厉的目光越过杜冕,直视远方那个笑容虽然玩味,但目光格外冷漠的青年。 “陆北……” 恍若九幽阴涧之风呼呼刮过,令人手足发凉,心生恻然。 当然,对于杜冕而言,仅仅是稍有动容而已。 “游方掌殿使。” 杜冕那张儒雅的面容之上,一双温润眸子有着猝不及防的诧异之光闪过。 这一个小小的变故,生生让这么一位风度翩翩、举止从容的中年真仙,多了几分说不出的真实感。 “陆北,受死吧。” 灵幽根本就没有二话,可见那恨不欲处之而后快的情绪,并非虚假。如玉手掌运起,一道百丈长的玄水瀑布从身前绕过,自左到右翻滚盘旋。 玄水瀑布带着三行本源金仙,澎湃至极的力量,迎头向陆北镇杀而来。 “玄冥真水。” 此水可为万水统帅,至阴至寒,御水之能卓绝三界。 十大先天神水之一。 所谓神水、神火、神雷,古往今来,说法皆有不同。 但大概不出‘十’这样的完美之数。 陆北冷笑一声,心中虽暗自警惕,但也不急着出手抵挡。 杜冕则是神色大变,凛声道:“游方掌殿使,你放肆。” 心随意动,腰间两根山河鬼笔飞出,于虚空勾勒成画,带着一股墨染天地的玄奇韵味,向镇杀而来的玄水瀑布拦截而去。 玄冥真水,不愧是十大先天神水之一。 虽只是被灵幽初步祭炼,并未发挥出……本该不亚于一件先天灵宝的全部威能。 但在身为不朽金仙的灵幽手中,也是强势压了杜冕一大截。 杜冕两根山河鬼笔于虚空,大笔急速转动,似乎要将玄冥真水分流抵消,攻势绵绵,颇是顽强。 一时之间纵然不支,可也将灵幽与杜冕本人拉开了一段攻击距离。 而就在这么一个空当的工夫,远处几道长生真仙的气息,在错落有致的宫殿之中悄然升起。 正是感知到这边交手动静的判官殿、无常殿的掌殿使级别的强者们。 但很多只是在观望。 灵幽,毕竟是一尊不朽金仙。 十殿阎罗也才是此等道行。 “灵幽道友,何故对帝君的贵客突施辣手?此事必须给杜某一个解释。” 杜冕面带惊怒之色,心中隐隐猜到了陆北先前所言的那句“你的麻烦”,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可,这如何是他杜冕的麻烦? 不,还真是。 见陆北在身后老神在在地望着自己,杜冕心中不由得泛起苦涩。 他怎么摊上了这位陆道友。 这带着怨念的目光还未收回,却在眼角余光之中,看到身后的那位陆道友,右掌之中正兀自把玩的那一方金色小箭。 正是陆北所执的那枚六宫元符令,杜冕心头就是一凛。 若陆北不顾一切地请出六宫元符令镇杀之力,极有可能会重创游方掌殿使,进而激怒阎罗天子。 到时,酆都帝君不会出手责罚陆北,而是会责罚他杜冕办事不利。 灵幽神色惊疑不定,她怎么也不会猜到,杜冕会对陆北维护到这种地步。 但那又如何? 想及心中的愤恨之事,灵幽冷厉道:“杜冕,你真的要阻我。” 听着这话,杜冕面上就是露出苦笑。 不是他要阻拦,而是他有不得不阻的理由。 见杜冕神情,灵幽怒极反笑,晶莹如玉的面容,仿佛笼上了一层薄薄秋霜。 又转眼见得一旁,浑然没事儿人一般的陆北,心情更是恶劣到了极致。 正待发作。 “杜先生,多谢仗义执言。” 陆北说着就越出身形,望向灵幽的目光平静无波,可心中隐隐却有一团火熊熊燃烧。 “灵幽,好久不见。” 平淡至极的话语,从陆北的口中说出,这份风轻云淡,就连陆北自己都是微微讶异。 他笃定自己心中的杀机仍是不减分毫,他和灵幽相看两厌,恨不得除对方而后快。 可不知为何,此刻纵然知道自己手中的六宫元符令,能够激发一定威力,重创此女。 但心中却有一股强烈的感觉,这样做不是很妥。 是因为来自隐秘空间中,那道至少是太乙金仙级别的神念吗? 心念及此,原本重创此女的想法,就变成了权且慑服此女。 莫名空间之中,有着重重的烟云阻隔。 一个身高八尺,身穿绣金蟒袍,头戴帝王冠冕的中年人潜匿其中。 这中年人周身尺许,以如漆的墨色烟雾重重遮蔽,让人无法看清他的容貌体态。 所谓八尺,自然是烟雾的浓郁处形高,至于那绣金蟒袍和帝王冠冕,却是墨色烟雾露出的衣领一角。 这尊大能神秘莫测,此举,正是不容许别人窥见他的真实容貌。 此人,阎罗天子! 阴司曾有传言,称行迹诡秘,修为强大的阎罗天子,可能是某位上古大能的转世。 因为阎罗天子对阴司的许多人而言,就是一个身份符号。 毕竟,十殿阎罗其中任何一人出现,都会被冠以阎罗天子之称。 但唯有阴司真正的高层才知,所谓阎罗天子,自始至终唯有一人。 而那十殿阎罗,皆是这位大能的化身! 这时,阎罗天子的目光,姑且说是目光,此刻正停留在陆北掌中把玩的那枚六宫元符令之上。 没有人知道,这‘目光’是忌惮,还是贪婪,抑或是不屑…… 因为看不到。 不过,这‘目光’却是足足停留了有三息之久。 然而,阎罗天子终究是毫无动作,不知何故。 或许是因为,陆北将手中本应调取六宫元符令的镇杀之力,于间不容发之际,调整为了镇。 “灵幽,你给我……跪下。” 随着冷漠如冰又带着几许复仇快意的声音落下,掌中的那枚六宫元符令,陡然激射出万道金光。 金光如滚滚河流一般,带着至高无上的帝王威严,向血眸凛冽的灵幽当头罩去。 威压如重重山岳降世,带着一位大罗道尊的意志。 灵幽神色微变,眼前这横扫一切的力量和意志,近乎要碾压她所拥有的一切本源和神意。 那人,手中之物…… 灵幽忽觉灵台一迷,在这股堂皇的威压和力量面前,她的双膝隐隐都在发软,心中就是一个激灵。 一股悲愤混合着屈辱在心头浮起,她这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 念及此处,血眸之中充满绝望,继而满是狠辣和决绝。 此刻,仅仅有一个念头,在灵台之中盘旋。 她灵幽不能在那人面前跪下,不能! 本是沉重的雪肩,被她强行撑起,咬牙之间,嘴角带血,而微微佝偻的身躯,慢慢挺直起来。 她的容颜苍白柔弱,毫无一丝血色。 她的一双血眸更是带着一些狭长,给人一种孤傲而刻薄的感觉。 这狭长的血眸,却是目光睥睨而肆意地看了陆北一眼。 樱唇轻启,从隐隐带血的贝齿之间,吐出两个声音虽轻,分量却极重的字。 “蝼……蚁。” 听到这两个已经沉沦在记忆深处的字,陆北心中的怒火刹那之间,就被引燃。 蝼蚁,蝼蚁…… 当年他见此女时,他是金丹,她是真仙。 她称呼自己是蝼蚁。 不过三十余年,他已是神仙,而她却是金仙。 此女被他制服,仍是以蝼蚁相称,灵幽…… 或许陆北都没有意识到,他对灵幽的恨意,可能大半都要来自灵幽那近乎颐指气使的高高在上。 “贱婢,你当年欺辱陆某和她,而今到得这等地步,还敢如此嚣张。” 饶是陆北自觉心中已经再无波澜,这时也忍不住出言怒斥道。 本来,他是一句废话都不想和此女多说的。 灵幽听到刺耳的‘贱婢’之称,目光更是屈辱至极。 她堂堂金仙,祖巫的转世,被人称作贱婢? 而阴司一应真仙,听得陆北这好似解释的自述,心中也是恍然大悟,原来这二人是早有宿怨。 也对。 游方掌殿使平日里行事跋扈张扬,不怪如此。 这时,就算先前有一些觉得陆北做的过分,伤了阴司颜面的真仙,也再无他意。 无论怎么样,那位姓陆的道友,背后可是站着一位大罗道尊。 陆北这时不知旁人的复杂心思,见灵幽仍是不肯低头,他忽而福灵心至,一丝道轮之光随着指尖催动到六宫元符令中。 六宫元符令不愧是酆都大帝,这位大罗金仙所赠的信物。 让一些明白其中意义的阴司一方真仙,驻足观望。 实在不凡。 心念及此,陆北心中多少有些欣然之意流露。 果然,被加持了道轮之光的六宫元符令,威力更甚。 灵幽身形轻颤,削肩之上压迫更甚。 “咔嚓咔嚓”,骨头的碎裂声响起。 正待调用全部的本源力量,去抵抗这股威压,可在那一个瞬间,忽然想到了什么。 灵幽的血眸隐隐泛起晶莹水光,这晶莹闪烁几下,却是沿着弯弯睫毛,最终向眼角滑落。 所有的本源力量,最终还是被她调用到了小腹之地。 咔嚓…… 腿部骨头的碎裂声,噼里啪啦地响起。 灵幽浑身瘫软,无力地趴伏在虚空中,仿若失去了所有的精气神,一双清冽血眸都是失去了光彩。 正文 第六十一章 总是难懂的 判官殿上空,静谧且沉默。 唯有不知飘向何处的道道墨色流云,正在随风而行。 灵幽近乎趴伏在地,她侧着螓首,半边娇躯都在剧烈颤抖。 或是因为先前抵挡威压力量的缘故,她三千秀郁青丝早已被崩散了发带,自耳际线丝丝缕缕地垂落下来,这恰好遮住了她那半张苍白如纸的脸颊。 她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无人知,她此刻在想些什么。 杜冕站在一旁,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一幕,转过头来,又望向目光冷漠的陆北,他隐隐明白了什么。 而在四周错落有致的宫殿中,那些阴司潜匿的长生真仙,也是将神念感知投在陆北身上。 他们不知道,这位神色幽冷的素衣青年,将要作何举动。 但,他们很好奇。 陆北望着近乎趴伏在虚空的灵幽,心中充斥着从未有过的快意。 此女,当年仗着自身修为强大,对他百般欺凌,又何曾想过有今日。 此女身为不朽金仙,却被他压服在地,尊严一朝尽丧! 陆北深知,此刻四下之人,尤其暗中隐匿的那位至少太乙金仙境界的大能,正在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可,那又如何。 他并不会杀灵幽,起码此刻不会。 心念及此,陆北冷笑一声,走上前去,将六宫元符令交于左手,缓缓蹲下身来。 伸出右手手掌,轻轻托起灵幽的下巴。 陆北心中一奇。 这一个充满戏谑性质的动作,竟然出奇地顺利和流畅。 他本以为会遭遇到灵幽强硬的态度,没想到灵幽这次却是没有。 一张清丽的雪肤容颜被陆北以手托起。 明洁的额头、淡淡的柳眉、弯弯的眼睫、血色的冷眸、如玉的瑶鼻,惨白的脸颊,以及那死死抿着的唇。 迎着陆北的注视,灵幽那一双本已失去焦距的清冽血眸,目光渐渐合拢一处,隐约回复了几许神采。 静静地看着陆北。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目光? 屈辱,无奈,愧疚,绝望……掩饰脆弱的坚强? 陆北心头一动,但不过片刻,就在心中自失一笑。 此女,完全不值得同情! 以一种轻柔的声音,怜悯道:“灵幽,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多么可怜……可这一切,都是你在咎由自取。” 说完,陆北意犹未尽地收回手,站起身来,望向神思不属的杜冕,淡淡一笑道:“杜兄,咱们这就入判官殿。” 杜冕收敛神色,点了点头道:“陆兄,请。” 然而,就在这时。 下方一团黑雾升腾而起,一个身着青色绣罗长裙的女子,神色急切地跑到灵幽近前。 正是绿荷。 “灵幽姐姐,你怎么了?”绿荷走上前去,就是蹲下身来,查看灵幽身上伤势。 继而抬起头来,杏眼圆瞪,怒声道:“陆公子,你怎么可以这样?” 本来和杜冕向判官殿云路走了几步的陆北,听到这话,神色变幻些许。 顿住步伐,眸光冷厉,望着绿荷打量半晌,森然道:“你是绿荷吧,你家小姐被这个女人……你还有脸替她说话。” 其实对于绿荷,一些难听的重话,他都不屑于多说。 此女一身鬼气森森,显然是入了鬼道,这功法和灵药,不问自明。 说不得,这丫鬟就是个背主之徒。 见陆北疾言厉色,目光充满不屑和讥讽。 绿荷玉容微变,讥诮道:“我和我家小姐初来幽冥界时,若非灵幽姐姐百般照顾,我们主仆二人,早就被幽冥界的那些厉鬼抓住欺凌,请问陆公子,那时候,你又在哪里?” 说到最后,绿荷已经是在用失望的目光望着陆北。 闻听绿荷这番言语,陆北面上现出怅然的情绪,目光却陡然平静了许多。 良久之后,方顿声道:“我的确对她亏欠良多。” 听着这话,绿荷神色稍稍和缓了几分。 “绿荷,有些事情,你不太清楚,我不和你计较。”陆北说着,就是转过头来,冲杜冕拱手道:“让杜兄见笑了。” “陆兄,客气了。” 杜冕神色莫名,微微一笑,目光迅速掠过陆北、绿荷、灵幽……最终在灵幽停留在小腹处的纤纤玉手处,似乎是无意识地停顿了一瞬,目光充满疑惑。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动作,却被螓首猛然抬起的灵幽,以一个凶戾的眼神给瞪了回来。 血眸寒光闪烁,幽深莫测。 杜冕摇了摇头,稍稍后退了一步,便和早已等的迫不及待的陆北,向判官殿行去。 二人言谈间,便撇开一道云路,落在判官殿前的黑玉广场之上。 这时,远处探查的阴司一应真仙,也是将神念慢慢收了回去。 “灵幽姐姐,我扶你起来。” 绿荷见陆北渐渐走远,就是在灵幽耳边说道。 “别乱动她。” 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在不远处。 绿荷心中就是一惊,忙是抬起头来,赫然发现一个身穿黑色绣金蟒袍的中年人,站在身前。 正在微笑着看向自己。 或许是“微笑”,因为绿荷仍是无法看清此人容貌,但却能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温煦和蔼。 还未出言询问何人。 眼前之人,“目光”却是转移开来,向灵幽投去。 “这三滴冥月晶露,助你疗伤。” 阎罗天子叹了一口气,探出手来,如蒲扇大的手掌上方,三颗仿若露珠的灵药浮浮沉沉,晶莹剔透,浑圆如意。 正是幽冥界一等一的疗伤圣药,冥月晶露。 不亚于‘三光神水’的疗伤圣药。 “不用。” 柔弱的声音,却偏偏给人以坚强的感觉。 然而,未等灵幽坚持拒绝。 阎罗天子却已经将手中三颗冥月晶露弹出,晶露落下,眨眼间便是化作漫天甘霖。 冥月晶露实在不凡,灵幽身上所受的来自大罗道尊意志的伤势,却是在慢慢恢复起来。 不大一会儿,灵幽便在绿荷的搀扶下站起,不过脸颊仍是一片苍白,一双血眸凛冽,冷声道:“我说过不用了,你为何还要如此?” 阎罗天子并没有因为灵幽话语之中的冷漠态度而动怒,心下却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若灵幽真的是在陆北的压迫下,从此变得心灰意冷。 无论如何,他都再不会顾及……酆都大帝那个老不死的怒火,也要让那陆北好看。 阎罗天子淡淡一笑,望着灵幽放在小腹上的纤纤玉手,沉吟道:“方才你明明……” “住口,本尊如何行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灵幽毫不客气地打断,转过头来,对绿荷清声道:“绿荷,随我回去。” 阎罗天子苦笑一声,目送二女离去,思索了下,便是远远地沉声道:“若有机会,老朽替你除掉那人。” “你敢?!”听到身后阎罗天子杀气腾腾的话语,本已走远的灵幽突然转过头来,绝美的容颜上带着怨恨,“你最好不要多事,至于他,我会亲手来杀,在这之前,谁都不许动他。” 说完,灵幽转身离去,再不停留,不大一会儿,灵幽和绿荷二女就消失在浓郁的茫茫阴雾鬼气之中。 望着这背影,阎罗天子眉头深锁,喃喃自语道:“尊者,我……不是太懂。” 这时,阎罗天子身旁一团光线剧烈扭曲,重重阴气遮蔽。 自虚空中,一个披头散发、又老又丑的老妪,非常突兀地现出身形。 显然来了很有一段时间。 “不懂?”老妪微微一笑,那丑陋的面容,这一笑足以让人生出梦魇, 尤其那一口又黑又畸形的牙齿,“不懂就对了,女人的心思,总是难懂的……” 听着这话,阎罗天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先天完美血脉传承,真是难得……唉,可惜了,却是一个女孩儿。” 神神叨叨的话语自老妪口中说出,这声音却不曾消散在虚空之中一丝一毫。 只因她的道行,已至通天之境! 正文 第六十二章 判官道原委 判官殿。 罚恶司督司判官,钟馗,身穿一袭大红袍,坐在殿中首位,手提羊毫毛笔,手腕运笔如飞,似乎正在书写着什么。 正是轮到四位督司判官之一的钟判当值判官殿,于是他索性无事,便以书法怡情。 很少有人知道,虬髯浓眉、焦脸阔口的钟馗,写得一手好字。 就像《三国演义》中的燕人张飞,其人却是擅长画仕女图,很难想象,不是吗? 因此,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这时,钟馗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神色明显一顿。 “钟判,忙着呢?”随着声音跳入殿中,风度翩翩的杜冕大步迈进宽了阔轩敞的大殿,又见得钟馗拿着笔,朗声笑道:“杜某难得见钟判,能有如此雅兴。” 杜冕在未得道前,曾是凡间的教书先生,工诗书,擅丹青……所以对于有着一手好书法的钟馗,倒是颇为另眼相待。 哪怕,钟馗论起修为职司来,不过堪比神仙道行。 这时,陆北也是笑着走过来,拱手道:“钟先生,多年不见,可还好?” 这音容笑貌……钟馗心中一惊,神色怔怔。 先前陆北进来时,由于是逆着光而来,又加之钟馗被杜冕言谈吸引了注意,着实是被留心到一旁的陆北。 这一当面相见,钟馗心中便是起了滔天波澜。 由于陆北当年是赤霄剑主,且向道之心甚坚,又将一枚符召予他,凡此种种,给他留下的印象格外深刻。 因此,钟馗倒没有因为日渐繁琐的事务,遗忘掉了陆北。 事实上,我们的一生就算再忙,遇人再多,也会碰到几个让我们印象深刻的人和事。 显然,在钟馗心中,陆北就是。 “陆公子,好久不见。” 钟馗稍稍压下心中惊异,说着便是站起身来,从条案后走出。 仔细打量了陆北一眼,目光就是一凝。 这道行? 莫非是我眼花了? 钟馗心头大震,好半天才恢复,涩声道:“陆公子,你……果然是后生可畏啊,后生可畏。” 只有遇上一个你特别熟悉的人,几年不见,他从微末之境一步步地崛起,才能理解这种复杂的心情。 这种心情,可能与嫉妒无关,极有可能是一时的惘然。 不过,钟馗毕竟心宽体胖、性情豁达,在稍稍惊愕之后,就是朗声大笑道:“哈哈,恭喜陆公子得偿所愿,更是一朝修道有成,一可见公子天资卓绝,二可见心性不凡……走走,逢此快事,定要随钟某去喝两盅去。” 其人笑声若洪钟一般,豪迈慷慨,因此明明就是当面赞扬的话,却不给人以阿谀和凝滞之感,反而透着一股真切和自然。 听着这极具感染力的笑声,陆北也是轻声笑了笑,心中的阴霾却是消散了许多。 无人知,方才惩处灵幽之时,他并未有面上表现出的那般快意。 心头总有一股不适之感,萦绕往复,不知何来。 仿若,他做了一件不怎么好的事情。 差一点儿,就要铸成大错! 这一会儿,又听得钟馗这明火执仗的‘旷工’之言,陆北心中生出好笑之感的同时,却也暂且将那种异样感觉搁置一旁。 杜冕笑了笑道:“钟判且不忙,既然是熟人,那还是陆道友,你来说吧。” 陆北微微点头,便将自己来阴司查阅生死薄的事情叙述了一番。 钟馗凝声道:“可是当年漓水之上的那纪薇吗?” 陆北点了点头。 “钟判不需要查阅生死薄吗?”杜冕见钟馗说了一句也不行动,就是出言相询道:“钟判,莫非是有着什么不妥?” 一个寻常凡间女子,何至于让身为四大督判的钟判面露难色。 “杜宫使有所不知,”钟馗眉头紧皱,又是看了陆北一眼,密布虬髯的面容之上带着一丝无奈,叹道:“那女子被游方掌殿使要去了。 闻听此言,陆北目光冰寒,神色惊怒交加,“灵幽?这个贱人。” 他紧紧抓住了腰间三生宝剑,手背之上根根青筋暴起,手指骨节都被握的发白。 灵幽,你毁掉一个人还不够,又…… 我陆北,到底和你什么仇?什么怨? 刚才就应该趁势杀了你! 就算那位暗中窥视的大能出手,他也能借助先天至宝昆仑镜,从容逃遁。 他就不该,不该,念及此处,陆北心中涌起无限懊悔。 想及灵幽一贯的劣迹斑斑,陆北心中只觉不寒而栗,若还是那样,他又该如何。 他倒不是因为被一个女人给……他还不至于如此肤浅。 而是,前有谢秋荻自伤自怜,这后有…… 不愿再想,陆北心中杀机已是难以抑制。 钟馗显然也觉察到了陆北的神色变幻,心中惊疑不定。 因此,最后一句话也就没有说出口,‘是一个叫绿荷的女子,拿着游方掌殿使的玉令,才将纪薇给强行提走的。’ 这时,陆北郑重施了一礼,沉声道:“陆某这厢先行谢过钟先生。” 钟馗见得陆北这番反应,方觉得大为不妙。 “陆公子,万万不可做下傻事,那位游方掌殿使,修为强横,实在是一位不能招惹的存在,就算陆公子已经是神仙,也是不妥……那人可是一位不朽金仙。” 钟馗压低声音,郑重告诫道。 杜冕越听越是神色古怪,心道,钟馗想必是没有看见,方才灵幽是如何被这位陆道友逼迫的场景,不过这个就不好多说。 陆北神色感激地看了钟馗一眼,钟馗能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足见厚待了。 念及此处,陆北淡淡一笑,道:“钟道友,无需担心,你且看这个。” 一枚三寸二分的金色令箭,被陆北握在掌中,示于钟馗。 一见此令,钟馗魁伟身形剧震,忙是后退几步,拱手道:“臣判官殿罚恶司督司判官,遥见帝君。” 陆北微微有些无语,他取出六宫元符令,只是为了以安钟馗之心,可不是来耀武扬威的。 这样,真的让他很是尴尬。 杜冕清咳一声,对着仍是执礼甚恭的钟馗,微微笑道:“钟判,行了,行了,这里又没外人,何须多礼。” 这时,钟馗方收敛神色,正容道:“阴司自有法度,面跪阎罗天子,遥敬酆都帝君,下官不敢违背。” 也就是钟馗才会煞有介事,比如殿中其余忙碌的那些六七品文武判官,纵然一二人见得六宫元符令。 若陆北不请动镇杀之力,恐怕也未必有人识得。 而钟馗,他恰恰属于阴司的中层,自然知道六宫元符令所代表的含义。 当然,陆北要是在一个地府小鬼面前,拿出此方令简威慑,说不得就是迎头一鬼叉。 至于杜冕没有诚惶诚恐,那是因为,杜冕作为一位长生真仙,在罗酆六天中经常见到酆都大帝。 他敬畏酆都其人的境界和道行,而不是衍伸而来的权势和地位。 而且长生真仙,大半都是灵性通透,个性鲜明之辈。 对于力量的本质,有着深刻的认知。 见到六宫元符令,钟馗面上惊色更浓,言谈间都是少了一分随意,多了一些局促,凝声道:“陆道友,你既然六宫元符令在手,游方掌殿使肯定不敢阻拦。” 陆北目光闪烁,心中冷哂,她若敢横加阻拦,定教她形神俱灭,灰灰了去。 这时,杜冕沉吟道:“陆兄,一会儿,我带你去游方殿要人,不过……” 说到这里,杜冕却是闭口不言。 显然,他让陆北留有余地的话,也是不怎么站得住脚的。 希望这位陆道友,不要把事情做的太绝吧。 这也是他杜冕主动请缨的缘故。 见事情商定,陆北便不耽搁,和杜冕一起向判官殿外行去。 本来,钟馗也是打算一同前去的,却被陆北给拦了下来。 毕竟,他不能连累到钟馗不是。 待到钟馗神色复杂地目送二人离去,方回到条案后,他想要重新写字,提起笔来,却是如何都静不下心了。 正文 第六十三章 至玄幽界天 玄幽十二叶界天。 此处界天是灵幽当年成就长生真仙之时,借助一件无上秘宝开辟而来。 界天之内,山清水秀,鸟语花香,景致格外秀丽。 青碧莹莹的通天建木直插霄汉,云雾缭绕间,有着十二片叶子。 在那第十一叶上,矗立着一大片连绵的宫殿群。 宫殿美轮美奂,华美庄严。 殿中。 几只落地宫灯,晕出一圈圈柔和的光芒,让冰冷空寂的寝殿,多了几分温暖。 一方装饰精美的软塌,上面铺着柔软舒适的丝绒。 灵幽斜倚在软塌上,她一头秀郁青丝披散,神情慵懒,清冽的血眸半张半合,那一张精致如画的玉容上,眉眼间隐隐流露出一股疲惫。 她绛唇微抿,芳心中正有着苦涩,在一点点儿地蔓延开来。 三年之前,炼妖壶中,灵幽从陆北身上‘夺取’一半的极阴混鲲太冥气,回到幽冥界,便紧急闭关,着手炼化。 可这一炼化,又加上要推开不朽金仙的大门,就是足足用了一年多的时间。 等她发现身有不适之时,却已经有些晚了。 当然,那时她若不顾自伤元气,也能强行废掉,可终究……然而就是那么出于利弊考量的几次犹疑。 当再次望着神念感知中,那逐渐成形的幼小生命,她却是无论如何都难以狠下心来了。 而今……想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念及此处,灵幽伸出纤若春笋的玉手,轻抚薄薄纱裙下的小腹,清丽的玉容上,眉眼弯弯,连那苍白的脸颊,都隐约蒙上了一层圣洁光辉。 以一种轻柔的声音呢喃道:“娘亲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的……” “……他也不能。” 待到最后,已然是一字一顿地从唇齿间吐出,带着斩钉截铁之意。 想到仅仅有一个月便可……灵幽原本被那人当众折辱的恨意,也稍稍消散了些许,而是由着一种自心底油然而生的喜悦充斥着。 有道是,凡人孕育子嗣不出三百天,便可瓜熟蒂落。 而仙人子嗣艰难,通过正常途径,也就是阴阳交泰,水乳相融,往往囿于双方修为道行等等复杂的原因,不易成事。 当然,一些仙人为了血脉延续,也能通过一些非正常途径,比如阴阳二气交感,精血化仙孢……如此等等。 比如七仙女之于玉帝王母,孔雀大明王和金翅大鹏雕之于五德凤凰。 而仙人一旦孕育血脉,往往旷日持久。 所以,灵幽腹中生命也已有三年有余。 这时,灵幽秀眉轻舒,幽幽一叹。 或许从她寻回自己开始,她就再也回不到那个游方掌殿使了。 “灵幽姐姐,你……” 就在灵幽神思不属,想着心事之时,绿荷自一架屏风后盈盈地走了过来,手中尚拿着一个小巧玲珑的黑玉盒子,目光中带着一些惊疑。 方才,她好像听到一些了不得的事情。 莫非…… 这两年,绿荷总能察觉到灵幽言行举止间的异样,比如手中的灵药,她以前就不曾服用过。 “你什么时候来的?” 灵幽收回纷乱的思绪,弯弯柳眉之下,一双血眸平静而冷漠地直视着绿荷,冷声问道。 “灵幽姐姐,你刚才不是让我拿……” 见得灵幽神色幽冷,绿荷心中就是咯噔一下,说话都带上了颤音。 “呼。” 身心终究顶不住这无言的压力,两只玉手颤抖几下,那只黑玉盒子眼看就要跌落在地。 灵幽眉头微皱,柔若无骨的玉手轻轻扬起,炽耀的法力光华在掌心吞吐不定。 “呀。” 绿荷浑身都是打了一个激灵,恐惧地闭上了眼睛,心中已是害怕到了极致。 她听到了灵幽姐姐的秘密,灵幽姐姐这是要出手灭她的口吗? 然而,并无想象之中的疼痛传来,一个责备的声音在绿荷耳畔响起,“你身为鬼道修士,道行也不浅,怎么还这般毛手毛脚的?” 黑玉盒子却是没有跌落在地上,静静躺在灵幽的玉掌中。 绿荷忙是睁开眼睛,见灵幽神色如常,不以为忤,便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过心头却有疑惑浮起,“感觉灵幽姐姐自从刚才……性情就是变了许多。” “服侍我用药吧。” 绿荷闻听言语,心下稍定,忙是去找玉碗,倒上一些清露之水,上前服侍。 以前她不知灵幽时而用这药丸有何目的,今日她可能有些明白了。 或是用于安胎的灵药吧。 绿荷服侍灵幽用完灵药,果见灵幽那冰肌莹润的脸颊两侧,悄然升起两朵红晕,神采熠熠,精神恢复了许多。 绿荷慢条斯理地收起玉碗,忍不住轻声说道:“灵幽姐姐,为什么……不告诉陆********荷心思灵动,结合灵幽先前的言语,又加之在这两三年间,灵幽对阴司姓陆之人的仇视。 绿荷怎么会还猜不到一些原委。 说完这些,见灵幽娇躯明显一顿,沉静良久,绿荷心中不由惴惴。 “告诉他做什么?”灵幽面罩冷霜,目光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继而咬牙切齿道:“他终归是要死于我手。” 听着这话,绿荷心头剧震,再也不敢多劝。 就在二女心思各异之际。 宫殿上空悬挂的那一串串紫金色的风铃突然剧烈晃动起来,发出一阵阵清脆悠扬的声音。 灵幽眉头微蹙,凝声道:“绿荷,你去外间看看,到底是谁在求见。” 绿荷刚想起身,殿外却是传来一声冷哼。 “不用了,陆某已经进来了。” 殿外。 杜冕神色惊异地看着一旁的素衣青年,他着实无法想象陆北,到底是如何破界而入的。 先前,杜冕随着陆北离了判官殿,他隐隐觉得陆北的状态不对,因此才主动请缨望游方殿而去。 但是两人方一至游方殿,却是被殿中的几位游方御使告知,掌殿使灵幽并不在殿中。 杜冕心中明白,阴司各殿的掌殿使根本没必要一直在殿中,于是便先和陆北解释了……灵幽定是在一处私人开辟的界天之中,并让陆北稍待片刻。 杜冕掐动指诀,果然,用于阴司高层互相联络的应音铃就有了回应。 可在这时,陆北却催动了先天至宝昆仑镜。 昆仑镜时空之力何其浩瀚神奇,不过一瞬,就告知了陆北界天的时空坐标。 然后,一大团蓝紫光华在虚空急剧闪烁,杜冕便被陆北裹挟着,降落到玄幽界天内。 杜冕收回目光,心中不停寻思方才那一瞬间的力量。 只觉惊骇难言! 盖因那股强横的力量,竟然让他这么一位长生真仙都觉得身不由己,实在是匪夷所思。 这位陆道友,不愧是酆都帝君看重的人。 陆北长身玉立,手按三生神剑,沉寂的面容之上毫无一丝血色, 一双目光更是煞气腾腾。 望着眼前的宫殿,心中愤恨之气难平。 若他没有猜错,这棵上接霄汉,长着十二片叶子的青木,或许是一件先天灵宝。 不过,这一切与他无关。 陆北看着眼前仿佛笼在云霞中,美轮美奂的宫殿,心中不由得冷嗤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藏污纳垢之地罢了。” 一想到当年谢秋荻便是在此地受得灵幽此女的欺凌,他的心中杀机如水沸腾,只觉难以抑制。 他决不允许,纪薇再遭到同样的对待。 心念及此,陆北便是肆无忌惮地放出神念,打算四下搜索一番。 “嗡……” 陆北面容微变,神念却是被宫殿上的禁制弹了回来。 恰恰在这时,却是听到了殿中传来了灵幽的声音,陆北就是冷哼一声,“……陆某已经进来了。” 正文 第六十四章 近无理取闹 殿中。 听到外面那熟悉到刻骨铭心的声音,灵幽娇躯就是轻颤不止,灵动的血眸之中隐约有着莫名神采,正在急剧闪烁。 她深吸了一口气,轻轻从软塌坐起。 “灵幽姐姐,陆公子来了。” 绿荷杏眼圆瞪,心中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在笼罩。 “绿荷,随我出去。” 灵幽那一张清丽的雪肤容颜之上,薄薄寒霜轻覆,目光却有着一股倔强流露。 “灵幽姐姐?”绿荷正待劝阻,那一道身着绛色衣裙的俏丽身影,却已经消失在了宫殿门口。 绿荷心中惴惴,忙是紧随其后,她不能让一出人伦悲剧在她眼前发生。 殿外。 陆北目光冷漠,望着廊檐下的那道高挑身影,一步步地走来。 灵幽一袭绛色宫装长裙,秀郁青丝披散在身后,晶莹如玉的面容上,神情平静一如玄水无波。 “没想到,你竟然追到了这里。” 语气淡然,连灵幽自己都有些奇怪,她并无想象中的那般愤怒。 也对,对于一个必死之人,又有什么可愤怒的。 灵幽如是想道。 “灵幽,我有一事问你,纪薇在什么地方?” 陆北也不理灵幽这句话的意思,他根本就不在乎灵幽是好奇还是震惊。试问,谁又会去在乎敌人的喜怒哀乐? 说着,左手现出一枚金辉流溢的令简,正是六宫元符令。 正待催动此令慑服此女,仔细拷问一番,可心头却有一股强烈的不安升起,萦绕不散。 灵台之中,先天至宝昆仑镜道道蓝紫光芒大放,似乎是要对他暗示着什么。 陆北心头一凛,莫非……此地还有着一位大能在暗中窥视。 想到方才那十二片叶子,又结合路途之上,杜冕关于灵幽此女底细的一些闲谈,他的心中就是起了一层猜测。 先前杜冕为了防止陆北执令悍然杀人,曾谨慎言道:“陆兄,那游方掌殿使不仅得阎罗天子器重,而且也和奈何桥的那位交情匪浅,稍后若非万不得已,切不可坏去她的性命。” 听着杜冕的话,陆北虽然不惧,但也不想平白无故被一位大罗金仙盯上。 当然,若是灵幽不能给他一个满意的交代,他今日便要让此女形神俱灭。 大不了,再次祭出昆仑镜,从此不入幽冥界! 灵幽血眸寒光幽幽,似乎颇为忌惮地看了陆北左手处一眼。 这次,她罕见地没有对陆北居高临下的质问态度发怒,弯弯秀眉皱了皱,摇头道:“我没听过这个名字。” 原来,绿荷因为有感自家小姐清白陷于灵幽之手……倍感煎熬和痛苦的事情,而心有余悸。 当时,却是没有将纪薇的存在告知给灵幽,后来灵幽在阴司中大肆针对陆姓之人。 足见对陆北的仇视,绿荷更是不敢将纪薇的来历告知灵幽。 而灵幽就算曾经碰到纪薇,也只当是一个普通的女鬼,何曾会放在心上。 “事到如今,你还敢撒谎?”听得灵幽以一种懒洋洋的语气说着近乎敷衍的言语,陆北心中更怒,森然道:“贱人,你作恶……” “你若想找什么纪薇,我可以放开宫中禁制,你自寻即可。” 灵幽听得那刺耳的‘贱人’二字,玉容微变,就是冷笑一声,出言打断了陆北话头的同时,扬起纤纤玉手。 然而这一个意味不明的动作,却是再次引起了陆北的警惕。 他周身运起法力防御,暗中调用先天灵宝灭世黑莲,稍稍后退了几步,握住六宫元符令的左手,置于胸前,正待激发其中威能。 然而…… 灵幽那一双清冽的血眸,深深地看了陆北一眼,便转身迈入殿中,步伐不疾不徐,留给陆北一个单薄而秀丽的背影。 在陆北看不见的方向,面带讥诮之色,“我灵幽堂堂不朽金仙,可不屑于骗你一个蝼,恩,神仙……你若不信,就自己去找吧。” “你……” 听得此言,又感知到宫殿之上的禁制已经完全被撤除,陆北本已握起的六宫元符令,其上金光一闪即逝,终究是不曾激发。 他面上神色急剧变幻,难看至极。 这种经历于他而言,可谓前所未有。 宛若蓄起的一拳,狠狠击在空处,浑身无力。 他心中突然升起一股荒谬的感觉,他方才就像前世一些小说中……那些面目可憎的反派一样。 正要上门欺压主角,却被主角一个华丽的转身,给击败得体无完肤。 问题的尴尬之处在于,他难道要……再这样,当真是无理取闹了。 杜冕在旁边看着这令人啼笑皆非的一幕,摇头自失一笑。 见站在一旁的陆北按着三生神剑的手掌都在剧烈颤抖,心知这样下去,肯定要出大事。 杜冕忙是上前一步,朗声笑道:“既然游方掌殿使如此配合,陆兄何必动怒呢?” 陆北收敛神色,看着杜冕笑意不减地望着自己,心中的怒火渐渐压制下来。 他再怎么恼怒,也不会将气撒在别人的身上,那是小孩子才会做的事情。 陆北长出了一口气,故作平静道:“那我二人进去搜搜。” “这个,不太妥吧。” 杜冕沉吟片刻,面带为难道。 主要是方才他的耳边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杜宫使,你最好不要进本座的寝宫。” 见杜冕神色迟疑,陆北不疑有他,其实若杜冕不在,他行事还要方便一些。 一个具有独立意志的人,终究不会太过喜欢,别人对自己行为的横加干涉。 陆北向杜冕嘱托几句,让他放出神念注意一下其余几处偏殿,继而向灵幽的寝宫而去。 这时,远处一个身穿绿色的长裙出现在视野中,差点和渐行渐远的灵幽撞在一处。 灵幽一把扶住绿荷,清声道:“你怎么这般慌乱?” “灵幽姐姐,你没事儿吧?” 绿荷忙是搀扶住灵幽,如水目光着重朝小腹方位看了一眼。 “我能有什么事,随我回去吧。”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走吧。” 说着,灵幽似乎是讥讽似的轻笑一声,继续向寝宫深处走去。 她以前倒没有发现,那人无理取闹的样子,很是有趣啊。 不过,蝼蚁终究是蝼蚁,区区神仙,欺凌她一个不朽金仙,也配! 念及此处,小腹之中忽生感应,那腹中的小家伙似乎是感知到自家母亲对于陆某人的不屑,正在发出不满的抗议。 灵幽伸出纤纤素手轻柔地抚摸着小腹,失神道:“甜甜,那样的废物,他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要来何用,杀了就杀了吧。” 就在那么一个瞬间,她福至心灵地给未曾降世,却灵异非凡的女儿。 取了一个小名,甜甜。 绿荷气闷地看了不远处阴沉着脸的陆北一眼,心中突然有一种,想要将所有的事情告诉陆北的冲动。 告诉他已经有了…… “走了,还站那做什么?” 丽人一声冷唤,将神色复杂的绿荷叫回,或许是觉察到了绿荷心中所想,也未可知。 绿荷轻叹一声,正待无奈地跟上身后的灵幽。 这时,一个浑厚的声音在远处响起。 “绿荷,二十多年前,去判官殿提走纪薇的人……是不是你?” 说着,人影已至。 正是以神念搜寻,半天再无所获的陆北。 光影摇曳,烛火忽明忽暗的光晕照耀在他的脸上,冷峻而清奇,不带一丝柔和。 正文 第六十五章 阴沉的天空 寝宫中。 玉阶冷意幽幽,光可鉴人,其上有着两道高低不一的身形倒映成影,明晰可见。 远处几只落地宫灯,柔和的光芒,仿佛要溢满整个空寂的大殿。。 听着陆北的询问声音,绿荷神色微变,娇躯就是一颤。 “陆公子……” 望着绿荷的神色变幻,陆北心头隐隐有了一些明悟,涩声道:“她在哪儿?” 这时,远处的灵幽也是顿住盈盈步伐,转过身来,一双清冽的血眸平静地望着陆北和绿荷二人。 不知为何,灵幽的嘴角扬起一抹轻蔑的笑意,心中思忖道:“这是……又一个?” 她可不认为……她这是什么吃醋一类的情绪,而是讥诮。 这蝼蚁不愧是蝼蚁,连自身的感情都无法正视,还想问鼎大道? 做梦呢? 这时,绿荷迎着陆北的目光,先是低声叹了一口气,面上带着凄然的情绪,将几十年自己在判官殿将纪薇带回的事情言说了一遍。 说完,一双杏眼都是有些湿润,柔声道:“陆公子,事情便是这样……你还是去劝劝纪姑娘吧。” 陆北听完绿荷的叙述,见并未有着自己所猜想的那些事情发生,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可转而心头却被一股郁结于心的情绪紧紧缠绕。 “带我去见她。” 陆北神色笃定,心中下定决心。 绿荷微微点头,先是向远处的灵幽看了一眼,似乎在征询去留。 灵幽见此,神色淡漠地冷哼一声。 弯弯柳眉紧皱,一双灵动的血眸望向绿荷,目光意味深长,隐约是在告诫着些什么。 陆北只当灵幽不同意,冷峻面容之上,以两道锐利目光直视灵幽,冷声道:“灵幽,绿荷随我走一趟。” 根本不是以询问的意思,而是在陈述一个将要发生的事实。 “随你。” 灵幽收回目光,撇了撇嘴,说着便兀自转身离去,不大一会儿,便消失在寝宫的拐角处。 见此,陆北就是面色一沉,他本以为经过先前判官殿前一事,已经磨掉了灵幽身上的高傲和跋扈性情。 不想,此女竟然…… 其实,哪怕灵幽不愿承认,实则她以往面对陆北……那份高高在上的心态,已经消失不见。 先前一遍遍地在心中重复,或许是一种心虚。 当然,这些陆北并不知道。 陆北眉头紧皱,心中冷哂,真不知此女这一脸的傲娇,又是缘从何来。 当真是莫名其妙的优越感。 说来也奇,心中虽怒,但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却偏偏发作不得。 想到此处,他不由怀疑,先前那股萦绕不散的不安,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不过,现在却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绿荷幽幽叹了一口气,轻声道:“陆公子,随我来吧。” 说着,莲步轻移,便当先向殿外行去。 她实在是对灵幽姐姐的选择,理解不能。 把一切告诉陆公子不好吗,就算不能……也能化解一些敌意不是。 纵然不能落得一个美满结局,但也不至于一幕人伦悲剧,会在不久的将来发生。 绿荷心念及此,贝齿紧咬下唇,心中暗暗打定主意,稍后若有合适时机,定要告知陆公子才好。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打算违逆灵幽的意思。 殿外。 杜冕见陆北和灵幽的侍女绿荷,二人相伴而出,便是神色疑惑道:“陆兄,可是有了眉目?” 陆北目光沉静,轻轻点了点头,也不说话。 不大一会儿,一行三人便出了玄幽十二叶界天。 …… …… 阴司,游方殿以西有这一座连绵的宫殿群。 在高立的朱红宫墙内,其中有着一座四四方方的精致小院落。 此刻院中,一方石桌并几个石凳。 一个白衣少女正端坐在石凳上,纤纤玉手托腮发呆。 她不施粉黛,眉眼弯弯,巴掌大的小脸,白皙如玉。 然而眉宇间,却有着一种幽郁之气。 一旁,一棵枝繁叶茂到足以在半个小院遮天蔽日的大榆树,大如蒲扇的叶子随风摇曳不止。 倒映下一片片清影,将少女那张清丽苍白的容颜,映照得恍惚而不真切。 阴风轻轻吹动白衣少女的长发,少女抱紧了双肩,身影隐隐有了一些模糊。 若有阴司积年老鬼在此,定会看出,这是鬼体阴寿将尽的征兆。 少女一双如水目光,最终却是定格在大榆树下的一片空地上。 那里有着一只只幽冥界的冥蚁,在将一些阴木的樨花朝自家‘洞府’努力搬去。 少女被吸引了目光,津津有味的看着,暂且放下了愁思。 这时,其中一只身形庞大,头部长着两根弯弯触角的冥蚁,拖拽着一个比它身形要远远大的多的木樨花。 两根触角正一刻不停地摇摆,似乎搬动的极为吃力。 过了一小会儿。 “呀,”少女一声惊咦,晶莹的玉容上,带着一些可惜。 盖因,那只冥蚁缠绕在木樨上的两根足须,然而或是没有紧紧缠绕的原因。 一个用力过猛,冥蚁就是打了一个滚儿,肚子朝上,四仰八叉地摔倒一旁。 见此,少女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的时候,眼眸中同样有一些急切流露而出。 因为,那只肥大的冥蚁,却是翻不过身来了。 一个劲地在地上打转儿,头部两根弯弯触角,都是伸长,显然是着急到了极致。 就在这时,远处却有一只身形瘦弱,头无触角的冥蚁,慢慢爬了过来。 来到近前,将那只大个冥蚁扶起。 两只冥蚁碰了碰头,也不知在沟通了什么,就是一起搬动了起来。 见此,少女面带忧伤,幽幽一叹,目送着两只冥蚁,一起消失在榆树下的一个洞口。 神情一时间有些萧瑟,柔声道:“原来是一对儿啊。” 螓首抬起,望向幽冥界常年昏暗的天空,明眸中有着一些凄凉。 喃喃道:“也不知,还能看多久……” 最近,她已然能感受到自己身体的日渐虚弱,或许要不了多久,她就要魂归魄散了吧。 可她的心中终究有着不甘,她还没有见过那人最后一面,还没有亲口问过他…… 想到这里,眼眶中颗颗晶莹不停闪烁,再难忍住,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慢慢流了下来。 然而,就在这时,天空突然现出一道金色流光,宛若一颗流星摇曳而过,在一瞬间恍若照亮了她,整个阴沉的天空…… 正文 第六十六章 曾照彩云归 天枢宫前,玉阶之上。 陆北面色苍白,眉头深锁,忍着后背的剧烈疼痛转过脸来,向此时已经先后降临的诸位真仙望去。 这些真仙都是在先前陨石大陆之上坚持到此地的强者。 至于那些没来的,或许是‘陨落’之后,退出了此地。 这些人中,有天妃乌摩、有无常殿掌殿使夜无常,以及阴司的两位守宫使。 地心古龙、藤祖、天庭七位星官中的三位…… 陆北眸光幽幽,其意莫名。 待望向神情面沉似铁的千面天妖和娇媚小脸满是怨毒之色的阴阳法王之时。 更是冷笑一声。 取出那盛着‘三光神水’的石潭,勾动法力凝成一柄勺子,舀出来一团散发着乳白光晕的三光神水。 化雨而落,甘霖生雾。 后背正兀自燃着的幽蓝色的【蓝泽冷焰阴漩砂】顷刻间便被浇灭。 后背肌肤血肉刹那再生,不仅如此,陆北原本苍白柔弱的面容更是肌肤莹然如玉,红润生晕。 “竖子可恶。” “暴殄天物。” 怒吼连连,原本未曾出手的诸位真仙齐齐向陆北轰杀而去。 然而,玉阶之下那一道虚影禁制如同水幕,浑不着力。 一切法术神通,皆是被抵挡在外。 陆北冷哼一声,转头拾阶而上,连连七步玉阶踏上。 最终在天枢星宫那两扇大门,猛然顿住身形。 陆北发现自己无论如何,能难以迈出最后一步直入天枢宫中。 天枢宫宫门之上,突然发出道道虚影光芒,在空中依稀形成两只眼眸。 一睁一闭,苍茫晦明。 两道光柱刹那之间,便将陆北身形罩定在一团迷雾中。 陆北身形一个恍惚,最终站稳在玉阶上。 彼时。 诸位真仙本尊也终于降临在寒玉广场上,根本就顾不上多作寒暄。 道道遁光乍然亮起,齐齐向七层玉阶飞去。 诸真刚刚踏上宏阔澄莹的第一层玉阶,还未及站稳就是怒吼着向陆北出手。 其中尤以阴阳法王和千面天妖最为恼怒,出手更是狠辣无比。 一行本源神通催动到了极致,显然要将陆北格杀当场,方弥前仇旧恨。 恩,怎么回事? 诸真神色惊疑不定。 盖因他们发出的任何带着凌厉杀机的神通,凡是离体七尺之地,皆是被面前虚影水幕一阵扭曲,湮灭无痕。 望着七层玉阶之上,那道昂然挺拔的身躯。 一个荒谬绝伦的念头,浮现在对陆北存有杀心的诸位真仙心中。 ……莫非是离得太远的缘故。 几位真仙念及此处,嘴角抽搐不已。 一道身形连连踏上几层玉阶,怒吼向上冲去。 “小子,受死。” 阴阳法王想到被陆北夺去的那潭三光神水,眼珠子都红了,当先冲上前去。 然而,刚刚踏上最后一层玉阶,身形猛然顿住,同样像先前的陆北一般,神情恍惚迷茫。 而稍慢一些的诸位真仙也是正好踏上第七层玉阶。 此时,魔佛老人面容呆滞,目光之中残忍和慈悲意境同时流露而出。 远远见得这一幕,还未踏上玉阶的大势至菩萨高宣一声佛号。 沉声道:“三凶虚影意志守殿。” 警幻仙子款款走上前来,明丽的玉容之上,满是不解之色。 柔声问道:“菩萨,上面几位同道,这是……” “他们已经深陷荒古意志……看来这应是天枢宫布置下的最后一道守御手段了。” 音如明月清冷,正是走上前来的嫦娥仙子出言解释道。 不远之处,神情玩味的灵幽也是亦步亦趋走上前来。 大势至菩萨点了点头道:“太阴仙子所言甚是。若贫僧没有看错,七层玉阶一旦踏上,禁制就会逐阶增强,直到法力尽锁于身……而来到天枢宫前,就要面对三凶荒古意志的拷问了。” 警幻仙子美眸流波,忧虑道:“那现在该如何是好。” 方才警幻仙子虽然恼怒陆北不知死活,于诸位真仙众目睽睽之下,贪心不足地将三光神水夺走。 但她终究念起先前一些交情,也没有出手追杀陆北的意思。 至于大势至菩萨和嫦娥仙子,不说二人早就对此地有些了解。 单说二人是金仙强者,还未入得此地,就是受到了规则的排斥。 若非二人暂时散去三行本源的小圆满之势,恐怕连寒玉广场都进不来。 至于灵幽,则是早就受到那一位尊者的点拨,对此地的了解不在大势至菩萨与嫦娥仙子之下。 毕竟传言北斗七星宫,可是上古妖帝布置在周天星神殿诸多手段中的一部分。 三凶荒古意志守殿,岂是等闲! 混沌、穷奇、饕餮、梼杌并称荒古四凶。 上古之时,妖帝屠灭荒古三凶,抽炼三凶真灵中的荒古意志,烙印在周天星神殿诸宫宫门之上,以作守御之用。 据说,妖帝本来是要把梼杌一并屠掉的,但是梼杌见机不妙,逃到归墟之地保得一命。 因此,诸位真仙若不能渡过三尊堪比大罗金仙道意的荒古意志封锁拷问,终归止步于北斗七星宫门外罢了。 陆北此时只觉自己身处一片混沌黑暗之中,孤独穿行,没有尽头。 他的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荒凉和疲惫之感,正待向整个身心感染而去。一道亮光如同明灯闪起。 眉心灵台蓝光大放,那是昆仑镜在驱逐混沌凶兽的荒古意志。 灵台颤鸣之声,不绝如缕。 陆北缓缓睁开眼眸,步伐不再停顿,径直向宫门走去。 双手伸出轻轻推开,如同归家的游子一般轻松写意。 “此子……这怎么可能?” 大势至菩萨枯黄烫金的面容上,满是难以置信之色。 警幻仙子檀口微张,眼眸之中异彩涟涟,呐呐道:“陆北……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方才,大势至菩萨可是将荒古意志的威力讲述了一番。 但陆北竟然视其如无物,实在…… “咦。” 第七层玉阶之上,魔佛老人突然冲天而起,连连自第七层玉阶之上倒退而下。 每退下一层,身形就佝偻苍老一些。 到得退出玉阶范围外时,魔佛老人缓缓转过头来。 饱经风霜的面容上,皱纹已是阡陌纵横。 其上玄妙光影几次闪烁,虚浮不定。眼眸中同样有着令人心悸的疲惫和憔悴之色闪过。 “好一个穷奇……可恨。” 魔意森森的一只眼眸猛然睁开,正待向那北斗七星宫打出本源神通发泄心中愤懑。 一道光柱自虚天投来,将魔佛老人笼罩传送出去。 灵幽凛冽道:“真灵被穷奇的荒古意志吞噬三成,真是可悲呐。” 原来,魔佛老人在穷奇关于善恶的拷问中,败下阵来。 荒古意志直指本心,无法掩饰。 穷奇是什么东西?善的吃掉,恶的却要嘉奖的奇葩凶兽。 魔佛老人信奉善恶皆由心出【一念成魔,一念成佛】的修行真意。 估计也是此种原因,才只是被穷奇的荒古意志吞噬掉三成真灵吧。 纵然如此也是元气大伤,此生都别想烙印第三种本源了。 金仙更是几近无望,除非有着‘三光神水’那样的疗伤圣药医治。 想起‘三光神水’,灵幽一双血眸转动之间,就是想起陆北来。 想到某种妙处,灵幽一颗玲珑芳心越发得意。 这时,警幻仙子神情踌躇,眼中满是举棋不定之色。 大势至菩萨沉声道:“两位仙子,贫僧先行一步了。” 其上意志悠远,直通幽冥。 正文 第六十七章 幽罗玄藏锁 “阎罗天子之物?” 陆北神色惊疑不定,他虽没有见过阎罗天子,但也知道阎罗天子可是灵幽那个贱女人的靠山,又怎么会相助于他。 若他没有猜错,先前那道在判官殿上空,暗中窥视的神念,极有可能便是那位阎罗天子了。 杜冕苦笑一声,无奈道:“陆兄,此事的难处还在于,阎罗天子的那件幽罗两仪玄藏锁,在两年前……却是极为慷慨地赠给了刚刚突破了不朽金仙的游方掌殿使……” “这……” 一时间,陆北的神色难看了许多。 不愧是灵幽的靠山,幽罗两仪玄藏锁在灵幽手里? 他要怎么去索要,难道让他跑到灵幽近前,用六宫元符令恐吓一番,强行勒索吗? 恩,对于敌人,也不是不行。 心念及此,陆北顿声道:“杜兄,那我再去找她。” 听到陆北之言,杜冕神色微微有些不大自然,清咳道:“只得如此了,只是陆兄行事莫要莽撞,毕竟那位游方掌殿使后面站的是阎罗天子。” 陆北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回过头来,望着纪薇,轻声道:“你在院中等我,我去去就来。” “陆北,我……你是不是还要走?” 纪薇紧紧抓着陆北的手臂,目光如同受惊的小鹿一样,满是祈求和担忧。 “别担心,我很快回来的。”陆北笑了笑,伸手轻柔地抚了抚纪薇的侧脸,纪薇就是害羞地低下头去。 陆北出言宽慰了一句,又对一旁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的杜冕,笑道:“还请杜兄在这里稍待片刻。” 杜冕点了点头。 这时,一旁的绿荷欲言又止,不过看到旁边杜冕和纪薇二人,杏眸转动,笑着说道:“陆公子,我随你一起。” 陆北也不拒绝,便再次带着绿荷向玄幽十二叶界天遁去。 当再次来到灵幽的寝宫前,陆北神色冷厉,正待迈步进入。 却被一旁桃腮杏眸的绿荷给拉住了衣袖,绿荷面上带着一丝急切,柔声道:“陆公子,你不能这样对待灵幽姐姐。” 陆北停下步伐,看着绿荷,目光疑惑。 “灵幽姐姐她有了你……” “陆公子,气势汹汹地再回我玄幽十二叶界天,可是还未找到那什么纪薇吗?”就在绿荷要道出原委之时,殿中的灵幽,曼妙身形突然几个闪烁,便已经跃出殿来。 灵幽身为不朽金仙,神念感知何其敏锐,更不必说她还是此方界天的主人。 当陆北再次踏入时,她便有所感应,放出神念,正好听到了绿荷要将一些事情和盘托出。 这绿荷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她不是叮嘱过她了吗? 念及此处,灵幽冷冷看了一眼绿荷,绿荷吐了吐舌头,忙是心虚地低下了头。 见这二女的小动作,陆北心生疑惑,这绿荷说话没头没尾,不过,这时灵幽已然出来。 他也顾不上这些,右手握紧六宫元符令,神色冷漠地望向灵幽。 “灵幽,幽罗两仪玄藏锁可在你手?”陆北面容沉寂,说这句话时,态度真是鲁直到了极致,颇有灵幽以往的几分颐指气使。 绿荷看着这一幕,也是心生莫名的古怪。 心道,难不成这就是常说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灵幽秀眉紧蹙,显然对陆北的倨然态度颇为不喜,不过却是意外地没有发怒。 她隐隐猜到了一些什么。 幽罗两仪玄藏锁是阎罗天子赠予她的一件先天灵宝。 她知道,这应该不是阎罗天子之意,多半还是那一位的意愿。 本来,她打算将这件先天灵宝,给未出世的女儿作长命锁用的,先天灵宝虽三界珍贵,但也不及她的甜甜珍贵。 可这蝼蚁……算是怎么回事儿? “你要那个做什么?” 陆北目露狐疑之光,灵幽的回答着实出乎了他的意料。 不论是态度,还是语气,恍然他一种二人不是敌对的感觉。 他不禁想起前世一个同事的话,有些女人若打掉外面一层骄傲的外壳时,便是出奇的温顺。 莫非……恩,陆北的那位朋友,回国后便混迹都市,成了一位美女总裁的贴身保镖。 好吧,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陆北目光微动,将这些荒诞不经的想法搁置一旁。 不知为何,再次直面灵幽,他的心中就总有一种特殊的感觉。 绿荷抢先一步说道:“灵幽姐姐,纪薇妹妹阴寿将尽,因此陆公子就……” “就把主意打到了我的身上。” 灵幽冷笑一声,心中不屑更甚。 有心出言不借,但转而一想,若是不借,这蝼蚁又不知要做出什么鲁莽之事。 自己如今不能太过动用本源和法力,否则,先前何至于被这蝼蚁欺凌一番。 真以为她灵幽畏惧他手中的六宫元符令吗? 陆北见灵幽晶莹玉容之上平静无波,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笑意,一双冷冽的血眸,更是闪烁不停。 “灵幽……” 陆北面沉似水,正要疾言厉色,却被灵幽挥手出言打断,“陆北,明人不说暗话。你既然是来借一件先天灵宝,可……以你我关系之恶劣,我总得惧着你一借不还,所以你最好抵押一件同等灵宝,再立下字据……恩,让我给忘了,以你神仙道行,估计也没有什么好的灵宝可以拿得出手,这一条,算我不和你一般见识,你就单单立下字据吧。” 灵幽樱唇轻吐,神色淡然道。 说完,雪白光洁的下巴微微扬起,血眸一动不动地看着陆北。 见陆北面无表情,灵幽又是叙道:“否则,除非你愿意和我鱼死网破……不要以为我灵幽,当真对你手中的六宫元符令无可奈何。” 说完,再也不看陆北,幽幽目光投向远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着灵幽的话,陆北思索了片刻,目光打量着灵幽半晌,最终顿声道:“好。” 灵幽淡淡一笑,探手入怀,一个通体紫金色的锁形灵宝,便出现在掌心。 玄水光华流淌过一道道繁复的先天灵纹,流光溢彩,玄妙非凡。 玄光紧紧缠绕出两条形态神异的虬龙,二龙以阴阳鱼合抱的方式,尾部交缠一处,昂起的头部相对而立。 陆北眸光绽彩,探出神念查看,然而仅仅这么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几颗神识念头就被磨灭成阴阳二气,他面色就是一滞。 “这先天灵宝早已被我完全炼化,威能绝伦。” 灵幽撇了撇嘴,解释了一句。 一会儿工夫,陆北取出一方玉简,以神念在上面铭刻一番,挥手递给灵幽,沉声道:“我也不知会用多久,这字据允你,至于先天灵宝,我这件先天灵宝,你也收好。” 说着,陆北便是将灭世黑莲取出。 三品灭世黑莲,散逸出幽幽光华,明晦闪烁,仿佛生灵正在一呼一吸,摄人心魄。 不知为何,灵幽脸上不时流露出的蔑视态度,仍是让他难以释怀。 什么他区区神仙道行,他神仙道行,就不能拥有一件先天灵宝了吗? 他先天至宝都有,当然,他不会肤浅到向灵幽炫耀一番。 甚至炼妖壶他都不打算拿出,而一件残缺的先天灵宝灭世黑莲,却是正好合适。 见得三品灭世黑莲,灵幽玉容微变,目光分明一凝。 正文 第六十八章 将离幽冥界 灵幽深深地看了陆北一眼,她原本就有所猜测……陆北能够三番五次地自由出入她的玄幽界天,不是掌握着一门无上秘法,便是依仗着一件先天灵宝的破禁穿空能力。 莫非就是这件先天灵宝? 灵幽血眸凝视着灭世黑莲,心中寻思。 这时,陆北已然将玉简和灭世黑莲先行交给灵幽,以示诚意。 他自然不用担心灵幽会出尔反尔。 灵幽也将幽罗两仪玄藏锁递给陆北,或许是说了许多话,心神多少有些疲惫的缘故。 如玉素手轻掩檀口,打了一个呵欠,语气慵懒道:“这是幽罗两仪玄藏锁的使用口诀。” 说着,便是以神念向陆北传音。 陆北听着耳边有气无力的声音,他的心中不由升起一阵异样之感,这种感觉让他心情很是不适。 灵幽见事情交代完毕,血眸颤动,望着绿荷轻声道:“绿荷,你别到处乱跑了。” 绿荷自知方才失言,看了陆北一眼,轻轻叹了一口气,只得神情默然地向灵幽走去。 陆北此刻浑然不将二女的交流放在心上,也不打招呼,便是再次离开了玄幽十二叶界天。 …… …… 时间匆匆,自陆北将幽罗两仪玄藏锁从灵幽那里借来,已经是三天过去。 纪薇所居院落中,一袭素色长衫的陆北,静静端坐在大榆树下的石凳上,眉头紧皱,心中正在思索着一些事。 幽罗两仪玄藏锁不愧是夺天地造化的先天灵宝,逆夺阴阳,再蕴生机,竟然让纪薇足足增了一千二百载阴寿。 而他也将幽罗两仪玄藏锁给灵幽送了回去,当时,灵幽并未出来,而是由绿荷拿着三品灭世黑莲,从他手里接过幽罗两仪玄藏锁。 不知为何,他立下的字据玉简,却是没有被灵幽归还。 不过,这些也无所谓了。 先前,他并没有抢夺灵幽先天灵宝的意思,做人的基本信用,他还是有的。 而且经过先前种种,他现在对灵幽的感觉……有点儿复杂。 以前,他以为灵幽此女性情跋扈,仗着自己的道行高深,胡作非为,如今思来,此女……其实也不是那么可恶。 陆北狠狠摇了摇头,心道,自己万万不可被此女如今的柔弱外表给迷惑了。 定是此女现在处于弱势地位,才会这般。 而且自己曾经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的尊严狠狠践踏,恐怕她早已恨自己入骨了。 然而…… 这时,门外纪薇突然和绿荷缓缓走来,二女有说有笑,“纪妹妹,灵幽姐姐教你的吐纳之法,你可曾记熟了。” “恩,已经练到第一重了。” 绿荷将纪薇送来,冲陆北笑了笑,心中本来想将关于灵幽腹中胎儿的事情说出。 突然又念起灵幽的交待,终究还是心中一叹,暂且忍耐了下来。 柔声道:“陆公子,纪妹妹我给你带回来了。” 陆北冲绿荷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绿荷突然朝纪薇眨了眨眼,娇笑道:“灵幽姐姐教你的,你记住了,我教你的,你也别忘了。” 说着,不管在一旁羞涩万分的纪薇嗔怒,绿荷便转身迈着盈盈的步子离去。 陆北笑着摇了摇头,走上前去,牵过纪薇的酥软小手,轻声道:“你刚刚恢复过来,不要太累了。” 听着陆北关怀的话,纪薇眉眼弯弯,粉腻的脸颊红扑扑的,明眸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心仪的男子,低声道:“我知道了。” 陆北淡淡一笑,牵起滑腻纤细的柔夷,感知半晌,凝声道:“恩,鬼气充沛,畅行六脉,你资质还不错呢。” “当然了啊,灵幽姐姐都说我……当年在凡间也是有着金丹大道的资质呢。”纪薇琼鼻微皱,转过身来,仰起巴掌大的小脸,笑意莹然地道。 “是啊……”陆北轻叹一声,忽然想起神霄派的那位青竹道人,记得当年……的确,若纪薇不是傻傻地等着他,也是有资质入得金丹大道的。 “你,后悔吗?” 陆北目光怜惜,轻声说道。 纪薇望着陆北的眼睛,摇了摇头,很是用力。 过了一小会儿,明眸闪烁,贝齿咬着下唇,“陆北,你那时候……为什么不要我?” 陆北突然笑了笑,将眼前轻若无物的少女,轻轻地拥在怀中,轻笑道:“我那时候,哪知道……你除了刁蛮外,还这么傻。” “你才傻呢。” 纪薇小声反驳道。 扑闪不停的长长眼睫下,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弯成了月牙,这一刻的纪薇仿若成了几十年的雨夜,山神庙中那个心性娇憨的少女。 陆北目光悠远,心中一叹。 或许,也只有这方近似古代的世界,才会有这种一腔痴心的傻姑娘吧。 若是在那个后世,呵呵。 这或许也是他当年接受不能的原因。 并非是他不敢正视自己的感情,矫情……非要等到种种不可挽回的事情发生后,才会想着弥补。 说到底,他也是和许许多多的普通人一般,对于那些不能走进自己内心的人和事儿,不屑一顾,弃若敝履。 而他对于女人的态度,更是无可无不可,生活的调剂品罢了。 前世,身在那个炮火连天的战场,排解压力最好的东西,便是女人和酒精。 在那个物欲横流的前世,有了金钱和权势就可以炮火连绵,夜夜笙歌。 他又怎么会去相信所谓的一见钟情,此生不负。 无论是他和纪薇还是和谢秋荻,虽然一同经历过一些事情,比如漓水之上,并肩御敌。 但于他而言,他又不是见了女人就走不动道……若不是怕自己胡乱招惹因果,以至于仙道一事无成,提上裤子就走,这才是他的本性。 就像当年在幽冥界时,于当初的他而言,谢秋荻的举动,他完全不能理解。 然而,就是这些他一个个理解不能的人和事,却是一次次让他挣扎徘徊,不能自已。 “陆北,你想什么呢?”纪薇扬起小脸,眼睛中有一种名为恐慌的情绪正在蔓延开来。 方才,她突然有一种感觉,陆北离她越来越遥远,她甚至再也感受不到陆北胸膛火热的心跳……以及那心底隐隐压制的欲望。 感觉,她就像被一块儿冰冷的石头拥抱着。 陆北淡淡一笑,在纪薇明洁如玉的额头上,轻轻一吻,笑道:“没什么,别胡思乱想了。” 见纪薇脸上惊慌神色回复些许,陆北又低声道:“我最近要外出一趟,你在这里要好好照顾自己。” “嗯。”纪薇抬起头,眉睫颤抖,小声说道:“那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吧。” “那你能不能……” “什么?”陆北望着怀中闭上眼睛,睫毛轻颤,大片红晕一直从脸颊蔓延到整个修长脖颈的少女,低头撩过少女耳边的一缕发丝,附耳柔声道:“哦。” …… …… 正文 第六十九章 乾坤浮生图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前身记忆之中,那驾着黑风的妖怪,凶残狰狞,一口卷走五柳村村民上百人,充当血食,场面着实震撼。 若非前世自己作为佣兵,见惯了血雨腥风,恐怕即便醒来,也要被吓个心智失常吧。 想到前世,陆北也是唏嘘不已。前世由于幼年失孤,性情乖张,虽然受一老人资助,考上大学。最终也是难以忍受,社会生活的蝇营狗苟,去做了佣兵。 佣兵拿钱卖命,在战火硝烟的中东南非等国执行任务,享受着生死一线,刀尖之间跳舞的快感。 正文 第七十章 星舟会诸仙 陆北低首看去,赫然发现自己胸口的一片肌肤上突然幽蓝色光芒闪过,一道道星璇如同流水轻漾,不断排列组合,最终形成一个十二面的菱形晶体图案,烙印在陆北胸口。 这是那押送的那物?倒是与前世雇主给予的照片相似。 陆北还未思索其中缘故,那十二面菱形晶体,蓝光大炽,继而化成紫色,连闪几下后,再无踪迹。 什么鬼东西?莫非是穿越者的金手指? 陆北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尝试低声念叨:系统? 连念三声,尼玛?鬼的反应都没有。 陆北一拍额头,嘴角抽了抽,自己还真是魔怔了? 陆北想了想,探究不出原委,索性心中也不再纠结。 他本就不是什么刨根问底之人,深刻明白一个道理。有些事情,实力不足,信息不全,就没有知晓的资格,强行思考,也不过多费神思。 一夜过去,朝阳升起。 陆北清晨便被屋外之上的鸟鸣惊醒,翻身而起,发觉身上的疼痛已经不再那么明显。知道当是那药膳经过一夜,发挥出了作用。 陆北推门而出,去天井院中,打了盆凉水洗漱。 凉水洗过,头脑顷刻间为之一清。 陆北踱步向前,方才有空打量周围园中的景致。 这小院四四方方,整洁规整,仅仅天井不远处放着石桌石椅,整体显得空旷清寂。 除却在月亮门洞旁种着几株梅树外,小院也无其他树木。 陆北透过墙头向远处凝望,就一下子呆住了。 秋雨过后,青墙之上,几株野山菊开着细小的花朵,在风中摇曳,暗香浮动,沁人心脾。 苍郁茫茫的山峰,若飞龙连绵起伏,云雾缭绕。其最高的山峰环抱日月,犹如腾飞之雁。放眼望去,天高山远,满目苍翠。 饶是陆北前世执行任务,见惯了各国风光,也不仅为之惊叹不已。 盖因群山之间,树木植被高达百十丈,枝叶繁茂,隐在云端,一只只白鹤苍鹭飞,往来穿梭,姿态悠然。 云蒸霞蔚,雾气升腾,仿若仙境之地! 而青灵观既然在这里立足,看来那中年道人道行想必也是不得了。 陆北立在院中,心中思索道。 没多久,耳畔吱吱呀呀的推门声相伴着脚步声传来,萝.莉道童端着食盒已经进了院中。 几株瘦梅枝桠之下,萝.莉道童掂着食盒,小嘴微撇,向陆北款步走来。 “陆公子,这是今天的早膳……”说着重重将食盒放在院子正中的石桌上。 这丫头,还生着气呢?陆北心中嘀咕。 陆北走上前去,打开食盒,除了一碗药粥外,竟有一个馒头和两碟小菜。 陆北自前日受伤昏迷,除却昨日那碗药膳外,粒米未进,自然感到肚子饥饿。 陆北用过饭菜,净了净手。 出言问道:“敢问姑娘,前日那食人的妖魔是何来历?” 萝莉道童将碗筷收拾进食盒,没好气道:“南赡部洲,地域广袤,谁知那狼妖来历,兴许只是过路的野妖呢。” 说完,道童转身就走,却是不与陆北多言了。 陆北心中苦笑不得,这丫头还真是小孩子脾气。 不过还是须得慢慢打听此方世界的人文历史,不能穿越连自己所在的世界都不知道吧。 不过刚才好像听那丫头说什么南赡部洲?当然,仅凭这个地名也不能确认什么。 又过了两日,陆北多多少少从那道童口中了解了一些这世界的资料。同时也知道那道童的来历。 此地是南赡部洲苍梧山的青灵观,观主也就是苏青灵的师父云桐是一位得道真修。 至于南赡部洲之外的世界,青灵小萝莉也是不知。 这一日,午后阳光和煦地照在陆北的院中,陆北经过连日调养,自觉身体已痊愈大半。 静极思动,陆北便在院中打起一套拳来,此拳名八极,前世习练多年,尽管换了具身体,但陆北仍打的像模像样,虎虎生风。 一套拳路之后,陆北只觉得身轻体健,精神充沛。 梅花树下,小萝莉苏青灵俏生生地站在那里,也不知站了多久,只是好奇地凝视着陆北打拳。 待到陆北收拳而立,苏青灵小脸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拳法?” 陆北收拳而立,微微一笑道:“这是内家拳,习之可以强身健体。” 苏青灵听得此言,眼睛里露出感兴趣的光芒道:“这拳法很好看啊,能教我吗?” 前世被人称为“只杀人,不表演。”的国术竟被这丫头说成好看,陆北心中无语至极。 前世自己在做佣兵之前,练武成痴。拜入拳法名家,浸淫八极拳七八年之久,可谓成果斐然。 一双铁拳之下,碗口粗的小树,都能够生生打断。 不过转念一想,此方世界,道法显世,妖魔横行,八极拳在这些仙道中人的眼里威力可能也不足称道吧。 想到这里,陆北心中也不仅有些黯然,多少有些意兴阑珊地道:“苏姑娘若是想学,闲暇时我可以教你。” 苏青灵说学这拳其实也是一时兴致,这时突见陆北兴致乏乏,也没再强求。 苏青灵清声道:“对了,师尊让我唤你,有事问询。” 陆北听得此言,忙收拾心情,忙跟随苏青灵向道宫而去。 不大一会儿,二人便来到道宫之内。 见到陆北到来,中年道人云桐此时也自蒲团上站起,一股无形气势扑面而来。 陆北忙行礼道:“仙长,陆北有礼了。” 云道人微笑道:“小友不必多礼,看小友面色红润,中气充足,想必伤势已经痊愈了。” 陆北感激道:“多谢仙长关心,小子已经无大碍了。” 俄尔,陆北忽然面露难色,似乎吞吞吐吐地道:“有一事压在小子心中,不知仙长能否为我解惑。” 云道人面上肃然道:“我知你心中之惑。” 陆北拱手道:“请仙长赐教。” “那前几日攻击你村的狼妖,修为不高,我若出手,也能将其诛灭,但其背后却站着一尊大妖,神通广大,不好招惹。” 云道人声音清亮宏大,谈及那尊大妖时,目光深远,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陆北若留意去看,就会发现云道人眼底深处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之色。 “你若想为父母亲人报仇,恐怕此生难了。”中年道人云桐顿声说道。 “仙长……”陆北心中一动。 继而躬身行大礼参拜道:“陆北恳求仙长收我为徒。” 云道人打量着陆北,略思索了稍许,道:“我知你心中打算,但可惜你我并无师徒之缘。” 陆北听闻此言,出言问道:“可是小子资质驽钝,不堪造就?” 云道人摆摆手道:“小友天灵清光透体,资质可谓良才美玉。” “那可是仙长担心我学了道法之后,胡作非为?”陆北再次出言道。 云道人思索片刻,仍是拒绝道:“并非如此,若入我门,自然受我道规约束,但你我终究无缘而已。” 你是怕担因果吧?陆北心中腹诽。 连连被道人以言语搪塞婉拒,陆北心中也有些不快。不过心中不满并未显露分毫。 只是起身拱手道:“是小子福薄,无缘侍奉在仙长身边。” 云道人听到此言,长叹一声道:“仙道之路,步步荆棘,没有福缘,纵然求得道法,强行修持。他日劫数一至,也不过镜花水月一场。” 陆北听得此言,心中却不以为然。 不过知道再强求拜师,就要惹人嫌恶,因此也是抿唇不语。 屋中一时间,沉默无声,气氛也沉闷了起来。 正在这时,青灵观外,却是传来一声大喝。 “贼道人,速速滚出来受死。” 这声音震耳欲聋,如同在人耳边大吼一般。而房梁之上的灰尘也被震荡的簌簌而下。 云道人眉头一皱,面色显出怒气,身形微晃,便从屋中向外越出。 “青灵,照顾好陆公子,我去去就来。”云道人声音虽说温和依旧,但陆北仍能听出其中隐藏的惊怒。 正文 第七十一章 人教四真人 夜尽天明,晨风微凉。 小青河河畔,一袭白袍的清秀少年,右手提着宝剑,左手撑着一把油纸伞,神色坚毅,缘河而行。 陆北轻撩了撩额前遮眼一缕发丝,望着眼前迷蒙的雨雾,脚下不疾不徐,心中沉思。 陆北一想到怀中所揣的那张薄薄婚书和那只精巧的凤头钗,面上就泛起无奈之色。 此去荆湘,除却寻觅名山大川,求仙访道之外,就是将怀中婚书做个了结。 陆北向来认为自己从来都不是迂腐之人,当然也不会受前身婚约的辖制。 暂且不说,不知那何家小姐何香相貌如何,纵然知道其国色天香,倾国倾城,陆北也不是没有见过女人的雏儿,轻易就能动摇心志。 今生若不能踏上长生仙道,百年之后,任你惊才绝艳,闭月羞花,终不过红粉骷髅,冢中枯骨。 雨势渐渐绵密,油纸伞上水滴如同断线的珍珠落下。 陆北心中不再思索,专心赶路,很快身形就消失在小青河尽头。 陈家 “老爷,该用早膳了。”仆役在门外连唤三声,发现屋内毫无动静,心中惊异。 忽然鼻头轻嗅,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压过了雨中的泥土腥味,直冲脑门。 仆人顾不得受陈青山责怪,猛地推开屋门。 “啊……杀人啦。”凄厉呼喊冲破雨幕封锁,传遍了小半个五柳村。 …… “公子,是你要租小老儿的马车?”一处车马行,以油布搭好的棚子内,一个穿着灰布棉袍的老汉,搓着双手,向一个少年问道。 眼前少年一袭素白衣袍,背着长条包裹,面色沉静,一双眸子格外明亮,有着说不出的神采。 “恩,老丈,渝阳郡能去吗?”虽是问句,但少年声音简洁,有力。给人以不容拒绝之意。 老汉望了望棚外的雨势,犹豫道:“公子,你看,雨下这么大,你得加钱。” “好。”少年也不废话,自怀中取出几两碎银子,递给老汉。 老汉喜不自胜地接过碎银,口中吆喝道:“小六,将马车赶出来。” 没多久,马车便载着那清秀少年冲入雨幕中,浅浅车辙没多久便被雨水冲刷干净,再无痕迹。 正午时分,陈家后院。 几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妇人,匍匐在一副白布遮盖的尸体不远处,哭喊道:“老爷,你死的好惨啊。” 旁边十余名军汉,腰跨制式横刀,身形挺拔,目不斜视。 一名面目粗犷,神情刚毅的中年汉子,眉头深锁,冲身旁的胖子文吏道:“许主薄,你可有什么话要告诉冯某么。” 许典也是目瞪口呆道:“冯县尉,许某不是太明白你的意思。” 冯翼疾言厉色道:“冯某岳丈这几日,都与你谈笑晏晏,而今遭奸人所害,这事你难道一点都不知情吗?” 许典胖乎乎的大手擦了擦额头根本不存在的冷汗,低声辩道:“难道,许某与陈族长走的近了,就牵连到许某身上,这是什么道理。” 冯翼听到这声嘀咕,正要冷喝。 一名老仵作走上前来,恭谨道:“回禀县尉,陈老爷昨夜子丑之交,被凶徒一剑毙命,应该是在子时,趁着仆役熟睡,无声潜入。” 一名捕头模样的青年汉子也走上前来,沉声道:“卑职已经派衙役去追查凶手留下的行迹去了。” 冯翼望着院中某处青墙上被压伏下的青草,回事出言道:“不用去了,此獠心思缜密,一场雨水,什么痕迹都不会留下了。” 此时,许典听到老仵作言道陈青山被人一剑毙命,心中不知为何,竟然浮现一个冷漠少年,按剑而立,目光冷峻。 当下福至心灵喊道:“是他,一定是他。” 冯翼皱着眉头喝道:“是谁?” 当下,许典将前几日与陈青山在陆家发生的事情一一诉说。 只听到冯翼虎目精光四射,伸手唤过一个衙役道:“速去陆家看看那陆北还在否。” 不大一会儿,那衙役便返回,禀道:“据陆家隔壁的李张氏所言,陆北今早就已经离了五柳村了。” “额,据说是外出求仙访道了。”衙役似乎想到什么,补充道。 “对上了。”许典颇有柯南附体的模样,一拍大腿喜道。 “马上去县里批捕陆北。不,给本官备马,本官要亲自去追。”冯翼目光如鹰隼一般锐利。 “诺。”十余名膀大腰圆,腰间挂着制式横刀的军汉齐声应道。 清河县通往渝阳郡的官道之上,一辆马车,撕开浓重的雨雾,向前奔驰,溅起一路泥水。 车厢内,陆北心中突然感到莫名的烦闷,掀开车帘,望着雨雾出神。 心中一动,轻声唤道:“老丈,前面十字路口,停下。” 老汉听得此言,一牵马缰绳,马车又向前行了十几丈远,方才停下。 “公子,怎么了,前面不足三里,就是渝阳郡城了。?”老汉回头疑惑地看着眼前年轻的公子,问道。 陆北笑道:“在下突然想到,不远的村庄里,住着一位长辈。既然到了这里,自然要去看望一番。” 说完,撑起油纸伞,掀开车帘,跳下马车。 回首不忘淡淡笑道:“老丈,在下告辞了。” 说完,也不管这老汉满脸迷惑,张口欲言的神情,径直撑着伞,挑了一条小径,不大一会儿,身影消失在雨雾中。 “村庄,老汉怎么不知这方圆十里有什么村庄?”老汉摇了摇头,不再理会,驾着马车,向渝阳郡迤逦而去。 这秋天的雨忒也湿寒了些,老汉还是赶紧到郡城打二两儿酒,暖暖身子吧。老汉心下打定主意。 行在那条小径上,此时,方觉得心中那抹烦躁渐消,陆北目中晦暗不明,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道:“果然如此。” 此去荆湘,自己本意是打算从渝阳汀洲渡口坐船,入汉水逆溯长江,泛舟八千里洞庭湖,再入湘水的。 但如今这样改道,恐怕就要走剑阁,过天姥山了。但能躲过无畏的劫数,些许代价,也算值得。 就在陆北离开这里,约莫一个时辰,十余匹快马,从官道上策马扬鞭,呼啸而过,正是冯县尉一行。 “快,快……此子乘着马车,决然走不远。”浑厚声音中带着焦急,一边冲随从呼喊,一边催动马匹。 郡城一家酒馆,旗杆挑着幡,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 冯县尉摘下斗笠,按刀而立,大步而入。身旁的一名青年军士眼尖,右手将一个醉眼迷离的老汉领口提起,冷声喝道:“人呢?” “什么人?”老汉红彤彤的脸膛上,满是酒意。 “老东西,还想给我装傻。”大耳刮子扬起,就要朝老汉的脸上扇去。 “石虎,算了。”冯县尉坚毅的国字脸上,现出一抹疲惫之色。 石虎讪讪放下老汉衣领,躬身侍立一旁。 老汉此时酒意已是去了大半,吓得跪倒于地道:“大人,饶命啊。” 转眼见酒馆里一众酒客,都是冲这里指指点点着。 冯翼就是皱眉道:“本官问你,和你一起进城的那个年轻人呢?” “老汉一个人进的城啊,哦,大人是说那位公子?他早在城外五里就下车了。”老汉声音颤抖,身体哆嗦着将话说完。 “大人还追吗?”石虎低声问道。 “追个屁,我们都被耍了。”冯翼面色阴沉的好像要滴出水来。 “要不,我们将陆家的那对母女……” 冯县尉面上挣扎了些许,收敛情绪道:“别胡来。” 石虎听到冯县尉此言,心中了然,眼中精光闪烁,低头不言。 …… 蜀郡,丰都山 一只小黑毛驴,皮毛油光可鉴,铃铛滴答,滴答声响在山道上。 钟馗抬头看了一眼飘着雨丝的天空,轻叹了口气道:“巴蜀之地,还真是秋雨连绵。” 这时,毛驴突打了个响鼻,似乎在雨中颇为欢快,载着钟馗向着一处方向奔去,其赫然是渝阳之地。 正文 第七十二章 杨婵和寸心 山雨渐大,山道之上,泥泞崎岖。 撑伞的少年右手挥剑劈开眼前一丛荆棘,抬头看了眼逐渐昏沉的天空。 低声喃喃道:“天色不早,必须找个地方歇息了。” 打眼向远处望去,一处破旧庙宇,静静矗立在一片断壁残垣,萋萋荒草中。 陆北面上一喜,当即加快脚步。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陆北方才停在庙前。 这庙不大,只有一间大殿,破败荒凉,似乎废弃已久。 陆北收起雨伞,推起陈旧的庙门,施施然,步入其中,正要打量一番,看见场景,就是一愣。 殿中,一堆篝火,噼里啪啦地燃着,驱走雨夜的凉意。 篝火旁,相对而坐着一对青年男女,此时正虚按着掌中的兵刃,神色冷峻地看着推门而入的少年。 “这位兄台,山雨路滑,不知可否让在下在此地借宿一晚?”陆北淡淡笑道。 青年男子眉目坚凝,冷冷道:“我兄妹俩也不是此间主人,朋友不必如此。” 陆北对这男子冷漠态度,也不以为意,微微一笑,便找了个角落,清理一番,坐了下来。 取下包裹,将雨伞放置一旁,陆北方才有时间,细细打量那对青年男女。 这对青年男女,男子二十六七岁,身材伟岸,面色苍白,肩头似乎带着伤势,神色沉静地看着篝火发呆,也不知想些什么。 身旁少女约莫十五六岁,一袭粉红色的水罗绣裙,肤色白腻,身材娇小,曲线玲珑,神态眉宇,顾盼流兮。 少女此时若有所觉,见到陆北似笑非笑地打量自己,紧握了手中的峨眉刺,狠狠瞪了陆北一眼。 美人嗔怒,风情流泻。 陆北面现正色,不再多看,径直从包裹中取出一包熟牛肉,两张大饼,一壶清酒,食用了起来。 陆北虽非色令智昏之人,但当此人间绝色,也觉得秀色可餐。 又逢冒雨赶路,腹中饥渴,怎能不祭祭五脏庙? 和着雨声,咕咚,咕咚,陆北饮下两大口清酒,双眸望着雨雾,只觉得心怀大畅。 轻弹三尺青锋,喃喃语道:“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心中竟有了前世在战火硝烟中与战友把臂欢饮的几许情怀。 “哼,这是春天吗?分明是秋天?” 一阵娇哼伴着糯软话语响起,陆北回头看去,正见那少女一脸鄙视地看着自己。 “咕噜,咕噜”一阵奇怪的声音响起,少女羞红了脸,又是狠狠瞪了陆北一眼。 “姑娘可是饿了么?某家这里还有些吃食。”陆北似笑非笑地道。 “谁要吃你的残羹冷饭。”少女面上更恼,觉得此时的陆北,语气神情颇为可恶。 青年男子也是听到这话,转过脸,目光直视,打量陆北一眼道:“这位兄台,可还有酒么?” 陆北也不多言,将手中酒壶抛了起来,迅速向青年男子掷去,这一抛一掷间,显露出很精妙的运力法门。 青年男子看到这里,目光就是一缩,当下出手如电,将酒壶接过。 “对于朋友,陆某的酒一向不缺。”陆北淡淡道。 青年男子也不客气,扬首灌了一口酒,擦了擦嘴角的酒珠,感激道:“多谢陆兄。”说完便恋恋不舍地将酒壶抛回。 “哼,年纪明明不大,神气什么?”少女不屑地冷哼一声,似乎对陆北怨念颇深。 “小妹,不可无礼。”青年男子低声冷喝了一声。 又转头对陆北道:“舍妹顽劣,让陆朋友见笑了。” 陆北挥挥手,示意自己并未放在心上。 陆北不是什么多话之人,而青年汉子对陆北终归存些警惕之心,也无深度攀谈之意。 庙中气氛,一时沉闷了下来,只有那娇俏少女,嘟着嘴,不知低头生着谁的闷气。 天色渐暗,雨势浩大。 就在陆北打算生起一堆篝火,用来驱散寒意之时。 离山神庙一箭之地,五六个青年汉子,披着蓑衣,戴着斗笠,手中拿着刀剑,口中一边低声骂骂咧咧,一边快步向山神庙方向而来。 一个粗豪的汉子大声吼道:“他娘的,这么湿冷的天,怎么让咱兄弟摊上了这么个倒霉的差事。” “谁让咱们林少帮主看上了纪家的女儿呢,使出百般手段,只为一亲芳泽。”身边瘦高的汉子沙哑着嗓子道。 “林少帮主?我呸,那个废物,除了玩女人,还会干什么?要不是帮里老人护着他,老子非废了他不可。”那粗豪大汉听到林少帮主之名,表情愤怒,语气颇为激动地道。 “得,得,刘三豹,咱青竹帮就属你最厉害。行了吧?”身旁的瘦高汉子讥讽道。 “你别不信,我……” “够了,前面不远有个山神庙,咱们进去躲个雨先。”一个明显是头目模样的中年儒生冷着脸打断二人的争执。 听到那中年儒生之言,二人也不再多话,一行五人,提着刀剑,就向山神庙走去。 “蓬”破旧的庙门被一脚踹开,四五人披着蓑衣,将外间风雨带入山神庙中。 “咣当”一声,刀剑出鞘,散发着冷幽幽的寒光。 “且慢动手。”中年大汉见周围四人杀气腾腾地看着眼前的那对怒目而视的男女,挥手阻止道。 “头儿,你这是什么意思。”瘦高汉子疑惑问道。 中年儒生冲那已经站起来,手持长剑,满脸杀机的青年抱拳道:“纪公子,宋某无意与你为难,就当我们没见过可好。” 纪凌面上若有所思,深深看了中年儒生一眼,便收起了剑锋。 中年儒生见纪凌收起杀机,心中暗舒了一口气,心中寻思道:“此子,在七名帮中高手围攻下,还能杀死五人,重伤两人。虽然也受了些伤,但这武功也着实可怖了。” “某家如何能够与他血拼,让那林少帮主得逞。”想到林少帮主,中年儒生眼中一抹厉色一闪而过。 陆北一边喝着酒,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出仇人之间,笑里藏刀的戏码。 这一行五人当即不再说话,径直走到一处角落,升起篝火。 那粗豪汉子忽然发现陆北在不远的角落下,正吃肉喝酒,好不快活,当下就大步向陆北而来。 口中喝骂道:“那小子,将酒肉给老子。” 而那中年儒生见到此景,也不阻拦,只是目光幽幽地看着陆北。 陆北心中冷笑不止,没想到竟然被人当成了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令陆北有些意外的是,那少女眼中流露出一丝担忧之色,欲言又止地看向自己的兄长。 陆北淡淡一笑道:“你既然要酒,某给你便是。” 听到这句话,少女不知为何,心底竟然有了些许失望。 “忽……”,一只酒壶掷起,那酒壶来势汹汹,带着呼啸之声,向那粗豪汉子脸上打去。 啪,一个狭长口子,应声地出现在粗豪汉子的脸膛上。 嫣红鲜血流淌下来,映的粗豪汉子的面孔颇为狰狞。 “你,小畜生,找死。”粗豪汉子,马刀出鞘,就要向陆北当头劈下。 少女惊呼一声,看陆北一动不动,似乎被吓得愣住了一番。 陆北冷哂一声,剑光亮起,匹练光华,耀人眼眸,后发先至,一剑刺出,一朵血花绽放,粗豪汉子睁着眼,定定站在原地,张着大嘴,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说不出,扑通倒地。 正文 第七十三章 西海龙宫中 西海龙宫。 百花仙子转头望向站在一旁的杨婵,轻声笑道:“杨婵妹妹,你怎么也来西海了?” 杨婵眉眼弯弯,如玉的面容上挂着矜持的笑意,柔声回道:“我和云芝来此地,看看寸心姐姐。” 云芝正是三圣公主杨婵的贴身侍女,据说是一株九灵芝转世。 九灵芝天生灵物,一旦长出九叶,蕴出青华本源,若再转世为人,踏上道途,就是天定的长生真仙。 不过与杨熙有所不同,杨婵的婢女云芝,在未曾长出九叶之前,仅仅长出了第五叶,便在华山险被一位道人捉住,吞服炼化。 后来,还是刚刚被封为三圣公主的杨婵偶然经过,这才救下了云芝。 敖寸心伸手招呼百花仙子坐下,柔声道:“妹妹此来,是为了那上古百花仙子的四象百花园?” “小妹就知道,瞒不过姐姐。”百花仙子伸手接过杨婵亲手递来的香茗,先是道了一声谢,方是娓娓叙道:“小妹听得瑶池王母身边的一位仙娥言说,‘旬月之内,上古百花仙子的洞府将要在凡间现世’……因此,小妹打算下界碰一碰机缘,毕竟小妹管理天庭御花园,又司百花仙子一职,于情于理,也应该下凡探寻一番才是。” 杨婵坐在一旁,低头抿了一口茶,也不插话,微笑着听二女交谈,眼眸中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寸心姐姐,你们西海这次是什么打算?” 百花仙子突然抬起头来,笑意盈盈地道。 二女情谊匪浅,百花仙子说出这话,并也不显得唐突。 敖寸心道:“妹妹知道,我一向不关心这些琐事,听父王他们说,乾坤大仙的洞府受制于禁阵,真仙境界以上,不得自由出入……这禁阵由着一位大罗金仙亲手布下,因此父王的意思是让几位兄长自己斟酌。” 西海龙王敖闰有四儿三女,大太子敖摩昂,早早成就长生真仙,自东海蓬莱仙岛归来,一直在闭关修炼,以期突破不朽金仙境界。 二太子敖荣资质平平,几十万年,仍是天仙道行。 三太子敖烈,也就是后来的绿帽龙。 四太子敖望年龄还小,唯有神仙道行,与东海的小公主敖兮年纪大差不差,但智商估计是要甩敖兮几条街的。 百花仙子嫣然一笑,西海龙王敖闰的那几个子嗣情况,她是知道的。 就在几女低声叙说着什么的时候。 西海龙王也正在招待客人,而方从闭关之地走出的摩昂太子,在一旁坐陪。 若有大能修士仔细看去,赫然发现,摩昂太子灵台之上,清光透体,如玉蕴烟,气象不凡。 这时,真灵经过极阳金乌帝流浆的洗炼,感悟本源,将会事半功倍。 所谓灵光透体,禀赋天成,就是指的真灵。 这也是三界一些神仙所言的良才美玉。 客人是一对儿父女。 男子身穿一袭明黄色龙袍,身材合中,气度深沉,一张四五十岁的面容上,相貌奇伟,更有着一些诗词文章浸润的儒雅气质。 一旁的少女十六七岁模样,身穿一袭碧色水袖绣罗裙,珠花封站斜别的秀发之间,几只红色凸起若隐若现,血色晶莹。 少女亭亭玉立,面如明玉,不过一双灵动澄澈如宝石烁烁的大眼睛,却是在偷偷打量着一旁气度伟岸的摩昂太子。 偶尔低下头去,粉腻雪白的脸颊,不时飞起两朵红晕。 若陆北在此,应会认出这对儿父女,正是洞庭龙君元章父女。 西海龙王敖闰笑道:“元贤弟,怎么会有暇到我西海龙宫。” 敖闰面上笑容虽然和煦,但这笑意好像未达眼底,客套居多。 元章目光微微闪烁,也不以为意,清了清嗓子,解释道:“敖兄应该知道,当年,小女菡瑜冲击长生真仙之时,真灵受了些许伤势……小弟听闻上古百花仙子的洞府之中,有一先天灵物可以救治小女,因此……” “哦,竟有此事吗?元兄自去即可。”敖闰微微一笑,端起玉案上的酒杯,出言打断道。 这话一出,其实显得不是太过礼貌,摩昂太子眉头一挑,心中叹了一口气。 心道,父王仍是未曾忘记当年之事。 昔年,摩昂太子听着西海龙王的安排,与洞庭龙君元章的二女儿,元菡瑜定下了一桩亲事。 可,后来囿于种种曲折,终究是没有成事。 其中到底谁是谁非,摩昂太子却是不想再去探究了。 所谓君子绝交,不出恶言,更何况是两家差一点儿就成为姻亲。 自家父王这话,着实有点儿不妥。 听着敖闰的话,元章面色有着一些尴尬,强自笑了笑。 于他而言,若非为了自己女儿,却是很难再次踏足西海龙宫。 他和西海龙宫之间,不仅仅是因为以往恩怨的缘故,这其中还涉及一桩关乎祖龙的大事……江河龙族和四海龙族的一些分歧。 此处暂且不提。 不过,二人却是默契地没有谈及。 这时,元青罗秀眉挑起,龙眸瞪起,撅着嘴儿,气呼呼道:“伯父,我姐姐,好说也差点儿成为你家的……” “住口。”元章眉宇冷厉,出言呵斥道:“大人说话,那里有你小孩子插嘴的余地。” 元青罗听得训斥,螓首低垂,默然不语,眼眸之中泪光点点。 眼角的余光,偷偷地看了摩昂太子一眼,见摩昂太子面色如常,心下稍稍松了一口气。 “小女被我骄纵惯了,让敖兄笑话了。” 元章面上带着一些歉意,凝声道。 敖闰神色有些冷,沉默稍许,张了张嘴,正要说些什么。 一旁的摩昂太子,却是笑着接过话头,“青罗表妹,也是关心其姐,叔父不必见责了。” “听说叔父要去往四象百花园?”摩昂太子先是看了自家父王敖闰一眼,就是转而笑着说道:“据说,四象百花园在乾坤大仙开辟出一方界天之内,真仙境界者不得入内……乾坤大仙作为上古时期赫赫有名的大罗金仙,布置手段玄妙莫测,叔父就算是派出化身,也要多加留心。” 元章无声笑了笑,见摩昂太子举止沉静,气质英武,言谈之间又颇多真情实意。 尤其是,感知到比自家还有强上一线的气息,这……真仙巅峰道行? 心中一惊,不由感慨道,这敖闰,别看人不怎么样,倒是生了个好儿子。 无论是性情还是天资,都是上上之选。 又想起自家的二女儿元菡瑜,也是这般惊才绝艳,心中不禁黯然。 “多谢贤侄关心。”元章冲摩昂太子轻轻颔首,目露赞赏,沉吟道:“叔父这次来此,却是有一桩事情……要请求西海相助。” 说到最后,元章声音低沉,显然这样低声下气的话,令他倍感羞耻。 但为了女儿,又算什么呢? “哼。” 敖闰听着这话,冷哼一声,端起酒杯,便低头饮酒不语。 摩昂太子道:“叔父言说即可,若是有小侄办得到的,定不会袖手旁观。” 龙宫偏殿之处,同样有一男一女在西海龙宫一位迎礼老鼍的招待下,在小声饮酒说话。 正是三荆龙君和青稚。 三荆龙君神色之间,带着郁闷,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酒。 二十七八岁的妙龄妇人,青稚坐在一旁,面如桃花,眼含春情,衣衫半解,露出胸前的一大片雪白。 “龙君,酒多伤身,少喝两杯。” “哼。” 三荆龙君冷哼一声,金黄色的酒液砰溅而出,刹那浸湿青稚胸前的一片小衣,半圆月露,两点凸起。 一旁迎礼的老鼍,目光倏然一凝,忙是低下头来,垂下眼睑,喃喃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龙君,何以如此?” 青稚做出柔柔弱弱之态,面上艳光四射,动人心魄。 “欺人太甚!” 三荆龙君说了一句,也不知在说谁,一把将青稚搂在怀中,大手一阵使劲揉捏。 阵阵痛苦似欢愉的娇软声音传出。 一旁本自低着头的老鼍,身形一震,伸出两个黝黑的手,悄悄堵住耳朵,低声道:“非礼勿听,非礼勿听……” 正文 第七十四章 得道应如我 晨曦初光,山道微霜。 陆北静静的伫立在青灵观外的石阶上,身旁不远处苏青璃与苏青灵姐妹正与送行的云道人道别。 “云道友,留步。”苏青璃踏步而行,广绣飘飘,一道三彩祥云,自足下升起,青灵小萝莉皓腕挽着其姐的手臂,甜甜一笑道:“师尊,你闲暇时可要来看我呀。” “恩,放心吧,有空我一定去看你。”云道人面带微笑地道。 顷刻间,三彩祥云载着二女便向远方遁去,消失在天际尽头。 陆北默默地看着眼前离别的一幕,转身大踏步便向山道而去。 云道人看着远处少年无言离去的倔强身影,摇头一笑,快步跟上陆北。 云道人轻笑道:“小友,我送你一程。” 说罢一道白色祥云自虚空而生,云道人抓住过陆北手臂,一同踩在祥云之上。 云道人朗声道:“小友,闭眼。” 高空之上,云道人负手而立,青色道袍被山风吹的向后飘荡。 陆北端坐祥云之上,山间缥缈云雾缭绕,铺面清风吹来,身旁景物也如同浮光掠影般迅速倒退。 陆北觉得约莫有两刻钟,方才在云道人的提示下睁开了眼眸。 回首望去,连绵一千二百里,大小山峰百余座的栖梧山已经被远远的抛在了身后。至于钟灵毓秀,仿若仙境的飞雁峰更是只留下一个朦胧的影子了。 陆北冲云道人拱手道:“多谢仙长相送。” 云道人冲陆北颔首道:“小友,你沿着这条官道,一直往前走,前面就是你家乡所在的清河县了。小友,一路保重,贫道告辞了。” 说完,便跳上云头,向来处遁去。 仙道之人,乘云驾雾,朝游北海暮苍梧,果然逍遥如斯。 想到这里,陆北心中对修道更为向往,转身便向清河县大步而去。 初秋之时,阳光不算太过刺眼,陆北循着记忆,沿着官道向清河县城行去。 此方世界,天高云低,草木丰茂,官道两侧芳草萋萋,正值初秋,朵朵野花开的烂漫,点缀在一望无际的碧绿中。 陆北一路饱览着古代山野风情,也不觉行路枯燥。 约莫走了两个时辰,方才远远看到一个城池的轮廓。正是那清河县城。 清河县城不过是小县城,城墙高不过两丈五,护城河渠引小青河河水灌注,宽不过五尺。低矮的城门洞,青墙斑驳,藤萝低垂,行人往来进出,无声地诉说着这个时代的喧嚣和热闹。 陆北整理下行囊,抖擞精神,穿过犹如碧绿玉带的护城河,随着人流进入了清河县城。 黄昏时分,一场秋雨飘过,天色晦暗不明,街道行人稀疏,万家灯火,如星光点起,点亮了逐渐昏暗的夜空,却点不亮陆北心中的寂寞。 一家客栈二楼,陆北依窗而立,望着窗外的绵绵雨丝出神。 想到上午在县城打听五柳村之事,陆北心中就是凛然。 半月前,过路妖魔攻击五柳村,两百多口村民,伤亡近半,可谓家家缟素。 这样大的事情竟然都能被清河县令弹压了下去,可见此方世界凡人的生命,是多么的微不足道。 砰砰的敲门声传来,将陆北自沉思中唤醒。 “客官,饭菜已经备好了。”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小厮,在门外沉声冲陆北喊道。 “恩,你进来,将饭菜放桌子上吧。”陆北收回视线,淡淡道。 小厮推门进来,低眉顺眼地将饭菜放好,转身便出去了。 陆北用过饭菜,又命人准备好热水,沐浴一番,洗去一身风尘,便躺下睡了。 第二日,陆北早早起来,结过账目。就先去城西一家卖兵器的铺子买了一把剑,接着又去成衣店,买了几身棉袍衣物,又托人去米行购了一些米面,将货物打个几个包裹,车马行雇了一辆牛车,便向五柳村赶去。 半晌午,秋日高悬。牛车晃晃悠悠地便到了五柳村地界,陆北向赶着牛车的老者付了银钱,双手提着货物,便向村内走去。 五柳村占地约四五百亩,依山带水,虽是正午时分,但村中气氛却极其安静。 陆北步入村庄,不大一会儿,便来到爬满青藤的青瓦小院门前。这里正是前身一家三口的居住之所。 抬步踏上青条石铺就的台阶上,陆北颤抖着右手去推木门,胸中一股酸涩情绪,迅速向双眼涌起,就要落下泪来。 陆北知道这是前身残留记忆的影响,也不强行压抑。放下身背的货物,左手提着剑,右手猛地推开了房门。 陆家院中,五间木屋坐北朝南,另有一间厨房小院和一大间私塾客房在东西厢。 陆北放眼望去,半月未归,小院中的青草疯长的已经漫过脚踝。 陆北脚下不停,踏过柔软的青草,径直推开了木屋的房门。 一股发霉的味道和着点点灰尘扑面而来。 “咳咳……”陆北以衣袖掩鼻,轻轻咳嗽几声。 前身记忆,十五年的人生都是在这里度过,不想半月未归,就寂寥荒凉至此。 打了清水,拿起扫帚,陆北便清理了起来。就这样,陆北回家的第一天就在大扫除中度过。 一夜无话,玉兔西落,金乌东升。 连绵秋雨之后的山村,宁静幽寂。 陆北正在收拾前身父母的遗物,由远及近,隐约有人群的喧嚣声。 继而“咚咚”的撞门声传来,陆北眉头一皱,右手虚按下腰间的铁剑剑柄。 掌中之剑不过是很寻常的铁剑,但开锋之后,锋利无比。此方世界,除却强弩、马刀、甲胄之外,其实官府不禁制商贩售卖铁剑。 没多久,一个身形略佝偻,面相枯瘦的老者,当先引路,后面跟着一个面白无须,小眼微眯的中年胖子,一身文吏打扮。 胖子文吏身后跟着两个挎着腰刀,膀大腰圆的皂衣汉子。 一行四人甫一到院中,见到眼前陆北身影,面上就是齐齐一愣。 眼前,那身形枯瘦,留着山羊胡的精瘦老者,前身有着记忆。 其是此五柳村陈姓的族长,也担着村里的派发徭役的活计。名叫陈青山,外号陈半村。 陈青山身旁的中年胖子到陆北,面上不愉之色闪过。低头冲陈青山道:“老陈头,这是怎么回事儿?不是说陆寻一家都遭了横祸吗?” 陈青山面上也是尴尬不已,不过很快陪着笑道:“许主簿,陆寻一家确实在先前的妖魔祸乱中丧命,连尸首都找不到了。” “你当本官我眼瞎,这他娘的是谁?” 胖文吏低声对陈青山冷喝了一声,同时绿豆般小眼也是眯缝了起来。胖子中年文吏名叫许典,是清河县的主薄,身为县令的贰佐官,对陈青山的县尉女婿虽然有着忌惮,但也有限。 陆北目光幽幽地看着眼前一行人,也不说话,只是按剑而立。 陆北若看不出这一行人在搞什么名堂,前世二十多年就白混了。 想必是陈青山这厮趁着前身一家遭祸之际,想要侵吞前身遗留的土地田产。 陆北并没有猜错,陈青山占有着五柳村近乎三分之一的土地,而其一家则在清河县城居住,因此半月前的妖魔祸乱五柳村之时,侥幸地逃过一劫。 这几日,陈青山仗着清河县县尉是其女婿的缘由,对一些遭遇妖祸的村民,不论孤儿寡母,还是老翁老妪,仗势行巧取豪夺之事。 由于五柳村约两千多亩的土地,另有两百多亩土地在身为北海郡茂才的陆寻手中。 陆寻一家其实早就在陈青山的目标之列。 陆寻尚在时,陈青山就对陆寻名下的土地垂涎不已,但念其身为五柳村私塾的教书先生,且拥有秀才功名,在乡间有些人望,一直不敢妄动。 不想半月前天赐良机,陆寻一家遭了飞来横祸,此时,若不趁机将其名下土地侵吞,岂不是辱没了陈半村之名。 陆北走上前去,对陈青山道:“不知陈族长无故闯入陆某家中,有何贵干?” 这声音语气冷寒,似乎压抑着刺骨的杀机。 正文 第七十五章 汝焉敢放肆(10/5) 宫于陶也不理胖道人毫无诚意的奉承,仅仅淡淡一笑,便伸出红彤彤的大手,几根手指对着虚空连连勾勒出一道道符箓。 符篆如蝶翻飞,赏心悦目,最终在身前,汇聚出阴阳两仪八卦之形。 两道灵光激射飞出,迅速投向虚空,宫于陶闭目稍许,沉声道:“这界天真光,的确不稳。” 此言一出,外间近五六十名仙人,一时凛然。 太白剑宗李青城眉目疏朗,一袭白衣,身背一柄鲨皮连鞘宝剑,天仙道行,清声道:“诸位道友,玄诚子道友和宫道友的话已经十分明了了,这界天无量真光,几近崩溃……我等切不可因一时莽撞,而置大局不顾。” “李道友言之有理。” 听得此言,玄清道道子林阳,也是架起一团氤氲清气,踏临虚空,朗声笑道。 这时,西海之上,一尊背生双翼的黑衣妖王冷哼一声,冲不远之处的一男一女两位妖王打了个眼色。 继而三尊气息较为强横的天仙妖王,齐齐踏波而行,来到近前。 本来,此辈是不愿和这些来此的人族修士纠缠的,但对方俨然已经立下规矩,这几位妖王如何还能坐得住。 所谓制定规则的参与者,才会有利益可言。 能修至一方妖王的妖族,自然也懂得这个道理。 在来此的六位妖王当中,尤以三位妖王修为最为强横。 分明有着天仙巅峰道行! 三尊妖王,分别身着黑衣、紫衣、蓝衣。 黑衣妖王是一位中年大汉,大脸无鼻,一双狭长的眸子幽冷闪烁,映衬着大脸正中的两个黑窟窿,十分骇人。 此妖背生双翼,让人印象极为深刻的是……面容上覆盖着一层褐色的黑白纹络。 三位妖王,隐隐以此妖为尊。 紫衣妖王是一个长着水蓝色眼眸的少女,身量不高,但身形极为苗条匀称。 她的脖子上挂着一串骨饰,在阳光的照耀下,毫光熠熠,似乎是一种生物的牙齿。 此妖名紫纱。 蓝衣妖王是一位神情阴鸷的青年,相貌倒无出奇之处,只是宽松的蓝衣袖子里,不时伸出几只黝黑的手臂。 此妖名海冬。 “尔等来我西海探秘上古洞府,可曾考虑过我等的意见?” 瓮声瓮气之声,自黑衣妖王的口中说出,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摄人气度。 仿若一只择人欲噬的太古凶兽。 陆北眉头微皱,沉声道:“柳道友,这三妖是什么来路?” “若柳某没有猜错,这应是西海南域的几位城主和副城主。” “城主?”陆北目光讶异,只觉难以置信。 不过转念一想,并不出奇。 西游世界四大部洲,亿万众生,又岂止于西天取经一路之上,所见的风土人貌。 “陆兄难道不知?” 柳云生目露讶色,惊讶道。 圆脸少女水瑶,甜甜一笑道:“柳师兄,我也不知道啊,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柳云生神色尴尬,看了一眼圆脸少女。 圆脸少女水瑶忙是低下头来,吐了吐舌头。 心道,我这又是哪里说错话了。 陆北沉吟道:“我曾在东海游历,听说东海虚天筱渊中,有太古猿君率众作乱,难道这西海也是如此?” 柳云生摇了摇头,解释道:“陆道友有所不知,西海与东海情势还有所不同。” “哦,愿闻其详。” “西海以南建有九关十三城,那里曾是西海一些不服龙宫管辖的妖族……建立的无上乐土;其中,尤以十三城主为尊,他们统御西海一些海族,和龙宫抢夺无泪天晶;而九关之底据说还有九位真仙级大妖坐镇……最早也是战乱频仍,不过,自三万年以前,西海出动一位神秘不朽金仙,将九位大妖镇压之后,双方就一直处于相安无事的状态;而眼前的这位妖王就是毒龙城城主,自号毒龙妖王,实际上……也就是一头双翼海蟒妖得道。” 柳云生不愧是出身于以御兽闻名的南华大派,对这些海上妖族的掌故,知之甚详,不过说到最后,语气似是十分不屑。 陆北目光闪烁,沉吟半晌。 心道,九关十三城吗? 可这九关为何又是长生真仙坐镇?让真仙去镇守关隘?却让天仙妖王在仙城中,作威作福。 还有,无泪天晶又是什么东西? 然而,就在陆北沉思之际,一声不满的冷哼传来,继而在星舟空间内炸裂开来。 “本王的来历,也是你一区区神仙蝼蚁,可以说三道四的?” 仿若雷霆平空炸裂,在星舟法宝中回荡开来。 除却太阴星宗的许晴,崂山派的陈炳老道,以及陆北……星舟中的众人心口皆是一闷。 正是那位毒龙妖王,也不知此妖是天赋异禀还是所持法门精妙,听到了柳云生的话语,为其人“也就是一头……得道”之言所怒。 天仙妖王性子素来张扬跋扈,这一点儿,不分地域。 尤其是在海上,这样弱肉强食的恶劣环境当中,此辈性情更是凶戾,动辄生死相向。 圆脸少女水瑶修为最低,那张红扑扑的苹果小脸,霜白一片,嘴角竟然有一丝嫣红鲜血溢出。 由于是针对性攻击,且这声音是在虚空中来回震荡,威能竟有愈来愈盛之势。 陈柄老道面色如常,挥袖散去这星舟中的余威,一步飞出星舟,冷哼一声,厉声喝道:“大胆妖孽,汝焉敢放肆?” 此言一出,其余一些静观事态发展的散仙,面上皆是露出一抹古怪之色。 心道,这位道兄,这是刚从凡间,降妖除魔回来? 要不然,何以使用这套说辞…… 这些来此的散仙大半来自南岸之上的南赡部洲,从修为来看,皆是神仙道行。 事实而言,也唯有至少神仙道行的散仙,才敢参与其中。 并非所有道人都如同柳云生等人一般,出身南赡部洲的三教道统,底蕴不凡。 “好好……”黑衣妖王怒极反笑,取出背后那杆乌金短枪,紧握在手,杀机凌然,遥指陈炳老道,“那就让本王先为诸位道友立个规矩。” 宫于陶正要上前阻止,玄诚子不动声色地拦住去路,淡淡笑道:“宫道友,对方可是六尊天仙,还是不要轻易插手为好。” 宫于陶思索稍许,摇头一叹。 就算再与这‘死胖子’不对付,他也不得不承认其人所言在理。 玄诚子转过身来,望向陈炳和毒龙妖王,朗声笑道:“二位且慢动手,诸位道友,经过我等一致商议,因为无量真光不稳,一次只能十人进入,在座可是有五六十位道友,所以应该暂定五波……” “阿弥陀佛,施主且慢。” 就在这时,高宣的佛号,响彻在茫茫海面之上。 继而一朵金色祥云之上,自西方迤逦而来。 此刻正值傍晚时分,残阳晚照,霞光万道,为其上站着的两位年轻僧人,披上了一层金色纱衣,如同佛陀降世。 不得不说,某日夕阳,一望无垠之处,如沙如海,一人西来,披上霞光,宛若一副徐徐展开的梦幻画卷。 彼辈,深谙此道。 二僧方停下谈笑,远远冲玄诚子双手合十,齐声礼道:“贫僧摩妙,欢喜,见过诸位玄门同道。” 听得此言,陆北循声望去,眸光冷冽。 这……竟然还是熟人。 摩妙珈蓝,欢喜罗汉。 正文 第七十六章 倒是个人才 当年,便是在这茫茫西海,摩妙珈蓝和佛门护法韦陀,为了护佑猴王学艺,防止变数,差点儿将陆北击杀。 本来,这一切,陆北并不知道, 这还是某一日,陆北和红儿公主温存之际,红儿公主以一种取笑的口吻,告诉他的。 至于欢喜罗汉,若非当初真仙韦陀出手阻拦,此人,上次在离恨天就该灰灰。 念及此处,陆北目露杀机,森然一笑。 而本来正在云头谈笑的摩妙珈蓝和欢喜罗汉,心中几乎在同时,莫名一突。 二僧对视一眼,讪讪笑了笑,也就不放在心上。 “原来是灵山的两位道友,来我中土何干?”陈炳老道转头望向二僧,厉声喝问道。 “这位看道法气息,是崂山派的道友?此地乃是西海,如何又成了你崂山派的地域?” 摩妙珈蓝神色冷漠,决口不提玄门云云,直言崂山。 这话言外之意,你崂山一脉,可代表不了中土玄门。 摩妙此时手中却是没有拿着那只被红儿公主毁坏的木鱼,取而代之的是一根,长有五尺,翠意莹莹的竹子。 这竹子,其上宝光幽幽闪烁,隐隐散逸出一丝先天气息。 陆北远远地望见,心中就是一动,一时间,目光都是玩味了许多。 在一旁的欢喜罗汉,一脸艳羡地看了一眼摩妙珈蓝手中的那根竹子。 心道,佛祖也太过偏心,摩妙不过神仙道行,何德何能拥有六根清净竹这等至宝。 原来,摩妙珈蓝和护法韦陀在近千年以来,东奔西走,任劳任怨。 世尊如来有感于此,便将一件先天灵根……六根清净竹赐予了摩妙珈蓝。 这六根清净竹,本体原是十大先天灵根中的苦竹,苦竹后来成为西方二圣之一,接引道人的成道之物,六根清净竹。 虽然摩妙珈蓝手中的这根,仅仅是六根清净竹本体之中的一部分,如同蟠桃树上的一根树桠一般。 但经过摩妙珈蓝的一番祭炼之后,仍是成为了一件了不得的后天灵宝。 此宝在手,摩妙珈蓝,甚至以神仙道行,敢和天仙大能放对。 “这位道友,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时,摩妙珈蓝望向与陈炳对峙的毒龙妖王,笑着说道。 毒龙妖王冷哼一声,并不怎么理会摩妙珈蓝。 对佛门弟子,他一向敬而远之。 见此,摩妙珈蓝神色略微有些尴尬。 星舟之内。 苹果圆脸的少女水瑶,嘴角嫣红血迹已经擦掉,不过面色仍是不减苍白,“师姐,那人好厉害啊。” 说着这话,面上尚带着一些心有余悸之色,眉眼间更是流露出一丝柔弱的气质。 太阴星宗许晴心疼地拉过少女的手,输入月华法力疗伤。 “师姐,不用了,我自己能疗伤。” 圆脸少女笑着婉拒道,她一下子仿若成熟了许多,将自家师姐的手轻轻拿开。 陆北淡漠地看了一眼。 心道,挫折让人成长,尤其是这种不缺天赋的大派弟子。 而吴川,秦云师兄弟二人,调息片刻,神色回复一些。 望向毒龙妖王的目光愤愤不平,“这等妖孽若在南赡部洲,也敢如此嚣张吗?” 无人回答这一对儿,来自人教冲虚真人一脉的师兄弟。 南华仙派的柳云生,望着圆脸少女水瑶的目光,充满了自责。 “许师姐,我……” “不怪你。” 太阴星宗的许晴,目光平静,神色淡淡道。 不过,此女倒是深深地看了陆北一眼。 若她方才没有看错,这位太微道人,面对一尊天仙大能的针对,好似清风扑面一般,若无其事。 当时,猝不及防之下,就连吴川和秦云二人…… 柳云生试着从怀中摸索了几下,然后掏出来的都是一些喂食各种仙禽、仙兽的灵药。 柳云生只得一脸悻悻然地收回,最终无奈一叹。 这时,也不知摩妙珈蓝和欢喜罗汉二僧和玄诚子说了什么,摩妙珈蓝却是和另外一群散仙站在了一处。 陆北随意扫了一眼二僧,便不再关注。 稍后,有的是机会灭掉这二僧。 …… 玄诚子朗声笑道:“诸位道友,因为乾坤大仙的某些布置,此地应该不会再有长生真仙来此了……而经过我和几位道友的一致商议,分为下面几方。” 玄诚子的话很是明白,由于长生真仙进入不了……乾坤大仙这等闻名上古的大罗金仙,亲自布置手段的界天。 所以,此地能说得上话的,也就是在场几位有着天仙巅峰道行的大能。 比如三位西海妖王,罗浮仙派的宫于陶,无极星宫的瑶光仙子姚可,平都观观主魏元,佛门的欢喜罗汉。 其余如太白剑宗李青城,玄清道道子林阳,甚至远处大荒剑派的中年大汉,道行最多才是天仙。 目前为止,此地尚无一名长生真仙,当然若不出意外,直到洞府现世一个月后,再次沉沦虚空,也不会有长生真仙前来。 盖因,大罗金仙,言出法随。 说不允长生真仙以上的强者进入,严格来说,就是长生真仙派出一具天仙化身,也是不被允许的。 在近一个月中,不是没有感兴趣的长生真仙,打算到乾坤大仙的洞府走上一遭。 可界天之上,那浩瀚深邃的大罗金仙的意志,哪怕残留至万分之一,也足以让一尊真仙以上的大能灰灰了去。 但,凡事总有例外。 百花仙子的例外,源于她的天地位业和所掌职司。 至于元章……想想以性情孤傲著称的元章,为何跑到西海龙宫,低声下气? 这其中的隐情,此刻暂且不表。 “西海九关十三城的毒龙道友……” “罗浮山和崂山派的几位道友……” “天河剑派的常衡道友,和无极星宫的姚可仙子。 “平都观的魏道兄和玄清道的林道长……” “贫道和太白剑宗的李道友。” 言及此处,玄诚子突然感受到一股凌厉无匹的剑意锁定自家眉心,这剑意熟悉至极,给他以危险之感。 抬眼拢目观瞧,正好看到青竹道人在一群散仙当中,三千青丝随风飘扬,一双锐利目光静静地望着自己。 “青竹道人和……泰明山四散人。” “大荒剑派……恩,不知这位道友道号?” 玄诚子眯着一对儿小眼,望向那位身负宽大重剑的中年大汉,胖乎乎大脸之上,带着一些狡黠的笑意。 宫于陶冷哼一声,道:“气量狭隘至此,难称天仙。” “某家,冯三剑。” 中年大汉道行同样不浅,有着天仙道行,闻听询问,沉声道。 他面上有着不满情绪流露,其人尽管外表粗犷,但显然,并非对玄诚子的捉弄一无所知。 冯三剑出身于南赡部洲,广袤南疆的十万莽莽大荒。 因为年幼之时,父母识字不多,在寨子中常以“三儿”称呼于他,从此他便叫做冯三。 后来,入得大荒剑派宗门中,习练大荒剑派第七式无上剑诀,‘千钧’。经一千六百五十年乃至大成之境,自此纵横八荒,再无敌手。 就连宗门之内,同代弟子,也无人可以挡他三剑! 由大荒剑派前代掌门,也就是他的授业恩师,一位长生真仙,亲自赐名为‘冯三剑’。 这名字一出,本来并无他意,结果被一些小人刻意诋毁。 “大荒剑派的冯三剑道友,以及……” 看着冯三剑以及身后一应神仙道行的散修,玄诚子张了张嘴,眨着小眼,呵呵一笑,他实在认不出来。 “云台七老。” 七个白发苍苍的老道,十四双老眼精光四射,嘴角冷笑涟涟,没好气地道。 任谁被人连道法气息,来历背景都看不出来,都要生气。 三教弟子,就了不起了吗?便可以视他们一个个散仙如无物? 这神霄派的死胖子……着实可恶。 “恩,现在一共有七方道友,其他一些散仙可以向贫道所言的几方,自行商议,提出加入,一方尽量不超过十人。” 玄诚子这胖子口才极好,滔滔不绝。 组织能力更是非凡,三言两语之间,便将在场的六七十名仙人大致分好。 显然,其人身为神霄派内门长老,在宗门弟子大比之时,这种事情,估计没少干。 陆北望着玄诚道人,微微一笑,心道,此人倒是个人才。 正文 第七十七章 不必多言了 西海。 玄诚子淡淡笑道:“我等一共分为七方,每方出动五人……” “小友且慢。” 就在神霄派的胖道人玄诚子,正要定下先后次序的规则之际。 一道中气十足且气度凝然的声音,自烟波浩淼的海面传来。 众仙心神惊异,面色倏变。 盖因,这一股毫不掩饰的水灵气息,磅礴浩大,如烟似柱,飘飘然,熏熏然,自成一方格局。 来者分明是一尊长生真仙! 怪不得,来人会对天仙道行的玄诚子以‘小友’相称。 不过,一个新的疑惑,几乎不约而同地浮上众仙心头……乾坤大仙的洞府,真仙以上境界者,不是不能进入吗? 为何? 然而根本未等此辈议论出一些缘由,说话之人身形闪烁,荡开缥缈水雾,便已经出现在众仙面前。 不仅如此,身旁还跟着四人。 陆北目光恍惚片刻,神情默然。 “太微道友,认识这位真仙?”柳云生在一旁注意到陆北神色变化,就是问道。 这时,许晴,水瑶,吴川,秦云,也是将好奇目光投向陆北。 “恩,有着一些交情。” 陆北笑着说道。 说来,他还欠着洞庭龙君,一桩因果。当年,他替自己挡下三荆龙君的追杀,又帮助小谢去往地府。 虽然,造化弄人,但这份恩情,他并没有忘记。 心念于此,陆北目光流转,复杂至极。 不过,淡金之眸,待看到元章身后一男一女之时,目光一下子便冷冽了下来。 三荆龙君,稚鸡精。 元章倒是没有怎么注意到陆北所在。 毕竟,当年的一介凡人少年,纵有些许不凡之处,也不可能留给元章这么一位长生真仙,太多印象。 天边一道水行遁光急剧闪烁,元章便带着二男二女出现在不远之处。 左边是一位身穿青色绣罗裙的少女。 少女眉目疏朗,明眸善睐,绛唇皓齿,容颜绝俗。 这时,一双灵动眼眸,不时地打量着在场诸仙,偶尔撇向身旁的高个男子,眼底中露出一丝厌恶。 所望之人,赫然是一个身穿亮银甲,手持方天画戟的年轻人。 其人面容方正,面皮肤色泛黄,浓眉大眼,目光清明,就算面对少女带着敌意的注视,也是神色如常,恍若未觉。 此人正是西海的二太子敖望。 元青罗藏在衣袖中的拳头攥紧,晶莹剔透的芳心中,有着一股愤懑和苦涩在酝酿。 原来,元章为了入得乾坤界天采集灵药,救治自家二女儿元菡瑜。 亲赴西海龙宫,打算从西海龙王那里借得一件祖龙秘宝……助他以真仙之身,分出化身,踏入乾坤大仙的洞府。 当时,西海龙王一阵冷嘲热讽,若非摩敖太子出言劝解,西海龙王敖闰,多半是要端茶送客的。 最终,在摩昂太子的劝解下,敖闰终于松了口,虽然借出了祖龙秘宝,却提出了一个条件。 只要元章答应,让其小女元青罗,许配给自家的二太子,敖望。 他二话不说,双手奉上祖龙秘宝。 元章当时闻言,神色阴沉不定,犹豫几次,都想要怫然而去。 但最终还是痛苦地长叹一声,“若因为我二女儿,给耽搁了四女儿,这就是我元章所渴求的吗?” 意兴阑珊,志气萧索。 敖闰冷冷一笑,“看来当年有人说与元道友单方面毁掉婚约,是嫌我西海龙族势力弱小不堪,并非空穴来风呐。” 听得此言,元章还未表态,摩昂太子已然神色异样,清咳了几声。 敖闰冷哼一声,也不再以言语折损洞庭龙君。 然而,正当元章神色变幻,想要起身说一句‘敖兄,打扰了’之时。 元青罗也不知从哪里鼓起的勇气,却出列言说,自己愿意应允。 不过,此女也是狡黠。 却以不怎么熟悉敖望其人性情为由,暂时搁置一段时间,以便二人相处了解。 敖闰神色阴晴不定的答允了。 洞庭龙君元章总算将那件祖龙秘宝借在手中。 前情不需细表。 元章几步之间,脚下水波翻滚的海域光影交错,不大一会儿,人已经来到众仙眼前。 “道友,算本王一个如何?”元章轻捋颌下短须,冲玄诚子点了点头,笑着说道。 此言一出,群仙哗然。 “前辈,您这是……?”玄诚子目光微讶,神色恭谨道。 “本王入乾坤界天有事要办,你不必多问,本尊以天仙化身前往,你不必多虑。” 元章微微一笑,指着敖望,淡淡笑道:“这位是西海龙宫的三太子,此次也要入那乾坤界天。” 仿若仅仅在陈述一个事实,并不是在与玄诚子商量。 “前辈误会了,我等如何敢与前辈动手,既然前辈在此……还是由前辈主持为好。” 胖道人玄诚子,一双眯缝的小眼,猛然射出两道如电精光。 “小友,稍后本尊会派出一具天仙化身参战,不会动用本源神通的。” 元章或许是识破了玄诚子的小心思,就是接口道。 星舟之内,陆北淡淡一笑。 心道,纵然是天仙化身,也要比寻常天仙道行的仙人,在攻伐手段上要强横许多。 这时,元青罗如水目光猛然一瞥,突然远远地看到星舟内的陆北,此女神色狐疑片刻,目光随意扫过之后,也就不以为意。 显然,此女早已忘记了生命中,曾有过陆北这么一位过客。 恩,那些常见的挡箭牌套路,自然无从提起。 而且二太子敖望,态度冷漠,似乎也不怎么在意此女。 只是看着青裙少女,那张极为肖似某位天之娇女的容颜,偶尔失神一下。 没有人知道,二太子敖望,目光中的复杂,代表着什么。 当然,这一切却是被察觉到的元青罗,在皱眉之后,狠狠地瞪了敖望一眼。 闲言少叙。 “这位前辈能与我等论道,已是我辈的机缘。”宫于陶笑了笑,转而冲着玄诚子,促狭道:“玄诚子道友,还是……不必多言了。” 得,不必多问,不必多虑,不必多言。 玄诚子胖乎乎的圆脸上,白净面皮跳了几跳,一时间竟被呛的说不出话来了。 陆北听着三人的谈话声,心道,真是人不可貌相,罗浮仙山的这位宫于陶,也不是省油的灯。 就在这一会儿工夫,三仙也不知达成了什么协议。 元章却是在另一方站定。 玄诚子道友清了清嗓子,裹挟着法力的声音响彻在海面上,朗声道:“诸位,现在分为八方……” “这位道友,且慢。” 听得此言,宫于陶,戏谑的目光望向……面皮涨的通红的胖道人,玄诚。 玄诚子太阳穴跳了几跳,面上要多看有多看。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打断话头,饶是玄诚子心宽体胖,此时也是心生憋屈之感。 正文 第七十八章 三仙曳波行 陆北哑然而笑。 盖因这种事情,也实在太过可乐了。 不知道,玄诚子这胖人会不会对‘道友,且慢’这句话形成阴影。 如同封神时期,那句赫赫有名的‘道友请留步’,抑或是‘此物与我西方有缘’。 而这时,以气息和毒龙妖王相持的陈炳老道,直接哈哈大笑,故意挤兑道:“玄胖子,且慢。” 声音滚滚如浪,荡开团团雾气。 众仙皆是神色古怪,一些心性不定的仙人,直接会心一笑。 就连神霄派的青竹道人,以其不苟言笑的乖僻性情,饱经沧桑的眼眸中,也是带着一丝促狭笑意。 这一笑,额角的几丝鱼尾纹都是淡了许多。 青竹道人似有所觉,目光幽深,口中喃喃道:“所谓道法天地,师法自然……天仙大能自成一方天地,想来,也并非固封自我……” 心念及此,此女周身凌厉气息突然收敛起来,锐利锋芒不见,化作一身圆融如意的清光,这,看道行隐隐有所精进。 “咦?” 元章心生异样,目光随之向青竹道人投去,打量过后,眼底便有欣赏流露。 此女,不凡。 青竹道人秀眉微皱,她忽有所觉,抬头望去,只见元章对自己善意一笑。 青竹道人心神莫名一动,努力勾起嘴角,最终也不过回了一个僵硬无比的笑容。 但于她而言,却是十分少见。 想到方才能够捕捉到一位长生真仙的隐秘目光。 青竹道人,心中也不由大为欣喜。 然而,此时此刻,同为出身神霄派的玄诚子,面色则是格外难看,他的心情很是槽糕。 一双小眼,拢目观瞧,近乎眯缝在一起。 只见茫茫海面上。 三道绚丽流光急剧自水中冲出,漫天水花,流泻出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 同时,一片片七彩花瓣随风舞动,翩跹而来,最终落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隐隐有遮蔽海域的趋势。 三道流光,倏然化作三位风华绝代的女仙……轻飘飘地落在众仙当面。西海的一些妖帅已然目眩神驰,喉咙‘咕咚’几下,咽了几口**。 这咕咚之声,十分突兀。 但其他的仙人,却并未注意到这些寡廉鲜耻的‘妖孽’。 纵然一些道行深厚的仙人,也不由得强持道心,片刻之后,方不为所动。 这并非是这些仙人不配称仙,而是因为对美好事物的目光追逐,是所有生灵的天性。 亿万生灵,生而有缺,真灵逐道,追求的本来就是一个完美。 不过,随着道行渐深,便也摒弃了某种低级趣味。 当年,佛祖在灵山拈花一笑,唯迦叶笑而不语。 真实的原因,可能只是摩柯迦叶认为佛祖那个动作赏心悦目,极具美感,并无他意。 正如诗经凡三百篇,一言以蔽之,思无邪! 那么,就在几句废话的空当,远方视线之内。 三位天香国色,窈窕静殊的女仙,已然踏云而来。 彼时,正值月上中天,清冷月华一如繁霜,纷纷落下,三位女仙仿若披上了一层白色纱衣,恍惚而不真切,如从一副画中,徐徐走来。 沧海生明月,三仙曳波行。 中间一人是一个身穿红裙的妙龄女子,此女眉若刀裁,眸似星辰,然而眉宇之间却有一股幽郁之气,踯躅不散。 此女正是西海三公主,敖寸心。 左边的少女,一袭华美五彩宫装长裙,曳云而行,足踏清波,不惹纤尘。 此女长着一张标准的瓜子脸,粉颊白肤的玉容上,柳叶细眉,樱桃小口。 梨涡浅笑之际,露出一口仿若编贝的整齐牙齿,晶莹闪闪……空灵气质生生多了几分天真烂漫。 此女,天庭百花仙子。 右边的女子,身穿一袭素色宫装长裙,身姿高挑,肤色白腻,气质娴雅明丽,举止端庄可人。 正是清源妙道二郎显圣真君的胞妹,三圣公主杨婵。 三女自西海龙宫而出,也不知百花仙子是如何说动了……杨婵和敖寸心二女,竟然邀其同行。 星舟之内, 陆北远远地看了三女一眼,摇头一笑,心道,也不知这神霄派的玄诚子,又会如何发作。 此人修炼雷道法门,他是不大相信……此人的养气工夫已然达到了‘八方吹不动’的境界。 果然如此。 玄诚子神色回复些许,目光冷闪,凛喝道:“三位仙子,此刻,我等已经理清诸位道友次序,三位仙子,还是打道回府吧。” 这话,其实一方面撒了气,也照顾了在场诸位仙人的不满情绪,虽未引来此辈的一阵附和。 但月夜之下,空气当中的气氛,却是隐隐带上了一丝压迫。 其实,这没完没了,何时是个头? 大道之途,有我无人,唯有争锋……莫说女人,就是小孩儿,也不能令其先行。 “你是哪一派的道人,莫非不识本仙?” 百花仙子这一刻,软萌不在,傲娇现出,细细柳眉挑起,如玉面色倏然变冷。 天仙巅峰道行的化身,隐约散发出一股长生真仙的超脱气息。 居高临下,颐指气使。 “玄诚道友,这位……应该是天庭的百花仙子。” 宫于陶抬头望漫天星斗的苍穹看了一眼,沉声解释道。 这一抬头,丝丝缕缕的月光,照耀在宫于陶的脸上,落在黑黢黢的鼻孔之中,两孔之室,亮如白昼。 闻听此言,玄诚子神色微变,冷哼一声,沉吟道:“百花道友,如今在座道友分为九方,你们三仙……” “我们和……恩,这位同道在一处吧。” 不等玄诚子说完,百花仙子那张晶莹的玉容之上,重新恢复粲然笑意,望向元章一行,清声说道。 说着,也不管胖道人玄诚子是否同意,转头望向杨婵和敖寸心,浅笑道:“寸心姐姐,杨婵妹妹,你们两个没意见吧?” “百花姐姐,你决定吧。” 杨婵心不在焉地道。 不知何时,一双妙目悄然投向远处的一架星舟之上,那里正有一个面容削立,身形挺拔的青年,正笑着望向她,这笑意,孤傲之中带着一些‘讥诮’。 想起东海旧事,那人的言行可恶之处,杨婵玉容渐冷,娇哼一声,扭过头去,一双复杂目光望向远处。 敖寸心还未回答,元章身旁的西海二太子敖望,几步飞遁而来,“三妹。” 兄妹二人开始叙话。 其实也没说几句话,敖望不是多话之人,常年闭关不出,而敖寸心在一旁想着心事,因此兄妹二人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显得很没有章法。 但气氛并不尴尬,这时,不知说到了什么,敖寸心面容上愁思渐去,露出一抹难见的笑靥,很是明媚。 这时,一旁的三荆龙君,目光意味不明地投向杨婵,眼底有一种名为‘感兴趣’的神色流露。 西海三公主,他是认得的,而百花仙子,据说更是天庭的一尊真仙大能。 可这位容颜绝色的女仙又是谁? 不怪三荆龙君不认识三圣公主,奈何,三圣公主平时实在太宅,活动范围,也仅仅局限于华山、西海龙宫、东海龙宫、灌江口这四个地方。 三荆龙君又如何识得? 见得这般端庄娴雅的少女,三荆龙君再转头望向怀中一脸千娇百媚的青稚。 这……以前他倒也不觉的此女如何。 但此刻,当真应了某句话……一时之间,他,兴致索然。 无怪如此,龙性本淫,自古以来…… 正文 第七十九章 立三座法台 这时,胖道人玄诚子收敛神色,沉声道:“诸位道友,我等云集西海,未入洞府,本不应无端争斗……但由于乾坤界天的无量真光,最多允许十人进入。” 说到此处,玄诚子面上白净面皮跳了跳,悄然放出神念,感知半晌,这才说道:“而今,我辈同道共分七方,规则如下:各方出神仙道行者三人,天仙道行者二人,天仙巅峰道行者一人……于法台之上,以神通斗法分出胜负。最终,以一方所胜场次的总数排名,这排名高低……就决定了三天之后,诸位进入乾坤界天的先后次序。” “当然,法台可分为天地人三才三座,三者几乎同时可以进行斗法。这并不会耽搁我等太多时间,以诸位道友神通手段……想来,在三天之内,足以将七方道友全部比试一遍。” 玄诚子言辞颇有条不理地安排道。 清朗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海域,向四下远处传去,落在诸仙的耳中。 众仙神色微动,一时间神念传音,议论纷纷,在思索和讨论着这种方法对于自家的利弊。 “七方人手,这得比试多少场?” 太阴星宗的那位有着一张苹果圆脸的少女水瑶,眨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眉眼间带着一些迷糊,做出努力思索之状。 “许多场。” 陆北看了少女一眼,淡淡一笑,随口回道。 听得此言,水瑶无力地翻了个漂亮的白眼,在稍后的时间内,水瑶望着陆北的目光,都是变得怪怪的。 宛若在看一个…… “本王以真仙巅峰道行,可为法台……亲手设下本源级法禁。” 元章清朗一笑,高声续道:“而且这本源级法禁,还有一个作用,若是双方之中有一方开口认输,法禁空间会自行将那人挪移而出,并不会让他人坏去他的性命。” 众位仙人闻言,也不由大赞元章做事有格局。 三仙又是商议片刻,渐渐将规则完善下来。 最终,规则如下: 七方,每方七人到十人不等,一方仅仅只需出动六人即可。 其他几人也并非坐享其成,那些不成气候的散仙,若是与七方之一说好,付出一定代价也能加入其中。 当然,在场诸位散仙也有连神仙之境都没有踏足的,那么,基本就属于无人接收的尴尬状态。 这里肯定有些许不公平,但也没人可以指摘。 难道,非让元章和几尊天仙大能不顾一切,利用卓绝的修为,将他们驱赶,不服者直接镇压……好吧,这种‘公平’着实让人陶醉。 这个规则,其实,一共涵盖了神仙、天仙、天仙巅峰三个境界……因为,天仙巅峰境界是一个极为特殊的境界。 比如,会有一些人在天仙巅峰处于冲击真仙的特殊境地……本源一成、二成,掌握一些低阶本源神通,诸如此类,也不是没有。 所以,比神仙巅峰之于神仙,天仙和天仙巅峰二者的境界鸿沟,显然更大。 “碑起。” 元章见诸仙再无异议,就是凛然喝道。 实际上也不应该有异议的,在场散仙对于元章这位长生真仙,没有将他们驱赶镇压,就已经是大喜过望了,还怎么敢聒噪一句。 而随着洞庭龙君元章的话音落下,这时,自滔滔水面之上,突然激射出道道蓝色水柱,这些海水渐渐在虚空凝就一方通天巨碑。 元章目光郑重,双手在胸前空间,连连掐动法诀,团团水行真光勾勒而成的符箓向碑上打去。 碑身渐渐稳固凝实,映照天上落下的如洗月华,通体恍若一块儿流光澄莹的蓝宝石。 众仙不由心生惊叹,更有甚者,发出了一声惊呼。 盖因,这一手虚空造物,分明是当之无愧的本源级大神通。 元章淡淡一笑,弹指之间,一个个名字出现在碑身之上,扭扭曲曲的蝌蚪金光,乍然现出,金焰蓬蓬燃烧,辉芒熠熠闪烁。 噗。 一个个密密麻麻的名字相继灭掉。 “此碑可为记载诸位道友的胜负情况,但凡参与斗法者,投入一颗神识念头,便会点亮自家名字。切记,这方水碑,连通法禁,正有将诸位挪移而出之能。” “罗浮仙山宫于陶,崂山派陈炳……” “西海南域水族九关十三城毒龙……” “无极星宫姚可,天河剑派常衡,青竹道人……” “平都观魏元,玄清道林阳……” “神霄派玄诚子,太白剑宗李青城……” “灵山欢喜罗汉,摩妙珈蓝,泰明山四散人……” “大荒剑派冯三剑,云台七老……” 说到此处,元章神色微顿,一双温和目光,投向大荒剑派的冯三剑和那七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朗声笑道:“冯小友,你方唯有一位天仙,可嫌不够?” 冯三剑,背负宽大古拙重剑,此时遥遥抱拳,慷慨道:“多谢前辈关心,实则,某家一人足矣!” 其人言外之意,便是要以天仙之尊,对付一尊巅峰天仙,两尊天仙。 端是好胆魄! 元章神情微愕,笑了笑道:“罢了罢了,到时,且允云台七老围攻一尊天仙。” 冯三剑冲元章拱了拱手,并不多言,不过眼中的战意仍然不减。 今日,他要让南赡部洲中土玄门知道南域大荒之名。 元章这时,目光方投向百花仙子,笑道:“仙子,我方就全靠仙子了。” 百花仙子的这尊化身,有着天仙巅峰道行。 “龙君放心就是。” 百花仙子甜甜一笑,烟波横生。 看来,此女和洞庭龙君是早就认识了,这并不奇怪。 就在元章交待自己一方之人时。 “这岂不是对我等不公平?” 九关十三城的毒龙妖王突然冷哼一声,出言质疑道。 九关十三城这次来了六位妖王,三尊天仙巅峰道行,三尊天仙道行,并有妖帅四五人。 这时,毒龙妖王仔细研究了一番规则,赫然发现,自家和紫纱,海东三位天仙巅峰的妖王,仅仅只能出动一个。 而剩余的关于天仙之境的斗法,其余二妖根本就不能再插手了。 毒龙显然认为这个规则,对他们九关十三城极不公平。 若不是怕引起混战,这些妖王早就清场了。 而且,他实在也不能理解元章,允许一些神仙境界的蝼蚁参与进来的可笑想法。 如原来神霄派的玄诚子,可以解释为没有镇压一切的能力,害怕群起而攻之,那元章又在干什么。 毒龙妖王自然不会明白元章,一个为救自己女儿的父亲,不想再接下一丝一毫其他因果的想法。 正文 第八十章 拿错了剧本 “怎么,你有异议?”元章目光微沉,冷哂道:“看来是本王给了你一个错觉……” 说到此处,元章脚下几千里,碧波莹莹的海水,竟然平空掀起数丈之高的海浪。 陆北见此,目光就是一凝。 盖因,元章根本就没有动用丝毫法力,而是其人在一念之间,便成了这片海域的主人。 天地间的水行灵力感受到了他的情绪变化,而做出的一番自然反应。 就像圣人喜,地涌金莲,异香扑鼻;圣人怒,天降血雨,浮絮飘零。 元章自然不是什么圣人,但一念之间,以真仙之意引动周围的天地异象,倒也不算是什么难事儿。 陆北若有所思,心道,木行本源他通过人参果,也修成了一成半,而真仙之意他也早已领悟。 若是由他施展此术,应该也是可以引起这等类似异象。 不过,能影响十里范围之内的草木枯荣,已然是极限了。 但,那也是极为不凡了。 “晚辈,绝无此意。” 这时,感受到元章阴沉的面容之下压抑的杀机,妖王毒龙面色微变,目光冷闪,出言道。 于他而言,还真不是眼前这一位长生真仙的对手。 “好,既然再无异议,诸位道友也不必担忧,本王不会出手,就是天仙化身也不会出手。” 众仙神色齐齐一愣,继而面上露出欣喜。 “本王入乾坤界天,与大家所求并不相同。” 元章说完这些,再不出言多作解释。 这时,月光之下,三座法台立下,呈天、地、人三才之势。 元章周身气息鼓动,一只遮天大手,向三座法台笼罩而去。 那法台外在,便被一层白,青二色的真光紧紧包裹,正是元章设下的本源法禁,浑然一体,通明透彻。而那一群散仙之中,欢喜罗汉和摩妙珈蓝二僧,目光不约而同地被元章所施神通吸引,继而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震惊。 “怪不得观音尊者对这位洞庭龙君如此看重,每每赞不绝口,果是不凡。”欢喜罗汉目光幽幽,叹道。 摩妙珈蓝奇怪地看了一眼欢喜罗汉,他方才,这是没听错语气吧? 就算观音尊者有三十三尊化身,曾经派出化身,布施世人,使得愚昧世人在大欢喜之际,突现骷髅之身,取红粉骷髅,大欢喜、大寂灭之意。 但,他也未曾听过,曾经和欢喜…… 毕竟,二人禅法不同。 摩妙珈蓝想了想,探究不出究竟,只得作罢。 这时,蓝色水碑之上,突然现出两行字迹,四面金光大放,更有一个个虚影涌出,炫人眼眸。 由于皆是随机而行,所以……两行字迹突然毫光大放,清晰可见。 “大荒剑派冯三剑,云台七老……” “平都观魏元,玄清道林阳……” 冯三剑也不知和云台七老说了什么,就是朗声大笑道:“某家,这就来会会魏道友。” 白、青二色的毫光,如水波荡漾。 天之位法台上,落定一人。 其人中年男子面容,身材魁梧昂藏,脸膛微黑,浓眉大眼,短须,背负宝剑,灰布衣衫撸起,露出肌肉遒劲的小臂。 “冯道友,请了。” 平都观观主魏元五十多岁,头发灰白相间,身穿麻衣道袍,足踏芒鞋,此刻,神色沉静地站在远处,大袖随风鼓荡,一双睿智而沉着的老眼,不停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位对手。 眼底之中并没有冯三剑的道行,低于自己的自得。 “勇而无当,不可力敌。” 八字评价在心中响起。 星舟之内。 柳云生‘望着’已然交上手的二人,不是,望,而是在以神念观看。 仙道之人斗法,光影交错,非神念不可捕捉。 而此刻三座法台之上,仅仅有着两座法台斗法。 天位法台,冯三剑手持重剑,目光炯炯,聚精会神地和平都观主魏元斗法。 而人位法台之上,云台七老之一,一位老者正在对阵一位平都观的神仙道士。 另外一座地位法台却是空悬,盖因,双方都在等着大荒剑派的那位天仙,空出手来。 “诸位道友,你觉得到底谁会胜?”冲虚真人一脉的弟子,吴川面相富态,这时就是笑着说道。 “平都观主吧。” 师弟秦云思索了片刻,不确定地说道。 “水姑娘以为呢?” 秦云突然笑着问道。 “我吗?”正在观看法台之上斗法情形的水瑶扭过脸来,雪腻脸颊莫名一红,在秦云灼灼目光注视下。 眼睛焦点,最终落在其人手边的茶盏上,轻声道:“应该是那位平都……” “冯三剑。” “大荒剑派……”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说起,陆北目光微讶,看了一眼太阴星宗的许晴,发现此女也正在打量自己。 陆北微微一笑,然而见许晴神色不变,目光探寻意味仍是不减,他便收回目光,不再出言。 水瑶则是一脸迷糊地看着自家师姐和陆北,轻声道:“为何是那位仅有天仙道行的冯道友呢?” 鉴于陆北先前的回答太过含糊,水瑶,这时就是一脸好奇地望向自家师姐。 “平都观主在南赡部洲以为凡人占卜打醮,驱邪辟神,以此搜集香火……而这一脉据说神仙凝就法相不走寻常之路,不修本我元神,而是修成一座金色莲台,以香火之力燃烧,这法门虽然玄妙无比,但此辈似乎总是止步长生之门,纵观历代平都观主,除了创出这种法门的祖师平都真人……其余无一人成就真仙。那么,不是这法门有所残缺,就是另有玄机。而那位大荒剑派的冯道友,剑法刚柔相济,剑气四溢之处,虽然纵横捭阖,但又阴阳互转……若我没有猜错,此人应是无意间领悟了某种剑意。” 许晴一针见血道。 “剑意?真仙……”水瑶目瞪口呆,檀口微张,眼看又要…… 就是被自家师姐给狠狠瞪了一眼,圆脸少女忙是闭上嘴巴,心中犹然震惊不已。 这时,突然转头看向正好整以暇地观看斗法的陆北,少女心中一动,轻声笑道:“太微道友,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直觉。” 水瑶撅了撅嘴,心道,果然又是这样吗? 她早该猜到的。 太阴星宗的许晴,也是神色古怪地望着陆北。 心道,为何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陆北心中自嘲一笑,目光有着莫名光华流转。 转头望着太阴星宗的迷糊少女,各种纠结的表情,他心中也多少有些无奈。 心道,他和这位太阴星宗的许晴师姐,为何,会有一种拿错剧本的荒缪之感。 奈何,人家将他要说的都给说完了,而且比他说的还要详细,他还能说什么呢? 不过,他倒是不识平都观的那位魏老道,但却也能稍稍看出其人所修法门的问题。 果然,长生之法,并非俯拾皆是。 若非如此,当年他何必要和猴王渡过茫茫大海,来到西牛贺洲,斜月三星,求仙访道。 真正的长生不老之方,岂是谁都可以修炼的。 不知不觉间,人位法台已然分出胜负,云台七老之一的老者一掌之间,便将平都观的那位中年道人,一掌拍飞。 中年道人面容微变,道髻散乱,一身气息萎靡。 “道友手段精妙,贫道心服口服。” 平都观的这位神仙道行的中年道人,目光在对面的云台七老头上的白发上看了一眼。 “为争一时之气,便使用大幅度消耗寿元的秘术,真是值得吗?” 中年道人想了想,找不到答案,摇头一笑,转身便退出法禁空间。 “哼,老朽云台山,岳山。” 老者这时,面色红润,好似婴儿,一双绽放精光的老眼,悄然望向远处的玄诚子,目光毫不示弱。 显然,这倔老头,分明还记得玄诚子方才的无视言语。 可惜,玄诚子此刻如在场很多人一般,皆是没有将神念放在人位法台上的斗法之上。 毕竟就算一方在人位法台之上连赢三场,也只相当于在天位法台上胜得一场。 正文 第八十一章 她可是识得 不过,尚有一些散仙发出惊呼。 盖因,这时,蓝色水碑之上,“大荒剑派……”等等字样,突然连连跳上几格,一跃而上首位。 一生都未曾见过真仙神通玄妙的诸位散仙,望着洞庭龙君的目光,不自觉地多了几分崇敬。 就像凡人往往知道大海之广阔,高山之巍峨,星空之浩瀚……但若亲眼见到,当又是另外一种感受。 而就在众仙目不转睛地望着天位法台之上的斗法一幕,为其深深吸引之际。 恩,实则,仍有两人的目光例外。 三荆龙君的炙热目光却是停留在杨婵身上,在曲线玲珑之处,停留颇多,这目光渐渐有若实质,近乎带着一丝猥亵的意味。 杨婵本来正在观看场中斗法,一边映证自身道行,忽而心生异样,她猛然运起法力操控宝莲灯,遮蔽自身气机的同时……螓首偏转,神色惊怒地向三荆龙君望去。 俏脸如霜,一双晶莹明眸,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怒,而眼底分明有着一丝杀机在流逸。 周身气息凌厉,宝莲灯已经落在掌中,只待催动,镇杀此獠。 三荆龙君身形剧震,眼睛之中赫然淌出两道血泪,心中已是震怖。 不过,三荆龙君却以飞快的速度,若无其事地搽了一搽脸上血泪,讪讪一笑的同时,忙是走到……此刻正在聚集会神地关注场中形势,恍若一无所觉的洞庭龙君元章。 “大兄,您看,这何人可以获胜?” 元章头也不回,淡淡笑道:“不出三息,胜负必分。” 三荆龙君此刻扭过脸来,一双血红的眼睛,得意地看向了杨婵,微微狎昵的目光带着几分戏谑。 杨婵脸颊苍白,目光压抑着怒火,藏在素色宫装长裙的玉手已然一片冰凉。 她只觉心口发闷,头都有点儿晕,气得浑身颤抖。 青稚在一旁目光闪烁,将这一切收入眼底,心中极为不屑。 暗道,不知死活。 三荆龙君不识此女,她可是识得。 就在杨婵气得手足冰凉,浑身颤抖之际。 陆北所在星舟内,突然一声惊呼。 “那位冯道友赢了。” 柳云生目露振奋,喜形于色。 太阴星宗的水瑶甜甜一笑,道:“师姐果然没有说错呢。” 陆北这时,也是将目光投向天位法台。 只见平都观观魏元,其人目光黯然,面色微微有些不大好看,打了个稽首道:“道友,手段出神入化,贫道佩服。” 说着,平都观主魏元便一步飞出法禁空间。 而冯三剑深深吐出一口浊气,便向另外一处地位法台遁去。 在场诸仙一时之间议论纷纷,目光热切。 “不想这大荒剑派的冯道友,竟然如此了得。” 就连青竹道人,玉容之上那两道秀眉,也不仅微微蹙起。 若是方才未曾明悟天仙之道前的她,恐怕不是这冯三剑的对手。 如今么……青竹道人沧桑的眼眸之中,一抹凌厉剑意闪过。 这时,地位法台上,各色光芒辉映,二仙已然斗法起来。 而人位法台,相继出来了云台七老之一的另外一位老者,同样有着神仙道行。 而这时平都观和玄清道一方,却是走出来了一个年轻道人,其人是玄清道道子林阳的师弟。 而玄清道道子林阳正要出列,遁向地位法台,与大荒剑派的冯三剑斗法,却是被一旁的平都观观主魏元给拦下,也不知二道说了些什么,林阳点了点头,不再坚持出列。 这时,却从平都观中走出一个手拿银丝拂尘,垂垂老矣的道人,面无表情地冲观主魏元施了一礼,便向地位法台遁去。 又是约莫半个时辰过去。 冯三剑再次战胜,若非平都观的老道即刻喊出‘认输’的话语,恐怕就要被冯三剑斩于剑下。 而这番连胜,冯三剑几乎将在场仙人的目光,完全吸引了过去。 其人重剑挥斩之处,一座座山岳的虚影狠狠砸下,剑意沉重,仿有千钧之重。 战至酣处,其人更是如一尊蛮荒战神一般,时而呼喝,时而劈斩,竟然给人一人可以力敌千军的豪迈之感。 星舟之内。 秦云和吴川师兄弟,早已看得目眩神驰,低声议论着。 而柳云生,水瑶也是出言谈论着冯三剑,这位来自大荒剑派的剑诀神异之处。 陆北淡淡一笑,站起身来,打算出去透透气。 一座岛屿之上。 宫于陶负手而立,望着法台之上的争斗,这时感知到身旁来人,笑道:“太微道友,怎么出来了。” “里面闷。” 陆北目光炯炯,笑了笑说道。 这时,一道流光突然落在宫于陶和陆北面前,正是崂山派的陈炳老道。 他此刻面容泛灰青之色,不时咳嗽着……身上隐隐有一些黑气流逸而出。 因为穿着打满补丁的道袍,此刻竟给人一种行将就木,天人五衰加身的感觉。 “道友,你这是?” 宫于陶目光凝重,问道。 方,才三座法台争斗不断,他被大荒剑派和平都观的争斗吸引了目光。当时,却是没有注意到眼前的陈炳哪里去了。 陈炳惨然一笑,有气无力道:“咳咳……道友不必多虑,咳咳……贫道方才与那位毒龙道友以神念争斗,受了一点儿轻伤而已。” 说着,又是剧烈咳嗽几下,面色灰青之气疯狂翻滚,但却被陈炳老道强行以法力压下。 宫于陶心头微沉,转头望向远处……在一众天仙妖王中的毒龙妖王,见得此妖神色难看,心中隐隐有所明悟。 他皱了皱眉,本来想对陈炳老道说‘陈道友何以如此莽撞。’ 但念其终究是为了替星舟之内的众仙出头,尤其是太阴星宗的水瑶……这话就没有说出口。 不过,待一想到接下来密集的比试,宫于陶面上忧色更郁。 陈炳同太阴星宗的许晴一般,都是天仙道行,正是他们一方,接下来唯一可以派得出手的两位天仙之一。 而今,看陈炳的情况,绝非如其人所自述的那般,仅仅是受了一点儿轻伤。 毕竟,神念争斗,何其凶险。 想到此处,宫于陶沉吟道:“陈道友,你先去调息疗伤吧。” “宫道友,可是担忧老朽不能出战吗?”崂山派陈炳老道面上现出羞愤之色。 “宫道友不必多虑,咳咳……贫道这些都是小伤而已,不至于连和人动手都是不能,咳咳……” 这话在陈炳自己看来,并非是逞能。 而是他不认为一些天仙会对他造成威胁,哪怕他如今十成实力,只能发挥出五六成。 当然,在陆北和宫于陶二人看来,一直咳嗽不停的陈炳老道,这话没有一点儿说服力。 “道友,还是去调息一番吧,若是留下了什么伤势,损了根基,就要悔之晚矣了。” 宫于陶目光犹豫片刻,就是出言劝解道。 这…… 闻听此言,陈炳目光犹疑不停,他能感受到自己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去疗伤,可是稍后的斗法,又该怎么办? “陈道友无需多虑。”宫于陶似乎看出了陈炳心中的忧虑,郑重道:“到时,先让许道友顶上一阵,陈道友还是疗伤要紧。” 陈炳长叹一声,拱手一礼,便向星舟内遁去。 这时,水瑶和许晴见得陈炳情形,心中一乱,忙是出手诊治不提。 月华之力对神念一类的伤势,疗伤效果虽然极为强大,但仍需至少两天的时间,方能痊愈。 若是真的动摇了根基,妨碍长生大道……陈炳心中挣扎,患得患失,可谓纠结不已。 陆北远远地看了一眼,思索道,若是三光神水,应该能在一瞬之间,解得陈炳老道之厄。 但想了想,陆北终究没有出言。 此地人多眼杂,三光神水着实太过惹眼了。 这时,随着时间流逝,场上胜负已分。 冯三剑终究在连战两场之后,于第三场碰上了玄清道道子林阳,负于其手。 至此。 大荒剑派并云台七老一方,天位法台胜一场,地位法台一胜一负,人位法台一胜两负。 正文 第八十二章 习惯就好了 由着元章立下的法碑之上。 大荒剑派和云台七老……几个金色大字,即刻出现在最上一层。 同时,更有已然投入神识念头,上台斗法的几位仙人……他们的名字,依次在八面碑身,同时映照出来。 就在这时。 两行蝌蚪金文虚影,犹如出水之鲤,毫光大放,在虚空熠熠现出。 “罗浮仙山宫于陶,崂山派陈炳……” “九关十三城毒龙妖王……” 这时,星舟之内,除却圆脸少女水瑶在帮助崂山派陈炳老道,以月华疗伤外。 吴川,秦云,柳云生,许晴,都是一一出得星舟,和宫于陶等人站在一处。 宫于陶目光凝重,出言叮嘱道:“诸位道友不必抢着出手。毕竟,任何一方都要与七方人手斗法,若是事有不谐,出言认输即可,万万不可逞强。” 说着,宫于陶分出一颗神识念头投向碑身的同时,一个闪身,人已经落在天位法台上面。 这时,毒龙妖王冷哼一声,飞跃而起,跳上天位法台。 此妖神色忌惮地看了一眼宫于陶,皮笑肉不笑道:“宫道友,你我是点到即止,还是死斗?” 这话言外之意,便是方才他与陈炳道人的因果,并不想牵涉到宫于陶身上。 宫于陶目光幽幽,朗声笑道:“我等论道即可,何必死斗。” 事实而言,大部分天仙之间的神通斗法,一般分出胜负容易,但想要分出生死,却是需要旷日持久。 而且,宫于陶念及己方只有自己可匹敌天仙巅峰的同道,所以死斗就是没有必要了。 毒龙妖王目光莫名地笑了笑,不大一会儿,二人便动起手来。 这时。 许晴也对上了一位天仙妖王。 这是一尊长着一只牛头的妖王,如银盆大的脸膛之上,覆盖着细纹鱼鳞。 一人一妖,一时之间,光影交错,不分上下。 而吴川也是跳上人位法台,和一位神仙妖帅争斗起来。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 胜负已分。 陆北所在一方,天位胜出,地位两胜,人位一胜两败。 本来,陆北是想要跃出一战的。 但,冲虚真人一脉的师弟秦云,在胜利一场之后,也不知出于何种想法。 并不下场,却是与第二位神仙妖帅斗战起来,最终……若非他认输及时,险些被杀。 秦云背部负伤,一脸羞愧地下得人位法台,眼睛再也不敢去偷瞧太阴星宗的那位苹果脸的水瑶仙子。 而吴川顿时大怒,怒哼一声,便跳上法台,施展一番手段后,强势斩杀那位一脸得意洋洋的妖帅。 可怜这位妖帅颇有骨气,至死不提认输二字。 只见血雨纷飞,满目一片狼藉。 吴川睨了一眼九关十三城的众妖王,方回转过去。 而这即刻拉开了这场斗法,开始死人的序幕。 很多情况下,对于一些心高气傲的仙人而言,认输二字是难以说出口的。 待到最后,天地人三座法台之中,滔滔血腥,上冲天际,搅动云霄。虽被元章以大神通抽走血煞之气,但仍有一层淡淡血光笼罩在禁制光幕之上。 平添了几分惨烈。 在场诸仙的心思,由一开始的轻松,逐渐变得凝重,甚至畏惧。 对,就是畏惧。 一方面既畏惧丢了自家颜面,一方面又畏惧道消人亡。 比起旁人,这二者在为求长生不死的仙人心中,同等重要,并不矛盾。 不知不觉间,夜尽天明。 其中,陆北竟然没有出过一次手! 不过,几乎任何一方都至少上场了一次,有的甚至已经轮到了两次。 这时,蓝光流逸的碑身之上。 排名第一的赫然是百花仙子和西海龙族等人。 百花仙子不愧是长生真仙的天仙化身,连连战胜毒龙妖王、欢喜罗汉,风头一时无两。 而杨婵和敖寸心也分别出手了一次,结果是一胜一负。 敖寸心是败于泰明山四散人之手,也不能说败了。 敖寸心似乎有一千多年未曾与人动手,所施神通看着十分生疏,斗法没有一会儿,便渐有不逮。 泰明山四散人出来的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 老者手持山河扇灵宝,飞遁而出,摇了摇头,朗声笑道:“西海三公主,你不是老夫的对手。” 敖寸心也不否认,目光平静地点了点头,转身便出了地位法禁空间。 而和三圣公主杨婵对峙的,是一尊来自九关十三城的天仙妖王。 此妖长着两根带着倒钩的鱼须,头顶黑铁头盔,额头露出一只独角,似乎是海犀一类的异种。 杨婵明眸冷若冰霜,不知怎么,见得这头妖王目光不正地打量自己,芳心大怒。 玉容罩霜,皓腕翻转,悄然运起了一丝宝莲灯的灵光。 毫不留情地将九关十三城的一尊天仙妖王镇杀,先天灵宝宝莲灯之威何其霸道。 一丝灵光闪烁,九关十三城的妖王,眨眼之间变成片片飞灰落下。 杨婵这时,贝齿紧咬下唇,面色发白,皱了皱眉,似乎受不了这股血腥之气,头也不回地跃出法禁空间。 身形浮光掠影,若翩翩惊鸿一般。 “第一次杀人。” 陆北眸光微动,摇头一笑,再次望向天位法台,目光冷漠且沉静。 于他而言,天仙境界的斗法,对于他的天仙之路……可以借鉴的地方实在太多。 杨婵回到元章等人所在之地。 “杨婵妹妹,你没事儿吧?” 敖寸心看出杨婵神色不对,就是不放心地问道。 “没什么。” 杨婵强颜一笑,柔声说道。 敖寸心目光若有所思,安慰道:“你别想太多了,习惯就好了。” “三公主殿下说的没错,杀人这种事情……习惯就好了。” 三荆龙君这时走上前来,笑了笑,在一旁插话道。 杨婵目光幽冷,抿着唇,沉默不语。 敖寸心不疑有他,不再出言。 唯有刚从人位法台战而胜之的三荆龙君,望着杨婵的目光则是更加玩味。 若他没有猜错,方才这位杨姑娘,定是因为他而迁怒旁人了。 念及于此,心中不由升起一股自得。 三荆龙君至今犹记得一位花中圣手的话……对于女人,那些能让她们笑的人,她们多半也就一笑而过;而那些能让她们哭的人,却是刻骨铭心,念念不忘。 所以,他决定……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既然要征服这位天仙道行的女仙,那就先从惹她生气开始吧。 可见,三荆龙君对这位花中圣手的话,深信不疑,奉若圭臬。 然而,尤为可惜的是,那位画舫之上、左拥右抱……被他吃掉的花中圣手,终究是没有来得及告诉于他,惹人生气,并不是惹人恶心。 同样的事情,有的人做,叫招惹,有的人做,就叫……耍流氓。 杨婵脸颊霜白,良久之后,方恢复正常,端庄明丽的气质,粲然明眸多了一丝清冷。 就在这时。 碑身之上再起变化。 “罗浮仙山宫于陶,崂山派陈炳……” “欢喜罗汉,摩妙珈蓝……” 见此,陆北森然一笑,对着将要越出的柳云生,沉声道:“柳道友,这一战由陆某来吧。” 念及西海旧事,陆北目光阴晴不定,心中冷笑涟涟。 摩妙珈蓝,陆某,这就先打杀了你。 这时,摩妙珈蓝心中一突,心生异样之感。 不及细究原委,就转眼见欢喜罗汉已经遁去,摩妙珈蓝摇了摇头,也是化作一道金光,落在人位法台上。 正文 第八十三章 佛音现血身 和以往一样,西海之上,除却极少数的仙人外。 在场众位散仙,大半都将目光投向天位法台。 这些天仙大能的斗法,才有一观的必要。 却是很少会有人关注,此刻人位法台之上的情形。 人之位,法台。 陆北一步之间,越过法禁,踏临在虚空之上。 他神情冷漠地放出一道神念,几乎一瞬之间,便感知到一股强烈的血腥气息,充斥在整个空间之中。 “摩妙,可曾记得陆某吗?” 陆北神情沉寂,冷声道。 “……是你?” 摩妙珈蓝望着眼前面容冷峻的青年,仔细想了半天,方恍然大悟,目光打量片刻,惊呼道:“这道行……是神仙巅峰?” 摩妙珈蓝面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目光惊疑不定。 欢喜罗汉在太虚幻境中的遭遇,护法韦陀和那位神秘不明的陆姓道人的交手。 这些,他都有所耳闻。 但他却从来不曾将那位身份神秘的陆姓道人,和眼前的陆北联系在一起。 直到亲眼看见,他不得不告诉自己一个事实。 当年西海之上,那个一名不文的小子,竟然通过一步步修行,拥有了和他一般无二的道行。 要知道……此人才修道多少年。 当年,对于此人,他弹指可灭。 念及于此,惊涛骇浪在心中掀起。 陆北神色淡淡地望着摩妙珈蓝,冷声道:“摩妙,你可曾想过,能在这里见到陆某?” 摩妙面上神色慌乱了一小会儿,便再次恢复镇定,冷笑道:“小子,你以为修得仙法,就可以肆无忌惮了吗?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当年,贫僧囿于那个贱人,让你逃了,今日再看何人能够救你!” 说着,摩妙目光狠辣,掌中握起了后天灵宝,六根清净竹。 宝光耀目,动人心神。 他如今以神仙巅峰道行之身,手持一件后天灵宝,自认胜券在握,面对陆北,怡然不惧。 “呼呼……” 宝光澄澈的六根清净竹,向四方虚空连连扫去,金色佛力涌进其中,青碧莹莹的竹子上面,仿若涂上了一层金漆。 六根清净竹,向陆北镇杀而来。 陆北面色冷然,心中有一股怒火涌起。 此人竟敢出言骂红儿,当杀! ‘无距’身法被他疯狂运起,在摩妙珈蓝堪称疾风骤雨的连绵攻击之中,浮光掠影,闲庭信步一般。 见此,摩妙珈蓝目光一滞,心头微微慌乱。 只见一道白衣身形在层层叠叠的虚空中急剧闪烁,不大一会儿,陆北已然遁到一旁。 森然道:“摩妙,该陆某了……” 此言一出,摩妙珈蓝心头一沉,面色难看。 他突然有了一种极为不妙的感觉。 陆北右掌探出,掌心金色的火焰,蓬蓬燃起,轰隆一声,上冲天际,隐约有十丈之高。 左手,一股幽寒蓝焰自掌心吞吐不定,一冷一热,两种截然不同的 火焰,交相辉映。 继而风起、火涌。 两色交融的火焰,如咆哮的蛟龙翻滚,眨眼间,便向神色惊恐的摩妙珈蓝,席卷而去。 “这是什么火?为何给老朽一种天仙级神通的感觉。” 本来正将目光投向天之位法台和地之位法台的散仙,见得这两种火焰升起,目光便是一凝,小声议论不停。 洞庭龙君元章,这时,也将目光投向交战的陆北和摩妙珈蓝二人。 当陆北一开始向法碑投入一颗神念之时,就引起了元章的注意。 那一年,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身形虚弱,手持人道神器赤霄宝剑,来到洞庭龙宫。 他有感少年天资卓异,性情坚毅。 便赠予了他三生唤灵丹一枚,不想多年未见,昔日未及弱冠的少年,此刻已然有了这般不俗道行。 “父王,你认识那人?”元青罗疑惑地看了远处的陆北一眼,眼眸一眨不眨,小声询问元章。 元章沉吟良久,并未回答。 一双深沉威严的目光之中,倒映出两道清晰的火焰虚影。 “太阳真火,青鸾之火……这就是此子所修的火道神通吗?看来此子应该是炼化了金乌后裔和青鸾一脉的精血。” 杨婵听到元章父女的谈论,春山黛眉之下的一剪秋水,盈盈转动,静静望向陆北。 几年之前,在东海蓬莱,此人连地仙都未成……而今却已是神仙。 这等进境,就是二哥的资质…… 杨婵看着那道白衣身影,妙目异彩涟涟,心中感慨道。 可,又一想及陆北当日的可恶之处,杨婵目光复杂,贝齿紧咬下唇,咬牙切齿。 自以为是的家伙……谁瞎了眼,才会看上你! 人位法台之上。 摩妙珈蓝目光凝重,手中六根清净竹连连向虚空点去,眨眼间,根根青翠欲滴的灵竹虚影,弥漫了整个法禁空间。 面前的滔滔金色火海,在这些灵竹的搅动下,一一划开。 见此,摩妙珈蓝心中就是一喜,见得手中灵宝攻势有效。 他心下稍定,继而放声大笑。 “你虽有这妖火,贫僧也有后天灵宝克制于你……六根清净竹,竹林随风动,灵山禅音鸣……给贫僧镇压此獠。” 随着摩妙的冷哼,六根清净竹虚影在陆北视野之中,越来越多,直到绵延成一片潇潇竹林。 竹叶飒飒,入耳声声,然而,却无萧瑟泠然之意,唯余晨钟暮鼓,蛊惑神智之能。 灵山禅音,降妖除魔! 六根清净竹长在灵山之畔,经常闻听世尊说法,偶尔风摇林动,便将这佛音铭刻在竹叶的扑簌之中。 而今,一经发出,陆北神色微变,面容先是变得苍白,继而脸颊之上有道道血色灵纹浮现,不大一会儿,就覆盖了整个面容。 他在灵山佛音的攻势下,苦苦支撑。 陆北冷眸闪烁,心中一惊。 他本以为自己神仙巅峰道行,与摩妙拼杀,定不至于落在下方……而自己又掌握天仙种种神通,摩妙又岂是他一合之敌。 不想…… 这灵山佛音对他魔道血身隐隐有着克制。 此时,他魔罗血身之中,灵窍空间,晶莹剔透的血色晶璧,渐渐有着崩散之势。 陆北目光微沉,一边引动回风返火神通,一边祭出三品灭世黑莲,抗拒着佛音的侵蚀。 摩妙珈蓝怒目圆瞪,奋力以神念操控六根清净竹。 飒飒竹林激荡出的阵阵佛音,汇聚成滚滚河流,最终在空中凝成一道佛陀虚影。 佛陀身高百丈,法相威严,双眸紧闭,脑后有五色灵光熠熠展开,突然,金光大炽,主导其余四光。 五色流光如水一般,倏尔要形成一道金色光轮。 “这是,西方世尊?” 星舟之内,陈炳霍然站起,目露震惊。 “如来……” 惊呼之声在四下响起,众位散仙的目光,齐齐投向人之位法台。 天之位法台的斗法,皆是被群仙忽视。 “你果然是魔头。” 摩妙珈蓝见得陆北脸颊之上,道道血纹浮现,狰狞可怖,心中可谓又喜又忧。 方才,他那套说辞,自己都不信。 眼前之人,身上流露的明明是正宗的玄门气息,又如何是什么邪魔歪道? 但未曾想,竟然真的让他给试探了出来。 感知到陆北身上的血煞气息,浓郁有如水幕。 摩妙珈蓝目光阴沉,摇了摇头,他似乎看不出来,这魔头到底修的是那一脉的魔道。 罢了,这些都不重要。 正文 第八十四章 红尘涅血光 人位法台。 陆北目光阴沉,神情默然。 他魔罗血身被灵山佛音压制,一身法力不能充分调动,只能暂且以神念操控灭世黑莲,抵御这无边佛音的侵蚀。 这佛音实在霸道,毕竟来自于西方大雷音寺,世尊如来的佛法浸染,其中蕴含有一缕大罗意志。 而偏偏又对他血身极为克制。 当然,若非先天至宝昆仑镜护佑灵台,真灵不受一点儿蒙昧,恐怕他就算不被眼前佛音渡化,也会迷惑一瞬。 陆北面容渐渐镇定下来,施展回风返火法门,调动太阳真火和青鸾之火,和摩妙珈蓝慢慢周旋。 他没有想到,摩妙珈蓝不过神仙道行,却对他血身有着压制手段。 哪怕,自始至终,他根本就没有调动过一丝一毫的魔道神通。 “魔头,灵山禅音来自世尊说法,世尊法力无量,神通广大……稍后,你可就不是在和贫僧斗法了,而是要和世尊的一缕意志相斗……哈哈,贫僧劝你还是尽早束手就擒吧。” 陆北冷冷一笑,只当未闻。 火焰翻滚,向那些青翠的竹影焚杀而去。 双方攻杀不断,一时间,战况很是焦灼。 “这……” 听得摩妙之言,观战的众位散仙,面容大变,皆是神情惊疑不定地望着‘苦苦支撑’的陆北。 “不想,这位太微道友,竟然是一位魔修。” 常衡叹了一口气,对着一旁的无极星宫,瑶光仙子姚可说道。 天河剑派常衡,身穿一袭玉色长衫,背负一柄精美的水蓝色仙剑,其人身形挺拔,仿若芝兰玉树,风度飘逸。 他是天河剑派的执剑长老,一手天河剑诀,可分化天河一千五百道,手段很是凌厉。 瑶光仙子姚可,这时也将灵动目光投向人位法台。 玉容罩霜,目光冰寒,冷冷道:“凡修魔道者,世间皆可杀,此人若幸存,也要死于我手。” 常衡目光微动,轻声笑了笑,并没有接话。 他早就听说无极星宫的瑶光仙子,姚可在年幼之时,所在的姚家村二百零三口村民,被一位魔道枭雄,给一一虐杀。 而那位魔道巨枭,此举只为提炼被杀之人的怨煞之气……炼制一件污秽灵光的魔道法宝。 若非瑶光仙子之师,古月真人偶然经过姚家村,施展神通将那魔道巨枭惊走……恐怕如今的南赡部洲,再没有这位名声赫赫的瑶光仙子了。 瑶光仙子姚可,对这些魔头,深以为恨。 一座岛屿之上。 平都观观主,魏元眉头紧皱,沉吟道:“修魔道者,杀人炼功,有伤天和,而且心性偏激凶戾……这位太微道友,在这长生之路,恐怕是走不远的。” 闻言,玄清道,道子林阳淡淡一笑,一丝讥诮的目光,悄然投向同为己方的魏元,意味莫名。 平都观所修法门,本来就是残缺,长生法门,几乎成了历代平都观主心中的执念。 大荒剑派的中年大汉,冯三剑,目露奇光。 心道,这位太微道人,莫不是和他一般,都是来自南荒。 盖因,在南荒之地,修炼魔道功法的修士不在少数。 此辈在南赡部洲中域九州之地,不能正大光明地行走世间,而只有在南荒,才不会招至凡人的仇视,甚至还会被当做仙师供奉起来。 地位甚至隐隐在巫师之上。 青竹道人目光平静地望向人位法台上的场景。 这位太微道人,她认得。 当年,此人追杀张果老,被她碰上,她就隐隐觉得此人不易对付。 没想到,此人竟然是一位魔道修士。 青竹道人看了一眼,就不再关注,闭上眼眸。 于她而言,魔,妖,巫,人,鬼……在苍茫大道面前,都是苦苦挣扎的蝼蚁,谁又有资格可以高人一等? 洞庭龙君元章,面带思索。 “莫非这位陆小友,真的走上了邪路?可赤霄剑主,应不会堕落至此吧……那么,这一身的血光,又该作何解释?” 元章眉头深锁,他和许多人都可以看到,陆北周身三丈血气勃发。 道道虚影在无量佛光的照耀之下,成片片血珊瑚之状。 煞气惊人啊。 “这魔头,看其一身血煞之气,该是造了多少杀业?说不得就曾用过人族精血练功。” 百花仙子目光盈盈闪烁,面容之上带着一丝悲戚,声音低沉。 这位天庭的百花仙子。 此时,一叶而知秋,一下子久脑补出了,许许多多惨绝人寰的魔道行径。 殊不知,一叶未必知秋……也可能障目。 “这人是叫太微吗?” 百花仙子晶莹玉容上,寒意笼罩,忽然转头问询一旁的三圣公主。 “好像是。” 听得此言,杨婵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 不知何为,杨婵心中突然莫名一闷。 难道,那位当年在蓬莱之上,剑斩因果,按剑四顾的青年剑仙。如今,真的已经堕落到,为了提升道行…… 这……也对,以二哥被玉清圣人赞不绝口的资质,尚且历三百年,方踏入神仙境界。 此人多半是了…… 唉,恐怕是为了躲避纯阳真人的追杀,才至如此。 杨婵心中一叹,粲然如弯弯月牙儿的明眸,一眨不眨地望着人位法台上的斗法场景。 这时,佛音似乎已然达到了峰值。 那尊金色佛陀突然睁开了双眸,‘滋滋’,佛光如电,虚空两道金色光路,一达数十丈远。 摩妙珈蓝本来见陆北祭出一座灵宝护住周身,抵御无边佛音侵蚀,心中微微有些慌乱。 这时,见得金色大佛,睁开眼眸,心中转而狂喜。 摩妙哈哈大笑道:“太微道友,陆道友……世尊这一缕意志已然苏醒,你再无可逃。” 世尊如来,为大罗道尊,纵然只是一缕本能意志降临,可能连一道完整意志的十分之一威能,都不具备。 可这也不是一个区区神仙能够抵抗的。 此人必死无疑! 摩妙冷冷一笑,心中大定。 这时,金色佛陀,面上悲悯,而双眸却有团团金焰喷涌而出,望着陆北,沉声大喝。 “孽障,还不伏诛!” 话音落下,一只遮天大手,五指成山,倏然成印。 俄尔金光万道,光晕成轮,带着雷霆万钧之势,自九霄落下。 其中天龙禅音,八百佛陀,五百罗汉,佛门三大士……种种幻象一一现出,向陆北镇压而来。 若重重山岳降世,镇压一切,带着一位大罗道尊的一缕意志! 众仙神色齐齐一变。 柳云生、许晴、秦云、吴川……则是神色复杂。 其余一些仙人,面上都是露出或讥诮、或遗憾的表情。 百花仙子则是娇哼一声,目光毫无怜悯之色。 此人,死不足惜。 元章轻轻叹了一口气,目光有些可惜。 此人,若不走上邪路,他倒是可以主动出手救他一救。 现在,就希望这陆北,能够识时务,及时出言认输吧。 “可笑。” 感受到外间异样的氛围,陆北面上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 这些人是以为他要山穷水尽了。 可笑。 他不退反进,连连向虚空踏出几步,身法灵活,几次闪烁,几乎消失在群仙的神念感知中。 除却元章和百花仙子二人能够稍稍捕捉到一丝身形痕迹外,场上无人能够看到,身法的诡秘和迅疾。 只见一道白衣身影,衣衫鼓动,冷峻面容之上,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嘲讽之色。 一股红尘意自他身上现出,另外一股青白二色相参的哀伤意境也是现出。 那意是挥之不去的哀愁,那意是酒入愁肠的萧索,那意是岁月煎熬的无奈。 二者猛然相融一处,化作一股心在凡尘,不惹尘埃的超脱意境。 “红尘三千丈,缘愁是个长。” 从此以后,我只修红尘! 魔道血印之上的森森气象,早已不见。 唯有一股飘渺出尘的意境,在慢慢凝聚,隐隐有了一丝大罗气象。 大罗道尊,包罗万象! 而红尘,亦如是! 正文 第八十五章 这就是修行 大公主红儿停下脚步,款款走到王母面前,一双明亮的眸子好奇地看向王母。 王母敛容正色道:“本宫早年曾有一物遗落凡间,你可秘密下界,寻访一番。” “不知此物是何模样,儿臣又该如何寻找。”大公主出言问道。 王母云袖轻挥,梳妆台上的昆仑镜镜框便静静躺在王母柔弱无骨的玉掌中。 王母清声道:“你持着此物,可循着气机牵引,慢慢查探。” 王母虽知大公主行事素来沉稳,但事涉先天至宝,也有些不放心地再次叮嘱道:“南天门人多眼杂,你可从天河悄悄下界。” 红儿公主接过沉甸甸的镜框,轻舒了一口气,应声道:“恩,母后,那待儿臣回去收拾一番。” …… 山雨稍住,一夜好眠。 山村宁静祥和。一声鸡鸣,将沉睡的五柳村唤醒。 陆家隔壁的小院里突然传来一阵妇人的哭闹,间或有小孩儿的啜泣声。陆北皱了皱眉,放下碗筷,踱步到院中细听。 “呜呜……大牛,你这杀千刀的,怎么说去就去了。留我跟丫丫娘俩儿,可该怎么活啊?”妇人披头散发地哭嚎着。 “娘,我饿。”一个女童的虚弱声音传来。 “饿什么饿,家里早就没粮食了,地都被那个陈扒皮收走了。哎呦,这日子可怎么过啊……我的娘唉。”似说还唱地说了一大通,妇人大恸,悲伤难抑。 陆北听到这里,心中了然。 陈青山此人对村民强取豪夺,尽管手段克制些,但村民不是傻子,对其怨愤不已。 陆北昨夜接收那鬼影记忆,自然知道要谋害自己的主谋是谁。 陆北心下思索片刻,转身便自厨房中取了一小袋米面,向门外走去。 一墙之隔的篱笆小院,就是隔壁李大牛的家。 陆北推开篱笆,映入眼帘的是三间毛坯房,茅草覆顶,院中挖着几沟菜畦,种着些丝瓜,豆角,青椒等作物。不过正值初秋,果实早已被采摘一空,只余下几株枯萎的蔫秧子,耷拉着脑袋。 陆北长叹一声,快步走到这对母女跟前,出言道:“李家嫂子,我在隔壁听到,你家里都揭不开锅了。那个,我家还有点粮食,给你们送过来些。” 陆北虽不是什么圣母白莲花,但也深知人生艰难,生活不易。 如果自己力所能及,对一些弱势群体,也不吝伸出援助之手。 李大牛的媳妇虽说是一个粗枝大叶的村妇,但也多少知些礼仪,忙出言劝阻道:“陆家小哥,你一个人生活也不容易,怎能将粮食给我们娘俩儿。” 陆北沉吟了下,看着眼前这对儿面黄肌瘦的母女一眼,心中做了个决定。 当即出言沉声道:“李家嫂子,其实陆某有事相求。明天,我就要出趟远门。这一去,可能就得几年,也不知何时归来。” 李大牛的媳妇听陆北如此言语,一时困惑不已,不知道陆北是打着什么主意。 “我的意思是,家中可能无人看顾,李家嫂子若不嫌弃,可与丫丫一起住在陆某家中,帮我照看小院,免得院中荒凉。” 陆北这个决定其实也是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他来自末法后世,不可能在这巴蜀之地,做个庸庸碌碌,安分守己的土财主。 此生既然来到这方仙侠世界,如何不去寻个长生之法?纵然长生之路步步劫难,我也无畏无惧,无怨无悔。 陆北心中计议已定,也不管自己这番提议落在李大嫂的心中,是何等惊世骇俗。 李大嫂问道:“陆家小哥,是打算……” 陆北面现神往之色道:“我听说名山大川,多有修道之士,心中向往,想要寻之。” “可你陆家一脉单传,怎能出家修道?”李大嫂惊讶的合不拢嘴道。 陆北叹道:“人生苦短,譬如朝露,我心意已决,李家嫂子,不必再劝了。” 李大嫂见陆北志向坚定,也不再多劝,只是心中可惜眼前少年,年纪轻轻就要上山修道。 见事情说定,陆北便不再停留,转身返回家中。入屋,将东西整理收拾一番,打成长长的包裹。准备歇息一天,明日一早就离开五柳村。 云道人赠送的二十两银子,早已在清河县城花去大半,这行路之难,大半在盘缠上,不过这事儿不急,盘缠多半要落在陈青山身上。 陈府 三重小院,青瓦红墙,修整的分外精致。庭院深深,一夜秋雨,几株月季,花瓣零落,香气四溢。 园中,一间小亭上,藤萝缠绕,凉亭之外,多植翠竹,秋风萧瑟,吹得竹叶飒飒作响。 陈青山坐在亭下石桌前,端起一个紫砂壶,轻嘬了一口雨后的清茶。老脸之上,神态安详,惬意无比。 “老爷,不好了。”一个身穿短打的小厮,慌慌张张地跑到园子里嚷道。 “什么不好了。老爷我什么时候不好了。”陈青山枯瘦的脸上,青筋直跳,训斥这个没眼色的仆人道。 “老爷,村东的……那五棵大柳树,昨天下雨,被雷劈成焦炭了。”小厮上气不接下气地道。 “啪嗒”紫砂壶落地,四分五裂,茶水和着碎片,冒起热气,四处飞溅。 陈青山一动不动,恍若未觉。 “什么?快带我去看看。” 陈青山心中大异,此时初秋,又非盛夏,纵然有雨,怎么会有雷电相伴? 当下也顾不得收拾脚下的一片狼藉,忙和小厮仆役出了家门,往村东赶去。 村东,五棵大柳树周围,三三两两地站着人,议论不停。 “这几棵柳树这么多年来,一直没事儿,怎么就遭了雷劈呢?”一个中年汉子面带不解道。 这时,一个满头花白的耄耋老者,拄着拐杖,走上前来,口中含混不清地喃喃道:“雷劈大树,想必是这柳树中存了鬼怪树精。老天爷,看不下去了啊。” 一个年轻汉子,离老人近些,就听清了这话,一阵冷风吹来,浑身打了个哆嗦,道:“三爷爷,你可别吓我。” 陈青山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来到场中的,待亲眼见到那五棵大柳树的样子,双腿就是一软,身旁的小厮仆役见状连忙上前搀扶。 陈青山面色苍白,咬牙道:“回去。” 深夜,夜幕低沉,星光黯淡。 屋中,陈青山仍是心有余悸,望着眼前的双鱼玉佩发呆。 咣当一声,似乎有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 “谁?”陈青山低喝。 “喵,喵呜。” “原来是只野猫。恩,不对,野猫上房跳跃,哪有这么大动静?”陈青山猛然惊醒。 “来人……”这话语还没喊出。 一个挺拔的身形倏忽地出现在屋内,此人黑衣罩身,斗笠遮面,藏在阴影里,让人看不清面容体貌。 此人,右手掌中握着一把宝剑,在微弱星光和橘黄烛光的辉映下,剑锋发出冷寒的杀气。 “老贼,受死。” 剑光亮起,三尺匹练斩出,苍老的面容上布满惊恐,一道血线在脖颈下划出。 “是你,贼子……”这话语还未说完,便一头栽倒在地,脖子上鲜血咕咚,咕咚,一股股地往外冒。 此人还剑入鞘,趁着烛光,绕过尸体,在屋中检索一番,将金银打包,揣入怀中。 此人见再无疏漏,左手虚空挥拳打出一道冷风,将烛火熄灭。身形几个纵跃,跳过墙头,脚下不停,没多久背影便被浓浓黑夜吞噬。 正文 第八十六章 六根不清净 山雨渐大,山道之上,泥泞崎岖。 撑伞的少年右手挥剑劈开眼前一丛荆棘,抬头看了眼逐渐昏沉的天空。 低声喃喃道:“天色不早,必须找个地方歇息了。” 打眼向远处望去,一处破旧庙宇,静静矗立在一片断壁残垣,萋萋荒草中。 陆北面上一喜,当即加快脚步。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陆北方才停在庙前。 这庙不大,只有一间大殿,破败荒凉,似乎废弃已久。 陆北收起雨伞,推起陈旧的庙门,施施然,步入其中,正要打量一番,看见场景,就是一愣。 殿中,一堆篝火,噼里啪啦地燃着,驱走雨夜的凉意。 篝火旁,相对而坐着一对青年男女,此时正虚按着掌中的兵刃,神色冷峻地看着推门而入的少年。 “这位兄台,山雨路滑,不知可否让在下在此地借宿一晚?”陆北淡淡笑道。 青年男子眉目坚凝,冷冷道:“我兄妹俩也不是此间主人,朋友不必如此。” 陆北对这男子冷漠态度,也不以为意,微微一笑,便找了个角落,清理一番,坐了下来。 取下包裹,将雨伞放置一旁,陆北方才有时间,细细打量那对青年男女。 这对青年男女,男子二十六七岁,身材伟岸,面色苍白,肩头似乎带着伤势,神色沉静地看着篝火发呆,也不知想些什么。 身旁少女约莫十五六岁,一袭粉红色的水罗绣裙,肤色白腻,身材娇小,曲线玲珑,神态眉宇,顾盼流兮。 少女此时若有所觉,见到陆北似笑非笑地打量自己,紧握了手中的峨眉刺,狠狠瞪了陆北一眼。 美人嗔怒,风情流泻。 陆北面现正色,不再多看,径直从包裹中取出一包熟牛肉,两张大饼,一壶清酒,食用了起来。 陆北虽非色令智昏之人,但当此人间绝色,也觉得秀色可餐。 又逢冒雨赶路,腹中饥渴,怎能不祭祭五脏庙? 和着雨声,咕咚,咕咚,陆北饮下两大口清酒,双眸望着雨雾,只觉得心怀大畅。 轻弹三尺青锋,喃喃语道:“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心中竟有了前世在战火硝烟中与战友把臂欢饮的几许情怀。 “哼,这是春天吗?分明是秋天?” 一阵娇哼伴着糯软话语响起,陆北回头看去,正见那少女一脸鄙视地看着自己。 “咕噜,咕噜”一阵奇怪的声音响起,少女羞红了脸,又是狠狠瞪了陆北一眼。 “姑娘可是饿了么?某家这里还有些吃食。”陆北似笑非笑地道。 “谁要吃你的残羹冷饭。”少女面上更恼,觉得此时的陆北,语气神情颇为可恶。 青年男子也是听到这话,转过脸,目光直视,打量陆北一眼道:“这位兄台,可还有酒么?” 陆北也不多言,将手中酒壶抛了起来,迅速向青年男子掷去,这一抛一掷间,显露出很精妙的运力法门。 青年男子看到这里,目光就是一缩,当下出手如电,将酒壶接过。 “对于朋友,陆某的酒一向不缺。”陆北淡淡道。 青年男子也不客气,扬首灌了一口酒,擦了擦嘴角的酒珠,感激道:“多谢陆兄。”说完便恋恋不舍地将酒壶抛回。 “哼,年纪明明不大,神气什么?”少女不屑地冷哼一声,似乎对陆北怨念颇深。 “小妹,不可无礼。”青年男子低声冷喝了一声。 又转头对陆北道:“舍妹顽劣,让陆朋友见笑了。” 陆北挥挥手,示意自己并未放在心上。 陆北不是什么多话之人,而青年汉子对陆北终归存些警惕之心,也无深度攀谈之意。 庙中气氛,一时沉闷了下来,只有那娇俏少女,嘟着嘴,不知低头生着谁的闷气。 天色渐暗,雨势浩大。 就在陆北打算生起一堆篝火,用来驱散寒意之时。 离山神庙一箭之地,五六个青年汉子,披着蓑衣,戴着斗笠,手中拿着刀剑,口中一边低声骂骂咧咧,一边快步向山神庙方向而来。 一个粗豪的汉子大声吼道:“他娘的,这么湿冷的天,怎么让咱兄弟摊上了这么个倒霉的差事。” “谁让咱们林少帮主看上了纪家的女儿呢,使出百般手段,只为一亲芳泽。”身边瘦高的汉子沙哑着嗓子道。 “林少帮主?我呸,那个废物,除了玩女人,还会干什么?要不是帮里老人护着他,老子非废了他不可。”那粗豪大汉听到林少帮主之名,表情愤怒,语气颇为激动地道。 “得,得,刘三豹,咱青竹帮就属你最厉害。行了吧?”身旁的瘦高汉子讥讽道。 “你别不信,我……” “够了,前面不远有个山神庙,咱们进去躲个雨先。”一个明显是头目模样的中年儒生冷着脸打断二人的争执。 听到那中年儒生之言,二人也不再多话,一行五人,提着刀剑,就向山神庙走去。 “蓬”破旧的庙门被一脚踹开,四五人披着蓑衣,将外间风雨带入山神庙中。 “咣当”一声,刀剑出鞘,散发着冷幽幽的寒光。 “且慢动手。”中年大汉见周围四人杀气腾腾地看着眼前的那对怒目而视的男女,挥手阻止道。 “头儿,你这是什么意思。”瘦高汉子疑惑问道。 中年儒生冲那已经站起来,手持长剑,满脸杀机的青年抱拳道:“纪公子,宋某无意与你为难,就当我们没见过可好。” 纪凌面上若有所思,深深看了中年儒生一眼,便收起了剑锋。 中年儒生见纪凌收起杀机,心中暗舒了一口气,心中寻思道:“此子,在七名帮中高手围攻下,还能杀死五人,重伤两人。虽然也受了些伤,但这武功也着实可怖了。” “某家如何能够与他血拼,让那林少帮主得逞。”想到林少帮主,中年儒生眼中一抹厉色一闪而过。 陆北一边喝着酒,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出仇人之间,笑里藏刀的戏码。 这一行五人当即不再说话,径直走到一处角落,升起篝火。 那粗豪汉子忽然发现陆北在不远的角落下,正吃肉喝酒,好不快活,当下就大步向陆北而来。 口中喝骂道:“那小子,将酒肉给老子。” 而那中年儒生见到此景,也不阻拦,只是目光幽幽地看着陆北。 陆北心中冷笑不止,没想到竟然被人当成了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令陆北有些意外的是,那少女眼中流露出一丝担忧之色,欲言又止地看向自己的兄长。 陆北淡淡一笑道:“你既然要酒,某给你便是。” 听到这句话,少女不知为何,心底竟然有了些许失望。 正文 第八十七章 我认识你吗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前身记忆之中,那驾着黑风的妖怪,凶残狰狞,一口卷走五柳村村民上百人,充当血食,场面着实震撼。 若非前世自己作为佣兵,见惯了血雨腥风,恐怕即便醒来,也要被吓个心智失常吧。 想到前世,陆北也是唏嘘不已。前世由于幼年失孤,性情乖张,虽然受一老人资助,考上大学。最终也是难以忍受,社会生活的蝇营狗苟,去做了佣兵。 佣兵拿钱卖命,在战火硝烟的中东南非等国执行任务,享受着生死一线,刀尖之间跳舞的快感。 二十五六岁也没成个家,挣点钱挥霍一空在女人与酒精上,偶然午夜梦回,醉眼迷离之时,也曾对刀口舔血的日子,感到迷茫与厌倦。 但又能去哪里呢?自己除了杀人,什么都不会,纵然是去做保镖,恐怕也受不了别人对自己呼来喝去。 不想偶然一次押运任务,终究难逃客死他乡的佣兵宿命。 陆北想到这里,胸口突然就是一热。 正文 第八十八章 你知道就好 一男一女两道人影,被一道白衣身影一掌击退。 陆北飞身踏临虚空,远远望着神色惊恐的二仙,目光沉静。 六根清净竹高高扬起,冷哼一声,后天本源之力灌入六根清净竹之中。 “嗡……” 一时之间,碧绿莹莹的六根清净竹,清光缠绕延伸,犹如苍龙出游,俯瞰人间。 “离曜火日枪。” 所谓木生火,由着木之后天本源催动的六根清净竹,通体明澈如玉,更有无量毫光散逸而出。 成千上万的枪影,在虚空同时现出,尾部金色火焰剧烈燃烧,枪尖毫光,明明赫赫,密密麻麻。 “扑簌簌……” 根根火枪划破空气的爆鸣声,响彻在每一位天仙大能的耳边。 至于一些神仙,则是目眩神驰,久久无言。 “真仙之威?”罗浮仙山的宫于陶,失声惊呼道。 彤彤火光落在他扬起的大脸盘上,将那两个黑黢黢的鼻孔,映照得通明。 他曾在门派中,远远见过长生真仙出手,似乎就是这般气象。 而直面攻势的欢喜罗汉,压力更大,他神色大变,心头怒骂。 该死,此人的神通,怎么又厉害了许多。 那日,在离恨天上,他尚且能与其人互相攻伐,有来有回。 但而今他和瑶光仙子姚可二人联手,仍是不能将其人拿下。 可恶! 眼前随着陆北一声不发地将六根清净竹挥下,一会火枪,纷纷雨落。 “姚道友,我等二人联手破了他的神通!” 现出一尊佛陀之相的欢喜罗汉,惊惶道。 瑶光仙子姚可,肩似削成,腰若约素,身姿高挑,气质明净。 她玉容冷漠,眼神凝重地望向自九霄空激射而下的火光枪影,这时,听得不远处欢喜罗汉的呼喊声。 完全不予理会。 十二元辰环被她抬手祭起,星光万道,垂落于灵台之上。 “轰……” 万道枪芒已然向二人钉杀而至。 欢喜罗汉怒吼连连,然而那尊九丈九的佛陀金身,仍是难以抵挡崩溃之势,寸寸崩解。 在每一次枪芒闪烁后,都要带起一簇金色血花,绚烂至极。 而姚可仙子,晶莹玉容上毫无一丝血色,她的嘴角溢出血迹,胸口急剧起伏。 后天灵宝十二元辰环,正在离曜火日枪下苦苦支撑。 “砰。” 忽然,环上一颗璀璨的星辰直接碎成点点粉末,而其余五颗星辰则是光芒黯淡,几不可察。 “噗嗤嗤……” “啊……” 欢喜罗汉面容上,现出极为痛苦的神情。 眼眸狠辣之色一闪而逝,灵台一道流光于间不容发飞出,打算抛弃肉身,向西方遁去。 “哼,想走?” 陆北施展无距身法,一步之间,闪过虚空,缠绕着先天雷之本源的手掌,探手如电,向其抓摄。 一道仓惶的阳神落在陆北掌中,“滋滋”,先天本源化成的雷网死死禁锢住阳神,使其不得挣脱。 欢喜罗汉神情萎靡,嘴唇颤抖不停,一双桃花眼眸中,尚带着惊恐。 “贫僧是西方十八罗汉之一,关联佛门气数,你敢杀我?” 欢喜罗汉冷笑一声,态度强硬道。 陆北目光闪烁,面容上带着一丝讥诮。 “是吗?你的确和摩妙不同,你的真灵被一位大神通者抽走一丝……想来,十八罗汉对佛门气数极其重要,有着那一丝真灵,你纵然死于我手,说不得也能重生而出。” 闻听陆北之言,在场诸仙,无不心思莫名。 心道,佛门还有这种玄妙的底牌? 自家底细被人一一道出,欢喜罗汉眼眸中有一丝慌乱飞快闪过,面上强装镇定,嚷道:“你知道就好……还不快快放过贫僧?” “陆北,欢喜罗汉,背后站的可是燃灯古佛。” 这时,一道轻柔的神念传音,落在陆北耳畔。 陆北循声望去,正见一袭素色宫装长裙的杨婵,一脸不自然地望着自己,粲然明眸,有着复杂情绪流露。 他淡然一笑,不置可否。 杨婵心中就是莫名一乱,伸手撩了撩耳边的一缕发丝,抿唇不语。 陆北转头望向欢喜罗汉,语气森然道:“在陆某眼中,没有谁是不能杀的……别人死得,你欢喜罗汉,就死不得?” “可笑。” 说到此处,陆北当真笑了笑,冷峻的面容上,有着说不出的嘲讽。 若是身后背景有用,还修什么道,成什么仙? 听得陆北的言语,杨婵玉容惨白,芳心剧震。 她知道,陆北那番话有一小半是说给她听的。 可,她的心中不禁涌起恼怒。 陆北,陆北,你怎么总是这般不识好歹? 正在杨婵心思复杂之际。 然而,陆北话音一落,掌心所有的先天雷之本源,随之吞吐而出。 同时调动昆仑镜的灵光,溯着那一缕莫名的联系,向欢喜罗汉在西方的那一丝真灵而去。 “道友饶命,饶命……当日,那一切都是贫僧的错,是贫僧鬼迷心窍……” 这时,欢喜罗汉突觉生死加身,便是语无伦次,涕泗横流。 其人,这一刻的表现,连摩妙珈蓝都有所不如,竟然出言求饶起来。 盖因,就在方才,他深深感知到,自家真灵在陆北手中,会有陨灭之危,且会连同那一丝真灵。 若尽数消亡,就算在西方八宝功德池中,也不能再次重生了。 可这……这怎么可能? “霹雳啪啦。” 陆北根本不听欢喜了罗汉聒噪,掌心雷之本源猛然爆发开来。 欢喜罗汉面容狰狞,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化作劫灰落下。 陆北看也不看,转而望向瑶光仙子姚可。 众仙一时间,心生戚戚然。 一位闻名西方的罗汉,就这么陨落了? …… 西方,大雷音寺。 金色莲台之上,世尊如来端坐其上。 世尊面容祥和,本在闭目,下方一应佛陀罗汉,皆是将目光投向他的身上。 也不知此举,打着什么禅机。 这时,世尊猛然睁开眼眸,神色明显就是一顿,伸出蒲团大的手掌,连连掐算。 但觉迷雾笼罩天机,不能卜算究竟,眉头紧皱。 手持杨柳玉净瓶的观音大士,白衣飘飘,面如小月,见到世尊如来面有难色,双掌合十,淡淡笑道:“世尊,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这时,其余诸佛,同时将好奇目光投向世尊如来。 “佛门气数突然反复,我不知何如?”世尊目光悠远,似要望见诸天界空,沉吟道:“观音尊者,你可去多陀塔林,细细查看一番。” 就在这时,一个身材魁梧,手持金刚杵的头陀自远处腾云而来。 “世尊,摩妙和欢喜双双圆寂了。” 韦陀眉宇冷肃,声音低沉道。 “恩?” 世尊先是一愣,良久之后,继而叹了一口气,手中佛珠转起,双眸再次紧闭。 缘生缘灭,如之奈何! “阿弥陀佛。” 众僧面上皆是微变,然后齐齐宣了一声佛号。 一时间,诵经之声引动的佛音和金光,弥漫了整个西天大雷音寺。 观音大士目光深邃,冲闭目的世尊行了一礼,便从莲台飞起,随着护法韦陀离去了。 …… …… 西海之上。 陆北浑然不知,因为欢喜罗汉之死,西方佛门已经出动了一位金仙和一位真仙。 此时,他一脸平静地看着……已然被雷狱指死死困住的瑶光仙子姚可,以及不远之处,无极星宫那几个妙龄女子。 正是姚可的师妹。 正文 第八十九章 唯初心不变 巴蜀之地渝阳郡 渝阳郡位于渝水与沔水的支流汇合之地,由于四季雨水充沛,郡内土地极为肥沃,称上一句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也不为过。 而作为沔水支流之一的小青河更是清幽宁静,好似碧绿的玉带缠绕着清河县。 五柳村依山带水,山清水秀。 五柳村既名五柳,其缘由正是因为在村中东头,小青河河边,有着五棵参天垂柳,郁郁葱葱。 五棵柳树约有二三百年岁月,似乎自五柳村建立之时,就已经存在。村中不少老人尚在垂髫小儿时,便在柳树下嬉闹玩耍。 山雨淅淅沥沥地飘落,在小青河水面上拍起一片片小水花。朦胧雨雾,为静若处子的小青河披上了一层淡淡的轻纱。 夜幕渐浓,一个苍老佝偻的身影戴着蓑衣斗笠,出现在小青河旁,其眼睛逡巡,左右张望。 发现目光所见,皆无人烟后。方才缓步行到五棵大柳树下,清咳一声,低声唤道:“小老儿陈青山,求尊神相见。” 枯瘦老者低声连唤三声,眼前便有一阵黑雾升起,身形不动,心神恍惚,其人阴魂已经出现在一处灵境之内。 这是一座占地不大的石殿,殿中旷达幽静,一尊黑衣神像高踞桌案之上,纱帘遮面,令人看不清面容。 “陈青山,你唤本神所为何事?”听不清喜怒的沙哑声音在石殿中响起。 “尊神,今有村西陆姓童男北,目中无人,望尊神出手惩罚。”陈青山低头谦卑回道。 “恩?又是这种事情,你倒说说,本神自来到五柳村这四十年,为你处理了多少次。”神祗低声喝道。 “本不愿劳烦尊神,只是这陆北小儿,殊为可恨。而且其恶了县中的主簿大人,若小老儿不除去他……”陈青山听到神祗语气中的不悦,慌忙出言解释道。 “好了,好了,念在你潜心供奉我多年的份上,暂且帮你最后一次,此次过后,本神将沉睡二十载,不要再来唤醒本神了。”这神祗颇为不耐地打断了陈青山。 “多谢尊神,小老儿一定潜心供奉,为尊神收集香火。”陈青山听到眼前神祗答应,心中已是喜不自胜。 这尊神祗在陈青山年轻时便已结识,说来也是陈青山的缘法,偶然外出,在一处河流中捡到一块双鱼玉佩,无意祷告之后,发现竟然有着神祗寄宿。 于是诚心供奉,神祗也给予其诸般灵异。 陈青山能挣得今日的家业,正是受这神祗指点颇多的缘故。 一阵清风吹过,神祗将陈青山阴魂送出灵境。 神祗长叹一声,涩声道:“百年鬼仙生涯,终不过苟延残喘。昔年山中求道士,而今却与凡人伍,长生,呵呵……” 自嘲的话语中有着说不出的落寞与无奈,可谓百感交集。 山雨已经下了三日,巴山蜀地,夜雨凄凉。 陆家窗前,长身玉立的少年,一袭素白长袍,头发斜披于肩,一根青绳穿过满头青丝,随意束着。 陆北温润如玉的手掌举起,仰首轻饮下杯中浊酒,继而又静静望着窗外夜空出神。 自两日前陆北将前身父母衣物整理到一个木箱子,在村西的一块荒地建了个衣冠冢。 陆北就换上了素白衣衫,以示对前身亡去父母的追思。 陆北虽无既夺其身,便承其因果的迂腐想法,但终究有着对这少年的一丝感激。 此事无关感情,只是一种对生命的敬畏。 夜幕四合,雨势渐渐大了,陆北关上窗户,便打算上床歇息。蓦然感到心底一阵发突,如同被毒蛇盯上。 继而背后一道阴寒之意,直冲脖颈。陆北心下就是一惊,猛然所觉,凝神望房门方向看去。 只见房门处,一个黑雾阴影在虚空中一阵蠕动,一个鬼面人影,张着狰狞大口,长舌伸出,滴着绿色的粘液。 此子好生黯淡的命火? 鬼影心中也是大奇。不过也不放在心上,只是一个扑跃,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陆北冲来。 陆北眼眸下意识的闭起,只听“啊”的一声惨叫,鬼面人影,如同被硫酸泼覆,丝丝缕缕的白烟升起,如同春雪初融,渐消瓦解。 陆北忽然感觉眼前满是紫蓝光芒照耀,晃得人眼晕。 一枚十二面的菱形晶体出现在不可名状的空间里,三道人形白色光芒不受控制地向菱形晶体投去,顷刻间便被碾碎,化作一团团白雾。 而菱形晶体似乎受了这白雾刺激,滴溜溜狂转了起来,继而十二面晶璧如莲花花瓣依次展开,最终变成一面圆形之物。 紫蓝光芒敛去,陆北赫然发现其竟然是一面镜子,镜面幽蓝如星光深邃,镜缘紫芒如霓虹梦幻,二色交相辉映,引动心神。 陆北多看一下,心神便深深地沉浸了下去。 时空交错,迷蒙一片。 渡口 “爹爹,不要丢下我和娘……”一个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女童,挥舞着细小的手臂,对一个二十多岁,身着麻衣道袍,背负拂尘的青年背影哭喊。 身旁一个荆钗布裙的秀丽少妇紧紧抓住女童的袖口,泪眼朦胧,梨花带雨地望着不远处的青年男子。 青年男子清秀的眉宇,一道不忍之色流露,但终究狠下心来,跺了跺脚,口中低喝道:“开船。” 船家将细细竹竿撑起,圈圈涟漪荡起,乌蓬小船无声地向远处的雾气中飘然驶去。 “夫君……”一声深情低唤,如同杜鹃泣血,凄楚哀婉。 …… 墓地 荒草萋萋,白雪轻覆坟茔,中年道人大袖飘飘,无声伫立。 不远处,一个身形佝偻,拄着拐杖的老妪在几名青年男女的搀扶下,目光复杂地看着中年道人背影。 雪花漫天,飘洒而下。天地苍茫,银装素裹。 中年道人踏雪而去,途径一株梅树下,停下遁光,仰首看天。 正值腊月,寒梅绽的娇艳,中年道人扬指一道剑气,取下一枝梅花,低头轻嗅。 馥郁幽香袭来,中年道人面现一抹缅怀之色,不知何时,眼角已闪烁起滴滴晶莹。 花开花落,长生何以待我? 一声长叹,梅花落地,被其踩过,零落成泥。 荒山 中年道人道髻散乱,道袍血污一片,半跪于地,眼神冷漠地看着周围的敌人,右手紧紧攥着双鱼玉佩。 “余道人,你气数尽了。”一个头戴紫金道冠的老者冷喝道。 “交出玉清符召,放你神魂转生。否则,形神俱灭。”中年儒生轻摇折扇,微微笑道。 “休想……”一道剧烈光芒亮起,山石炸裂,天昏地暗。烟雾散去,中年儒生一行面色阴沉。 一老道口中冷喝道:“追,他爆开大阵,神魂绝然逃不远。” 所有画面化作幻灯片,一幕幕在陆北眼前播放,说是播放,并不恰当,陆北好似以一个旁观之人的身份经历着另一个名叫余青的修士的一生。 良久,陆家小屋内,陆北睁开紧闭的眼眸,目光晦暗不明,心中思索。 这是什么灵宝?竟然霸道如斯。 其不但将一个鬼仙的神魂生生抹去,化作原始本源,同时又能把所抹灭神魂中的记忆抽丝剥茧,令其一生记忆精粹之处,以投影的方式烙印在宿主心神中。 这外挂,不,这灵宝到底什么来头?又是怎么从菱形晶体变成镜子的?自己能够穿越到这里,是不是也有什么缘由? 好吧,那么换个思路,按着前世某点的逻辑,是不是有着不为人知的大能,算计在内? 一系列疑惑,一个接一个涌上陆北心头。 没多大一会儿,陆北就不再想了,无他,头大而已。 “咦,《太上真宫九篆封元诀》?炼气法门么,倒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陆北脑海中突然涌现一篇法诀,正是那余道人所留。 陆北阅过之后,心中喜悦渐渐冷却。 正文 第九十章 乾坤界天开 这种类似生存还是毁灭的双向选择题同样没有让陆北耗费太多精力思索,一阵困意便如海潮般涌上心头。 却是经过刚才一番斗法,恩,权且说是斗法吧,又有余道人记忆烙印,心神已经是疲倦之际,陆北当下除去衣物,和着窗外滴答雨声,上床歇了。 幽冥界阴司 忘川河浊浪滔滔,奔腾不息地穿过沧桑的奈何桥。 三生石畔,一个头戴儒士方巾,面白如玉的青年静静伫立,望着这青年长衫飘飘,风度俊逸,手中提着一个玉笔,腰间悬着一只白玉葫芦。 一队队的阴兵,推搡着哭闹的阴魂,从其身边经过。好似未曾看到他一般。 “崔府君,好雅兴。”一声呼唤自身后响起,青年回首望去,见到来人,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上,涌起一丝笑意。 崔珏奇道:“原来是钟兄,钟兄不在两界山巡察,怎有闲心来这黄泉之道,彼岸花旁?” 钟馗刚至地府查察司履职不久,受阎君之命,巡察阴阳两界,所以崔珏才有此一问。 “刚刚与掌殿使道了假,来这里躲躲清闲。”一身红袍的钟馗,豹头环眼,铁面虬髯,让人看不出年龄。 见钟馗一张黑如焦炭的脸孔憔悴无比,精神也颇为萎靡,崔珏心中疑惑更甚。 出言问道:“钟兄何以如此疲惫?” 钟馗苦笑道:“不比崔兄在阴律司清闲,查察司近日颇抓了一批,走鬼仙之道的修士。此辈虽不如金丹大能神通广大,但其神魂变化忒也无常了些,钟某最近可吃了不少的亏。” “千年以来,人间道派,在凡间传道,一些根器浅薄之辈,偶得法门,却入不得长生仙道,鬼仙之道大盛也是理所当然了。”崔珏深有同感地颔首道。 “除却三教弟子,要入金丹大道,何其之难,我等凡俗中人,能成鬼仙也是不错咯。” 钟馗颇为无奈地道。 崔珏也若有所思道:“听说佛门之人证道长生,不在根器深厚与否,只讲缘法,不知是真是假?” 钟馗听到此言,面色大变阻止道:“府君,慎言啊。”说着用手指指向黑暗天空的某处。那里隐隐绰绰是十座雄奇的宫殿。 崔珏见钟馗大胡子吹起,眼瞪的好像铜铃,粗犷如此,偏偏又做出一副心悸的妇人样子,心下颇为好笑,正要说些什么。 突然感觉怀中之物大炽,崔珏忙自怀中取出,摊开纸张,判官笔做势欲勾,但终究没来得及,一道白光闪烁,其中一个名字,无声消逝。 那名字赫然是“余青”二字。 崔珏合上“生死簿”副册,面上阴晴不定道:“真灵泯灭?还是重新踏上仙道了?” 钟馗听到此言,疑惑道:“崔兄,何事令你如此惊异?” 崔珏转眼看到钟馗,心中一动,出言道:“此事,恐怕还只有劳烦钟兄出马了。” 于是,崔珏便先将事情缘由对钟馗叙述了一遍。 钟馗听崔珏诉说,也知道事态严重,神色也是一整道:“本在职责之内,何言劳烦。” 钟馗与崔珏道别一声,便消失在黄泉路尽头。 崔珏望着钟馗消失的背影,目光幽深,低声喃喃道:“鬼仙,真灵还能泯灭,有趣。” 天庭瑶池 云端金光万道,瑞气千条的一座大殿内,寝宫之中,一位容貌绝美的宫装丽人,身着一袭鹅黄色长裙,气度雍容,神态娴静地端坐在梳妆台前,受身旁四名仙娥梳理着三千青丝。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嬉笑声,不大一会儿,七个身材高挑,明雅研丽的少女莲步轻移,不过片刻,婀娜婷婷的身影出现在殿中。 “儿臣见过母后。”一群莺莺燕燕进入大殿,冲端坐的宫装丽人行礼道。 王母威严的凤眼中含着笑意,温声言道:“你们几个不在琼华宫赏琼花,荡秋千。怎么跑到母后这里来了。” 七仙女平时居住在琼华宫的七仙阁中,无忧无虑,天真烂漫,极为招玉帝王母喜爱。 一身紫色长裙的小七公主,掩口娇笑道:“母后,琼花有什么可看的,天天看,都腻了呢。” 五公主青儿甜甜笑道:“母后,听值守凌霄殿上金凤说,月前有一只石猴出世,两道金光直冲斗牛,震动了凌霄殿,颇为有趣呢。” 六公主一脸呆萌地问道:“石猴,石头里能蹦出来猴子?” 二公主橙儿撇撇嘴道:“少见多怪,石头里怎么不能孕育仙胎了,我等仙家,阴阳交感,孕育生命,等闲之事而已,我们不是……” “二妹,胡说什么呢?”大公主冷艳的明眸瞪了二公主一眼,二公主自知失言,偷偷瞧了王母一眼,调皮地吐了吐小香舌。 王母此时也是微微感到一阵头疼,几个娇俏少女,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当真如同百鸟投林。 王母不再说话,只是微笑看着。突然,“砰”的一声,眼前的梳妆镜镜框猛然一阵距离震动,明亮的镜面碎成了四分五裂。 两名梳头仙娥吓得一哆嗦,手中就是一紧,一缕秀美发丝便被扯了下来。 “娘娘,饶命!”四名仙娥忙跪下,娇弱的身躯,吓得瑟瑟发抖。 七仙女也是猛然沉默下来,面面相觑。 “昆仑镜……”王母檀口微张,明艳玉容上满是讶异。 王母梳妆台上的玉镜正是先天至宝昆仑镜,额,的镜框。 上古一场大劫,王母所持昆仑镜偶然分离,镜面遁去天外,不知所踪,只余下镜框。 王母后来也曾多番寻找,但终究无果,无奈只得作罢。 后来,王母入主天庭之后,自北俱芦洲取来北极星辰寒玉,命能工巧匠打磨,充作镜面。但没了镜面的昆仑镜,作用寥寥,一直以来被王母当作梳妆之用。 不想今时今日,昆仑镜竟然有再次合二为一的可能。 王母面色喜色渐浓,玉容艳光更甚。 恩,此事事关重大,还需从长计议。王母心中定计。 忽然又回头看到四名宫娥跪在地上,磕头不止。 其中一个婢女手中所拿的玉梳上赫然残留着自己的一缕青丝,凤眸转寒道:“来人。” 殿外,八名金甲天兵,排成两列,手持银枪,面无表情地冲进殿中,躬身一礼喊道:“卑职在。” “婉,晴二婢,疏忽惫懒,尔等速速将其抽去仙骨,剔去仙筋,送至斩仙台,不得有误。” 王母玉面寒霜冷罩,一字一顿冷声道。 “诺。”八名金甲天兵齐声喝道。 四婢闻听此言,心胆惧裂,泪如雨下。哭泣着,眼看就要被天兵拖出殿外。 “母后,手下留情啊。”红儿公主一脸不忍地跪下求情道。 “求母后开恩。” 正文 第九十一章 桑落说长生(求订阅!求推荐票!) 此时,乾坤界天现出,五彩霞光映照海面。 正值日落时分,残阳晚照。 寥阔的西海海域,波光粼粼,恍若铺上了一层金红。 界天无量真光透明莹澈一如水幕波动,众仙皆是下意识地将自家神念投入其中。 但,被弹了回来。 元章目露振奋,朗声道:“诸位道友,而今斗法已然定下次序,尔等可有异议吗?” 众仙面面相觑,沉默不语。 “既然并无异议,那么本王便在这里坐镇……诸位道友可依着次序进入。” 元章说完,腾云而起,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从他身体中分化而出。 正是一尊天仙化身。 那天仙化身与元章容貌一般无二,此时神色凝重地冲元章点了点头,转头向百花仙子,凝声道:“仙子,可随我一同进入乾坤界天。” 百花仙子收敛神色,点了点头。 天地万物,既分阴阳,亦有盛衰。 乾坤界天之上的无量真光如海潮一般,存在着一个起伏。 当其盛时,一次最多允许十人进入。 及其衰也,则需要用三天的时间,才能恢复如初。 所以才会以斗法定次序。 若是大家一窝蜂都进入,界天真光必将承受不住,极有可能遁入莫名虚空。 因此,以斗法神通,论先后是非常有必要的。 此辈仙人有我无人,福缘当前,又怎么会谦辞来去,踯躅不前? 定下次序后,再有着元章这位长生真仙坐镇,在外面监督一应众仙行事。 也就不至于……出现一些没有底线的道人,不顾进入乾坤界天的其他道友,而强行进入界天。 致使乾坤界天沉沦虚空! 第一批确定进入乾坤界天的正是元章分化的天仙化身、百花仙子、西海二太子敖望、三荆龙君、元青罗。 元青罗进入其中,元章本不同意,尤其是西海二太子敖望已经跟随其后的情况。 但元青罗执意坚持,元章无奈下,终究妥协。 尤其是,若敖寸心也打算进入……当可再现祖龙秘宝,五龙帝云幡之威。 而三荆龙君则是被元章强行要求而来。 这时,三荆龙君龙眸之中,现出挣扎的神色。 对于乾坤大仙洞府一行,他其实处于一种非常矛盾的心理状态。 乾坤界天之中,凶险莫测,他并不愿意去冒险。 三界之中,并非每一个人都想削尖了脑袋,孜孜长生。 如三荆龙君这般,混吃等死,沉迷酒色财气、心无大智之人,也在少数。 对于三荆龙君而言,龙族寿元悠长,他自成年起,便拥有着不俗的道行,稍稍修炼,就已然是神仙巅峰道行。 堂堂神龙之身,何苦打生打死? 但血脉深处,尚残留着那一丝……来自祖先的荣耀,令他为之心悸。 祖龙之魂! 三荆龙君神色阴沉,心中虽然纠结,但此刻也不敢出言回绝元章。 向青稚叮嘱了几句,便和百花仙子等人站在一处。 西海二太子敖望,目光欲言又止地看了敖寸心一眼。 敖寸心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话。 幽郁之气笼罩的秀眉下,那一双关切目光投向敖望,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她有着自己的打算。 听说乾坤界天中,不乏乾坤大仙收集的五行灵物,若有机缘,寻得一到两件,踏上长生也未可知。 至于,那些过去的就让他,慢慢过去吧。 这时,见这对儿姐弟无声交流,杨婵明眸闪烁,灿然一笑,柔声道:“寸心姐姐,我和你一起去吧。” 说着,伸手握住了敖寸心的柔夷。 望着二女默默的交流,陆北淡淡一笑,意味莫名。 尽管他不能第一时间入得乾坤界天,但他并不担心这所谓的机缘会落于他人之手。 什么叫机缘,就是讲究一个缘法,或早或晚,都不如一个巧字……恩? 念及于此,陆北目光幽幽流转,自嘲一笑。 心道,他这算不算谜之自信? 其实,应该是他先前领悟自……镇元大仙传授的袖里乾坤之术,起了一些异变。 随着方才五彩霞映,乾坤现世的异象,他的心中突然涌起一阵莫名的感应。 那是,他修习袖里乾坤之术渐深,精意入神,在真灵层面上的某种呼应。 玄而又玄,不可细究。 “哼。” 这时,杨婵明眸含煞,瞪了一眼陆北,心中涌起一阵羞恼。 此人又是一脸讥讽,这是在嘲笑她吗? 以前就是这般讨厌,多年不见,还是老样子。 陆北目光微讶,心道,不愧是女人。 其实,并不是杨婵想的多。 陆北目光冷冽,面庞削立,神色冷峻。 或许,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一旦作出自嘲的笑容,尤其是看着人的时候,极容易被人误会为嘲讽。 事实而言,一个平时给人以不苟言笑形象的人……他们的内心活动,往往是十分丰富的。 看着一个人露出自嘲的笑容,就容易会被人当作讥诮。 这一类人的讥讽,总是要比之……一个平时没什么正行的人,令人更为恼火。 这时,那一尊天仙化身‘元章’,皱了皱眉,沉声道:“几位道友,随元某一同进乾坤界天。” 说着,当先化作一道流光,向乾坤界天的入口,那道光漩投去。 百花仙子和敖望也是跟上,三荆龙君就算不情愿,也是无奈跟上。 敖寸心,杨婵正待向前走去。 “小心九关十三城的妖王。” 陆北淡淡一笑,以神念传音道。 杨婵芳心一震,似乎想到了什么,心中恍然。 她明眸迷惘一下,削肩微颤,正要转头,不知想到了什么,梨涡浅笑,嘴角翘起。 继而,一袭素色宫装长裙的杨婵,人远远背着陆北,藏在衣袖里的玉手,向身后轻轻扬了扬,表示并不在意。 陆北忽而神色一顿,良久错愕无言。 摇了摇头,哑然一笑。 心道,他怎么又有了一种拿错剧本的荒缪感觉。 不过,心中对此女却是多了几分好感。 这是一个很为有趣的女孩儿。 端庄明丽可能只是她的外表,这位大龄宅女分明藏着一颗娇憨可人的少女心。 其实,陆北并不知道,当年在岳阳楼上,杨婵就曾经在他看不到的眼前,晃了晃手掌。 …… …… 元章挥手之间,以山石草木造就出一方八角凉亭,朗声笑道:“陆小友,来陪本王喝几杯。” 说着,大袖一挥,圆圆石桌之上,琼浆、玉盏、一应俱全。 “固所愿。” 陆北慨然应道。 崂山派陈炳鼻子抽了抽,看向一旁的宫于陶,朗声笑道:“这香气,像是龙宫的桑落雨酿?这酒,不说提纯法力,就说味道……可是比上次在你那洞府中,饮的那壶罗浮春好喝多了。老朽我当年在南海龙宫喝过一盅,至今难忘。” 说着,陈炳老道面上现出回味之色。 “牛鼻子老道,这酒再好,也轮不到你一个天仙,天天喝啊……” 宫于陶哈哈一笑,毫不掩饰地嘲笑陈炳。 这等酒酿是长生真仙招待陆北的 “呼。” 就在这时,一个流光澄莹的玉杯,其势奔雷,猛然顿住。 最终静静地停留在陈炳面前。 从高速运动猛然静止,却并无一滴酒液洒落,显示出主人操控法力的精细入微。 酒香馥郁,上有桑叶腾云,倏尔化雨,正是桑落雨酿。 “陈道友,不妨满饮此杯。” 陆北回头淡淡一笑,目光温润如玉。 远处的柳云生摇了摇头,清秀的面容上,露出一丝笑意。 太阴星宫的许晴眉眼弯弯,冷漠的目光,也是渐渐柔和。 水瑶则是甜甜一笑……苹果的圆脸上,红通通的,眼中仿若有着层层水雾升起。 这酒气,她闻一下,都醉了呢。 凉亭之上。 陆北和元章相对而坐,一边品酒,一边言谈。 元章意味深长地笑道:“小友,长生之法,这么许多年,可曾找到了?” “没有。” 陆北摇了摇头,将掌中把玩的玉盏,一口饮尽其中酒液,目光悠远。 “哦?” 元章轻轻放下掌中酒盏,目光灼灼地看着陆北。 正文 第九十二章 乾坤界天事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前身记忆之中,那驾着黑风的妖怪,凶残狰狞,一口卷走五柳村村民上百人,充当血食,场面着实震撼。 若非前世自己作为佣兵,见惯了血雨腥风,恐怕即便醒来,也要被吓个心智失常吧。 想到前世,陆北也是唏嘘不已。前世由于幼年失孤,性情乖张,虽然受一老人资助,考上大学。最终也是难以忍受,社会生活的蝇营狗苟,去做了佣兵。 佣兵拿钱卖命,在战火硝烟的中东南非等国执行任务,享受着生死一线,刀尖之间跳舞的快感。 正文 第九十三章 四妖并一龙 元章目光挣扎,神情郑重,拱手道:“本君受无量真光所阻,陆道友可先行进入其内,查看一番。若有可能,请务必把小女青罗,带出界天。” 在这一刻,元章心中涌起悔意。 如今,自己的二女儿沉睡不醒,若是自己的小女儿再……不,不会的。 元章不敢再想,目光希冀地望向陆北,静听陆北答复。 “龙君客气了。” 陆北慨然应允道。 “那陆道友,可先行进入界天,不必再等明日了。” 元章顿声道。 “这……”陆北微微沉吟,顿声道:“也好。” 远处,青稚看到二人交谈,不动声色地向远处遁去。 不提此处,元章如何让陆北提前进入乾坤界天,引来众仙的惊异心思。 且看乾坤界天之内。 这方界天,完整的名字,应该叫做……乾坤一气先天无极界天。 恩,很是拗口的名字。 而诸仙卜算,唯见乾坤之相,遂以乾坤界天命之。 而此刻,此方界天正中,却有连绵山峦,凭空漂浮在云端之间。 赫然有一座较高的山峰,状似莲花,表面被一团五彩瑞气包裹,倏尔彩光万道,明耀十里,蔚为壮观。 一方通天巨碑,高可百丈,碑身莹澈如玉,镌有繁复花纹和纹络。 但让人看不清。 盖因,有两色之气,粲然如霞,上下贯通一形。 鲜为人知的是……此碑还透露出一股至高无上的先天气息。 碑名,先天无极。 正是此方界天存在的根本,也是乾坤大仙这位大罗道尊,拥有的唯二先天灵宝之一。 乾坤大仙在上古之时,如同一颗流星划过夜空,很少有人知道他的来历。 更不会有人知道,他不是拥有一件先天灵宝,而是两件。 一为攻击灵宝,一为防御灵宝。 防御灵宝,为乾坤一气浮生图;而攻击灵宝,便是先天无极碑。 这方界天之内的山川草木,有一半是真实,而另一半则是乾坤大仙以乾坤一气浮生图,将地仙界的某处洲陆投影过来的。 碑前一片尚算平整的空地。 一袭红裙的敖寸心,神色狼狈,跌坐在地上。 她面容悲戚,望向不远之处一片荒草丛中,那个双手抱膝,半蹲下来的青裙少女,目光惊怒。 “看看,你做的好事?” 少女玉容煞白,一双动人的眼眸透着惊慌,仿若一只受惊的小鹿,手中死死抓着一株五彩斑斓的药草。 其上流逸出丝丝缕缕的水行光芒,异香馥郁。 先天灵药! 听到敖寸心的娇斥,青裙少女娇小的身形,就是打了一个哆嗦,低声道:“寸心姐姐,我……” “别叫我姐姐。”敖寸心出言打断元青罗的辩白之言,转头望向远处,目光失神,喃喃道:“二弟,你一定不要出事。” 就在这时,雾霭浓郁之处,倏然一散,这是被人以法力生生荡开一条云路。 一道流光迅速划过天际,落在二女面前。 “寸心姐姐,我遍寻方圆千里,仍是没有看到二太子的踪迹。”杨婵身着白色宫装长裙,端庄妍丽。 这时,明洁如玉的额头之上,刘海儿早已散乱一片,两道柳叶细眉之下,一双明眸中,似乎有着疲惫流露。 敖寸心闻听心头一震,拉过杨婵的玉手,呐呐道:“先前那处断崖,也曾寻过了?” 杨婵摇了摇头,贝齿紧咬下唇,看了一旁的失魂落魄的元青罗一眼,轻轻叹了一口气。 洞庭龙君元章,所托非人啊! 想起那三荆龙君,以杨婵的心性,玉手都是紧握成拳,已然动了杀机。 浮空仙岛其中一座无名山峰。 上冲云霄的妖气,搅动风云,云气翻滚,龙吟虎啸。 好似惊散了笼罩此山的浓浓云雾。 “这乾坤大仙,实在可恶。” 一尊身形高大的天仙妖王,面容丑陋,两根弯弯的獠牙,狰狞可怖,而那一张翻起的鳄鱼大嘴,一闭一合,就是恨恨道。 此妖身上一片血污,半截身体上的血肉不翼而飞,露出森森白骨。 那血肉上,尚有一只只蚂蚁模样的小虫,从一只只虫卵中破壳而出,爬来爬去,不时发出咀嚼的声音。 这些蚂蚁,名为啮金蚁。 不过却是被这尊天仙妖王,以自家妖骨上的通明宝光,给一一荡开了去。 此妖肉身坚固堪比金铁,但仍是不能抵挡这些啮金蚁的啃食。 若非炼骨有成,已然成玉。 恐怕此妖,也要步那些同行神仙妖帅的后尘! 毒龙妖王目露凝重,远远指着山峰,沉吟道:“你们且看,那莲花山峰之上的那方巨碑,气势磅礴,勾连乾坤……莫非就是这处界天的中枢禁阵?” 闻听此言,四妖王皆是将目光投向先天无极碑,只觉惊异无比。 紫纱妖王手握一根紫色皮鞭,凭空抖动几下,空气发出一阵激烈的暴鸣之声。 此妖遥指远方的先天无极碑,一双水蓝色的眼眸,亮起异样的神采,娇笑道:“我等与五行灵兽搏杀,虽有所获,但损失也不小,就不知前面,又有着什么样的机缘?” 九关十三城一共进入了六位天仙妖王,四位神仙妖帅。 此刻,唯有四位天仙妖王,其余两位妖王也已经陨落。 想想一路之上的危险历程,四妖仍是心有余悸。 乾坤界天之内,以五行分野,如圆环一般,层层而进。 一路之上,所遇的一些仙草和灵物,皆是有着上古时期的五行灵兽守卫。 一众妖王刚一进入,便被其中一些三界绝迹的灵药,给吸引住了心神。 有的可以洗炼真灵,有的可以提升法力,有的可以增加寿元……还有几种,可以和西海以南的无泪天晶相媲美的五行灵物。 甚至,不乏先天灵药。 九关十三城的那几位妖王,就是在一株先天灵药前,折损掉了六位神仙妖帅和一位天仙妖王。 “各位大王,那西海三公主等人,定是在前面躲着。” 三荆龙君浑身浴血,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 若不是,他和元章的那尊天仙化身决裂,何至于托庇在这些妖王的麾下。 “哦,这也是你从血脉中感应而来的?” 海冬妖王看了三荆龙君一眼,神色狐疑地说道。 这三荆龙君是在他们先前闯入一座无名山谷中偶然碰到的。这条泥鳅,竟然出言投效。 而且,此妖却是提供了一个令在场妖王震惊的消息。 那位长生真仙果然所谋甚大! 竟然想染指乾坤大仙的传承灵宝,乾坤一气浮生图,并且作了不少准备工作。 “几位道友,小龙若有虚言,管教小龙不得好死。” 见几位妖王不信,三荆龙君眼眸转了几转,语气笃定道。 毒龙妖王森然一笑,阴声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除却那女仙所持的灵灯外,这就又有第二件先天灵宝现出了。” 其余几位妖王笑了笑,他们一路上,虽然惊险万分,可也没少获得五行灵物。 三荆龙君目光邪异,不怀好意地笑道:“几位道友,那灵宝和那几仙手中的灵药,我一件不取,还请将那持灯少女……” 听完三荆龙君的话语,几位妖王神色古怪,忙是出言保证,心中却是不屑至极。 这条泥鳅,不愧是出身龙族,整天就想着这种乱七八槽事情。 心中原本升起,那一丝对三荆龙君的提防,也被几位妖王给搁置一旁。 酒色之徒,能成什么事! 三荆龙君眼眸之中闪过一抹狡黠,心中冷笑,一群蠢货! 正文 第九十四章 后天五灵根 界天五彩光漩之中,一道白衣身形,一闪而逝。 正是陆北。 元章以身为长生真仙之尊,向西海之上的众位仙人,说明界天之内的情形。 危险莫测,他决定让陆北先行进入其中,哪怕会随之耽搁众仙一天的时间。 如太白剑宗李青城,大荒剑派冯三剑,平都观观主魏元,玄清道道子林阳都是出言表示理解。 而无极星宫的那几位妙龄女仙,早已带着瑶光仙子姚可的遗物,返回了南海秀真岛。 天河派的常衡与陨落后的欢喜罗汉一方的散仙站在一处,更是不敢有所异议。 由于一些人中间陨落于斗法之中,实际上,目前仅仅剩下了五方。 …… 正值夜色深重,星光黯淡。 陆北迈入界天之内,眼前便是一亮。目光所及,但见云泽山川,松涛隐隐,景色颇为不凡。 放出神念四下探查,目光就是一凛。 “恩,这些是什么妖兽?” 但见神念所见,一只只青色的蝎子在一处山谷中,密密麻麻,蛰伏不动。 陆北脚下腾云,向那处山谷遁去。 山谷正中央,有着一颗遮天大树,隐隐隐蔽了方圆五十里的山谷。 其中,赫然有一只通体青翠欲滴,如牛犊大小的蝎子,仰头朝着一株参天巨木,呼吸吐纳。 片片大如芭蕉扇的树叶,迎风招展。 陆北目光微拢,心中寻思。 “这似乎是椿树的叶子。” 仿若牛犊大小的蝎子,突然像啸月之狼一般,仰天发出一阵‘唧唧’的声响。 这一幕很是滑稽,陆北目光中却是疑惑不已,继而微变。 盖因,那棵疑似椿树的叶子之间,缭绕的绿色气雾汇聚而下,成了一条条小溪,最终被那只蝎子吸入腹中。 蝎子身上的青光更为浓郁,微风吹来,树叶之间漏下的稀疏光影,照耀蝎子精,通体仿若一块儿发光的碧玉。 陆北再留心去看,赫然发现,那些原本在他眼中只是蛰伏、好似死去一般的蝎子……其实,也是作着和那只牛犊子的蝎子一般无二的动作。 “木蝎?” 白雪突然探出美丽的大脑袋,一双晶莹澄澈的眼眸,望着远处的蝎子,疑惑道。 “什么木蝎?” 陆北问道。 “不好,它们被惊动了。” 陆北神色微变。 一只只名为木蝎的生物,本来在山石草叶之间,蛰伏吐纳,猛然睁开眼睛。 幽幽光芒,带着一些红色血丝,齐齐向陆北愤怒地看来。 宛若朝圣的信徒,被人打断了庄严而神圣的仪式。 “这……” 陆北目光微讶,笑了笑,正待飞遁离去。 “轰……” 仿若山崩地裂的声音响起,那些木蝎密密麻麻,翻涌而出,如同滚动的绿色光球。 不亲眼所见,永远无法想象这种场面的震撼,山谷之中,群蝎蠕动,简直是密集恐惧症患者的福音。 更有一只只木蝎,吐出绿色的纤维状丝线,漫天皆是,向山谷之上的陆北袭来。 陆北冷笑一声,“不知死活。” 调动自身的金乌血脉,掌心抬起。 风起,火来。 三十六天罡神通之一,回风返火! 火,彤彤火焰,金红色的彤彤火焰……仿若火海一样的金红色彤彤火焰,目光所见,海浪翻涌。 风声呼啸,伪太阳真火,向那些绿色带着粘液的纤维网状物,燃烧而去。 “滋滋”,白色雾气升起,那是绿色粘液蒸发成雾的声音,那是这些木蝎吐出的木丝,被燃烧殆尽…… “恩?” 陆北目光就是一凝。 盖因,那些木丝并未燃烧一空,坚韧绵延,完全无恙! “傻哥哥,这些都是木丝粘性极大,其上附着有木之本源,并非你的太阳真火可以烧尽的。” 白雪脑袋蹭了蹭陆北的胸口,糯声道。 陆北长吐了一口气,沉声道:“看来只能先行离去了。” 正待转身架起遁光离去,面色就是一沉。 “好狡猾的畜生。” 向天空望去,但见……天空之上,早已被这些木蝎吐出的木丝,在山谷的上方编织出了一张大网。 陆北望着渐渐来临的木丝,身形向后急退,但那些木丝却随之延展。 “唧唧。” 若牛犊子一样大小的木蝎王,长啸一声,似在指挥手下。 说不清的木蝎沿着漫天的绿色丝线,向上迅速攀爬,继而编织出又一层大网,仿若要将陆北连同身后的天空都要困厄在内。 “雪儿,这些木蝎如何对付?”陆北眼见活动空间越来越狭小,就是出言问道。 “陆哥哥,这些木蝎并非不惧怕火焰,只是你所修火法还不能克制……它们久居黎椿神树之下,深沐后天乙木灵根本源之机,所编之木网,有着一丝后天本源之力。若想脱身,陆哥哥,你以木之本源驱赶即可。” “黎椿神树?本源之力?” “就是五行后天灵根啊,也不知道这乾坤大仙,怎么会拥有一株后天灵根,竟然还是一株不能结果实的后天灵根?”白雪皱了皱瑶玉似的琼鼻,甜腻道。 所谓后天十大灵根,正如十大先天灵根中有先天五行根,同样也有后天五行灵根。 比如降龙木(辛金)火枣(丁火),交梨(癸水),黎椿(乙木)…… 陆北目光露出疑惑,思索片刻,知道此时也不是研究这些上古秘闻的时机。 指尖运起一丝木之本源,向渐渐加身的木网激射而去。 “忽……” 仿若囚笼的绿色木网,被那道木之本源打开一道通路,陆北身形一个闪烁,便已经出现在谷外。 飞腾而起,架起一道金色遁光,便将那座山谷远远抛在身后。 祥云朵朵,随风而行。 陆北一袭素色衣衫,腰间按着宝剑,神情默然,目光闪烁。 心中有着一些不甘。 几只木蝎而已,就逼得他逃之夭夭,还顺什么心意,求什么纵横? 就是一个笑话! 一道白色灵光闪现,白雪似乎察觉到陆北情绪的低落,左右摇着毛茸茸的狮子头,眨着蓝宝石一样的眼睛,月牙弯弯,喜笑颜开道:“傻哥哥,你怎么不用炼妖壶啊……炼妖壶对那些伴随五行而生的精怪最为克制,能将它们炼化成灰,夺其本源。” 闻听白雪之言,陆北眼眸一亮,将炼妖壶取出,神念探入其中,心中有所定计。 一直以来,他的思路好似陷入了一个误区。 认为自家所掌握的先天灵宝,非成就长生真仙不可御使,所以总是下意识地不去使用先天灵宝。 若不是雪儿提醒他,他甚至都想不起来,以炼妖壶去克制这些上古妖兽。 “陆哥哥,那后天灵根黎椿神树,若是对其炼化,吸取其中后天乙木本源,定能将木之一行本源,完全烙印完毕。” 白雪突然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道。 陆北冷眸闪烁,心中惊异难言。 正文 第九十五章 炼黎椿之心 众所周知,但凡三界仙修,在真灵之上烙印下后天一行本源后,便可成就长生真仙。 当然,在这个过程前,真灵还需要经过重重洗炼。 洗炼有两种方法,一是修道者感悟天道,一点点地梳理真灵,这个过程旷日持久,而且还要看修道之人的天赋。 所谓某人灵台清光透体,良才美玉,也就是这么来的。 二是通过天才地宝洗炼真灵,这个方法,快捷有效,但可遇可求。 盖因,三界之中,能够洗炼真灵的灵物,往往掌握在一些大势力手中。 北极诸星的星辰本源、太上老君的造化金丹、西方灵山的功德金莲池水、玄黄功德…… 陆北在幽冥界的北斗七星宫中,所获得的机缘,正是星辰本源。 其实,这些能够洗炼真灵的灵物,对于三界当中的大多数仙人而言,也就是仅仅在耳边听过的程度。 就算南海赫赫有名的仙宗,无极星宫……此宫利用上古大阵,在南海之地汲引北极诸星的星力。 可,十万年以来,无极星宫,也仅仅才出了两尊长生真仙。 传说,先天十大灵根之一的星辰果树,所结的星辰果,就拥有着增强修道之人肉身和洗炼真灵的双重功效。 凡此种种,无不说明,修道之人无不是通过各种方式,或主动,或被动地去提升真灵的层次。 总而言之,陆北此刻的真灵,经过了以往重重洗炼和道法感悟。 又加之两世为人,底蕴深厚……已然具备了完美烙印五行后天本源的基础。 当然,金仙、太乙金仙这样的境界,牵涉到圆满一类的修道真意。 就算陆北领悟起来,也不知道何年何月。 而不领悟这些,凭借着搜罗的灵物,去烙印本源,就有真灵崩溃之忧! 这也是……陆北当时判断自己成就太乙,仍说尚且需要五、六千年的缘故。 陆北听雪儿言及黎椿神树,拥有后天乙木本源,心中不禁欣喜万分。 而今,他后天木之本源一成半,若是抽炼黎椿神树的本源之力,完美烙印木之本源,到时他便堪比一行真仙。 最让他欣然的还不仅于此,而是他终于可以确定,若想短期之内,修炼成长生真仙,甚至不朽金仙。 唯有像那只猴子一样,掠夺天地灵物为己用。 心念于此,陆北抓紧炼妖壶,架起一道遁光,向那无名山谷遁去。 那些木蝎本来见陆北离去,才刚刚安静下来。 乍然见陆北去而复返,一时之间,又是骚动。 而那头仿若牛犊一样大小的蝎王,摇头摆尾,更是冲陆北所在方向不停嘶吼。 但声音喑哑,只是配合着一些山石炸裂的声音,显得气势不凡罢了。 陆北冷哼一声,掌心宝光一闪。 通体呈藏青之色的炼妖壶,幽幽转起,壶口正对山谷之中的木蝎。 “呼呼……” 但见飞沙走石,天地晦暗。 一只只木蝎汇聚成绿色溪流,恰如百川到海,不由控制地被炼妖壶吸摄。 堪称海量的木蝎,刚一进入炼妖壶中,虚空便有无量雷霆落下。 “霹雳啪啦……” “扑簌簌。” 这些木蝎皆是化作劫灰,纷纷扬扬地落下。 而那只牛犊子大小的木蝎王,却不知有何神异。 在炼妖壶的吸摄之下,妖躯只是轻轻晃动几下,继而岿然不动。 陆北面容上有些遗憾之色流露,说来,还是因为他……没有完全炼化炼妖壶这件先天灵宝吧。 恩?不对。 陆北刚这般想,就是向黎椿神树望去,心中有了明悟。 就算他仅仅初步炼化炼妖壶,但,除却长生真仙,就是一些天仙,也很难抵挡其中的摄拿之力才是。 尤其是面对妖族! 可,这只木蝎王……分明是和黎椿神树建立了某种联系。 那只木蝎王,突见治下臣民被一件造型古拙的壶形灵宝吸摄而走,长嘶一声,似是大怒。 两只眼睛仇恨地看着陆北,与此同时,半边妖躯腾空而起,露出勾刺林立的腹部,煞是可怖。 “呼呼……” 此妖吐出一个个巨大的绿色光球。 这些绿色光球迎风便涨,仿若琉璃珠,迅疾如雷霆,几乎是在一瞬之间,便在陆北前方现出。 “砰,砰。” 一一炸裂开来,一股股绿色的光烟现出,且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弥漫开来,就是向陆北席卷而来。 “陆哥哥,快闭上五感,这光烟有毒!” 白雪的娇软声音,突然在陆北耳边响起,语气带着一些急切。 陆北神色微变,目光冷冽闪烁,忙是闭上五感,暗运无距身法,向后急退,与这些光烟拉开距离。 “雪儿,这绿烟……到底是什么东西?”陆北眼睛微感灼痛,强忍着疼痛,以神念向白雪传音问道。 “陆哥哥……是这头木蝎王的天赋神通,很是诡异。”白雪摇了摇大脑袋,细声细气地解释道:“仅仅是看一眼,就有可能被伤到。你的眼睛没有修炼法目一类的神通,稍后还需用三光神水医治才是。” 陆北心中一惊,不想这头木蝎,竟然如此难缠。 因为,他此刻以神念感知眼眸,赫然发现晶莹剔透的眼睛上,各自生出两颗绿豆状的东西,触目惊心。 若他没有猜错,此刻的他,双眼已然失明! 修道之人就算将炼体境界修炼到金身境界,眼睛也是薄弱的地方。 盖因眼睛并无血气可以修炼,而是一股‘灵’。 陆北不再强行睁眼,而是代之以神念探查。 只见那只木蝎王,看自家一击,对陆北仍是无可奈何,似乎放弃了向陆北报仇,而是向那株枝繁叶茂的黎椿神树爬去。 百足之蝎,速度奇快,不大一会儿,就离着那黎椿神树越来越近。 “陆哥哥,别让它爬到黎椿神树上去,它想融入黎椿树心之中,一旦融入其中,就不能用来炼化了。” 白雪忙是提醒道。 陆北面色一沉,也不说话。 身随意动,身形一个疾闪,在逐渐接近那只木蝎的同时,探掌如电,先天雷霆化成的雷狱之网,铺展而下。 将那只牛犊状的木蝎紧紧束缚住。 木蝎王剧烈挣扎,浑身清光透体而出,但在这先天雷之本源所化的狱网中,所做皆是徒劳。 陆北也不耽搁,将炼妖壶运于掌心。 炼妖壶爆发出一股更为强大的吸摄之力,向木蝎王投去,同时切断了黎椿神树和木蝎王的联系。 这只木蝎王,再无阻碍,落入炼妖壶中,没有多大工夫,便是化作飞灰。 这时,陆北方将神念再次投向山谷。 谷中已然寰宇一清,不见一只木蝎。 “黎椿神树……” 陆北双眸紧闭,一步步地向黎椿神树走去。 就在一步步的接近这株神树的时候。 “咚咚……” 心脏跳动的声音,仿若在耳边响起。 黎椿之心! “陆哥哥,炼化了这颗黎椿之心,便能完全获取乙木本源。” 白雪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笑嘻嘻地说道。 陆北深深吸了一口气,飞身而起,沿着黎椿神树的粗大树干,向上寻觅。 “找到了。” 陆北盘膝坐下,面朝着黎椿神树,如雨似瀑的庞大神念,隔着树干,向黎椿树的树心而去。 双掌倏然变大十余丈,掌心遥对树干。 神念之中,一股庞大的木之本源气息,令陆北精神一震,定下心绪,便要着手炼化。 此刻,白雪早已从陆北怀中跳出,化作毛茸茸的大狮子模样,耳朵支棱着,替陆北护起法来。 恩,这护法,如以往一样……自然还是警戒了。 正文 第九十六章 果然在这里 清冷月光,如烟似雾,无声地洒落在宁静幽沉的山谷之中。 凉风习习,草木微香。 山谷中那棵椿树,粗大的树干,早已缩小了无数倍,变成了一株幼小的树苗。 原本面朝黎椿神树盘膝而坐的陆北,这时也缓缓站起身来,神色沉寂,微微抿唇。 他长出了一口气,道:“非三年不可炼化。” 这股后天乙木本源太过庞大,若是在片刻之间,他就炼化了乙木本源而在真灵上烙印完木之一行。 恩,那就是一个笑话。 不过,陆北此刻却是已经将那颗黎椿之心从树木中取出,留待以后有余暇时,入得炼妖壶中,慢慢炼化。 正是因为如此,黎椿神树才变成了一株小树苗。 陆北挥手将这株幼苗,连同树下土石,一并移入炼妖壶中。 这才取出疗伤圣药,三光神水……洗眼睛! 在用了两滴三光神水之后,陆北缓缓睁开眼眸,锐利而明亮的目光,在夜色中熠熠闪烁,可于夜空之上的星辰争辉。 然后,陆北抬头望向夜空,但见一轮明月高悬,月华如霜……霜微白。 陆北也不觉得奇怪。 他不再耽搁,架起一道金色遁光,向此方界天的中心区域遁去……那里正发出通明炽耀的五彩之光,有若寂静暗夜之中的彤彤火光,清晰可见。 他并没有忘记洞庭龙君元章的嘱托。 …… …… 莲花山峰。 夜幕笼罩,但整座山峰在五彩光芒的映照下,仿若一朵徐徐盛开的莲花,五彩绚烂,惹人怜爱。 先天无极碑所在空地上。 敖寸心,杨婵,元青罗三女,目光惊异地望着不远之处的那座巨碑。 冥冥杳杳,神秘玄奥。 “这方巨碑,若是此方界天的中枢,我们下一步又该怎么做?” 敖寸心秀眉紧蹙,似自语,又似是在询问身旁的二女。 杨婵明眸中有了一些幽郁,张了张嘴,最终化作幽幽一叹。 她无法给敖寸心一个答案,索性不言。 对于这些上古秘闻,她所知……素来不多。 这时,本来一直沉默不语的元青罗,眉睫轻颤,目光挣扎良久,方清声道:“听我父王说,上古之时,我族先祖祖龙曾和乾坤大仙有着一桩约定……若祖龙后辈持五龙帝云幡前来,便可进入真正的乾坤洞府,在里面获得一些机缘,而我父王之所以进入,就是为了乾坤大仙的一件灵物,这灵物配合着我手中的这件水行先天灵药,正好能够救我二姐。” “而那五龙帝云幡,因为被先祖祖龙封印,宝光自晦,必须要以五龙精血激发,所以……” 说到最后,元青罗神色有些不大自然。 “怪不得。” 敖寸心玉容微变,恍然大悟道:“我当为何,先前你家父王向我和二弟,索要一滴精血,原来是为了解除五龙帝云幡的封印。” 原来,元章刚一进入乾坤界天,就向敖望、敖寸心、元青罗、三荆龙君各自索要了一滴精血。 除却元青罗外,敖望、敖寸心姐弟,尽管心中感到奇怪,但见元章之女,元青罗也提供了一滴精血。 出于对元章品格的信任,便毫不迟疑地将一滴精血给予了元章。 没想到,人家在偷偷解封五龙帝云幡。 这……虽然理解,但心中终归有些芥蒂。 “为何,我西海始终不知道五龙帝云幡的用处?” 敖寸心微微抿唇,心中寻思。 良久之后,如水目光微微黯然。 她尽管不大理会龙宫之事,心中也不禁生出一股无奈。 自家父王……这分明是没有看出五龙帝云幡,到底是什么东西。 五龙帝云幡,上镌五龙,正是祖龙拥有的众多先天灵宝之一。 而在西海龙王敖闰眼中,这云幡不过就是先祖祖龙,曾经的仪仗罢了。 因为五龙帝云幡之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宝物气息,除了所用材质不凡,水火不伤外,并无其他特异之处。 也就不受敖闰重视。 若非是祖龙之物,对于龙族有着极其非凡的意义,甚至不会被西海龙王放入龙宫宝库典藏。 这也是当初敖闰能够爽快答应,将此幡借给洞庭龙君的原因。 没想到,这件先天灵宝还需要五个成年龙族的精血才能解开封印。 敖寸心眸光微动,叹了一口气。 四海敖氏龙族和元氏一族的龙族,互为表里。但双方却是各执一词,皆说自家才是正统。 南赡部洲大江大河的水族,凡是跳过龙门成就龙族,皆是自称元氏一族。 元者,一元之始,万物之新。 敖寸心轻轻摇了摇头,不再想这些烦心之事。 这时,听到元青罗的话,杨婵心思细腻,伸手轻轻抚了抚额头上被夜风吹乱的秀发,定定地望向少女,柔声道:“你姐姐?” “她冲击长生真仙境界失败,受了反噬,已经沉睡多年了。” 元青罗说着,声音微弱,眼圈就有些发红。 杨婵目光转动,叹了一口气,劝慰道:“你也别太过伤心了。” 十五六岁的少女,脸蛋肌肤白皙,感激地看了杨婵一眼,无声地点了点头。 就在几女心思各异之际。 肆意而猖狂的大笑,如同凄厉而又尖锐的夜枭鸣叫,在空旷的山峰回荡,同时也驱赶走了此地夜色的最后一丝静谧。 “哈哈,果然在这里。” 一尊天仙妖王,放声大笑道。 月光洒下,半边森森白骨,都在发出白色光芒。 三女面色就是一变,元青罗站起身来,一双微微泛红的眼睛,望向高空之上的妖王。 当目光落在三荆龙君身上之时,眼中已然满是惊怒。 “元启,你竟敢背叛父王,父王是不会放过你的。” 元青罗攥紧了手,疾言厉色道。 “我的好侄女,元章,他自身都难保了,哪里还敢管本君的闲事?”面对元青罗的指责,三荆龙君神色如常,语气讥诮道:“我说青罗侄女,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一些啊。” 说着,戏谑目光在元青罗青涩未开的玲珑娇躯之上,停顿稍许,意味深长地笑道:“我的好侄女,你若是自己长不大,叔父帮你也行啊……” “你无耻。” 元青罗气得浑身颤抖,一张雪腻的脸颊,都是变得煞白,眼睛中满是愤怒火焰,银牙暗咬。 敖寸心,杨婵心中更是惊怒不已。 这种无耻之徒,生平仅见。 “咳咳。”毒龙妖王清咳了几声,鄙夷地看了三荆龙君一眼,沉声道:“好了,这里不是你们二人可以叙旧的地方。” 三荆龙君冷笑一声,也不说话,看着在场几位妖王目光,幽幽闪烁,意味莫名。 “三位道友,将灵宝和此行所获交出,我等绝不难为三位。” 毒龙妖王目光灼灼地看着敖寸心三女,好整以暇地说道。 其他三位妖王,也是一脸不怀好意地笑着望向三女。 天仙巅峰,天仙,神仙巅峰。 就算中间的那个女仙手持一件先天灵宝,那又如何? 砧上之肉罢了! 正文 第九十七章 见五行灵兽 乾坤一气先天无极界天。 正是月上中天,夜风微凉。 突然,遥远天际一道金色虹光现出,并迅速划过寂静夜空。 陆北一袭白衣,面容沉寂,神色间隐约带着一些疲惫。 他一路穿越过此方界天四层区域,虽说仗着自身遁法精妙,行程之上堪称安然无恙……但也见识了各种各样的上古灵兽。 其中有浑身被火焰包裹的狮子,一双幽蓝色的眼睛,在茂密的山林中眨个不停。 据白雪所言,那是碧睛焱狮,一种火行灵兽。 好在数量不多,仅仅五六头碧睛焱狮,似乎正守卫着一口泉眼。 那口泉眼,热气蒸腾,流火飞扬。 喷涌而出的并非甘甜清冽的泉水,而是一股股金色的熔浆。 陆北随意地扫了一眼,便远远离去。 这些碧睛焱狮一个个皆是散发出堪比天仙的气息,他无意与这些火行灵兽纠缠。 其间,陆北目光遥见一只只蓝翅尖喙的隼,成群结队,在高空飞腾而过。 所过之处,尽是结成一片蓝冰。 冰隼! 且是一只只堪比天仙气息的冰隼。 陆北不想惊动这群冰隼,便是化作一股清风,隐匿一旁。 直到这群冰隼,最终栖卧在一株遮天蔽日、枝繁叶茂的大榕树上,天蓝色的冰晶在夜空中点缀出迷人的光辉。 陆北这才远远绕开。 他并无贪求这些五行灵兽……所看守灵药或灵物的心思。 自进入乾坤界天,陆北的心中总有一个强烈的自觉,那座莲花山峰上东西,才是他此行的重中之重。 而就在陆北以金乌化虹之术,向那座莲花山峰逐渐接近的时候,他的耳边突然传来阵阵奇怪的声响。 “似乎是龙吟声。” 陆北眉头皱了皱,放开神念,循声探查。 只见漆黑如墨的深渊下。 一条长有十丈许,形态神骏非凡的四爪天龙,在一滩血泊中挣扎不停。 天龙身旁的土石上洒满了泛着金色光泽的龙血,一只只蝗虫模样的昆虫,从天龙身畔的沙土中翻涌出来,趴伏在天龙身上吸吮。 天龙那具庞大的身躯,就是发出一阵阵不正常的抽搐。 一双金色龙眸中,有着绝望情绪流露出来。 “西海二太子?” 陆北冷眸闪烁,口中喃喃道。 继而,他打算架起一道遁光,向深渊之底飞去。 “陆哥哥,那里很危险。” 白雪突然出言提醒道。 陆北身形微顿,沉声道:“什么危险?” “那里充斥着土行一类的领域力量,除非精修土行本源的长生真仙,否则其他仙人一旦踏入其内,就会如陷泥沼,再难脱身了……若雪儿没有猜错,西海三太子就是在重伤后陷入,受其影响,不能脱身的。” 陆北微微抿唇,心中寻思着雪儿的话。 其实,白雪并没有说错。 当时,元章的那具天仙化身和敖寸心,杨婵等人飞跃一道深渊之际。 元章突然心生警召,心中急切之下,忙是将五龙帝云幡暂且交给了三荆龙君。 他打算先行探路,然而却不幸触发禁阵陨落。 恰恰在禁阵被触发之际,本来隐藏在此方界天当中的那座莲花山峰,这才开始现出。 敖寸心等女虽为元章天仙化身陨落而感到惊异难过,但在西海二太子敖望的建议之下,打算先行向那座莲花山峰赶去,一探究竟。 可路上,众人却是极为好运地发现了一株水行先天灵药。 不过,那株先天水行灵药,却是在一群冰隼的守卫当中。 众人唯恐横生枝节,再次折损人手,就打算饶行而过。 可走了一段路途,从‘元章’身死中,刚刚恢复了心情的元青罗,突然想起了什么,出言要返回去采摘那株水行先天灵药。 由于洞庭龙君元章的一具天仙化身陨落,在场之人,态度很是踯躅。 就在这时,元青罗却对西海三太子敖望,以言语相激。 最终,自然是元青罗拿到了……为亲姐元菡瑜治伤的水行先天灵药。而西海二太子敖望,却为了给众女引开那队天仙堪比天仙道行的冰隼追杀,不知所踪。 当然,此刻的陆北完全不知道这些前情。 听完白雪的话,他的心中并没有太多犹疑,取出先天灵宝三品灭世黑莲,向那深渊遁去。 陆北不相信,就连先天灵宝也会受到影响。 果然,一祭出先天灵宝,在灭世黑莲的护佑之下,陆北身形几个闪烁,便无声无息地潜匿在那道深渊中。 “这……” 若非亲眼所见,实在是无法体会到一只只蝗虫,趴在一条巨龙身上吞噬吸吮的场景,又该是何等的震撼人心。 “这么多的戊土真蝗?” 白雪皱了皱小巧的琼鼻,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中,现出一抹诧异神色,糯声道。 显然,见到这么多的蝗虫,也把她给吓了一跳。 陆北目光冷冽,面容渐渐恢复平静,不带一丝波澜,神色淡漠地望着天仙道行的敖望。 此刻的西海二太子,敖望堂堂天龙之身,一双原本应该晶莹剔透的龙眸,已然黯淡无光。 大如脸盆儿的金色鳞片,覆盖下的血肉上,一只只戊土真蝗扭动身躯,将长长的口器,刺入敖望的龙躯,咕咚咚,大块朵颐。 “陆兄,救我。” 敖望只觉视线渐渐模糊,一颗心沉入谷底。 忽然,眼睛之中,倒映出了一道白衣身影,敖望拢聚目光,仔细观瞧,心中就是一喜,有气无力地道。 “敖兄无需担心,陆某这就救你出去。” 陆北一边劝慰,一边挥出一大团太阳真火。 将那些正从其他地方赶来的蝗虫,驱赶一旁。 神仙法相现出,玄色法衣加身,有无量星光璀璨夺目。 同时,一只遮天大手忽而落下,向敖望摄拿而去。 “嗖嗖嗖……” 这是一只只戊土真蝗猝不及防之下,从敖望身上相继落下的声音。 陆北就这么托着一只体有九丈的巨龙,向深渊之外遁去。 循着一处空地,陆北将敖望放在一片荒草丛上。 “敖兄,你这一身戊土真蝗,恐怕需要以火驱赶才是……你忍着点儿疼。” 陆北此刻仍是以法相之身存在,法相高大挺拔,星光缭绕,透着神秘高贵。 可,他的目光中满是无奈。 这些戊土真蝗在敖望身体表面,要想完全驱逐,这位西海二太子还不遭罪,却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陆兄,且放手施为,在下还有一些法力,可以暂时护住自身。” 西海二太子敖望从深渊中出来,似乎恢复了一些神智,这时就是出言道。 “那好。” 陆北应了一声,再不犹豫。 反正,恩,疼的也不是他。 就在这时,白雪却轻声道:“陆哥哥,你用冰鸾之火试试。” “恩?”陆北本来已经打算激发身体中的金乌血脉,用太阳真火焚灭戊土真蝗,听到白雪此言,心中一奇。 “冰鸾是这些蝗虫的克星。” 白雪笑嘻嘻地说道。 陆北恍然大悟。 兴许,在上古之时,这些戊土真蝗是青鸾一族的口腹之物。 恩,这一点儿,陆北还真想差了。 青鸾作为凤凰的近亲,自诩冰清玉洁,高贵无双,怎么会以戊土真蝗这等腌臜之物充当口粮。 准确地说,是陆北先前所遇的冰隼,和这些戊土真蝗才是天敌。 不过青鸾之火,对这些智慧不高,仅凭本能行事的戊土真蝗,也同样有着极大的克制。 无论如何,陆北已然调动了青鸾血脉。 不过一瞬,左掌之中就有一簇幽蓝色的火焰无声升起。 冰冷的火焰,化作一只只青鸾之形,扑棱着两只透明的翅膀,向戊土真蝗扑去。 这些戊土真蝗本来正在吸血痛快,突然感到一股来自本能的恐惧,下意识地放开长长的口器。 但见,西海二太子敖望庞大的龙躯,被团团青鸾之火包围,一层薄薄蓝冰在龙躯表面覆盖。 “蓬蓬……” 冰层很快炸裂成渣,带着一只只死去的戊土真蝗。 “吟。” 巨龙在空中盘旋几圈,倏而落地,化作一条人形,沉毅的面容上尽管还有些苍白,但目光甄然有神。 正文 第九十八章 无距于天地 “多谢陆兄相救之恩。” 西海二太子敖望拱手道谢道。 陆北沉声道:“敖兄,先前到底发生了何事?” “一言难尽。” 敖望叹了一口气,一边以法力调息身上伤势,一边将事情经过讲给陆北。 陆北听完之后,久久无言。 他没想到这三荆龙君竟然背叛了元章,还携带着五龙帝云幡不知所踪。 而那位百花仙子的化身,却是早早地和她们一行人分开。 也对,百花仙子定是冲着百花仙子的四象百花园来的。 “陆兄,据洞庭龙君化身陨落前所言,此方界天中心区域有着一些大秘。”说到这里,敖望神色顿了顿,轻声道:“家姐和三圣公主在那座山上,可否请陆兄随敖某一同……” “敖兄无需客气,陆某进入界天,一小半儿是受洞庭龙君所托。” 陆北摆了摆手说道。 见陆北如此爽快,敖望心中大喜。 二人便架起一道遁光,向那座莲花山峰遁去。 …… …… 莲花山峰之上。 毒龙妖王、海冬妖王、紫纱妖王三位妖王,这时,已然和三女动起手来。 虚空之上,分为三处战场。 敖寸心和紫纱妖王对上,二女道行在同一境界,皆是天仙巅峰道行。 一个龙族血脉,天龙之体,法体双修,一身水行术法攻势凌厉。 一个出身西海南域中的天仙大妖,自一生下来,便伴随着攻伐斗战。 虽然紫纱妖王在血脉之上,受到了一些敖寸心来自龙族血脉的压制,但在其他争斗方面,却不落丝毫下风。 一根紫色的骨鞭,抖动如条条紫蟒狂舞,狰狞凶恶的鞭影……束缚成网,铺天盖地,向敖寸心笼罩而来。 而元青罗却是和三荆龙君斗在一处,元青罗化作一条神龙,摇头摆尾,向三荆龙君扑杀。 让人惊讶的是,并没有元青罗不敌三荆龙君,险象环生的情况发生。 其实并不奇怪,三荆龙君掌握一方水域,身居高位,一身本事稀松平常的紧,而元青罗或许是出于某种愤怒,水平超常发挥。 一时之间,二龙竟然斗了个旗鼓相当,不分上下。 远处的战场上,却是诡异地安静。 一袭素色宫装长裙,窈窕静姝的杨婵,周身被淡淡光华笼罩,端庄娴雅的气质更多了一分清冷。 手持先天灵宝宝莲灯,如星月生晕,花树堆雪的晶莹玉容上,满是冷漠之色。 空气刘海儿下的精致眉眼,隐隐有着煞气。 直面两位妖王,她怡然不惧。 毒龙妖王尽管忌惮杨婵握着先天灵宝,浑然一体的气势,但也不以为然。 这时,就是冷笑一声,森厉道:“交出先天灵宝,本王给你个痛快!” “识时务点儿,还可以少些痛苦。” 长着一张鳄鱼大嘴的天仙妖王名叫鲨鳄,这时也是厉声道。 杨婵微微抿唇,面颊苍白,并不答话。 原本一双柔弱如水的目光,突然变得无比倔强。 “这位仙子,本王看你道行不凡,若是与本王结为道侣,共掌这先天灵宝,岂不快哉!” 海冬妖王舔了舔嘴唇,笑着说道。 闻听此言,杨婵眼眸之中有寒光一闪而逝,纤纤素手紧握先天灵宝。 心随意动,宝莲灯就被此女激发出道道刺眼的灵光。 万道灵光,形成一支支小箭,向毒龙、海冬三妖镇杀而来。 毒龙妖王神色大变,心头一沉。 他本以为这女仙不过天仙道行,不可能完全炼化先天灵宝,自然无法激发灵宝的全部威能,不想…… 于是,便出现这般奇怪的一幕。 一位天仙道行的女仙,以灵宝压制两位天仙巅峰道行的大妖和一位天仙大妖,娇喝连连,气势如虹。 这一幕,甚至都让敖寸心和紫纱妖王二女的交手暂时中断了。 敖寸心目光讶异,心道,杨婵妹妹,怎么…… 恩,不对。 敖寸心未及细思,就再次和上前攻杀的紫纱妖王交起手来。 不过一边交手,心中却是一边担忧杨婵的处境。 毒龙,海冬,通鳄三位妖王初始被杨婵死死压制,可谓十分憋屈,甚至待到后来,身上有了一些轻伤,心中方惊骇不已。 为何一个修为平平的女仙,突然这般精擅斗战攻伐,且神通攻势连绵不绝,这又怎么可能? 莫非这就是一件先天灵宝的威能? 念及此处,三妖又喜又忧。 三妖联手应对了一阵,左支右拙,勉力支撑。 如果这样一直下去,说不得二郎真君的胞妹,就这般战退三位天仙大妖。 可惜的是,心细如发,眼力和修为同样高深的毒龙妖王,首先发觉了那里有一些不对。 因为,随着时间过去,杨婵掌中的宝莲灯,其上灵光渐渐黯弱。 而杨婵本人面色霜白,本来灵巧如蝶的身法,也渐渐开始迟滞起来。 二妖此刻哪里不明白,杨婵先前是动用了秘术,此刻已是强弩之末! 毒龙妖王冷哼一声,阴沉道:“不想一个天仙,竟然能够发挥出一件先天灵宝部分力量,实在让我等大开眼见。” 这时,海冬妖王笑着望向鼻翼、鬓角已然见得晶莹汗珠,胸口微微起伏的杨婵,调笑道:“仙子,敢问芳名?” 说来,他还不知道这位仙子的名姓呢? 不过,能拥有一件先天灵宝,来历应该不浅。 可对于他们,又有什么用? 他们远在西海极南海域,往那个荒岛随便一躲,不是大罗金仙亲临,谁能找得到? 杨婵挥掌击退毒龙妖王的攻击,已见疲惫的晶莹玉容上,一双明眸满是不屈。 如敖寸心所料,她强行催动先天灵宝宝莲灯,此刻心力憔悴,已是强弩之末。 可她不会让这二妖好过。 不同于后天灵宝,以神念烙印、炼化、御使……先天灵宝往往以真灵催动。 杨婵所持先天灵宝宝莲灯,本来就是娲皇宫圣人亲自赐予她的护身之宝。 娲皇对于杨婵十分喜爱,特意精炼了一门口诀,可以让不入真流的杨婵,越阶掌控宝莲灯一小部分威能。 恩,这也是后来的杨婵之子,刘沉香可以越级使用宝莲灯,并一次次击败哮天犬的原因。 这时,三圣公主杨婵目光坚定,身形翩跹,奋力催动宝莲灯。 刹那之间,一瓣瓣莲花虚影无声现出,明媚如霞,流光四逸。 莲心之中,一道道通明灵光激射而出。 灵光倏然一合,在虚空汇聚一处,最终化作一柄九尺长剑,以迅疾的速度,向二妖斩落。 “不好,此女疯了。” 毒龙妖王神色大变,冷喝道。 此女不计心力消耗造成的反噬,发出堪比长生真仙的一击,实在可怖。 “轰……” 未等三妖多想,通明澄澈灵剑斩落,带着真仙出手的恐怖实力。 继而随着惨叫响起,一大蓬血雨散落在地,好似天女散花。 那位半边身子都已失去血肉的天仙妖王通鳄,自此再也感受不到啮金蚁的啃食之痛了。 陨落在宝莲灯之下! 而毒龙妖王和海冬妖王被九尺长剑的剑芒扫过,同样也不好受。 二妖腹部和腰部,皆是露出触目惊心的伤口。 二妖神色惊怒,抬头望向杨婵。 而杨婵……眼前忽觉一黑,玉手一松,宝莲灯脱手而出。 真灵一阵恍惚,天旋地转,眼看就要从百丈之高的虚空跌落。 敖寸心大惊道:“妹妹。” 正待出手救援,却被紫纱妖王一道鞭影拦住。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白衣身影以堪比先天灵宝的速度,在曲曲折折的虚空当中,步步踏碎时空节点,闪过身形,向那女仙遁去。 几乎是在同时,通灵如意的宝莲灯,也是化作一道绿色流光,向三圣公主飞去,打算护住自家主人。 虽是同样的速度,但,那一道绿光,毕竟离得太近。 所以…… 陆北静静地望着不远处被宝莲灯托着的双眸紧闭,睫毛轻颤的女仙。 女仙身形高挑,气质明净妍丽,玉容上尚有着令人心疼的疲惫,显然是昏睡了过去。 陆北神情默然,看着宝莲灯莲心激荡的绿色光芒几次明晦,他皱了皱眉,眸光微动。 一股怪异的感觉,在心中萦绕不散。 “陆兄,你这是什么遁法,好生玄妙。” 就在这时,西海二太子敖望微微喘着气,来到陆北身旁,出言询道。 “无距,于天地。” 陆北洒然一笑,转身之际,却是向杨婵眉心方向……屈指弹出三滴三光神水,手法不轻不重,精准入微。 杨婵眉睫颤了颤,良久之后,嘴角轻扬,粉腻的脸颊染起两片粲然如霞的红晕。 陆北这时,抬眼望着远处的毒龙妖王和海冬妖王,目光淡漠,不带一丝烟火气息。 正文 第九十九章 雷丝可化狱 先天无极碑所在的莲花状山峰上。 一袭素色衣衫,腰悬三生神剑,手持六根清净竹的青年道人,目光淡漠地望向远处的两位妖王。 心中泛起疑惑之余,尚有一丝不为人知的喜悦浮起。 方才,他来到这座形似莲花的山峰,仅仅不过是近距离地看了那方巨碑一眼。 心中原本关于修炼袖里乾坤的种种要义,一下子就明朗了起来。 而在那么一个瞬间,他修炼无距身法第二重,所遇的滞碍凝涩之处,也是通达明彻。 所以,陆北才会在杨婵遭遇危险的间不容发之际,踏入了无距身法的第二重。 有道是神通三重境!无距于方圆之间,就是一等一的辅助类法门。 于天地,若修至大成,则是堪比咫尺天涯这样的遁法神通。 当然,此刻的陆北并不知道,咫尺天涯正是乾坤大仙所创下的一门无上遁法神通。 毒龙妖王神情阴沉,腹部有着鲜血点点滴下。 他一边暗运法力疗伤,一边目光警惕地望着陆北,凛然喝道:“小辈,你也敢向我等出手?” 声音滚滚如雷,炸裂在空旷的莲花山上。 海冬妖王眼中有怒火闪烁,不过却是将注意力放在杨婵身上。 这女仙着实可恶。 若是落在本王手里,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海冬本来不近女色,但此刻也不禁心绪激荡,生出虐杀杨婵的心思。 唯有如此,方消他心头之恨! 心念于此,宽松的蓝衣袖子里,不时伸出几只黝黑丑陋的手臂,狰狞可怖。 无人知,海冬妖王是一只章鱼得道。 恩,就是有触手怪之称的章鱼。 海冬妖王冷哼一声,一股漆黑如墨的浓郁黑烟升腾。 一只章鱼在夜空中现出庞大的身形,一根根粗若虬干的手臂,兀自在疯狂挥舞。 “小子,滚一边去,本王还能饶你不死。” 海冬妖王说着这话,目光深处隐隐有一些忌惮。 陆北先前手握后天灵宝六根清净竹,击杀西方欢喜罗汉,手段狠辣果决,其人绝对有着天仙巅峰级的攻伐之能。 毒龙妖王这时也变化出本相,目光凶戾地望向陆北。 让人意外的是,毒龙妖王变化出的妖体,竟然极其类似龙族。 不过,与四海龙族不同之处……这妖体本相,浑身并无一片龙鳞遮体。其身好似覆盖着一层浑然天成、流光熠熠的黑甲。在朦胧月色的映照下,泛着幽冷的光芒。 这时,敖望已经在陆北的支使下,帮助其姐敖寸心对付紫纱妖王去了。 陆北神色不变,目光冷冽。 冷哂道:“跪地求饶,饶你不死。” 他握紧掌心六根清净竹,施展法天象地神通。 神仙法相现出,掌心那一根翠竹,顷刻之间,化作丈二之长。含有一成半木之本源的法力疯狂催动,炫目枪芒如青蛇吐信,向二妖杀去。 青芒万点,粲若繁星。 见此,二妖心中惊惧,怒吼连连。 一时间,空中一人二妖身形不停交错,不是有着鲜血淋漓而下,落在荒草之上,升腾起一股股黑烟。 这时,毒龙妖王眼中闪过狠辣之色,张开血盆大口,吐出了一道腥恶歹毒的红涎。 红涎正是毒龙之涎。 奈何并非什么大补之物,腐蚀能力极强。 此妖一口涎水精修多年,吐在海域之上,甚至毒死过一头天龙。因此才以毒龙妖王称呼。 陆北刺出的枪影,就有一些被涎水腐蚀成一缕缕青烟。 海冬妖王血红眼眸一片冰寒,周身弥漫起一大股漆黑如墨的汁液,遮蔽住自身妖躯,想要以此干扰陆北的神念。 见此,陆北面容沉寂,目光微动,分光化影,抖动枪芒,自四面八方向二妖笼罩。 同时三品灭世黑莲护住自家灵台,先天灵宝激发的墨色光华,将那当头喷涌而下的红涎阻隔在外。 至于海冬妖王释放出的用来干扰他神念的大团墨汁。 陆北不为所动,心中冷哂,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噗嗤。” 仅仅过了一小会儿光景,二妖就在陆北精妙无比的身法下,疲于招架,伤痕累累。 毒龙、海冬二妖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退意。 心有灵犀地虚晃一招,转身离去。 陆北淡淡地望着二妖,不,还有见势不妙,一并打算逃离的紫纱妖王。 掌中六根清净竹高高扬起,【离曜火日枪】枪法神通的奥义在他心中一一闪过。 火光耀目,离曜成轮。 “轰……” “不好。” 三妖神念感知到身后这般震撼人心的气象,心中就是大惊。 紫纱妖王眼眸一转,趁着还未完全落入攻击范围,身形一个闪烁,便向一旁的虚空,闪遁而去。 “哼。” 可,随着一声冷哼响起,陆北朝紫纱妖王一指遥遥点出,自饱满圆润的中指,激射出一道白色雷霆。 “滋滋。” 却见那道白色雷霆以一种难以言说的速度,向紫纱妖王飞去。 【雷狱指】是陆北基于先天雷之本源,所修成的一门‘雷丝化狱’的真仙级神通。 对于长生真仙以下的天仙大能,都有着一定程度的困厄之能。 当然,并不意味着“此指一出,天仙束手”。 因为天仙大能,可不会任凭你为所欲为。 如果那样,对方已经束手就擒了,这门神通也就没有施展的必要了。 而且,陆北每一次施展,神仙法相都要受到反噬。这反噬其实并不严重,就是阳神稍稍麻痹了一瞬。 毕竟,先天雷之本源是大半取自于勾陈大帝,被陆北强行炼化进阳神法相。 平日里纵然偶有参悟,但真灵却是不敢妄动,更遑论烙印。 而反噬引来的一瞬,在天仙大能眼中,就分生死。 仙人斗法,有时旷日持久,有时一念生死。其中过程,险恶诡谲,玄之又玄,实非言语可以尽述。 所以,这也是先前陆北,平时斗法很少施展这门神通的原因……而是用来充当底牌手段。 紫纱猝不及防之下,纵然险之又险躲开了雷狱指所化漫天狱网束的缚,但仍被一丝先天雷霆扫中了雪肩。 此妖玲珑娇躯就是一颤,生生顿住了身形,好似海洋的水蓝色眼眸,充满了绝望。 “不……” “嗖嗖……” 万根火枪划过宁静的夜空,恍若盛大的烟火突兀绽放,有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此刻的陆北,木之本源御使着后天灵宝,施展出的离曜火日枪,所能发挥出的威力,已然堪比长生真仙一击。 海冬妖王当先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庞大的身形痛苦扭曲,不过几个呼吸,就被灼热火焰焚杀一空。 继而,紫纱妖王也被漫天火枪一一穿过娇躯,晶莹明丽的玉容,仿若瓷器,一寸寸地崩解。 那一双水蓝色的粲然眼眸,也渐渐失去了神采。 而毒龙妖王不愧是三妖当中修为最强大的存在,此妖心生警兆,精血疯狂燃烧,身上的皮甲冷光大放。 “咚咚。” 枪芒闪过之处,发出一声声闷响。 毒龙妖王闷哼一声,背部腾腾火焰燃烧,但也顾不得驱散,继续向远处疯狂逃遁。 陆北目光冷闪,挺拔身形陡然向前跨出一步,周身所在空间几近扭曲,后发先至。 在毒龙妖王不远处,抬手一指。 雷丝化狱,绵延成网,此举不为困住毒龙妖王,只阻一瞬。 炼妖壶现出,壶口对着身形顿住的毒龙妖王。 “呼……” 炼妖壶之中,三转之力爆发,不过两个呼吸,毒龙妖王已然被炼成片片飞灰。 而炼妖壶上的光芒越发明亮,分明被接连不断的炼妖,激发了潜藏的一部分威能。 杨婵受得三光神水,这时方缓缓睁开眼眸,冰清玉润的肌肤上,端庄妍丽。 不过,精致如画的眉眼间,仍有一些疲惫流露。 纤纤玉手握着宝莲灯静静站在一旁,望着不远处的青年背影,目光幽幽,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46 正文 第一百章 那就杀了吧 “杨婵姑娘,你还好吧。” 陆北回转身来,神色淡淡地说道。 冷峻目光深处,却有一些难以觉察的关切流露。 杨婵一双如水目光定定地看着陆北,柳叶细眉下,一双月牙儿弯弯的眼眸中,渐渐倒映出了青年削立的脸庞。 她轻摇螓首,柔声道:“我没事……陆北。” “那就好。” 陆北兀自收起六根清净竹,状极随意地道了一句,抬起头来,以温煦目光看了杨婵一眼。 却见杨婵仍是一眨不眨地望向自己。 二人目光交汇,陆北无声地笑了笑。 杨婵忙是低下头去,脸颊微红,不自然地伸手整理了一下零乱的青丝。 显得很是局促。 这时,敖寸心飞身遁了过来,轻声道:“陆道友,多谢方才援手。” “三公主客气了。” 陆北淡淡笑道。 心道,敖寸心其实也不算外人,严格说来,甚至可以算是红儿公主的闺蜜。 恩,从关系上来说,甚至三圣公主杨婵……还是红儿公主的表妹来着。 不知为何,陆北却是下意识地没有提及自己和红儿公主的渊源。 可能,陆北自认为和红儿公主是私定终身……还没有经过正式拜堂成亲,于礼不合,恐怕坏去了红儿公主的名节。 恩,是不是这个原因,谁知道呢? 而就在三人心思各异之际。 天边那轮皓月未曾落下,东方一轮火红骄阳突然升起。 日月同辉,乾坤失序。 先天无极碑也发出了璀璨夺目的光芒,似乎这等日月同辉的异象,激发了先天无极碑的威能。 敖寸心玉容就是一变,杨婵眸光微动,也是好奇地望向那座巨碑。 陆北目光闪烁,面容恍惚一瞬,心中就是一惊。 而虚空之上,恰恰又起了一层变数。 三荆龙君面对敖望和元青罗二龙的夹击,本来身形狼狈不堪,败亡只在须臾。 但突见这般异象,大喜过望。 手中现出一面色呈五彩,光晕斑斓的云幡。 云幡之上有着五龙汇聚,吞云吐雾,徐徐如生。 “哈哈,日月同辉,再入乾坤……元章以为本君不知内情,可本君偏偏在一本秘典中知道了前因后果。本君即将进入乾坤洞府内,到时掌控此界禁制,就不再这里陪你们了。” 三荆龙君放声大笑,只觉生平未有如此快意。 他原本心中一直有所犹豫,可就在元章天仙化身陨落之前,将五龙帝云幡交于他手之时,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要独自潜入乾坤大仙的洞府内,获取传承灵宝。 乾坤一气浮生图! 其中,可是蕴含着乾坤大仙的功法传承。 说着,此龙以血脉激发五龙帝云幡,周身被层层叠叠的云幡灵光紧紧护佑。 一条神龙乍然现出,须发皆张,龙眸怒瞪,口吐人言:“以我先祖祖龙之名……” “不好,不能让他进入乾坤洞府。” 元青罗玉容大变,高声疾呼道。 一旦让三荆龙君进入了乾坤大仙的洞府,获得传承灵宝,他们就有可能被三荆龙君所制。 闻听此言,杨婵玉容转冷,祭出宝莲灯,正待再次激发先天灵宝的无上威能。 耳畔却听到清朗的声音淡然响起。 “无妨。” 陆北深吸了一口气,身形不动,右手手臂扬起,飘飘大袖倏然延伸百丈。 自苍天而落,向三荆龙君罩去。 三荆龙君所在虚空,仿若被人生生扯去了一层薄薄的纸,远处山峰都是微微一晃。 三荆龙君还未说完那一套冗长且繁琐的上古祷词,就连同五龙帝云幡,一并被陆北摄拿袖中。 众人神色就是一变。 陆北神情淡漠,挥袖之间,面容煞白的三荆龙君,一脸茫然地落在地上。 身形被先天雷之本源所化的绳索紧缚。 正是镇元大仙的成名神通,袖里乾坤。 陆北目光一顿,心道,果然如此。 方才,他身后先天无极碑突然大放光芒。 灵台就一阵恍惚,神念当中的袖里乾坤这门大神通,突然自行推衍起来。 他所修的袖里乾坤,以一种可怕的速度完善,继而小成。 原本经过陆北的一番简单修炼,袖里乾坤仅仅可以摄拿地仙以下的仙道人物。 可就在先天无极碑光芒笼罩下,袖里乾坤神通,已然进阶到可以摄拿天仙大能的境界。 “这……” 元青罗檀口微张,眼眸之中的急切还未散去。 “陆道友,这是什么神通?”敖寸心神情诧异,惊疑不定道。 杨婵也是好奇地望向陆北。 虽然没有出言相询,但一剪秋水之中,探寻意味不减。 “袖里乾坤。” 陆北并没有隐瞒二女,朗声说道。 却不知此言在二女心中掀起波澜,地仙之祖的大神通。 莫非陆北是镇元大仙的门徒? 敖寸心皱了皱眉,心中寻思。 杨婵明眸闪烁,也没有出言追问。 “现在该如何处置三荆龙君?”陆北将五龙帝云幡递给一脸感激的元青罗,轻声问道。 众人一时默然。 “三荆龙君还是交给洞庭龙君前辈处置吧。” 敖寸心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神色仓惶的三荆龙君,仔细想了一下,出言说道。 陆北不置可否,淡然目光望向元青罗,顿声道:“青罗小姐以为呢?” 此女与多年之前并无两样,一袭秀萝青裙、十五六岁的少女模样,他至今记得此女在洞庭湖捉弄自己的场景。 多年过去,他也懒得和此女再作计较了。 终归还是个孩子! “我……”元青罗此刻玉容苍白柔弱,在被一旁的敖望伸手搀扶着,收敛了神色,心中虽然复杂,但仍是柔声道:“陆公子处置即可。” “那就……杀了吧。” 陆北神色冷然道。 “你……不能杀我,我兄长是长生真仙……”闻听这森冷之言,三荆龙君面如土色,惊慌言道。 杨婵余光乜了三荆龙君一眼,面上闪过了一丝厌恶,而敖寸心则是秀眉微蹙,摇了摇头,向远处走去。 陆北也不说话,将三荆龙君扔入先天灵宝炼妖壶中。 没过一会儿,三荆龙君便被炼成飞灰。 龙血,他都懒的要。 就在三荆龙君身死的瞬间, 陆北神情突然恍惚了一下,目光悠远深邃。 一瞬间,他仿若回到了几十年前的洞庭龙宫。 昨日历历在目,可心中却没有手刃仇人,一朝大仇得报的快意。 也不知待到来日,他亲手击杀上洞八仙之时,心中可曾有过一些复仇的快意。 心念及此,目光一片迷茫。 “陆北,你怎么了?” 不知何时,三圣公主杨婵,俏生生地站在陆北面前。 一袭素色长裙的三圣公主,亭亭玉立,仿若一株静静绽放的优昙花,那一双纯净澄澈的目光,安静地望着陆北。 陆北收回思绪,注视着杨婵的眼睛,目光流转,忽而淡淡一笑,轻声道:“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在杨婵疑惑的目光中,陆北轻轻一叹。 报仇不隔夜,才算人生快事啊。46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你可愿同去 这时,一袭藏青色长裙的元青罗,莲步轻移,慢慢走了过来。 此女经过一番斗法,脸颊虽说还有些苍白,但法力和状态已经恢复了许多。 手中拿着五龙帝云幡,来到陆北近前,柔声道:“陆公子,我稍后会激发五龙帝云幡灵光,带着大家一同进入乾坤大仙的洞府。” “青罗小姐自便即可。” 陆北微微颔首,清声说道。 说着,也不管元青罗如何动作,陆北便将自家神念投往先天无极碑之上,细细体察此碑的一些变化。 元青罗手持灵宝五龙帝云幡,突然腾空而起,清灵的龙吟声,突然响彻四野。 一条三爪神龙在虚空中现出,色泽鲜艳的龙鳞于夜空下,发出绚烂的光芒。 仍是一阵令人听不懂的长长祷祝词,被元青罗所化的神龙诵读。 字字成文,煌煌大言。 “嗡嗡。” 先天无极碑先是发出清鸣,继而剧烈摇晃,碑上五彩光芒在元青罗面前,散开了一条明赫通路。 “陆公子,寸心姐姐,随我一同进去。” 元青罗化作的那条神龙,突然口吐人言道。 敖寸心,杨婵二女对视一眼,忙是向五龙帝云幡遁去。 五龙帝云幡之内是茫茫的虚渊。 虚渊有水,水上有龙。 元青罗见陆北仍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面上一急,唤道:“陆公子?” 敖望,敖寸心,杨婵这时也是循声望去。 却见那座巨碑之前,陆北踏立虚空,面容沉寂,神情恍惚,也不知要做些什么。 杨婵眸光微动,从五龙帝云幡中闪身而出,盈盈落在陆北身旁,柔声道:“陆北?” “这碑,我好像认得。” 陆北面上表情复杂,突然回过头来,望向杨婵。 方才,他以神念探查此碑,体会此碑变化。 不想,猛然有着一股来自心灵深处的喜悦,与此碑遥相呼应。 五个大字在灵台,一闪而过! 先天无极碑! “什么?”杨婵心中疑惑更甚,不解道。 敖寸心、敖望、元青罗这时也相继从五龙帝云幡中走出,望着杨婵和陆北二人。 陆北目光黯然,轻轻叹了一口气。 叹完气,心中莫名一惊。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叹气。 压下狐疑心思,陆北挥袖之间,先天无极碑猛然拔地而起,于虚空放出五彩之光,倏然变小,最终落在他的掌中。 五彩光芒散去,一方小巧玲珑的玉碑,在陆北手中静静躺着。 玉碑正面铭印着古老的文字,给人以沧桑亘古的感觉。 似乎是一种道文。 “这怎么可能?” 元青罗失声惊呼道。 这碑一看便是不凡,可就这般落在了陆北手中。 杨婵莹澈通明的目光,微微起了一层波澜,也不急着出言询问,而是等着陆北的解释。 敖寸心、敖望姐弟也是目光灼灼,欲言又止。 “碑名先天无极,有此物在,你们进入乾坤洞府不难,洞府的右枢方位,会有一些保存尚算完好的先天灵药……在玉衡方位的后天灵宝【冰魄弥灵鉴】,正是青罗小姐所要之物。” 陆北迎着众人越发疑惑的目光,又是神色淡然地叙说道:“而且我会关闭其内暗中布置的一些禁制,几位一路可畅通无阻……不过,我就不进去了。” 敖望、敖寸心,元青罗对视一眼,面色惊异。 只觉难以置信。 陆北之言,为何给了他们一种十分古怪的感觉,如数家珍? 不等几人出言再问,陆北手掌紧紧抓住的先天无极碑,突然轻颤一声。 继而众人脚下的莲花山峰,上下晃动。 众人面色皆是一变,只见不远之处,突然现出一条五彩光路。 这五彩光路形似五莲,其内幽深漫长,也不知通向何方。 五莲光路上面流逸出的一圈圈灵光,散发出玄奥神秘的气息,令人望而生畏。 “几位道友,踏入进去就是乾坤洞府,纵然没有五龙帝云幡的护佑,诸位也可安然无恙。” 敖望目光大奇,强行压下心中升起的疑惑,拱了拱手,沉声道:“那陆兄,我们就先行一步了。” 说着,西海二太子敖望,当先而行。 敖寸心深深地看了一眼陆北和杨婵二人,也是紧随其后。 “你怎么不去?” 陆北心有所觉,却发现杨婵还在一旁站立不动,就是出言问道。 “你不也一样?” 杨婵眸光熠熠,不答反问道。 “我和他们不一样。” “我也不一样。” 杨婵盈盈目光轻飘飘地望了过来,睫毛轻颤不止,一剪秋水,直视陆北,认真地说道。 宁静的月光流泻而下,落在那一张明丽玉容上,灿然生辉。 “是吗?” 陆北目光一滞,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 说着,便将心神完全投入手中握着的先天无极碑上,轻轻摩挲上面的细腻纹路……突然有着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奇怪感觉,悄然袭上心头。 心中一沉。 莫非自己真的和这位道号乾坤的大能,有着什么关联? 看来唯有去四象百花园,方能一探究竟了。 而且,那里应该有着另外一件灵宝,乾坤一气浮生图。 心念及此,陆北轻声道:“杨婵姑娘,陆某打算前往上古百花仙子的四象百花园,你可愿同去?” “嗯。” 杨婵想了一下,点了点头,小声应了一句。 陆北不再说话,祭出先天无极碑,一道通天彻地的浩大灵光,向二人笼罩。 闪烁几次,二人便齐齐消失在莲花山峰上。 倏然间,又是一天过去。 罗浮仙山的宫于陶,崂山派陈炳等人,已然进入乾坤界天之内。 “师姐,这里好像和外界也没什么不同啊。” 太阴星宗的圆脸少女水瑶,抿嘴笑道。 “我的心里终究有些不踏实,总之我们还是小心一点儿为好。” 许晴叮嘱了一句,便小心翼翼地放出神念,向远处慢慢探查。 这时,一道耀眼流光划过天际。 大袖飘飘,仿若芝兰玉树的柳云生跳下遁光,喜不自胜地道:“几位道友,我方才绕过的那座山……竟然有着一大片紫桐和焱炽神铁。” “当真?你没有看错吧?” 陈炳眉头挑了挑,急切地问道。 “千真万确。” 柳云生笃定道。 陈炳脸上面皮涨红,激动道:“此二物随先天火行清气而生,早已绝迹三界。不想在这界天之中,还有着许多……若将紫桐木炼入神仙法相,老朽火法神通定能再上层楼。” 宫于陶面上同样是带着一些喜色。 不过深吸了一口气,思索了一下,暂且压下心中的喜悦,问道:“紫桐可有主株?” “这个……好像没有吧,我方才离得太急,也不太确定。” 柳云生摇了摇头,回忆了下,不好意思地说道。 闻听此言,宫于陶心下微微有些失望,凝声道:“诸位道友,随贫道一同看看去。” 太阴星宗许晴,眸光微动,见得宫于陶神色郑重,轻轻拉了拉正东张西望的水瑶衣袖,忙是跟上了宫于陶步伐。 不大一会儿,众人便来到柳云生所说的地方。 山中,大片梧桐林立,紫色的梧桐叶子,在风中飒飒作响,彤彤火光和着梦幻紫光交相辉映,摇曳心神。 “好美啊,师姐。” 见得此景,水瑶甜甜一笑,露出两个亮晶晶的小虎牙。 吴川,秦云见此,就是会心一笑。 宫于陶迅速看了一眼,面带失望道:“竟然没有主株。” “怎么了,宫道友?” 陈炳见得宫于陶面上毫不掩饰的失望情绪,就是脱口问道。 其余几人,也是不约而同地将好奇目光投向宫于陶。 “诸位道友有所不知。”宫于陶先是叹了一口气,无奈道:“这天地间的第一棵紫桐木,是一种木、火二行的后天灵根……据说,五德凤凰曾经栖落于上,九日九夜方离。我等若是完全炼化其中本源清气,当能使得真仙之路,往前走上一大截。” 吴川,秦云师兄弟面带迷茫,心中满腹疑惑。 柳云生目光闪烁,若有所悟。89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于天仙之境 陈炳目光复杂,涩声道:“莫非被人捷足先登了。” 而许晴则是面带失望,尽管告诉自己机缘不可强求,但心中也不由升起一些患得患失的情绪。 宫于陶,陈炳,许晴三人都是天仙道行,且又是出身大教道统,对于长生真仙的修炼途径,早已胸有成竹。 毕竟,长生真仙在本质上,就是修炼后天五行本源。 所以,若有纯正的后天灵根紫桐木,便可以轻而易举地炼化其中所蕴本源,说不得长生可期。 “两位道友,现在我等需要看看那焱炽神铁中,有没有焱炽铁母存在……焱炽神铁,天地稀珍,贫道曾听师门长辈说过,太上老君兜率宫中的火砖,就是由焱炽神铁打造。” 宫于陶见二人心不在焉,出言劝慰道。 许晴,陈炳收敛神色,心中不禁再次涌起希望来。 …… …… 四象百花园。 这是一片占地广阔的区域。 鸟语花香,清香馥郁。 一只只娇小灵蝶在漫山遍野的花丛间,翩跹起舞,煞是可爱。 百花仙子天仙化身,身穿一袭彩色长裙,此女似扶风之柳,缓缓行走在花丛之中,纤尘不惹。 她脸上肌肤娇嫩的恍若……粉纱裙下的纤纤素手缓缓拂过的那一株株山茶、白玉兰、丁香、芍药花的花瓣。 一双天真稚气的明眸,盈盈转动,观察着周围的场景。 准确地说,是观察着四象大阵的破绽。 “上古百花仙子曾有一宝,位列先天,名为四象珠,珠分四象,此宝见证百花之道的感悟,于我证道大有裨益,我一定要得到它。” 百花仙子目光幽幽,心中下定决心。 她本是天庭一介小小花仙得道,以她资质底蕴,证道长生已然殊为不易,更遑论不朽,大罗? 唯有继承了百花仙子的传承,才能踏入更高的境界。 就在这时,百花目光所见,这些春天开放的明艳花朵,几乎是在一个瞬间,枯萎焦黄。 秋风萧瑟,天地肃杀。 见此,百花仙子秀眉紧蹙,似乎想到了什么,心中就是一寒。 玉足连忙轻点虚空,翩翩身形猛然跃起,裙琚流苏随风飘扬,一双目光同时向此界北方方位落去。 “找到了,那里正是四象珠的破绽。” 百花仙子眼睛之中,有着一个清晰可见的光圈倒映成晕,心中稍稍安定。 被困此地多日,她方渐渐摸清了四象大阵的端倪。 终于不再像普通凡人一般,受四象轮转之苦。 眨眼之间,此女就是化作一道彩色流光向南方天际飞去。 …… 火红骄阳一刻不停地炙烤着大地,夏日炎炎。 满目荒山野岭,不见一片树荫。 两道人影自远而近,迤逦而来。 左边那人是一个身形挺拔的青年,面容削立,目光冷漠。 右边是一个少女,身穿素色宫装长裙,身姿高挑,气质空灵明净,举止端庄优雅,步伐盈盈。 “滴答。” 额头上的一滴汗珠落入眼眸,陆北就是眨了眨眼睛。 “陆北,给。” 这时,一只纤细的柔夷,轻轻伸了过来。 杨婵眼睫颤动,目光平静,手中拿着一方做工精致的手帕。 手帕一角,绣着一朵清新隽永的兰花。 “恩,谢谢。” 陆北也不矫情,伸手接过,指尖轻轻划过杨婵的素手。 杨婵娇躯一颤,平静目光再难保持,本已是被热得有些红扑扑的脸颊,平添了几分红润。 陆北轻轻搽了搽额头的汗珠。 幽兰淡淡,暗香浮动。 他也不以为意,回过头来望着神思不属的杨婵,轻声说道:“杨婵姑娘,这四象珠论起品级也不过先天,却能阻隔我二人先天灵宝之力,实在匪夷所思。” 陆北摇了摇头,下意识地将手帕装进怀中,左手掌心的三品灭世黑莲,幽幽光华闪烁,却不见丝毫作用。 心中就是一叹。 终究,还是不能完全掌控这件先天灵宝。 “陆……”杨婵眼见陆北将自家手帕拿走,眼眸中就是闪过一丝娇羞,几次张了张嘴,却是不好再出言讨要。 陆北望着远处,心中多少有些郁闷。 他本以为获得先天无极碑的认可,就可以自由出入四象百花园。 可不想他和杨婵二人,方一进四象百花园。 什么落英缤纷,百花盛开的异象,统统未曾见到不说。 却在荒山野岭之间,如一个普通凡人般,受得天上一轮骄阳的烘烤。 更为尴尬的是,他自踏上道途起,早已寒暑不侵,可现下一头大汗,又算怎么回事儿? 若非法力运使自如,他还真当自己受制此地了。 回头再向三圣公主杨婵打量,赫然发现此女额头、脸颊、脖颈都是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晶莹闪闪。 此女运使法力同样毫无作用,至于此女手中的宝莲灯,尽管发出道道璀璨夺目的灵光。 但也没有将空气中的炎热给驱赶一空。 “我看,好像是一种阵法。” 杨婵眼眸闪烁,悄然避开陆北了打量目光,抬头看了一眼遥远天空,柔声说道。 “雪儿。” 陆北心下微动,忙是以神念去唤醒呼呼大睡的雪儿。 白雪顷刻之间,就是化作一道白色闪电,在二人面前现出。 白泽灵兽洁白无瑕,聪明伶俐,娇小可爱。 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道:“陆哥哥,这是哪儿啊?” 看到白雪,杨婵心中一震,明眸熠熠似星辰,掩口失声道:“陆北,这是……” “恩,白泽灵兽,白雪。” 杨婵眨了眨眼睛,上下仔细打量了白雪一眼,心中不禁生出喜爱之情。 白雪摇了摇大脑袋,腻声道:“陆哥哥,恩?这是百花园?” 说着,一双蓝宝石般明澈透亮的眼眸,四下看了看。 “你可知道,怎么破解这四象禁制?” 陆北出言询问道。 “陆哥哥,我也不知道啊,”白雪皱了皱琼鼻,轻声道:“不过,这好像只是最基础的四象变化,比我那一次困在这里,要差了许多呢……而且,这里也不是真正的百花园。” 闻听此言,陆北和杨婵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一些凝重。 “陆哥哥,你可以试着体会一下此地的四季变化,对你踏入天仙境界很有帮助的。” 白雪说着,又迈起小巧步子,围着杨婵走了一圈,好奇地望着这个端庄妍丽的少女。 杨婵眉眼弯弯,明媚一笑道:“你是叫雪儿?” “是啊,姐姐,你叫什么?” “杨婵。” 说着,一人一灵宠就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话来。 陆北放出神念,借助着至宝昆仑镜的力量,向四方虚空慢慢探索。 说来也奇,此方空间竟然能够随着他的神念延展,变得越发寥阔。 好似没有尽头般,端是神异。 陆北思考了下,索性不再急着寻找离去的途径,而是将神念放在探索此方的界空。 天仙,本就是在灵台开辟一方虚天。 正如雪儿所言,他的神念随着这方界天自行延伸,且有四象轮转交替,对他领悟天仙境界辛秘,好处多多。 他如今神仙巅峰道行,于天仙之境,也不过一步之遥! 这些日子体悟乾坤之术,对于如何开辟虚天也有了一些心得,又加之先天无极碑在手。 乾坤,无极,先天,四象,再造虚天,定地风水火,正合天仙真意。 陆北心念及此,忙是找了一处地方打坐了起来。 至于杨婵和雪儿,二人终究受不了越来越炎热的天气。 陆北在征得二人的同意后,先令其暂居炼妖壶空间中。 炼妖壶毕竟是一件先天灵宝,自成一体,不受四象珠的影响。 不知不觉又是一日过去。 本来烈日灼灼的天气,突然天际昏沉,北风呼啸……雪花纷纷扬扬落下。 不大一会儿,雪越下越紧,天地皆白。 山岭之间,那道静静打坐的身形,身上落满了雪花。 两道锐利目光向虚空射去。 “天仙之境,原来如此。” 陆北霍然站起,身上雪花扑簌簌地抖落,喃喃道。 倏尔,漫天雪花和着北风尽数不见,光影急剧转换,仿若一层薄薄画纸被人生生撕开,露出一副全新的山河。 陆北目光一奇,心中不禁升起古怪之感。46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不好的苗头 陆北目光悠远,心下暗暗称奇。 这时,三圣公主杨婵,白雪也从炼妖壶中走出,望着远处场景,目光定定,难以移开。 “上古百花仙子,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杨婵喃喃道。 二人一兽,目光所见正是一大片一大片的花田,花田之上,一簇簇争奇斗艳的花朵,繁花似锦。 她们不同时节,不同品种,不同形态;或含苞待放,或蓓蕾初开,或粲然如霞,或……却总是遵循着一种莫名的规则和次序,拼接出一副副精美的图案。 在万里虚空中! 虚空之上的花田,又要怎么去形容? 人类文字在想象力之上的贫瘠,往往不能完整地去描述一件宏伟的建筑工程,就像他们对于古巴比伦空中花园,无可奈何。 只能说,这是一件盛大的艺术,当世独此一处! 花田之畔,尚有两道流光熠熠的河水自九霄而落,星星点点的水光,不时向花田飞去,精准入微。 常人漫步其间,恍若徜徉在花海之中。 在那花团锦簇的中心,是一座巨大的七彩仙莲。 “那是……天一真水?” 白雪小声说道。 陆北目光灼灼,清声道:“天一真水,纯阴之英,众水之精。这却是天一真水无疑。” 此水对于修行水行大神通的仙人,的确是一件罕见的奇珍。 “那是太阴金蜈,青玉剑蝶?” 白雪眨着动人的大眼睛,惊呼道。 陆北循声望去,见得一只只体泛青玉光泽的蝴蝶,汇聚成一条条青色河流,在花园上空巡弋。 一只只金色蜈蚣在花田之中,努力地翻着泥土。 “你们看……那是百花仙子?” 杨婵明眸粲然生光,玉容明丽,指着七彩仙莲的莲心,轻声说道。 果见,一个身穿五彩仙衣的女仙,正在一团七彩仙莲。 “应是百花仙子方才炼化了四象珠,四象大阵自行撤去了。” 陆北目光平静,笃定道。 别人的机缘,他羡慕不来,更不会无故出手抢夺。 而且,若他没有猜错,这百花仙子如今炼化的那七彩仙莲,应是百花园的中枢禁制了。 同样也是外面界天之外,那座莲花山峰的原型。 从这一路上的经历来看,乾坤大仙和上古百花仙子……应该有着一种十分密切的关系。 否则,乾坤大仙也不会将百花仙子的四象百花园……和自家洞府一并放在自己开辟的无量界天中。 二人或许是恋人,或许不是。 而且,乾坤大仙又与自己有何关系呢? 念及此处,陆北就是叹了口气。 真正的答案,可能就在乾坤一气浮生图中了。 可此图又在哪里呢? 陆北目光幽沉,心中寻思。 现在,却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而是应该着手突破天仙境界,炼化黎椿神树,烙印木行本源。 心念于此,陆北转过头来,对着杨婵和雪儿,凝声道:“你们两个且在这边玩耍,我打算闭关修炼一番。” 杨婵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应允。 可不过一瞬,又仿佛想起了什么,一脸羞恼地白了陆北一眼,什么叫她和白雪一起玩耍? 她有那么幼稚吗? 不过……雪儿却是很可爱啊。 这般想着,杨婵抱着白雪的玉手,就是轻柔地摸了摸白雪,仿若锦缎柔软的绒毛。 白雪蓝宝石澄莹通明的大眼睛微微眯着,露出极其享受的神情。 陆北神色诧异,继而淡淡一笑,一个闪身,便已经遁入了炼妖壶。 壶中时间与外间大为不同,他要借助此宝……缩短突破至天仙境界的时间。 …… …… 自陆北进入炼妖壶中,已然半个月过去。 随着时间无声流逝,乾坤界天中的所谓秘境。 皆是被渐渐进入的诸位仙人,一一探索完毕。 虽然尚有一些仙人,不幸陨落于内,但活下来的大多数仙人,都是各有收获。 这里无需一一赘述。 因为,先天无极碑落到陆北手中,而七彩仙莲又被天庭百花仙子的天仙化身给炼化。 界天中心之地的那座莲花状山峰,就不再给人一种特别异常的感觉。 所以,众仙一时间都没有发现异状。 甚至,一些仙人见差不多,渐渐离开了乾坤界天。 五彩山峰之上。 元青罗一步踏出五彩光路,身旁跟着敖寸心和敖望姐弟,二人眉宇间皆是有着喜色流露。 显然,在乾坤大仙的洞府内,收获的一些先天灵药,颇为丰富。 先天灵药在外面的三界近乎绝迹。 若是有着不少,就可以求取天庭的太上老君,炼制出一炉造化金丹,为将来冲击长生真仙境界奠定道基。 “寸心姐姐,也不知杨婵姐姐如何了?”元青罗眉眼弯弯,小声说道。 西海二太子敖望沉吟道:“三圣公主和那位陆道友在一起,这一会儿应该离去了吧。” 敖寸心眉头皱了皱,没有说话。 先前,她本来想阻止杨婵和那位陆北搅和一起来着。 但碍于她如今的身份,也不好明着出言提醒。 可……敖寸心眼中有着一丝阴霾一闪即逝,她隐隐看到了一些不太好的苗头。 以杨婵二哥的性情,将来…… 念及此处,敖寸心苦涩一笑,面带怅然。 其实,这一切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三人神情默然,皆是不再出言,就是向界天之外遁去。 乾坤界天外。 元章神情焦虑地来回踱着步只,不时顿住步伐,向界天入口眺望。 不远之处,则是站着有说有笑的宫于陶一行。 几人在界天内谨慎行事,相互扶持,有惊无险,各有收获。 恩,这或许是没有陆北跟随的原因。 这时,只听南华派的柳云生微微一笑,道:“许道友,可否将那株火行灵植,允我一株,在下也不白要,可以三颗墨玉果交换。” 许晴认真思考了一下,柔声道:“可。” 说着,伸出凝霜皓腕,一株被特殊手法保存的火行灵植,便静静悬浮在柳云生面前。 柳云生笑了笑,将另外一物递上去的同时,接过火行灵植。 且不提西海海域上,还发生着一件件极其类似的事情。 但见此时,洞庭龙君元章神色微动,期待的目光望向五彩入口。 直到一道青色身影,跳入眼帘。 “父王。” 清脆软糯的少女声音,穿过海风,遥遥传来。 元青罗脸上带着雀跃神情,一阵风一样向洞庭龙君元章扑了过来。 “好,好,回来就好。” 元章目露振奋,不过面上强行保持着威严的神色。 “父王,那冰魄弥灵鉴,让我带出来了。”元青罗螓首扬起,眼眸之中泪光点点,语气激动道:“二姐有救了。” “恩?”元章神情微愕,继而高大的身躯晃了晃,威严深沉的面容出现异样的红润。 一时之间,再也忍不住,一双老眼闪烁晶莹之光,口中低声喃喃道:“有救了,菡瑜有救了……” 自家二女儿沉睡多年,终于盼得一线曙光,元章心中只觉被一团喜悦笼罩,再难保持平静和威严。 敖寸心,敖望目光流转,会心一笑。 这时,柳云生见众仙相继从乾坤界天走出,正待上前打个招呼。 目光大致扫了一眼,就是疑惑道:“陆道友呢?怎么不见陆道友?” 宫于陶,许晴,陈炳等人心下大奇,目光探寻。 “好像也不见那位杨婵姐姐啊。” 水瑶弱弱的声音,也在此刻响起。89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一直不撒手 乾坤一气先天无极界天。 四象百花园。 杨婵,百花仙子,白雪站在一棵花树下,小声说着话。 “杨婵妹妹,这座百花园传承上古,姐姐打算带回天庭,到时,你舅舅和舅母必有赏赐。”百花仙子盈盈笑着说道:“杨婵妹妹,不如稍后和我一同回返天庭吧。” 杨婵明眸莹澈,仔细想了一下,糯声道:“这个再说吧。” 百花仙子笑了笑,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少女。 这位三圣公主,拥有着令三界任何一个仙人艳羡的身份和背景,就连她也不得不刻意结交。 二女沉默了一会。 百花仙子看了看天色,问道:“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百花姐姐,可否在等一会儿,我有一个朋友,还在这里。” 杨婵柔声道。 白雪闻言,也是瞪着一双澄澈灵动的大眼睛,急切道:“是啊,陆哥哥还没出来呢。” 百花仙子这时,方饶有兴致地打量了白雪一眼,眼眸之中,有种亮晶晶的光芒闪烁。 这灵兽,她方才还以为是三圣公主养的宠物猫。 这……若她没有看错,这是白泽灵兽? “小家伙,陪我一起回天庭,好不好?天庭有好多好玩的地方呢……”百花仙子眸光熠熠,甜甜一笑,以一种十分诱惑的宠溺语气说道。 白雪摇了摇大脑袋,翻了个可爱的白眼,娇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心中腹诽道,“哼,论起年纪,本姑娘也不知道要大你多少岁,还用这种哄小孩儿的把戏。” 百花仙子神情错愕,继而撇了撇嘴。 她竟然给一只宠物鄙视了。 见此,杨婵眼眸弯成月牙儿,莞尔一笑。 炼妖壶中。 陆北盘膝端坐于重重虚空之上,双眸紧闭,心神沉寂,如雨似瀑的神念,向四面八方的虚空,延展而去。 倏尔,虚空之上一点亮光投入陆北灵台,仿若暗夜萤火。 “轰。” 莫名之地,阳神法相突然冷哼一声,倏尔身高不可数丈,仿若撑天巨人,高大威严。 周身有无量量金色毫光放出,神仙法相巨人神情肃然,目光淡漠。 他突然抬手,骈指作剑,上下四方,各出九剑。 “……” 莫名之地,随着这九剑轻轻划下,并未有任何声音传出。 但偏偏多了一丝活泼和生动,大音希声! 一时之间,巨人脚下,地风水火齐齐涌出,诸般异象,一一显化。 神仙法相巨人似乎极不满意,目光幽深,朝着虚空再次骈指出得二九一十八剑。 剑光明明赫赫,自上而下,贯通古往今来。 正合上下四方曰宇,古往今来曰宙之意。 一方莽荒陆洲,绵延千里。 神仙法相睁开眼眸,望着脚下不过千二百里的陆洲,沉默稍许。 手掌探出,一方通体晶莹剔透,流光四溢的玉碑,“嗡鸣”一声,便落在莽荒陆洲之上。 “轰……” 陆洲急剧延伸,直到万里方止。 神仙法相挥袖之间,手臂缠绕的赤焰金光缓缓散去,七颗星辰虚影,璀璨夺目,晕光成轮……以一种迅疾的速度,向北方寰天飞去。 其中有几颗分外明亮。 正是北斗七星! 另一只手臂也是扬起,五角之星的虚影,同样出现在寰天之上。 那是太微垣五颗主星。 “刷。” 星辰虚影降落下亿万蓝紫星光,照耀在陆洲之上,为其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蓝色星雾。 神仙法相巨人缓缓闭上眼眸,喃喃道:“先天无极,乾坤四象……大道无形、无名、无问、无应,其大无外,其小无内……莫可得而知也,莫可得而行也。” 字字金文,化作普照甘霖,纷纷扬扬地洒落在陆洲之上。 万物生发,四象交替。 正是一成半的木之后天本源! 这时,炼妖壶中盘膝打坐的青年,睁开眼眸,默然站起。 周身并无诸般异象升出,如一个平常人般,一步踏出,隐隐要超脱于炼妖壶中。 “天仙之境,一夕而至。” 随着这一步,陆北说完这八个字,神色沉寂,再不多言。 屈指暗暗掐算时间,心知此时不宜再继续炼化黎椿神树,烙印后天本源。 身形就是一个闪烁,出了炼妖壶空间。 正和杨婵说着话的百花仙子,这时,秀眉紧蹙,就是心中一惊,继而眼前一晃。 正见一个身形挺拔,一袭素色衣衫的青年,静静站在身前不远之处,负手而立,气息缥缈,好似将要羽化飞升。 百花仙子目光一凝,心道,这是天仙道行? “陆北。” 杨婵目光微动,低声道。 心中没来由地生出一股欣喜。 “陆哥哥……” 白雪化作一道白色闪电,跳在陆北肩头之上,用一颗毛茸茸的大脑袋蹭了蹭陆北的脸颊,笑嘻嘻道:“陆哥哥,你成功了。” 陆北轻轻将白雪从肩头抱下,转过身来,望向百花仙子和杨婵二女,微微一笑道:“仙子,杨婵姑娘,可是等的有些不耐了?” 杨婵没有说话,仅仅浅浅笑着摇了摇头。 百花仙子娇哼一声,打量了一眼陆北,神色淡淡道:“太微道友既然已经在此,就和本仙一同离开此地吧。” 陆北目光幽幽闪烁,沉吟道:“仙子,陆某稍后出了此地,还有一桩事情要办,二位不妨先行离去。” 乾坤一气浮生图,他未得到,心中的疑惑同样还未解开,却是不能轻易的离开此地了。 而且外界,若他没有猜错……佛门的人也该到了吧。 “还有事情?” 杨婵柔声问道。 问完,杨婵自知失言,眉睫轻颤,雪腻脸颊微红。 百花仙子神色狐疑地看了二人一眼,若有所思。 三人一灵兽,不大一会儿就出了四象百花园。 外间,陆北看着百花仙子将一个灵光包裹的珠子收起。 那珠子,陆北只是随意一眼扫去,却在自家神念当中,呈现出四种颜色的光芒。 陆北心知应是先天灵宝四象珠。 想来,百花园就是被百花仙子给收进四象珠之内了。 这时,陆北目光眺望远处,思索了片刻,对着百花仙子和杨婵,沉声道:“陆某尚要再逗留此地一段时间。” 百花仙子眸光微动,眉头挑了挑,漠然地看了陆北一眼,就想招呼杨婵一同离去。 目光偏转,却见三圣公主,正抱着那只可爱伶俐的白泽灵兽,一直不撒手。 三圣公主轻轻咬了咬嘴唇,吹弹可破的肌肤上,明光生辉,清声道:“百花姐姐,你先回去吧……我想多陪陪雪儿。” 百花仙子深深看了一眼三圣公主,意味深长。 杨婵目光并未躲闪,面色坦然而平静,柔弱无骨的玉手轻轻抚动白雪后背上的柔顺绒毛,举止娴雅端庄。 百花仙子点了点头,再不言说其他,就是化作一道彩色流光,向界天之外遁去。 一时之间,乾坤界天,仅余二人。56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看不出喜怒 当百花仙子从出来之时,元章便是迎了上去,正要询问陆北和杨婵的情况。 这时,却见西方茫茫海域之上,现出一朵金色祥云。 来了一男一女两位大能。 “佛门护法韦陀,观音尊者。” 待到看清来人,元章目光一沉,心道,麻烦来了。 观音尊者脚踏一座莲台,手持杨柳玉净瓶,面如小月,宝相庄严,冰肌玉骨的玉容上,带着无限慈悲之意。 身旁的佛门护法韦陀,身穿一袭金珞锁子甲,脚踏蹑云履。 面容淡金,神情刚毅,此刻怀抱一柄金刚宝杵。 两道锐利目光穿过海域的浓郁云雾,将乾坤界天之外……尚未离去的众仙,一一收入眼底。 “菩萨,欢喜和摩妙就是在此地出的事,” 韦陀目光凛冽,沉声说道。 “恩,见到了一位老朋友,此间详情,贫僧一问便知。” 观音尊者玉容平静,轻轻点了点头,态度风轻云淡。 方才,观音尊者也远远地见到了洞庭龙君元章身影。 这位佛门大士,目光微动,脚下莲台移动,就向元章遁去。 韦陀也是紧随其后。 “小龙见过观音大士。” 元章见观音尊者落下云头,忙是上前几步,面上焦虑神色早已敛去,一脸笑意地说道。 这时,在场一些还未离去的散修仙人,见到佛门三大士之一的观音尊者来到。 此辈心中惊异,互相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就是起了一些骚动。 心道,这等纵横三界的大能,竟然来了西海。 我等有幸睹得真容,当是不虚此行了。 不过,仍有着一些心思灵动,且又不愿多惹事端的仙人,隐隐猜到了将有一件不好的事情发生,就是打算悄然离去。 然而还未走远,却被一道浩瀚深邃的神念,出言警告,拦下。 正是佛门护法韦陀! 元章和观音尊者叙了一会儿旧,元章微笑着正要招待观音尊者在凉亭上安坐。 却见观音尊者摆了摆手,淡淡笑道:“洞庭龙君,贫僧有一事相询。” “哦,菩萨可言。” 元章面上笑意不减,故作不解道。 “前些日子,我西方灵山一位罗汉,一位珈蓝,在此地同时圆寂,不知是何人下得辣手,却是连真灵都不留下一丝?” 观音尊者面色从容,语气清冷地说道。 “这个……” 元章目光闪烁,无声笑了笑。 “可是有什么妨碍吗?洞庭龙君?”观音尊者一双如水目光陡然变得锐利,不朽金仙的磅礴气势,笼罩而下。 元章额头之上见了一层细汗,道:“菩萨,此事另有一番隐情。” “什么隐情?” 观音尊者神色稍霁,打量着元章,微微笑着说道。 “菩萨,事情是这样的……一个月前,小龙得知西海有上古洞府现世,心里就想着兴许能有救治菡瑜的灵药……” 元章说着,就是从头到尾,将事情慢慢叙说了一遍。 说了许久,仍是不点正题。 元章端起石桌上的茶盏,润了润嗓子,清咳了一声,眨了眨眼,神色疑惑道:“菩萨,小龙方才说到哪了?” “父王,就是说到分为七方……神通斗法啦。” 元青罗在一旁憋着笑,娇声道。 “嗯嗯,神通斗法。”元章忙是放下茶盏,应了一句,突然想起了什么,龙眸瞪着元青罗,喝道:“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 元青罗畏惧地看了自家父王一眼,低下头来,吐了吐舌头。 元章这时,再次望着神色淡淡的观音尊者,笑道:“小龙教女无方,让菩萨见笑了。” 观音尊者笑了笑,一双好似晶玉的眼眸,熠熠闪烁。 看不出喜怒。 “洞庭龙君若管教不好女儿,不妨让贫僧来管教如何,贫僧座下尚缺一捧珠龙女,不知龙君……” “咳咳……菩萨客气了,小龙想起来了,那人是一个青年剑仙,自称太微道人,至于名姓,小龙这就不知道了。” 元章神色郑重,面上回忆道。 “菩萨,小僧方才已经问过几拨仙人,皆是言说是一位太微道人,将摩妙和欢喜二人击杀。” 元章话音方落,护法韦陀落在不远之处,说道。 “太微?可是哪一教的弟子?” 观音尊者问道。 一般有着这种类似道号的仙人,说不定是人教的弟子。 可人教好像也没有人……敢以太字为开首道号。 观音尊者皱了皱眉,心中疑惑。 韦陀神色微顿,沉声道:“无人得知。” “那人呢?” 观音尊者这次却是没有再问韦陀,而是静静地望着元章。 目光温和,但却给人一种很大的压力,尤其是眼角余光,不时向一旁的元青罗打量而去。 “乾坤界天。” 元章心中苦笑一声,老老实实答道。 观音尊者叹了一口气,对着韦陀柔声言道:“韦陀护法,你去界天一趟。” “谨遵菩萨法旨。” 韦陀双掌合十,拿着金刚杵,眼看就要向乾坤界天遁去。 然而,洞庭龙君元章神色大变,急切道:“菩萨不可。” 韦陀暂且顿住步伐,回过头来,将探寻目光投在元章身上。 观音尊者也是一脸淡漠地看着洞庭龙君。 “菩萨,这无量真光,容不得长生真仙进入,韦陀护法若是强行进入,恐怕会致使这方界天沉沦虚空。” 元章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客观而冷静,中间并无丝毫修饰。 观音尊者闻听此言,眼眸微动,转而向那五彩光芒深深看了一眼,目光明晦不定。 良久,方樱唇轻吐道:“元居士说得不错。” 元章心中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心道,陆小友,我元章最多帮你到这里了。 希望你最好别急着出来。 不想,却听观音尊者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贫僧尚有一具天仙化身,就往这乾坤界天一探吧。” 此言一出,元章心惊肉跳,大叫不妙。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观音尊者…… 也对,观音尊者有三十三种化身,有着一尊天仙化身,也不奇怪。 观音尊者身为佛门三大士,金仙巅峰道行,号称佛门第一打手。 这尊菩萨的天仙化身,可是不亚于一尊长生真仙的强横存在。 甚至若不计较天仙化身折损,还能施展出不朽金仙的一些玄妙手段。 这是远远不同于元章那一具天仙化身的。 元章心中长叹一口气,心道,陆小友,你自保多福吧。 这时,崂山派陈炳,峨眉山的宫于陶,太阴星宗的许晴,水瑶,柳云生等人,面面相觑,皆是从对方脸上看出了忧虑。 那位陆道友,有难了。 乾坤一气先天无极界天。 陆北浑然不知外间的观音尊者,将要进入界天。1989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实不足为惧 界天之内。 两道遁光一前一后,惊散一路浮云烟霞。 正是陆北和杨婵。 “陆北,找到了吗?” 杨婵亭亭玉立,气质娴静,怀中抱着懒洋洋的白雪,望着不远处的素衣青年,柔声问道。 陆北神情默然,轻轻摇了摇头,朗声道:“那一丝联系若有若无,我不能确定方位。” 说着,兀自拿出一方小巧玲珑、玉光澄莹的玉碑,搁置掌心,细细把玩。 正是先天无极碑。 “你试试看。” 陆北眉头皱了皱,将玉碑递给杨婵。 “我?” 杨婵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檀口微张,一脸错愕道。 “恩,女人心思细腻,说不定有所发现。” 陆北神色淡漠地随口应了一句,将先天无极碑递给杨婵,转而目光运起法力,向此方界天上空的广袤寰天望去,眼底深处透着一抹忧虑。 若他没有猜错,这方界天应该在三日之内,沉沦虚空。 留给他寻找乾坤一气浮生图的时间,似乎不太多了。 三圣公主杨婵芳心一颤,目光复杂地接过先天无极碑。 玉碑不大,白璧无暇,灵光明赫,上面尚残留着不远处,青年男子的掌心温度。 如此重要的先天灵宝,甚至可以掌控此地禁阵,可对方就这么随随便便地给她了。 就不怕她…… 想到这里,杨婵明眸闪烁,贝齿轻咬下唇,她的心中突然涌起一种被人信任的感动。 当然,此女自然是不知道……此宝不仅仅是被陆北神念炼化了那么简单。 陆北突破天仙道行之际,曾以此碑镇压灵台开辟虚天,自身真灵和此宝灵性,早已建立了一种密不可分的联系。 莫说杨婵一个小小天仙,就是长生真仙,要想在陆北眼皮底下,驱逐他的神念烙印,都是难如登天。 杨婵收起复杂心思,轻柔如风的神念探入玉碑,神念一下子就覆盖了整个界天。 一种万事万物,掌控由心的感觉,在她心头浮起。 此女闭目良久,弯弯睫毛轻颤不止,继而猛然睁开好似星月生晕的眼眸。 还未收回心神,就是霞飞双颊。 正见不远处的冷峻青年,目光定定地望着自己。 “如何?” 陆北目光期待地看着这位三圣公主,语气却宁静的出奇。 “我……还未来得及寻找。” 面对这双灼灼目光的注视,杨婵神情羞赧,糯声说道。 说着,就是伸手轻柔地抚了抚耳边的一缕发丝。 凝霜皓腕,臂若雪藕。 “恩。” 陆北笑了笑,正要出言,突然神色微变,一双目光格外冷冽,幽深难测。 “有人来了。” “啊。” 杨婵目光微讶,转过身去,同时将自家神念投入到先天无极碑中。 果见界天入口之处,一道遁光带着白衣人影,越来越近。 来者是一位女仙。 其人身穿一袭白色纱衣衣裙,身形曼妙,面如新月,唇似涂朱,眉心点着红色朱砂,浑身散发出强大的气息。 “那是谁?” 杨婵涩声道。 “观音。” 陆北目光冷然,沉声道。 “为了摩妙珈蓝和欢喜罗汉而来?”杨婵秀眉微蹙,问道。 说话的同时,一双妙目满是关切地看着陆北。 “这事儿和你无关,你先离开这里吧。” 陆北并没有回答杨婵的问题,而是径直从此女手里拿过先天无极碑,轻声说道。 “雪儿。” 一声呼唤,本来眯着一双大眼睛,在杨婵温暖怀抱之中,快要睡去的白雪。 这时,猛然睁开眼眸,化作一道白色闪电,最终落在陆北肩头。 “陆北……” 望着陆北背影,三圣公主心中一动,低声唤道。 陆北转过身来,打量着女仙,半晌之后,神色郑重道:“杨婵姑娘,我们认识有多长时间了?” “恩?” 杨婵心中满是疑惑,明眸现出回忆之色。 陆北微微一笑,摆了摆手道:“你先回去吧。” 说着,一步踏出,便化作一道金色遁光,向远处的观音尊者迎去。 在先天至宝昆仑镜和先天无极碑的双重加持之下,陆北已然知道来临的观音尊者,不过是一具天仙化身而已。 实不足为惧! 这时,观音尊者已经穿过乾坤界天的第二层区域。 淡淡峨眉下,一双晶莹剔透的眸子,向四下看了看,就是轻轻摇了摇头。 继而,一双峨眉微蹙,望向远处不断接近的金色虹光,如水目光凝视稍许,周身隐有烟霞升腾。 “就是此人杀了摩妙和欢喜?” 在观音化身眼中,远处那人所行之处,一道道金色丝线连通莫名虚空。 而这一道道金色丝线,唯有击杀了佛门弟子的凶手才会拥有。 与西方佛门的因果岂是那么好结的? “菩萨,别来无恙。” 陆北顿住身形,清冷目光幽幽流转,站在远处,一脸笑意地望着观音尊者。 “是你?” 待到看清陆北面容,观音尊者化身面上现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昔日在东胜神洲,她和座下行者木吒曾见过眼前这人。 当日,眼前之人,舌绽莲花,煌煌大言,正义凛然地说什么‘苦的是众生’,可是给她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没想到,竟然是此人杀的欢喜和摩妙二人。 观音尊者心念及此,玉容寒霜稍解,樱唇轻启,清声道:“陆道友慧根深厚,先前为何要对我佛门弟子下得如此辣手?” “菩萨是说欢喜和摩妙?” 面对观音尊者的质问,陆北神色不变,更没有出言否认。 他的手中按紧了腰间三生神剑,风轻云淡道:“菩萨,此事说来话长,那二僧当年对陆某一个凡人苦苦相逼,着实有违佛门普渡世人的教义,前日碰上,二僧仍是咄咄逼人……况且欢喜罗汉和摩妙珈蓝二僧,唉……” 说到此处,陆北轻轻叹了一口气,神色为难道:“这二僧不修德行,利欲熏心,就算陆某先前不打杀他们……来日,他二人恐怕也难逃劫数,到时大大折了佛门气数,菩萨悔之晚矣。” “陆道友巧言令色,不减当年。” 听得陆北之言,观音尊者心声恚怒,就是柳眉倒竖,冷哂道。 “那菩萨的意思呢?欢喜和摩妙二僧,难道不是死有余辜?” 陆北目光清正,认真地问道。 “陆道友,你无端打杀我佛门一罗汉,一珈蓝,使我佛门气数受损,实在罪孽深重,但我佛慈悲……”观音尊者神色微顿,续道:“我观陆道友灵性不凡,与我佛有缘,不如随贫僧一同回西方,作一佛子,一则赎罪佛前,求得来世果报,二来不再沉沦苦海,超脱彼岸。” “菩萨,你可知道,上一个说出这般无二言辞的是谁?” 陆北笑了笑,先前勾通先天无极碑和此方界天的禁制,这时,已经差不多了。 “哦?” 观音菩面现疑惑,忍不住问道。.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一会儿再见 “大势至,当年大势至菩萨曾说陆某和我佛有缘,结果如何,菩萨可想知道?” 陆北神色微顿,笑意莹然地望着观音尊者。 不等观音尊者出言相询,陆北字字铿锵道:“初始狂追陆某三万里,而后……见风而逃。” 陆北清冽目光闪了闪,感知到掌心先天无极碑已经酝酿完毕,也就不打算和观音尊者废话了。 正要祭起先天无极碑,催动界天无量真光,形成囚天辟神剑阵,将观音尊者的这具天仙化身镇杀当场。 突然神念之中,见得一个清丽端庄的少女,玉容上带着急切之色,正手持一盏灵灯,向自己遁来。 陆北神色微变,心道,自己不是让她走了吗? 这,谁让她来的? “既然陆道友如此执迷不悟,就莫怪贫僧了。” 这时,观音尊者右边眼皮急剧跳了跳,心生不妙之感,再不耽搁。 挎着的篮子灵宝,一个瞬闪,呼啸而至。 其中赫然有无量宝光涌现,向陆北当头笼罩。 直到此时,这位菩萨仍然没有动得杀心,尚存着收服陆北的心思。 “陆北,小心。” 见此,远处的杨婵玉容微变,娇呼一声。 人未至,素手紧持宝莲灯,就是激发其上道道炽耀灵光,朝观音尊者祭来的灵宝迎去。 宝莲灯放出亿万莲花虚影,一时间形成屏障,与观音尊者祭出的篮子灵宝斗在一处。 “轰……” 虚空气流四处激荡,灵光耀目,漫天云雾卷起,继而四散流逸。 那篮子灵宝,先是“嗡鸣”一声,而后倒飞而回,落在神色阴晴不定的观音尊者手中。 而杨婵则是玉容霜白,娇躯颤抖,晃了几晃,却是被一旁的陆北伸手揽住纤腰。 显然,就算三圣公主手持一件先天灵宝,在与观音尊者的随意一击中,仍是落了下风。 “其实这一切,本来和你没有一点儿关系的。” 陆北感受到怀中少女盈盈腰肢的柔软,一下子竟然没有舍得抽回,而是轻声说道。 “陆北,我们不是朋友吗?” 杨婵似无所觉,定定注视着陆北,微微抿唇道。 “恩,是朋友……很久以前就是了。” 陆北淡淡一笑,然后,就很严肃地说道。 “三圣公主?” 观音尊者目光幽冷,顿声道。 心中不禁生出疑惑,三圣公主杨婵怎么会和这位太微道人搅在一起。 “菩萨,让陆某来送你上路。” 陆北不等观音尊者喘息片刻,就是沉声道。 掌中先天无极碑,以神念勾连。 三人所处空间齐齐一晃,正是乾坤一气先天无极界天,突生异变。 陆北揽住杨婵,无距身法施展而出,倏然后退里许。 继而此方界天无量真光,在虚空现出。 倏尔化剑,锁定观音尊者这尊天仙化身的气息。 “以我太微之名,斩杀此人。” 陆北目光冷漠,望着远处的观音尊者,顿声道。 “剑阵!?” 见到漫天寒光点点,观音尊者面上终于有了一些动容,心中剧震,喃喃语道。 “菩萨,一会儿再见。” 这时,陆北目光深处藏着一些惊喜,望着远处渐渐模糊的山川草木,心中隐约有了几分明悟。 莫非……真是山重水复,柳岸花明。 百寻不至的喜悦,一时之间浮上心头,一股久违的雀跃之情充斥心田,手掌不禁下意识地轻轻拍了两下,第一下还好,然而第二下…… 身旁突然传来一声娇软嘤咛,杨婵芳心羞恼,面色惊怒,狠狠瞪了一眼‘神色如常’的陆北。 他,怎么可以这样…… 陆北心中一沉,眼眸微动。 而观音尊者面上现出悲悯之色,轻叹一声道:“陆道友,何必如此。” 上空剑阵带着一股先天气息,封天锁地,气势凛然,令她无处遁逃。 这是先天剑阵! 观音尊者心中一叹,她这具化身多半就要陨落于此了。 不过,闭目待死,怎么会是佛门三大士的行事风格。 心念及此,观音尊者的这具化身,扬起那张俏丽的面容,望着将要落下的剑阵。 “阿弥陀佛。” 一尊菩萨法相现出,地涌金莲,脑后生出大日灵轮,这尊菩萨深深看了杨婵和陆北一眼。 “轰。” 凌厉剑光和莲台虚影撞在一处,继而湮灭成灰。 陆北面色从容,恍若没事人一般松开神思不属的杨婵。 在三圣公主秀眉紧蹙,复杂至极的目光中,陆北神情从容地向不远处走了几步,望着渐渐模糊的山川,在身后之人看不到的方向,神色尴尬,语气飘忽道:“这乾坤一气浮生图,竟然就藏在此方界天之中……怪不得我怎么也找不到呢。” 杨婵目光幽幽,根本不答。 空气突然安静…… 外间。 观音尊者正好整以暇地坐在石凳之上,不时和元章叙着话。 突然,玉容一片煞白,继而白皙两颊现出异样的红润。 “好贼子。” 观音尊者长长吐出了一口浊气,目光深处,波澜暗生。 “菩萨,这……” 韦陀好奇地问道。 护法韦陀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观音尊者的一具化身陨落在乾坤界天之内。 “贫僧那尊天仙化身被那太微道人击杀了。”观音尊者晶莹玉容罩上了一层寒霜,神色淡淡道:“贫僧要亲往界天而去,韦陀,你在此地守着,若那人出来,立刻击杀。” 韦陀面上怔了怔,眉头皱成“川”字,双手合十道:“谨遵菩萨法喻。” 观音尊者一步踏出,清丽人影眼看就要消失在乾坤界天的五彩光路中。 众仙目光微动,心下大为诧异。 心道,这佛门的观音菩萨,为何再次入得界天,莫非方才出了什么变数? 元章张了张嘴,想要出言劝阻,但深知观音尊者自有主张,绝非他可以用言语动之,终究长叹一声,不再出言。 然而就在这时,界天之内激射出两道流光。 一道莲花掌印猛然打出,流光溢彩,佛音禅唱,虚空自生。 海面一层金光无声洒落,圣洁明亮。 陆北冷哼一声,神色莫名,向一旁虚空闪去。 “轰……” 界天动荡,四面海域涌起阵阵波涛,众位散仙心中更为惊异。 元章神色大变,凝声道:“陆小友。” 元青罗喃喃道:“父王,陆公子和杨婵姐姐,这是……”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近之则不逊 元青罗见得陆北紧紧挽着杨婵的手,目光突然变得极其古怪。 心道,这二人发展未免也太快了一些吧。 当然,事实并非像元青罗所想的那样。 观音菩萨不分差别的攻击,陆北尽管自己有把握在第一时间躲开,却是害怕杨婵被殃及池鱼。 所以…… 虚空之上。 陆北望着远处的观音尊者,淡淡笑道:“菩萨素来自诩大慈大悲,普渡世人,何以下此辣手?” 法力裹挟着清朗的声音,在寥阔海面之上,遥遥传去。 观音尊者望着陆北身后已经渐渐崩溃消融的界天,目光闪了闪,心中不由得浮起疑惑。 不过,也不放在心上。 望着三圣公主和陆北紧紧挽在一处,仍未分开的双手,观音尊者冷清目光顿了顿。 杨婵这时方有所察,众目睽睽之下,芳心就是一慌,脱口而出道:“放开我。” 这时,皓腕忽觉一轻。 陆北却是松了开来那微微冰凉的手掌,淡然自若的声音,在杨婵耳畔轻描淡写地响起。 “事急从权。” 杨婵目光幽怨地看了一眼兀自一本正经的陆北,心中又羞又气。 有些时候,她甚至都怀疑,眼前这人是不是一直在装作一脸懵懂的样子……故意占她便宜来着。 远处,观音菩萨单掌并拢,立于胸前,冷声道:“太微道友执迷不悟,贫僧渡不了你……” “所以呢?” 陆北刚刚获得一件先天灵宝,似乎心情不错,嘴角微微扬起,笑着随口言道。 正如他先前观察的那般,那件先天灵宝乾坤一气浮生图,恰如其名,果真玄妙非凡。 原来,此图早已散逸作一大团混元气,在乾坤一气先天无极界天的一草一木,一景一物当中。 也就是说,众仙先前经历种种,皆在图中,浮生如梦。 若是旁人在此,恐怕还取不走这件先天灵宝。 但陆北却以先天至宝昆仑镜,激发灵光,映照界天一草一木……生生将那团和界天草木山川,动静契合的乾坤一气浮生图,给逼迫了出来。于是,陆北又获得了第三件先天灵宝。 恩,依然暂时用不了。 至于他和乾坤大仙这位上古大能,究竟有什么关联? 陆北心中隐隐有所猜测。 当时,他急于出得界天,也没有细细探查。 就这般和三圣公主出了界天。 而就在陆、杨二人出来的那一瞬,轰然一声,身后界天无量真光应声而灭,沉沦崩溃。 前情不及回顾。 这时,正好见得陆北一脸讥诮的神色。 以观音尊者风轻云淡的性情,心底都是暗生恚怒,身为金仙巅峰道行的强横气息,再次猛然上扬了几分。 天地之间,充斥着的那一股磅礴浩瀚的气势,向陆北当头镇压而来。 陆北面色平静,直面金仙气势,恍若清风微拂脸颊,衣衫微动,发丝向后扬起,眼睛眨了眨。 而杨婵则是面容微白,胸口发闷,娇躯晃了几晃。 转眼突见陆北一副老神在在,恍若未觉的样子,心中不禁没来由地一阵生气。 就不知道扶一下她吗? 还真是,远之则怨,近之则不逊…… 却见陆北向前几步,将观音尊者的气势挡下。 “观音尊者,此事和我身后的那位杨姑娘无关。” 陆北解释了一句,手中六根清净竹祭出,沉声道:“所有因果,陆某一力担之。” 这话一出,杨婵芳心一震,空气刘海儿下的秀眉,隐约有着幽郁之气笼罩,轻轻一叹。 他这是害怕连累我吗? 可,你为何又三番五次招惹我? 观音菩萨看也未看此刻已然心思凌乱,智商几近下线的杨婵,冲陆北轻轻点了点头,柔声道:“本该如此。” 陆北心中冷笑,面上不动声色,顿声道:“既然如此,那么陆某就不陪……” 正要祭起先天至宝昆仑镜,准备跑路……这时。 “陆北……”话音还未落下,一袭白衣翩翩如蝶的杨婵,已然飞身而来。 此女冲观音尊者盈盈施了一礼,柔声道:“杨婵见过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南海观世音菩萨。” 陆北目光微动,心中叹了一口气。 面对佛门三大士之一,实力深不可测的观音尊者。 他的心中并无一丝一毫的胜算。 因为盛名赫赫的观音菩萨,并不是一尊普通的金仙那么简单。 毕竟,修为从来不等同于战力。 方才,在乾坤界天之中,陆北以先天无极碑勾连界天之内的【囚天辟神剑阵】,看似极为干脆利落地将观音尊者的一具天仙化身斩杀。 甚至,未曾让其施展出一些同归于尽的雷霆手段。 实则,这战果是取了很大的巧。 毕竟,那座先天剑阵再如何历经岁月弥久,腐朽不堪,但也是一位大罗金仙亲手布下。 观音尊者的那具天仙化身,死的不冤! 而今,陆北炼气修为是天仙道行,炼体修为则是天仙巅峰,法体双修之下,放眼三界,单单以境界而论,堪称真仙之下第一人。 若以攻伐手段来计,则是堪比阴司杜冕,地心石龙之流……这等精修一行本源的长生真仙。 当然若真的具体到攻伐斗战,除非境界相隔太大,还是要看双方的神通、法宝、机变这些东西。 越阶杀人,在惊才绝艳者层出不穷的西游世界,也并不是独独属于陆北的东西。 西行之路上,某某妖怪拿着一件宝贝,让猴王束手无策的例子,还少吗? 况且,观音菩萨并不是一位普通的不朽金仙。 陆北此刻无心与这位菩萨纠缠,正待暂避锋芒,转身离去。 结果,却不想这位不识底细的三圣公主,给打断了计划。 陆北无声笑了笑,心道,若是他方才没有忘记……告诉眼前这位三圣公主,自己有着脱身之策,或许杨婵就不会如此了吧。 不过,心中终究是有着一股暖流涌过。 因为,想必在杨婵看来,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这位佛门三大士的对手。 不是敌手的结果么,自然是败亡一途! “三圣公主,无需再言了。” 观音尊者手持杨柳玉净瓶,身姿飘逸出尘。 晶莹玉容上带着一些疏离的神色,训诫道:“三圣公主,你受大天尊敕封掌控华山,还是不要在这里逗留为好,否则,你哥哥那里,面上可不太好看。” “杨婵妹妹,菩萨说得没错,妹妹随我回去吧。” 身穿红色长裙的敖寸心也是腾云而至,以素手拉了拉杨婵的衣袖,在身旁柔声说道。 闻听此言,杨婵眼眸中闪过一丝挣扎,转而又听到敖寸心的言语。 咬着嘴唇,目露失望道:“寸心姐姐,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方才的二太子,陆北若不出手相救……” 杨婵说到此处,见敖寸心嘴唇翕动,面色难看,目光闪了几闪,实在不忍心说些太重的话。 敖寸心幽幽叹了一口气,远远打量了身后陆北一眼,目光意味莫名。 心道,杨家小妹善良单纯,不知人心险恶。 这人,她都看不太清楚。 杨婵又了解此人几分? 见此,观音尊者目光冷闪,向韦陀示意。 韦陀望着陆北言语讥讽道:“太微道友,就只会躲在女人后面吗?” 说到最后,韦陀神色顿了顿。 “那么韦陀护法呢,就只会听着女人的指使行事?” 陆北目光冷冽,淡漠道。 辱人者恒辱之!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挥一挥衣袖 韦陀那张金色的面容,嘴角跳了几跳,“好个口舌伶俐之徒。” 陆北瞥了韦陀一眼,并未再出言反唇相讥。 唇枪舌剑,你来我往,与妇人何异? 场中气氛一时间,就是僵持了下来。 其余还未离去的群仙,皆是将目光望向几人。 南华派的柳云生,满脸担忧地说道:“这位陆道友先前击杀欢喜和摩妙两位西方大能,都惊动了观音尊者,看来今日不能善了了。” “唉……太微道友行事还是太过鲁莽了些。” 陈炳老道摇了摇头,唉声叹气道。 太阴星宗的许晴,神情默然良久,方凝声道:“这位太微道友杀性太重,有这劫数其实也不奇怪。” “师姐,陆道友虽然出手重了点儿,但也不算太过狠辣吧。” 苹果圆脸少女,水瑶眨了眨眼睛,细声说道。 许晴这回却没有训斥水瑶,轻声告诫道:“师妹,面对一应散修,不,就算面对那位无极星宫的姚可仙子,此人手段纵然凶戾,也不会有人找他的麻烦,但可惜面对的人是西方佛门,将人真灵俱灭,佛门岂能和他罢休。” 许晴说着,便兀自闭上了眼睛,落得个眼不见为净。 “唉,若非我实力不济,倒是可以出手相助于他。” 水瑶撇了撇嘴,心中说了一句。 “父王,陆公子……” 元青罗扯了扯元章的袖子,低声说道。 “别拉了,我也没有办法。” 洞庭龙君苦笑了一声。 观音大士,佛门三大士之一,那是战力堪比太乙金仙的存在。 他一个洞庭八千里水域之主的小小龙君,怎么招惹的起? 陆道友,莫要怪本君,本君也是爱莫能助。 元章摇头叹息道。 听得这声叹息,元青罗心中是真的失望了。 自家父王只有真的无可奈何之时,才会如此。 她的目光一时间黯然起来,转而看了不远处面无表情的敖望一眼,心中顿生鄙夷。 先前界天之时,别人救你一命,现在别人身陷险境,你在一旁傻站着。 若是摩昂哥哥在此,定不会如此。 元青罗心中叹道。 这时。 观音尊者心中暗暗诵了几句心经,思索了下,平静道:“陆道友,若你肯和贫僧去灵山,先前种种,可以既往不咎。” 陆北诧异地看了观音尊者一眼。 心道,还真是难为这位菩萨了。 都到这个份儿上了,都不忘心平气和地拉人入伙。 “那,欢喜和摩妙二僧,就是白死了。”陆北心中冷笑涟涟,面上却是做出恍然大悟道,在观音尊者微变的神色中,又是一脸正色道:“多谢菩萨美意,看菩萨的言外之意,也是认为欢喜和摩妙二僧罪有应得了?” “你……” 观音握着杨柳玉净瓶的手,轻轻颤抖,面颊转冷,喝道:“陆道友莫要胡搅蛮缠,莫非以为出家人就没有火气?” 说着,观音尊者将气机遥遥锁定陆北,正如先前界天之时,陆北将剑阵的气机牵连在她身上一般。 “三圣公主,莫要自误。” 观音尊者目光淡漠地看着杨婵的眼睛,清声说道。 若此女再敢拦她行事,就是镇压了事。 杨婵脸上也是有了一些冷寒之意,闪身向陆北遁去,手持宝莲灯,目光清冷地望着观音尊者。 “菩萨,杨婵实在不忍见以大慈大悲著称的观世音,仗着修为,恃强凌弱。” 此言一出,观音尊者冷哼一声,此女竟然还以言语挤兑起来她了。 “原本拙于言词的杨婵姑娘,长进不小啊。” 陆北语气促狭,在杨婵耳畔低声道。 杨婵没好气地瞪了陆北一眼,心道,这是在说她以前笨嘴笨舌吗? 这人,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识好歹。 陆北微微一笑,见杨婵空气刘海儿下的柳叶细眉挑起,如玉瑶鼻皱了皱。 似乎对他方才的说法极为不满。 端庄的少女,突然一脸娇嗔薄怒,却是明丽不可方物。 眸光就是微动,心剧烈跳了几下。 继而,陆北面上神情变得深沉,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明明知道这姑娘不喑世事,且耳根子软。恩,也就是智商不太高……先前为何还要明里暗里地去撩拨她。 莫非,自己喜欢这姑娘? 心念及此,无声笑了笑,眼神越发幽邃。 说来,这还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呢? 这莫非是我成就长生真仙之前的情劫? 可,怎么也不该是此女吧。 念及于此,陆北面沉似水,心中惊疑不定。 “陆北,”杨婵神色狐疑地看了陆北一眼,轻声说道:“我总觉得你刚才,心里一定在想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陆北正要出言。 “二位说够了没有。” 观音尊者冷声打断道。 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俨然是不将她放在眼里了。 “韦陀,你将这位太微道友拿下。” 观音尊者收敛神色,当即冲韦陀吩咐道。 显然,杨婵先前之言,并非没有一点儿作用。 不过,观音尊者仍是将神念投在陆北身上,若有不谐,她也会亲自出手。 韦陀应了一声,怀抱金刚杵,面色沉毅来到了陆北近前,一边走着,一边向观音尊者神念传音。 也不知说了什么,观音尊者目光微动,秀眉紧蹙,良久方解。 “陆道友,当年离恨天一别,那时大公主尚在一旁护佑于你。而今,却有三圣公主与陆道友联手对敌。陆道友,你别的本事,小僧都不佩服,唯独佩服陆道友这等撩人手段。” 韦陀一言既出,笑着着看向对面的杨婵和陆北二人。 坚定刚毅的面容,微微一笑,笑容很是僵硬。 果见三圣公主杨婵忽而玉容苍白,一双如水莹澈的目光深处,有了一丝痛苦和挣扎闪过。 “比不得韦陀道友啊。”陆北慢悠悠地一边说着,一边走上前去,轻轻牵过杨婵的手,在杨婵惊愕的目光中,轻轻捏了捏少女白皙如玉的手背,便觉柔弱无骨,滑若凝脂。 心中那种劫临的感觉尤为强烈,心中顷刻之间,定下计来,就是以神念传音说了一句,“他,骗你的。” 杨婵心中娇羞,娇躯微颤,静静地看着眼前那个高大身影,目光明晦不定。 然后,陆北一脸冷漠地看着韦陀,注目良久,继而笑道:“昙花一现,只为韦陀……韦陀果然是个花和尚。” 心中杀机再难抑制,此人当年追杀他的场景,仿在昨日,历历在目。 长生真仙又如何?佛门护法又如何。 他今日要再行逆杀真仙之举。 观音尊者决然不会想到,那本来随同无量真光一同泯灭的【囚天辟神剑阵】,尚有一击之力被他收入先天无极碑中。 若是观音尊者以堂堂金仙之尊亲自出手,他必然是要多远跑多远。 但此刻,临走之际,不挥一挥衣袖……实在是对不起观音尊者,给他创造的机会。 千载难逢的机会!.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韦陀的苦海 西海。 茫茫水域,烟波浩淼,其中或有氤氲水气向上蒸腾,遮蔽视线。 但对于在场观战的仙人而言,神念之下,洞察一切,并无大碍。 但见万里晴空之上,一素衣青年,一金甲大汉各占一方,相持而立。 韦陀头戴凤翅兜鍪盔,足踏乌云皂履,一袭金纹锁子甲遮体,沉毅面容上,威严凝然。 两道浓眉之下,一双眼眸瞪得好似铜铃,漠然地望着陆北。 韦陀以杵遥指陆北,沉声喝道:“陆道友,有道是苦海无涯,回头是岸……贫僧再问你一句,可有佛前忏罪之意?” 这尊佛门护法身形伟岸挺拔,这时疾言厉色,神庭金光大放,可谓正义凛然。 陆北目光深沉,淡淡一笑,掌中那根夺自摩妙珈蓝手中的六根清净竹,轻轻颤鸣。 青玉竹子灵宝,灵光大炽。 “韦陀,这西海……就是你韦陀的苦海。” 陆北认真而平静地说道。 当年,若非红儿公主,他多半就要葬身于此了。 心念及此,身形陡进,六根清净竹迅疾点出。 风起火涌! “执迷不悟,可悲可叹。” 韦陀面色一沉,叹了一口气,抬头望着虚空之上逐渐凝形的火光枪芒,其人堪堪一个瞬闪,便已经现出身形魁伟粗犷的金刚法相,正是怒目金刚。 这金刚法相,身体泛着淡淡金辉,恍若铜浇金铸一般。 在众仙惊异的目光中,小臂遒劲,掌心那柄大力金刚杵,自上而下,就是抡起一个月亮半圆。 “咚……” 金刚杵猛地被韦陀掷出,于虚空翻滚几下,刹那之间,带着一股破空镇杀之力,就向陆北砸来。 韦陀的斗法风格,显然和其他佛门大能不同,大开大合,恩,且极具创造力。 “阿弥陀佛。” 韦陀双手合十,低声念了一声佛号,自认胜局已定,目光就是有些惋惜。 他可以说是看着陆北从一个凡人成长至今的,而今却要道灭西海,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当年西海之上,他没有击杀成此子。 没想到……今日终究是补上了这一环。 陆北望着砸来的金刚杵,原本淡漠如冰的神色,微微变了几变。 韦陀这一击,看似极其类似凡人掷来一板砖的泄愤举动,但却将本源灌注其中,完美融合。 又加之其人以金刚法相施展,出手可谓随意平常,可其中却分明包含着伏魔万钧之力。 在陆北淡金色的眼眸中,这并非是简单的一杵,而是带着韦陀精气神的巅峰一击。 诸相非相,所谓攻击,并不仅仅局限于可见形态。 刀剑何以杀人,并非因为形状,而是因为锋芒。 而这一杵之力,就是拥有着镇杀一切的‘锋芒’。 他挡不下,躲不开…… 不过,待陆北调动乾坤一气浮生图的防御之力,却有一层薄薄通明清光于身前现出。 “呼……” “恩?”韦陀面色疑惑,失声道。 只见他掷出的金刚杵,在陆北面前不远之处,‘砰砰’两声,就是打着旋儿倒飞而回,仿若撞上了一层无形屏障。 “方才那灵光……是先天灵宝的灵光。” 远处观战的观音尊者目光一凝,心中猜测道。 “韦陀,该陆某了。” 陆北淡淡说着,手中六根清净竹猛然向下挥去。 离曜火日枪! 这门神通的第一重境界,陆北以后天灵宝施展而出,又加之后天木行本源催发火行,已然是不亚于真仙一击的大神通。 随着这门神通施展而出。 天地万里之内的火行灵机被疯狂抽调,凝聚离曜枪芒。 西海之上,温度都是凭空下降了许多。 一丝丝海雾和水气,凝成一朵朵白色霜花,悚然而诡异。 但见虚空之上,万根火枪,如林而立,密密麻麻,影影绰绰……更有灼灼火光映照海面,煞是震撼人心。 还未离去的众位仙人,尤其是先前和陆北交过手的神仙之流,一个个皆是面如土色,心有余悸。 洞庭龙君身形微微一晃,涩声道:“这是本源神通?” 百花仙子的天仙化身,这时还未回返天庭,那一双稚气烂漫,犹似明雨的大眼睛中,满是难以置信之色。 这怎么可能,真仙手段?! “妖术?” 韦陀淡金色的面皮同样被映的发红,然而其人目光如炬,窥见虚实,就是冷冷一笑道。 虽是疑问的语气,但目光却分外笃定。 这等对自身法力消耗不大的神通,一般就是妖族的血脉秘术。 韦陀心下对于陆北能够施展出妖术虽然微微惊异,但此时也毫不畏惧。 这法术在他眼中,威力可不够看!b3 正待运起神通,轻而易举地破掉眼前这华而不实的离曜枪芒。 忽然,就是心生警兆,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自心底生出。 “韦陀,小心。” 观音尊者冰肌玉润的面容上,本来风轻云淡,这时却已寒霜薄笼。 正待出手相助韦陀。 “轰。” 囚天辟神剑阵,在高空倏然现出,既名囚天,当真是如同囚天牢笼一般,锋锐无匹的剑气,覆盖了整个苍穹。 一道道灵光剑气,激射穿梭,凝而不散。 见此,护法韦陀心头惊跳不止,手足冰凉,他一眼看去,如何不知这剑阵厉害。 就在这时,令韦陀心中发寒的声音骤然响起。 “杀。” 陆北掌心托着一方玲珑玉碑,其上宝光万道,金纹隐隐,一把握住,沉声喝道。 囚天辟神剑阵,乾坤大仙这位上古大能,用来守护乾坤一气先天无极界天的剑阵,在这一刻最终消耗了全部力量。 “噗,噗。” 韦陀面色阴沉,怒吼连连。 所化的金刚法相巨人,连连打出了几道气势雄浑的金色掌印。 将先行落下的剑气拍散。 然而,终究有漏网之鱼落下,向韦陀金刚法相落去…… 观音尊者神色大变,杨柳玉净瓶高高祭起,瓶口倏然迎风变大,向那落下的亿万剑气吸摄而去。 然而,先天剑阵岂是等闲,又怎么会被观音尊者轻易撼动。 “噗嗤。” 金色鲜血四溢而出,万剑穿射而过,韦陀面上现出痛苦之色,闷哼一声,望着远处的陆北,目光渐渐定格。 “轰。” 金刚法相碎成点点流光,一道元神惊恐万分,就向远处遁去。 陆北冷冷看了一眼,根本就没有再次出手的必要。 先天剑阵,是乾坤大仙用于守卫洞府的大阵,就算乾坤大仙杀性不重,任凭其渐渐腐朽,也没有发动。 但,那也是大罗金仙亲手布置的手段。 观音尊者论起修为来也不过金仙巅峰,在大罗道尊的意志下,如何干扰得了。 若是直面攻击,以她手段,可能有着一些保命本事,但面对已成困兽的韦陀,只能徒呼奈何。 韦陀元神终究是没有逃出剑气的扑杀,不到两个呼吸的工夫,湮灭成点点碎片。 而就在观音尊者眼前,佛门第一护法,拥有真仙巅峰道行的韦陀,当场陨落! 先天剑阵的力量终于耗尽,是时,天朗气清,海风呼啸。 众仙心中一寒,噤若寒蝉。 “唉……” 洞庭龙君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观音尊者娇躯颤抖,目光起了一层波澜,低声念了一句佛号,一双目光,陡然望向陆北。 那是怎样的目光,无法形容。 以陆北冷酷心性,都是目光闪了闪,继而轻轻叹了一口气。 在目瞪口呆的众仙面前,突然挽起杨婵的玉手。 眉心一滴蓝色晶体印记若隐若现,灵台蓝紫光芒大放,仿若璎珞垂条而落,身形一个闪烁,虚影碎去,眼看就要消失在众仙面前。 正文 第一百一一章 自此多事了 “走的了吗?” 观音尊者樱唇轻吐,一字一顿道。 眼见佛门护法韦陀惨死于她的面前,而凶手却要扬长而去,身为佛门三大士之一的观音尊者,就算所修佛法再如何精湛,道行再如何高。 但她也是一个人。 既然是人,为什么不能有怒火? 观音尊者一袭白色纱裙,身姿高挑,纵然是以男子之身变化女相,体会长生真仙的高深境界,涅阴明阳。 但其人高贵圣洁的气质,却仿若从冬日茫茫雪山之中,流泻的一缕阳光,温暖柔和。 但这时,观音尊者雪腻的脸颊上,却有着万年寒玉一样的光芒,幽冷的出奇。 “宙空秘术?!” 观音尊者眼见陆北就要消失在眼前,微微讶异地说着。 玉掌便是从杨柳玉净瓶中捏起一截柳枝,向虚空连连扬去。 点点流光清漾,一下子就封锁了近千里的虚空。 观音尊者本想收回杨柳树枝,却见杨柳树枝兀自脱手而出,悬浮在虚空之上,不停摇摆,似乎十分吃力。 而身形已经渐渐消失的陆北,却是猛然一滞,借助昆仑镜施展出的时空转移神通,被人生生打断。 一股巨大的反噬向他涌起,陆北闷哼一声,面色煞白,口鼻齐齐溢血。 可那双清冽眼眸之中,却赫然有着惊异的神采闪过。 “昆仑镜。” 陆北低唤一声,灵台之中的先天至宝昆仑镜突然放出道道通明蓝紫宝光,试图挣脱观音尊者的神通截留。 二者一时间就是僵持下来。 “陆道友,你杀我佛门几位弟子,贫僧留你不得。” 观音尊者目光冷然,清声说道。 宙空秘术又如何,在她面前,也一样没有资格逃跑。 饱含观音尊者愤怒的一掌,耀眼光芒在空中几次闪烁后,裹挟着海面上湿漉漉的水气,向陆北打来。 轻飘飘,恍若风中柳絮,似乎威力乏乏。 然而,所过之处,下方霍然一空的海水,无不清楚地提醒在场众仙,这一掌远远不止断江截岳那么简单。 化天地水行本源为己用,这是极为高明的水行神通。 但又不同于单一本源神通威力不足的弊端。 这一掌穷天地之变化,演水行之阴阳,以不朽金仙之尊,却已然有着太乙金仙的威能。 毕竟,观音尊者当年身为慈航道人时,就已是一尊不朽金仙。 就算曾被削去三花五气,坏去仙体,但这许多年来,观音尊者投身佛门,以阴阳转化之身,涅阴明阳。 其人一身神通手段已至无上之境,修持之法,就算随意一击,威能也几近不可测。 见此,陆北心思凝重,目光狠辣之色一闪而过,反手一掌迎击而上。 当然不是自不量力地去抵挡,而是于那掌心喷涌万千灵光之中,现出一图。 正是乾坤一气浮生图! 徐徐展开,一气浮生。 “轰。” 陆北灵台恍若被针扎一般,眉头就是一皱,面颊苍白如纸,额角有着冷汗滴滴沁下。 鲜为人知,他先前强行御使先天灵宝和护法韦陀争斗。无论是防御,还是攻杀,都并不是没有付出任何代价。 不同于先天至宝昆仑镜和他性命双修,他还能稍稍御使,其他几样先天灵宝每一次御使起来,无不需要耗费海量法力和神念。 当然,还有真灵一定程度的折损,纵然微乎其微,但这代价也是极重了。 方才他看似从容闲适,但其实早已外强中干,苦苦支撑。 而观音尊者先是打断他的时空转移神通,又是堪比太乙金仙的强横一击,更是让他近乎油尽灯枯。 观音尊者见陆北挡下一击,微微惊异后,正待再次出手,却见陆北冷声道:“菩萨,这一掌,陆某记下了。” 说着,挽起杨婵的玉手,一步朝虚空狠狠踏出,挺拔身形就是消失不见。 “咔嚓。” 而这时,飘浮虚空之上,用来定住时空的杨柳枝,突然断成两截,落了下来。 “又一件先天灵宝?” 观音尊者面色冷漠地伸手轻轻接过断成两截的杨柳枝,将其放入玉净瓶中。 不大一会儿,两截杨柳枝的断口之处灵光一闪,继而恢复如常。 这太微道人何德何能,竟然可以拥有三件先天灵宝? 一件似乎是一座莲台灵宝,先前挡住了韦陀,方才又运用灵宝挡下了她的攻击。 定是先天无疑了。 另一件则是那方玉碑,若她没有猜错……就是乾坤道人的得道灵宝,先天无极碑。 至于第三件灵宝,应是方才逃遁所用的先天灵宝。 念及于此,观音尊者深深吸了一口气,面上沉静如水,目光幽幽,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螓首偏转,扫了一眼在场心思各异的诸仙,望着韦陀陨落的地方,沉吟片刻。 “哗。” 伸手一招,一颗金色的舍利子,自海底破水而出。 “唉,韦陀,你为他人护法一世,可也不知将来……有没有人为你护法。” 观音尊者淡淡说着,面上并无多少悲伤之色,修到这等境界,自己的生死都已经看淡,更遑论他人的生死。 方才她为之深深愤怒的,并不是生死! 观音尊者拿着韦陀所留的舍利子,感慨片刻,便是收敛神色,云自足生,向西牛贺洲遁去。 洞庭龙君望着观音尊者渐渐远去的背影,良久之后,叹了一口气,道:“三界自此多事了。” 又转眼见元青罗一脸神色恹恹的样子,温声道:“青罗,随爹爹一起回家吧。” 元青罗抬起头,点了点头。 百花仙子正待离去,却被敖寸心远远唤住,也不知以神念传音说了什么,百花仙子狐疑地看了敖寸心一眼,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众仙也渐渐散去,离开的同时,也将这个惊人的消息,传往整个南赡部洲。 太微陆北之名,自今日开始声名鹊起。 …… …… 南赡部洲。 这是一个普通的村庄,这也是一个普通的午后。 村庄依山带水,午后慵懒绵长。 村前两行垂柳之畔,一条静静流淌的小溪,流水潺潺,波光粼粼。 几只水牛在小溪中,低头饮水,不时摇起尾巴,驱赶蚊蝇。 “哞……” 就在这时,水牛突然仰起头,叫了起来,四个碗口大小的蹄子翻飞,一时之间,践踏的四周水声啪啪作响。 “啪嗒。” 两个人影自虚空跌落。 一个端庄妍丽,身穿宫装长裙的少女,一脸慌乱地搀扶着身旁的青年男子,急声道:“陆北,你没事儿吧。” “没……没事儿,调息一会儿就好了。” 陆北面色苍白,轻声说道。 其实,情况远远没有他说的那么乐观,经过连番使用先天灵宝,不说法力和神念已经近乎干涸,真灵都是有些浑浑噩噩起来。 而丹田之中,那一颗圆润如意的金丹,更是一片死寂,光芒黯弱。 此刻的他就连放出神念探查路径,遁入灵宝炼妖壶中修整,都做不到了。 杨婵显然看出了陆北情况不是太妙,嘴巴张了几张,终究什么都没说,仅仅是没好气地瞪了陆北一眼。 继而抬起头来,放出自家神念,向四野探查。 “陆北,这里好像是南赡部洲西陲的一处小村落,离着华山好像也不是太远。”三圣公主杨婵皱了皱柳叶细眉,明眸闪了闪,柔声说道:“要不,你先随我一起先回华山?” “别,还是先随便找个地方暂且落脚吧。” 陆北脸颊苍白柔弱,有气无力道。 杨婵仔细地打量了双眸紧闭的陆北,好似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嘴角撇了撇,轻轻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好吧。” 说着,将陆北的一条胳膊搭在雪肩,腾身而起,二人落在一条被石碾修理的分外平整的土路上,一步一步,向村中走去。 这时,天色渐晚。 眼前炊烟袅袅,身后夕暮晕红,路旁的几颗大树上,偶尔几只蝉在低声鸣叫,将临的夏夜,实在是……静谧极了。 正文 第一百一二章 翠竹与桃花 星夜宁静而纯粹。 满天繁星,仿若八九岁小姑娘的大眼睛,眨呀眨,眨个不停。 这是一个普通的农家篱笆小院。 小院不大,但很干净,院外植着一行翠竹,翠竹飒飒,院中种着几株桃树,桃华夭夭。 这样五间房子的小院,虽说看着极为不显眼……但若非陆北出了一百两雪花纹银,原来的主人也不会干脆利落地转让给他的。 自然,也不会有遍地的六根清净竹聚拢而成的灵机法阵,以及院中三圣公主随意种下的桃树。 其实,这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院子罢了,仅此而已。 院中,一只椅把被磨得明光发亮的躺椅上,陆北静静地躺坐在上面,抬起头,看着天上的一群小姑娘……眨眼睛。 他的双膝自半身以上,盖着一双厚实棉被。 背后灯火通明,他却在阴影中蜷缩成一团,在这样的夏夜,正有一股来自灵魂的阴冷袭上心头。 他知道,那是通过先天至宝昆仑镜,施展了转移时空的大神通,被观音尊者生生打断之后,引起的来自真灵层面的反噬。 原本,他以为并没有多大的问题,但显然,真灵方面的伤势,实在是不能轻忽的。 这已经是他来到此地的第三天了。 念及此处,陆北不由轻轻一叹。 原本,他以为自己拥有先天至宝昆仑镜,可以在太乙金仙面前来去自如,转进如风,从此以后…… 现在看来,自己手段玄妙,别人也不是傻子。 这世间,怎么可以存在绝对的事情,凡事一厢情愿的结果,就是处处碰壁之后的心灰意冷。 好在,这伤势只要以三光神水,配合一些先天养神灵药精心调养,也能慢慢恢复起来。 原来,他还计划炼化后天灵根黎椿神树,迈入长生真仙境界呢。 而今,却只能窝在此地,哪里也不能去。 他杀了佛门鼎鼎大名的护法韦陀,得有多少曾经受其转世护法恩惠的佛门大能追杀于他。 而那位观音尊者也决然不会善罢甘休。 这也是,他先前没有答应和杨婵回返华山的原因。 甚至于,连长安也不能去。 从此,多半就得逃亡三界。 这时,就在陆北想着这些琐事之际。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淡淡的香气,随即飘了过来。 不仅仅是女子身上的馥郁幽香,还有食物的香气。 一个玉碗中,熬制的是一种养神灵药,正是得自乾坤一气先天无极界天的一种先天灵药。 说来,这乾坤一气浮生图,他还未探究其中的秘密。 这时,杨婵也迈着盈盈步伐走了过来,手中端着玉碗,轻轻放在一方小几上。 兀自拉起旁边一个椅子端坐,看了看陆北的脸色,伸手拨了拨空气刘海儿,那一双春山黛眉下,粲然明眸微闪,轻声道:“好些了吧。” “恩,还好。” 陆北端过小几上的玉碗,点了点头,笑着说道。 “陆北。” 杨婵见陆北目光失神,手中轻轻搅动汤匙,冷峻的侧脸上,有着一种萧索流露,心中生起不忍,就是轻声道。 “怎么了?” 陆北神色疑惑地看着杨婵。 “我来吧。” 杨婵说着,脸颊红红地端起玉碗,拿起汤匙舀了下,在陆北讶异目光的注视下,放到嘴边轻轻吹了吹,递了过去。 陆北微微愕然之后,也不矫情,张开嘴吃了一小口,仰起头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少女。 少女冰肌玉骨,端庄妍丽。 那一张肌肤白腻的鹅蛋脸上,有着一双秀丽的柳叶眉,眸似星辰熠熠,瑶鼻如玉精致,樱唇檀口小巧……不远处的烛火照耀在她的脸上,明光生晕,灿然如霞,隐约给人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这时,正撅起小嘴儿轻轻吹着腾腾热气,弯弯的睫毛轻颤不止,吹弹可破的肌肤上,流转着冰莹玉润的光泽。 他突然有了一种砰然心动的感觉。 便是笑了笑。 “你笑什么啊?”杨婵顿住动作,望着陆北满是疑惑地道。 “没什么……就是突然发现,”陆北神色微顿,和煦笑道:“你不仅仅名字很好听呀。” “额?” “恩,人也很……挺会伺候人的。” 陆北顿了顿,说道。 闻听此言,杨婵神色忽而怔了怔,目光诧异之后,就是羞恼。 她的心中渐渐浮现起二人第一次相见的场景,这人向来的可恶之处,继而在心头一一闪过。 这时,陆北眸光流转,心中隐隐有所明悟。 却不想杨婵没好气地瞪了陆北一眼,突然将玉碗轻柔地放在几案上,轻声道:“那,你自己来吧。” 见杨婵气呼呼地坐在一旁,陆北一时默然,神色无奈地端起玉碗,也不嫌烫,三口两口,就是吃完。 “扑哧。” 明眸善睐的三圣公主,见得陆北狼吞虎咽,与平时大为迥异的样子,就是忍俊不禁。 “别动。” 说着,纤纤素手将一方手帕递到陆北嘴角,擦了几擦,一剪秋水之中有着莫名神采流露。 …… …… 灌江口。 一座占地广阔,园林深深的宅邸。 碧瓦朱檐,雕梁绣户。 两扇朱门之上,悬着一方匾额,‘杨府’两个大字,在晨曦中放出金色的光辉。 正是清源妙道真君的府邸。 这时,一个身穿锁子铜甲,外披黑色大氅的青年,迈着坚毅的步伐,‘蹬蹬’地连上三层石阶,进了杨府。 “二爷呢?” 走在一个回廊上,郭申拦住了一个婢女,瓮声道。 婢女年纪约莫十六七岁,模样标致水灵,认清来人,就是柔声道:“回禀郭将军,二爷一大早就在演武场呢。” 院中,有着占地十几亩的一座演武场。 两列兵器架子上陈设着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之物。 莹莹泛光的石阶上面尚有着清晨落下的露水,然而上面却有不嫌湿滑的三道人影,有来有往,正在交手。 兵刃的寒光,将偌大的演武场四面墙壁,映照的明晦不定。 另有两个大汉站在廊下远远地观看,双目瞪的好似铜铃,这副样子似乎比比武之人还要聚精会神。 分明是不想错过一个动作。 场中。 只见两个面皮一黑一白的青年,一执两只短戟,一执一对儿金钺,对视一眼,就向中间白衣青年杀去。 半钺寒光,盛如莲花;戟尖毫芒,飒杳流星。 “铛……” 随着清脆而悠远的金铁交鸣声响起,观战的两个大汉脸色倏变,瞪得浑圆的大眼,就是微微眯起。 “啪”的一声,姚公鳞和李焕章两人齐齐跌坐在地,一脸垂头丧气的样子。 一柄三尖两刃刀,横扫而过,自寒芒之中,举重若轻,霍然立起。 一个白衣锦袍的青年,缓缓转过身来,露出一张冷漠清朗的面容。 眉似刀锋,鼻若悬胆,目光刚毅,气质沉静。 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洒然道:“还不错,比上次多支撑了十息,看来你二人最近没有偷懒。” “那是,我二人自上次得了二爷教诲,可谓闻鸡起舞,发愤图强,头悬梁,锥刺股……冬练三伏,夏练三九。” 这时,李焕章拍了拍屁股上根本就不存在的泥土,站起身来,就是嬉皮笑脸地说道。 这厮面皮白净,五官端正,不过也不知是先天遗传,还是后天干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两只眼睛一个大,一个小。 “夏练三伏,冬练三九。” 姚公鳞性子沉稳,忍不住板着脸纠正道。 “都一个意思,嘿嘿。” 李焕章脸色讪讪,不过转而就是一脸浑不在意地笑道。 姚公鳞那张微微发黑的面容上,有着一丝无奈流露,“可终究是比不上二爷,二爷还不用法力,唉……” “老姚,你怎么能给二爷比,二爷在三界当中的三代弟子中,都是数一数二的。” 李焕章说着,就是挑起了大拇个。 “唉,也是,也是。” 姚公鳞叹了一口气,捡起掉在地上的两只短戟, “好了,武艺非一日可成,也无什么速成之法,牢记日渐精进四字即可。” 杨戬一边伸手接过康安裕递来的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一边无可奈何地说道。 擦了几下,杨戬就是叹了一口气,神情恍惚,眼前不禁浮现一副场景。 “哥,你看你这一头汗,还擦得哪儿都是……” “还是我来吧。” 一个身高仅仅到杨戬肩头的白裙少女,手中拿着一条白色毛巾,微微垫着脚尖,在杨戬密布汗珠的额头上,攒了几攒。 “也不知三妹在华山怎么样了。” 不知想到什么,杨戬目光温润,面上有了一丝笑意。 “二爷,二爷……想啥呢?”张伯时那张胡子拉茬的大脸蛋子,这时凑了过来,沉声喝道。 杨戬目光动了动,看着憨鲁的张伯时,“嗒”地一声,将毛巾搭在这厮肩头。 背负着手走开,冷着脸,一字一顿道:“啥也没想。” 张伯时摸了摸下巴,捻起几根如刚针梆硬的胡须,脸上满是疑惑不解。 就在这时,郭申的身影从演武场一角越出,高声道:“二爷,这里有百花仙子的一封书信。” 杨戬顿住步伐,转过身来,静静地望向郭申。 “哦?” 杨戬从郭申手中接过书信,展开一张粉红色信笺,览毕,目光就是一寒,道:“三妹陷于人手?!” 正文 第一百一三章 回灵紫烟草 杨戬浑身散发着阴寒的气息,眉心的第三只眼睛,都隐隐有张开之势。 骨节粗大,皮肤白皙的手背之上,根根青筋凸起。 一张薄薄信笺,被两根手指死死捏着,轻颤不止。 “二爷。”郭申试探地问了一句,心中恻恻然。 这信笺之上到底写了什么,二爷竟然如此愤怒。 杨戬目光凛然,递给郭申,道:“你自己看看。” “这……三小姐被人掳走了?” 郭申接过信笺,看了一会儿,面色大变,蓦地失声道。 然而再看,面色已是一片狐疑。 据信笺所言,说杨婵随着太微道人,从西海遁逃,踪迹渺渺,不知所踪。 “二爷,这上面也没说三小姐被劫持……” 郭申眉头紧皱,低声道。 “我知道。” 杨戬面色幽冷,沉声打断道。 方才他岂能没有看到,但那太微陆道人,信笺中百花仙子言此人或是一介魔修,而魔修擅长玩弄人心,谁知道…… 念及于此,杨戬不敢再想,心头几欲发狂。 杨戬沉声道:“公鳞,你速去点八百草头神,去南赡部洲搜寻一个道号唤作太微的道人……另外,可请沿途城隍,土地协助巡查,将那位陆道人的秉性性情,统统呈报于我。” 姚公鳞性子沉稳,心思缜密,办这种事最是妥当。 尽管从信笺上中来看,三妹好像是自愿跟着那位陆道人,一起离去来着。 但谁知道,这位太微道人是什么德行。 杨戬眸光冷冽,心中寻思。 “郭申,你去地府调阅太微陆北的生死薄,拿着我的名敕去拜访崔府君。” 郭申忙是抱拳应命。 “直健,你去西海战场查探一番……” 说到此处,杨戬目光微微黯然,沉声道:“找西海三公主和二太子仔细询问那日的详情。” 原本在不远处神情肃然,不怒自威的魁梧汉子,闷声道:“谨遵二爷之命。” “老五,随我一同去灵山大雷音寺。” 李焕章面色犹豫了下,不确定道:“灵山?” 杨戬面沉似水,回头瞪了一眼。 李焕章忙是一脸悻悻,低下头去,不再多言。 “二爷,俺呢?” 张伯时神色严肃,拱手问道。 杨戬思索了下,凝声道:“你领着哮天犬先去华山灵境探查一番,看三妹回来了没有,若是没有回来,令哮天犬追踪一番。” 这般说着,梅山六兄弟渐渐散去。 杨戬这时,面色一片苍白,以手捂住心口,喃喃道:“三妹,你可不要出事。” “二爷,你没事儿吧。”李焕章瞪着一大一小的眼睛,扶住杨戬,关切地说道。 “无妨,随我一同去灵山。” 杨戬挥手之间,三尖两刃刀清吟一声,落在他的掌中。同时,一袭银甲黑氅遮体。 脚下升起一团炽耀白光,便和李焕章二人向西方遁去。 此行,他要去询问观音尊者和那位太微道人结下因果的具体事宜。 想来,没有人比观音尊者这位当事人,更能了解细情了。 …… …… 仍是那座普通的村庄,那间普通的小院。 时节已是秋季。 外间的竹林,青翠不减;院中的桃树,花朵不谢。 院中,陆北坐在躺椅上,眉心一滴水滴印记晶莹剔透,熠熠闪烁。 将近两个月的调养,面色红润了许多。 他目光静静地望着那几棵桃树,那几颗桃树被杨婵修整的非常秀丽,花朵灿灿,明媚如霞。 但或许是渐渐入了秋季的缘故,郁郁葱葱的枝叶,竟然慢慢有了一些枯萎焦黄的痕迹。 陆北眸光微动,探出手来,丝丝缕缕的青气,向桃树飞去。 一道木之本源放出,那桃树原本焦黄的树叶,青盛如初。 这时,环佩叮当之声响起,陆北收起手,但见杨婵缓缓走了过来。 “陆北,怎么又妄动法力了。” 杨婵一袭白色宫装长裙,端庄明止,莲步轻移,见陆北动用法力,玉容上便是有着一些责怪流露。 “没事儿的。” 陆北笑着应了一句,从杨婵手里接过一只紫砂小壶,紫砂小壶的壶嘴儿上尚有着“咕咚咕咚”的热气蒸腾。 “哗啦啦……” 他轻轻将两个玉杯点满。 香气袅袅,热气腾腾。 几片翠羽小芽儿在玉杯中打着璇儿,一点点儿地舒展开来。 “给。” 陆北目光温和,双手拿起一只玉杯,笑着递给杨婵。 杨婵眉睫轻颤,伸出一双柔软洁白的柔夷小心地接过,待感受到藏在衣袖中……那轻捏自家手背,来自指尖的温暖,心中又喜又羞。 螓首低垂,盈盈眉睫颤抖不停,在陆北目光注视之下,轻轻地抿了一口。 “陆北,那些养神蕴灵的先天灵药用完了。” 杨婵放下茶杯,眸光微动,忧心忡忡道。 “用完就用完了吧。” 陆北低头喝了一口清茶,随口应道。 “那你的伤怎么办?”杨婵面色急切地问道。 “呃,”陆北神色微微讶异,沉吟道:“伤势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恩……并无大碍了,刚才我试了试,应该可以调动法力了。” 如今,他伤势已经恢复了九成,三光神水和先天灵药将真灵的反噬之伤,治愈了九成。 只要再安心调养个三五年,应该渐渐能将自家真灵所受反噬的隐患,彻底消除。 “你还未得长生,若真的伤了根基,恐怕就要终生止步天仙了。” 杨婵秀眉紧蹙,柔声道。 陆北好整以暇地望着……对他的伤势俨然比自家还要上心的清丽少女,目光定了定,凝声道:“那你有什么好办法。” “我听雪儿说……附近千里之外的九华山啸月妖王,最近得了一株可以养神的回灵紫烟草。”杨婵在陆北一双灼灼目光注视之下,神色微微有些不大自然,轻轻抚着垂落雪肩的一缕发丝,糯声道:“这种灵草十分神奇,听说有着洗炼真灵和血脉的功效呢。” “我说……雪儿这几天怎么不见影儿。” 陆北笑了笑,恍然说道。 “啸月妖王,这头大妖我以前和他打过一些交道。不过,先天灵药何其难得,这头妖王得了一件先天灵药,为何如此的不智?” 陆北目光幽幽,顿声道。 四处宣扬,的确不是明智之举。 “好像这株先天灵药是啸月妖王替自己的长子天狼……迎娶青丘狐国长公主下的聘礼。” 杨婵樱唇轻吐,说到聘礼,如水目光偷偷撇了陆北神色一眼,见陆北面容沉寂,目光幽远,不为所动,一颗芳心就是没来由地心生恚恼。 “青丘狐国?” 陆北目光流转,微微一笑,玩味道:“倒是巧了。” 若他没有记错,当年他在苍梧山之时,碰到的苏清灵和苏青璃姐妹,应是青丘狐国的两位公主了。 正文 第一百一四章 青丘狐传说(10/6) 青丘狐国。 已是九月金秋的时节,由于刚刚下过一场小雨,空气之中尚有着仙草灵芝的清香。 一座苍郁大山蜿蜒如龙,将凡间秋季丰收的繁华,尽数阻隔在外。 山中缭绕的蔼蔼雾气,将山之阴面上的血玉石晶莹灿灿的光芒,完全遮蔽,间或有流水的‘哗哗’之声遥遥传来,清脆且欢快。 远处的一株桑树上,一只燕雀唧唧喳喳,灵巧的小脑袋左盼右顾……抬头望天,忽而展开两片湿漉漉的翅膀,向青碧如洗的天空飞去。 “扑棱棱。” 然而,分明被上方在阳光下散逸出细碎光芒的法阵,给阻拦了下来。 这只燕雀似乎变得颇为沮丧,可在高处……视野无疑变得更为寥阔。燕雀却被远处华美的建筑群吸引,在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形,便向那披着绛纱的宫楼飞去。 宫楼西北角是一潭热气腾腾的温泉。 一株参天大树之下,一块儿光滑圆润的大石头上,精致的木盒里,搁放着女子的衣裙、配饰等物。 滑腻崖壁上流下的山泉潺潺,宁静悠远。 随着温泉的汩汩声。 一抹白皙,仿若电光在暗夜之中乍然亮起。 一只雪藕一般的手臂,于缭绕的雾气中伸出。 十指纤若葱管,细似竹笋,蔻丹明堪琉璃,艳比朱砂。 滑若凝脂、冰清玉洁的肌肤,上面隐隐有着颗颗水珠流下。 视线及上,那只精致小巧的耳朵上,起了一层细密的绯红,映着上方稀疏的光线,恍若透明。 “哗啦啦……” 温泉中的女子正在沐浴。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恍若银铃的笑声。 “南姐姐,大姐进去多长时间了?” “回禀公主,约莫……有一个时辰了。” 对话的声音忽高忽低,令人听的不太真切,但对于正在沐浴的妙龄女子,自不存在。 她岁不过千,便已是神仙道行,更遑论还拥有着九尾天狐的血脉。 言及此处,不得不提青丘狐国的来历。 在五帝时代,青丘狐国就是一个庞大的氏族部落。 青丘狐国狐族一支涂山氏的女娇,嫁给了当时还未成就五帝之尊的大禹。 后来,天下狐狸有成精怪者,皆是以涂山氏自居。 青丘为人所知,便是来源于此。 此族以九尾天狐为图腾,但凡拥有九尾天狐血脉的族人,皆是核心族人、上位者,能够修炼的狐族精英。 妖族重血脉,这血脉意味着上限。 血脉纯度越高,越能接近祖先的程度,修为上限越高。 而苏青璃就是有着六尾的血脉纯度,此生可成就长生真仙。 修出三尾就是地仙、四尾神仙、五尾天仙、六尾长生真仙,七尾真仙巅峰,八尾金仙,九尾金仙巅峰。 唯有突破九尾限制,修出前所未有的第十尾,才能成就仙道之路的第一个圆满,太乙金仙! 不过,此族莫说好似天方夜谭的第十尾,就是拥有九尾血脉继而修出九尾天狐者。 数十万年以来,青丘狐族也一共出了两只,一个是禹的夫人涂山氏,另一个便是祸乱众生的苏妲己。 至于数十万年以来,那些没有天狐血脉的青丘狐族,只能以色娱人,充当其他大妖的妾侍,来求得族中的一线生存契机。 苏青璃玉手探出,一道白色流光现出,绣着一朵木槿花的浴巾落在掌心,此女藕臂轻舒,一头秀郁青丝被她挽起。 外间。 一个明眸皓齿、伶俐可爱的豆蔻少女,身穿一袭白色雪纺纱裙,亭亭玉立,身前白色抹胸之下鼓鼓囊囊。 这时,少女小巧脸蛋红扑扑的,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和一个婢女说着什么。 “南萱姐姐,让我进去,我进去找大姐有急事。” 苏青灵嘻嘻笑着说道。 “小公主,不要在为难婢子了,大公主特意交代过,她沐浴之时,谁都不能打扰。” 南萱拒绝道。 “我都不能?”见南萱摇了摇头,苏青灵眼睛转了转,抓起南莲的胳膊,放在怀里,摇晃不停,撒娇道:“哎呀,怎么会这样啊……萱姐姐,要不我进去问问大姐?” “不行。” 南萱眉头挑了挑,仅仅道了两个字。 “萱儿,让青灵进来。” 就在这时,苏青璃的声音适时传来。 南萱面色怔了怔,还未说话,忽觉手下一空。 小公主苏青灵已经梨涡浅笑着向温泉所在跑去,一边跑一边挥着小手,道:“南萱姐姐,我走了。” 看着蹦蹦跳跳跑远的苏青灵,南萱摇头笑了笑。 “青灵,这么急着找姐姐做什么?” 苏青璃抓过一条浴巾,动作优雅地擦完身子,伸手一招,木盒中的白色纱裙一一落在身上。 “哗啦啦……” 两只小巧玲珑,晶莹剔透的玉足,从水中踏出。 秀雅绝俗的脸蛋上,一双妩媚和清寒兼具的凤眸,正浅笑盈盈地望着自家小妹苏青灵。 “姐姐,你不要嫁给九华山的那头凶狼,好不好?” 苏青灵脸上带着急切,见自家姐姐不以为然,就是说道:“姐姐,那天他来青丘提亲……” 说到这里,苏青灵水汪汪的大眼睛中满是畏惧,糯声道:“姐姐,总之……他不是什么好人。” 苏青璃神情不置可否,淡淡道:“小妹,你还小,要多把心思放在修炼上,现在就别管这些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苏青璃眉头挑了挑,轻声道:“我教给你的封月洛水功,你练得如何了?” “已经第三重了。” 苏青灵螓首低垂,怯生生地道。 心中涌起酸涩,自从姐姐从那个地方回来之后,好像就变了许多。 苏青璃面上神色稍稍和善些许。 “你可知九华山的啸月妖王,如今的修为是什么?”苏青璃面色凝重,樱唇轻吐道:“长生真仙。” 苏青灵闻言,娇躯就是一颤,目光闪闪。 苏青灵终究不是那个对修行一无所知的小萝莉了,长生真仙……族中的婆婆才是这般修为啊。 “唉……” 苏青璃叹了一口气,心中不禁涌起苦涩。 青丘一族的女子,成年之后容颜就会貌美无双,更兼体质内媚,自然引来一些大妖的觊觎,而这就是祸端了。 昔年,族中婆婆为了族中不受欺凌,震慑一应宵小,不惜消耗九尾血脉,也要成就长生真仙。 本来,婆婆可是在那处秘境……血脉生生纯化出了第九尾,有资格成就不朽金仙的。 念及于此,苏青璃望着青灵小萝莉的目光,满是期许。 无人知,青丘狐国的小公主,苏青灵拥有着最为纯粹的九尾血脉,是青丘一族的希望。 这也是当年,苏青璃将其妹青灵九尾血脉封印,暂且藏在云桐那里的原因。 …… …… 九华山。 啸月妖王,不,应该是啸月妖圣端坐在自家洞府,上首的那张虎皮大椅上。 正在招待一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啸月妖圣是一位银发青年,薄唇,高颧,苍白如玉的桀骜面容上,一双红色的眼眸,不时放出凶戾的光芒。 “道友,怎么有闲暇来我九华山?” 望着对面之人,啸月妖圣面上虽挂着热情洋溢的笑意,但狭长目光深处,有着一丝不为人知的忌惮。 来人是一位黑袍老者,身形佝偻,气息阴暗,有着骇人的长相,左边脸颊慈眉善目,右脸魔气森森。 此刻左边眼睑耷拉,右眼冷眸圆睁,令人不寒而栗。 正是‘左眼闭,便是魔;右眼合,就是佛’的魔佛老人! “五年前听闻啸月道友,成就长生真仙,从此日月同庚,跳出寿元枷锁……本座当时正好有事缠身,没有来得及庆贺,这次便一并予道友补上。” 说着,魔佛老人拂袖之间,一个做工精美的玉盒悬浮在虚空中。 “阴血参?!” 啸月妖圣放出神念,目光微微讶异,笑了笑,顺势收了起来。 “魔佛道友有心了。” 啸月妖圣说道。 他刚刚突破真仙境界,正值淬炼妖躯之时,这阴血参却是来得正好。 正文 第一百一五章 九华山来客 九华山。 啸月妖王洞府之外。 “啸月道友,留步。” 魔佛老人神情严肃,对着啸月妖王凝声道。 此人手执一根黑不溜秋的木杖,同时将佝偻身形藏在身上宽大的黑袍中,一身气息阴暗,魔气森森。 “道友好走。” 啸月妖王一边说着,一边微笑颔首,直到目送着魔佛老人背影消失在天际,脸上的热情笑意这才慢慢消失。 这时,啸月妖王身后一个身形魁梧,穿着黑甲,手持一根镔铁大枪的年轻人,大步走上前来,沉声道:“父亲,真的要引来此人?” 年轻人正是天狼,此妖岁不过四千余,但已经是神仙妖帅。 此妖面皮略黑,五官端正,相貌既不英俊,也谈不上丑陋,除却一双蓝幽幽的眼睛稍微有些渗人之外,余则平平无奇。 “真假又如何,此人已经找上本座,不用白不用。” 啸月妖王冷哼一声,眸光凶戾,森然道。 “孩儿以为,同此人合作无疑与虎谋皮,此人千里迢迢来此,恐怕不止是为了收集养神先天灵药那么简单。” 天狼妖帅面色忧虑,轻声说道。 啸月妖王冷眸闪烁,沉吟道:“为父又何尝不知,当年为父是一普通妖将之时,见得这人,这人就已经是真仙道行了……而今虽说受了重伤,实力受到影响,但也毕竟是真仙境界的巅峰,不可轻易得罪。” “孩儿以为,此人尽管有求于父亲手中的【回灵紫烟草】,但在青丘狐国时,保不齐还会生出变故。” 说到此处,天狼妖帅面现忧虑,神色犹疑道:“父亲,再说【回灵紫烟草】毕竟是先天灵药,对于孩儿血脉和修为皆是大有裨益,而且青璃……” “怎么,舍不得了?”啸月妖王眉头挑了挑,面色肃然,凝声道:“青丘狐国禁地有一物,为封月洛水……此物对于本尊成就真正的金仙妖圣,不可或缺;而且此物身为我族祭器,对我银月妖圣一脉克制颇多。” 闻听此言,天狼妖帅目露疑惑。 啸月妖王放出法力封锁四围,以神念向天狼传音道:“当年量劫之后,先祖银月妖圣残留一缕妖魂遁入洛水……不过,却偷偷携带着上古妖庭纯化妖族血脉的至宝,先祖濒临陨落,急切之下,只能将这件至宝炼入到随身所用的兵刃‘封月铲’,一并沉入洛水,后来此宝被伏羲圣皇卜算到,命女儿洛神以洛水之力封印。从此,此宝以封月洛水称之……然而却不想洛神的灵宠,一只青丘白狐心生贪念,将‘封月洛水’盗走,为了夺回这件祭器……” “所以,青丘狐国定灭!” 啸月妖王一锤定音道。 言及此处,啸月妖王不禁心生唏嘘感慨。 若非他成就长生真仙,也不会明悟到银月妖圣陨落之前,以秘法打入血脉深处的秘密。 更不会知道,他若想再进一步,成就不朽金仙,唯有夺得银月妖圣携带的上古妖庭秘宝,血脉返祖。 至于后来‘封月洛水’被青丘一族盗走,则是方才的魔佛老人告诉他的。 此人似乎对妖庭的秘宝谋划多年,从他当年只是一个妖将就开始谋划,着实可怖。 当然,这些秘闻,啸月妖王却是没有告诉自家儿子的必要。 “父亲,可您先前不是答应过孩儿,与青丘一族先行结亲,慢慢蚕食吗?” 天狼妖帅眉头紧皱,心一横,拱手言道。 天狼耿耿于怀的正是其父,在方才那位真仙到来之后,转念却要将青丘一族连根拔起,其中所造杀戮,定然颇多。 到时,他如何面对青丘长公主苏青璃。 啸月妖王怒道:“竖子,你知道什么?!” 见自家长子面色苍白,低头不语。 啸月妖王缓和了一下语气,幽幽说道:“苏青璃终究是一介狐妖,灭掉青丘一族后,到时还不是任你享用?” “而且,九华山其他三家妖王也有灭掉青丘之心。几千年以来,此族仗着一个真仙坐镇,对几家去求亲的妖王子弟多有折辱……而今这些妖王皆是名义上臣服为父,为父如何不给他们讨个公道。” 说着,斜眼乜了自家不成器的儿子一眼,冷声道:“可明白了?” “孩儿谨遵父王之命。” 天狼失魂落魄地说道。 啸月妖王目光闪烁,心中多少有些无奈。 自家这长子那一点儿都好,就是有着妇人之仁,贪恋男女之事。 好在他子嗣众多,恩,这句总觉得怪怪的…… 不过念及子嗣后裔,啸月妖王就是想到了几十年前,自己最喜爱的一个孙子,无端横死氓山。 啸月目光凶戾,眼底有着怒火隐而待发,他以前还不觉得,现在只觉身为长生真仙的尊严,受到了挑衅。 当时,正闭关躲避自身灾劫的啸月妖王,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他有生之年,竟然能够踏入真仙境界! “不管是谁杀了本圣后裔,以前本圣尚对你无可奈何,但百里之内,凭借着血脉秘术,本圣都能感应到……” 啸月妖王心中恨恨道。 九华山以西,一百五十里外是一座山峰。 一个素衣青年,忽而抬头望向天空,正见一道黑色流光划过天际,一闪即逝。 “怎么了,陆北?” 杨婵眸光微动,柔声问道。 “好像是一个熟人。”陆北微微一笑,在杨婵疑惑的目光中,随口转移话题,道:“其实,这次我一个人来就好了,你非跟着来。” 杨婵怀中抱着懒洋洋的白雪,嗔怒道:“没有我和雪儿,你知道回灵紫烟草长什么样,放在哪儿吗?” “不知道。” 陆北目光温和地看着明艳如花的妍丽少女,思索了一下,认真地回答道。 他自然不会说……他可以带着白雪一起去,或者让雪儿将回灵紫烟草的样子完整地描述给他。 可,眼前的这位三圣公主,俨然已经将白雪当成了自己的了。 而奇怪的是,雪儿竟然不像和红儿公主那么疏远。 突然念及红儿公主,陆北神色变得不太自然。 见陆北一脸‘认同’,杨婵眨了眨一双如月牙儿的眼睛,轻声道:“所以啊,咱们两个一起来,就是最好不过了,还能有着照应。” 陆北点了点头,沉吟道:“这回灵紫烟草既然是作为聘礼,想必就要在这两日,被送往青丘狐国了吧……我先去九华山探查一番,问明具体的时间。” “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 陆北叮咛道。 “陆北,还是我陪你一起去吧。” 杨婵紧紧抿着唇,定定地看着陆北,软声道。 “等我回来……” 陆北眸光微动,这话压在喉咙中,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无他,总有一种狗血的不祥味道。 “恩,你变化之法怎么样?”陆北温煦笑着道:“听雪儿说,啸月妖王刚刚突破长生真仙,若是惊动了此妖。我们虽然不惧,但终归有着一些麻烦,而且你是女儿之身,多有不便。” “额,这样好不好?” 杨婵明眸闪了闪,说着,周身灵光涌现,变出一个唇红齿白,器宇轩昂的男子打扮。 一袭玉色长衫,风度翩翩,长腿蜂腰,胸前鼓鼓囊囊,一头秀郁青丝被一块儿白色方巾包着,面若新月,瑶鼻似玉,樱桃小口,给人以惊心动魄之感。 陆北冷峻目光一滞,心头跳了几跳。 面对着正以征询目光望着自己的杨婵,陆北神情默然,半晌之后,方点了点头,言不由衷地道:“挺好的。” “那,走吧。” 杨婵展颜一笑道。 二人不再多言,便向九华山遁去。 正文 第一百一六章 探妖王洞府(中秋节快乐!) 九华山。 渐近中秋,天空一轮满月,洒下丝丝缕缕的如洗月光,将连绵六千里的九华山,笼上了一层淡淡薄纱。 朦朦胧胧,风姿绰约。 月夜之下。 杨婵和陆北二人化作一缕清风,沿着荒草萋萋的山道,不大一会儿,就是遁入到啸月妖王的洞府。 说是洞府,却并非是什么逼仄、阴暗的所在。 宫殿,楼宇,假山,小榭……应有尽有。 一只只衣着暴露的艳丽小妖,在一座座宫殿的廊柱之间往来穿梭,手中或是拿着一只只彩色灯笼四处张挂,或者到处贴上一张张大红喜字。 这时,园中,一颗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光线乍暗。 “陆北,这就是妖怪的洞府吗?” 月光之下,杨婵目光晶莹闪烁,一脸好奇地四下张望,惊疑道:“竟然与凡人一般无二?” “这些大妖修行渐深,为了融入人道……严格意义上,其实已经与人没什么两样了。”陆北一边悠然说着,一边悄然放出神念,向四面探查。 仿若一道微风轻扫,从偌大园子经过。 他神念之中,忽而‘看到’一个个小妖,将一箱箱东西,朝着一个灯火通明的所在抬去。 “东边跨院应该是库房了。”陆北心下稍稍思索,便是目光一闪,清声道:“我们去那边看看。” 说完,当先向东跨院遁去。 杨婵忙是随后跟上,二人一前一后绕过几座怪石嶙峋的假山,就是来到东跨院。 但见远处几个厢房,灯火通明,里面人头影影绰绰,而且不时传来说话之声。 二人皆是天仙道行,以变化之法隐匿身形,瞒过这些小妖实在轻而易举。 陆北目光隔垣洞见,探查了一下,便是神色淡淡道:“竟然没有布置什么厉害禁制,看来这里多半不是了。” 先天灵药这种对长生真仙尚有着巨大功效的珍稀之物,显然不会放在这等防守稀松平常的地方。 此处,应该是啸月妖王放着一应杂物的地方。 “那要不要进去看看?” 烛火晕光映照,杨婵粉腻面颊白皙如玉,这时,就是一脸跃跃欲试地道。 这种事情,对于出身高贵的三圣公主而言,的确是一件十分新奇的经历。 “当然。”陆北目光一凝,身形一闪,就是落入到库房之中。 杨婵明媚一笑,随后跟上。 …… …… 啸月妖王洞府。 殿中。 管弦之音,不绝如缕;轻歌曼舞,渐迷人眼。 觥筹交错之声,更是充斥着整个大殿。 啸月妖王正在设宴待客,由下首之处站着的长子天狼作陪。 客人么,自然也是妖怪……九华山的三家妖王。 从三妖身上的化形之态和周身溢出的妖气不难看出,一虎妖,一豹妖,一蛇妖。 这时,几妖酒酣耳热,气氛融洽。 虎妖摸着‘王’字条纹道道的一颗大脑袋,闷声闷气道:“啸月,天狼贤侄什么时候到青丘……迎娶那个小娘皮?我等也可准备一番,到时敲锣打鼓,以壮声势。” 虎妖在九华山得道已久,就算啸月妖王已然成就长生真仙,此妖话语之间,也是没有多少客气可言。 啸月妖王笑了笑,没有说话。 对于虎妖的直呼其名,显然心中并非没有一丝芥蒂。 “回伯父,明日小侄将会带着回灵紫烟草,先行去下聘礼,交换婚书信物后,尔后再择良辰,迎娶青璃。” 这时,天狼笑着接过话头,细细说道。 “如何这么麻烦,将先天灵药朝青丘一送。回来之时,将那青丘公主一并带回,岂不快哉!?” 长着一张火红脸膛、身形雄伟的豹妖,手中紧紧抓着一个铜酒樽,大笑着说道。 然而,一双褐色眼眸的眼底,却未有丝毫笑意浸润。 “哈哈,人家都说本王是粗人,没想到你赤火才是粗人……” 虎妖眼眸转了转,大笑不止道。 豹妖嘿嘿一笑,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菜,又大口喝了一口酒,也不以言语反驳虎妖。 “妾身上次远远见过青丘长公主一面,那丫头模样水灵,前凸后翘,一看是个好生养的,贤侄艳福不浅啊。” 一个面容妖冶如花,蜂腰长腿的妩媚女子,这时,笑着说道。 这女子肤白貌美,曲线玲珑,一袭薄薄黑色纱裙包臀,端坐在高脚椅上。 两条大长腿却是套着似乎是蛇皮制成的渔网长袜,在高脚凳上,晃来晃去,平添几分诡秘的魅惑。 此女掌中握着一只酒杯,不停打转儿把玩,如水目光幽幽闪烁,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突然,酒杯中有着几滴酒液砰溅空中。 “哧……” 此女就是伸出嫣红柔软的舌头,一个凌空翻卷,便将那几滴金黄色的酒液,卷入口中。 而那绵软湿滑的舌头,分明自中间一分为二,正是蛇信无疑。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疑,仍有一滴落在此妖手中杯子的边缘口。 此妖一双妙目如丝如雾,妩媚地看了正饶有兴致地瞧着自己的三妖一眼。 “呲溜。” 一滴酒液被其卷入口中,随便舔了舔杯子的杯口。 见得此幕,豹妖赤火面色就是有些不大自然,连连咳嗽一声,忙是低头将酒杯中的酒水,仰头一饮而尽。 虎妖目光同样闪了闪,面上笑容明显凝固,大笑道:“刚才说到哪儿了?” 啸月妖王冷哼一声,不屑地看了一眼二妖。 心中冷哂,一条赤练蛇竟然就将九华山两位妖王,给迷得神魂颠倒, 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心中正作此念,突然一阵莫名感应袭上心头,啸月妖王眉头紧皱,面沉似水。 继而霍然站起,浑身散发出强大的凶戾气息。 这时,其他三位妖王也是惊疑不定地看着啸月妖王,不知何意。 “有人潜进来了。” 凶眸怒火喷涌,咔嚓一声,掌中酒杯被捏碎成渣。 血脉之中的感应,实在做不得假。 杀他血脉后裔的仇人,潜入进来了。 …… …… 后院。 杨婵和陆北已经探查了啸月洞府……七成的房间,但仍是一无所获。 陆北面色不变,心中倒是没有多少失落。 而杨婵则是不停向白雪神念传音,希望借助白雪的力量,探查回灵紫烟草的踪迹。 这时,陆北面容一沉,目光冷冽。 “怎么了?”杨婵见陆北脸色有异,便是柔声问道。 陆北眉头皱了皱,目光遥遥,喃喃道:“好诡异的血脉秘术。” 就在这时,四股至少是天仙道行的气息,向此地迅速接近。 肆意霸道,毫不掩饰。 杨婵玉容微变,目光就是一滞,下意识地抓住陆北的手,涩声道:“陆北,这……” 其实,也未必全是恐惧,就是在别人的地方鬼鬼祟祟,突然被主人察觉后的一时惊慌。 陆北神情冷清,握住杨婵的柔夷,扭过脸,沉声道:“你变化之术,瞒得过长生真仙吗?” 杨婵睫毛轻颤,摇了摇头,一双如水目光担忧地望着陆北。 陆北笑了笑,轻声道:“无妨,他们看不到我们的。” 牵起杨婵的柔夷,在此女瞪大的明眸下,轻轻往怀里一带,拥着少女的娇躯,身形几个闪烁,落在一棵大树上。 感受到怀中之人的挣扎,阵阵如麝如兰的幽香浮向鼻端,陆北心神恍惚了一下,忙是附耳轻声道:“别动。” “嗯。” 杨婵娇躯一颤,声若蚊蝇道。 螓首低垂到胸口,长长的睫毛急剧抖动,不过也是安静下来。 两片红晕自修长白腻的秀颈向脸颊蔓延,不大一会儿便是嫣红如血,就连娇小玲珑的耳垂,都是红的莹润剔透。 一团神秘玄奥、至高无上的灵光,同时将二人身形遮蔽。 这时,神色阴沉的啸月妖王,连同目光疑惑的三位妖王,就是落在园中的假山顶上,强横的气息肆虐园中。 一时之间,草木摇曳颤抖,灯火明晦不定。 正文 第一百一七章 焉知鱼之乐 啸月妖王一袭银发如瀑,圆月之下,仰天长啸,堪称恐怖的真仙级神念席卷了整座园林。 一寸一寸,来来回回。 虎妖商山、豹妖赤火、蛇妖霓裳,三妖面面相觑,皆是不明白啸月妖王到底发了什么疯。 “阁下,既然有胆杀本王子嗣,潜入本王洞府……而今,又何必藏头露尾。” 偌大空间空荡荡,不时传来回响,分明无人回应啸月妖王的话语。 “啸月,何必疑神疑鬼,回去喝酒吧。” 虎妖商山妖王笑着道。 这时,豹妖赤火妖王也是出言劝解,不过赤火妖王却是以神念传音,以商量的语气这般说道:“我等明日还要随天狼赶往青丘狐国,本王以为,还是不宜太过节外生枝为好。” 至于蛇妖霓裳倒是没有出言,一双媚意横生的眼眸则是四下转了转,似乎在寻觅着什么。 啸月妖王本来也正有将对青丘狐国的下一步计划告知三妖,这时,凶戾目光就是闪了闪,沉着脸不说话,但已有离去之意。 与此同时。 “陆北,他们不会发现我们吧?” 杨婵红着俏脸,糯声道。 听得拥在怀中的杨婵以神念传音,陆北目光无声流转,在杨婵耳边低声道:“不会,我以至宝屏蔽你我二人气机……他发现不了的。” “额,那,那……就好。” 感受到耳畔不时传来,湿湿热热的男子气息,杨婵心乱如麻,随口应道。 见杨婵眉睫弯弯,红着脸蛋儿,娇羞不胜的样子,陆北目光微动,心中突然起了一阵逗弄她的心思,低头附耳。 “婵儿。” “啊。” 杨婵猛然抬头,目光失神,脱口娇呼道。 忽而所觉,忙是以素手掩口。 其实,先天至宝昆仑镜发出的灵光屏蔽一切光声传出,外间之人根本无法听到灵光之中的任何声音。 然而,三圣公主还未镇定心绪,耳边赫然感到一阵异样之感,心尖儿便是剧颤,酥酥麻麻的电流向全身涌去,娇躯酥软如泥。 一声嘤咛,仿若山泉清澈明净的眼睛,荡起一圈圈水波涟漪。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浮起,他怎么可以,怎么…… “咦?” 蛇妖霓裳妖王心下微动,讶异道。 啸月妖王正待转身离去,这时,又是将惊疑目光投向蛇妖霓裳,森然道:“发现了什么?” 霓裳妖王秀眉紧蹙,摇了摇头,表示一无所获。 啸月妖王冷哼一声,再次以神念扫过园林,半晌之后,心中也不禁升起一分狐疑不定。 四妖终于离去。 而蛇妖霓裳临走之际,猛然扭过脸来,远远朝陆北和杨婵二人所隐藏的那株大树深深看了一眼,喃喃道:“真的没有吗?” 想了想,也不敢出手试探。 盖因,不管此人存在与否。 既然能够从啸月这等长生真仙眼皮底下藏匿,这等手段实在可怖。 而且霓裳妖王还有着一股来自心底的启示。 若她贸然出手,必不得好死?! 无人知,以赤练王蛇之身得道的霓裳妖王,拥有一种奇特的血脉天赋,生死危机加身,毫无一丝一毫温度的妖躯,就会热血奔涌。 这一点,却是那些蔑视她出卖色相的妖王,不得而知的。 “妖族的血脉秘术,果然不能等闲视之。” 见四妖王转身离去,陆北目光闪了闪,就是自顾自地说道。 “你,放手。” 冷冰冰的声音自怀中响起,令陆北心中一震。 正见如洗月光之下,三圣公主杨婵面如冷霜,目光清冽地看着自己。 但,眼底分明有着一丝复杂光芒流露。 杨婵心中只觉前所未有的恼怒。 陆北当她是什么人了,为何三番五次的轻贱于她。 上次就是,明里暗里……还有此人向来的可恶之处,与那些花言巧语的花间浪子又有何异。 杨婵越想,心中越是生气、失望。 陆北目光微沉,心中明悟。 若他今日放手,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从此二人多半形同陌路,相忘江湖。 这位三圣公主,恐怕会再演和前世神话一般无二的悲剧。 这悲剧,甚至不以这位三圣公主的个人意志为转移。 念及于此,陆北的心中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想起二人这些日子一起相处的点点滴滴。 虽然平淡如水,但却有一种很真实的温馨。 不管他一开始的原因是什么,现在是他不舍此女离开。 而且,他难道要最后原谅全世界? 退一万步说,他前世是个什么人,自己又不是心里没点数。 至于大道苍茫。 长生真仙,求真,那一个真字,就是去伪存真,求得真我。 是否是他现在的状态,他不得而知。 但他知道,既然在过去的某一天,对自己郑重许下了顺心意、求纵横的诺言,又怎忍见付。 那么现在是不是在路上,谁又知道?所谓【得道应如我】,我走过的路,就是我的道。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放手。 这些念头不过一瞬,就在陆北心中一一闪过。 他不再犹疑,双手扳过伊人柔软的雪肩,在杨婵嗔怒的明眸之中,低下头来,很快噙住两片冰凉。 “唔,你……” 这话死死压在杨婵喉咙,便觉檀口之中有着柔软侵入,叩开樱颗编贝…… 清冷月光之下。 一条灵活的游鱼,徜徉在温暖的淙淙山泉之中,去追逐那一片清清凉凉的水草。 可水草打着璇儿,似乎要逃匿,但终究扎根于山石之间,无处可逃,被游鱼追上。 月光下澈,影布石上;游鱼欢快,细鳞映月…… 昔年,惠子和庄子游于濠梁,庄子见鱼出游从容,以为鱼之乐。 惠子则曰,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 …… 三圣公主生平以来,何曾遭遇过这样事情,只觉一颗脑袋晕晕,周身迷醉,心中原本的怒火被抛在脑后。 空气刘海儿下的一双眼眸缓缓闭上。 睫毛弯弯,瑶鼻如玉的三圣公主,随着时间流逝,一缕一缕的灵魂仿若随着游鱼对水草的扯动,逐渐被带走…… 也不知多久。 陆北定定地看着娇靥如花的杨婵,顿声道:“我以为你知道的。” 三圣公主侧着脸望向远处的喜字灯笼,眸光微动,远处明灭不定的灯火,映照在她的脸上,两朵红晕如火、似霞。 “你会……娶,恩。” 杨婵面色忸怩着还未说完,就被人牵起自家柔夷,忙是回头看去。 “婵儿,我觉得回灵紫烟草极有可能,会在啸月妖王的起居之处,你觉得呢?” 陆北眸光动了动,正色说道。 “哦。”杨婵一剪秋水微动,轻声道:“那我们去看看吧。” 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失落。 陆北笑了笑,二人就是忙向西北角处,一座华丽的宫殿遁去。 正文 第一百一八章 玄演一仙宫 洞府西北角,有着一座美轮美奂,华丽庄严的宫殿矗立。 廊下的玉阶上,站着一队甲胄鲜明的妖兵,由着一个身穿黑甲、头生独角的执刀妖将率领,神情警惕地来回巡弋。 这时,远远见到一个年轻人来到殿前。 “小的见过少主。” 黑甲独角妖将,一脸谄媚地笑着行礼道。 天狼面上有着明显的不耐烦之色,摆了摆手,轻声道:“起来吧,我去殿中看看。” “这个……少主,大王,呃,大圣的寝宫,少主进去……这个恐怕不妥吧。” “废什么话,还不速速打开禁制。” 闻听这番推诿言辞,天狼目光之中隐隐有着怒火,厉声道。 “少主,大圣的规矩,您是知道的,何必为难小的?” 黑甲妖将搓着手,一脸为难之色地说道。 “牛统领,打开禁制。” 天狼目光凛冽,按紧了腰间的长剑,肃然说道。 “这……”黑甲独角妖将牛统领,沉吟了一下,轻声道:“小的们,给少主打开禁制。” 天狼冷哼一声,迈着坚毅的步伐,走进了寝宫之中。 “果然有着预警禁制,若是你我二人硬闯,猝不及防之下,说不得就被发现了。” 见得这一幕,陆北目光动了动,对着一旁的杨婵低声道:“婵儿,你在这等下,我进去看看。” 说着,也不等杨婵答应,在间不容发之际,随着妖帅天狼的步伐,变作一根草叶依附在天狼的衣摆上,三巅五晃地进入殿中。 杨婵眼眸微动,忙是将身形潜匿一旁。 寝宫之中。 铜柱之上,宫灯燃着幽蓝色的火苗,明亮异常。 且不时发出‘滋滋’的声音,越发衬得宫殿冷清。 陆北一进入殿中,便从天狼身旁跳开,落在不远之处,静静地打量着行迹鬼鬼祟祟的天狼。 天狼妖帅面容挣扎,来回踱着步子,心中焦虑之下,口中就是喃喃道:“父王明日就要带着其余三家妖王围剿青丘国,到时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不如,我将回灵紫烟草连夜送去,提前通知青璃,令其早作防备。” 无人知,天狼妖帅对青丘狐国的长公主似动了真心……竟然在得知其父啸月打算提前一步下手的计划后,打着向青丘通风报信的主意。 尽管此妖心底深知……这对于改善青丘狐族的不利局面,并没有多大用,可此举无疑会博得佳人更多好感。 天狼想到此处,不再犹疑,来到啸月妖王的床榻之上,也不知触动了什么禁制,漆黑如墨的光华一闪,就是突兀消失不见。 陆北听着天狼在紧张之下,说出近乎剖心自白的话语,心下便是微动。 索性静静等待天狼出来。 不大一会儿,天狼手中拿着一个表面打磨得光可鉴人的玉石盒子,再次出现在啸月妖王的床榻之上,面带喜色。 正待出得寝宫,连夜往青丘狐国而去。 然而…… 炼妖壶中。 “这是什么地方?” 天狼打量着周围迥异九华山的山川景色,一脸茫然地说道。 继而面色大变,拱手道:“不知何方前辈在和晚辈开玩笑?” 忽而,天边一轮火红大日,周围有着七彩之光辉映。 不远之处,一人白衣临空而立。 正是陆北。 随手一指冲天狼点去,正是雷狱指。 雷丝化狱,绵延成网,将神色仓惶的天狼妖帅一下子困住。 “呼。” 从此妖手中摄来玉石盒子,陆北神念探查其中,一股先天级数的气息波动隔着盒子传来。 陆北冷眸闪了闪,心中了然。 “前辈,此物名为回灵紫烟草,正是一株养神蕴灵的先天灵药……前辈若是喜爱,晚辈送于前辈就是。” 天狼一边忍受着来自先天雷之本源的侵蚀折磨,一边强笑着说道。 “你倒是镇定。” 陆北微微一笑,不疾不徐地说道。 他实在没想到啸月妖王的长子,天狼面相虽然普普通通,但却有一些气度。 能在受制于人的情况下,还能如此从容,实在难得。 可惜,对他仍是无用! 见陆北神色不为所动,天狼涩声道:“前辈,我父是啸月妖王,拥有真仙道行。神念强横,洞察因果……前辈若是逗留过久,恐怕会被我父发现踪迹。” “恩,然后呢?” 陆北目光清冽,冷哂道:“让我放了你?” “前辈,晚辈见你也仅仅是天仙道行而已,在我父面前……” 陆北冷哼一声,正待打断此妖的临终遗言,出手击杀。 突然心生莫名危机之感,忙是祭出先天灵宝灭世黑莲护住自己。 与此同时,炼妖壶三才禁制之力骤然发动。 “轰隆隆。” 炼妖壶虚空之上,道道雷火齐齐涌发,正待朝天狼临头落下。 却见天狼妖帅冷哼一声,猛然挣脱由着一丝先天雷之本源化出的狱网。 挥袖之间,就将虚空雷火一一驱散。 不,不是驱散,而是纳入掌心。 炼妖壶以先天灵光一一演化的雷火本源,仿若百川到海,最终汇入此妖身体。 此妖长吸一口气,精神莫名一震,一双灰褐色的凶恶狼眸中,两团紫色火焰急剧闪烁。 “噼里啪啦”,声音仿若一节节爆竹猛然炸开。 “咔嚓,咔嚓。” 随着一颗昂扬头颅的扭动,‘天狼’眉心正中一点灵光闪烁。 周身气息渐渐升起,直到堪堪真仙气息方止。 “小辈,本尊好不容易找来的一具宿主,如何让你给打杀了事?!” “你不是天狼!” 陆北心中一沉,暗中以乾坤一气浮生图护佑自己身形,一双凛然目光细细打量着‘天狼’,神色笃定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 陆北手持后天灵宝六根清净竹,冷哂道。 “本尊的确不是天狼,本仙的存在……可不是你一个小小土著能够理解的。” 堪称奇怪的话语从‘天狼’的口中说出,此妖面上满是不屑之色,语气高高在上。 ‘天狼’忽而抬头望向遥远虚空,目光一敛,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喜跃。 竟然真是此界天地孕育的先天灵宝,还是空间一类的先天宝物? 真是仙主保佑。 他云三象终于不用再夺舍一次又一次,东躲西藏了。 想他云三象身为古元仙界一界之主,在十万年前,受得【玄演仙宫】几位仙尊敕谕,来得此界打探虚实。 不想刚一入界,就被此界大能觉察,虽然仗着几位仙尊的玄妙手段,侥幸逃脱。 但这十余万年来,如老鼠一样东躲西藏,行迹何其狼狈。 修为也由金仙第二境大罗境界,生生跌落至真仙第一境涅阴境界。 元灵更是在一次次的夺舍当中,灵光几近磨灭殆尽。 最后只能将一丝元灵,寄托在一个出身下贱的妖族身上,端是可悲可叹! 这时,陆北心中却是掀起阵阵惊涛骇浪。 土著?天外来客?穿越者? “小辈,你可以死了。” ‘天狼’心中稍稍感慨一下,便是狞笑一声。 一道掌印于虚空突然祭出,一瞬之间,五彩雷光遮天蔽日,通明赫赫……继而凝聚成一座座五彩雷霆山岳,向陆北镇压而来。 他就算跌落至涅阴之境,但他也曾司掌雷之道源,身为【玄演仙宫】辖下十三界主之一,一念可演一界的无上存在。 岂是对方一个仙道都未成的蝼蚁能够匹敌的? “雷光照山,给本仙落。” “轰。” 陆北神色微变,脚踩三品灭世黑莲,施展无距神通闪躲开来。 掌心灵光喷涌,现出一图。 乾坤一气浮生图徐徐展开,将自家护住的同时,也将外间一座座雷山尽数阻挡在外。 图上混元一气漂浮不定,冥冥波动演化天地万物,四象枯荣。 “洼。” 陆北冷眸闪烁,面色苍白,猛然吐出一口鲜血,低头看去,就是一惊。胸口衣衫上嫣红的血迹之中,分明有着丝丝五彩雷光缭绕翻滚,刺眼夺目。 他霍然疾退十余丈远,待感受到手臂传来的阵阵麻痹之感,就是心生惊异。 此人修为不高,也就比他强上一线的程度,可何以神通手段如此凌厉? 这雷山神通,分明有着先天本源的一些威能。 ‘天狼’神色大变,失声惊呼道:“小子,此图怎么会在你手中?” 陆北神情默然,根本不答,而是以神念暗暗勾通至宝昆仑镜。 “既然一气浮生图在你手中,那么想来,无极道山山主的镇山之宝,先天无极碑也在你的手中了。” ‘天狼’目光闪烁,冷声质问道。 无极道山山主,虽然出身于周天仙界之中,身份和地位都堪称卑贱的妖族。 可此妖,却是第一个发现此界的存在。 后来更是为了躲避仇家,冒险遁入此界。 据他探知,或许是无极道山山主逃入此界之时,此方天地秩序、位格还不严密的缘故。 此妖竟然能够在当时的‘洪荒’大地,以先天魔神残灵的身份,乾坤道人行走下来。 后来,此方天地所谓‘六圣归位’,等他趁着此界第三次动荡潜入,天地却是严密如网,不可渗透了。 也不知那几位仙尊知道此界真相,又该作何抉择。 陆北眸光越发冷冽。 此时此刻,他已经完全忽略此人言语中的所有奇怪之处了。 不管此人是什么来历,击杀之后,以昆仑镜追因溯果,一切便知。 二人再不多言,就是交起手来。 陆北渐渐在此妖层出不穷的手段之下,疲于应付,捉襟见肘。 而云三象也越打越心惊,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此界一个连仙道都未成就的蝼蚁,竟然在自己的精妙手段下支撑了下来。 玄演仙宫的几位仙尊不是言说,此界本源有缺吗?为何低端修士,还能够拥有着这般强大的力量? 十余万年前,他趁着天机蒙昧潜入此界。 不想还是被此界大能察觉,若非冥冥之中,至高无上的仙主护佑于他,他多半就要陨落在异域。 就在这时,云三象心中一横,眉心灵光大炽。 道道白色雷光自双眸之中,呼啸而出。 陆北心中冷哼,灵台之中昆仑镜蓝紫之光大放,眉心水滴状的印记熠熠闪烁。 “镜转。” 这时,两道蓝紫星璇仿若两条手臂,一把将‘天狼’向炼妖壶之外扯去。 云三象面色大变,惊呼之声还未出现,就已经落在了啸月妖王的寝宫中。 “不好。” 感知到此界的深深恶意,云三象怒吼一声,将自家元灵正待潜入‘天狼’真灵之中。 “果然。” 见‘天狼’惊慌之举,陆北远远落在殿外,冷嗤一声。 抬手一指,一道先天雷之本源落在‘天狼’身上,不过,也就稍稍禁锢一瞬。 虚空霍然撕开一道裂缝,这裂缝极为狭长,一点灵光闪烁,却给人感觉,好似眼睛睁开一般。 一道道紫色的雷霆锁链,自眼睛之中挥舞而出,气息令人心悸。 “滋滋。” 忽而,一道雷光溢出,落在啸月妖王的寝宫之上。 “轰隆隆。” 华美宫殿仿若纸糊泥捏一般,尽作瓦砾。 至于带着一队妖兵巡弋的妖将,还未来得及发出惨叫,就是被这雷光劈落,化作一缕缕青烟消逝! 陆北目光一变,心中大乱。 转头正见远处玉容苍白、眼眸惊异的杨婵,心下稍稍安定,长长松了一口气。 但见杨婵灵台之上,一盏宝莲灯现出,灵光好似璎珞垂条,将其紧紧护佑。 陆北身形一个闪烁,忙是遁到杨婵身旁,出言宽慰。 “紫霄神雷。” 杨婵素手掩口,转过头来看着陆北,目光之中满是担忧和惊慌。 就在这时。 虚空四十九道紫霄雷霆锁链,在云三象的怒吼声中,猛然劈落下来。 “不,本尊以雷霆成道,也曾执掌一界天劫,岂会惧你!” 云三象面色大怒,灵台之上虚影大放,一道灵光小人猛然跃出。 灵光小人,浑身闪烁着五彩雷光,张口仰天猛地一吸,似乎要将虚空之中,正待劈落的紫霄神雷吸摄、炼化。 “狂妄。” 陆北冷哼一声,天罚之雷,岂是你这一个异界之人可以轻易炼化的。 正如陆北所料,随着第一道紫霄神雷劈下,云三象就是不可抑制地惨叫一声。 天狼妖帅的身躯,首先崩溃成了点点流火,碎逸开来。 继而,陆北算是看到了何谓真灵不朽。 良久之后,目光一变。 心道,那一缕‘玄气’是什么。 在陆北眼中,那道灵光小人,也就是云三象的‘真灵’,周身被一缕‘玄气’缠绕。 直到三十余道紫色雷霆锁链落下,才渐渐磨灭那一缕‘玄气’,而这时的云三象‘真灵’,仍是有着灵光幽幽闪烁。 仿若暗夜之中的萤火一般,光芒微弱却坚强。 转眼又是十余道雷霆劈落,云三象元灵终究几不可察。 虚空之上仅余一道紫霄神雷,正待劈落。 正在这时。 陆北心中一动,眉心之中水滴印记,晶莹闪烁。 一点蓝光倏然变大,将那元灵毫光拦截而下,最终落入昆仑镜中,不久就是磨灭一空。 陆北下意识地闭上眼眸,静静体会其中变故。 “陆北。” 杨婵目光惊异,脸颊如雪惨白。 盖因,这时仍有一道紫霄神雷锁链,突然爆发出一股强横绝伦的气机,牢牢锁定陆北。 似乎以为陆北要救下那异界之人,紫霄神雷随时准备降落下来、天罚。 杨婵明眸闪烁,紧紧反攥住陆北的手,心中幽幽一叹。 正文 第一百一九章 真相从何来 啸月妖王洞府。 然而,紫霄神雷仅仅犹豫一瞬,不知何故,就是平空碎裂开来。 “吁。” 杨婵紧紧抿着唇,见此,眸光就是微动,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 良久之后。 仿若一抹亮光于暗夜之中亮起。 陆北忽而睁开眼眸,目光幽沉,意味莫名。 “陆北。” 杨婵抓紧了陆北的手,一双灿若星辰的明眸之中,满是担忧。 陆北神情恍惚,冷眸熠熠闪烁,喃喃道:“世间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自然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他渴求不得的真相竟然在不经意之间,渐渐浮出了水面。 天地人三皇对他青眼相加,又是多番护持,又是在他修道之路上百般谋划,为他铺就一条帝道,又是以先天灵宝炼妖壶相赠,这莫名的善意……缘从何来? 他并不认为,这一切都应该是理所应当,毫无缘由的。 还有西海之上,在上古大能乾坤道人的洞府界之内,他由着一缕气机感应,如此轻而易举地获得了两件先天灵宝,一气浮生图、先天无极碑。 那么,这二件先天灵宝为何对他亲近不已? 要知道先天灵宝出身高贵,仿若高等生灵一般,何其桀骜不逊,为何对他这般厚待。 况且先天灵宝,就是对于此界大罗道尊都是有着不小的助力。 三界已知的先天灵宝,可都是有主的! 自始至终就没有任何一位大罗金仙潜入乾坤洞府之中,取走这两件宝物,这难道不奇怪吗? 同为大罗金仙,乾坤道人的所谓布置,作用自然有限。 他们不取,一定有着不能取的理由。 再说一句令人不寒而栗的话,这方西游世界大能遍地。 虽有天地六圣不入三界,但他们高高在上,近乎把持了西游世界的天道,难道就真对他的穿越一无所知? 好,就算天地六圣曾经受人蒙蔽,并不知道他的来历,但此方世界的天道化身鸿钧,会不知道? 真当别人是傻子,自以为一路修道成仙,王子和公主,从此过上了幸福生活。 把脑袋埋在沙子里的……那是鸵鸟。 “这一切的真正原因,老师应该知道。” 陆北目光闪烁,轻声道。 心念及此,心下莫名一松,并没有被人识破底细之后的惊慌失措。 看来,他应该找一个时间去一次火云洞了。 自家老师知道,且能容许他的存在。 而他在天地之间堂而皇之的行走,且不受天地的排斥……和先前那位天外之人受得天地针对的情况完全不同。 这一切恰恰说明,对于他的存在,不知何故,那位天道化身是默许的态度。 见陆北眉头紧皱,陷入沉思。 杨婵心中一颤,如水目光微生波澜,心中知道陆北定是遇到了十分棘手的问题。 可她现在能做的唯有如先前一般,紧紧抓住陆北的手。 待她感受到手心中传来的心仪男子的温度,真实而温暖,慌乱的心绪方渐渐安定了下来。 “陆北,刚才……” 见陆北神色回复,杨婵涩声问道。 “不要问,和我们暂时无关。” 陆北笑了笑,反手握住杨婵的柔夷,神念感知到远处闻听动静,正在赶来的啸月妖王和三位妖王,就是低声道:“先离开这里。” 陆北说着,便挽着杨婵的玉手,二人化作一道流光,无声地消失在啸月洞府。 …… …… 一处遥远的所在。 上有白色星璇圈圈散开,流逸辉芒;下有蓝紫星雾如纱飘起,聚散无定。 亿万星光之下,是漂浮在渺渺云端的仙宫,宫殿极尽奢华,绵延几近万里。 玉阶澄澈透明,一层层地向上延伸,直到一座向星空翘起的玉质高台。 一道挺拔的人影,浑身包裹在一大团七彩光芒中,令人看不清体态容貌。 然而此人,脚下蹲坐着一个伶俐可爱的白色小兽,白色小兽将头埋在肚子间的一团绒毛中,呼呼大睡,睡姿憨态可掬……似乎是猫一类的灵兽,但又不太像。 “仙尊,古元界主……陨落了。” 不知何时,一个少女的清丽声音在人影身后响起,清脆悦耳,却不突兀。 “知道了。” 那位被称作仙尊的存在,忽而伸出手来,身前一架由着蓝色石玉打造的界晷,猛地一颤。 界晷中间一根指针本自剧烈摇晃,突然…… “叽……” 骤然停止不动,一声叹息也随之响起。 继而,高处虚空有星雾化作小雨,淅淅沥沥落下,落在了仙宫禁制之上,溅起一簇簇五彩光漪。 …… 啸月洞府之外。 月空当照,夜色静谧。 已经是深夜时分。 陆北面色凝重,万千猜测,一时间在心中纷纷涌起。 来自昆仑镜传来的记忆画面,断断续续,尤其是一旦牵涉到另外那方世界的真相,就好似被人生生斩断一般。 不过,从那位天外之人的记忆中,有一点儿却是确定无疑。 若不出意外,此人应该是最后一个潜入此界的外域之人。 不过,最终却陨落在自己手中。 至于乾坤道人,则是第一个。 若想知道其中详情,除却去火云洞之外。 现在唯有探查先天无极碑,看能不能从乾坤道人那里寻找到一些线索。 “陆北,你在想什么,脸色这么难看。” 杨婵在一旁关切地说道。 “没什么。”陆北无声地笑了笑,在杨婵的低声惊呼之中,将其拥在怀里,向那座普通的小村庄飞快遁去。 啸月洞府。 望着满地狼藉、惨不忍睹的景象,尤其闻到空气之中弥漫的雷亟气息。 啸月妖王面色阴沉似水,一双凶戾的眼眸,染成了血红。 其余三位妖王也是心中惴惴,目露惊异。 “大王,大王,不好了……少主命牌碎了。” 就在这时,一个小妖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一脸惊惶地回禀道。 冷风呼啸,黑风卷起,小妖便已经落在啸月妖王手中。 “你说什么?” 沙哑的声音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压出来一般,啸月妖王眼中有猩红之光急剧闪烁。 “大王……少主……” “既然少主死了,你为什么还活着?!” 阴森森的声音自啸月妖王口中吐出,话音未落,法力缠绕的五根手指并拢,倏然一合。 “喀嚓,嘀嗒。” 筋骨碎裂的声音和血迹落下的声音,惊悚诡异。 “砰。” 啸月妖王将尸体随手一扔,毫不在意。 忽而变出本相,一匹皮毛雪白,神异非凡的巨狼,仰天长啸,声音之中满是苍凉和悲愤。 “我啸月与你势不两立!” 啸月妖王怒声咆哮道。 “我等明日……” 蛇妖霓裳妖王神色犹豫着说道。 “一切照旧。” 啸月妖王森然道。 他心中的怒火唯有鲜血才能洗刷一空! 正文 第一百二零章 天地有辛秘 翠竹飒飒,桃花夭夭。 正值夜深时分,霜露齐降,天地清冷。 一轮圆月早已隐去,天空仅仅有几个稀疏的星子放出黯淡的光辉。 陆北挽着杨婵的素手,落在宅院之外。 “陆北……”杨婵贝齿咬了咬下唇,欲言又止道。 方才,那令人心悸的经历,实在是三圣公主生平未曾有过的经历。 她的心中,总是有着隐约的不安。 陆北目光微动,清声道:“婵儿,回去再说。” 杨婵点了点头,随着陆北的步伐,进入院中。 屋外幽香浮动,那是桃花的香气。 屋内橘黄成晕,那是一豆的灯火。 陆北定了定心神,提起一个紫砂茶壶,“哗啦啦”将几案上的玉碗满上,在清香袅袅中,轻声道:“你先缓一缓心神,我一会儿就来。” 说着,正待离去,探查先天无极碑中的底细。 “陆北……别走,我怕……” 杨婵心下一慌,突然抓住陆北的手掌,柔声说道。 一双如月牙儿弯弯的明澈眼眸之中,分明有着惊恐的情绪,正在一寸寸地蔓延开来。 陆北神情默然,对视着杨婵的眼睛,良久之后,凝声道:“嗯,那我不走。” 牵起杨婵的柔夷,打量着少女有些憔悴的清丽容颜,神情微微恍惚,心中不禁升起一丝怜惜,顺势将少女拥在怀里。 三圣公主螓首偏转,依偎在陆北肩头。 二人也不说话,静谧的气息,一时之间,笼罩而下。 此时,陆北却已将神念探入先天无极碑中……这是一方不知其高,亦不知其广的世界,光影穿梭,迷人眼眸。 陆北神识念头化作的挺拔人影迈步其间,身畔不时有着碎溢的星光,穿梭而过。 他的心中不禁生出旷达凄凉的感觉。 “道友,可好?” 就在这时,随着一声温和的问候,天地空间倏然一变。 山泉的叮咚之声,仙鹤的清唳之音,钟磐的清越激鸣…… 陆北心神一震,回头望去,正见一条清澈见底的山泉之旁,赫然站立着一个中年道人。 中年道人一袭杏黄道袍,眉如卧蚕,眸似星辰,面皮白皙如玉,气度飘渺。 “道友勿惊,这不过是贫道一缕灵识罢了。”见陆北神情警惕,暗中戒备,中年道人就是笑着说道。 “乾坤道人?!” 陆北并未因为中年道人态度的和煦,而收起警惕之心。 相反,外间肉身的灵台之中,先天至宝昆仑镜的力量,被他不顾一切地催动。 但有不对,不是斩断一缕神念,就是立刻以先天至宝镇压此人。 乾坤道人神情微微愕然,继而朗声笑道:“道友既然称贫道是乾坤,那么贫道就是乾坤吧。” “你不是乾坤,你是无极道山山主。” 陆北目光湛然,一字一顿道。 “道友竟然还知道无极道山?” 乾坤道人虽说着惊异的话,但神色自若。 并未因为陆北知道自家的底细而感到奇怪。 相反,眼底深处,似乎隐约有着若有所思的光芒一闪而逝。 陆北微微一笑,也不回答。 乾坤道人沉吟道:“我知道友心中之惑,道友若是有心得知此间详情,且安坐……听贫道从头说起。” “可。” 陆北皱了皱眉头,凝声道。 这时,潺潺流水之前,现出两个蒲团。 “请…” 乾坤道人淡淡笑道。 当先坐下。 陆北也随后坐下,神情沉寂,眸光闪烁,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道友,不知如何称呼?” 乾坤道人挥袖之间,曲曲折折的流水之上,便有盛满仙果佳酿的盘子漂浮而下。 仙果晶莹剔透,好似一颗颗珍珠玛瑙,很是诱人。 佳酿清气上浮,甘醇化雨,沁人心脾。 “太微。” 陆北神色微敛,朗声说道。 “太者至高无上,却偏偏起于微末,太微道友心志不俗,令贫道心折。” 乾坤道人高深莫测地笑道。 “道友可否将在下想知的事情告知了?” 陆北也不在意乾坤道人的恭维之辞,单刀直入道。 乾坤道人伸手端起一个玉碗,轻轻抿了一口,笑道:“太微道友,你可知天地?” “天地?乾坤道友,愿闻其详。” 陆北目光炯炯,淡淡说道。 乾坤道人清声说道:“天地不是乾坤,乾坤却是天地。天外者,有天。地深处,有地。” “而贫道,正是来自另一方天地!” 乾坤道人目光无声流转,沉声说道。 见陆北神色不为所动。 乾坤道人就是笑道:“我知……道友很想知道,贫道所在的那方世界的详情。” “哦?”陆北笑道:“道友请赐教。” “当年的那个人,也想知道。”乾坤道人摇头一笑,顿声道:“可惜,贫道不能说,一个字都不能说……否则……” 陆北豁然道:“那道友可否说些在下不知道的?” 乾坤道人长叹一声,开始叙说。 “贫道是无极道山山主,”见陆北神色惊异,苦笑道:“无极道山是什么,贫道也不能说。” “贫道身份可类比此界如今的妖族,不过出身卑贱……在洪荒天地第一次量劫之时,贫道察觉到此界动静,后来为了躲避仇家,偶然进入此界……” 陆北凝神倾听,心中有所明悟。 这位无极道山的山主,只能说一些,关于他如何来到此界的信息。 却是无法透露一丝一毫,他来自那方世界的丝毫信息。 乾坤道人说道:“当时,洪荒天地的道祖和魔祖将西方打得粉碎,贫道初来此界,仅余元……真灵和两件贴身先天灵宝,正好夺舍到了在诛仙阵图中……陨落的乾坤道人身上。” 陆北目光闪烁,也不打断,静静听着,心中寻思。 “而当时玉京山的那位鸿钧道人,在与那位魔祖的对峙之中,正处于下风……贫道当时,以乾坤道人隐匿至宝乾坤鼎,出手相助。” “后来鸿钧道人与贫道攀谈一番,从贫道手中索要走了乾坤鼎……而后成为此方世界道祖,对于贫道的存在,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陆北心中恍然。 “当然,这位道祖是否还有着留下贫道,打着其他主意的心思……这就不得而知了。” 乾坤道人一口饮尽杯中之酒,洒然一笑道。 正文 第一百二一章 你是不同的 听完乾坤道人的叙说,陆北心神越发惊异。 “道友的先天灵宝,毕竟不属此界……是不是此界大罗道尊也无法御使?” 陆北突然问道。 “太微道友目光如炬。” 乾坤道人微微一笑道。 陆北心中一沉,心道,别人无法御使,为何他可以? “太微道友,你是不同的。” 乾坤道人打量着陆北,好似看出了陆北心中的疑惑,面上笑容渐渐敛去,神色肃然地说道。 陆北心头一震,面上不动声色。 乾坤道人叹了一口气,道:“太微道友,你道途多艰,贫道这两件先天灵宝与你有缘,就送予你吧。” 说着,乾坤道人,不,无极道山山山主,负手仰首看天,神情越发萧索。 他忽而忆起初来此界的过往,念起那个巧笑嫣然的女子。 若能再次见她,定要问一句:“上古妖庭的百花园,是否依然四季如春?” “太微道友,你我或有再见之日。” 无极道山山主转过身来,目光湛然地说道。 清澈沧桑的眼眸中,依稀倒映出一个身形挺拔,神情冷峻的青年剑仙。 那青年一双冷眸,恍若星空般璀璨、沧桑。 继而微微一笑,乾坤道人突然崩碎成点点流光消逝一空。 “道友?!” 陆北眸光微动,面色怅然。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乾坤道人,言语之中有一二隐瞒之处。 而且他总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他似乎见过这位乾坤道人。 不,应该是无极道山山主。 摇了摇头,陆北不再深思,他能感觉得到,对于乾坤一气浮生图和先天无极碑……这两件先天灵宝,再无隔阂! 屋中,陆北收回神念,眸光微动,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 “陆北?” 闻听动静,杨婵抬起头来,盈盈目光,望向陆北。 长长的睫毛急剧抖动,眼中有着化不开的绵绵情意。 摇曳的烛光,将吹弹可破的肌肤,映耀的红润如霞。 “婵儿。” 陆北心中一动,低声唤道。 “陆北……” 杨婵樱咛一声,颤抖着闭上了澄澈宁静的眼眸。 在少女羞红的脸颊中,陆北微微一笑,仿若蜻蜓点水一般。 轻轻拥住三圣公主柔软的身躯,心中不禁一叹。 在啸月妖王的洞府,二人感情急剧升温,但从眼前少女微微绷紧的娇躯,他还是能看出……终究还未到那关键的一步。 眼前的这位三圣公主,端庄妍丽,她的感情也是深沉而含蓄的。 这一点儿,却是不同于红儿公主。 红儿公主本就是长生真仙,敢爱敢恨,当她察觉到自己陷入与自己纠缠不清的状态,且又无法摆脱之时。 她并没有矫情地不敢面对,而是很快认清自己的内心,并做出……嗯,正确的抉择。 有时候,陆北甚至怀疑,身为长生真仙的红儿公主,是否真的在短短的一年相处的时间里……爱上了自己? 或者是说,屈服于命运,尝试着去爱自己。 而杨婵对他的情意,也绝非是什么一见钟情,而是在慢慢的相处中,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其实,他……不是很想承认,他曾经有意无意地撩拨过她。 三圣公主未来嫁给的那个凡人,他是真的看不上…… 感情的事儿,实则一团乱麻,但或许正是如此,他和这方西游世界的联系却越发紧密。 他似乎找到了来到此方世界的意义。 茫茫道途,绝巅之上,一人独仙,看着山下的春荣秋枯的野草,难道这才是修道的真谛? 不……得道,不仅仅是神通广大,一人寂寥,还应该有意义! 正如生命的意义,不仅仅是因为存在。 老而不死,曰贼! 存在的不朽,就好像要在本来绝对运动的时空中,去寻找绝对的静止。 缘木求鱼罢了。 运动才是这个世界的真相,相对运动下的相对静止才是不朽和长生的真意。 当年在花果山,他看着五彩仙石下的蝼蚁,曾经发出这样的感叹。生命,蝼蚁一样的生命…… 可他们的存在,其实,也是有意义的…… 那么,我的意义又是什么? 或者说,我的道真,是什么? 复仇八仙,快意恩仇? 不,远远没有那么狭隘。 证得混元道果,拯救天地。 好像也没有那么伟大。 或许,我只不过是想好好的活着罢了,死过一次的人,更应该懂得活着的珍贵。 能够抬头望天,能够低头看地,能够从心所欲……拥着自己喜欢的姑娘,斩杀自己厌恶的敌人。 顺心意,为纵横! 求长生……只是因为我不想死。 修神通……是因为我想活得好。 如此罢了。 陆北心念于此,心中一畅。 灵台前所未有的清明,仿若一道枷锁斩开。 灵台虚天随之扩展十余倍,豁然突破天仙巅峰,直到真仙方止。 可,周身并无诸般异象涌现,相反,原本身上缥缈欲仙的气息消失不见,而是整个人变得尤为普通和真实。 一股来自心灵层面的愉悦,悄然在陆北心头浮起。 那是长生的真意,在心湖中一点点的化开。 长生真仙,便是求得真我! 如今,他道行已至真仙,而今只差烙印一行本源! 原本,纵然炼化黎椿神树的树心,将后天乙木之气吸收一空,他也只是空具本源力量的天仙而已。 真仙依然遥遥无期。 但此刻,却大为不同。 用掉回灵紫烟草之后,将一身状态调整至巅峰,就着手突破吧。 心中定下章程,陆北便静静望着杨婵,他似乎有些相信,这个少女就是他所谓的情劫了。 心念及此,不由自失一笑。 “陆北,你笑什么?” 杨婵睁开眼睛,浅笑着说道。 映着烛光,陆北冷削的脸庞微微柔和,神情忽而有了一丝扭捏,“婵儿,你真美……” “额……”杨婵脸颊通红,羞涩地垂下眼睫,一副任君采撷的可人模样。 …… …… 让时间稍稍倒退一些。 西方,灵山。 两道金光在天边急剧闪过,最终落在大雷寺山脚下。 清源妙道真君杨戬一袭常衫,神情冷峻,气度凝然。 身后跟着李焕章,一大一小的眼睛不时四处打量这佛门圣地。 这时,绵长的石阶之上,突然远远下来了一个小沙弥,小沙弥来到二人近前,单掌立于胸前,宣了个佛号,问道:“可是清源妙道真君当面?” “正是本君。” 杨戬神色淡淡道。 “真君,请随小僧来,菩萨等候多时了。” 杨戬目光闪烁,也不多言,当先跟上小沙弥。 随后清咳一声,李焕章忙是紧随而上。 这是一方清波荡漾的水潭,潭中有着成片的荷叶覆盖。 荷叶大如翠玉圆盘,间或有几朵亭亭净植的荷花,抽出一个个白色的花骨朵,含苞欲放。 水潭之畔,莲台之上,端坐着一个妙龄女仙。 女仙一袭白色长裙,仙姿缥缈,面如小月,容颜华美庄严,眉心点着朱砂,手持杨柳玉净瓶,双眸紧闭,似在参禅打坐。 正是观音尊者。 “杨戬见过师叔。” 杨戬来到近前,拱手言道。 “师叔……” “师侄稍等片刻,惠岸已经去唤大势至菩萨去了,而后再细说详情。” 观音尊者豁然睁开眼眸,微微一笑,摆手示意道。 闻言,杨戬神色微顿,只得静静等待。 就在这时。 远处天边,一朵七彩祥云飘飘而来。 云头之上,正有一个十七八岁模样的头陀,一个身披金色袈裟的老和尚。 大势至菩萨和惠岸行者,终于来到。 正文 第一百二二章 三妹长大了 灵山。 大势至菩萨枯黄烫金的面容之上,有着毫不掩饰的惊异神色流露。 于这么一个见惯世情、佛法精通的老僧而言,却是十分难得的一件事情。 “杨道友果然名不虚传。” 大势至双手合十,目光灼灼地看着杨戬,赞叹道。 尽管对于清源妙道真君的绝伦天资,他已早有耳闻。 但其实这也是大势至本人,第一次近距离地打量杨戬。 金仙巅峰修为、九转玄功第五转、法体双修、武艺精妙、变化无双……真正动起手来,他单凭金仙巅峰道行,佛陀金身。 以攻伐斗战而论,是隐隐弱上一线的。 而且,若他没有看错,杨戬其实离太乙金仙道行也不远了。 不过,道途之上的第一个圆满,杨戬多半就要长久困厄于此了。 因为,他圆满不了。 念及此处,大势至心中浮起一种复杂的情绪。 “其实,本真君不是太想来灵山。” 面对大势至的恭维之言,杨戬神色显得颇为冷淡。 见此,大势至就是苦笑一声。 观音尊者清咳一声,打了个圆场道:“好了,师兄,既然杨师侄也在这里,可否将你见过那人的所有细节说出了。” 杨戬目光疑惑地看了观音尊者一眼,心道,这又和大势至菩萨有什么关系。 只听大势至菩萨叹了一声,便将幽冥界中的经历,从头到尾地说出。 当说到陆北二字之时,观音尊者目光冷冽,暗暗咬了咬牙,清宁的禅心,微微起了一层波澜。 从东胜神洲再到西海,此人一次又一次地坏她行事,端是可恶。 杨戬神色倒是毫无异样,在一旁静静听着。 “斩杀天庭之人?斩杀真仙?” 当大势至菩萨说到陆北悍然斩杀天庭之人时,杨戬面上再难保持平静,冷峻神色微微有一些动容。 “贫僧初次见那位陆道人时,此人明明连仙道都未成,当时好像仗着一种秘术,先后击杀了天庭的天罡星君,而后又击杀了两位真仙大能。” “连仙道都未成?” 观音尊者神色大变,继而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念了一句佛号,心绪再次波澜无惊。 这时,杨戬冷峻目光在观音尊者和大势至菩萨二人脸上一一扫过,凛声道:“仙道未成,未必没有弑仙之力。” 闻听此言,大势至大有深意地看了杨戬一眼。 心道,也是。 大势至菩萨,又是继续缓缓说道:“那陆北,后来不仅将天庭一方的天罡星官斩杀,更是击杀了两位真仙。当时,贫僧判断他用了什么星辰秘术,不能持久。因此便去追赶,但不想碰到了……” 说到此处,大势至菩萨语气微顿,面色忽而有些尴尬。 “师兄碰到了谁?” 观音尊者目光好奇,轻声道。 自大势至菩萨回转西方,除却燃灯古佛和地藏王菩萨之外,却是没有人知道他在幽冥界的完整经历。 这时,杨戬也是将探寻目光投在大势至身上。 “酆都。” 大势至沧桑面容流露出复杂的情绪,长叹一口气道:“若非地藏出手,贫僧……” “酆都大帝为何会出手救下陆道人?” 杨戬眼中爆射出两团精光,沉声说道。 “这……”观音尊者思索了一下道:“酆都大帝此人,行事全凭好恶,未必与那陆道人有什么牵连。” 这句话却是否定了陆北跟脚与幽冥界有所关联的猜测。 大势至也是微微笑道:“那陆北应和阴司没有太多关联,贫僧可以作证。” 杨戬神情不置可否。 然后,观音尊者又是将自己和陆北的交集说出。 观音尊者声音清脆悦耳,若大珠小珠落玉盘般,却是与大势至菩萨‘说三句就要卖一次关子’不同。 观音尊者仿若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神色冷清地将她从东胜神洲第一次遇到陆北,再到西海之上被陆北先灭化身、再杀韦陀、携逃杨婵……扬长而去的事情,一一讲述。 如果说大势至菩萨是通过自身的情绪,时不时地去感染和调动听者的情绪话。 那么观音尊者就是以冷静的视角,三言两语之间,就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由于太过客观,没有太多主观的倾向性,甚至于惠岸行者心中急切,就是插言道:“那位陆道人,言语煌煌,实则……” “惠岸。” 观音尊者低声训斥了一句。 惠岸行者自知失言,双手合十,行了一礼,不再出言。 当说到观音尊者在东胜神洲遭遇之时,杨戬神色微动,心下不由得暗暗松了一口气。 若依着慈航师叔之言,那位太微道人应是有着一些风骨的,当不至于做出一些不齿之事。 而听到自家三妹自愿和那位陆道人一起离开之际,心下就是一紧。 一股说不出的酸楚之感,在心头涌起。 三妹长大了。 大势至菩萨朗声说道:“若依着菩萨之言,此人也算资质不俗了。当年贫僧初见此人,此人未成仙道,而今却是天仙……唉,中土九州实在人杰地灵,钟灵毓秀。” 杨戬冷笑一声,心道,中土九州人杰地灵,所以你佛门就三番五次来打秋风? 不过,这些话也不好说出口。 就在这时,大势至菩萨叹道:“贫僧当年也想招揽那位陆道人来着,若非如此,摩妙和欢喜二人也不会遭此劫难,听说连护法韦陀也是遭劫,几位佛祖很是震怒。若非正值佛法东传的关键时刻,燃灯佛祖都要亲自下灵鹫山了。” “恩,还有此事?” 杨戬目光冷闪,顿声说道。 “杨道友有所不知。”大势至眉头一皱,心中仍未对自己当年不能渡化陆北而感到耿耿于怀。 盖因,若非如此,摩妙、欢喜、韦陀三人也不至于此。 念及此处,大势至倍感自责,不由得长吁短叹道:“陨落于陆道人手中的摩妙和欢喜,好像早和那位陆道人结仇,贫僧当年若渡化此人,也不至于有着这些事情发生。贫僧偶然听摩妙和欢喜谈起,那位陆道友和天庭大公主也是纠缠不清……” “够了。” 杨戬神色阴沉,出言打断道。 心中怒火沸腾,已至极致。 原本对于那位陆道人磊落举止,稍稍生出的一丝欣赏之意,全数消失不见。 不为其他,红儿表妹竟然也和这位陆道人有所纠缠。 又想起自家三妹面对慈航师叔,对那位陆道人的百般维护…… …… …… 且不说,在过去的两个月里,杨戬如何心急如焚,如何在茫茫四大部洲搜寻陆北踪迹。 翌日。 清晨。 陆北早早用过由着先天养神灵药回灵紫烟草,熬制而成的药粥。 就在屋檐之上打坐半晌,经过半个时辰的调息,但觉灵光通透,真灵所受的最后一丝伤势,也被驱逐一空。 这时,陆北方长出了一口气,注视着东边天际的朝霞浮云出神。 心中不由想起昨夜的旖旎,尤其手指之间尚残留的那一丝滑腻,便是摇头一笑。 三圣公主终究太过羞涩,他仅仅浅尝辄止,并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 这时,陆北从屋檐之上站起身来,落在院中,静静望着院中一树火红似霞的桃花,神思悠远。 陆北轻轻折下一小枝,待感知到身后的脚步声,便是转过身来。 杨婵一袭素色宫装长裙,亭亭玉立,眉似远黛,眸若星辰,正梨涡浅笑地看着他。 陆北走上前前去,将桃花拂去露水,一边端详着含羞带怯的少女,一边将桃花别在少女的秀发间,轻轻抚顺微乱青丝。 “婵儿,青丘狐国的小公主当年于我有些恩惠,我打算去一趟青丘狐国。” “现在就走吗?”杨婵感受到面前一生良人的温柔宠溺举动,双颊飞晕,软声说道:“那我和你一起去啊。” 少女空气刘海儿之下,一双恍若宝石澄澈明莹的眼眸,晶光闪闪,有着一些不同寻常的意味。 “好。” 陆北眸光微动,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道。 端庄妍丽的少女,忽而明媚一笑,人比花娇,心下实则却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陆北神情沉寂,抬头看了看天色,目光不由得黯然了几分。 正文 第一百二三章 妖族拎得清 青丘狐国。 一道金色流光从云霄划过,通明赫赫。 一男一女从金色流光中挽手走出,落在一座百草枯萎的山丘上。 “陆北,你这遁法好生神奇,是金乌一族的化虹之术吗?” 杨婵笑着轻声说道。 “恩,有着一些渊源。” 陆北无心多言,随口应道。 同时,以天仙巅峰级神念,细细扫过青丘狐国外围区域,发现远处青丘狐国三面环高山,一面望大河。 高山险峻陡峭,大河波浪汹涌。 而整个青丘国所在范围的天空之上,外罩水气雾霭,内里阵法遮蔽……禁绝一切飞鸟和人。 此举不止是防止山中樵夫误入其中那么简单。 以陆北卓绝目力都无法看透阵法之后景象,只能透过五彩绚烂的光阵水幕,隐隐看到一些宫殿楼宇的轮廓。 “这法阵倒是不凡,应能抵挡金仙级别的攻击。” 陆北目光一奇,喃喃道。 由于二人遁法过快,啸月一行却没有来到青丘狐国。 毕竟,啸月妖王一边要处理自家子嗣后事,一边又要封锁消息,勾通三家妖王,有这耽搁也不稀奇。 “陆北,我们怎么进去?” 杨婵柔声说道,忽而心思辗转,如水目光盈盈波动,就是变作翩翩浊世佳公子模样。 陆北淡淡看了一眼,下意识地松开了杨婵的手,凝声道:“稍后,直接递上拜帖即可。” 陆北的打算就是将啸月妖王纠集三家妖王,打算对青丘图谋不轨的事情提前告知青丘一众高层。然后,离去。 他并没有和青丘一族牵连太多的打算,此事一了,因果完结,他便着手突破真仙境界,证得长生。 而啸月妖王一事,事关重大,自然不是一封来历不明的书函就可以说清的。 唯有当面详谈,才有一些取信于人的可能。 陆北心思沉寂,这般想着,不知不觉间,就和杨婵二人走过几处不值一提的幻阵,来到了青丘狐国入口。 入口是一座巍峨壮观的白玉关城。 关城高七八丈,护城河水宽五六丈。 所谓白玉关城,就是通体由白玉铸成,白玉上面则铭刻各式各样的后天阵纹。 禁制微微,明玉无暇。 绝非真仙一击可碎! 城门楼上,一队队青丘狐国的狐族护卫,本自懒洋洋的手持兵器来回巡弋。 据陆北所知,这些护卫一大半都是公狐。 青丘一族,公狐化形之后,容颜往往比较丑陋,身体又有隐疾。 因此,一般不是太受本族上位狐狸的待见。 这或许也是青丘狐狸喜欢勾搭凡间文弱书生的原因。 尽管他们靠不住。 这青丘一族,分明尚保留着类似人族母系氏族社会的一些上古风格。其深层次的原因,无非是代表着上位者的九尾天狐血脉……是由母狐狸传承延续罢了。 这时,青丘一族护卫,远远看到护城河前方,缓缓走来的杨婵和陆北二人。 便是高声出言喝止。 一个披甲执刀、面容尖狭的狐将,沉声喝道:“此地是青丘狐国,人族修士,不得在此逗留。” 陆北微微一笑,拿出一封名敕,天仙级别的法力依附其上。 金色名敕便化作一道白色流光,不过一念,就激射到城头,落在神情错愕的狐将手中。 青丘狐将目光闪烁,一把打开信笺,观看半晌,沉吟道:“来人,快请小雨姑娘来。” 他不认识字。 这时,先是一阵细碎清脆的银铃声响起,而后香气馥郁。 一个柳腰雪肤,气质妩媚的粉裙少女,盈盈走了过来。 无视青丘狐将那一张丑陋面容上,堆起的讨好笑容,手中接过那封信笺,秀眉微蹙,细细阅览。 “小雨妹子,上面说的啥?” 仿若公鸭嗓子的声音在小雨姑娘耳畔突兀响起,差点吓了小雨一大跳。小雨面色羞红,由于以前吃过亏,不再回头,不动声色之间,莲步轻轻往一旁挪去。 这才转过头来,神情羞羞怯怯,糯声道:“岩大哥,你先让他们进来,我先去禀告公主殿下。” 说到此处,神情一顿,低头道:“他们好像是小公主殿下,以前的朋友。” 小雨这才红着脸一蹦一跳地下了城楼,向青丘国内部去了。 青丘狐将笑得仿若菊花绽放,望着少女离去的曼妙背影,高声道:“那小雨妹子路上慢点儿。” 不大一会儿,受着青丘狐将招待的陆北和杨婵二人,就是在一个红裙少女引领下,向青丘狐国的议事宫殿走去。 …… …… 啸月妖王洞府。 凄凄惨惨,一片肃杀。 原本四处张挂的一只只大红灯笼、大红喜字,统统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白灯笼。 殿中。 烛火幽暗,气氛凝重。 一具巨大的棺椁,停放在大殿中央。 啸月妖王高坐上首一张虎皮大椅上,神色阴晴不定,一双凶戾、狭长眼眸之中,隐隐有怒火涌现。 周身气息也是起伏不定。 从下方玉砖上,还未清理干净的肉糜和血迹来看,可见啸月妖王处于随时暴起杀人的状态。 两列坐着赤火、霓裳、商山三位妖王,目光冷峻,努力装作一副面色肃然、深感苦痛的样子。 偶尔对视一眼,嘴角抽了抽,想笑又不敢笑。 毕竟,实在不能指望这些连自家生死都毫不放在心上的妖王,能够有什么同情心。 而一个荒缪而可怕的念头,皆是在三位妖王心中不时浮起。 “天狼,被雷劈死了?!” 这时,霓裳妖王清咳一声,打破逐渐凝固僵硬的空气,柔声道:“啸月大圣,良辰在即,您看……” “出发。” 啸月妖王深深看了一眼不敢和他对视的霓裳妖王,沉吟半晌,方从牙齿中吐出两个字。 走向铜棺椁,宽大手掌轻轻拂过,仅仅装着天狼生前衣冠配饰的棺木,目光悲痛。 “你既然喜欢青丘的那个狐狸,为父马上让她来陪你。” 说着,啸月再不犹豫,大步向殿外走去,随着此妖一步踏出殿外,已然变作‘天狼’的模样。 一袭大红喜服,手持玉石盒子,面相普通平常,但目光幽沉如水。 身后,商山、赤火、霓裳妖王也齐齐招呼部下,紧紧跟上。 这时,众妖出得洞府,落在高空。 但见妖云汇聚,遮天蔽日。 啸月妖王,不,‘天狼’骑在一匹枣红马背上,目光有意无意地看了郁积的厚厚云层一眼,微微颔首,便催动座下马匹,就带着身后的妖军浩浩荡荡地向青丘狐国方向而去。 此行,务必毕其功于一役! 啸月妖王心中如是想道。 儿子没了可以再生,但此生迈入不朽金仙的机会,却只有一次。 不比感情复杂、动辄寻死觅活的人族,妖族,拎得清! 正文 第一百二四章 还可以看人 宫殿之中。 陆北坐在椅子上,眸光微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的布置。 帷幔、玉器、屏风、此地说是宫殿,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仅仅算是外间华美宫殿的一处偏殿。 椅子上面也不知铺着什么动物的皮毛,柔软、舒适。 陆北接过侍女奉上的香茗,轻轻饮了一小口。 这已经是他喝完的第三盏了。 然而,主人仍不露面。 当然,这并不是他一个天仙,百无聊赖之下,拿眼四处打量的缘故……事实上,任何一个青年男子,面对不远处的那个婷婷袅袅、妩媚动人的狐族少女,认真抚琴,都不会百无聊赖。 不懂听曲儿,还可以看人。 白色透明薄纱,肌肤雪白,红樱如血…… 可偏偏,无心听曲儿的陆北不能,不能看人,所以他只能百无聊赖。 杨婵倒是兴致颇浓,平时以端庄明丽示人的少女,此刻女扮男装,一袭素色长衫,本是容颜姣好、眉目疏朗。宛若陌上公子,气质温润如玉。 一双好看的妙目正盈盈转动,不停打量着娴静地抚琴的狐族少女,她当然不是在看人,她对狐族少女抚琴的指法有些好奇。 毕竟,三圣公主的琴艺之术,造诣并不浅。 忽然,琴曲一乱,狐族少女脸颊酡红,偷偷地打量了杨婵一眼,螓首低垂下来。 杨婵清咳一声,忙是拿起玉盏抿了小一口。 雪腻脸颊和玉碗明光交辉,隐隐有一线红晕倒映在玉盏之上,明媚妖冶。 杨婵秀眉微蹙,抬头正见陆北一脸笑意地看向自己,芳心顿生羞愤,就是狠狠地瞪了一眼。 然在这时,一阵轻盈的细碎脚步声响起,透着急促。 陆北忙是收起心绪,轻轻将掌中玉盏搁在几案上,循声望去。 但见一个十三四岁的白衣少女,当先从殿外走来。 见到陆北,少女粉嘟嘟的白皙脸颊上,有着毫不掩饰的喜色流露,雀跃道:“陆哥哥,真的是你?” 豆蔻少女正是苏青灵。 青灵快步跑了过来,来到陆北面前,心生欢喜,不禁牵起陆北的手,细细打量着陆北的冷峻面容,渐渐和记忆中的少年对应,甜甜一笑,惊喜道:“陆哥哥,果然是你啊。” 陆北倒没想到,苏青灵竟然还能记得他,而且……陆北低头看了看手,心道,这未免有些热情了。 “陆北,这位就是小公主了吧……”杨婵眉眼弯弯,嫣然一笑道。 这位青丘小公主,果是容颜绝色。 “陆哥哥,他是……” 苏青灵怯生生地看着杨婵,不知这个长得极其好看的男子是谁。 “青灵,怎么对客人,这般没大没小的。” 这时,恍若叮咚清泉激荡山石,清冷而孤傲的声音传来。 一个身姿高挑的妙龄女子,盈盈迈入殿中,一双凤眸打量了陆北和杨婵二人一眼。 最终将目光定格在苏青灵和陆北牵在一处的手上。 便是冷哼一声道:“青灵,过来。” 这时,苏青灵也从重逢儿时玩伴儿的喜悦之中,慢慢反应过来,忙是松开陆北的手,害羞地站在一旁。 陆北微微一笑,自始至终神色不变。 杨婵轻轻端起一盏茶,饶有兴致地看着陆北如何应对。 她也算看出了一些端倪,苏青灵只是小孩儿心性。 好奇目光转而停留在苏青璃身上打量,便是一滞。 好个风华绝代的女子。 不过,这清冷气质倒是和嫦娥姐姐有些像。 可,嫦娥姐姐的孤洁和冷傲,并不伤人。 苏青璃白色衣裙翩跹,玉容晶莹,目光冷漠地望向陆北,心中浮起一丝疑惑。 想了半天,方才从记忆中找寻到几十年前,在苍梧山上的一段经历。 那一年,她去接自家小妹青灵,曾经在山道上见过这人。 不过,苏青璃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将当年那个人族蝼蚁与眼前气度沉凝的青年联系起来。 苏青璃淡淡一笑,也不以为意。 方才,她实则已经观察过二人,二人显然以陆北为首,她虽无法从二人气息中判断出修为。 但想来,陆北也是仙道不成。 毕竟这陆北修道最多也就几十年而已,就算有着些许机缘,怎么也不可能在短短时间踏上仙道。 心念及此,苏青璃心下稍定,淡漠道:“陆公子,来我青丘何事?” “陆某偶然得知一个关于青丘狐国生死存亡的消息。” 陆北先是看了含羞带怯的苏青灵一眼,顿声道。 “什么消息?” 苏青璃冷冷一笑,目光之中分明有着不屑。 以她看来,定是这人修道之后自以为是,就对小妹存着非分之想,这才随意找了个借口来到青丘。 “陆某听说那啸月妖王成就真仙后,假借和青丘结亲之名,行暗中窃夺之举……” 陆北也不拐弯抹角,就这么一来二去,直接说了出来。 至于这苏青璃是否选择相信,他无心关注。 他的时间很是宝贵,并没有再和这位高傲如天鹅的青丘长公主,再浪费个三盏茶工夫的打算了。 然而……未等陆北说完。 苏青璃冰清玉润的容颜上,微微一变,继而讥诮一笑,打断道:“陆道友,你的故事,本宫已经听完了……若无他事,本宫尚有要事处理,就不留你了。” 杨婵原本笑意莹然的脸上,笑容消失,在陆北的目光制止下,极为不满地乜了一眼苏青璃。 陆北神情沉寂,完全没有被人突然打断话头的愤怒。 在苏青璃一双清冷如冰的目光注视下,点了点头,正待站起,告辞离去。 “姐姐……不要嫁给那头恶狼。” 见陆北要离去,苏青灵忙是走上前去,急切道:“陆哥哥,现在别走呀。” “青灵,胡闹什么?和人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还不松开手。” 苏青璃玉容罩霜,娇斥道。 区区人族蝼蚁而已,痴心妄想,真当她苏青璃没有看出来吗? 尤其刚才,她分明见陆北的同伴,‘贼眉鼠眼’地打量着殿中但凡有点儿姿色的女子。 此人尤为可恶,白瞎了一副好皮囊。 苏青灵仰起雪白小脸,望向看不出喜怒的陆北,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中,满是委屈之色。 陆北伸手习惯地想摸摸苏青灵的头,安慰一下,但突然感知到两双仿若利剑的目光,心知不妥,只得悻悻然地收回手。 这才转过身来,神色淡淡地望向苏青璃,目光平静而冷漠。 “不出三个时辰,啸月妖王就会带着九华山的三位妖王,来到青丘狐国。到时,青丘狐国罹难,希望长公主殿下还有这份儿思嫁之心。” 陆北也不看苏青璃恼羞成怒之后的脸色,看向苏青灵,温煦笑道:“恩,我不走,怎么说,也得吃几杯你姐姐的喜酒再走才是。” “恩。” 苏青灵展颜一笑,忽而又是软声道:“可姐姐,不能嫁给那头恶狼啊。” 说着,又是下意识地看了苏青璃一眼,目光胆怯。 “放肆。” 见此,苏青璃面色羞怒交加,区区人族蝼蚁,你又懂什么,竟敢,竟敢嘲讽她。 让她尤为痛心的是,自家小妹也不理解自己。 啸月妖王已成长生真仙,她若不和九华山势力结为姻亲之盟,如何让青丘狐族在恶意林立的三界立足下来。 而且,这也是婆婆的意思。 婆婆年纪渐渐老迈,为了护佑青丘一族不遭其他妖族势力荼毒,曾经多次出手击退真仙、甚至金仙。 为此折损根基,威势一天不如一天。 她若不…… 心念及此,苏青璃正待发作,耳边却传来一道苍老且温和的熟悉声音。 “青璃,不要难为他们了。” 宫殿大门口,赫然走过来一个满头银丝,拄着木拐的老妪。 “婆婆……” 苏青灵满脸欢喜,就是一阵风地跑了过去。 “婆婆,”苏青璃同样娇躯一颤,也忙是快步走过前去,搀扶住老妪,柔声道:“您怎么来了。” “听说来了客人,就过来看看。” 老妪看模样有着六十多岁,神态和善,一边笑着说话,一边打量着陆北和杨婵二人。 陆北心有所感,向来人望去,目光便是一凝。 “长生真仙!” 继而,心生讶异。 正文 第一百二五章 能奈本圣何 盖因,老妪很是奇怪。 真仙不应该是寿元无尽吗?为何他在老妪身上看到了真仙的寿元上限? 陆北心生讶异,转而看到老妪,鸡皮鹤发的苍老面容,心中隐隐猜测到了一些真相。 不过,此刻也不方便出言询问求证。 杨婵也站起身来,和陆北站在一处,静静地望着老妪。 “这位就是陆公子吧。”老妪面相慈和,在陆北微露讶异的目光之中,笑着说道:“我听小青灵时常说起过你。” “此行惊动老人家,陆某心中实在不安。” 陆北正色道。 “无妨,老身也并非老迈到不能动了,可没那么娇贵。” 老妪说着话,在苏青璃的搀扶下,走到上首主位坐下。 苏青灵甜甜笑着跑到老妪身后,给老妪捏着肩膀。 宾主再次落座。 或许是老妪在此的缘故,苏青璃面色虽幽冷,但言语态度也有了几分顾忌。 老妪笑道:“刚才陆公子说到我青丘一族将有大祸,不知可否和老身说说。” 在苏青璃不善目光的凝视下,陆北神色不变,点了点头。 便将自己如何得知啸月妖王联合九华山几家妖王,对青丘图谋不轨的事情,大致叙说了一遍。 相对于和苏青璃先前所言,陆北此刻的叙述,明显更为详细。 “不知陆公子如何得知这等隐秘?莫非也去了九华山。” 老妪一下子就抓到了关键,神态慈祥地笑着说道。 “陆某因为受了一些伤势,就夜探九华山,夺取先天养神灵药回灵紫烟草。” 陆北并不隐瞒,一五一十地说道。 其实,这种事情也完全没有隐瞒的必要。 至于天狼死于他手,陆北想了想,倒是没有急着说。 不过,陆北说完这些,但见老妪沧桑目光深处有着一丝了然之色,继而淡淡一笑,好似并不介意。 苏青璃神色冰寒,娇哼一声,冷哂道:“怪不得。” 眉头一皱,清声道:“先天灵药呢?” “呵呵。” “你……” “青璃,咳咳……”老妪咳嗽几声,苏青璃玉容大变,忙是扶住老妪后背,慢慢舒缓,急切道:“婆婆,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这事儿不怪陆公子。” 老妪笑了笑,摆了摆手道。 杨婵明眸望了望陆北和苏青璃二人,不知为何,心中突然生出酸楚之感,目光幽幽,端坐在一旁低头也不说话。 老妪顿声道:“多谢陆公子能来报信,老身相信陆公子绝无言语欺瞒之处。但啸月妖王,老身也与此妖打过一些交道,倒是不怎么惧他,若是真的有什么阴谋,老身可一力担之。” 闻听此言,陆北轻叹了一口气,也不知该如何劝解。 明显,青丘狐国道行最高的婆婆,对自己的话半信半疑。 陆北思索了一下,沉声道:“那啸月妖王好像还和一位真仙大能有所勾连,前辈不得不防。” “恩?” 老妪眸光明亮,一时之间,神情肃然了许多。 “陆某也不能确定那位真仙与啸月的关联,到底有多深。” 说着,陆北便将自己在九华山上如何偶然见到魔佛老人的经过说了一遍。 “如果是这样的话。” 老妪沉吟着,眉头紧皱,心中起了一层警惕。 这陆北不知关键,但她可是知道,青丘后山禁地之中,却是有着那啸月妖王所需的东西。 就在这时。 殿外一个侍女禀告道:“关城之外,啸月妖王之子天狼带人,下聘礼来了。” 老妪应了一声,挥手让侍女退下。 陆北心中冷冷一笑,暗道,天狼明明受得天谴,形神俱灭,啸月妖王倒是好一招偷梁换柱之计。 苏青璃柔声道:“婆婆,现在怎么办?” 此女虽然对陆北之言将信将疑,但见自家婆婆面色阴晴不定,心中也有了几分不好的猜测。 白玉关城外。 啸月妖王当先领头,后有三大妖王带着几百妖怪,队伍蜿蜒如蛇,妖气沸腾。 赤火妖王望着前方巍峨的白玉城,低声道:“这上面禁制,浑然一体,且有着杀阵布置,恐怕就连真仙大能都不敢轻缨其锋。怪不得,青丘一族屹立至今而不倒。” 一匹枣红马上端坐的‘天狼’,面色淡漠,目光凶戾,心头有着复杂的情绪涌起。 近了,近了。 血脉之中的呼应,绝对错不了。 待听到不远处,赤火妖王的嘀咕,啸月妖王也将冷然目光,朝白玉关城打量。 瞳孔就是一缩。 以他真仙道行的敏锐感知,可以看出这座白玉关城不仅牢不可破,而且具备一定的阵法反击之能。 看了,唯有进入青丘狐国,才能便宜行事了。 下意识地向身后的几个大箱子望去,其中一个装满沧澜珍珠的箱子,正是由着魔佛老人化成。 魔佛老人不仅对回灵紫烟草渴求,此人对上古妖庭那件血脉秘宝,也有着贪欲。 而回灵紫烟草,他并没有告诉魔佛老人已经丢失。 一个跌落巅峰之境的真仙罢了,他有何惧之。 只要夺得上古妖庭的那件血脉秘宝,洗炼一身妖血,踏入不朽金仙……他从此就会成为名副其实的妖圣。 而三界将再传他银月,不,啸月妖圣之名。 想到妙处,啸月妖王心中快意无比,只想仰月长啸。 不过,此时此地,显然不适合。 白玉关上,望着下方九华山的一众妖怪。 年轻狐将猛然拔出腰刀,狠狠劈斩在白玉无暇的城墙上。 “铛。” 就是溅起一簇火星,狐将骂道:“你们看看,下面都是些什么货色,这就要把我青丘一族的王冠明珠,长公主娶走。” 一个白毛狐狸副将,目光伤感,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将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三百年前,二公主就是远嫁给铜梁山的铜梁妖王和亲,据前些日子刚刚传来消息,那位妖王在床上,狂性大发,一根皮鞭,将二公主生生……唉。” 白毛狐狸妖将一脸唏嘘,无人知,他当年可是青丘二公主的众多仰慕者之一。 可惜二公主没瞧上他。 这时,名叫小雨的狐族少女,神情肃然地来到城头。 少女眉眼妩媚,身材婀娜,柔声道:“岩大哥,长公主殿下有令,只让天狼少主一人进来。” 狐将张了张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通过白玉关城的法阵,向下面传音。 而听得白玉关城上方传音,端坐马匹之上的‘天狼’目光闪烁,一脸狐疑,他心中隐隐觉得不安。 若他一人进去,万一被那老妖婆…… 心中转念之间,‘天狼’便以神仙级的妖力裹挟着声音,向白玉关城喊道:“城上可是小雨姑娘当面,我是九华少主天狼,此行所带彩礼颇多,一个人恐怕带不过来,还请回去和青璃商量一下。” 啸月妖王模仿着自家儿子的神态语气,也是惟妙惟肖。 狐女小雨眸光闪烁,心道,果然。 这时,却是亲自向下传音道:“天狼少主,我家小姐有话,若是彩礼过多,可先行派人送彩礼进来。” 闻听此言,‘天狼’面色越发狐疑,摇了摇头,心中寻思,青丘一方应该不会发现他的图谋。 心中焦虑,又不好再次出言拒绝。 毕竟,如此三番五次推诿,就算本来没有什么,也可能被青丘一方察觉到了什么。 这时,啸月妖王一咬牙,就以神念和魔佛老人,商议道:“魔佛道友可先行和赤火他们进入其中,到时道友牵制住那老妖婆……” “我本以为啸月道友,会对贫僧一直都不信任。” 魔佛老人这时或许是左眼睁、右眼闭,说起话来语气很是和善,以开玩笑的口吻道。 “道友说得哪里话来,先前你我二人有言在先,本王如何能够瞻前顾后,我啸月身为银月妖圣……” 啸月妖王笑着说道。 在魔佛老人这位长生真仙面前,啸月却是不敢再以本圣自居,徒惹人笑。 “好了,希望道友能够遵守约定,不仅是那回灵紫烟草,还有妖庭秘宝,贫僧可是期待已久。” 也不知魔佛老人,此时是不是重新由魔性占据了上风,语气森然了几分。 “一定,一定。”啸月妖王满口答应道。 心中却是不屑,“你一个异类魔物,给你妖庭秘宝,你用得了?至于回灵紫烟草?嘿嘿,到时青丘已灭,木已成舟……你又能奈本圣何?” 至于银月妖圣后裔? 恩,上古之时,银月妖圣素来以狡诈闻名,有时候,连妖庭自己人都坑,啸月妖王怎么可能会堕先祖威名?! 啸月妖王眸光一闪,心中有着一丝得意情绪生出。 随着时间流逝。 白玉关城霍然打开,赤火、商山、霓裳妖王渐渐带着潜匿行踪的魔佛老人,进入青丘狐国。 “轰。” 白玉关城法阵倏然闭合,其上禁制光幕流光澄莹,动人心神。 不过半个时辰,在啸月妖王的担忧中。 阵阵惨叫终于传来,白玉关城之上,喊杀之声,声透城池,更有火光映照天空禁阵,彤彤如霞。 见此,啸月妖王心中狂喜,这时,正见关城大开…… “小的们,随本王杀进去……” 正文 第一百二六章 半时辰以前 让时间稍稍回到半个时辰以前。 赤火、商山、霓裳三位妖王带着百余小妖,押送一应物品,迈过青丘狐国的白玉关城。 刚一进入青丘,三位妖王便腾空而起。 九华山以商山妖王资历最老,这时,商山就对其他两位妖王吩咐道:“赤火,你带人去斩杀守关狐将,接应啸月他们,霓裳随我杀进去。” “商山大哥,可要大开杀戒?” 赤火带着百余小妖离去,霓裳妖王在一旁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笑着说道。 “哈哈,不用,青丘一族男的当然统统杀掉,女的以法力封印。” 商山妖王哈哈一笑道。 据他所知,青丘一族,天仙战力完全没有。 至于那位唯一的真仙,自然有人对付。 正如商山妖王所想,身后堆积如山的礼品之上,一道幽幽光华闪烁,光芒敛去,现出一个老僧。 正是魔佛老人。 商山面上带着一丝谦卑之色,拱手道:“此行有赖前辈了。” 魔佛老人也不答,一双悲天悯人、魔意森森的眼眸,向远处望去。 一个拄着木拐的老妪在苏青璃搀扶下,站在一处五层石塔顶层,隔着窗口,眺望着下方三位妖王和魔佛老人,神色不善。 身旁同样站着苏青璃姐妹、陆北和杨婵、以及青丘五位神仙道行的妖帅,和十余位地仙道行的妖将,黑压压一片。 正值青丘生死存亡之际,除却那些在秘境闭生死关的族人,族中高层却是来了九层。 正是因为陆北在啸月将临之际,犹恐老妪不信,便把天狼死于己手的经过叙说。 如此一来,啸月妖王此行目的也就不问自明,定是图谋不轨了。 可老妪也不知出于何种考虑,竟然仍将九华山一应妖王放了进来。 若说没有防备,却将青丘一族高层召集于此。 而在场青丘高层,多数皆为女子,身段儿婀娜柔软,姿色绝俗。 其中不乏两个容颜姣好的妇人,身畔还牵着自家女儿的小手。 也有一个抱在怀里。 小狐狸道行或浅,仍未化形,一身皮毛雪白无暇仿若丝锻,柔顺美丽。 嫣红的鼻子,小巧的嘴巴,精致玲珑的耳朵…… 而这时,那只可爱伶俐的狐狸,长长眉睫之下,一双润比明玉、亮堪宝石的眼眸,水汪汪的,能倒映出人影儿来。 陆北和杨婵二人迎风而立,一袭书生素衫,身形挺拔坚毅,一个冷冽似刀,一个温润如玉,不分轩轾。 所以,这些狐狸精怪,大半将目光投在陆北和杨婵二人身上。 甚至不乏抱着狐狸的妙龄妇人,也将一对儿盈盈波动的桃花眼眸,投在二人身上。 恩,主要集中在一袭白衣翩然,手拿折扇的杨婵身上。 神朗气清,玉树临风。 相对而言,比较符合狐族一贯审美。 陆北见杨婵面上怏怏不乐,就是附耳低声,神念传音道:“杨公子,门后那一大一小,看你看得眼珠都掉地上了,可能是看上你了吧……” 听得此言,杨婵柳眉微微竖起,扭过俏脸来,白了陆北一眼,娇嗔道:“你说……你是不是也想买大送小啊。” 陆北眸光微滞,淡淡一笑,便是轻轻咳嗽了一声。 见陆北一脸悻悻然的样子,杨婵明眸粲然,嘴角微微上扬,心中满是甜蜜涌起。 二人却没有注意到,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场景,已然落在苏青璃的眼中。 苏青璃玉容一白,继而心中生起一阵恶寒。 原本对陆北渐渐消去的恶感,再次如毒草缠绕心头。 厌恶地看了二人一眼,突然想起青灵,心头一慌,下意识地就要抓紧自家小妹的玉手。 恩? 陆北脸上浮起一抹古怪,心道,婵儿怎么这般大胆? 不过,也不以为意。 “陆道友,还真让你给说中了。”老妪将沧桑目光从魔佛老人这位真仙大能身上收回,面色凝重地对陆北说道。 陆北目光冷闪,凝声道:“那不知前辈有何打算?” 感知到远处的气机锁定,老妪面色越发忧虑,叹了一口气,并没有出言回答,而是对苏青璃叮咛道:“青璃,你四妹和五妹,和一应族人都安妥好了吧。” “已经都安排往内郭了,若有不谐,可由秘境离开青丘。” 这时,苏青璃脸颊微微羞红,收敛芳心惊怒,轻声说道。 老妪面容稍稍缓和。 所谓青丘狐国,‘国’就是‘郭’的意思。 内郭就在五层石塔之后,有着另外一重禁制,不过很可惜,禁制不能挡住真仙一击。 见诸事安排妥当,老妪从石塔越出,面对虚空之上,那位披着一袭袈裟的魔佛老人。 “这位道友,这是我青丘和九华两方之事,道友何必来蹚浑水?” “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道友,不用本座将话挑明了吧。” 魔佛老人卷起腾腾黑风,凛然的声音响起。 “看来道友是铁了心,要难为老身了?” 老妪话音方落,手中木拐陡然扬起,一头银丝由白转黑,如瀑长发垂落腰间,身后有着六根毛茸茸的尾巴化出。 “六尾天狐,好大的名头!可惜对本座而言,你不过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婆罢了。” 魔佛老人神色不变,神情虽无讥讽之色,但话语中的不屑已经深深刻在了骨子里。 妖庭秘宝,他势在必得! 他之一生,修魔道而成真仙,修佛法至真仙之巅,那么上古妖庭的血脉秘宝,又能给他什么惊喜呢? 不朽金仙,抑或太乙? 两位真仙大能感受到对方的意志,皆是不再多言,斗在此处。 一时间,魔气和妖气在虚空之上四处激荡,攻伐消融。 其间,不时有闷哼之声连连。 彼时,赤火妖王也已带着百余小妖杀上关城,和狐将带领的护卫杀在一处。 苏青璃转过身来,冷冷地看了陆北一眼,让陆北摸不出头绪,对着一应青丘高层,凛声道:“十四妖将听令,尔等联手,务必挡下关城上的赤火妖王。” “谨遵长公主殿下之命!” 十四位年轻狐族精怪,十三女一男齐齐出列,抱拳道。 妖族妖将不过堪比人族地仙,十四位妖将就算精通合击之法,也未必是赤火妖王这位天仙大妖的对手。 唯有,死战! 苏青璃晶莹玉容越发幽冷,仿若千载不化的北极寒玉,望向那五位妇人,樱唇轻吐,“随我去斩杀商山和霓裳二妖王。” 说着,清冽目光望向苏青灵,以及杨婵和陆北二人。最终目光定格在苏青灵身上,伸手轻轻揉了揉自家小妹的脑袋,展颜笑道:“小妹,姐姐不用嫁给那头恶狼了,你开心不开心?” “姐姐。” 苏青灵眼睛中满是担忧,柔声道:“姐姐,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去哪里啊,三界哪有我们的容身之地。”苏青璃幽幽叹了一口气,附耳低声说道:“跟着雪姨别乱跑,等着姐姐回来……” 又是深深看了陆北和杨婵一眼,以狐族的语言,轻声道:“别相信那两个人族,人族比那头恶狼,心思还要狡诈千倍万倍!” 五位神仙妖帅级狐族少妇,有两个低下螓首来,对着牵手而来的狐族少女,柔声安慰。 一个眉如远黛,面似桃花的妇人,正是那个抱着小狐狸的花信少妇,盈盈走上前来。 “殿下。” “雪姨,照顾好青灵,”苏青璃秀眉紧蹙,清声道:“若事情真的无法挽回,你应知道怎么做。” 苏青璃嘱托完,便带着其余四位神仙妖帅,打算向商山妖王和霓裳妖王迎击而去。 “长公主,陆某不是很明白,” 陆北目光幽邃,沉声说道。 “恩?” 苏青璃步伐微顿,回过头来,一双凤眸有着细碎冷光溢出。 “方才为何不将九华妖王拒之关外?” 陆北冷眸闪烁,心中寻思。 明明青丘一族对自己之言,相信了九成,可为何还要将九华一应妖王放进来? 外有可防御金仙的大阵,安心宅个千二八百年,风头一过…… 虽然此举有鸵鸟之嫌,但也比将全族置于将灭险境,好的多吧。 正文 第一百二七章 你们先退下 “因为婆婆想趁着寿元将至之前,拔除九华和啸月的潜在隐患……”苏青璃微微抿唇,下意识地解释了一句,忽有所觉,继而冷声道:“本宫为何要和你说这些。” 说着,便兀自向石塔外飞去。 这时,石塔之上,仅余抱着白色小狐狸的雪姨、苏青灵……以及年纪看着比苏青灵还要小上一到两岁的两个狐族少女。 “陆公子,杨公子,你二人先离开这里吧。” 雪姨欲言又止道。 这时,一脸忧心忡忡的苏青灵,也是糯声道:“陆哥哥,你们快些离开吧。” 陆北冲抱着狐狸的花信少妇,淡淡一笑道:“无妨,我们师兄弟,今日看看真仙出手,对于以后修行大有裨益。” 雪姨妩媚一笑,心下却暗暗摇头。 杨婵目光定定地望着陆北,柔声道:“陆北?” “希望我出手帮她们?” 陆北眸光微动,有心想说,不吃醋了? 但又看到杨婵一身男装打扮,那个叫雪姨的花信少妇,已然一脸怪异的样子,只得作罢。 杨婵看着虚空之上,陷入苦战的苏青璃,樱颗贝齿紧紧咬着下唇,细声道:“帮帮她们也好。” “好。” 陆北淡淡说着,在雪姨和怀中小狐狸一对儿母女,或惊诧无比和或晶莹闪闪的目光之中。 倏尔,一步踏出,人已经出得五层石塔。 一袭白衣的青年,虚按腰间三生神剑,临于虚空。 天仙巅峰的法力,仿若江河澎湃汹涌,强横绝伦的气息,肆无忌惮地扫过三处战场。 白玉关城之上。 那位狐将已经陨落,现出一只巨大的灰毛狐狸原形,落在一片血泊之中。 名为小雨的狐族少女,披头散发地趴伏在尸身上,痛哭。 高空之上。 十四位狐族妖将已经战死一小半,其余几位妖将也是浑身带伤。 赤火妖王一袭黑甲,豹头环眼,手持一根镔铁大枪,威势赫赫,面对方才妖将围攻,怡然不惧。 冷声道:“束手就擒,本王可以网开一面,放你们一条生路。” 一个手持幽蓝色单刀的狐族少女,吐出一口血水,冷声道:“只有战死的青丘,没有投降的青丘。” “杀。” 数道刀光向赤火斩去,凌厉狠辣。 “冥顽不灵。” 赤火妖王冷哂道。 手中镔铁长枪,疯狂搅动,宛龙怒吼,刹那之间,火光灿灿,正待再次带起一簇血花。 忽而,赤火妖王后背突然生出一股冷汗,眼睛瞪的好似铜铃大,心生惊惧。 “嗖。” 一根青翠莹莹的流光划过天际,向赤火妖王钉射而来。 “什么人敢暗算本王?!” 赤火妖王挥手之间将六根清净竹扫往一旁,就是凛然怒喝道。 声震四野,甚至压过了喊杀声。 “噗嗤。” 赤火妖王面上突然现出了痛苦声,不敢置信地低头向胸口看去。 一根竹子穿胸而过,猩红的大妖血液在翠竹之上流淌而下,在碧波盈盈的河面上,飞过一道道红线。 “你……” 施展无距身法,已然来到赤火妖王身旁的陆北,神情默然,一双冷冽目光,见得赤火为了反击而挥起的铁枪,目光之中有着一丝不屑,冷哂道:“用枪,你也配!” 一成半的木行本源之力和太阳真火,随着灌入的法力猛然爆发开来。 “轰。” 赤火妖王猛然炸裂,片片飞灰,扑簌而落。 剩余六位狐族妖将本以为对上赤火妖王必定败亡,一个个都是存了死志。此时乍遇此景,皆是神情惊愕地看向陆北。 “去清理关城上的小妖吧。” 陆北神色淡淡地说了一句,便朝带领着四位妖帅的苏青璃遁去。 “天仙还是……真仙大能?” 六位带着伤势的狐族妖将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身形丰腴莹润的狐族少女,失声道。 可血腥之气充斥的战场,无人回应狐族少女的疑问。 一袭白色宫装长裙的苏青璃,身后有四根毛茸茸的尾巴化出,搅动云霄。 胸前、小臂上的大片衣裙满是血迹,而这血迹,有一大半都是她自己的。 苏青璃嘴角带着血迹,一双丹凤眼中满是忧虑。 唯有偶尔向天空望去,听到上方不传来的攻伐争斗之声,心绪安定几分。 她所带领的四位神仙妖帅挡住了商山妖王一小会儿,虽然已经付出折损一人的代价。 而苏青璃,却是直面霓裳妖王。 霓裳妖王身姿婀娜,那一张娇靥如花的容颜,笑意莹然。 “青璃公主模样如此可人,本王还真不舍得辣手摧花呢!” 闻言,苏青璃玉容更寒,手中紧紧握着一柄蓝晶宝剑。 清冷目光一边打量着霓裳妖王装束,一边冷嗤道:“九华四位妖王,听说霓裳最为放荡,一路睡到妖王之尊。青璃以前还不信,而今么……” 听得这般刻薄言语,霓裳妖玉容上的莹然笑意敛去,水蛇腰扭动之间,向前迈了几步。 而由黑色渔网长袜套着的两条雪白大长腿,也随之并拢一处,散发着神秘的诱惑。 “小丫头,不知死活。” 一条蛇信从霓裳口中吐出,带着倒钩的两条舌头,忽而延长十余丈,倏然向苏青璃卷去。 苏青璃神色微变,掐起剑诀,小心应对。 她之所以和这蛇妖能够纠缠至今,除却掌中那柄寒光四逸的宝剑,对蛇妖有着一定克制外。 还因为她的血脉天赋。 霓裳妖王已然动了杀心,出手杀机凌厉,一时间,苏青璃疲于应付,身上的伤势也渐渐多了起来。 而蛇妖霓裳心思阴毒,随着时间流逝,竟然生出了虐杀青丘长公主的打算来。 但见,霓裳蛇信吞吐,好似树藤一般,所过之处,虎虎生风。 纵然苏青璃已是百般小心,可身上衣裙仍是被蛇妖给一一绞碎,不仅如此,更是带起一蓬蓬血雾。 苏青璃秀眉紧皱,眼眸中有着痛苦流露,可此女性情骄傲倔强,只是抿着苍白的唇,连哼都不哼一声。 而是,聚精会神,不时以掌中宝剑见机反击。 可就在这时,蛇妖长嘶一声,突然朝苏青璃当头吐出了一团大红雾气。 苏青璃一个不慎,神情微微恍惚。 “呼。” 蛇妖两条舌头仿若两根铁鞭,一个闪烁,就将苏青璃身躯牢牢缠附,不得动弹。 两根尖锐的蛇牙,明光闪亮,令苏青璃心中一寒。 “小丫头,若非啸月妖王,指名道姓要你为天狼贤侄陪葬……本王手下还真缺你这么一个伺候丫鬟。”蛇妖霓裳见苏青璃已成砧上之肉,就是嘻嘻笑道:“啧啧,看这身段,看这肌肤如此滑腻白皙,恍若羊脂白玉般,想来身体也定是温暖,本王若是于此冬眠渡劫,修为说不得能再上一层楼。” 听着霓裳妖王的戏谑言语,苏青璃也不禁随之想起可怕之事,一颗芳心沉入谷底。 仅仅是听上一听,就可知这蛇蝎妇人多么恶毒。 苏青璃惨白玉容上布满惊恐之色,甚至都淡化了对于死亡的恐惧。 婆婆对上那位真仙,陷入了苦战,而她如今却要惨死于人手……再也护佑不了青丘了。 “小丫头,别怪本王心狠。” 霓裳妖王眼眸中放出凶光,正待击杀苏青璃。 苏青璃下意识地闭上眼眸。 “蛇打七寸,不知对于妖王可曾适用?” 淡漠的声音遥遥传来,随着话音落下。 后天灵宝六根清净竹,带起一道玉光,就向蛇妖心口点去。 霓裳妖王心中只觉生死危机临身,亡魂大冒,正待带着苏青璃向一旁闪遁而去。 赫然一道通明剑光如半月斩落,几乎在一念之间挥斩而出。 “蓬……” 大团血舞弥漫,蛇信被斩成两截。 “啊……” 由于斩念一击太快,霓裳妖王的惨叫之声直到此时才发出。 霓裳妖王吃痛,玉容几近扭曲,露出蛇头,猛然回过头去,一双红灯笼般的血色瞳孔瞪向陆北。 “小家伙,你该死。” 被斩断蛇信的霓裳,身为天仙妖王,自然不会妨碍到说话,就是怨毒道。 “是你?!” 苏青璃忽觉双腿一软,就是瘫软在虚空之上,身后四根毛茸茸的白色狐尾,无力地垂落下来。 檀口微张,目瞪口呆地望着陆北。 似乎比差一点儿死于霓裳妖王之手,还要令青丘长公主苏青璃惊恐! “为什么不能是我?” 陆北冷声应道。 继而也不理此女,转而对着正在商山妖王手下苦苦支撑的两位神仙妖帅,沉声道:“你们先退下。” 正文 第一百二八章 色厉内荏尔(10/7) 两位狐族妖帅神念之中,早已察觉到陆北这边动静,又听得陆北吩咐,如蒙大赦,忙是迅速遁来,落在苏青璃身畔两侧护法。 不过,包括苏青璃在内,三人皆是神色惊疑不定地望向陆北。 这时,稍稍压下怒火的霓裳妖王和商山妖王汇聚一处,拿睥睨目光细细打量陆北,心头就是一慌,目光开始变得忌惮。 “道友身为人族天仙,为何要和青丘一族的这些骚狐狸搅和一处,坏我妖族儿郎性命?” 商山妖王神情不怒自威,语气森然道。 方才陆北强势击杀赤火妖王,虽然占着猝不及防的便宜,但此人仍是不可小觑。 尤其,天仙巅峰道行! 商山妖王目光越发阴沉,心中已是忌惮到了极致。 霓裳妖王讥诮道:“莫非道友身为人族天仙大能,也贪恋青丘狐族的美色?” 拥有天仙道行者,不是人族教派掌的教,就是一方势力的巨擘。 岂会贪恋狐族美色? 霓裳妖王此刻心中对于陆北,一剑斩去自家舌头,已然恨极,就是以言辞嘲讽道。 人族最为讲究脸面,霓裳心中不甘,一时又无他法,自然在言语上讨回便宜。 而听得二妖之言,苏青璃孤傲明亮的眼眸,恍若失去了神采,呐呐道:“天仙,天仙……” 陆北神情冷峻,静静望着二妖,冷声道:“二位认为这样,就可以拖延到两位真仙分出胜负?” 一言道破天机! “哈哈,道友以为本王和霓裳联手,还会惧你不成?” “可笑!” 商山妖王面色一滞,继而配合着话语,放声大笑道。 笑声中满是猖狂的不屑,肆意的讥讽! “色厉内荏。” 陆北冷哼一声,也不废话,六根清净竹牢牢握于掌中。 这件夺自佛门摩妙珈蓝之手的后天灵宝,自从落在陆北手中,就是渴饮鲜血。 碧光莹莹的竹身,通体被浸润出丝丝缕缕的血线,饶着竹节圈圈环起,红绿相映,煞是瑰丽。 “离曜火日枪。” 天仙巅峰级别的磅礴法力灌注在后天灵宝中,木之本源被陆北催动。火光涌现,离曜成轮。 离曜火日枪神通,在陆北天仙威势加持之下,有着一会之数的万根火枪,幽幽转动。 倏尔汇聚成一个圆形剑阵,刹那之间,毫芒万道,彤彤似锦,威能已然堪比真仙手段。 这门有着三重之境,来自上古妖神毕方的得意神通。 仅仅被陆北修炼至第一重,在此刻,却已经不亚于真仙一击了。 就连虚空之上两位真仙生死相争的攻伐声势,隐隐都要弱上一筹。 陆北神情默然,挥枪而落。 然后再也不看,转过身来,静静地望着脸色惨白的苏青璃和两位伤势颇重的妖帅。 他的心中正在犹豫,犹豫要不要浪费一滴三光神水,救下眼前三狐。 最终,目光却定格在苏青璃,垂落的四根狐尾之上,眸生惊异,心下暗暗称奇。 这时,枪落,血色嫣红燃遍了陆北身后苍穹! 商山妖王和霓裳妖王仿若颠簸在熊熊火海中的小船,不过一瞬,就宣告倾覆、湮灭。 枪影攒射而过。 天仙大妖的鲜血着实海量,蒸发成白色雾气,让百丈之地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刺鼻白色雾气。 彤彤火光妖冶闪烁,将苏青璃那一张惨白的玉容映照得通红,也将她心中的阴霾稍稍驱散。 苏青璃呆呆地看着陆北,一颗芳心都在颤栗。 那一袭素衫的冷峻青年、身后披满的漫天霞光、燃得通红的苍穹……仿若一幅永生难忘的画卷,缓缓铭刻在青丘长公主的心中。 念及前事,苏青璃那一双月牙弯弯的眼眸,孤傲之色不见,她突然有了一丝羞愧。 正待低下头去,忽而发现陆北目光‘讶异’地看着自己的四尾。 不知为何,心头不禁生出一股自惭形秽的感觉。 可心中偏偏又有一股倔强生出,也不知此女想了什么,四根毛茸茸的狐尾,猛然抽出一根,向陆北打去。 陆北眼眸微眯,却见狐尾软绵绵的,仿若清风微抚湖面,便是探手一把抓住。 狐尾皮毛柔顺,仿若锦缎一般柔软光滑,更有带着一股说不出什么味道的幽香,或是如麝如兰,悄然浮起。 “公主。” “陆公子。” 两位青丘狐族的神仙妖帅失声惊呼,继而面色古怪地对视一眼。 这时,苏青璃正为自己方才莽撞之举,心下暗生悔意。 突然感到一股异样之感传来,本来白腻如玉的脸颊变得红润如霞,娇躯酥软成泥,心下已是羞急,低声道:“放开我。” 说着,正待挣脱。 却见那人以手轻轻捏了一捏。 苏青璃心知不好,不由控制地‘嘤咛’一声,明澈的大眼睛中就是蒙上了一层水雾,一双凤眸羞怒地看着陆北。 苏青璃心生恚恼,柳眉倒竖,正待发作,狐尾就是一松,一个冷冽的声音带着一丝恍然响起。 “竟然是真的,不是幻化?” 陆北毫不在意地放开,眸光微敛,低声说道。 闻听此言,青丘狐国长公主殿下,只觉羞愤欲死,生无可恋。 “陆北……” 苏青璃咬牙切齿。 虚空之上,两位真仙攻伐斗战,已然到了关键时刻。 魔佛老人原本是真仙巅峰道行,后来在幽冥界北斗七星宫中,伤及真灵根基,跌落真仙巅峰境界。 好在魔佛老人所修之道十分诡异,这位真仙一边暗中寻觅先天灵药治疗真灵所受伤势,一边将所修二行本源一分为二,封存在魔身和佛身之中。 虽然从此不能发挥出原本属于真仙巅峰二行流转不息,一加一大于二的威力,但也比一般的长生真仙要强横许多。 可,令他心惊的是……和青丘狐国的婆婆争斗起来,短时间竟然没有分出胜负。 事实上,真仙相争,战况有时一念生死,有时却旷日持久……实在不可一言定之。 这也恰恰符合攻伐斗战‘争一线之机’的真意。 这时,虚空之上,漫天云雾散去。 青丘老妪忽而被魔佛老人一掌轰飞,跌落虚空之上,面容现出痛苦之色。 “婆婆!” 苏青璃失声道。 魔佛老人这一掌裹挟黑色砂石,威势赫赫,颇有几分上古魔道气象。 老妪面上有着黑气翻滚,被她以法力压下,目光冷冽地看着魔佛老人,嗓子沙哑道:“道友手段,老身佩服。” “道友,本座方才之言仍旧有效,只要交出上古妖庭用来凝练血脉的秘宝……至于外间的啸月妖王,本座可与道友共击之。” 魔佛老人暗暗压下渐渐汹涌澎湃的气血,神情森厉地说道。 此言一出,可谓石破天惊! “老身不知道友在说什么,什么血脉秘宝,老身可不知我青丘一族何时和上古妖庭扯上了消息?” 老妪缓缓站起,拄着木拐杖,冷声道。 “什么血脉秘宝?” 陆北眸光微动,暂时压下出手之意,神色淡漠地看着苏青璃,沉声问道。 莫非是什么可以提升妖族血脉的秘宝? 这才是啸月妖王攻击青丘狐国的真实意图? 苏青璃已经站起身来,在陆北的质询下,目光躲闪,道:“哪里有什么秘宝?啸月妖王之所以图谋我青丘一族,不过是打着我们狐族的主意……” “陆公子,你可有办法对付那位真仙大能?” 苏青璃眸光微动,一脸低眉顺眼地道。 “青璃小姐,还真看得起我!” 陆北微微一笑,说道。 “陆公子年轻才俊,神通广大……”见陆北虽然神色淡漠,但却有一股镇定和从容,苏青璃心中了然,定了定心神,暗暗咬了咬银牙,笑着说道。 当真是忍着反胃的恶心。 盖因,这谄媚之辞,她生平都未曾说过半句! 陆北神情沉寂,目光饶有意味地打量着苏青璃。 心道,能见到当年对他动辄以人族蝼蚁呼之的青丘公主,此刻一副伏低做小的姿态,也算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吧。 并非他睚眦必报,而是为了曾经的自己,求一个念头通达罢了。 魔佛老人沉声道:“既然道友如此食古不化,莫怪本座不念你修行不易了。” 却见老妪眼皮耷拉,面色肃然,心中顿生警惕。 魔佛老人冷哼一声,两只眼睛赫然齐齐睁开,阴森道:“本尊就算仅仅有一炷香的时间,可以发挥出真仙巅峰实力,那也绰绰有余了。” 此刻生死相争,仅在一念之间! 老妪面色微变,心中萌生的死志,越发坚定。 七根狐尾在身后化出,一时之间,妖气凛冽,搅动九霄。 “以我苏萍之名,召唤先祖之威降临……” “婆婆……” 苏青璃低唤一声,雪腻脸颊之上两行清泪,忽然滑落。 她就知道婆婆,就知道…… 而在这时,巍峨的白玉关城,玉光忽而一闪,本是用来防御外围攻击的禁制尽数消失,就连关门也是霍然大开。 而这堪比不朽金仙的禁制之力,突然向青丘一族的婆婆身上涌去。 关外,就是传来一声怒吼。 “小的们,随本王杀进去……” 正文 第一百二九章 有点儿意思 听到仿佛近在耳畔的啸月妖王怒吼声,青丘几狐神色倏然一变。 虚空之上。 青丘狐国的老妪苏萍,却以某种天狐血脉秘法,将青丘狐国白玉关城的禁制之力抽调一空,气息强横绝伦,宛若一尊不朽金仙在临。 苏萍沟壑纵横的面容,也恢复了年轻时的模样。 一双沧桑眼眸,待看到渐渐冲进关城的啸月妖王,就是冷声道:“来得正好!” 身形疾闪,手中木拐在身前扫出圈圈光华,暂时舍弃魔佛老人,向啸月妖王杀去。 这时,啸月妖王已然变化出了本来面目。 那一张桀骜张扬、鹰视狼顾的面容上,有着毫不掩饰的得意之色。 可刚一踏入青丘国,心中便是一突,仿佛被什么凶兽盯上了一般。 “你敢?!” 啸月妖王但见凛然杀机倾注,座下马匹都是吓得体如筛糠、瑟瑟发抖。 此妖背后寒毛根根竖起,长吼一声,向一旁闪遁而去。 “轰。” 仿若一个个大西瓜凭空碎开,木杖扫过之处,啸月身旁随行妖帅、妖将战殁九成。 剩余几个在攻击边缘的妖帅,也是被撞落在地,嘴中不停吐着血沫,发出阵阵痛苦的惨嚎。 啸月妖王身形狼狈地踏在虚空,心中后怕不已。 “金仙?” 神智渐渐冷静起来,一边神色戒备地注视着苏萍,一边压抑着心头怒火,对魔佛老人喝道。 “道友,方才为何不出手?!” “啸月大圣若连这一击都挡不下,还不如趁早打道回府!” 心绪稍定的魔佛老人,面色阴沉似水,不冷不热地回道。 啸月妖王嘴巴张了张,冷哼一声,哑口无言。 心道,若挡不下,恐怕连回府都不成,只有死! 魔佛老者已然现出阳神法相,丈二之高的双面巨人,身形魁伟昂藏,举手投足之间,‘咔嚓’之声不绝于耳。 一袭黑色袈裟遮体,混合滔天魔气的万道金光,光影璀璨夺目,气势迫人! “嘭。” 魔佛老人面上带着一丝狠辣,突然狠狠踏出一步,气浪翻卷,‘轰隆隆’,远处建筑霍然倒塌。 “就让本座领教下金仙的手段。” 魔佛老人目光凝重,沉声说道。 见魔佛老人对上了此行最强敌手,啸月心下稍定,一双凶戾狼眸望向陆北和苏青璃一行,一眼就认出了青丘长公主。 “小丫头,说出秘境所在,本圣饶你不死!” 森厉之言,炸裂在苏青璃耳边。 “公主,怎么办?” 青丘一个妖帅,妇人面容上有着悲戚,绝望地道。 “和他们拼了。” 这时,刚从关城下来的一个狐族少女,恶狠狠地说道。 少女一袭鹅黄长裙,身形娇小,玉容苍白。 左臂手持一柄宝剑,而右臂赫然空悬,断口处尚流淌着触目惊心的血迹。 正是青丘十四妖将余下的六个狐族少女之一。 苏青璃深吸了一口气,一双清寒凤眸,目光复杂地看向陆北,柔声道:“我青丘一族正值生死存亡之际,这一切本与陆公子无关,陆公子还是……独自离去吧。” 陆北微微一笑,淡淡道:“就算陆某要走,恐怕别人也不让。” “而且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先前之言并没有多少诚意。” 苏青璃神情微愕,低头不语。 “是你?”看到陆北,啸月妖王心中怒火涌起,冷哂道:“就是你杀了本王子嗣?” 血脉深处的感应,可不会错。 就是此人! 陆北淡淡一笑,认真地问道:“是不是杀了你,你们祖孙三代就能团聚了?” “狂妄。” 闻听此言,啸月妖王脸色发青,不屑地冷笑一声,就是朝陆北扑杀而来。 陆北神色淡然,手持后天灵宝六根清净竹,随之和啸月妖王争斗一处。 这时,三圣公主杨婵也是从石塔中跃出,一双明眸眨也不眨地看着空中相争的二人。 纵然她已见识过陆北曾在西海强势斩杀佛门护法韦陀,颗此刻心中仍是担忧不已。 正待出手相助,却被陆北以神念传音所阻。 青丘长公主苏青璃,则是若有所思地看了三圣公主杨婵一眼。 高空之上。 啸月妖王越打越是心惊,闪过身来,目露惊惧,冷声道:“你不是天仙?!” “是不是又如何?” 话音方落,身形闪烁,陆北抬手之间,雷狱指神通施展而出,就是向啸月妖王点去。 先天雷之本源精粹无比,化作一道无形雷网,落在啸月妖王身上。 “这是什么鬼东西?” 啸月妖王身形一个麻痹,惊疑不定道。 就待挣脱桎梏。 “呼。” 后天灵宝六根清净竹带着凛然杀伐之力,当头而落。 “砰。” 啸月妖王神情惊骇欲死,怒吼一声,周身法力流转不息,猛然挣脱雷网控制。 后天灵宝六根清净竹已然落下。 啸月妖王神色大变,拼命躲闪不及,只能忙将头向一旁闪避。 “喀嚓。” 筋骨碎裂之声响起,清脆而突兀。 六根清净竹赫然落在啸月妖王左肩之上。 可是,沿着翠绿莹莹的竹节向上逡巡,却能明显看出神情默然的执竹之人,眼底深处分明有着一些失望情绪。 陆北轻轻叹了一口气。 果然,以他如今寻常神通,仍不能对真仙一击必杀么? 而堪堪闪遁在远处、逃得一劫的啸月妖王,已然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而左半边身体也已完全塌陷下来,惊怒道:“好。” 心随意动,碎裂的妖体一阵白气涌动,正要恢复原样。 “轰。” 由着一行木行本源催动的太阳真火,突然爆发开来,身形趔趄的啸月妖王闷哼一声,便是眉头一皱,嘴角有着鲜血流下。 “卑鄙!” 啸月妖王额头上布满汗水,一双凶眸怒视陆北,怒喝道。 鼠辈何以狡诈如斯! 竟然在方才那一击中藏下暗算手段。 此刻的啸月妖王,心中已然出离了愤怒。 闻听啸月之言,陆北自始至终波澜不惊的脸色,微微有了一些异样。 “说实话,陆某都有些舍不得杀你了。” 话虽如此说,然而,又是一根雷狱指,以雷霆之势向啸月点杀而去。 这一指虽然迅疾。 但啸月妖王桀骜面容上却满是不屑,此妖讥笑一声,就是轻而易举地向一旁躲去。 心头冷嗤,真当他啸月没有防备吗? 可,倏然一道手掌自九天而落,正是红尘印神通。 “恩?” 啸月妖王心中刚刚生出的得意还未散去,就只觉生死加身。 此妖怒吼连连,锋利的双爪裹挟青色气流,向红尘印撕去。 “给本王破!” 轰隆隆的爆炸之声响起,漫天烟雾散去。 啸月妖王却已然不见踪迹。 炼妖壶中。 啸月妖王现出青色巨狼本体,正一脸惊异地看着周围迥异外界的山川,目光倏尔一变。 他闻到了熟悉的气息……自家儿子的气息。 就在这时,啸月还未探究,忽而扬起狼头,神情惊恐欲死,连连怒吼道:“不……本王不甘心,本王还未成金仙,还未成为真正的妖圣……” 外间。 陆北手执炼妖壶,先天灵宝藏青色的壶身,宝光上下一体,仿若流水盈波,又似苍岚生烟。 正在幽幽转动,天地人三才禁制之力骤然发动。 陆北面容微微一白,待听到炼妖壶中终于再无声响,方停止以真灵调动先天灵宝。 不知想起了什么,那一张冷峻面容,满是怪异之色。 “这啸月妖王,有点儿意思。” 正文 第一百三零章 你伤的不轻 “陆公子,那啸月妖王呢?” 苏青璃目光隐隐带着期待,来到陆北身畔轻声问道。 “死了。” 陆北说着,目光越过芳心惊颤的苏青璃,落在不远处的杨婵身上。 “陆北,刚才……吓死我了。” 三圣公主杨婵,糯声说道。 “不用担心,我没事儿。” 青丘长公主苏青璃犹自不敢相信,目光一瞬不移地望着陆北。 转眼却见杨婵和陆北二人深情凝视的样子,本是欣喜的心情,就是涌起阵阵恶寒。 这两人…… “这魔佛老人不愧得道万年的人物,手段层出不穷。” 陆北收敛心神,将目光投向虚空之上的战场,沉声说道。 但见虚空之上。 流光绚烂,法力激荡四溢之处,一片狼藉。 魔佛老人竟以真仙巅峰道行,和此刻已然堪比不朽金仙的苏萍,斗法斗的有来有往。 虽然在气势上被苏萍死死压制,但陆北却能看出,苏萍已是强弩之末了。 禁制之力可依不可持! 显然精通攻伐的魔佛老人,同样看出了端倪,不再以硬碰硬,而是等待时机。 此刻的二人实力仿佛,心神全在斗法之上,根本无暇分心丝毫,甚至于啸月妖王的陨落,都没有被二人放在心上。 苏青璃目光失神,心中越发忧虑,螓首偏转望向陆北,目光挣扎半晌,正要说,‘陆公子,可否……’ 想了想,这话连她自己都没脸再说出口了。 上方的交手,已然是金仙级别的生死攻伐。 陆北已经斩杀了一尊长生真仙,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让人家去冒生死之险,掺和到金仙级别的战斗中。 念及此处,便是惨然一笑。 苏青璃啊,苏青璃……你矫情什么,难道在这你曾经认为的人族蝼蚁面前,你还有什么骄傲可言吗? 苏青璃心思自责、懊恼、自伤。一时之间,百感交集,偶尔感知到虚空斗法的激烈和凶险余波,玉容愈发苍白,神色幽郁之气不散。 突然空中‘轰’的一声爆鸣,四野震动。 “陆公子……”苏青璃娇躯一颤,暗暗咬了咬银牙,凝声道:“青璃求陆公子出手相助……青璃愿以那件妖庭秘宝,额……” 说到此处,苏青璃神色微顿,心下一横,望见站在一处的杨婵和陆北二人,高声道:“陆公子若出手,青璃愿以身许之。” 话音方落,惨白如雪的脸颊上,有着两朵不正常的红晕飞起。 陆北本来正在以神念,细细体察虚空之上交战二人的气机消涨。 毕竟,金仙级别的斗战攻伐,以他如今手段,并不能等闲视之。 而且,两位金仙正在作生死之争,他若贸然插手其中,无异于面对两位金仙的威势压迫,殊为不智。 他正在寻找一个契机。 乍然听到耳边声音,陆北便是转头,目光诧异地看了苏青璃一眼,没有说话。 杨婵目光乍寒,晶莹玉容淡漠如冰,同样没有说话,沉静地看着陆北和苏青璃二人。 在陆北极具压迫的目光中,苏青璃渐渐低下头去,芳心已是羞愧到了极致,嗫嚅道:“陆公子,我……” 可余光之中,却见不远处的那人,突然伸手在同伴男子的手背之上,轻轻捏了一下。 苏青璃心头一跳,心中已然确定。 “若时机相宜,陆某会出手的。”陆北神色淡淡,又是思索了一下,顿声说道:“在下对上古妖庭的秘宝很是感兴趣,青璃公主若是方便的话,可否让陆某见识一番?” 闻听此言,苏青璃心下一松,抬起头来,目光游弋不定道:“陆公子,此事,青璃作不了主。” 陆北微微点了点头,神情不置可否。 其实,他选择出手与否,从来不会因为此女的态度而左右。 对于青丘狐国,他不过是在成就真仙之前,想了结掉一段因果罢了。 若他实力不济,面对此情,除却苏青灵,他会稍稍护佑一二之外。 青丘就是在他面前阖族全灭,他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杨婵不再以言语相劝陆北,而是目光幽幽地盯着苏青璃。 虚空之上。 突然一道炽耀流光跌落虚空,禁制之力如潮水一般,再次涌向白玉关城。 “婆婆。” 见此,苏青璃忙化作一道遁光,向苏萍飞去。 忽而,冷笑之声震动九霄,金光和魔气同时收敛。 魔佛老人的身形现出,冷哂道:“咳咳……我辈修道之人,怎可借助外物?你这真仙道行,也是名不副实。” 魔佛老人浑身浴血,掩口咳嗽不止,气息起伏不定……显然受了不轻的伤势。 可一双眼眸却炯炯有神,望着青丘国的苏萍,魔意森森的目光冰冷无比,透着轻蔑。 此人,以捷径成就长生真仙,不值一哂。 苏萍慢慢站起身来,拄着木拐的手,都在打颤不止。 “哇。” 一大口结着黑色冰块儿的鲜血吐出,刚一离体就是蒸腾成雾。 苏萍也重新变成原来的模样,满头银丝,衰老虚弱,一双老眼望着虚空之上的魔佛老人,正要说些什么,可嘴张了几张,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 伤势太重,又加上禁制之力反噬,苏萍已是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大限将至。 “婆婆,你怎么样了?” 苏青璃眼眶中,泪光莹莹闪烁,低声道。 而石塔中的小公主苏青灵,远远见得此景,更是差点挣脱雪姨的手臂,向这里冲来。 魔佛老人早已散去阳神法相,周身气息渺渺,森然气势几乎笼罩了半个青丘狐国。 “啸月……” 魔佛老人正待呼唤啸月妖王,联手向苏萍杀去。 倏然,一个冷冽的声音在远处响起。 “魔佛道友,可还认识陆某?” 陆北飞身在前,踏立虚空,淡淡笑着说道。 “是你?”魔佛老人目光一凝,放出神念四下探查,心中惊讶,沉声道:“啸月呢?” 无怪魔佛老人不知,他自从进入青丘狐国,精神就处于一种高度警惕的状态,尤其在苏萍爆发出金仙之力后,更是无暇他顾。 此时一见陆北面容,所有关于陆北的记忆齐齐涌上心头,心中实是忌惮了极致。 “他在等你!” 陆北微微一笑,饶有兴致地把玩着掌中的后天灵宝六根清净竹。 “你杀了啸月妖王。” 魔佛老人气息微扬,平静地说道。 语气之中,并无一丝一毫的惊疑,有的仅仅是笃定与平常。 盖因,所有关于陆北的惊疑和一切不确定,都已在几十年的幽冥界,消失不见。 “哦?” 陆北眉头微皱,目光意味不明。 魔佛老人伸出恍若鸡爪的大手,自怀中颤巍巍地取出一颗紫色丹药。 当着陆北的面一口服下,动作不疾不徐,黝黑面容之上疲惫的神色稍稍缓解许多。 继而,闭上一只眼眸。 右边脸颊那一只慈和的眸子,镇定地望向陆北,沉声道:“陆道友,说来,你和贫僧也算相识一场……当年在幽冥界时,道友从无数真仙和金仙手中,夺得三光神水,而后飘然而去,风采何等绝伦,贫僧至今难忘。陆道友可曾记得,那时贫僧却没有对你怎么出手。莫非今日,陆道友却要妄结因果,阻挡贫僧行事?” 魔佛老人此言一出,仿若一颗大石砸落在平静的湖面,溅起一大团水花。 苏青璃玉容大变,目光已是惊惧,而苏萍则是冲她摇了摇头。 其实,就连陆北也是稍稍动容。 “看来,你伤的不轻。” 陆北神情自若地上下打量了魔佛老人一眼,继而面色一冷,从容道:“若你愿认我为主,陆某倒是可以救你一救。” 死一样的沉默之后。 “道友是认真的?” 魔佛老人目光森厉,气息冷寂,一字一顿道。 “我从不开玩笑,尤其是对死人。” 陆北正色说道。 身后的苏青璃已然听得一颗脑袋晕晕,樱唇微微颤抖,看着陆北的目光,宛如一个……收真仙为仆,你怎么不上天? 正文 第一百三一章 那么你是谁(10/8) 老妪苏萍一双失去神采的目光,回复了几分湛然之光,心道,果然如此。 在陆北刚来青丘之时,她就凭借着血脉天赋有所感应,本以为还是错觉,不想竟真的是大能来临? 莫非这是一尊真正的不朽金仙? 定是金仙! 也唯有如此,才能解释魔佛老人,那深藏于心底的忌惮。 这种忌惮给人的感觉好似由来以久,甚至和这位陆道人方才强悍击杀啸月妖王,所展现出来的攻伐之能,并没有丝毫关联! 金仙大能和我青丘竟然有着因果牵连,且这位大能还能出手相助,这……老婆子死也瞑目了。 念及于此,几近油尽灯枯的苏萍,心中顿生欣然。 又转而看到了神思不属,眸光定定的苏青璃,心中仿若划过一道亮光,望着陆北的目光不由更是多了几分热切。 魔佛老人神情冷肃,目光阴沉,不再出言和解。 而今,唯有战! 魔佛老人两眸猛然睁大,身后一具阳神法相虚影现出,魔气化作一袭袈裟,伸出手来,一根白骨森森、血丝饶线的禅杖落在掌心。 “铛铛。” 魔佛老人一把握紧,辛铜之环急剧晃动,发出阵阵清脆的声音。 左手轻轻摩挲,低声喃喃道:“陆道友,此杖为白骨追风,四万三千前,随贫僧从南疆一魔道小卒,一路杀伐而成天仙,本座困在真仙门外,后偶遇一大德高僧点拨,悟得‘一念之间,佛魔即我’的真意。本座心存慈悲,纵然屠戮众生,十步之内,血化泽国,也可登临道之绝巅……本座遂成长生真仙,真仙巅峰,而后此杖再也未曾动用。” 魔佛老人顿声说道。 心中也是感慨不已。 “那人,一定是个邪僧。” 陆北面色肃穆,丈三之高的阳神法相同样无声现出,浑身雷弧噼里啪啦。 灵台一点水滴印记熠熠闪烁。 忽而眸光低垂,望着手中的六根清净竹,一双冷眸急剧闪烁,缓缓道:“他说的在理。” 话音未落,两道魁伟法相身形惊散一路烟云。 一道翠羽流光恍若九天点落,向森骨之白形成的光幕碰撞一处。 “轰。” 陆北后退十余丈远,单手握紧掌中绿意莹莹的翠竹,望着不远处的魔佛老人的目光逐渐凝重。 “扑簌簌。” 那是额角的一缕发丝被气浪扫落,汽化成灰的声音。 魔佛老人肩头之上,一个窟窿赫然现出,血肉边缘燃烧出青红二色翻滚的火焰。 “滋滋。” 魔佛老人冷哼一声,左手一把将火焰按灭。 “妖火,木行本源……陆道友怎么不使出你的星斗之术了。” “这点儿可不够看!” 魔佛老人挥舞白骨追风,奋起砸下,精气神三花被此魔调动三成。 白骨追风,快若一线,且是可以不断延长的直线,向陆北砸落。 陆北冷哼一声,挥手一道掌印打出,血意莹莹之中,无数丝线缠绕繁复,恍若红尘人心,包罗万象。 “嗡。” 禅杖之上的辛铜之环高速颤抖,剧烈嗡鸣。 而那禅杖之下,一只肉掌轻描淡写地接住。 “炼体,真身境界?” 魔佛老人胸口剧烈起伏,尽量以一种讶异的语气说道。 “是啊,一门很是鸡肋的神通,陆某都没怎么用过。” 陆北左手挡下白骨追风杖,叹了一口气,这时目光微动,感知白骨杖上的杀戮魔意,脱口赞道:“真是好灵宝,可惜遇人不淑。” “你找死。” 魔佛老人怒声道。 方才,陆北纵然说魔佛老人为仆,此魔仍是神色不变,但却被陆北随口说出的一句话,激得心绪难平。 盖因,如魔佛这样的长生真仙,自然不会轻易为陆北言语态度所动,但却被陆北来自本心的质疑而惊怒。 那一个可惜,正是质疑他魔佛的道。 白骨追风杖,白骨化光,森森如妖,向陆北拦腰斩去。 陆北神情默然,以后天灵宝六根清净竹与其争斗一处。 “轰。” 突然一点翠色光芒出,一簇黑色血花闪现,魔佛老人神色惨白如纸,望着身后的陆北,复杂和惊惧交织一处,呐呐道:“为何……” 哪怕胸口和两肋赫然有着两个蓬蓬燃烧的血洞,始终难以愈合,也是没有被魔佛老人其放在心上。 “你是想问,为何我懂你的道?” 陆北收起六根清净竹,平静地望着魔佛老人,目光露出思索,顿声道:“其实,你既不是魔,也不是佛。那么,你是谁?” “你是谁?” “是谁?” “谁?” 仿若一个巨大的无形囚笼自无尽虚空,向魔佛老人压迫而来,一声声叩问在魔佛老人的真灵之中。 魔佛老人苍老的目光满是迷茫,“我是谁?我是谁?” 继而目光渐渐失去神采。 惨然一笑,他竟然不知道他是谁,他早已遗忘当年那个魔道卒子,曾经的过往。 …… 那一年,一个粗布衣衫的黑脸少年,身形踉跄着离开了身后燃成彤彤火光的南疆村寨。 那一双仇恨的目光,在暗夜之中,怨毒的令山道上拦路的野狼,都不敢和他对视。 我徐元定要灭元魔宗满门! 对于少年而言,宗派和满门这等完全不匹的词汇,却是他能发出最为恶毒的诅咒。 那一年,黑脸少年拜入南疆某个魔宗下的一处魔洞,不久就变成了一个长着一脸毒疤,丑陋面容的青年。 从此,他道号叫魂煞,元魔宗血沉洞的小师弟。 第一次颤颤抖抖地从背后插着蓝色匕首,嘴中吐着血沫、兀自怒视着自己的同门师兄身上,取出一颗红色丹药。 山洞之中稀疏的光线抖落,阴影相叠交错……将那一张欣喜若狂的丑陋面容,映照得几近扭曲。 那一年,成就天仙的黑脸老人,脸上骇人的毒疤,早在成就神仙道行时不见。 一天月圆之夜,他偶过一处村镇,途径大江之旁。 忽见一对儿盲哑姐弟,弟弟落入江中挣扎,伸着两只手臂在滚滚江水之中浮浮沉沉。 姐姐望江低声抽泣,闻听呜咽之声,撕心裂肺,痛入断肠。 他不觉神情恍惚,随手救下落水之人。 却不知何时,远处一个身穿月白僧袍的僧人,踏江涉水而过,他神情专注,不时抬头看天,仿若在满月普照的天穹,看到了永夜。 轻轻在天地间,发出一叹,那是怎样的叹气声? 怅惘,寂寥,还有一丝绝望。 这时,猛然回头,那一张庄严华美的面容上,望着神色不善的魔佛老人,一双眸子温润平和,却给人一种天上明月难争其辉的感觉。 僧人倏然展颜一笑,“你原来会救人。” 并不是以疑问和惊异的语气,好似平常至极的话语,却充满理所应当的笃定。 一言落下。 从此,南疆少了一个杀人无算的魔头,多了一个喜怒无常的魔佛老人! …… “我是谁?” 一层薄薄狱雷网落在兀自喃喃自语、目光复杂、面色恍惚的魔佛老人身上,此魔仍无所觉。 先天灵宝,炼妖壶藏青之光遮蔽天地,如水哗哗流动。 壶口之中骤然爆发一股巨大的吸引力。 “我是……元哥儿……” 这声音并未传远,只见黑光一闪,就是将重伤濒死的魔佛老人纳入其中,天地人三才之势幽幽转动,禁制镇压而落。 陆北收起六根清净竹,沉寂的面容上,却无任何喜色流露。 忽而仰头望去,却不知何时,夜幕深重。 但见周天星斗,璀璨夺目,亘古永恒,丝丝缕缕的清光洒落,仿若不曾见过天地的任何变迁。 陆北的心头忽然浮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句话。 “陆北,三界所谓的长生之辈,多如漫天星斗,不多你一个陆北,也不少你一个陆北……你愿意做那样的真仙吗?” 他不愿! 从一开始。 “这……” 苏青璃一双凤眸满是惊诧之色,小巧檀口微张,樱颗贝齿在映着星光晶莹闪闪。 一个荒缪的念头在心中浮起,三言两语之间,就结束了? 正文 第一百三二章 封月洛水秘 星光无声洒落,青丘狐国却在静谧的夜色之中,被一种哀伤的气氛笼罩。 在几位狐族妖将的带领下,青丘一族压下心中悲痛,清理满眼的断壁残垣,尸体残骸。 殿中。 夜风吹动帷幔,几只落地烛台上的幽幽灯火,便是发出‘滋滋’之声。 “咳咳……陆公子,多谢方才仗义出手。” 苏萍躺在床榻上,那一张越发苍老的面容上,流露出一股安详的气息。 她已经渐渐感受到血脉之中力量的消逝,大限将至。 苏青璃和苏青灵姐妹在一旁小心伺候着,面色悲戚。 陆北坐在不远之处,神情默然,沉吟道:“那魔佛和啸月二人和陆某有些因果,倒也算是适逢其会。” 这时,苏萍重重咳嗽几声,望向陆北的眼神,灼灼凝视,道:“老身可否冒昧问陆公子一个问题?” “陆公子可是大能转世?” 之所以有此问。 盖因,在先前和苏青璃和苏青灵的交谈中,老妪已然明白陆北修道岁月不足百年。 若是这样的话,百年而至不朽金仙,除了原本是一尊大能转世,根本没有其他解释。 杨婵也将一双妙目投向陆北,她的心中同样有着好奇。 过往的经历,陆北却是很少向三圣公主提及,当然,三圣公主也从不直接去问。 如果你很想了解一个人的过去和性情,最好的方法无异于是去观察和思考。 陆北笑了笑,目光湛然,认真说道:“不是。” “其实,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区别么?” 吕纯阳不就是是金仙大能转世么,可,那又如何? 苏萍见此也不再细究,忽而问道:“陆公子如此年轻有为,可曾有道侣?” 此言一出,殿中气氛就是异样了许多。 苏青璃娇躯一颤,望着陆北的如水目光盈盈波动,心中寻思。 若是为了青丘安危,她倒也不是不可以屈身侍奉此人。 而且此人…… 心念及此,苏青璃一双凤眸眼角余光中,果是见杨婵面生异色,抿唇不语,定定地看着陆北。 陆北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唉,是老身冒昧了。” 苏萍轻轻叹了一口气,对于此事绝口不提。 苏青璃神色变幻片刻,不知想到何事,一双倔强的眼神愈发坚定。 “陆公子可知啸月妖王和魔佛老人,为何对我青丘咄咄逼人?” 苏萍清咳了一声,说道。 陆北正色道:“正要请教老人家。” 实则,他已经从先前的只言片语和炼妖壶中被镇压的魔佛老人那里,了解到了一些原委。 但,青丘的婆婆,既然提到此处话头。想来,定是有着一些其他的变故。 “说来,却是为了一件上古妖庭的秘宝,封月洛水……” 老妪苏萍就是娓娓道来。 过了一小会儿。 陆北恍然道:“原来还有这样的渊源。” 原来,封月洛水是上古妖庭,用来洗炼妖族血脉秘宝的关键载体。 其核心之物‘封月铲’这件神兵,上面有着银月妖圣的血脉封印。 而外面同样有着洛神的封印力量。 由于可以洗炼妖族一身血脉,提升修道资质。洛神的宠物,一只白狐却是将封月洛水盗走。 而洛神作为地皇的小女儿,心思纯真善良。 虽然被自己的宠物,青丘白狐背叛,给盗走了封月洛水……可事后也未曾问罪。 相反,却是将可释放出一定的上古妖庭秘宝之力的功法,派人送给了青丘狐国。 洛神曾言:“你我主仆一场,你若是想走,告诉我就是了,为何要偷偷跑掉呢……” 无人知,洛神在说出这种话时,语气是何等的苦涩和悲伤。 不像丢失了宠物的主人,却像一个被父母无情抛弃的小孩儿…… “陆公子,这件封月洛水有着两重封印。而银月妖圣的那重封印,因为传自上古妖庭秘法,老身多年也未曾解开。” 说到此处,苏萍神情恍惚,幽幽叹道:“青丘自十万年以来,受天地厌弃。族人身上的九尾天狐血脉越来越稀薄,到了老身这一代,已是仅有五尾,连真仙都成不了了……而没有修为可以依持的青丘,族人甚至要受一些天仙妖王的欺凌,就连族中的公主,都逐渐沦落到以色娱人的地步。” 说到此处,不知想起什么,老妪情绪渐渐悲愤,而苏青璃也是目光晶莹。 不过此女素来性情倔强,凤眸凌厉一闪,神色就是恢复平静。 苏青灵本来仰起的小脸,同样慢慢低下头来。 陆北和杨婵对视一眼,静静听着,也不好贸然出言宽慰。 “封月洛水中的力量,却让老身纯化出了第九尾。但可惜,也不知其中出了一些什么差池,还是因为老身当时太过贪心,抑或是银月妖圣的封印作祟,老身这九尾……” 苏萍苦笑一声,面带苦涩道:“九尾也就是让老身成就长生真仙的程度。而当时青丘正值青黄不接,群敌环视。老身冒死突破真仙,为此折了根基……后来又多次运用燃烧血脉的秘术神通,更是雪上加霜。” 老妪说到此处,神情怅然。 苏青璃神色微动,失声道:“婆婆。” 这些,她完全不知道封月洛水之力,竟然还有着这样的隐患。 怪不得,她上一次……婆婆定是故意的吧。 苏萍摸着苏青璃的脸颊,慈祥笑道:“青璃,你本就有着六尾血脉,有着长生之资。上次你洗炼九尾天狐血脉失败,其实是我有意为之。不想这样的宿命再发生在你的身上,你和青灵是我青丘一族,最后的希望了。” 望着婆婆苍老枯皱的面容,苏青璃目光黯然,柔声道:“婆婆,若真有那一天,青璃不怕。” 婆婆年轻之时,是何等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青丘一族,拥有天狐血脉的族人,就算寿元耗尽,都不曾变得鸡皮鹤发。 在这一瞬间,苏青璃的心头,好像想通了很多事情。 陆北神色淡漠地看着这一幕,皱眉陷入沉思。 这被封印的上古妖庭秘宝,定是让银月妖圣暗中施了什么隐秘手段。 若是不顾封印强行使用,对于使用者可谓隐患颇多。 恐怕这一点儿,就连那位宅女洛神,都没有意识到。 当然,也有老妪苏萍急功冒进的缘故。 能让其从五尾天仙的资质,提升到伪九尾、堪比六尾真仙的程度,也足见不凡了。 陆北冷眸闪烁,心中寻思自家的血脉之事。 他精修天罡三十六变神通。 这门避劫神通的核心由两部分组成,一是各种大神通。 另一则是化术法门,有着三重境界。 第一重修至大成,可瞒过长生真仙以下的所有仙道人物神念探查。 第二重则可瞒过太乙金仙以下的仙道人物。 第三重更是这门神通的圆满之境,可以瞒过大罗道尊。 而陆北目前在第二重境界的路上,未曾修至大成。 而要想修至三重大成圆满,或者想在第二重境界之时,变化出一些上古妖兽,就要收集一些上古妖兽的精血。 更遑论陆北所修的五德升轮术,对于五种传说中的神兽精血,都有着渴求。 他现在血脉之中拥有来自金乌、鲲鹏、青鸾……和北俱芦洲陨落他手,又通过先天灵宝炼妖壶炼化出来的妖族精血。 甚至方才的啸月妖王,都贡献了几滴银月妖狼的精血。 这些妖族精血,有些来源是长生真仙、不朽金仙、太罗金仙,可谓纯度不一,量度不一。 唯有将它们通过上古妖庭的血脉秘宝洗炼后,提升精血层次,他才能将三十六天罡变化之术和五德升轮术修炼到极致。 以陆北推衍,五德升轮术,定是和人道有着一些勾连。 而天罡三十变之术,估计可能和妖道有着什么关联。 至于魔罗血身,显而易见。 其实,陆北仍是没有认清一个事实。 何谓天帝,司黎牧生,统御三界,凌驾六道。 而这六道并非轮回。 六道者,代表着此方天地的六种走向, 魔、妖、巫三道,曾经的天地霸主;仙、佛、人三道,如今的天地主流! 正文 第一百三三章 陆某可阻之 殿中。 清冷而空旷。 老妪苏萍叹道:“而今老身大限将至……” “婆婆。” 少女苏青灵小声道。 “生老病死,人之常事。落叶归根,狐死守丘,老身能在生于斯、长于斯的青丘……”说到此处,老妪苏萍不禁老泪纵横,两个手臂揽住苏青灵和苏青璃,“可终究是放不下你们啊。” 陆北神情沉寂,眸光动了动,就是站起身来。 转头望去,见杨婵眼睛也微微有些湿润,陆北轻轻叹了一口气,独自向殿外走去。 殿外。 正是夜深。 偌大的青丘狐国,高处皆是挂起了一个个白灯笼,远处的石塔也是挂上了一串串风铃。 在夜色之中,灯笼静静摇曳,风铃叮当作响,苍凉而孤寂。 “陆北。” 不知何时,杨婵已经站在身后,低声唤道。 晶莹如玉的面容上,一双粲然好似星辰的明眸,有着莫名的神采熠熠闪烁。 陆北回过头来,无声笑了笑,目光温柔流转,没有说话。 走上前去,两道倒映在宫墙上的清影,渐渐拥在一处。 远处风影摇曳,星光朦胧而落。 …… …… 翌日。 天光大亮。 在一处干净宽敞的院中,圆形石桌之上,藏青色的炼妖壶,静静地搁放在上面。 石凳之上,一个素衣青年端坐。 他身形挺拔,气质冷冽,目光沉静地注视着炼妖壶,眉宇之间流露出思索之色。 神念探入其中,倏然化作一道分身。 炼妖壶中。 魔佛老人神情萎靡,低下头来,气息已然衰弱到了极点。 虚空之上,三道粗若水桶、禁制微微的符文锁链,将其牢牢禁锢,不得挣脱。 “魔佛道友,可曾想通了?”陆北所化出的神念分身,沉声说道:“认陆某为主或者……陨落。” 死一样的沉静。 “陆道友,论起道行来,你不过一个天仙,凭什么收老夫为仆?” 魔佛老人忽而抬起头来,冷声道。 “就凭这先天灵宝?” 一双阴沉的眼眸深处,有着发自内心的讥诮。其实,不止是在讥笑陆北痴心妄想那么简单。 “凭什么?”陆北微微一笑,肃然道:“就凭道友的生死而今受制陆某;就凭道友真灵之伤,陆某可以根治;就凭陆某几十年前,尚是一蝼蚁,而今却已是站在长生真仙门外,且可以随时踏出这一步。” 陆北说到此处,目光清冽,并没有任何自傲之色,顿声道:“就凭……你不是第一个。” 见魔佛老人神色急剧变幻,目光黯然,直到渐渐平静。 陆北取出一瓶三光神水,端详半晌,神情淡漠如冰,望着魔佛老人,沉声道:“陆某给你三天时间考虑。答应,这就是你的,不答应?” “灰灰。” 随着一声冷哼,神念化身倏然碎逸成点点光影。 而那瓶三光神水,却静静地悬浮在虚空之中,流光澄莹,动人心神。 陆北收回神念,面上陷入沉思。 心中却在想着另外一事,即得自啸月妖王的精血。 昨夜,他已经炼化精血,若他此时愿意,甚至可以变化出银月妖狼的模样。 这是他获得的众多妖族精血之一。 而精血之中却藏着一个大秘,正是解除封月洛水之上银月妖圣封印的法诀。 陆北目光闪烁,心中定下计来。 这时,馥郁幽香传来,清软酥糯的声音从院外响起。 “陆北哥哥,婆婆让你过去。” 少女苏青灵一袭雪纺长裙,站在院外唤道。 小脸之上,已是泪眼朦胧。 杨婵目光微动,正要跟上,却被陆北按住雪肩。 “婵儿,你别去了。” 陆北随着苏青灵来到昨夜的殿中。 步入其中,他明显可以感受到一股死气笼罩。 “陆公子,”老妪苏萍感知到陆北到来,神色恍惚一下,面颊之上突然现出异样的红润,而一双苍老的眼眸,明亮异常。 陆北看着老妪苏萍,凝声道:“前辈。” 苏萍已是回光返照,非药石可救。莫说三光神水,就是大罗金仙亲自出手,都是束手无策。 真仙的陨落,是真灵奔溃成碎片,连轮回的机会都很难会有。 尤其是苏萍这样的长生真仙,竟然在一次次的施展血脉秘术之中,将寿元生生消耗殆尽。 这无疑是对天地规则的蔑视。 那一线轮回之机,自然要被斩断。 苏萍显然也知道自己的情况,惨然一笑道:“陆公子,老身以封月洛水相赠于你,可否换来一个承诺?” “婆婆……” 苏青璃面色急切,出言说道。 “青璃,咳咳……”苏萍重重咳嗽几声,挥手止住苏青璃再言,笑道:“陆公子对我青丘有着大恩,这一切老身都看在眼里。本来应该将‘封月洛水’赠予陆公子,可这是先祖之宝,老身不敢擅专,不过……若是陆公子承诺老身一事。” 陆北微微动容,凝声道:“什么承诺?” “若老身没有猜错,陆公子修炼的避劫法门是天罡三十六变吧?”苏萍目光打量着陆北,见陆北神色不为所动,心下虽然失望,但仍是续道:“以老身所知,这门变化神通本就是取自上古妖庭,妖族精血又是不可或缺之物……若想大成,血脉必须提升到‘返祖’级别的程度。” 苏萍说到此处,精神越发疲惫,又是道:“而封月洛水之中封印有上古妖庭可以用来提升妖族血脉的秘宝……陆公子若看护我青丘万年,青老身就算违背族训,背负身后骂名,也会将封月洛水双手奉上!” 说完此言,老妪苏萍再也不言,一双苍老目光,望着陆北。 她并没有说什么让陆北以道心发誓之类的要求,盖因,此举除却徒惹反感之外,并无其他作用。 她相信陆北一旦答应,定能将青丘的存亡安危放在自己心上。 “陆某行踪素来飘忽不定,三界之中,仇家也是不少,不可能在青丘坐镇。” 陆北神色肃然,思索道:“不过,若是在青丘有着大敌来临之时,陆某可阻之。” 毕竟,封月洛水之中的妖庭秘宝,对他作用实在太过关键。 苏萍幽幽叹道:“老身相信陆公子。” 转而就是望向青丘狐国长公主苏青璃,良久之后。 仿若一股气机从老妪苏萍身上抽离。 陆北就是一叹。 老妪苏萍的脸上露出慈祥的笑意,缓缓道:“青璃,我死之后,就将…封月洛水…交给陆公子。” 目光渐渐涣散,苍老的手无力垂下。 “婆婆……” 苏青璃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地哭喊,再也忍耐悲痛,泪水夺眶而出。 而苏青灵也是趴伏在苏萍的尸身上,双肩抖动,恸哭。 …… …… 正文 第一百三四章 谁是你道侣 青丘秘境之中。 淅淅沥沥的小雨,从天空落下,天地之间,视线一片苍茫。 三道人影一前两后,踩着曲曲折折的碎石小径,向前走去。 朦胧烟雨,如纱如雾。 正是深秋时节,就应该是一个多雨的季节。 “陆公子,就在这里了。” 苏青璃一袭素色衣裙,身形高挑婀娜,素手撑着雨伞,犹如葱管的纤纤十指,蔻丹明堪琉璃。 此女鬓发之间别着一朵淡白色的娇弱花瓣,素雅洁白。 在一株榕树下,缓缓顿住步伐,回过身来,对陆北柔声说道。 她的眉眼之间尚有一股萦绕不散的哀伤,那一张雪腻莹润的脸颊,更是憔悴。 回头见陆北神思悠远,苏青璃展颜一笑,一双凤眸清寒不减,可这笑容分明却有几分凄婉的味道。 此时,已经距啸月妖王一行祸乱青丘狐国,过了七八天。 若按凡人之中的风俗,今日正是苏萍的头七。 深秋的风,带着丝丝的凉意,吹散了苏青璃的鬓发。 陆北一袭素色书生长衫,气质冷清,不避风雨,那一双平静而清冽的目光越过雾霭雨雾,投向脚下江面对岸之上的一座祭坛。 六角祭坛之上,六根布满铜锈的铜柱,延伸出六根黝黑的符咒锁链,紧紧缠绕着一个类似奇门兵器,月牙铲的兵刃。 这兵刃静静立在那里,在逐渐凄迷的雨雾之中,散发着一股摄人的冰寒气息。 陆北目光湛然,没有说话。 三圣公主杨婵也是默默站在一旁,不过一双妙目,则是时不时以狐疑的目光打量着苏青璃。 此举自然引得青丘长公主苏青璃的暗暗蹙眉,玉容之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心道,此人好不知趣。 杨婵明眸微动,似乎也感受到苏青璃的厌恶,也不再看苏青璃。 而是以神念传音向陆北道:“陆北,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闻言,陆北转过头来,望着杨婵,同样以神念传音道:“怎么,不喜欢这里?” “不是。”三圣公主纵然此时以一身男装打扮,可仍是眉眼精致如画,仿若翩翩浊世公子,贝齿咬了咬下唇,解释道:“就是想回去了。” 陆北无声笑了笑,目光一瞬不眨地注视着杨婵,出言宽慰道:“待取走封月洛水,咱们就回家。” 闻言,杨婵眼睫轻颤,平静的心湖荡起一圈圈涟漪。 不知为何,就是松了一口气,纷乱的心绪也渐渐宁静下来。 就在这时。 六角祭坛之上,好像遥遥传来狼的阵阵嘶吼之声。 陆北心中一动,凝神观看,却见那柄封月铲晃动不止,黑色波纹向四方蔓延,铜柱伸出的六根锁链哗啦作响。 同时,他能感应到血脉深处炼化啸月妖王的精血,突然悸动不止。 陆北面上就是露出一些疑惑。 “陆公子,这封月洛水不定时就要如此……所以,平时都是以禁咒困附的。” 见此,苏青璃撑着一把油纸伞,迈着盈盈步子,走到陆北身畔,轻声说道。 “原来如此。”陆北忽而感觉到身旁有阵阵幽兰香气浮起,眉头皱了皱,沉声说道:“长公主殿下,可否将封月洛水的禁制解开了。” “那是自然,封月洛水已是陆公子之物,青璃这就去解开禁制。”望着陆北那一张冷峻的面庞,苏青璃晶莹玉容之上,满是复杂。 此女眸光闪烁,吹弹可破的粉腻脸颊微微发红,一边伸出自家纤弱的柔夷,将手中雨伞递给陆北,一边樱唇轻启道:“陆北,你可以……叫我青璃的。” 说到最后,苏青璃微微抿唇,注视着陆北的神情,一双清寒的凤眸中,明显有着一丝不太相称的娇羞之意流露而出。 陆北眉头越发皱紧,神情沉寂,一把伸手接过雨伞,然后,就是目光一滞。 盖因,这位青丘长公主,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以小手指,轻轻地挠了挠了他的手心。 继而此女身形翩然飞起,越过面前流淌的水流,向对面祭坛飞去。 望着虚空上苏青璃的背影,陆北目光幽邃,明晦不定,也不知在寻思什么。 “陆北,你可以叫我青璃的。”这时,杨婵走上前来,故意拿捏着声音,细声细气道。 “婵儿。” 陆北好笑地看着端庄妍丽,娇嗔薄怒的少女一眼,少女娇哼一声,螓首偏转一旁,也不理陆北。 陆北摇头一笑。 不大一会儿。 在陆北和杨婵二人的目光注视下。 苏青璃轻盈地落在了祭坛之上,暗暗掐动手中指诀,随之法力涌动,封月铲之上的禁咒锁链,便是向四面立柱倒卷而去。 苏青璃神色不变,探手一招,封月铲就是变作尺许大小,落在她的手中。 苏青璃眸光低垂,打量着封月洛水良久,轻轻叹了一口气,心中生出怅然的情绪。 这件由青丘一族掌控几万年的妖庭秘宝,如今就要落于外人之手了。 其实,若本宫能够……就算名义上也成。 可,这位陆公子好像,好像不怎么喜欢女人。 念及于此,苏青璃脸颊微微一红,心中也不知是喜是忧。 无人知道,方才苏青璃在做出那番撩人举动之时,一颗玲珑剔透的芳心,跳动的又该是何等厉害。 就算勾引男子是青丘一族天生就会的技能,但于青丘长公主苏青璃而言,方才却是第一次! 陆北从苏青璃手中接过封月洛水,感应到血脉之中传来的隐晦召唤,心头不由凛然。 “陆北,一会儿就走吗?” 杨婵见陆北将封月洛水拿在手中打量,就是在一旁低声说道。 陆北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而是以血脉之中的金乌精血,试图去感应封月洛水中的妖庭秘宝。 苏青璃却是眼眸微动,神色踯躅道:“陆公子,这最外面一层的封印,需要封月洛水功法才能解开。” “哦,”陆北打量了神色踌躇的苏青璃一眼,方凝声道:“可是有什么难处?” “这外面的一层封印力量,核心就是洛神的上古封印之法。而洛神当年将解除封印的法门【封月洛水功法】传授给了我青丘一族,可唯有将那门功法修至最高的第六重境界,才能完全解开洛神的封印。” 说到此处,苏青璃一双凤眸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陆北的喜怒,面上露出无奈,柔声道:“可,青璃如今也不过第五重境界。” “竟有此事?”陆北冷眸闪烁,狐疑地看着苏青璃,微微一笑道:“那长公主的意思呢?” “依青璃之见,反正陆公子又没有他事,不如暂且在青丘停留一段时间,等青璃将封月洛水功修至第六重,不知陆公子意下如何?” 苏青璃轻声说道。 “不行。” 杨婵玉容罩霜。 “杨公子,可是有什么高见?” 闻听苏青璃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杨婵,嘴角微微扬起。 她虽然尊重这二人的选择,但此时显然不是让这位杨公子坏事儿的时候。 杨婵目光恼怒地看着苏青璃,顿声道:“不行就是不行。” “杨公子……”苏青璃也是面带薄怒,就待出言。 “婵儿,”陆北笑了笑,走到杨婵身畔,突然挽起杨婵的玉手,神情沉静地望着眼前的青丘国长公主苏青璃,温和笑道:“青璃公主,正式认识一下,这位是陆某的道侣,杨婵。” 这时,白色灵光闪现,杨婵一脸含羞带怯地变化出女子装扮。 一袭白色宫装长裙,端庄明丽的三圣公主,轻轻挣脱一下玉手,没有挣开,就是扭过脸道:“谁是你道侣。” 正文 第一百三五章 昨夜非昨夜 自从陆北在苏青璃面前,将杨婵介绍一番之后。 也不知何故,杨婵就没有再和陆北说过一句话了。 三圣公主抱着白雪,整日和苏青璃的妹子,苏青灵在一块儿玩耍。 而青丘狐国的长公主苏青璃,除却当时神色异样了一瞬之外,而后就开始变得好像若无其事一般。 不知不觉间,又是一天过去。 月上中天,霜露齐落。 陆北独自坐在院中,面容上有着一些怅然,缓缓取出封月洛水,以手摩挲。 一种令他血脉沸腾的力量,从指尖丝丝缕缕地进入身体之内。 陆北目光悠远,心中寻思。 “这件妖庭秘宝的原形,到底是什么呢。” 他曾以神念探查其中,却被一道韧性十足的水行封印阻隔在外。 “看来唯有等苏青璃什么时候想通了。” “不过,最多再等她两天。” 陆北心中定下计来。 其实,他并非没有看出苏青璃的小心思。不过,现在经过自己先前的一番举动,此女应该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这时,心中忽而一动,就是将自身神念沉入炼妖壶中。 炼妖壶中。 魔佛老人被三根符文锁链紧紧束缚身形,目光平静地看着对面那个素衣青年。 三天早就过去。 从魔佛老人红润如婴儿的脸膛,显然可知此人已经用了那瓶三光神水。 不仅如此,此人或许是心境又上了一层楼的缘故,此刻却不再是以老朽的僧人面目出现,而是一个中年大汉的模样。 “看道友气息,伤势有所好转。” 陆北淡淡说道。 “托陆道友的福,真仙巅峰之境,徐某指日可待。” 魔佛老人,不,或者说徐元缓缓说道。 面色平静如水,毫无一丝波澜。 其实,徐元目光幽沉地看着陆北,心思复杂。 实是感慨不已,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和陆北一番斗法,他不破不立,竟然看到了不朽金仙的门槛。 陆北目光湛然地紧紧盯着徐元,洒然一笑道:“哦,仅仅如此吗?” 闻言,徐元面上倒无丝毫愠怒之色,而是无声笑了笑,沉吟良久,道: “既然徐某已经认陆道友为主,不知,陆道友何时可以放徐某出去。” 陆北也是收敛神色,顿声道:“只要让陆某种下禁制手段,徐道友自然可以出去。” “那么可有期限?” 徐元思索了一下,从容道:“陆道友应该知道,就算徐某当真化成灰灰,也不会受你终生奴役。” 徐元出身魔道,自然不会认为陆北在没有钳制他的情况下,就放他出去。 定是要以手段控制! 而如陆北这样的人,既然如此有恃无恐,他也不会想当然地认为自己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挣脱陆北的禁制手段。 但,想让他徐元给别人当一生一世的仆人,毋宁死! “十万年如何。” “不行,不行,太久了。”徐元摇了摇头,忽而见陆北神色不虞,目光一阴沉,就是出言解释道:“说句不好听话,以陆道友进境之快,徐某若不定下一个期限,终生可能受制于陆道友。请问,陆道友若是徐某,可会甘心?” “自然不甘心。” “不仅仅是不甘心……恐怕那时,徐某每日想着不是如何修炼,而是如何反噬!道友以为呢?” 陆北笑了笑,冷哂道:“反噬?” “你只有一次机会。” 随着主人的杀机一动,炼妖壶空间之中,忽而下起淅淅沥沥的墨色雨滴。 而这恰恰正是,已然真仙道行的陆北,对先天灵宝炼妖壶掌控力愈发强势的表现。 见此,徐元面色微滞。 “徐某以天道起誓,五千年之内,陆道友若有任何吩咐,徐某就算刀山火海,也义不容辞。” 言及此处,徐元面上有着狠辣之色,一闪而过。 陆北神情默然,很久没有说话,在逐渐令徐元压抑的气氛中,忽而冷声道:“你放开真灵,不得存在任何抵抗意志。” 这算是认可了徐元的提议。 徐元心中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继而涌出欣喜喜,可这时,又听到陆北放开真灵之言,心下则是一忧。 这什么禁制手段,闻所未闻! 罢了,罢了,徐某就鞍前马后五千年吧。 徐元心中一叹,思索道,眼前这人数十年而至真仙道行,除却在幽冥界北斗七星宫时,得罪了天庭的一个什么不得势的星君外。 他也未曾听说招惹过什么势力。 五千年而已,真仙一个闭关,也就过去了。 尤其徐元念及,陆北在天仙道行时,攻伐斗战之能就已然堪比真仙,又有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让他徐元打生打死呢。 想到此处,徐元心中再无一丝顾虑,很是爽快地放开了真灵掌控。 徐元只觉灵台微微恍惚一瞬,继而抬眼望向对面神情看不出喜怒的陆北,下意识地就是感知自身禁制情形,心头凛然。 盖因,以他准金仙的道行,都不能捕捉到一丝禁制痕迹,如此浑然天成,实在可怖。 而且,他有一种很强烈的直觉,来自自己真灵深处。 自己的生死,在眼前青年一念! 而且,好像不仅仅如此。 莫非还有着什么‘主死人死’的坑人后手。 “这是什么级别的禁制?” 纵然明明知道不该出言询问,可徐元再难忍受心中的忐忑和疑虑,涩声问道。 “弥罗道禁。” 陆北冰冷地吐出四个字。 这禁制手段,原本还是当年他在北俱芦洲领悟道轮之光,进而揣摩出的禁制手段。 当时这门禁制手段未曾大成,用来对付过地心石龙,挟持红儿公主之时,恩,建功颇多。 许多年过去,这门禁制手段,早已被陆北研究成了一门成体系的道轮神通。 已见大罗道尊的三分颜色。 以弥罗道禁命名,则是他心中的野望。 在这道禁神通之下,除非徐元以后突破太乙金仙,否则,就别想在他没有解开禁制之前,兴风作浪。 当然,这门弥罗道禁神通,也并非没有施展条件,唯一的条件,就是需要被制之人心甘情愿。 闻言,徐元眉头皱了皱,忌惮地看了陆北一眼,沉吟良久后,凝声道:“陆道友,徐某是第几个?” 这问题问得很是突兀和奇怪,但陆北却深知徐元的言外之意。 “你不是最后一个。” 陆北冷冷一笑,随口应道。 徐元重重叹了一口气,继而沉默不语。 说着,陆北挥手便将炼妖壶中天地人三才之力形成的符文禁制撤去, 此举可谓轻描淡写。 随着他道行踏入真仙,不仅是炼妖壶,就连其他一些先天灵宝,他也可以稍稍御使一二了。 光影穿梭变幻,徐元随着陆北神念分身从炼妖壶中走出,望着天穹,叹道:“昨夜非昨夜,世间再无魔佛,仅余徐元而已。” 陆北神念分身化作一道流光,投入自家灵台,也不客气,出言吩咐道:“徐道友,这里是青丘之国,为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你最好还是先找个地方隐匿下来吧。” “徐某醒得。” 徐元收起感慨,冲陆北施了一礼,就是化作一道墨色流光,向漆黑如墨的夜色隐去。 良久之后,陆北冷眸闪烁,轻轻叹了一口气,向屋中走去。 盘膝于榻上,正待闭目调息。 外间突然传来一阵脚步的轻盈响动,陆北目光隔垣洞见,看清来人,眉头就是一皱,心道,她怎么来了。 “陆公子,青璃有一事请教。” 外间正是青丘狐国长公主苏青璃。 正文 第一百三六章 可是我介意 陆北心中思索,莫非是这青丘长公主想通了。 星夜之下。 苏青璃一袭素色宫装长裙,身形窈窕静姝,婷婷袅袅地走进屋中。 厢房之中,一灯如豆,暗香浮动。 苏青璃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叠在小腹之前,气质娴雅宁静,一双凤眸定定地看着陆北,那一张晶莹玉容似嗔还喜。 见陆北仍是保持打坐炼气的动作,苏青璃眸光一闪,展颜笑道:“陆公子如此勤勉,怪不得能在短短几十年,踏入天仙道行。” “青璃公主谬赞了。”陆北神色不变,上下打量了青丘长公主一眼,沉吟道:“公主殿下星夜至此,可是有事?” 苏青璃明显刚刚沐浴更衣过,一袭淡淡薄纱微浮,精致的锁骨,明洁如玉。 白色抹胸之下鼓鼓囊囊,阵阵清香浮动,陆北眉头皱了皱,忙是收回目光。 “没事就不能找陆公子吗?” 闻言,苏青璃眉眼含情,娇嗔道。 陆北神色从容,清声道:“青璃公主有话不妨直言。” 苏青璃见陆北神情肃然,忙是收敛话语中的魅惑之意,出言解释道:“陆公子,当年青璃年少懵懂,不知轻重,得罪了陆公子……今夜来此,正有和公子致歉之意。” “青璃公主,当年之事,陆某已经忘记了。而且,陆某如今在青丘狐国,青璃公主再说那些往事,除了徒惹感慨,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闻言,陆北笑了笑,洒然说道。 苏青璃也是笑了笑,晕黄灯光之下,恰如星月生晕,容颜娇媚如花,柔声道:“公子说得也是,却是青璃考虑不周了。” 二人一时间,又是齐齐陷入沉默。 “青璃公主,若无……”陆北目光闪烁,正要出言送客。 “陆公子,你看这青丘如何?” 苏青璃忽而抢先出言问道。 一双妙目异彩涟涟,眨也不眨地看着陆北。 “挺好,”陆北神情微愕,又觉得自家所言似乎有着明显的敷衍,只得出于礼貌,沉吟道:“山清水秀,恩,都挺好。” “扑哧。” 苏青璃莞尔一笑,素手掩口道:“陆公子好生风趣。” 陆北也是附和地笑了笑。 “既然山清,水秀,那人呢?” 说着,苏青璃贝齿紧咬下唇,一双温柔如水的目光,灼灼地注视着陆北,柔声说道。 陆北神情默然,在苏青璃渐渐变得羞红的脸颊中,湛然目光对视着苏青璃的眼睛,凝声说道:“长公主殿下应该知道,陆某已经有道侣了。” 闻言,苏青璃目光一滞,玉容发白,眉睫轻颤不止,嘴唇咬得发白,涩声道:“青璃……知道。” 螓首低垂,语气幽幽,仿若自语一般道:“青璃尝听人言,凡人英雄者,三妻四妾都属常事。” 说到此处,苏青璃抬起头来,看着陆北,道:“陆公子,青璃……青璃并不介意。” 在陆北目光的注视下,苏青璃心中闪现出羞愤欲死的情绪。 雪腻粉嫩的脸颊滚滚发烫,对她而言,这种话真是好不羞耻。 “可是我介意。” 恩,陆北十分想说这句话来着。 但此言终究太过伤人,他自然没有说出半个字,而是沉声道:“青璃公主,我还以为你来是说封月洛水之事,实没想到……” “其实,青璃公主若是担忧陆某不能真心护佑青丘,大可不必如此。” 陆北微微一笑,斟酌道。 闻言,苏青璃娇躯剧颤,面色越发惨白,螓首低垂到胸前,紧紧抿着唇,再不说话。 “青璃公主不必多虑,若无他事,就先行回去休息吧。” 陆北笑了笑,说着兀自站起,去提茶壶倒水。 于他而言,以言语安慰人实在不是他的强项,尤其是女人。 因为,他从来不用言语。 “哗啦啦,”茶碗盛满香茗,清香四溢。 陆北正待举起,手臂就是一晃,热水差点溅在手上。 “青璃公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北凛然喝道。 盖因,有着两条雪藕般的手臂,紧紧环绕在他的腰间。 同时,一个火热的柔软身躯,正紧紧贴在他的后背上。 “陆公子,青璃别无他求,但求一夕之欢。” 酥糯温软的湿热气息,在陆北耳畔响起。 陆北神情微微恍惚,继而身形一个闪烁,就是轻轻挣脱苏青璃。 冷峻如刀的目光打量着一脸讶异的苏青璃,他浑然视此女淡白薄纱之下的酮体如无物,目光幽沉深邃,神情看不出喜怒。 “穿上衣服吧。” 陆北轻轻拿起玉碗,轻轻抿了一口,冷声说道。 苏青璃挥手之间,脚下散落的衣裙一一向身上飞去。 此女凤眸幽幽闪烁,认真道:“陆公子,这样,青璃从此是不是就算你的人了。” “青璃公主,你以为这样的玩笑很有意思?”陆北神情一沉,冷然问道。 闻言,苏青璃娇躯剧颤,面色惨白如雪,一双凤眸仍是倔强地看着陆北。 “长公主殿下,明人不说暗话,陆某知道你已经将封月洛水功法修炼到了第六重。”陆北神色淡淡地说着,就将‘封月洛水’重重放在几案上,眉宇深锁,沉声说道:“就算长公主不解开洛水封印,陆某也会在两天后离去,待到那时……” “长公主,好自为之。” 陆北沉着脸说了一句,就不再出言,仰头喝了一口茶,压了压火气。 这青丘一族的魅术,着实霸道。 “陆公子,你是不是一直都认为……”苏青璃惨然一笑,声音低沉道:“青璃前倨后恭,而今又恬不知耻、跑来自荐枕席……是一个下贱的女人。” 说着,一阵嘤嘤哭泣之声传来。 陆北回头紧紧盯着苏青璃,神情漠然如冰。 “陆公子,青璃真不知如何是好了。”苏青璃抬起头来,泪光点点,梨花带雨,凤眸中的倔强再也不见,轻声道:“婆婆她老人家……而陆公子拿了封月洛水又要走,我青丘该如何是好……” 陆北神情沉寂,沉吟良久,方凝声道:“青璃公主,多虑了。” “其实,陆某行走三界之中,其实仇人也不少,若时刻待在这里,却是害了青丘一族。” 见苏青璃仍是眼眸晶莹闪烁,泪流不止。 陆北仔细想了想,就是缓和了语气道:“至于青璃公主的为人,陆某认为你也有你的难处。陆某并没有瞧不起青璃公主的意思。” “陆公子……” 闻言,苏青璃神情欢喜,就是带起一阵香风,朝陆北怀里扑去。 陆北神色尴尬,两只手高高扬起,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尤其感受到身下柔软且挺拔的触感,来回摩挲,心下就是一凛。 苏青璃趴在陆北肩头轻轻抽泣,一双丹凤眼,眸光不停闪烁。 心道,青灵这死丫头,怎么还没来? 你姐姐的便宜都快被这人白占完了。 小院之外,一大一小两个少女,一边走着,一边有说有笑。 “婵姐姐,别回去了,晚上我还和你一起睡,好不好?” 苏青灵拉着杨婵的手,吃吃笑道。 “小青灵,不行呢,我都那么久都没理你陆哥哥了,他说不定该生气了。” 杨婵眉眼弯弯地看着苏青灵,温婉笑道。 “好吧,婵姐姐。”苏青灵撇了撇嘴,怏怏不乐道。 心中却寻思,好像也没多久啊,不就是一天吗? 正文 第一百三七章 夜来风雨声 屋中。 一股暧昧的气氛逐渐升起。 就算陆北定力不凡,也被青丘长公主苏青璃,有意无意的撩拨,给弄得心头火起。 盖因,这苏青璃不停在怀中磨蹭,而且雪肩抽动,哭哭啼啼。 陆北神色逐渐不耐,正想要将此女一把推开。 忽而屋中光线一暗。 两道清丽的人影敛起裙琚,跃入屋中,继而一道欣喜的空灵声音响起,“陆北,有没有…” 继而,三圣公主的声音,被死死压在喉咙中。 “哎呦。” 陆北豁然一把将苏青璃推开,目光阴沉不定,默然不语。 望着三圣公主杨婵的神色,平静且复杂。 “我…打扰了。” 望着二人脚下的一条白色抹胸,三圣公主目光呆滞片刻,玉容如雪煞白,身躯晃了几晃,以素手掩口向外跑去。 星光之下。 杨婵身影落寞,明澈灵动的眼睛中蓄满的晶莹泪水,再难忍耐,就是夺眶而出。 “姐姐,你们…”苏青灵檀口微张,神色惊异,正待出言,忽而神色大变,失声惊呼道:“陆哥哥!” 但见青丘长公主苏青璃,修长如白玉的脖颈,被陆北一手紧紧握在掌中,那一只手,青筋暴起,显示出主人心中压抑的愤怒。 苏青璃花容失色,望着陆北的目光,惊恐欲死,面容由白转红,继而转青。 陆北静静地考着苏青灵,掌心法力吞吐不定,目光冷冽,森然道:“长公主殿下,莫非这就是你的算计?” “陆…陆公子…”苏青璃凝声道。 “看来陆某给了你一个错觉。”陆北说到此处,眉宇间流露出懊恼的情绪,厉声道:“真当陆某软弱可欺不成?” “陆哥哥,姐姐,姐姐她会死的。” 这时,苏青灵小手死死地拉住了陆北的衣袖,仰起来的雪腻小脸,泪珠涟涟。 “啊…” 苏青璃被陆北狠狠丢在地上,大口喘息着,抬起头来,神色复杂地看着陆北。 陆北冷笑一声,森然道:“明日若不解开封月洛水封印,自你以下,青丘族灭!” 说着,封月洛水被陆北狠狠抛在地上。 “铛。” 这件藏有上古妖庭血脉秘宝的兵刃发出金铁之声,向夜幕中传去。 苏青璃惨然一笑,抿唇不语。 “记住,没有下一次。” 陆北走出屋外,突然顿住步伐回头冷声道。 待到屋外,冷风吹来,陆北就是长出了一口气。 这才去找杨婵。 方才杨婵离开之时,白雪却是紧随身畔,陆北心头倒也不算太过忧虑。 唯一所虑者…念及于此,陆北不由心中一叹。 三圣公主,纵然没有这一次的误会,但她也终究会知道红儿的存在。 而且,他也并不认为,三圣公主真的一点儿没有看出来,这里面存在着什么误会。 毕竟,他已经当着苏青璃的面,明确过他们二人的关系。 那么还有一个解释,不满,不满于自己以往的顾左右而言他… 想到这里,陆北就是苦笑一声,人生第一次为之感到无可奈何。 还想左拥右抱,真是想的不要太多。 当然,让他就此放手,也是不可能的。 唯今,只有哄骗一时,且是一时了。 陆北摇了摇头,终究做出了和无数前辈先烈们一般无二的无耻决定。 …… …… 南赡部洲。 长安城外。 清源妙道真君杨戬一袭黑色大氅,身形挺拔,气质深沉,背对着身后巍巍的长安城,负手而立,神色冷冽。 此时冷风吹起,深秋以来的第一场雨,绵绵而落,空气中透着一股湿冷的气息。 身后的李焕章焦虑地看着西方天空,忽而看到雨幕之下,一道流光摇曳而过,就是喜不自胜道:“二爷,哮天犬他们来了。” 杨戬目光炯炯,望向落在不远处的一人一狗,凝声道:“华山那边情形如何?” 这时,哮天犬见到主人,就是嗷呜一声,摇着尾巴,跑到杨戬身旁,蹲坐下来。 “回二爷,”张伯时拱了拱手,皱眉道:“三公主没在华山,不过哮天犬已经开始搜索了。” “主人…”这时,皮毛油光发亮,毛色黝黑的哮天犬口吐人言道:“三公主,就在南赡部洲的…” “西南方向。” “主人知道?!”哮天犬眼眸惊异,失声道。 杨戬并没有解释着是从佛门的观音尊者那里得知,而是望着长安城,冷声道:“陆北,道号太微,巴蜀渝阳郡清河县人,此人修道不足百年,便已经是天仙道行…” 说着,杨戬就是神情凛然地将陆北的来历一一道出,竟然分毫不差。 “二爷怎么知道?” 张伯时低声问道。 杨戬神色顿了顿,沉声道:“我方从长安城出赖,从其人府中的婢女口里得知,算起来对于此人秉性,有一些了解。” 想到那几个婢女,杨戬目光复杂,且不提那几女,竟然都是寿元超脱凡俗…若非他以惑神之法,还真不知道陆北那么多的隐秘。 “红儿表妹果然倾心此人,既然如此,此人为何还要招惹三妹?”杨戬目光冷漠,心思冷然:“莫非不知然三圣公主是我杨家的人?” 心念及此,胸中杀机已然沸腾。 不过,想起一事,杨戬心下却是微微松了口气。 不管如何,此人一来能在短短的不足百年时间之内,从一普通凡人,而踏入天仙道行。 足见心性绝非什么浅薄的登徒浪子,而且其人的婢女能够守身如玉,显然此人也并非什么不堪的魔修。 这也算是他此行最大的收获了。 “二爷,现在我们怎么办?”这时,李焕章就是问道。 杨戬收回纷乱的思绪。 “随我去洛阳,大势至何观音尊者都在那里,他们有着查探太微道人的手段。” 闻言,张伯时就是神色踌躇道:“二爷,我等和佛门之人联合一处,是否会引起…” 说着,就是以手指指向了夜幕降临的苍穹。 “玉帝?”杨戬目光冷冽,哂笑一声,道:“我杨家的事,与他天庭何干?” 说完,也不顾李焕章和张伯时二人面面相觑,身形猛然越起,飞入虚空,身后黑色大氅猎猎作响。 彼时,夜幕深锁。 雨,下的紧了。 正文 第一百三八章 花落知多少 长夜之下,星光黯淡。 一座普通农家小院。 翠竹飒飒,桃华夭夭。 院中的藤椅之上,三圣公主抱膝蜷缩一团,晶莹玉容上露出怅然的神情。 那一双粲然好似星辰的明眸,望着夜空中几个稀疏的星子,面色怅然,静静出神。 秋风萧瑟,身后的桃花树火红如霞,一树花香浮动。 一声幽幽长叹。 杨婵那一张莹润如玉的脸颊两侧,就是覆上了一层薄薄清霜,秀眉之间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哀愁。 “婵姐姐。”白雪蹲坐在一旁,用一颗美丽的大脑袋蹭了蹭杨婵的手背,柔声说道:“雪儿觉得,陆哥哥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哪样的人?” 杨婵转过头来,定定地注视着白雪,轻声问道。 “就不是…那种始乱终弃的人啊。”白雪蓝宝石一样的大眼睛闪烁几下,轻声说道:“先前多半就是误会呢。” 说到此处,白雪却在杨婵狐疑的目光中,反以疑惑的目光望向杨婵,娇软道:“按说这种十分明显的误会,婵姐姐怎么会相信的。” “误会吗?”三圣公主杨婵目露思索,秀眉紧蹙,低声道:“那也是他不知洁身自好,说不得自己不规矩,对人家动手动脚,这才让人家以为……” 说到此处,不知想到了什么,杨婵脸颊微红,冷哼一声,不再出言。 “这……” 白雪为之失声,撇了撇嘴,仿若第一次认识这位平日里举止端庄,温柔可人的三圣公主般。 心道,陆哥哥啊,陆哥哥,你招惹谁不好,非要招惹这么一个小心眼的女人啊。 相比来说,还是红儿公主大方一些呢。 “雪儿,你能给我说说他以前的事情吗?”杨婵长出了一口气,幽幽叹了一口气,泪痕未干的晶莹玉容上,就是浮现出一丝自嘲,喃喃道:“说来,我除了他叫陆北之外,竟然一无所知呢。” 白雪眸光急切,嗫嚅道:“我,我……” “算了,”杨婵凄婉地笑了笑,望着渐渐昏沉的天际,盈盈如水目光微动,挥了挥手道:“我都离开华山那么久了……” “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告诉你。” 闻言,杨婵眼眸微动,娇躯一颤,就是从椅子上站起。 语气复杂的声音在院外传来。 正是以化虹之术,从青丘狐国遁来的陆北。 “很多事,雪儿她也不知道。”陆北神情默然,一步步从远处走来,待走到杨婵身畔,双手扳过伊人雪肩,柔声道:“婵儿,以前并非我不想说,而是怕你担惊受怕,胡思乱想。” 闻言,杨婵盈盈如水的目光,就是注视着陆北的眼睛,似乎要从他的面容上看出言语真假。 继而杨婵冷哼一声,螓首向一旁偏转,也不再去看陆北,紧紧抿着樱唇,冷声道:“你不告诉我,我才会胡思乱想,担心…” 陆北笑了笑,沉默良久,从后边揽住气鼓鼓的少女,那盈盈不足一握的腰肢,低声道:“那不知三圣公主,到底在担心什么?” “我担心什么,你…你…自己心里清楚。” 杨婵轻轻挣了挣身形,自然挣不脱,也只得作罢。不过,粉腻雪白的脸颊红晕染霞,弯弯睫毛颤动不止,语气态度有了一点儿缓和。 正待出言,“你…” 玉容涌出羞怒,三圣公主却是伸手按住了腰间一双游弋不定的手。 “可我不清楚啊,”陆北微微一笑,眸光微动,附耳柔声道:“婵儿,你知道不知道,你生气的时候…先前我都看呆了呢。” “胡说…你再这样…我不理你了。” 闻听耳边这番动人的情话,又感受耳边的作怪,杨婵心旌摇曳不已,目光深处涌起甜蜜,糯声说道。 忽而脑中灵光一闪,她猛然想起一事,就是转过身来,明眸圆瞪着陆北,失声道:“你…你还没说怎么回事儿呢?” “从哪说起呢?” 陆北微微愕然,而后收敛神色,一双眸子温润如玉,笑着说道。 并不再顾左右而言他,而是神色坦然地看着杨婵,同时伸出手来,以手背轻轻擦拭杨婵脸颊的泪痕,动作温柔至极…让杨婵心跳就是慢了半拍儿。 “就从红儿公主说起。” 娇羞不胜的杨婵,芳心虽然欢喜,但一张晶莹玉容却波澜不惊,想起西海韦陀之前所言,就是板着俏脸,一字一顿道。 “红儿公主啊,当年有过一些交集。”陆北面上露出很是久远的回忆,见杨婵面色一沉,伸手轻轻抚了抚杨婵额头的空气刘海儿,目光幽深冷漠,缓缓道:“当年我还是一个普通凡人,曾经渡过茫茫西海,去西牛贺洲求道,差点被韦陀所杀,却是被路过西海的红儿公主所救,惊鸿之间,见过一面。至于韦陀之言,不过捕风捉影罢了。” “就这么简单?” 三圣公主先是听到陆北陷入危境,就是抓紧了陆北的手,而后听到红儿公主,则是神色狐疑道。 陆北轻轻一叹,沉默不语。 见此,本已心中信了九成的杨婵,这才完全确定无疑。 心想,也对,红儿表姐修为早已踏入真仙境界,就算眼前这人再如何花言巧语,也不至如此。 “我倒是期待发生一些什么,但你觉得世间除了心地善良,娴静明止的三圣公主之外,还有什么人…会这么有眼光?” 陆北面不红、心不跳,情话或者说谎话,张口就来,且神情认真而从容地说道。 “扑哧。” 杨婵忍俊不禁,娇嗔道:“哼,你知道就好。” 见此,陆北目光微动,心下微微松了一口气。 唉…总算暂且瞒过一时了。 至于说什么渣不渣,难道非让他说出大实话,再让受得情伤的三圣公主一气之下,回到华山。 然后等待几百年后,被佛门某位大能算计,嫁给一个叫刘彦昌的凡人。 恩,到时候,说不定沉香劈山救母,不会跑到峨眉山向身为斗战胜佛的猴王学艺,而是会向他这个杨婵的昔日故人陆北学艺。 待到那时,让一个十几岁的半大少年,在自家身旁陆叔叔前,陆叔叔短? 自己在缅怀,纠结,感慨一番。 …想想都膈应。 可能在那个后世,会有人格外喜欢这个调调吧。 其实,生活虽说艰难如此,可难道就非要头上带点儿绿,才能过得去? 不过,待又念及先前惴惴不安,俨然比修炼之事还要上心的自己,陆北眸光深沉,暗暗摇头,心底不由生出一股说不出的疲惫和厌倦。 实则陆北身在道途之上,若说耽于肉欲情爱。 那么,世间可有比通过修炼,令生命层次提升的过程,更能让人倍感愉悦? 毕竟,进化才是生命的终极需求。 或许陆北都不知道,若当真有宿命存在,那么这一切就是在经历。 经历跋涉,经历挣扎,经历感动…直到… 而一旁的白雪早已鄙夷地翻了一个又一个白眼,跳到房顶之上。 心中叹道,陆哥哥,你就算躲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啊。 “婵儿,苏青璃此女心思狐疑诡谲,你应该也能看出她是特意引你去的吧。” 陆北望着逐渐阴沉的夜空,仿若要下雨般,凛声道:“不过,我已经警告过她了。” “她其实也挺不容易的,一个人要撑起那么大的青丘狐国,你也别过于苛责了。” 杨婵目光闪烁,柔声说道。 闻言,陆北不由哑然。 “你笑什么呀?” 杨婵羞怒地看着陆北,掐了掐陆北的手臂,清声道。 “没什么。”陆北嘴角抽了抽,抬头看天,轻声道:“怎么下雨了?” 摇头一笑,念及南地的秋季阴雨连绵,也就不再惊异。 紧紧挽着杨婵的玉手,向屋中走去。 一夜过去。 翌日,天光大亮,白雪在廊下伸了一个懒腰,顶着两个黑眼圈,抽了抽小巧琼鼻,无意识地甜腻地娇哼一声。 一颗美丽的大脑袋抬起来,望着院中的那株桃树,不由得怔怔出神。 一夜风雨,桃花纷纷而落,那一朵朵落地的粉白莹润花瓣之上,分明有着颗颗晶莹雨珠滚动。 正文 第一百三九章 那如何是好 洛阳。 天光蒙蒙亮,天上落着小雨。 一家客栈。 店掌柜王老实拨动算盘的同时,不时抬起头来,好奇且惊疑地打量着靠窗端坐的三人,一狗。 摇了摇头,实在摸不清是哪一家的富贵公子。 这一大清早儿的,在这喝什么闷酒。 不过,有生意做,他也不能拒之门外不是。 想到此处,王老实摇了摇头,继续打着他的算盘。 杨戬一袭玉色常衫,身形挺拔,气质冷清,一盏一盏地不停饮酒。 不知为何,在这样的雨天,他的心情无端地坏了起来。 张伯时和李焕章对视一眼,李焕章嘴唇翕动,正要说话。 杨戬忽而面色一白,眉宇之间生出一股烦闷,手臂晃了晃,“伯时,你出去看看…”刚一开口,心中就是为自己发出的声音一惊。 嗓音沙哑干涩,杨戬正待细究,心口就是一疼。 “二爷,你没事儿吧。” 李焕章忙是作势搀扶。 “无事,无事。” 杨戬摆了摆手,表示并无大碍。 就在这时,杨戬心有所感,沉声道:“大势至他们来了。” 过了一小会儿,王老实忽而抖了抖酸涩的手腕,抬头看去,心下一惊,但见靠窗唯一的一桌客人已经不见。 “他们还没给…”王老实正待呼喊,就是被桌案之上的一锭金子死死吸引目光。 …… 大势至菩萨见到杨戬到来,神色微顿,双手合十,冲杨戬点了点头。 “师叔,”杨戬冲着站在凉亭之上的观音尊者拱了拱手,凛然说道:“那位太微道人,可否确定其人方位?” “贫僧方从燃灯佛祖那里获得三次卜算因果之能,掐指一算,就能知那陆北所在。” 观音尊者高深莫测地说道。 说着,就要掐指算去,忽见杨戬神色踌躇,但听杨戬森然道:“师叔,能否在擒拿下那太微道人后,交给师侄处置。” “这…师侄,到时再说吧。” 观音尊者无声笑了笑,不置可否地说道。 这时,就是掐指算去。 一股超越太乙之境的玄奥力量向虚空延伸…… “咦?” 观音尊者神思悠远,失声道。 “师叔,如何了?” 观音尊者摇了摇头,樱唇轻吐道:“不知为何,却是无法算清其人具体方位,只能知道大致是在南赡部洲西南方向的九华山附近。” “九华山方圆八千里,范围实是太广。”杨戬目露失望之色,沉声道:“不知可能二次卜算?” 一般而言,二次卜算交叠在第一次之上,将会更加准确。 “贫僧再试试,不过还需静等一炷香的时间。” 观音尊者面色凝重,心中不禁浮起疑惑。 就算这陆道人拥有先天灵宝,能够稍稍干扰屏蔽天机,可那也得至少金仙的道行才能御使。 观音尊者想了片刻,实在摸不着头绪,摇了摇头,只得作罢。 南赡部洲。 仍是那座普通的小院。 夜尽天明。 陆北一袭素色长衫,望着逐渐阴沉的天色,神情默然。 “陆哥哥,”白雪化作一道流光正待跳上肩头,却被陆北闪过,白雪就是怒瞪着陆北。 陆北冲白雪淡淡一笑,以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肩头,那里有着一个清晰的牙印。 他不由忆起昨夜,却是柔软温润…个中妙处,实不足与外人道。 就在这时,心头不由一凛。 灵台之中,先天至宝昆仑镜光芒大放,陆北就是冷笑涟涟,心中冷哂道:“好手段。” 他身具数件先天灵宝,竟然没有办法屏蔽这股天机卜算之力。 若非性命交修的先天至宝昆仑镜,恐怕真要被人立刻窥破行藏。 看来,此地是不能久留了。 念及于此,陆北就是向屋中走去。 这时,杨婵方梳妆而出,一袭白色宫装长裙的三圣公主,容光四射,明艳娇媚,眉眼之间尚残留着一丝初为人妇的媚意。 正要站起身来,就是秀眉紧蹙,疼得抽了一口凉气。 见陆北走进屋中,杨婵没好气地白了陆北一眼,娇哼一声。 陆北屈指之间,将一滴三光神水向杨婵弹去,见杨婵神色稍霁,就是低声道:“婵儿,佛门的大势至和观音尊者,不久将会找到这里。” 杨婵玉容微变,目光惊异,凝声道:“他们找到这里了。” “恩,估计就在两三个时辰内。” 陆北沉声道。 “那如何是好?”杨婵心中一沉,急切道。 “我们先离开这里去青丘狐国,从苏青璃那里拿回封月洛水,然后我再送你回返华山。”陆北冷眸清冽,神情自若地说道。 还有一事他没有说,待到将杨婵送回华山之后,他就觅地突破长生真仙境界。 待到那时,再好好会一会佛门来人。 他手持数件先天灵宝,纵然佛门一尊金仙菩萨来此,他也浑然不惧。 杨婵一剪秋水挣扎良久,声若蚊蝇道:“要不要,你随我去灌江口…我去求求二哥。” 陆北神情微愕,倒也没说些什么矫情的话。 而是伸手揉了揉杨婵的刘海儿,在杨婵不满的目光中,洒然一笑道:“你二哥若是见到我,不得活劈了我呀。” “哼,你也知道?”杨婵皱了皱如玉瑶鼻,眉睫轻颤,糯声道:“昨天,人家…人家都没准备好…你就…” 说着,三圣公主面色羞红,不再出言。 “咳咳…”陆北清咳一声,收敛尴尬神色,伸手将娇嗔薄怒的杨婵拥在怀中,神色郑重道:“婵儿…我陆北会娶你的。” “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做三界之中,人人都眼羡的新娘子。” 陆北神情思索,声音低沉地说着,昨日非昨,恍若一梦,两世叠加,他似乎也动了一些真情,眸光微动,心中却补充道:“红儿公主,你也一样…” 闻言,怀中少女娇躯一颤,盈盈睫毛轻颤不止,两行清泪沿着明丽娇嫩的脸颊滑落。 从昨夜醒来,那一颗玲珑剔透的芳心之中,始终悬着的一块儿大石终于落地。 陆北不再出言,挽起杨婵的玉手,挥手之间,将一些随身之物带走,回头之间,待到见到床单之上赫然剪出的窟窿。 目光不过停留片刻,就被羞怒万分的杨婵,以身体给遮挡住。 陆北淡淡一笑,二人也不再出言,向青丘狐国遁去。 正文 第一百四零章 不能指望了 青丘狐国。 一座华美的宫殿。 一高一矮两道人影站在廊下,正是苏青璃姐妹。 苏青璃穿着素雅长裙,秀眉之间有着淡淡的哀愁,见陆北来到,神色很是复杂。 “陆公子,这是封月洛水。” 陆北从苏青璃手中接过封月洛水,神念投入其中,明显能感知表面一层洛神封印之力,已然消磨一空。 陆北点了点头,自怀中取出一个玉佩,“若是有事,捏碎玉佩,我会即刻赶到。” 苏青璃伸手接过,郑重贴身藏好,道:“公子,青璃有一事相求。” “说。” 陆北神情肃然,吐出一个字。 苏青璃拉着自家妹妹的手,望着陆北的目光,露出一丝柔弱的祈求,清声道:“陆公子,我这妹妹身具九尾天狐血脉,到时成道之时,可否护佑一二。” 一袭白色雪纺长裙的苏青灵,怯生生地看着陆北,昨晚的经历仍是历历在目,让她一时间对于陆北,都是感到了一些陌生。 这时,本来静静站在一旁的三圣公主,莲步轻移,牵起苏青灵的手,瞪了陆北一眼。 陆北神色稍稍缓和,思索了一下,道:“…你不必担心,若是青灵需要,上古妖庭的血脉秘宝,我也不会敝帚自珍。” “多谢陆公子高义。” 闻言,苏青璃感激道。 见再无他事,陆北暗中和徐元招呼一声,令他暂且照看青丘狐国。 继而不再停留,冲苏青璃姐妹点了点头,就是和杨婵离开了青丘。 苏青灵目光委屈,小声道:“姐姐,陆哥哥果然变了呢,都不和我说话了。” 苏青璃叹了一口气,摸了摸自家小妹的脑袋,又是取出怀中的玉佩,玉佩并不温润,相反却有一种冰凉的触感。 她的心中不禁涌起懊悔和自责,若非先前她自作聪明,想来也不至如此吧。 方才,她看到那位杨姑娘,眉角已开,眼含春意…想来定是对那陆北托付终身了吧。 几十年前,苍梧山之上,那个她不屑一顾的人族少年,终究是以一种她想象不到的方式,走到了她的面前,然后又转身飘然离去。 “姐姐,天晴了呢!”豆蔻一样的少女苏青灵,很快被新的事情吸引住心神,望着青丘狐国法阵上空,横跨的一道彩虹,眉笑眼开道。 苏青璃螓首抬起,目光失神片刻,微微一笑…虹光虽美,可终究是一场虚幻。 …… …… 华山。 华山自古一条道。 曲曲折折的山道,险峻而陡奇。 纵是深秋,百草凋零,但仍有不少秀丽松柏,在瑟瑟秋风中,站的笔直。 缭绕的云雾之间,几只飞鸟发出喑哑的啼鸣,山中越发清幽。 山道之人,一男一女踩着石径,边走边小声说着话。 “陆北,这是华山的外围,为了防止惊扰凡人,除却幻阵外,并无其他法阵。”杨婵挽着陆北的胳膊,伸出手指着远处的一片梅花,浅浅笑道:“那里是梅坡,若在冬夜之中,踏雪寻梅,别有一番韵味。” 陆北目光逡巡,对于华山他并不陌生,当年求道于南赡部洲名山大川之中,也曾在此地访过扶摇子陈抟。 三圣公主杨婵一路说,一路驻足介绍,陆北也仿佛忘记了有着追踪的佛门之人的存在,可纵然走的很慢,也渐渐走到了一处界碑之外。 “婵儿,就到这里吧。” 陆北笑了笑道。 杨婵娇躯一颤,目光盈盈地看着陆北,烟波横生,心底不禁涌出一股酸楚。 也不奇怪,二人刚刚确定关系,正是如胶似漆之时,不想转眼分离,三圣公主心中的伤感可想而知。 “白雪,”随着陆北的呼喊,白雪就是落在地上,眨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望着陆北。 “你留下来,替我照顾你婵姐姐。” “陆哥哥…”白雪惊呼一声,见陆北看着自己,就是撇了撇嘴,点了点大脑袋,弱声道:“好吧。” 心里已是委屈到了极致,这是让我留下来给你的婵儿解闷吗? 陆北不再耽搁,转身离去。 走了几步,忽而回头,见杨婵也正定定地看着自己,一双明眸之中晶莹闪烁,有着泪光点点。 陆北挥了挥手,微微一笑。 一道流光闪烁,陆北身形便是消失不见。 就在陆北和杨婵离去的两个时辰之后。 那座普通小院,桃花树下,来了一群陌生的客人。 “看来应是这里了。” 大势至菩萨双手合十,说道。 观音尊者玉容淡漠,望着四面院墙,道:“这外围有着灵山佛力的气息,想来定是那陆道人夺自摩妙的六根清净竹了。” “好像没人!”李焕章以神念大致扫了一下,就是低声道。 张伯时道:“似乎是刚走,茶壶中的茶还是热的。” 一言出,观音尊者和大势至菩萨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的神情确定一个事实。 那位陆道人竟然提前感知到他们的卜算手段。 闻言,杨戬神色阴沉,气息凛冽,也怎么不说话。 三步两步之间,迈入屋中,目光和神念向屋中一应摆设扫去。 掀开帘子,忽而走进一个房间,鼻翼就是动了动,眉头皱了皱,心头就是一紧。 目光向床榻扫去,清源妙道真君额头青筋跳了几跳,黑色大氅下的手,更是握得手背发白,身躯微晃,双眼几欲喷火。 “二爷,可是有什么发现?” 李焕章的声音从身后远处传来,杨戬心中一跳,转过身来,目光清冽,沉声道:“没有,那太微道人应该是刚走。” 负手之间,一道水行法力悄无声息之间,将逸散在厢房内空气中,那淡不可察的奇怪味道,给涤荡一空。 “二爷,现在我们怎么办?” 李焕章问道。 “你去出去问问两位菩萨,如何计议。”杨戬神情镇定地吩咐道。 李焕章忙是出去询问。 杨戬这时,方捂住心口,冷眸闪烁,面容重新恢复冷峻,若无其事地向外间走去。 “慈航师叔,可否出手再次卜算?” 杨戬嗓音沙哑,出言说道。 “第三次卜算之力更强,纵然大罗道尊也可窥见一些行迹,不过需要十二个时辰。” 观音尊者神色狐疑地看了面色苍白、双眼隐隐有着血丝的杨戬一眼,说道。 “那有劳师叔了。” 杨戬面沉似水,拱手言道。 “师侄客气了。” 观音尊者淡淡一笑道。 这位阐教三代第一弟子,她可是知道,素来心高气傲,能让其人如此低姿态,也诚然是一件难得的事情。 三人说着,也不停留,就是离了这座小院。 在虚空之上,架起一团祥云,缓缓向远处行着。 就在这时,云头之上,哮天犬突然‘嗷呜’一声。 “说。” 哮天犬这才开口道:“主人,三姑娘回华山了。” “你说什么?!”杨戬目露精光,心中又喜又忧,望向观音尊者,凛声道:“慈航师叔,我想先行回华山一趟。” 观音尊者点了点头,清声道:“师侄但去无妨,只要在十二个时辰回到洛阳即可。” 杨戬点了点头,就是带着张伯时,李焕章,哮天犬一行,向华山遁去。 “师兄,清源妙道真君这是…?” 大势至菩萨面色踌躇道。 观音尊者叹了一口气,道:“还能怎么样,多半不能指望了。” 大势至菩萨望着下方的那座普通小院,一双淡金色双眸,苍老目光隔垣洞见,无奈摇了摇头。 沉吟良久,方道:“当真要杀那陆道人?” “唉…” 观音尊者,涌现一抹无奈,也不正面回答,冷声道:“我佛门三成气数,不,五成,可谓尽数坏于此子之手。” “若此子仍能在你我二人手下不死,那就请教佛祖,从长计议。” 观音尊者仰头看了看天空,这时,阴沉的天色虽逐渐明朗起来,但她却越发看不清天机了。 大势至菩萨心中苦笑涟涟,低声道了一声佛号。 观音尊者以自家卜算手段掐了掐手指,仍是不得任何究竟,摇了摇头,二人再次向洛阳回返,静等第三次卜算。 正文 第一百四一章 相伴者寥寥 这是一座无名荒山。 广千里,高里许。 枯黄的蒿草,齐到胸口。 在南赡部洲,这样的无名荒山,实是不少,并不出奇。 崖壁之前,一条干涸的小河,河床之上塞满了枯枝败叶、动物残骸,斯地斯时,端是平添了几分萧索味道。 陆北自离了华山,也不刻意觅地,而是随意腾云飞起,最终在此地停留,盘膝坐在一棵枯树下。 他打算在此地成就真仙境界。 普通的地方,荒凉而萧瑟,不见一个人影。 恩,甚至没有一个可以发出惊叹的路人。 但,两千年之后,这里却是四季如春、仙人如织。 因为它有了一个响彻三界的名字,天帝山。 太微本纪曾载:【天帝未得道前,一日信步所至,见山凉秋冷,人烟俱无,有感仙道苍茫,道途相伴者寥寥,同行皆为枯草,遂在此山寻道成真……】 陆北神情默然,轻轻一叹,就是消失在山间。 好像他不曾来过。 炼妖壶中。 陆北方一取出黎椿神树树心。 “嘭,嘭。” 仿若心脏跳动的声音响彻在炼妖壶空间之中。 树心是一团青色光球,急剧闪烁,映照着陆北的面色明晦不定。 陆北闭上双眼,运起法诀炼化,堪称浩瀚的乙木本源之气,便向他涌去。 灵台之上,金银铅三花虚影,熠熠闪现,流光溢彩。 从五庄观镇元大仙那里学来的烙印真灵法诀,如流水一般在他心中流淌。 “意守虚灵,通玄无宗,涅阴明阳……” 灵台虚空大陆的墨色苍穹之上,在浩瀚无垠的真灵星空……后天乙木本源,恍若划过夏夜星空的流星,璀璨而美丽。 在亘古永恒的星河中,流火纷飞。 不知不觉间,炼妖壶中就是大半年过去。 木之本源二成,二成半,三成……直到九成半,方缓缓降下烙印的速度。 而陆北掌心中的黎椿树心尚有鸭蛋大小,不过却是最为精粹的后天本源力量。 陆北心中不禁无限欣然,正待一鼓作气,完全炼化黎椿树心,突破木行十成圆满之境,成为真正的一行本源真仙。 就在这时,以阴阳朝元的五气在陆北身后映出五彩,一道白色光点,从五气之中跃出,向陆北灵台点去。 与此同时,黎椿树心消失一空,而木行本源猛然一跃,堪堪进入十成之境。 一股长生真仙的凝然气息,在偌大空间之中轰然散开,似乎要突破炼妖壶而去。 陆北身形就是一震,双眸猛然睁开,眼中闪过明悟,口中喃喃,“元灵?” 摊开空无一物的右手,叹道:“本想还能剩下一些给婵儿呢,没想到自己都差点儿不够。” 不过,又想起自己迥异此界的真灵,目露思索,喃喃道:“怪不得,五气阴阳朝玄元者,恐怕就是在成就长生真仙的一瞬,将真灵修成元灵…相对真灵,元灵似乎要坚韧一些,烙印也更为容易,而且似乎可以…” 陆北伸出手指,一道白金色的雷霆电弧‘霹雳啪啦’响起。 正是先天雷之本源。 “这先天雷之本源一小部分,是我斩下的太古雷灵获得,而另外一部分则是镇元大仙善尸化身,地甲前辈夺来的勾陈大帝底蕴……虽然本源位属先天,品级颇高。但对于勾陈这样的转世生灵而言,都相当于后天本源使用,令其成为不朽金仙而已。” “而离体之后,更是有着三成折损……纵然已经炼入阳神法相,但实则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仍在我一次次使用当中渐渐消磨。” “以往也不是没有尝试过烙印,可惜不知为何,并不能烙印其上。那么,而今这元灵又是否能烙印呢?” 陆北心中思索,暗暗掐算时间,沉声道:“权且试试吧,若是成功将这雷之本源修至圆满,我就当处在真仙一境之巅。” 洛阳。 观音尊者看了看逐渐漆黑的天色,凝声道:“不等清源妙道真君了。” 说着正待掐指算去,这时,大势至菩萨凝声道:“师兄,杨戬来了。” 只见月夜之下,一袭黑色大氅,内穿亮银甲,手持三尖两刃刀的杨戬神情阴沉,迤逦而来。 身后跟着李焕章、张伯时和哮天犬一行。 观音尊者笑道:“师侄回来了?” “恩。师叔,开始吧。” 杨戬冷声说道。 心头浮起华山之上的一幕幕场景,不禁生出无奈。 且说杨戬御使纵地金光神通,火急火燎地向华山赶去。 迈入华山灵境之中。 踩过一地缤纷桃花,杨戬深深吸了一口气,收敛面色神色,尽量不让自己表情看上去那么愤怒。 “三妹在吗?” “二哥?” 一道少女的惊喜声音响起。 桃花树下,杨婵一袭雪白宫装长裙,身形窈窕静姝,气质端庄明净,或是刚刚沐浴过,披在雪肩之上的三千秀郁青丝没有梳成发髻,而是用红绳束起,怀里尚抱着一个可爱伶俐的小猫。 小猫通体雪白无暇,正慵懒地闭上眼睛,长长睫毛轻颤,皱了皱红红琼鼻,似在睡觉。 杨戬也没有在意,望着自家三妹,目光就是一凝,正要出言呵斥,却对上一双明澈如玉的眸子,改口道:“三妹,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额,回来很久了。” 杨婵螓首低垂,目光躲闪道。 “是吗?”感受到自家三妹的疏远态度,杨戬淡淡一笑,走上前去,拍了拍杨婵的削肩,叹了一口气道:“三妹…” “哥,你怎么了?” 杨婵坐在椅子上,神色不自然地望着杨戬,疑惑说道。 “没什么,”杨戬顺势找了张椅子坐下,如刀削斧砍的脸庞,带着一丝莫名的情绪,以一种低沉的沙哑声音,感慨道:“三妹,这些年…二哥一直忙于修炼,对你确实关心过少了…” “二哥,怎么突然说起这些?”杨婵明眸微动,放下白雪,给杨戬倒了一杯清茶,双手递了过去,梨涡浅笑道:“二哥,给,喝茶。” 杨婵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小口品着。 杨戬接过,抿了一口,轻声道:“三妹,你若是有了喜欢的人,一定要告诉二哥…二哥…” “二哥,你说什么呢?”杨婵娇嗔打断道。 “三妹可认识陆北?”杨戬神情肃然,终于图穷匕现,根本不等玉容微变的杨婵说话,就是自顾自言道:“此人得道不足百年,未成真仙,就已相继得罪了东岳大帝父子、上八洞八仙、佛门两尊菩萨,可谓遍地仇家…此人心性酷烈凉薄,出手狠辣,虽然有着些许资质,但正因如此,却不可轻易信之。” “三妹,这些你可知道?” 杨戬目光冷闪,凝声道。 “二哥你说的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杨婵以手抚了抚鬓间秀发,小声道:“我…我又不认识他。” “三妹,此人不可轻信。”对于杨婵睁着眼睛说瞎话,杨戬置若罔闻,眉头皱了皱,终究没有说出陆北和红儿公主的牵扯。 毕竟,他也不是太过确定。 且这种事,也不能乱说。 在杨婵复杂的玉容中,杨戬目光冷峻,沉声道:“总之,二哥不喜欢这个人。” “二哥,”杨婵眸光晶莹闪烁,失声道:“为什么?!” “为什么?”杨戬霍然站起,面色阴沉,沉声道:“此人轻佻不端,且四处惹祸树敌…纵然以往进境甚迅,可如此凉薄心性,此生长生真仙多半难成,我杨戬的妹夫,岂能是一个连长生都不能的蝼蚁?” “那我也不是没成真仙吗?” 杨婵气苦道。 忽而想起什么,三圣公主明眸眨了眨,柔声道:“若他成了真仙呢?” “哼,就算他能成真仙,也得打过二哥才是。” “二哥,你…” 三圣公主闻言就是一滞。 杨戬负手而立,面上现出睥睨之色,冷声道:“而且……不教训一番此人,二哥难消心头之恨。” 想起那陆道人,不经三媒六聘,就…… 每念及此,他都恨不得将这个混蛋,抽魂炼魄,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二哥,你别胡来啊。”杨婵心中大急,站起身来,拉着杨戬的衣袖撒娇,又是试探道:“二哥,你打算…” 杨戬抽回手臂,目光冷漠,冷声道:“打断四肢,永镇华山。” “这…” 闻言,杨婵目光呆滞,惊呼一声。 却见杨戬已经越出灵境,一道冷冽声音遥遥传来,“三妹,这灵境已经被我封印,你哪也别去,先在华山冷静一下吧。” 闻言,杨婵恍若被抽空了力气一般,颓然地坐在椅子上。 正文 第一百四二章 为何不还手 洛阳。 松鹤亭。 观音尊者掐算半晌,在清源妙道真君杨戬,和大势至菩萨的目光注视下。 神情蓦然一愣,诧异道:“竟然就在附近?” 无名荒山之上。 “咔嚓。” 虚空一道雷霆劈落,赫然打在枯涸小河之旁的一棵枯树上,‘噗’的一声,火焰蓬蓬燃起,金黄的火焰一下子蔓延开来。 忽而风雨交加,山谷呜咽之声大作。 几缕青烟袅袅升起,一场将要席卷千里荒野的山火,眼看就是消失于无形。 “就在这个地方?”望着眼前荒凉如斯,李焕章回头看向张伯时,难以置信道。 “菩萨说在这里,那定是在这里了。” 张伯时笑了笑,一只布满老茧的蒲扇大手,顺势摸了摸哮天犬的狗头,哮天犬‘嗷呜’一声,回过头来,不满地冲张伯时呲了呲牙。 杨戬轻飘飘的目光投向一人一狗,张伯时顿时悻悻然。 观音尊者和大势至二人,无声无息之间,便以浩瀚的神念将整座荒山覆盖。 最终二人目光不约而同地定格在那棵被天雷击中的枯树上。 山风呼啸,枯树喑哑。 “哼。” 杨戬目光凛冽,冷肃眉宇隐隐含着煞气,右手握紧的三尖两刃刀,遥遥指向枯树,冷哼一声。 “嗤”,匹练的白金色光芒,霍然从虚空挥斩而落。 “轰。” 粗若水桶的枯树先是裂成两半,继而化为一团齑粉! 炼妖壶中。 外间一天,在炼妖壶中即是一年,相对于第一次木之本源的烙印,陆北对先天雷之本源的烙印,却是顺利得……不像话。 陆北面如玄水无波,双眸紧闭,光洁明玉的灵台却炽耀夺目,周身仿若有烟霞浮起。 忽而他神色一顿,即是从修炼状态脱离。 真仙巅峰的强大气息,仿若潮水一般向四面八方的虚空席卷,可惜却也同样如潮水一般,起伏不定。 一道青色圆形光漩,如蝶左右翻飞,隐成一条双角苍龙之形,在陆北身旁徜徉。 而白色雷霆则是化作一头雷夔,两角耸立,四蹄翻飞。 两种后天本源并没有如三界的许多巅峰真仙那般,生生流转不息,而是互相对立。 感知这般情形,陆北眉头紧皱,心思困惑……对于自己的境界,他不知道该如何确定了。 真仙还是真仙巅峰? 不过无论是从气息或者说是道行,却是真仙一境之巅无疑。 因为陆北能明显感知到,下一个境界,正是不朽金仙! 陆北冷眸闪烁,心中寻思。 “自长生真仙始,开始修后天五行本源,五行严格来说就是组成此方天地的基础,抽象而神秘,不可言说;什么修至一成、两成,其实本来不存在,之所以如此说,正像旁人被问及你考试考的怎么样?你可以说‘差不多’敷衍塞责,也可以说有几成把握…至于到底怎么回事儿,哪能确定无疑?不过是,说者瞎子吃饺子,心里有数儿;听者会心一笑,心照不宣罢了。” 令陆北忧虑踯躅的当然不是这些无聊的事情。 而是,五行之外的雷之本源,说是后天本源,却有一丝先天的至高无上气息流露。 说是道源,却也就堪比后天本源的威能。 到底算是什么?五道大题之外的附加题? 又想起天地六御之一的勾陈大帝,陆北目光凛然,心下微动。 看来还是去往天庭,当面问一问勾陈大帝,比较妥当。 至于勾陈会不会说,陆北表示并不担心这个问题。 陆北摇头一笑,收回稍显轻快的思绪。 不管如何说,自来这方仙佛神魔遍地的西游世界,他总算有了一些自保之力。 陆北见时间还有一些,便打算祭炼一下先天灵宝。 元灵虚影当先投入一气浮生图,准备炼化一部分先天道禁,不知不觉间,陆北忘记了时辰。 就在某个时刻,藏青色的炼妖壶骤然急剧嗡鸣一声,继而发出惊天动地的晃动。 “轰……” 山岳崩裂,一片狼藉。 一道凌厉杀机隔着莫名虚空,向炼妖壶中的陆北斩杀而来。 虽被先天灵宝炼妖壶,阻隔在外威能九成,但仍有一成力量落在空间之中。 这也正是炼妖壶中,山川陆泽被毁的原因。 陆北冷哼一声,面色阴沉似水,他刚刚突破长生真仙的喜悦心情,被破坏殆尽。 一道掌印迎击而上,每一次闪烁,虚影凝实,“轰”的一声,虚影和寒光同时湮灭。 光影穿梭,炼妖壶已然空无一人。 枯树一枝之上。 陆北一袭简素白衣,手持六根清净竹,踏立虚空,神情冷漠地望着对面一行之人。 而衣袖下的右手掌心,依稀有着一道血线一闪即逝。 冷峻的面容,平静无波。 “陆小友终于舍得出来了。”大势至菩萨微拢目光,低声说道, 观音尊者玉容罩霜,如水目光一瞬不移地看着那道人影。 清源妙道真君杨戬目光如刀,本正漫不经心。 这时却目光如刀,一寸一寸,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陆北,可眼前重重迷雾笼罩,恍惚而不真切。 以他道行,竟至如此?! 眉心竖纹隐动,第三只眼睛猛然睁开,向陆北望去,如万载不化寒冰的面容,终于流露出一丝明显的异色! 轰隆隆…… 天空又有一道雷霆降落,正待向高处的枯树落下,迅疾如斯。 却被那个身形挺拔的白衣青年,猛然抬头,一个冷厉眼神。 虚空之上,雷霆莫名一滞,恍若感受到一股至高无上的气息压迫。 那是不许,不许它落下。 雷弧“噼里啪啦”,在虚空四散流逸开来。 一股巅峰真仙的超脱气息,同时释放而出,在一刹那之间,笼罩了整座无名荒山千里方圆。 荒山蒿草深深,枯似黑铁的林木,就是一片郁郁葱葱…… 大势至菩萨神色大变,惊呼道:“陆…小友,成了长生真仙? 张伯时和李焕章二人更是微微眯眼,不敢直视。 而哮天犬将头搭在双膝之上,惊异不定地看着陆北。 “这就是你的依仗?” 杨戬面色微愕,目光也是微凝,不知想起了什么,心中恼怒愈甚,面上煞气腾腾,冷笑道。 观音尊者和大势至二人则是交换了个眼色,却是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 此子绝不可杀。 唯有先行镇压,羁押灵山,交由佛祖处置了。 “阁下是?” 感知到其中一个黑氅银甲的青年,正神色不善地看着自己。 陆北心下虽然微微讶然,但面上神情自若,沉声道:想来,方才就是阁下出手了,不知高姓大名?” “杨戬。” 杨戬目光凌厉,说道。 陆北目光闪了闪,神情有些不大自然,思索了一下,拱手道:“真君所为何来?” “杀你。” 两字即出,一道身形急剧闪烁,一柄三尖两刃刀搅动亿万锐利白金光芒,就是向陆北斩杀而去。 清源妙道真君不愧攻伐斗战的高手,出手之间,不带一丝烟火气息,招式精妙绝伦,堪称妙巅毫厘,出手的气象反而平平,只是光芒闪烁一片,不过十成力量却逸散一到两成。 这一点儿尤为不凡。 越是气势浩荡,恰恰是对自身力量掌控不足。 陆北心下不敢轻视,目光凝重,脚踏灭世黑莲,无距神通被他疯狂施展而出,就是向一旁闪去。 见躲过攻击范围,心下方微微松了一口气。 忽而,一柄三尖两刃刀划过一道弯月寒光,向胸前划过,陆北就是一退。 “为何不还手?” 杨戬顿住身形,望着陆北的目光波澜无惊,冷喝道。 “陆某不能和真君动手。” 陆北面容沉静,说道。 自己前一天把人妹子睡了,第二天哥哥来兴师问罪,他若是在直接动手,这…还要不要脸了? “不能?”杨戬冷笑一声,一时沉默无言。 方才见到这厮,真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 正文 第一百四三章 神通第二重 杨戬不再出手,却是冷着脸看向陆北。 这混蛋能够在他手下走过两招而毫发无伤,却也不是一无是处。 见杨戬暂时不再出手,陆北自然不会主动向杨戬挑衅,而是看着观音尊者和大势至菩萨,神色淡然。 “不想贫僧还能见到陆道友走到这一步。” 大势至目光竟然难得的慈和无比,感慨道。 陆北笑了笑,没有说话。 观音尊者微微摇头道:“师弟,此人心志坚定,实非言语可以动摇。” 说着,以神通暗暗封锁周围虚空,不让陆北逃脱。 大势至菩萨叹了一口气,一袭金色袈裟随风扬起,一步飞上虚空。 一双苍老的眼眸望着远处手持六根清净竹的陆北,眼神之中有着懊悔的情绪流露,同样也有一丝微不可察的赏识,闷声道:“就让贫僧见识一番陆道友神通。” “苦海无涯,菩萨可知彼岸何处?”陆北微微一笑,飞腾空中。“陆某不才,愿送菩萨一程。” 六根清净竹之上如小蛇的雷光闪烁游走,青翠莹莹,毫芒点点…就是向大势至绞杀而至。 大势至菩萨,五指虚成一掌,立于胸前,身后无量佛光涌现。 而佛光之中,恍有无量量众生,端坐蒲团之上,各持一只木鱼低声呢喃、吟诵佛经。 忽而,无量量众生手中木鱼响声一致,‘咚咚’的声音,恍若战鼓擂起,天地空寂,朵朵金花自虚空落下。 “诸法无我。” 大势至的成名神通,佛门三法印之一。 一道燃着佛光金焰的佛印,向陆北点出的枪芒拍去。 “轰。” 两道人影一触即分。 大势至面容惊异,一双老眼放出两道摄人精光,叹道:“陆道友手持六根清净竹,合该与我佛有缘。” 手持后天灵宝六根清净竹的陆北,竟然和他在方才的交手之中,不分秋色。 “这陆北这么厉害?” 观战的李焕章目眩神驰,难以置信道:“那可是佛门的大势至菩萨啊。” 佛门第一打手虽然是观音菩萨,但西方众菩萨、佛陀当中,大势至菩萨却也能够排进前十的。 一手三法印神通,也不知拍死过多少魔道巨擘、真仙大妖、甚至金仙妖圣! 数万年以来,很少有人见过大势至菩萨用什么厉害灵宝,就是单单凭借着一双肉掌。 这并不奇怪。 西方本就贫瘠,不比先后投奔的截教和阐教门人,大势至很早以前就是灵山二圣的弟子。 “大言不惭。” 杨戬倒是看得清楚,陆北身上分明有着一件防御的先天灵宝,将大势至的力量给削弱了七成。 什么不落下风,也就是欺负欺负大势至菩萨没有趁手灵宝。 而且,大势至菩萨的第三式掌印神通,才最为棘手。 第三印,六百涅槃寂静印,连他都不可轻忽。 面对大势至菩萨疾风骤雨一般的神通攻击。 陆北神情从容,不时饲机反击,仗着一气浮生图护体和魔罗血身,和大势至这位金仙巅峰道行的菩萨,竟然争斗的有来有回。 大势至攻不破他的防御,但他的攻击也被大势至轻易化解开来。 见此,陆北心中就是一叹。 说来,不朽金仙他也曾在北俱芦洲的太微渡外,斩杀过一次。 虽然那一战充满侥幸,不可复制。 虽然那仅仅是一尊普通金仙,不是眼前金仙巅峰道行,凝练佛陀金身的大势至可比。 但那也是一尊金仙! 金仙号称不朽,何其难杀,当年都是杀了一尊。 可他如今面对大势至这样的成名高手,却不能战而胜之,实在令他多少有些沮丧。 有一种越活越回去的感觉。 若是旁人知道陆北的想法,定要嗤之以鼻。 一个真仙巅峰还想战胜一尊不朽金仙,活在梦里?! 大势至自然不知道陆北的疯狂想法,二人相争片刻,这尊佛门菩萨就是明白,陆北身上定是有着那种先天级数的防御灵宝护持。 大势至一掌迎击而出,一袭袈裟向后飘飘飞起,宝相庄严朴素,神情慈祥悲悯。 这是一个眉头皱成‘川’字,淡金色面容之上……一绺绺金色肌***壑纵横,像老农多过像和尚的沧桑老僧。 他的脸上,能够看到流淌的岁月,那是大势至生命之中不曾驱逐的佛法印记。 “涅槃寂静印。” 大势至双手合十,天地一时寂灭无声,就连大势至菩萨身后的佛光都霍然熄灭。 陆北面色凝重,但见虚空之上,一道明明煌煌的掌印,恍若吸引了世间所有的光明。 不过一刹,永夜降临! 佛说……依世俗谛而断我见,断我执,断上下分结,五上分结。加修四禅八定,五神通…… 一股大寂灭、大涅槃、大自在的意境,向陆北包围而来。 陆北神情微微恍惚半晌,便是冷哼一声,收起后天灵宝六根清净竹,同样一道掌印向虚空打去。 红尘万象,佛奈我何! 缭绕人心的红尘意境,和虚空之上的寂灭意境碰撞在一处,僵持不下,彼此攻伐消融。 与此同时,一道掌印霍然落下。 一气浮生图上下一形,混元天成,波动杳杳,玄妙不凡。 “咔嚓。” 陆北面色一白,筋骨节节碎裂,一口金色鲜血吐出,落地生花。 金色的莲花! 灭世黑莲化作一道墨色流光,陆北就是一步跃上虚空,目光森厉地望着神色复杂的大势至菩萨。 “菩萨倒是好脾气,方才竟然还能手下留情。” 陆北闷哼一声,冷冷说道。 方才那掌印之中的蛊惑佛法,若他真的寂灭由心,从此皈依,那掌印定不会落下。 可惜,他不愿! “菩萨,也接陆某一式神通如何?离曜火日枪。” 随着话音落下。 虚空有无量火焰生出,陆北手中翠竹横扫,依稀化枪。 但见重重虚空之上,一会之数的枪芒虚影形成,倏然再次变化。 一元枪芒,赫然现出! 离曜火日枪神通第二重,时至今日,已然被陆北轻描淡写地施展出来。 十二万九千六百根枪芒,在虚空燃烧,其威可怖,就算一尊不朽金仙都不敢轻忽。 在大势至菩萨的惊异目光之中,一元枪芒列成火光枪阵,轰然自虚空落下。 观音尊者目光闪了闪,却并没有出手。 其实,无论是观音菩萨和大势至菩萨,都是有着自己的骄傲,两尊菩萨出手去对付一个小辈,实在是…… 杨戬抬头望着在枪芒飞影之中,疲于招架、身形狼狈的大势至菩萨,再望向那道高空之上的身影,神色微微动容。 因为,直到此刻,这一击才算有了一些伤到他和观音尊者……这种金仙的力量。 就在这时。 在虚空之上的陆北,目光冷冽。 一指点出,一道白色雷霆圆环,向大势至菩萨点去。 正是雷狱指。 雷之本源烙印在真灵之上,从此有若本能,却是能稍稍定住大势至菩萨一瞬。 大势至菩萨身形果然微顿。 不过一瞬,‘噗嗤’,就是一道枪芒穿过…… 观音尊者神色大变。 正文 第一百四四章 五蕴空禁术(10/7) 离曜火日枪源自上古十大妖神之一,毕方的得意神通。 这门堪比道尊级的大神通,共有三重境界。 第三重修至大成,一量之数的离曜枪芒,倏尔合一,可与大罗金仙争锋一二! 陆北如今虽然仅仅修至第二重,但已有金仙级别的攻击威能。 也就是拥有伤到了大势至,观音尊者,杨戬这些不朽金仙的资格。 一般而言,对于大势至菩萨……这等拥有金仙巅峰道行的佛陀,这种级别的攻击威能,也就是让其人微微侧目的程度。 并不足以伤到大势至菩萨。 但凡事都有意外。 由雷之本源施展而出的雷狱指,蕴含一丝至高无上的先天气息,其中又融合了陆北许多年来,对于禁制一道的理解。 以往,他先后获得数件先天灵宝,皆是受制于低微道行,而一时炼化不了。 这并不意味着他这么多年,就什么也没有干……参悟先天灵宝的禁制,却是没有任何影响的。 无论是弥罗道禁,还是雷狱指神通,皆是源自于此。 终于,在他成就长生真仙之后,不仅是在道行,还是在神通手段上,都有了一个跳跃性的提升,与之前可谓判若云泥。 虚空之上。 大势至菩萨,被存在介乎于虚实之间的一元枪芒,连连攒射而过,苍老的面容之上,就是流露出痛苦的情绪。 不过,佛陀金身素来以坚韧闻名。 对于大势至菩萨而言,虽然离曜枪芒正在不断磨灭着他的金身生机,但若想让一位金仙巅峰道行,足可镇压一量佛国的金身菩萨就此陨落,却是不能! 大势至菩萨枯瘦的双手挥动,连连拍散虚空道道枪芒,虽然偶尔被离曜枪芒激射而过,却伤而不死,顽强至极。 陆北眸光微动,自然也看出了这个问题,神情渐渐凝重起来。 第一次对金仙的难杀,有了一种深刻的体会。 说来也不奇怪,佛门如大势至这样的金身菩萨,什么样的劫难没有见识过,若是这么容易好杀。 百万年下来,大小量劫无数,怎么活到今天的? 早该死了! 陆北心中虽然对于不能击杀大势至菩萨之事,微微有些遗憾。 不过却是对自己的攻伐之能,有了一个比较明晰的定位。 金仙! 说来,这还是他修炼时间太短,底蕴不足的缘故。 若再给他多一些时间,今天应是另外一番场景了。 陆北面露思索,心下便是生出了离意。 观音尊者初始也为大势至菩萨陷入险境而感到担忧,但想了想,终究按捺住了出手之意。 这时,大势至菩萨金身之上的滔滔金焰已然支离破碎,摇摇欲坠了,有气无力地道:“师兄,这陆道人恐怕要走。” 闻言,观音尊者心中一惊。 与此同时。 无名荒山之上忽而下起滂沱大雨,一朵朵墨色雨花,被卷起的一道道咆哮血色巨龙裹挟着,在天地之间搅动风雨。 正是上古妖神英招的神通,赤风墨雨术。 观音尊者神色微诧,正待出手拦阻陆北。 蓦然,忽觉自家神念恍若陷入在泥沼中,正待勾连莫名虚空之中的禁空秘术,清丽的容颜,面色便是一白,目光微滞。 她的心中惊怒不已,冷哼道:“想逃?” 随着话音落下,不见其如何动作,眼前赤风墨雨齐齐消失不见。 可一道金色虹光急剧闪烁,陆北便是向远方遁去。 “本君让你走了吗?” 清源妙道真君杨戬眉宇冷肃,目光冷冽,说话之间,挺拔身形几个闪烁,手持三尖两刃刀,便是追了上去。 “师弟,没事儿吧?” 见大势至菩萨身形狼狈,金色袈裟都是破破烂烂,胸口的血迹点点落下。 见此,观音尊者秀眉蹙了蹙,素手举起杨柳玉枝,将三光神水向大势至菩萨挥去。 大势至菩萨身上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起来,一双浑浊老眼渐渐回过神采,面色不禁羞愧,重重一叹。 “师兄,怎么不去追那陆北?” “杨戬师侄去追了。”观音尊者面罩清冷薄霜,轻声道:“以贫僧看,我二人恐怕留不下此人。” “为何?”大势至菩萨惊异道。 观音尊者宛如新月的晶莹玉容,满是深思之色,凝声道:“方才贫僧布置的五蕴空禁,被此人强行破开了。” “怎么可能?而且五蕴空禁……此术,师兄不是还未修成吗?” 大势至菩萨惊呼一声,疑惑道。 观音尊者苦笑一声:“佛祖上次说法之时,曾经赐我一道‘五蕴空禁’佛谛,允我参悟……我方才没有助师弟出手,正是借此施法,不能分神。” 在五蕴空禁之中,莫说长生真仙,就是不朽金仙也跳不出掌控。 值得一提的是,世尊如来恰恰正以此法,让齐天大圣跳不出五指掌心。 可是,陆北偏偏以先天至宝昆仑镜,突破了五蕴空禁的界空封锁,可惜却是不能如以往一样,让他向其他界空转移而去。 明显落了行藏,让杨戬追击而去。 由此也足见此术是何等不凡了。 大势至菩萨眉头皱成‘川’字,低声道:“这陆道人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灵宝?何以霸道如斯!” 此言一出,二僧面露思索,一时默然不言。 观音尊者沉吟道:“不管如何,就算你我二人追上去,此人也是很难留下的,而且师兄怀疑这陆道人……” 说到此处,观音尊者神色微顿,冷声道:“看来此事唯有禀报世尊了。” “难道就任凭此人逃了。” 大势至菩萨苦涩道。 “师弟可先行回灵山,将此行前因后果,报予世尊知晓,贫僧而后就去追那人。” 言及此处,观音尊者晶莹如雪的脸颊之上有着明显的嘲弄之色,冷哂道:“虽说此人突破了贫僧的五蕴空禁术,但肉身之中,同时也被贫僧种下了印记,他逃不掉!” 闻言,大势至菩萨不由佩服地看了一眼观音尊者。 心道,他的这位师兄不愧得佛祖器重,单凭这份儿能以智取,不以力胜的缜密心思,他就不及多矣。 并非没有先例,试问谁能想出用金箍约束猴王,且变出一个花帽子,让猴王自己戴头上? 对心思的把握,真不愧是以《心经》传道的观自在菩萨。 观音尊者望着昏暗天际出神,心中却在苦思着对付陆北的手段。 不管其人百年而至真仙,还是掌握一件可以突破太乙级别空禁秘术的至宝,抑或是和杨戬兄妹的复杂关系…… 此人,却是不能以简单的镇压或者打杀手段,简单处置了。 观音尊者如是想道。 忽而一道灵光闪现,观音尊者眸光亮起,心中定下计来。 正文 第一百四五章 那就出手吧 南赡部洲。 天光已经大亮。 一路之上,陆北化虹之术惊散重重缭绕烟云,面上却无多少轻松之色,而是无奈。 毕竟,身后的杨戬已经追了他一天一夜。 而且,他每一次回头望去,清源妙道真君杨戬都是在身后千里,不远不近、不疾不徐,一脸冷漠地看着自己。 陆北眉头深锁,对于这位大舅哥的来意,实在摸不清,心中略一思索。猛然停下金色虹光,神色沉静地看着杨戬。 清源妙道真君也是停下遁光,眉若刀锋,鼻似悬胆的杨戬,一袭黑色大氅猎猎作响,身形挺拔,目光冷冽如刀,神情讥诮。 “真君,这是何苦?”陆北轻轻叹了一口气。 “何苦?”杨戬眸光陡然一寒,怒极反笑,森厉道:“太微道人,你干的好事,却来问本君?” 陆北目光微滞,神情默然,不知如何反驳。 先前那事儿,他却是干得不大地道。 但想让他面对杨戬,说一些什么杨兄求饶的话,却是说不出的。 因为他叫陆北! 陆北目光沉寂,微微拱了拱手,不卑不亢道:“我和婵儿情意相投,真君雅量高致,陆某窃以为真君是能成人之美的。” 杨戬神情冷肃,一言不发,打量着对面腰悬宝剑的素衣青年。 青年面容坚毅,眉目疏朗,顾盼神飞,言谈之间自有一种摄人的神采气度。 更不必说,此人还是可与大势至菩萨相较一二的长生真仙。 不得不说,三妹倒还有一些眼光。 杨戬目光微动,心中突然生出这么一个荒缪的念头,不过刚一升起,就是被他强行掐灭。 沉默半晌,冷声道:“太微,本君问你,可是当真喜欢杨婵?” 这话问的郑重其事,却有一种难言的意味。 闻言,陆北神情微愕,不过一瞬,就是凛然道:“真君,陆北心意,天人可鉴。” “好,那就出手吧。” 杨戬目光凌厉,一柄寒光四溢的三尖两刃刀遥遥指向陆北,冷声喝道。 “恩?”陆北目露讶异,尴尬地笑了笑,涩声道:“陆某不是……不是太理解真君的意思。” “打过本君,从此你和三妹之事,本君不会反对。若是不敌……”杨戬目光冷峻,眉宇煞气浓郁有如实质,沉声道:“当然,本君也不会杀你,那样三妹定会伤心欲绝……唯有打断你的四肢,永镇华山。你此生哪里都不要去了,就和三妹好好过日子,直到……她厌倦你的那一天。” 杨戬冷冷说着,从头至尾,却是没有提及红儿公主一个字。 不管二人是真是假,陆北既然做了他杨家的女婿,就不用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不得不说,真是难为了一个给傻妹子操碎了心的好兄长。 不管是陆北来到此界的今生,还是陆北不曾来到此界的前世……清源妙道真君杨戬,面对被人骗了身心的三圣公主,当真是做到了一个完美兄长可以做到的一切。 其实,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木已成舟,如之奈何? 陆某人缺德之处,恰恰于此。 当然,陆北若是不文一名的普通凡人,清源妙道真君杨戬,恐怕就不是这般的态度了。 闻言,陆北目光闪烁,不再出言。 既然杨戬要战,他也不吝领教一下此人的手段。 心念及此,陆北祭出六根清净竹,冷漠地望着杨戬。 二人气势上扬,各自占据半边苍穹,一触即发! 杨戬微微动容,目光深处有着一丝激赏。 他本以为陆北会选择继续逃走,毕竟其人的金乌化虹之术,却是不好追击,没想到竟然还有勇气…… 既然这样,杨戬目光冰冷,残忍一笑。 而这笑容落在陆北眼里,心中就是莫名一突。 但见青光和白金光芒相交一处,二人斗在一处。 方一交手,二人心中皆是一惊。 陆北施展出无距近战神通,身法奇快诡谲,可谓步步踏碎在时空节点之上,神出鬼没。 连杨戬都难以用本身神念捕捉陆北身形,而是凭借着战斗的本能意识,精妙无双的武艺,死死压制着陆北。 可就算以三尖两刃刀斩中陆北,仍有一团混元气体在陆北周身,上下翻涌,攻势被磨灭几近七成。 陆北则是面色苍白,心中苦笑涟涟。 在清源妙道真君手下,若非他有先天防御灵宝,一气浮生图护持,恐怕就是顷刻败亡、性命不保的下场。 这大舅哥出手当真毫不留情! 而且三尖两刃刀向自己四肢斩杀的同时,还竟往下三路招呼。 看来不仅仅想打断他的四肢那么简单了。 如此这般,陆北也渐渐被打出了一丝火气。 后天灵宝六根清净竹,清吟一声,仿若苍龙飞天,青云出岫,向杨戬缠绕而去。 “灵宝可依不可持,也不知你是怎么成仙的?” 杨戬神情从容,出手云淡风轻,问道。 尤其当见到陆北嘴角隐约带着点点血迹,身形左支右拙,不知为何,心头本来愤怒万分的情绪,就是稍稍缓解了一些。 闻言,陆北目光讥诮,冷笑一声道:“陆某百年而成真仙,自然对敌手段匮乏,不知真君几何成仙?” 杨戬冷笑一声,出手之间,本已经留了几分,可这时,攻势便如绵绵江水,向陆北绞杀。 但见寒芒闪闪,流景扬辉。 陆北暗暗叫苦,觉得再这样斗法下去,他迟早失手被擒,心头便是一横。 身形闪烁,便突兀地消失原地,落在极远之处,清声道:“杨兄,你也出了气,陆某还有要事,就不奉陪了。” 先天至宝昆仑镜,至高无上的时空力量若璎珞垂条,眨眼之间,陆北消失不见。 杨戬冷哼一声,目光幽沉难测,忽而扬起手臂,一道匹练的白金光华向下方虚空随手斩去,声势惊人,明赫百里。 却也不再去追。 “下次让你好看!” …… …… 却说陆北离去之后,便是落在一座小县城之外。 轻轻咳嗽几下,身形踉跄几下,他微微一笑,也不以为意。 正待迈步而入。 却见城门不远处。 一个卖李子的年轻妇人,一袭荆钗布裙,容颜清丽如雪。 一箩筐的李子新鲜水灵,绿叶相衬,妇人叫喊道:“李子,新鲜的李子,不甜不要钱咧……” 官道之上,就有一个推着小车的彪形大汉,停下步伐,调笑道:“大姑娘,怎个价钱啊。” “十文一斤。” “恩,太贵了,城里的迎春楼,可才三文一斤……” 大汉此言一出,路上行人,皆是神情怪异地看着彪形大汉和那妙龄妇人。 “爷爷,迎春楼是什么地方?”这时,一个路过的小童就是冲身旁的老者道。 “小家伙,那是让男人开心的好地方……哈哈。”彪形大汉回头冲着小童大笑道。 路人也是发出一阵哄笑。 妙龄妇人面皮涨红,嘴角抽搐,目光却分外冷漠。 见妇人神色不善,大汉不在意地笑了笑,一边推起板车,一边狠狠瞅了妙龄妇人胸前一眼,高声道:“唉,不要了,不要了……李子还是没有樱桃好吃啊。” 不大一会儿,男人们的笑声传远了。 观音尊者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冷哂:“中土之人,心性不端,不修德行,正需我西方佛法教化。” 陆北也是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一幕,他倒没有什么打抱不平的心思。 他现在最想作的事,疗伤。 观音尊者远远见到陆北从路旁走过,就是笑道:“公子,买点儿李子呗。” 陆北回转头来,向那竹筐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心头便是莫名一凛,灵台之中,先天至宝昆仑镜,道道蓝紫色光芒形成星璇。 明晦闪烁,意味莫名。 陆北心中一动,望着观音尊者,眨了眨眼睛,淡淡笑道:“贫僧不吃李子,独爱樱桃。” “孽障。” 观音尊者面色大变,怒不可遏道。 正文 第一百四六章 不像小孩子 被一愚夫凡人出言折辱,观音菩萨不怒。 甚至没有秋后算账,事后惩戒一番的心思。 但同样的言语从陆北口中说出,观音却是怒不可遏,宛若受到了一种亵渎。 道理很简单,你会对一个嘲笑你的蝼蚁,生出怒火吗? 不会。 蝼蚁一样的东西,谁会在意? 心情好时,轻轻放过;心情不好,一脚碾死。 观音尊者本来以为自己的变化之法,足以瞒过陆北。 但不想她被识破不说,还被出言戏弄,心中实是又惊又怒。 观音菩萨自诩智计无双,善使奇谋。 恩,其实,这一点儿是有着先例的。 尽管这先例不在以前,而在以后。 一开始,观音尊者的确瞒过了陆北的眼力。 陆北又没有修炼过什么火眼金睛一类的法目神通,至于三十六天罡之一的隔垣洞见,那仅仅是透视眼一般的鸡肋神通。 变化之道,博大精深,不可小觑。 修炼到精微处,甚至可以瞒天过海。可并不仅仅只是让人…错认丈夫这么简单。 陆北天罡变化的化术法门,通过‘胎化易形’进行第一重变化,再到如今真灵拟形的第二重变化。 这是可以欺骗同道的大神通。 但并不是说,陆北修炼到了第二重,可以瞒过太乙以下的仙道人物……就意味着同样可以识破他人的第二重变化之术。 恩,并不矛盾。 西游记中,老猪修炼了天罡三十六变,也不是同样看不出白骨精的变化? 当然,还有观音尊者变化之道精妙和熟练的缘故。 三界有位大能曾言,此法无一二诡奇之处,唯占一熟尔! 观音尊者恼羞成怒,霍然现出本身原形。 这尊菩萨,面如小月,瑶鼻若玉,唇似涂脂,明澈光洁的额头之上,眉心点着朱砂,泛着圣洁的晶莹光辉。 而脚下那里还有什么竹筐,却是一个紫金钵。 其中幽深难测,禁制冥冥,散逸出令人心悸的气息。 陆北身形疾退,心中冷嗤,果是陷阱。 若他将手伸入筐中,去拿什么劳什子的李子,那当真是自投罗网了。 “哪里逃。” 观音尊者挥袖之间,天地一片蔼蔼浓雾遮蔽视野。 凡人不过恍惚一瞬,就是各行其是,不以为意。 此举正有掩人耳目之意。 一只纤纤玉手,一掌平平无奇。 自天而凝,迅疾落下。 同时,紫金钵‘滴溜溜’一声,飞上高空,赫然映出无量耀眼金光,向陆北照射而去。 见此,陆北镇定自若,微微一笑,目露讥诮。 心道,这当陆某是白蛇了? 可惜,你不是法海。 陆北二话不说,转身就是架起一道金色虹光向天空遁去。 他完全没有和观音争斗的打算。 尽管很不想承认,但观音尊者实是一个比杨戬还要难缠百倍的人物。 先前在和杨戬的交手之中,其实陆北深深知道,看似喊打喊杀的杨戬,手下留情了。 以陆北猜测,杨戬应该是想要称量一番他的心性和手段。 他的表现,估计尚算入眼吧。 金色虹光之上,陆北无暇深思这些事情,心下微动,一道亮光划过脑海。 观音尊者穷追不舍,倒不如自己将此人引往幽冥界。 唯有在幽冥界,六宫元符令才能借助幽冥界的位格之力,发挥出大罗级别的意志威压。 观音尊者面沉似水,脚踏一座金色莲台,则是不疾不徐地跟着陆北。 按捺住心中怒火,对于陆北的遁速,很是惊讶。 若她没有看错,这是金乌一族的化虹之术,而且还掺杂着其他的遁法奥义。 二人一追一逃…… 见远处的陆北越过东方的鬼门关,观音尊者神色忽而一怔,冷笑道:“逃往地府吗?” 幽冥界。 阎罗十殿坐落在重重虚空之上,阴云雾气常年不散。 游方殿。 玄幽十二叶界天。 宫殿巍巍,玉阶莹莹。 更有一株株梅花在宫墙之外,绽放着不符时节的芬芳。 一串银铃般的清脆笑声遥遥传来,干净而纯粹。 “荷姨,我变化…你来找我啊。” 一只三四岁模样的萝莉,小心翼翼地提着裙琚,躲在一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后,一只仿若雪藕的柔软小手扒拉着大树。 探出一颗小脑袋,一双明澈堪比琉璃的大眼睛,咕噜噜转起,望着远处的绿荷。 小女孩儿穿着一身粉红色雪纺裙,头发上系着一根红绳,胸前挂着一只紫金色的长命锁,巴掌大的粉嘟嘟小脸,口若樱桃,香腮似雪,伶俐可爱。 忽而,白光一闪,一只秋蝉就是落在榕树之上。 秋蝉两只触须,四处摇动,上下爬动。 一袭水绿色襦裙的绿荷,盈盈走了过来,目光四顾,笑道:“甜甜……你在哪儿呢?” “是不是在这里?” 绿荷颦了颦眉头,杏眸一转,放出神念,走向一株小草试探道。 这小草从一株花岗岩的缝隙中发出,迎风摆动,煞是惹眼。 绿荷轻轻拨了拨小草,低声道:“不是…” 见此,秋蝉晃了晃,差点儿没笑出声来。 绿荷又找了一阵,叹了口气,幽幽道:“荷姨找不到,甜甜出来,好不好?” “你今天的功课还没做完呢?” 小萝莉甜甜没有应,一道神念从四面八方,传音道:“荷姨,你再找找呀。” 绿荷哭笑不得,心道,这小家伙就爱折腾人。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绛色长裙,身形高挑,气息清冷的丽人,出现在玉阶之上,缓缓走来。 正是灵幽。 灵幽秀眉紧蹙,目露忧思,似乎方从外间返回,这时,远远看到绿荷,就是随口问道:“绿荷,你在这里做什么?” “额?……”绿荷正待出言,耳边忽然传来一道甜糯的传音,就是支支吾吾道:“没什么,我就…出来转转。” 梧桐树上的秋蝉,两个触须卷起,就是打了一个哆嗦。 灵幽一双冷冽血眸之中闪过一丝狐疑,走到梧桐树近前,面色霜寒,冷声道:“死丫头,还不下来?” “娘亲…” 白光一闪,小萝莉落在地上,撅着小嘴儿,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委屈地望着灵幽。 灵幽面容清冷如霜,冷冽血眸满是寒光,完全无视自家女儿的楚楚可怜之态,樱唇轻吐,冷声道:“玄水真法修炼到第几重了?” “第…第二重了。” 萝莉低下了头,大眼睛转了转,弱声道。 灵幽愣了一下,有心夸赞一下,突然见女儿正和绿荷挤眉弄眼,便是转口喝道:“进境如此之慢,不去修炼,还待在这儿干什么?” “等娘亲啊。” “嗯?” 萝莉低声应了一句,见灵幽神色不善,娇小玲珑的身躯,微微一颤。 低头之间,却是偷偷撇了撇小嘴。 在灵幽几欲发作的目光中,忙是跑跑跳跳地向远处去了。 “灵幽姐姐,对这孩子,是不是太过严苛了?” 绿荷走上前来,柔声道。 灵幽神色稍霁,冷哼一声,道:“她又不是什么小孩子了。” 闻听此言,绿荷神情微滞,心生古怪。 心道,若她没有记错,甜甜是前几天才刚刚满月吧。 此事要从一个月前说起,灵幽在期待、懊恼、焦虑的复杂心情中,于此方界天诞下女儿甜甜。 甜甜一出生就是不凡。 生而能言,落地即走。 彼时,幽冥界上空血光漫天,隐隐成彤彤红霞,继而红日和皓月当照,地涌血莲,异香扑鼻。 上至阎罗十殿,下至十八层地狱,皆是齐齐一震。 绵延的宫殿之上,秉承天地而生的先天禁制,也是停止运转。 当时,若非一位大神通者及时出手,也不知多少厉鬼和恶煞都是逃脱地府禁制。 这小女孩一出生,年龄更是三四岁仿佛,娇小玲珑,粉嫩可爱,仿若瓷娃娃般,灵幽初始欢喜不胜,极尽宠溺。 但没有一个月,就是头疼无比。 自家这女儿名副其实,外表长相甜美,伶俐可爱,但心智通明,调皮捣蛋。 好在打了几次屁股后,终于老实了一些。 念及此处,灵幽叹了一口气:“我这女儿,有时候…简直不像小孩子……” 若非再三确认过,她还真当是被大能夺舍了,或是开启了宿慧。 正文 第一百四七章 愈发听不清 且不提灵幽心中对于自家女儿的早熟,是如何百般苦恼。 却说小萝莉甜甜跑到殿中,缓缓走着,一边走一边撅着小嘴儿,嘀咕道:“娘亲也真是的。修炼,修炼……我才一岁啊,天天修炼。干脆也别叫甜甜了,叫天天得了…” 清脆而又稚嫩的童音,在空旷而冷清的殿中响起。 小萝莉绷着一张小脸,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在冰凉的玉阶之上。 正待跳上床榻,修炼功法。 忽而大眼睛一转,小手掩口,低声道:“要不要出去找婆婆玩儿?” “娘亲最怕的人就是婆婆了。” “不行,不行,娘亲一会儿肯定会以神念查探的……”小萝莉说着皱了皱鼻子,小脑袋摇成了波浪鼓。 正待作罢,忽而眼睛余光之中,看到桌上的一个大花瓶,宝石莹莹的眼睛亮了亮,粉嘟嘟的脸颊上,就是露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 …… …… 陆北一个闪身,便是落在幽冥界中。 昏暗的天空,阴森的鬼嚎,潮湿的空气,虚空之下,陆北深深吸了一口气,流光摇曳。 身形一个闪烁,便是向阴司所在的地界遁去。 先前不知为何,每次他在堪堪将观音尊者摆脱之后,总会被观音尊者很快再次追到。 令人费解。 不过,陆北心中也猜测到,或是观音尊者在自己身上,种下了某种追踪的印记。 毕竟,此方西游世界,一些神仙大能的手段层出不穷,玄妙非凡。 很多时候,一些神通和法宝的诡异之处……可以说,完全没有任何道理可言。 陆北以神念多次搜检自身,却是毫无发现。 甚至以先天至宝昆仑镜的力量照耀自身,可仍是没有发现任何的端倪。 他索性也不再将其放在心上。 而是手持金色玉令,便向阎罗十殿所在的阴司重地遁去。 六宫元符令实在是一件很奇怪的东西。 此物属于酆都大帝的信物,上面寄托了来自酆都大帝的大罗意志,可以镇压太乙金仙以下的仙道人物。 毕竟酆都,可是幽冥界天定的帝君,一方主宰。 但陆北却知道,这件东西,必须在幽冥界的阴司重地,才能发挥出这种大罗金仙级别的力量。 而且陆北有种强烈的直觉,若他在罗酆六天祭出此令,纵然是太乙金仙,也得望风而逃。 这种力量,陆北称其为,位格之力! 他之所以来到幽冥界,就是打着观音尊者一旦追来,便以六宫元符令给她好看的主意。 陆北身形不疾不徐地向前行着,在靠近阴司阎罗十殿的黄泉河畔,状极随意地寻了一颗大石……隐匿自身气息,盘膝打坐起来,以三光神水疗伤。 同时,静静等待观音尊者的到来! 时间恍若指间的流沙,不经意间流逝而去。 这时,一道白色流光从阴司十殿所属的偏殿飞出。 遁光之上,一只三四岁模样的萝莉,眼眸笑意莹莹,小脸上更是流露出欣喜的神情,冲游方殿方向握了握粉拳,脆声道:“修炼,修炼,我就是出去玩儿,也是不影响的啊。” 萝莉打算去奈何桥,帮助孟婆替过路鬼魂盛孟婆汤。 在她看来,这实在是一件极为好玩儿的事情。 “恩,那是?” 小萝莉的目光,却是被黄泉河旁的一道挺拔身影吸引住。 不知为何,心下生出一股悸动,就是遁去。 陆北盘膝打坐良久,自觉伤势全消,一身法力已然恢复巅峰,忽而心生异样,就是冷笑一声,“终于来了吗?” 手中把玩着六宫元符令,正待站起。 却见远处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儿,粉脸雪腮,咬着薄唇,一双澄澈明净一如星空的目光,好奇地打量着自己。 陆北仅仅对视一眼,心中便是一震,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联系,令他浑身战栗。 “大哥哥,你在这里做什么呀?” 柔软酥糯的童音,若大珠小珠落玉盘般,砸落在陆北心头。 “大哥哥?!” 陆北脸上一黑,嘴角抽搐不停,心中也说不出什么滋味。 然而,还没有从风中凌乱的状态恢复过来。 远方天际。 一个小点倏然变大,一袭月白色薄纱长裙的观音菩萨,脚踏金色莲台,目光淡漠地来到不远之处。 “陆道友,怎么……咦?”观音菩萨面色一变,一双目光落在小萝莉身上,讶声道:“这是谁家的小孩儿,上天何其钟爱?” 观音菩萨心中不由欢喜,暗暗思索。 自己座下本来还该有一捧珠龙女和善财童子,捧珠龙女则是东海的小公主。 可不知为何,东海小公主命格却是发生偏移,后来她也不得其解。 不想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观音尊者见猎心喜,正待出言。 却听陆北冷声道:“陆某很好奇菩萨是如何……知道陆某所在位置的?” 观音尊者收回心思,神色淡淡道:“我佛法力无边,神通广大,陆道友不必惊奇。” “那么,看来陆道友是想通了。” 话虽如此说,但观音菩萨却是冷哼一声,抢先出手。 但见道道莲花虚影现出,流光溢彩,璀璨夺目,映照了半边苍穹。 一只纤纤玉手,通明莹澈,遮天而落,就是向陆北抓摄而去。 恍若要掸去一层灰尘,举重若轻,轻描淡写。 同时,从玉手之中分出一道虚影,小萝莉抓去。 甜甜花容失色,眼睛瞪大,忙是越起身形,抱住了从心底感到亲近之意……陆北的腰身,柔声道:“大哥哥……” 陆北正待施展无距神通躲避开来,听到这一声‘大哥哥’,好悬没有施法失败,引得反噬。 “轰……” 玉手掌印落在滚滚黄泉河之上,浑浊的黄泉河水,就是被掀起数丈高的浪花。 陆北神情幽冷,单手将小萝莉一把抱起,小萝莉两个细细的胳膊顺势搂住了陆北的脖子。 眉眼弯弯,嘻嘻笑道:“哥哥…好好玩儿啊。” 陆北面色无奈,轻叹一口气,心道,这孩子…灵幽到底是怎么教的。 不知何时,层层叠叠的虚空之中,却有着两道神念悄然隐匿在一旁,暗中交流着什么。 “娘娘?方才为何阻我出手?”阎罗天子的惊异声音响起。 “不到时候。而且,这陆北也能应付。” 并不是苍老的声音,而是一道如山泉叮咚的清丽空灵声音。 仅仅是声音,便给人以惊艳之感。 “如今天地大变在即,一些隐世潜修的大罗金仙,三教的大罗道尊,人心思变……虽然受制约定,不能在三界出手,但却有偷偷出动三尸化身,暗暗谋划者……前不久,听说红云道人已经在镇元子的帮助下归来,也不知我巫族何时才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三界。” 阎罗天子忽而唏嘘感慨道。 “此事,本尊已有所谋划,你不必太过忧虑,而今的天道大势,仍是佛法东渡……” 女子轻轻一叹,神念传音,适时传来。 后面的传音,似乎是牵涉到天机演变,却是愈发听不清了。 这时,阎罗天子又出言征询道:“酆都已被娘娘说动,那么血海?” 从表面来看,两件事情却是没有任何联系,但却又理所当然地被阎罗天子提及一处。 “罗酆六天的十二军司,不会听我的命令。” 阎罗天子语气很是忧心忡忡。 “酆都不是留了一道后手吗?而且冥河也有恶尸坐镇血海,你未必是他的对手。” “所以,关键就在这陆北身上……” 闻言,阎罗天子沉吟不语。 正文 第一百四八章 菩萨陨落了 检测出盗版!  下方。 陆北躲过观音菩萨雷霆一击,心思凛然。 他已然动了杀机。 左手祭出六宫元符令,真仙级别的浩瀚法力混合着道轮之光如江河到海般灌注其中,冷哂道:“观音,你过了!” “咔嚓嚓……” 虚空为之镜碎,一股浩瀚深邃的力量,自幽冥界重重虚空之中降临,那是位格之力的加持,至高无上。 与上一次以此威压灵幽不同,由于陆北已经突破真仙,威能要强上百倍,千倍不止! 这惊天动地的异象,就连陆北心中也是一惊。 此时,陆北倏然变作十余丈之高,一袭玄色长袍加身, 身形伟岸魁梧,气度凝然威严……恍若君临幽冥的帝王,一界的主宰。 巍峨亘古,强大神秘。 恩,如果不是右手抱着小孩儿的话。 身前身后的虚空,有团团玄色气流涌出,遮天蔽日,恍若车盖,倏尔玄色气流,化作九条黑龙。 这九条黑色巨龙,身形颀长,龙眸血红如灯笼,低声嘶吼一声,露出狰狞密集的獠牙,一轮幽月之下,其大如盘的鳞片幽幽闪烁,浑然天成。 一股至高无上,威严堂皇的气息,一时间笼罩了整个幽冥天地。 那是大罗的意志,此界的位格之力。 “哼。” 随着一声冷哼,空旷悠远的天地,蓦然一静。 与此同时,阴司阎罗十殿齐齐一震,宫殿上方的禁制光幕如水荡漾,玄色光芒炽耀闪烁。 蜿蜒如蛇的房脊上,一只只形态各异的不死玄鸟、冥雀……两只眼睛忽而动了动,就是活了过来,清唳激越,引吭高歌。 就连十位阎王都被惊动,下意识地整理仪容冠冕,打算向外迎去,却被隐藏在暗中的阎罗天子出言阻止。 判官殿。 数十位判官,本来正面容肃然,聚精会神地伏案批阅文薄,偌大的殿中只能听到书页翻动的刷刷声,和笔走龙蛇的沙沙之声。 忽而外间,阴龙长吟和冥鸟清鸣之声,齐齐大作,惊骇人心。 一个个判官皆是抬起头来,抬头望向大殿上空扑簌落下的灰尘,失声道:“这又是怎么回事儿?” 月前发生一次,不到一个月又来一次……难道幽冥界也开始地动了? 荒缪的念头,在判官们的心头不受控制地涌起。 “帝尊巡狩幽冥?应该不是吧…” 上首之处的崔府君,手中判官笔一晃,好悬没掉地上,那一张白皙如玉的面皮跳了几跳,神情惊愕不已。 此言一出,一位年纪老迈的判官,老眼瞪大,惊呼道:“怎么可能,帝尊都多少年没有巡狩幽冥了。” 所谓帝尊者,地府有五方鬼帝。酆都大帝平时或可以帝君相称,但若是巡狩幽冥,彰显权柄,连五帝都要尊称一句帝尊。 和天地六御称呼玉皇大帝为大天尊一个道理。 幽冥界凡是上了身份的人,如何不知,酆都大帝性情怠惰和行事怪诞是出了名的。 若是巡狩幽冥,定是有了大事。 由于酆都大帝离开幽冥界这样的事情,十分隐秘,除却五方鬼帝和孟婆知晓之外,就连罗酆六天的真仙和金仙们也是全然不知。 崔府君面露思索,见殿中判官已然无心办公,或两两凑在一处交头接耳,或伸着长长脖子向外看去。 崔府君大手一挥,沉声道:“诸位,都出去看看吧。” 众位判官闻言,忙是整容而出。 一处界天云雾倏然张开,罗酆六天恍若六重楼阁,层层而叠,现出一座座宫殿、塔林,军营。 十二位军司的军使、六宫的守宫使皆是从光漩跃出神念,惊疑不定地看着远处。 观音尊者玉容大变,这时,一个冰冷而威严的声音传入耳中。 “给本帝镇压。” 玄光成山,虚影重重。 一道道散发这上古气息的禁咒符文,从六宫元符令中飞出,仿佛要勾连整个幽冥界的力量。 玄光之山猛然凝为实体,便是向观音尊者镇压而去。 望着远处群龙俯首,冥雀相随的异象,观音菩萨恍若以为世尊降临说法,演化神通。 观音尊者妙目圆瞪,失声道:“你不是陆北?!” 亿万金光涌出,观音尊者身后升起一轮晕黄色的光轮,这光轮初始极小,忽而变大。 莲花大士的金身,端坐莲台,宝相庄严,身姿婀娜,莲花虚影流光溢彩,与上空的玄光消磨一处。 “滋滋……” 令人牙酸和头皮发麻的声音传出。 “咔嚓。” 莲花金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碎成蜘蛛网一般,显然在一界位格之力的碾压下,金身碎裂! 观音清丽如雪的脸颊,现出异样的酡红。 “噗。” 一口通红血雾从口中喷出,玄光山影迅疾一闪,在观音尊者惊恐的玉容中落下! “砰。” 观音尊者闷哼一声,一丈高的金身便是筋骨碎裂,碾作肉泥! “这……”一众判官刚刚出得判官殿,甫见此景,已是惊骇得说不出话来了。 从背影看去,似乎是一个青年人突然辣手击杀了佛门的观音菩萨。 莫非帝尊要和佛门开战了。 “菩萨陨落了?”游方殿外,一个鬼将目瞪口呆。 “唉,这仇可结大了。” 崔珏摇头叹息道。 他可不认为观音尊者被人击杀了。 陆北同样也不认为,果然,远处一道白光涌现蠕动,一个衣裙破碎,头发披散,面色惨白的女子出现。 从面容看去,正是佛门三大士之一的观音大士。 “好,好……”观音尊者娇躯哆嗦,嘴唇颤抖,气息虚浮不定,冷声道:“贫僧苦修金身神通万载,不想一朝化作泡影,道友好手段!” 从未有过的恨意在心头涌起,一度令这尊佛门菩萨佛心蒙尘,不能自持。 陆北冷笑一声,正待出言。 “大哥哥,为什么不让我看呀?” 甜糯稚嫩的童音在耳边响起。 却是被一只大手遮住了眼睛的萝莉,抱怨了起来。 听着声音,陆北心中仿若被软化了一般,清咳了一声,轻柔地揉了揉萝莉的小脑袋,宠溺道:“甜甜乖,小孩子不要看这些。” “大哥哥,不要摸我头啦,会长不高的。” 小萝莉皱了皱鼻子,咬着嘴唇道。 陆北叹了一口气,再次望向观音尊者。 “没死吗?那就再接本帝一剑!” 冷哼一声,目光倏然变得无比狠辣,心思一动,身后无量玄光引刹,化作巨剑,向观音尊者斩杀而去。 “阿弥陀佛,陆道友还请手下留情!” 这时,一个青年和尚从远处迤逦而来,这青年和尚一边说着,一边目光凝重地冲通明剑光,遥遥点出一指,似要阻挡。 “地藏师弟,速速帮我拿下此獠!” 一见来人,观音尊者娇呼道。 “来得好。” 陆北沉声喝了一句,怡然不惧。 幽冥界位格之力加持,他此刻的道行已经堪比太乙金仙的程度。 剑光倏然一分,七成向青年和尚杀去,另有三成,迎头向观音尊者斩落。 观音尊者心中惊惧,祭起灵宝抵挡,灵光消磨一空,却有一缕剑光破开空隙,观音躲闪不及。 但听“噗嗤”。 一条玉臂齐肩飞出,跌落虚空,道尊级别的意志和位格力量,爆发开来,幽冥阴焱蓬蓬燃起,轰然一声,化作点点飞灰扑簌落下。 “呃……” 不同于以往,观音尊者目露痛苦,玉容几近扭曲,发出了一声凄厉惨叫。 身形向远处落去,以左手扶住断臂处,目光阴沉地看着陆北。 正文 第一百四九章 崔珏的想法 地藏王菩萨,见此脸色明显愣怔了一下。 此时,六成玄光凝聚的长剑临来。 这尊菩萨神情从容,一掌迎击而去。 剑光和掌印,刹那湮灭一空。 地藏王菩萨遁到观音一侧,观音面上愤愤不平,正待出言让地藏出手。却听地藏王菩萨,叹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师兄莫要着相了。” 观音尊者目光挣扎片刻,秀眉紧蹙,闭上眼眸的同时,取出三光神水疗伤。 “陆道友,且罢手吧。” 地藏王菩萨长身玉立,面容庄严华美,骨如金锁,一双眸子悲悯直达眼底。 目光稍稍停留在陆北怀中抱着的小萝莉身上良久,温和地笑了笑,云淡风轻道:“陆道友,予贫僧一个方便,此事到此为止如何?” 地藏菩萨来此,他不问前因,不问后果。 他却直言要一个方便。 陆北却是神情凝重,暗暗戒备,深深地看了一眼地藏王菩萨。 当年,这尊菩萨面对酆都大帝,便是同今日一般无二的说辞。 他至今都不理解酆都大帝的退让和无奈,而今,他却是有着自己的无奈。 地藏王菩萨也拥有幽冥界一部分的位格之力! 他无法故技重施,以六宫元符令震慑此人。 不过地藏倒是有趣的紧,却是只字不提其中的隐秘。 也不知是心存忌惮,抑或是其他不为人知的缘故。 “那么陆某就给菩萨一个面子。” 陆北眉头深锁,沉吟片刻,不冷不热道。 心中也是无奈。 此方西游世界就有这么一点儿不好,死了一个有名有姓的大能,身后能扯出来一大串。 所以,三界的一些大能很少死斗,都是算计来算计去。 从上古洪荒到封神,三教弟子,有谁见过几个正儿八经陨落的? 好像没有吧。 众目睽睽之下,观音菩萨若当真陨落在他的手中,估计在灵山的如来都得坐不住,下来降妖除魔。 到时……那就乐子大了。 三界大罗金仙,公认第一高手西方世尊如来佛祖,谁敢轻忽? 若他是大罗金仙,不,就算太乙金仙道行。 可惜…… 地藏王菩萨微微一笑,冲陆北善意地点了点头,便兀自搀扶着面色复杂,断了一臂的观音菩萨,向远处遁去。 陆北目送着二人相伴离去,心中思量。 这地藏,他着实看不透。 这时,虚空之上阎罗天子和那神秘女子也收回神念。 阎罗天子讶声道:“不想此子竟然……怎么可能?酆都此人怎么会舍得把位之力借予此子使用?而且此子何德何能……” “怎么不可能?你太小瞧酆都的眼光和魄力了。酆都那一双眼睛可是源自……” 说到此处,女子的声音又是愈发听不清了。 “大哥哥,你好厉害啊……地藏叔叔都被你打跑了呢。” 就在陆北心头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小萝莉的娇软声音。 陆北实在无法忍受这称呼,尤其还比地藏矮了一辈儿。 扬手轻轻拍了拍小萝莉的屁屁,故意沉着脸道:“以后不许叫我大哥哥,听到了没有。” “额……” 小萝莉目露委屈,红彤彤的小嘴儿撅得老高,一副宝宝不开心的可人模样。 陆北揉了揉自家女儿的小脸,见小萝莉就是娇笑不止,他这才满意。 “那叫什么啊?”小萝莉睫毛扑闪,扬起稚嫩莹润的小脸,一双大眼睛咕噜噜转起,也不认生,格格笑道。 “叫……” “我等兄弟,见过陆道友。” 这时,却从远处虚空上的一道光漩中跃出了七名一身戎装,甲胄鲜明的青年真仙,冲陆北拱手,恭谨道。 这些青年真仙,面容刚毅,腰悬宝剑,身形魁梧昂藏,皆是散发出强大的真仙气息。 罗酆六天,六宫之中可能还有三教和佛门的棋子,或者一些首鼠两端的骑墙派。 但十二军司的七名真仙、三名真仙巅峰、两名金仙的军使……却是独属于酆都大帝一人的真正心腹。 罗酆六天的四位守宫使,在杜冕的带领下,苦笑一声道:“陆道友,这动静闹得也太大了吧。” 陆北闻言神色稍稍尴尬,他也没有想到,这一次会闹出这般大的动静。 六宫元符令先前,也就在陆北震慑灵幽时,用过一次。 但那时陆北只能激发此令一小部分的威能……而不能调动其中一丝一毫的位格之力。 能调动幽冥界位格之力的存在,起码应该获得一界位格的承认。 可位格之力,怎么会承认一个连长生都不能的蝼蚁人物? 就算他成就真仙,本来也不会获得此令的完全认可。 但道轮之光蕴含着一丝大罗的力量,这一丝力量和真仙以上的道行,就给了六宫元符令一种错觉,此人有帝尊之资。 所以,才会出现先前连陆北都感到诧异的景象。 其实,罗酆六天的真仙,当时也曾听过杜冕提及六宫元符令落在了一个陆姓道人手中。 但此辈只当酆都大帝赏识那人,却是没有人去在意。 毕竟酆都大帝,呵呵,不提也罢。 此辈,自然也没有什么听命其人的打算。 哪曾想,陆北很快突破长生真仙,并且能够执掌六宫元符令。 此时,又不知何故却能调动酆都大帝的位格之力,从此镇压罗酆六天,代酆都大帝行使帝尊权柄。 众人本来心思复杂,还存着一丝侥幸。 可见到连观音菩萨都被……十二军司的七位军使由着酆都大帝一手培养和提拔,首先选择服从。 一个花白胡须,精神颧硕的真仙老者,走到陆北近前,拱手道:“老朽是泰煞谅事宗天宫的林正,敢问这位陆道友,帝君现在何……” “林老,此地非谈话之所,还请陆道友往罗酆六天一叙吧。” 杜冕清咳一声,止住了老者林正之言。 老者心下一动,尴尬地笑了笑,忙道:“是老朽鲁莽了,道友,这边请……” 陆北笑了笑,就是抱着小萝莉甜甜,向罗酆六天走去。 七位军使也是紧随其后,跟上步伐。 阴司判官殿,游方殿,无常殿……大多数人见再无热闹可看,就是交头接耳,议论一阵,各自散去。 一个判官上前一步,问道:“崔府君,这是怎么回事儿?” 崔珏面带思索之色,摇了摇头道:“本君哪里知道,但那人道号太微,看这架势,似乎要在罗酆六天暂摄帝尊权柄,若是来我判官殿,诸位仔细伺候就是了。” 见得一位名声赫赫的佛门菩萨在眼前被一位熟人碎裂金身,碾作肉泥。对于崔珏的心神冲击实在太大,他需要一些时间冷静下来。 佛门金身之法虽好,可能实在不适合他这么一个鬼仙。 一个念头在崔珏心头闪过,要不要去转世为人。 未得长生,终究心有不甘。 说来,那陆北,唉…崔珏无奈叹了一口气,定下计来。 再积攒一些功德,就去求下阎君,轮回转世吧,碰碰运气也好。 崔府君如是想道。 正文 第一百五零章 罗酆六天事 眸玄幽十二叶界天。 寝殿。 秀榻之上。 灵幽血眸微眯,神情慵懒,斜倚在床栏之上,闭目小憩。 曲线玲珑,腰肢纤细。 或许是刚刚生过孩子的缘故,白色抹胸之下,颇具规模,越发衬托的锁骨精致如玉。 此女不知梦到了什么,猛然惊醒,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放出神念去探查自家女儿。 正见宫殿之中,一张床榻之上。 自家女儿甜甜正小脸紧绷,闭目盘膝打坐。见此,灵幽就是欣慰地笑了笑。 可不知想到了什么,叹了一口气。 “这孩子还不如平凡一些的好。”灵幽想起那位尊者的提议,心中没来由地一阵不安,灵动明澈的血眸冷冽如刀,幽幽叹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所在宫殿就是轻轻摇晃,远处烛火明灭摇曳。 灵幽面色一变,低声道:“怎么回事儿?” 心下不禁担忧,第一时间,却是将神念再次投向自家女儿甜甜,却见床榻盘膝打坐的哪里是什么人影,整一个花瓶儿。 灵幽神情明显一愣,目瞪口呆,继而咬牙切齿道:“这个疯丫头!” 却是将幻化之力和宫殿禁制连成一体,方才她大意之下,竟然都被欺瞒了过去。 这时,绿荷带着几个婢女来到殿中,轻声道:“灵幽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我去看看。” 灵幽放出神念探查,玉容一片冷漠,说着起身,就要往外走。 却是猛然顿住步伐。 一道传音落入灵台,灵幽血眸闪烁不定,玉容微白,心慌意乱,喃喃道:“他怎么来了,怎么会碰到他?” 灵幽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心中急切,面色愈发幽冷,忙是向罗酆六天遁去。 罗酆六天。 陆北抱着小萝莉甜甜,随着杜冕和林正两位守宫使,穿过长长的玉阶,向一座玉塔走去。 玉塔之下,黑压压的站了一群人,为首二人,却是两名中年大汉。 两名中年大汉,一个紫红脸膛,方脸短须,身穿一袭蓝色衣衫,目光沉毅,气势如虎狼睥睨四顾,其名楚镇。 另外一人则是黑脸、高颧、无须,浓眉之下,一双眼睛仿若铜铃,格外有神。 其人穿着一身黑色竖纹长袍,身形魁伟挺拔,腰悬三尺长剑,面上带着笑容,其名柳信。 望着渐渐来到的陆北一行。 两双目光着重地落在陆北身上,给人以压迫之感。 陆北皱了皱眉头。 “阁下就是帝尊指定的那人?” 紫红脸膛的中年大汉,楚镇性情粗犷,沉声喝道。 这话一出,一些静观其变的守宫使,目光皆是玩味了些许。 十二军司素来唯酆都大帝马首是瞻,从来不会质疑酆都大帝的权威……这两位金仙道行的军使,性情外粗内细,大巧若拙,也不知此举何意。 “大哥,这是陆北陆道友……” 这时,一个白面无须,气质温和的青年军使,就是朗声笑道。 “周开,某家问你话了吗?” 楚镇眉头紧皱,狠狠瞪了一眼周开,凛然喝道。 周开讪笑一声,悻悻然而退。 陆北见得此幕,淡淡一笑道:“两位可是楚军使和柳军使当面?” 楚镇冷哼一声,并不回答。 柳信倒是无声笑了笑,却也没有说话应答。相反拿一双好奇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陆北。 目光肆意霸道,带着金仙级别的神念窥视,似乎要将陆北整个人看透一般。 可惜,且不说陆北身怀数件先天灵宝护持,就是一身道行已至真仙巅峰,也不是一个不朽金仙可以随意探查的。 陆北面色微沉,冷哼一声。 柳信面容大变,闷哼一声,一双好似铜铃的大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线。 楚镇面上怒气翻涌,正待发作。 陆北却将六宫元符令握紧在手,示于二人,冷哂道:“两位军使莫非不识此令?!” 稍稍催动此令,一股令人心悸的无上气息,就是落在两位军使的身上。 “彭彭。” 二人神色大变,身形剧烈晃动,连连后退数步方止,神色挣扎了一下,抱拳道:“我等见过陆道友。” 陆北收敛神色,郑重道:“免礼吧。” 就在陆北对楚、柳两位军使第一印象极差之时, 这两位军使却是爽朗笑了笑,当先领路,一改先前的倨傲态度,将陆北向身后七层玉塔热情迎去。 这热情甚至不带一点儿矫饰伪装,更不是什么前倨后恭,也是令陆北暗暗称奇。 经过杜冕私下传音,陆北才是知道,这楚柳二位军使就是这般性子,他便不再惊异。 七层玉塔通体有红色晶玉打造,其上禁制铭文繁复,通体澄澈莹莹,仿若血琉璃一般,熠熠夺目。 陆北随着罗酆六天的一应臣僚迈入其中,不知不觉间,便是上了最高层。 最高层分别有六扇窗户,每一扇窗户,却是俯瞰罗酆一天。 其内,却早有精致而丰盛的宴席设下。 陆北落座,秉承少说多看的原则,静静听着这些罗酆六天的真仙们,在说些什么。 玉塔之上。 共有十二军司的军使,六宫左右守宫使连同杜冕,一共十八人。 还有六人因为要值守六宫,不得擅离,却是没有来到。 其间,倒是没有再出现什么下马威的事情。 陆北却是再次确定,方才那楚、柳二军使就是在试探他了。 在场之人除却小萝莉之外,修为至少都是真仙道行,而陆北则是真仙一境之巅。 就算一头猪,到得此境,气度修养都是到得一种新的境界。 这时,六位守宫使不管心思如何辗转,却都是上前冲陆北敬酒。 也没有人去问及酆都大帝的行踪。 并不奇怪,此事除却楚柳二人敢于私下询问之外,其他人若问,就有居心叵测之嫌。 小萝莉甜甜倒是非常好奇,从陆北怀中跳将下来,这里看看,那里瞧瞧。 由于这丫头仿若瓷娃娃般,可爱伶俐,很是讨人喜爱。 此辈又摸不清她和陆北的关系,却是任凭小萝莉到处玩耍。 不知不觉间,诸真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罗酆六宫,几个性子懒散的守宫使拱手告辞离去。 此地仅余十二军使、杜冕、林正等人。 这时,见陆北面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楚镇朗声大笑道:“陆兄方来罗酆六天,还有些不熟悉……这里其实有很多好去处,陆兄可以好好看看。” 陆北笑了笑,道:“楚军使客气了。” 其实,他来幽冥界并没有什么借用罗酆六天力量的打算。 他的目的很简单,在此地修炼! 自他修道以来,终日奔波,他需要时间梳理一下所学。 且若此刻回到凡间,说不得会被佛门大能伏击。 酆都大帝曾有明言,若正当之命,罗酆六天无有不从。 而且在陆北此地,明显可以感受到位格之力又增强了许多。 与此同时,也有一个疑惑解开。 十二军司,十二宫使之中的几位宫使……这就是酆都大帝其人,所能完全掌控的力量。 那么阴司,被三界一些大势力给掺了沙子,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至于五方鬼帝五位太乙金仙,手下势力的金仙和真仙数量,恐怕连酆都大帝都有所不如。 其实,三界四大部洲,不提一些大势力暗地隐匿潜修的大能。 基本就是真仙一方霸主,金仙名动三界的状态。 恩,倒是天仙多如狗,神仙满地走……整个三界的仙道势力格局如此! 这么一说,不知不觉之间,陆北已然是此界仙人的中层了。 念及于此,陆北轻轻一叹,将小萝莉抱在腿上,突然生出一股萧索的情绪。 正文 第一百五一章 必须得姓陆 楚、柳二位军使见诸事交代完毕,就是以军务在身,让杜冕和周开引领陆北熟悉罗酆六天。 二人一文一武,所知之事几乎涵盖了罗酆六天的方方面面。 从这一点儿上看来,被酆都大帝倚重的军使楚镇,果然是外粗内细,大巧若拙之人。 这些念头在陆北心中反复思量,便在杜冕和周开的带领下,抱着小萝莉,下了玉塔。 一路之上,二人向陆北介绍罗酆六天的组织结构。 任何一个庞大的势力,都有一个组织,无论是松散还是严密。 这一点不管是帮派还是政党,别无二致。 罗酆六天也是一样。 杜冕亲切地笑道:“陆兄,罗酆六天每一天就是一座大陆,堪称半个部洲大小。上有六天宫,有左右宫使十二位……” 见陆北疑惑不解,面上却露出认真倾听的神情,周开朗声笑着接过话头:“陆道友可以这么理解,罗酆六天就是幽冥界的军营,六宫则是军中主薄和文吏……我等九成来自历朝历代的人族英灵和战魂,通过不断修炼,方才成为大帝坐下的战将、战兵……我等十二军使,生前即是英灵。” 周开说到此处,腼腆地笑了笑,淡淡道:“说来青史之中,尚留着在下的名姓和事迹呢?” 陆北神情微愕,想了半天,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 “阁下是虞朝的名将,荆侯周开?” 周开摆了摆手,矜持笑道:“什么名将不名将,实在不值一提,都是些陈年旧事了。” 陆北想起楚镇和柳信这二人,似乎也是某一朝的名将来着,不过却是如周开所言。 说这些,实在没有什么意义。 此界人族自三皇治世、五帝定伦,再到如今,虽然陆北自修道后,没有怎么数过,但自大夏朝建立,也有上百朝过去了。 若按前世人文历史,连传说中的夏商周都算上。 不,连仰韶文化、龙山文化、红山文化、大汶口文化这样的新时器时代都算上,满打满算六七千年,就到了现代社会。 不是不可以再往前追溯,山顶洞人还是元谋人? 而且此界神仙大能打个盹、闭个关就是成千上百年。 唯一的解释就是,什么西游,封神……这些后世流传的神话故事,应该是不同朝代的不同人,或许是在梦中,或许是在某个神秘的意识片段下,接受到的此界人文变迁的一部分光影衍射,自己又似是而非地套上一个中国古代背景,流传故事。 又加之两个世界所处能级不同,距离又以人不能理解的方式遥遥相隔。所以,在衍射的过程状况频频……多方面的不确定性,也就导致了陆北来到此界,在时间线上,处于一种稍显混乱的状态。 以至于他在前世就算听到了故事的发生,但来到此界故事却没有发生,甚至已经发生,或者永远不会发生! 正所谓宇宙的奥秘在尘埃里……恩,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这个就不必多说了。 …… 周开见陆北面上露出沉思之色,心下一动,笑着解释道:“我等不过借助了六道轮回的力量,方才可以重塑身躯,成就真仙……” 听着周开一番讲述,陆北不由恍然。 阎罗十殿、判官无常、牛头马面、这些前世耳熟能详的名字,应是阴司用来凡人转世所设立的机构。 而罗酆六天宫则是都督府、总参一类的军事机构。 五方鬼帝么?倒是可以看作五方军头。 此辈和酆都大帝手下的十二军司,一起构成了幽冥界庞大的战争机器。 他们的立身之本,应该是幽冥界深处的阴沉木或者其他的阴魂修炼资源,阴魂一旦凝出鬼体,就是幽冥鬼族的身份。 成就真仙的关键,在于六道轮回的某种神秘力量。 这一点儿却与天庭大为不同。 天庭天兵,则是来自三十三重天大陆的天人一族。 这些想法在陆北心中闪过。 就在陆北随着周开和杜冕二人在罗酆六天走动之时。 陆北突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冷哼。 怀中的小萝莉小脸煞白,打了个哆嗦,把头埋在陆北胸口,喃喃道:“大哥哥,我们快躲进来,娘亲来了……” 两道流光划过天际。 前方是一个身穿绛色衣裙的女人,她面容如玉,眉似远黛,一双血眸冷冽,可如雪滑腻的脸颊上罩上了一层薄霜。 身后两名穿着玄鳞冷甲、执着鬼崖戟,浑身散发出天仙气息的青年鬼将,眉宇煞气腾腾,冷声喝道:“来人,站住!” 他二人把守界天入口,却不想阴司的游方掌殿使,竟然不经禀告闯了进来。 没有六宫行文,或者六宫使引路,阴司任何人都不能冲击罗酆六天。 灵幽随手一掌将二将挥退,落在远处,静静地看着陆北。 “放肆。” 周开冷笑一声,拔剑在手,正待上前阻挡灵幽。 却被杜冕摇头阻止道:“周兄,游方掌殿使应该是来找陆兄的。” 周开回头看了陆北一眼,正见陆北神色复杂,目光意味莫名。 周开若有所思,长剑归鞘,也就不再出手。 冲那两名鬼将挥了挥手,和杜冕对视一眼,神念传音片刻,周开眸光微动,面色古怪不已。 灵幽一袭绛色衣裙,身形高挑,气质神秘冷漠,一双幽深目光在陆北脸上仅仅停留了一瞬,似乎当陆北不存在一般,然后目光就是落在他怀中的萝莉身上。 牵强地笑了笑,柔声道:“甜甜,随娘亲回家。” 陆北收敛心思,神色淡然地看着灵幽,他实在懒得搭理此女,不过还是顺势将小萝莉放下来,揉了揉自家女儿的小脑袋,蹲下身来,笑了笑,温声道:“甜甜,以后再带你出来玩儿,好不好啊。” “恩。” 小萝莉用力点了点头,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定定地看了陆北半晌,心中忽而生出一种不舍。 不过终究害怕被自家娘亲责怪,忙是向灵幽小跑而去。 灵幽看着这一幕,盈盈血眸闪烁不止,暗地里却松了一口气。 纤纤柔夷正待牵起小萝莉的小手回返,却感觉手下一空。 惊异的目光之中,小萝莉转过头来,忽而跑到神情怅然若失的陆北怀里,撅起小嘴儿,在陆北一侧脸颊上‘啪叽’一下,嘻嘻笑了笑。 灵幽面色一沉,心中咯噔一下。 小萝莉蹦蹦跳跳地向灵幽跑去,在灵幽复杂的心绪中,挥挥纤细的小手,格格笑道:“大哥哥,你可要找甜甜玩儿啊。” 听得这声致命的大哥哥,陆北嘴角本来洋溢的淡淡笑容,倏然凝固在脸上。 闻言,灵幽玉容分明一僵,玲珑娇躯晃了几晃,深吸了一口气,回头乜了陆北一眼,目光玩味、讥诮、同情,不一而足。 冷笑一声,也不出言解释,自顾自地抱起宝贝女儿,在陆北的目送下,向天空遁去。 陆北叹了一口气,神情默然地站起身来。 这时,心有所感,就是回过头来。 却是杜冕拍了拍自己的肩头。 “陆兄,这些都是你的家务事,杜某本不该饶舌。”杜冕说到此处,面色怪异道:“陆兄,杜某以为你应该和游方掌殿使好好谈谈……咳咳,这实在不是个事儿。” 陆北无奈一笑,点了点头道:“杜兄所言极是。” 可一想起灵幽,他就…脑仁疼。 至于是否原谅此女。 原谅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了。不过,自己的女儿,必须得姓陆! 正文 第一百五二章 拖出去砍了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自猴王上天,不知不觉间就是十几年过去。 天庭。 御马监。 猴王自来御马监之后,将监中天马喂得膘满肉肥,闲暇之时,就是到得天河之中和天蓬争斗。 不过,由于域外星空战事吃紧,天蓬半个月的告假也已经结束,回转域外。 这一日,猴王百无聊赖,查看了文簿,点明了马数,便在监中宴饮。 与众监官安排酒席,一则接风,二则贺喜。 酒至酣处,欢饮之间。猴王突然想起天蓬时常嗤笑自己的‘小小弼马温’之语,急停杯问道:“我这弼马温是个什么官衔?” 一个文吏喝的脸红脖子粗,夹了一口菜,随口道:“官名就是此了。” “此官是个几品?” “没有品从。” 猴王眼眸转了转,眉开眼笑道:“没品,想是大之极也了?” 那人或许是喝高了,大着舌头道:“不大,不大,只唤作未入流。” “怎么叫做个未入流。” “末等,这样官,最低最小,只可与他看马。” 猴王闻此,心头火起,勃然大怒,咬牙道:“这般藐视老孙!老孙在那花果山称王作祖,怎么来哄我来养马?养马乃是卑贱之役,岂是待我的?不做他,不做他。” 猴王把公案推倒,耳中取出金箍棒,一路打出御马监,来到南天门。 天兵天将知道猴王受了仙箓,乃是个弼马温,也就没有阻拦。 须臾,猴王按落云头,回到花果山。 见四健将和各洞妖王在操练兵卒,猴王厉声高叫道:“小的们,老孙来了。” 群猴都来叩头,迎接进洞天深处,请猴王登上宝座,置办酒宴接风。 众猴都道:“恭喜大王,上界去数十年,想必得意荣归了。” 猴王道:“我才半月有余,那里有十数年。” 众猴就解释道‘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的道理。 猴王也不在意,轻轻揭过。 又有人问猴王在天庭居何职。 猴王面带忿忿之色,摇手道:“活活羞杀人,那玉帝不会用人,他见老孙这般模样,封我做个什么弼马温。原来是与他养马,不入流品之类,我初时到任不知,自在御马监玩耍,只今日问及同僚,才知道是这等卑贱,老孙心中大恼,推倒席面,不受官衔,因此跑下来了。” 众猴齐齐聒噪,宽慰猴王。 猴王心头欢快些许。 就在欢饮之际,有人来报,两个独角鬼王来见。 猴王道:“让他们进来。” 马将军附耳低语道:“大王,狮驼王先前来寻找大王过一回……” “先不忙,回头再说。” 还未说完,就被猴王打断道。 这时,独角鬼王就是进入洞府,如原著一般,猴王自称齐天大圣,在花果山之上张挂旌旗。 如此一来,马将军的回禀,就是被猴王抛之脑后。 天庭。 玉帝次日设朝,见得张天师引御马监监丞,监副在丹樨下拜奏道:“禀告大天尊,新任弼马温因嫌官小,昨日反下天宫去了。” 玉帝面无表情。 正说间,又见南天门外增长天王领着天兵,也是拜奏道:“弼马温不知何故,走出天门去了。” 玉帝闻言,即传旨:“着两路神元,各归本职,朕遣天兵,擒拿此怪。” 这时,托塔天王和哪吒三太子,越班请旨。 玉帝大喜,即封李靖为降魔大元帅,哪吒三太子为三坛海会大神,即刻下界捉拿妖猴。 李天王和哪吒点起三军,以巨灵神为先锋,鱼肚将掠后,药茶将催兵,一时间,浩浩荡荡,出得南天门,来到花果山。 巨灵神抡起萱花大斧,来到花果山下,就是骂战。 洞府中。 “祸事了,祸事了……” 猴王道:“有甚祸事?” 众妖就道外间有一员天将要来捉拿猴王。 猴王登时大怒,“取我披挂来。” 戴上紫金冠,贯黄金甲,脚踏步云鞋,手执如意金箍棒,就是向外越出。 但见天空之上,天兵旗幡猎猎,甲胄鲜明。 不言之处,一个丈许高的巨人,手持大斧,怒目圆瞪。 巨灵神厉声道:“泼猴,你认得我么?” 巨灵神身高丈许,嗓门极大,震荡得山石都扑簌落下。 猴王闻言,急问道:“你是哪路毛神,老孙不曾见过你,快报上名来!” 刷刷。 巨灵神挽了个斧花,面露傲然,闷声喝道:“你个欺心的猢狲,你是认不得我!我乃高上神霄托塔李天王部下先锋巨灵天将,今奉玉帝法旨到此收降你,速速卸下装束,归顺天恩,免得猴子猴孙遭诛,若道半个不字,教你顷刻化为齑粉!” 猴王怒道:“泼毛神,休要夸口,我本待一棒打死你,恐无人报信,且留你性命,快早些报予玉皇,若依此字号升官,我就不动刀兵,自然天地清泰,如若不依,就打上灵霄宝殿,教他龙床定坐不成!” 巨灵神闻言,迎风观看,果见门外立着高竿,上有旌旗一面,上写‘齐天大圣’四大字。 巨灵神冷笑三声,声若洪钟,“这泼猴不知人事,你要做齐天大圣,且吃我一斧!” 但见白华一闪,劈头砍去。 猴王气定神闲,举起金箍棒相迎,二人就是斗在一处。 远处云头之上,哪吒三太子隐藏身形,目露异色,笑道:“这泼猴倒是有些本事。” 随着话音落下,不过三合,巨灵神拿着断成两截的斧头,落荒而逃。 “脓包,我已经饶了你,快去报信!” “快去报信!” 观战众猴齐齐鼓噪,有人高呼道:“齐天大圣!” 大圣!大圣!!! 声震四野,鸟雀惊散。 猴王放声大笑。 巨灵神回至营门,就是跪下道:“弼马温神通广大,末将战他不过,败阵回来请罪。” 李天王一袭金色锁子甲,负手而立,四十多岁的脸上,威严而深沉,在巨灵神忐忑的心神中,忽而转过头来,一双虎目,杀气腾腾,沉声喝道:“这厮挫我锐气,拖出去砍了!” 此言一出,殿中诸将噤若寒蝉,低头不语。 巨灵神目瞪口呆,嘴巴张了几张,颓然地瘫坐在地。 眼看就有两个虎背熊腰的银甲天兵冲进大帐,架起巨灵神要走。 这时,哪吒三太子,从一旁闪出,拱手道:“父王息怒,妖猴早已得道真仙,还请且恕巨灵之罪,待孩儿出手一遭,便知妖猴深浅。” 闻言,巨灵神感激地看了一眼哪吒三太子。 李靖冷冷一笑,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哪吒三太子,沉吟道:“可。” 哪吒三太子整理装束,向花果山越去。 猴王准备收兵,见哪吒来的勇猛,气势不凡,心中就是一惊。 迎近上前,问道:“你是哪家小哥,闯近我门,有何事干?” 哪吒三太子看着十二三岁模样,却梳着总角小辫,遮住前面额头。 此子骨秀清妍,手持火焰枪,腰间挂着乾坤圈,脚踩的风火轮,正不停冒着火焰。 哪吒三太子脆生生喝道:“泼猴,你不认得我?我乃托塔天王三太子哪吒是也,今奉玉帝钦差,至此捉你!” “小太子,”猴王笑了笑道:“你奶牙未退,胎毛没干,怎敢说这种大话?” 金箍棒遥指旗杆上的布幡,“老孙且留你一命,回去让玉帝照着封官,否则打上灵霄宝殿。” 哪吒看也不看,冷声道:“齐天大圣?连金仙妖圣都不是,也敢称齐天?” 二人自然是话不投机,斗在一处。 正文 第一百五三章 陆瑜之名起(10/10为盟主瞬雨辰童鞋加更完) 三坛海会大神哪吒因为受制于莲花化身,虽然被困于真仙巅峰多年,但修为高深,武艺精妙。 可惜猴王宛若天生为战斗而生,战力要远远在哪吒之上。 但见虚空之上。 哪吒道一声‘变’,眨眼之间,就是变出三头六臂的法相,恶狠狠,手持六般兵器。 斩妖剑,砍妖刀,缚妖索,降妖杵,绣球儿,火枪儿,就是向猴王扑杀而至。 猴王也是变出三头六臂,三条金箍棒和六把兵刃斗在一处。 约莫三十个回合,不分胜负! 就在这时,猴王拔下一根毫毛,变作本相,与哪吒相争,而真身却一纵,跑到哪吒身后,一棒打来。 哪吒忽觉恶风不善,急切躲闪,却不想肩膀还是被金箍棒擦着一下。 “呀。” 哪吒心下大骇,忙是负痛而走。 李天王早已看见,急忙提兵助战。 三太子来到近前,战战兢兢报道:“父王,弼马温真个有本事,孩儿战不过他,已被他打伤胳膊。” 李靖惊疑道:“这厮怎么取胜的?” 三太子就是将过程说了一遍。 李天王目光明晦不定,面色幻了几下,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沉声道:“既然如此,且不要和他相持,回天庭多派天兵,再来捉拿这厮。” 哪吒翻了个白眼,只得听命。 猴王得胜归来,七十二洞妖王,与那四个弟兄,俱来贺喜,在洞天福地,欢饮无比。 猴王举杯道:“小弟既称齐天大圣,我们也可以大圣称之。” “贤弟所言有理,我即做个平天大圣。” 牛魔王笑了笑,高声说道。 猕猴王道:“我称移山大圣。” “我称驱神大圣。” 禺狨王笑道。 这时,却不见狮驼王出言。 “哥哥,怎么不称号。”猴王放下酒杯,问道:“恩?怎么不见蛟魔王和鹏魔王两位哥哥?” 狮驼王长叹一声,就是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将事情说了一遍。 猴王怒道:“竟有此事?” “牛魔王哥哥可知此事?” 牛魔王讪讪笑了笑,道:“哥哥也是刚刚知道,先前一直在张罗自家亲事……” 猴王目光又是投向禺狨王和猕猴王,审视道:“两位哥哥呢?” “我等也是刚刚知道。” “你们……” 狮驼王正待出言,却是被牛魔王以目阻止。 猴王本来意气风发,咬牙切齿道:“是哪路妖魔所为?” 这话却是冲狮驼王问起。 “陆瑜。” 狮驼王怒声道。 “此人又是何方神圣?” 猴王稍稍平息心头怒火,问道。 狮驼王就是将自己在北俱芦洲费劲心思打听来的消息,一一道出。 当听说陆瑜击杀了十余位真仙大妖,又击杀了一尊金仙大妖之时。 牛魔王转了转眼珠,道:“此人手段好生了得。” 猴王心中沉思,那北俱芦洲,他架起筋斗云也曾去过。 不过,倒是没有怎么深入。但他也知道那里大妖云集。 其实,猴王如何不知金仙妖族方可称妖圣。 不过,他自认他一身神通手段,就是金仙妖圣也非敌手……明知而为之。何也,不以为意罢了。 猴王喝了一口闷酒,道:“这陆瑜莫要落在老孙手中!” 狮驼王见诸妖大眼瞪小眼,就是轻轻揭过此事。 一时间接受不了,他本以为几个兄弟应该义愤填膺,抄家伙就上,不想……狮驼王便是心灰意冷起来。 牛魔王走到狮驼王身畔,宽慰道:“老弟,那陆瑜老牛也听过其名,道号太微,此人也不知隐匿何处,三界如此广大,怎么去寻?” “鹏魔王和蛟魔王两位弟弟泉下有知,见你多番奔走,也定会感激你的。” 在七兄弟中,牛魔王修为最高,所以这话就很有分量。 狮驼王喝了一口闷酒,点了点头。 此事却是暂且过去。 不过,太微陆瑜之名却是深深印刻在众妖心中。 却说李天王回到天庭,就将花果山的事情原原本本报给大天尊。 天庭又是一番扯皮,太白金星自然提出招安。 这一招安,猴王上得天来,从此成为名正言顺的齐天大圣! 却说天庭。 玉帝大天尊下了朝班,走到御花园。 一袭霓裳华美长裙、头戴金翅凤冠的王母娘娘,雍容华贵,气质娴静地坐在石凳之上,似乎是在等着玉帝大天尊的到来。 远处几个清姿逸丽、身材窈窕的仙娥静静侍立,目不斜视,手中持各色宝篮,远远地伺候,也不敢近前。 “拜见陛下。” 见到玉帝到来,仙娥齐齐跪下行礼。 “免礼。” 玉帝迈步进入御花园,脸上挂着淡然的笑容,落座下来,见王母面带不愉,温声笑了笑道:“王母为何颦眉,心忧何事?” “还不是红儿。” 王母娘娘抬起头来,一张如芙蓉玉容,端是天香国色、倾国倾城,一双清寒凤眸望向玉帝,樱唇轻吐道。 “哦,红儿她怎么了?” 玉帝轻轻拿起一个琉璃玉盏,自斟了一杯,抿了一口,随意言道。 一举一动,行云流水,从容自然,却自有皇者气韵流转其中。 对于自己的大女儿,玉帝还是很上心的。 “她……”王母冷哼一声,凝声道:“不提也罢。” “和小七一样?”见王母神色,玉帝心中一沉,放下玉盏,威严的面容上,笑意渐渐敛去,凛声道:“或是和织女一样?” 能够让王母烦心如此的,也唯有这种事情了。 天条不容仙凡相恋,王母有维持天条的职责。 玉帝一袭明黄色龙袍,面容儒雅明净,一双眸子温润如玉,征询的目光望向王母。 “那倒不是……本宫已经将她关在天狱了。” 王母目光清冷,欲言又止道。 原来,自红儿公主返回天庭,纵然假装闭关修炼,但也很快被心细的王母发现,已非处子之身。 王母登时大怒。 莫非又是一个小七,不,连小七都不如,小七还起码……至于小七公主早已被禁足在七仙阁,不得外出一步。 后来,王母方在支支吾吾的红儿公主口中,得知其竟然失身给了一个人族散仙。 王母的第一想法就是遭了算计。 果然,自己让红儿下界携带的昆仑镜镜框不翼而飞。 王母心中的怒火可想而知。 恰巧这时,食神却来禀告那人名为陆瑜,正是前一段时间在北俱芦洲妖域兴风作浪的太微道人。 自称妖帝的狂悖之徒! 闻言,玉帝皱了皱眉头,叹了一口气,却也没有出言相劝。 王母性情素来刚强果决,自有主见,有些话不说也罢。 “玉帝,那件事情如何。” 王母神色稍霁,话题一转,突然问道。 “那只猴子已经称大圣了。” 说起正事,玉帝神情肃然,目光悠远,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王母凤眸动了动,正待出言。 就在这时,一个灵官步伐匆匆却稳健如飞地远远走来,先是躬身冲王母和玉帝恭谨行了一礼,对着玉帝道:“陛下,老君在凌虚殿外求见。” “告诉老君,朕随后就来。” 在瑶池王母清冷而威仪深重的目光中,玉帝微微一笑,轻声道:“看来,老君也坐不住了。” “老君等这样的机会很久了,自然要上心一些。” 王母神色淡淡道。 纤弱葱管的两根手指,捻起一只玉盏,看着玉帝起身离开的背影,目光幽沉。 “太微陆瑜。” 王母柳眉颦起,凤眸寒光四溢,一字一顿道。 正文 第一百五四章 他至今难忘 p幽冥界。 罗酆六天。 湖中荷叶田田,湖畔树影婆娑。 一张藤椅之上,一个素衣青年,手中持着一本书册津津有味地读着,神态悠闲而轻松。 青年脸庞冷峻削立,剑眉朗目,气质沉静且冷漠。 陆北轻轻将书册放在膝上,端起一旁几案上的茶盏,抿了一口。 平淡的目光越过烟波浩渺的湖面,心中思量。 这已是他来到幽冥界的第七个年头。 道行倒是没有大的突破,仍是二源真仙巅峰。 不过,神通却大为精进。 其中,尤以血脉秘术提升最为显著。 他本来拥有金乌、鲲鹏、青鸾、数斯、银月的妖族精血,这些精血级别不一、来源不一、数量不一。 有的是来自天地第一只金乌和妖师鲲鹏这样的大罗金仙;有的是来自青鸾和啸月这样的真仙大妖;还有的来自金仙妖圣的数斯族长。 这些,他皆是通过封月洛水之中被封印的上古妖庭血脉秘宝,将精血提升至灵血级真仙的程度。 这意味着,就算陆北上一刻法力全失、金丹磨灭、元神封印……只要他还会背诵天罡三十六变中的化术口诀。 就可以变出金乌,鲲鹏,数斯……的本体,以妖躯和人攻伐争斗。 其中,金乌和鲲鹏战力最强,能达到金仙级别的攻伐能力。 青鸾一族最弱,仅仅勉强到达真仙程度。 不过在陆北看来,无论是银月妖狼抑或是数斯也好,统统都是鸡肋! 也就让是他的变化手段,看着稍稍显得繁杂一些罢了。 因为这些妖族的第一代,也即是所谓的‘祖血级’妖族,道行最高者,也不过太乙金仙的程度,并没有修炼至大罗之境。 而另一门法诀,也就是天罡三十六变的进阶版,五德升轮术。 此法门的关键,就是夺取龙族(木德)、金乌(火德)、麒麟(土德)、鲲鹏(水德)、白虎(金德)的精血……然后熔炼己身,再和人族王朝气运牵连,借此成就大罗金仙。 以陆北猜测,此法多半是伏羲圣皇创出的。 也唯有这位由妖化人的圣皇,才能创造出这样的法诀。 恐怕这门法诀,五帝也应该修炼过。 不过,五帝是以庞大的人皇气运和功德修炼,最终才成就一源的大罗金仙的。 这也是整个人族气运所能做到的极限。 陆北思忖道:“想来,此法应是通过熔炼妖族精血,以为媒介,窃夺妖族气运为资粮,成就大罗金仙了。” “不过此法尚有一个弊端,就是自身气运从此和妖、人二族紧密相连…证道混元,估计…会很难。” 陆北念及此处,心下不由恍然。 这应是三位圣皇为他铺就的天帝之路。 至于为何这么看重他,估计是穿越者的身份吧。 念及此处,陆北笑了笑,倒也没有什么怨怼之意。 就在这时,忽然感觉眼前一黑,两只绵软的小手从脑后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一个清软酥糯的声音响起。 “猜猜我是谁?” 陆北抓住两只白生生的小手,轻声道:“你是甜甜?” “呀,不好玩…爹爹怎么一下子猜到了啊。” 小萝莉嘟着嘴,一脸沮丧。 陆北将小萝莉抱在怀里,在自家女儿小脸蛋儿上亲了一口,朗声笑道:“也不看看,除了我家宝贝女儿甜甜,谁敢遮我的眼睛。” 小萝莉眉眼弯弯,就是格格娇笑不停。 陆北逗弄了一会儿甜甜,问道:“你娘亲呢?她怎么放心你一个人跑出来了。” 提及灵幽,陆北目光稍显复杂。 七年之间,两个人自然相看两厌,话最多说不过三句。 不过,好在灵幽还算识趣,并没有阻止自家女儿和他父女相认。 “娘亲,她说…她说她去阎罗殿了。” 小萝莉伸出小手抓起几案上的一个桂花糕,一边往嘴里塞,一边支支吾吾说道。 “是吗?”陆北眉头皱了皱,心下疑惑,不过也不以为意,见自家女儿吃的脸上、嘴角满是糕点渣滓,心中又好气又好笑,伸手轻柔地拂去,叮嘱道:“你慢点儿吃。” 小萝莉甜甜一笑,冲陆北眨了眨眼,拿了一个咬成月牙儿状的糕点,递到陆北嘴边,脆声道:“爹爹,你也吃啊。” 陆北无奈一笑,咬了一口,忽而目光一顿,心中疑惑。 却是从远处走来一人。 正是杜冕。 杜冕一袭儒生常衫,腰间悬着一杆羊毫笔,气质温润如玉,步伐沉稳有力。 远远看到陆北,目光微动,朗声笑道:“陆兄好兴致。” “让杜兄见笑了。”陆北将小萝莉放下,不解道:“杜兄怎么得了空暇来此?” 闻言,杜冕面上和煦笑容渐渐敛去。 “陆兄有所不知,最近血海一族突然异动频频。四大魔王、四大魔将齐出,更有不少真仙级别的修罗,从无尽血海涌出攻我阴司。因为原本牵制血海一方不少势力的地藏和佛门八部天龙众,也不知和血海一方达成了什么协议,却是袖手观之。所以,我阴司一方势单力孤,损失惨重。” “五方鬼帝呢?” 陆北目光闪了闪,问道。 “五方鬼帝…要对付一个更为棘手的人物。” 杜冕神色忌惮,目光幽沉,压低声音道:“冥河老祖的恶尸,这一位拥有先天灵宝业火红莲护体,又手持元屠、阿鼻两大杀伐至宝,不亚于大罗金仙亲临……以一人之力生生拖住了连同中央鬼帝在内的三位鬼帝。” 陆北思索半晌,虽然知道杜冕言语之中还有着一些隐瞒,不过他也无心细究。 他更没有去问,阎罗十殿的高手为何没有出手相助。 在罗酆六天的七年之中,他对于阎罗十殿的所谓阎君,心中已然有了几分明悟。 阎罗天子此人和灵幽一样,都是巫族余孽! 陆北眉头皱了皱,神色郑重道:“说来,佛门方面不出手,恐怕与陆某有关吧……杜兄,若有用得上陆某之处,不必客气。” 闻言,杜冕面色尴尬,拱手言道:“实不相瞒,此次恐怕真的要麻烦陆兄了。” “杜兄,不妨直言即可。” 陆北神色淡然道。 他在阴司修炼了整整七年,无所事事,也想出去活动一下了。 “陆兄,自在天波旬的妻子乌摩天妃,你可认识?” 杜冕面色肃然,突然问道。 “恩,识得,此女如何了?” 陆北眸光动了动,沉声问道。 “乌摩天妃带着二十四名阿修罗公主,在三天之前,占据了六道轮回之前三城之一的岚玉城。因为两位鬼帝带着十二军使和六宫真仙,要和四大魔王和四大魔将的血海修罗交战,一时之间无法抽调出多余人手,因此想请陆道友走一趟,夺回岚玉城。” 阴司一方的五位鬼帝,是太乙金仙道行。而血海与之对应的太乙金仙则是血海四大魔王。 可就算酆都大帝在时,也是血海一方占优的。 唯有加上佛门势力,双方才能暂时保持一种微妙的平衡。 无他,以杀成道的冥河,这位四源准圣实在太强。 就算碍于紫霄道契,冥河本尊不能亲自出手,但手下的血神子…… 而今,冥河一尊恶尸拖住三位魔帝,意味着此刻的阴司陷入了劣势。 从调动一尊真仙去应对真仙巅峰道行的天妃乌摩都是不能,可见兵力捉襟见肘到了何等地步! 陆北淡淡一笑道:“当年陆某未成道时,也曾和天妃乌摩有些因果,如今,正有了结一番的心思。” 当年,天妃乌摩曾经一指伤他,他至今难忘! 正文 第一百五五章 这一指如何 岚玉城。 此城依山而建,故此名之。 城中一座五层高塔,笔直耸立,俯瞰全城。 下方站着一群身穿红袍、黑袍的修罗,大修罗。 这些修罗和大修罗浑身仿佛包裹在长袍之中,仅仅露出两个阴森冷厉的瞳孔。 手中按着兵刃,护卫塔下,对于上方乌摩天妃的寻欢作乐,而隐隐传来的靡靡之音,目不斜视,置若罔闻。 这时,“哒哒”之声响起。 那是尖尖靴子鞋跟落在地上的声音,在有节奏地响起。 顺着一双纤细洁白、隐泛莹润光泽的腿,往上看去。 却见一个身材丰盈,穿着露肩吊带齐膝短裙的少女,款步走来。 少女身形娇小玲珑,瓜子脸、两条柳叶眉,一双灵动而充满稚气的眼睛,粲若星辰。 尤其腰肢格外纤细,盈盈不足一握,颇具规模的雪峰,一颤三晃,给人以腰肢时刻要断掉的惊心动魄之感。 “卑职参见血舞殿下。” 齐刷刷的行礼之声响起。 血舞摆了摆手,吹弹可破的肌肤上,白里透红,樱唇轻启道:“天妃在上面吗?” “殿下,恐怕…不方便。” 一个大修罗踌躇道。 “没什么不方便的。” 血舞不屑一笑,脸上满是讥诮之色,迈步上了高塔。 塔有五层,血舞挑起珠帘,迈步而入。 屋中暖风习习,檀香混合着体液的味道,在空气中浮起。 血舞皱了皱眉,对于屋中一女数男的痴缠场景视而不见,一双目光古井无波,轻声道:“天妃,阴司调兵来了。” 乌摩天妃微微眯起的迷离眼眸猛然睁开,恢复几分清明,好整以暇地擦了擦嫣红嘴唇上的污秽。 同时出言将身旁几个面容丑陋的几个血族斥退。 那几个血族身上满是泥垢,黑不溜秋,双手双脚尚带着镣铐,显然是血海一族最为卑贱的仆役之流。 闻言,这些血海仆役,忙是站起,‘哗啦啦’的镣铐撞击之声响起,刺耳且突兀。 这时,有一个仆役面容扭曲,还在身后动作不停,且越发猛烈起来。 天妃乌摩那张国色天香的魅惑玉容上,隐有郁郁青气上涌。 此女面上露出舒爽的同时,冷笑一声,“既然如此舍不得本妃,那就永远别走了。” 话音方落,一道血色火焰升起,身后血族仆役就被猩红火蛇舔舐,化作一团飞灰燃烧殆尽。 天妃乌摩站起身来,微微晃了晃娇躯,挥手之间,搭在锦绣屏风之上的衣裙落在身上。 “是阴司哪一方的人马?” 天妃乌摩问道。 “阴川五路黄泉节度使亲率五十万阴兵,至于罗酆六宫是否派人,目前尚不知。” 血舞神色如常,柔声说道。 “在此速速召集其余人等。” 乌摩天妃容光焕发,下令道。 血舞施了一礼,皱了皱眉,转身离去。 …… …… 岚玉城二十里之外。 旗幡猎猎作响。 阴司的鬼兵鬼将,气势凛然,身穿玄鬼鳞甲,手持鬼器长刀,在暗红的冥月之下倒映着幽幽寒光。 森然肃杀的气息笼罩了整个阴司大军。 五路兵马使坐在一方高台之上,不时抬起头来,向虚空莫名之地观望,似乎是在焦急地等待什么。 这时,一个腆着大肚、面容凶恶,腰间悬着三生三叶黄泉剑的黄泉节度使,霍然从椅子上站起,焦雷般喝道:“不等六宫来人了,时不我待,攻破岚玉城要紧!” “黄督使,不可!罗酆六宫明令,我等不得擅自出兵!” 一个面容沉毅、方面阔口的黄泉节度使,出声劝解道。 若是陆北在此,定能认出,此人就是昔日的兵马使徐郜。 “徐督使,在下如何不知,可是岚玉城多落在血海一会儿,就是被加剧污秽一分,时间若是拖得太久,将再难夺回!” 黄林面色凝重,言辞铿锵。 见其他三人微微动容,继而目光坚定地和黄林站在一处,徐郜张了张嘴,叹道:“只得如此了。” “咚咚……” 擂鼓之声,震天动地。 阴司五十万鬼兵大军徐徐开动,密密麻麻的阴兵,面色冷漠,不疾不徐地开始蚁附攻城。 一时之间,厮杀声、刀枪出鞘声,阴兵魂飞魄散的惨嚎声,在战场之上,此起彼伏地响起。 就在这时,城池之上恍若烟花爆开,从城中赫然激射出几十道血色流光。 “刷。” 倏然现出二十余道身形曼妙,容颜绝色的女子身形。 正是阿修罗一族的公主! 阿修罗一族公主素来美艳无双,身姿婀娜。但手段狠辣,方一现出,各逞手段,眨眼之间,就有成千上万的阴兵化作飞灰。 纵然阴兵组成军阵对敌,也不过多抵挡了一时半刻。 见此,五位黄泉节度使虎目圆瞪,勃然大怒。 除却徐郜压阵阴兵之外,一个个皆是拔出黄泉剑,冲上高空向阿修罗公主迎击而去。 虚空之上,金铁交击之声不绝于耳,气流激荡如爆竹炸裂。 由于阿修罗一族的公主人多势众,足足有二十四位之多,不大一会儿四位黄泉节度使便落入下风,陷入劣势,苦苦支撑。 然而漏屋恰逢连夜雨,一道恐怖绝伦的气息自岚玉城中升起。 偌大的战场之上,异香扑鼻,仙乐齐鸣。 阴司如潮水一般涌起的阴兵,明显一滞。 “乌摩天妃!” 望着高空之上,那位身穿华美广绣金线流光曳地长裙、面容妖娆妩媚的女仙。 徐郜面容凝重,目光森厉,生生从牙齿中挤出几个字来。 乌摩天妃娇靥如花,眉梢眼角春情未退,冷冷一笑道:“就你们五个来送死吗?” 浑然天成的魅惑之意,在天地之间无声散逸开来。 说着,此女身形几次闪烁,来到近前,优雅洁白的素手紧握成拳,向虚空几处战场击去。 “彭彭……” 本来正和阿修罗公主交手的四位黄泉节度使,感受到本源级神通的威能,一个个神色大变,挥动黄泉剑斩击而上。 可惜却是徒劳,吐血倒飞而出。 四位黄泉节度使,一脸愤恨地看着乌摩天妃。 “一群蝼蚁!” 乌摩天妃玉容含煞,冷哂道。 三十三黄泉节度使手持无上鬼器三生三叶黄泉剑,十万鬼军加持阴气,号称战力堪比真仙。 但在她天妃乌摩手下,却走不过一合! “一群蝼蚁,若自持鬼器神兵有用,还成什么仙?”天妃乌摩神情高傲,冷嗤道:“所以,你们可以死了!” 话音未落,乌摩天妃讥诮一笑,玉手倏然成掌,向四位黄泉节度使抓摄而去。 玉手莹润无骨,血色光芒和无边煞气疯狂翻涌,一股诱人的甜香恍若囚笼,将四位黄泉节度使团团包围。 几人神情恍惚一瞬,玉手已然落下,带着绞杀一切的血光。 声声怒吼响起,黄泉剑裹挟着三生之力的剑光爆发开来,摇曳心神,便是朝玉手斩去。 就在这时。 “砰”的一声响起,玉手倏然炸裂成点点流光。 “什么人?” 天妃乌摩惊呼一声,忽见远处一道破开玉手的指印急剧闪烁,分明余势未消,在她微缩的瞳孔中,越来越快。 “噼里啪啦。” 白金色雷弧急剧游走,来自先天雷霆本源的暴虐气息,恍若要毁灭世间一切邪秽的生灵,让乌摩心神惊怖,花容失色。 天妃乌摩反手一掌迎击而上,但听‘砰’的一声,她半边娇躯都为之麻痹起来。 连退百丈之远,如玉莹润的玉容,惨白如纸,忽觉一阵钻心的剧痛从手上传来,下意识地将玉掌放在眼前观看,赫然发现一个大洞,雷弧噼里啪啦,一刻不停地侵蚀她的肉身。 与此同时,阵阵焦糊的恶臭味道默然浮起,却又偏偏带着一丝雷火的堂皇味道。 乌摩天妃秀眉紧蹙,一双惊惧目光方才投向远处。 但见,远处浓郁阴雾倏然散开、重新凝聚,层层而落,恍若铺下一条玉阶。 一个面容冷峻,腰悬宝剑的素衣青年,闲庭信步,徐徐而来。 忽而一道冷漠的声音响彻在寂寥的天地间。 “陆某…这一指如何?” 青年目光冷冽,饶有意味地道。 正文 第一百五六章 你给我去死 偌大战场,落针可闻! 几十年前,一个少年踉踉跄跄地来到幽冥界苦苦求证元神,然而被身为真仙的乌摩天妃随手一指镇压,好似要按死一只蝼蚁。 几十年后,少年成为青年,同样随手一指点去,恍若要和过去告别…岁月仿若一个轮回,在此地交叠! 乌摩天妃妖冶如花的面容上,一双好看的丹凤眼,露出了一丝迷惑。 迷惑和茫然,这便是天妃乌摩此刻心中的全部感受。 好一会儿,她才想起不远处的青年是谁。 目光失神,嘴唇哆嗦道:“是你…!?” 在这一刻,魅惑而动人的声音中,满是不可置信的惊恐。 这时,二十四位阿修罗一族的公主,从远处渐渐围拢过来,扈从在天妃乌摩的身畔,面色警惕地看着不远之处一脸镇定自若的素衣青年。 血舞小脸惨白,冷冽道:“陆北,你竟然没死?” 不同于天妃乌摩,当年陆北给她可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因为此人曾经斩去她要好的姐姐血灵一臂,为此,血灵姐姐至此与长生无缘,只得重新轮回转世。 而且在北斗七星宫中,她本以为此人迟早死于非命,不想… 乌摩天妃目露凶光,厉声道:“小辈,本妃生平做得最错的一件事,就是让你逃了。” “诸位公主助本妃布血煞红莲大阵,绞杀此人。” 乌摩天妃一边疗伤驱逐霸道的雷之本源,一边出言吩咐二十余位阿修罗公主布下大阵。 “是。” 清脆而响亮的应诺之声在四面虚空响起。 二十余位阿修罗公主的声音,恰如莺语燕啼、娇媚无比。 有着一些恍若从喉头深处发出,娇滴滴,好似那啥,仅仅只是声音,就让人浮想联翩,燥火上升。 雪白灵动的双臂,白花花一片,玉手中各持血色小幡齐齐挥动起来。 但见天空被血光笼罩,一朵朵血色的莲花虚影凝聚而成,边缘尚燃着蓬蓬火焰,气象殊为不凡。 “陆宫使小心,这是引动业火的大阵。” 徐郜目光一凝,高声喝道。 “无妨。” 耳边却响起陆北沉着的回应。 这时,几位黄泉节度使相继退了过来,一人就是低声道:“徐督使,莫非这便是罗酆六宫来人?” 徐郜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目光冷峻。 “他一人可是血海敌手?” 黄林一只大手紧紧捂住腰肋,那里正有一个触目惊心的撕裂性伤口,且在一刻不停地汩汩流淌着黑色的血。 “诸位不必忧虑,这位陆宫使,徐某以前打过交道。其人神通广大,法力无边,方才既然出言不用我等帮助,想来天妃乌摩不是对手。”徐郜面色凛然,不知想到了什么,狠狠咬了咬牙,森厉道:“趁此良机,我等正好夺下岚玉城。” “这……” 黄林神情踯躅,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方才,徐郜一脸谨慎无比,小心翼翼的样子,举止甚至可以说是懦弱了。 不想罗酆六宫的这位陆上使刚一到来,却变得胆壮如此,端是匪夷所思。 这位陆宫使到底什么来历? 黄林苦思片刻,脑海之中突然划过一道亮光,他好像知道徐郜底气为何这般足了。 阴川三十三路黄泉节度十余年之前,曾经流传着一个未经当是人证实的传言。 有人说这徐郜之所以晋升一路节度,似乎是遇上了一个陆姓贵人。 念及于此,黄林神色不再犹疑,凛然喝道:“本督使亲自督战。” 且不提下方战场阴司鬼军的动作。 却说陆北被笼罩在一团红色的血雾天幕之中。 其中幻象丛生,禁绝四野。 呼呼… 风声响起,首先是一阵红色烈火从天而落,带着无尽的侵蚀之力向陆北袭卷而来。 “小子,业火无物不焚,好好享受吧!” 从四面八方传来一道女子恨恨的声音,正是疗伤的乌摩天妃以神念在暗中窥视阵中情形。 “业火?不知比之太阳真火如何?” 陆北冷笑一声,但听‘唳’的一声,清泠激越。 万道金光涌现,一只翎羽神骏,神态高傲的三足金乌现出,两只翅膀扑棱棱地上下振荡。 一股灼热的滚滚气浪,仿若潮水一般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三足金乌周身无边金色火焰自虚空生出,随着两只翅膀的煽动,火焰越来越多,几近成海…翻涌着愤怒的赤红波涛,仿若岩浆喷发流动,向业火吞噬而去。 “滋滋。” 这是太阳真火‘燃烧’业火的声音响起。 不大一会儿,红莲业火越来越小,直到如黄豆一般,啪嗒一声,湮灭一空。 而太阳真火却变得愈发暴虐,上下翻滚,威能更甚。 金乌两只翅膀扇去,太阳真火就是向缭绕的血雾燃去,但听一阵阵娇斥之声响起。 二十四位阿修罗公主,向四处虚空散去,面容惊惧地看着虚空之上的那只金乌。 “就这么点儿威力?让人失望啊。” 一个冷冽声音自三足金乌嘴中吐出,金乌高大的身躯,在虚空扑棱棱振翼,两只眸子满是讥诮之色。 血舞面容潮红,怒声道:“若是业火红莲在此,你焉能放肆?” 阿修罗公主布下的血煞红莲大阵,只是召唤出先天灵宝业火红莲的投影,所以业火威能有限。 在陆北此刻堪称金仙威能的金乌状态下,血海一方自然不敌。 “既然如此,你们可以去死了。” 三足金乌长唳一声,振翅飞起,双翼倏然展开几近百米,火焰灼烧得空气都在微微扭曲。 下方本来攻城的阴兵,也是受到影响,浑然打了一个寒颤。 对于凝聚鬼体、成就幽冥鬼族的阴兵而言,只有阴气才会让他们感到倍加温暖,而这火焰却让他们感到寒冷。 金乌两个尖锐恍若鹰钩的爪子,狠狠地向离得最近,聚集在一处的四位阿修罗公主当头抓去。 庞大的金乌身躯遮天蔽日,恍若取代了骄阳。 “啊……” 轻而易举地将四位阿修罗公主仿若纸糊般的抵抗撕碎,继而几声凄厉的女人惨叫接二连三地响起。 但见,赤红火焰恍若岩浆爆发。 四个阿修罗一族的公主,自被黑丝长裙包裹的纤纤细腿燃起,眨眼之间,就被吞噬一空。 彤彤火光照亮了幽冥界昏暗的天空,也将四张或可爱、或妩媚、或冷艳、或娇憨的四张面容映照得狰狞扭曲,不大一会儿四位阿修罗公主便化作一阵热气蒸发。 “艳艳,萍萍,蓉蓉……” 血舞嘴唇颤抖,一双灵动的眼眸晶莹闪烁,两行血泪无声流下,顺着滑腻的小脸,不过片刻就淌向雪腻修长的脖颈中。 却浑然不被这位娇小玲珑的阿修罗公主殿下在意。 死去的四个公主正是她的姐妹。 一双仇恨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只三足金乌。 “真是low到爆的名字…” 威严堂皇的三足金乌被一团红色火焰团团包裹,两只神圣高贵的眸子,满是不屑。 狠狠吐出一口炎息,冷哼道。 也不管其余花容失色的阿修罗公主是否听懂。 “你该死!” 娇小玲珑的少女血舞晶莹玉容几近扭曲,忽然化作一道血色闪电,几次摇曳闪烁,向那只金乌冲去。 “不自量力!” 灵光闪现,金乌化作一道面容冷峻的青年人影,一道狱雷指遥遥点出,虚空之上的血舞身形一顿,继而在惊呼声中,就被一只大手死死抓摄掌中。 在一张娇媚小脸的恐惧目光中,陆北淡淡一笑。 “炼。” 黑色的火焰自掌心生出,得自灭世黑莲的炼血之术发动。 血舞牙齿格格打颤,嘴唇发白,毫无一丝血色。 她感觉自身的血肉恍若被一丝丝地抽离消融,生平未曾有过的痛苦在眼底一寸寸地蔓延。 “啊……” 凄厉惨叫还未传远,一颗七孔血菩提在大手之中现出,血意莹莹,宛琉璃。 “砰砰。” 七声恍若心脏的跳动之声有节奏地响起,带着生命的律动。 丝丝缕缕散逸出甜香的可口气息从掌心浮起,蔓延开来。 陆北仰头一口服下,魔罗血身骤然发动,将一位天仙血族的血肉精华磨灭、吞噬一空。 可惜纵然天仙级别的血肉精华,也不过是使魔罗血身稍稍推进了一小步。 连门槛都没有看到。 至于所谓的森森魔意,自然被陆北死死压制。 “比着你姐姐血灵…味道实在不怎么样。” 陆北眸光冷冽,自顾自说道。 其余十几名阿修罗一族的公主,面色震怖,只觉手足冰凉,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哆嗦。 天妃乌摩玉容阴沉似水,五位修罗公主的战死,令她几近疯狂,这时,掌心伤势已然痊愈,咬牙切齿道:“…你找死。” 乌摩天妃手中忽然现出一株血色的珊瑚玉树,血色珊瑚玉树,十分幼小,就是一株树苗,在天妃掌中正兀自剧烈跳动不止。 乌摩天妃目光狠辣,嘴唇蠕动,不知念了什么咒语。 一张美艳无双、国色天香的脸蛋儿,突然变得鸡皮鹤发,而那血玉小树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迎风见涨。 不过片刻,就是变作九丈之高。 天妃乌摩阴森而苍老的声音响起,“你给我…去死!!!” 正文 第一百五七章 悲伤的故事 血玉莹莹的琉璃树,灵光通明澄澈,向陆北镇杀而来。 陆北目光平静,冷哂道:“后天灵宝吗?” 此界仙人多以后天灵宝争胜,灵宝之威往往在攻伐斗战之中,发挥出决定性的威能。 既然别人都用后天灵宝了。 那么… 炽耀灵光急剧闪烁。 一方小巧玲珑的玉碑赫然从陆北袖中祭起,正是先天无极碑。 先天无极碑和乌摩天妃的后天灵宝血色小树,二者相击一处,发出清脆而刺耳的响声。 “咔嚓。” 后天灵宝血色小树之上,几近半数的血色琉璃被撞碎、湮灭一空。 “先天灵宝!” 乌摩天妃面色一白,目光愈发幽沉,素手紧握断成半截的血色小树,连连后退。 “眼力不错。” 随着话音未落,一道黑色流光急剧闪烁,陆北脚踏灭世黑莲,无距神通被他施展而出,不过眨眼的工夫。 陆北已然闪现在天妃乌摩面前,一道血色掌印向此女胸口拍去。 “嘭。” 乌摩天妃眼前一闪,还未惊呼出声,猝不及防之下,只觉自己恍若被巨力击中,“噗”的一声,高耸胸口生生凹陷一处。 “哇。” 一口血雾喷出,混合着内脏碎片。 满脸痛苦而愤恨地看着陆北,正待说些什么。 不过一瞬,突然又见一道流光闪烁,带着压迫感的人影再次落在乌摩天妃身前。 “这遁法……” 乌摩天妃心中惊惧,苍老面容倏然大变,正待闪避开来。 忽觉头皮吃痛,一头秀丽乌丝被两只大手猛然薅住。 乌摩天妃微微抿唇,目光狠辣,一只玉手握紧成拳,一团灵光带着二行本源的强悍力量,向陆北怀中撞去,连连攻杀。 “砰砰。” 可惜,本该响起的撞击和筋骨碎裂之声,并未适时响起。 却见灵光猛然爆发出来,令紧急赶来支援的其余一十九名阿修罗公主,吓了一大跳。 陆北周身灵光如水上下流动,一团玄色气流将乌摩天妃的强横攻击挡住。 一气浮生图护体,乌摩的攻击除却让他面色稍稍一白之外,并无任何影响。 但薅住天妃乌摩头发的两只大手却倏然一扭,继而往上一拔。 “噗,噗……” 一颗秀郁青丝遮蔽的美人头颅,被包裹着本源之力的大手生生扯断开来。 头颅一些经络尚连着脖子,可锐利的庚金之气一旋,二者就是被斩断联系。 而脖腔之中如喷泉一般的血液猛然涌出,朝四处激射。 乌摩天妃痛的几近昏迷,半边肉身方一脱困,忙是向远处荡去。 而陆北身上一道白光赫然现出,恰到好处地将漫天血水轻轻涤荡,一袭白衣如新,纤尘不惹。 目光清冽地看着正待逃遁远处的乌摩天妃。 “啊……” “来人…来人…挡住他。” 凄厉的神念传音落在其他阿修罗公主的灵台中,令人心悸。 一众阿修罗公主玉容惨白,就有着一半越出,向陆北围杀而至。 而另外一半却是对视一眼,转身架起一道血色流光,竟然向岚玉城逃去了。 乌摩天妃心中已然大骇,脖颈之处血肉如触须剧烈蠕动,正待凝聚出一个新的头颅。 却听冷哼一声。 “炼妖壶。” 先天灵宝炼妖壶猛然现出,巨大的吸引力,向先一步冲过来的七位阿修罗公主吸摄其中。 落后半息的几位阿修罗公主花容失色,在这股强大的吸摄之力下,玲珑身形不进反退,腰肢以一种难以想象的角度扭转而过,逃之夭夭。 陆北随意看了一眼,也不去追。 无距神通不愧近战无双,尤其是对于天妃乌摩这样的巅峰真仙而言,更是无往不利。 这七年之中,他苦修各种神通秘术,尽管没有试过此刻的战力,但攻伐手段不亚于一尊金仙。 这时,天妃乌摩两侧雪肩之上的那一颗头颅已然蠕动生出,晶莹如雪的面容毫无一丝血色。 不过却已恢复美丽容颜,瑶鼻似玉,一双柳叶眉斜飞入鬓,苍白的脸色让人倍加怜惜。 可萎靡到极致的气息,无不在说明着方才的断肢重生,对于她的消耗是多么的大。 好看的丹凤眼中满是怨毒和惊骇之色,她的心中已然生出退却之意。 陆北则是目光波澜无惊,神色淡然。 毕竟,从头至尾他就没将乌摩放在眼中。 金仙级别的攻伐战力,不是天妃乌摩可以想象的。 天妃乌摩心中一旦生出离意,毫不拖泥带水,转身就化作一道血色流光逃遁,却是连岚玉城都不回了。 “你给本妃等着……” 这时,自觉逃离险境的天妃乌摩,怨毒到骨子的声音阴测测地响起,与此同时回头望去,正见陆北目光森厉而冷漠,正手持一节翠玉竹子,目光讥诮地望向自己,心中无端一寒。 “现在才想走,不嫌晚吗?” 无距神通第二重‘于天地’骤然发动,陆北立身之地的所在空间,如水中涟漪一阵扭曲,人已经落在天妃乌摩的身后, 一根碧意盎然竹枪落在他的掌中,狠狠点出。 “噗嗤。” 天妃乌摩扭过脸去,一张冰肌玉骨的面容上,茫然而痛苦地看向素衣青年。 “轰。” 由着木之本源催动的先天雷之本源爆发开来,天妃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嘴唇张了张。 她恍若忆起许多许多年以前的某个无风的夏天。 常年红云遮蔽笼罩的罗刹国幻尘都的东城。 一棵枝叶繁茂、根须垂地的须柳树下,一条宽阔的小河穿过远处的石桥,静静地流淌。 河水以目远看嫣红如血,捧掌近看无色而清冽。 一袭红色衣裙的少女,头上戴着华美而精致的头饰,明洁如玉的额头上配着一颗晶莹的蓝色明珠。 名叫天澜,那是和大海和天空一样的颜色。 她柳腰雪肤,冰肌玉润,长长的睫毛之下,一双美丽的丹凤眼澄澈的恍若世间最珍稀的宝石,转动之间,对视之人依稀能够看到美好的初恋。 国色天香的魅惑容颜,令小河中的两只小鱼都停止了游动,两双眼睛转也不转地看着少女。 少女神情慵懒地坐在一颗大石头上,两只白生生的纤弱玉足在河水中来回晃动,白花花、哗啦啦…那似乎是莲藕在水中生长的声音。 穿过血色树皮的须柳,稀稀疏疏的光线落下,蔻丹明艳而妩媚。 无人知,明天这个名叫乌摩的少女,就要嫁给幻尘都十三位修罗皇之一的门罗皇的太子波旬…那可是一尊上古魔王的转世。 强大而神秘。 而远处周围潜匿的道道气息,正是来自门罗皇派来保护未来太子妃的大修罗护卫。 少女在这样的悠闲夏日中,眼眸微微眯起成一线,弯弯的睫毛轻轻颤抖,靠在身后的大柳树上,似乎渐渐睡去了…直到在下体的剧痛中醒来。 在一脸茫然之中看向左臂,但见白皙如玉的手臂上,那原本存在的猩红朱纱不翼而飞! 惊恐的盈盈目光随着嫣红血迹追寻,最终定格在身后…… 而后的许多年,门罗皇三皇子波旬的妻子,那个和波旬一见钟情、至死不渝的坚贞少女…从此变成了一个闻名血海的荡妇娇娃。 这无疑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陆北望着眼前被雷火焚成飞灰的天妃乌摩,脑海中闪过昆仑镜的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面色有着一些不太礼貌的古怪,心中如是想道。 正文 第一百五八章 陆某等着他 莱缘河。 河水汹汹,一往无前。 绵延无尽的阴司鬼军和血海一族的阿修罗,仿若两匹高速疾驰的奔马在近千里的莱缘战场,撞击一处,战场惨烈。 虚空之上。 东方鬼帝身穿帝王冠冕,一袭黑色大氅遮体,看似四五十多岁的中年面容上冰寒一片,目光冷漠地望着远处的大自在天波旬。 左手之中紧握着一柄虎头大刀,刀长六尺二分,刀锋盈盈如水涌动,散发着一种夺魂摄魄的气息。 二人方才交手不分上下。 一旁的南方鬼帝杜子仁,挥动鬼器长勾,挡下湿婆一击。 便向一旁闪遁而去。 南方鬼帝是三十多岁的中年胖子模样,一双淡眉之下、赘肉将眼睛挤成绿豆大小,冷喝道:“自在天,莱缘道契签订不足百年,尔等便如此妄为,就不惧冥河老祖怪罪吗?” 声若洪钟,宛若当头棒喝,或许是太过愤怒的缘故,脸上的肥肉颤了几颤。 大自在天波旬冷笑一声,还未出言。 “呵呵……” 身后湿婆上前一步,婀娜身姿如弱柳扶风,凄厉尖锐和娇滴滴两种声音混合一起,令听者无不眉头一皱。 “道契,你是…说这个?” 但听‘刺啦’一声。 一张上面布满密密麻麻咒文的金色绢帛,被湿婆一撕两半,在撕毁的同时,一股无色的火焰升腾起来,莱缘道契随风飘舞化作片片飞灰。 南方鬼帝目光眯起,几成一条线,寒光四逸,冷声道:“好好……” 那道契上面附着有两位大罗道尊的意志力量,湿婆既然能够悍然撕毁,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此事绝无转圜的余地。 两方之人,不再废话,再次斗在一处。 此时不同于以往一次的战争,因为身后两位大罗金仙的存在,双方心存忌惮,留有分寸。 不大一会儿,两位鬼帝手下和血海一方各自就有长生真仙陨落。 双方也渐渐打出了一些真火。 “砰。” 就在这时,一道苍老身形突然吐血倒飞而出,面容淡金,气息萎靡不振,一脸惊怒之色地看着波旬。 却是东方鬼帝落了下风。 “你我虽同属太乙金仙,可太乙也有强有弱,而你弱…本王强!” 波旬身形高大威严,身上的虚影仿若吸引了世间所有的光线。 可偏偏一张面容却俊美的好似十五六岁的少年,两个眼睛明亮的好似宝石,他的声音干涩且沙哑,目光桀骜睥睨。 神情漠视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和荣辱。 这一个真正的求道者。 为了求道,他可以不在乎自己头上的绿帽垒成高塔。为了求道,他可以变作女人勾引世尊‘真正的欲念’,去窃夺大罗道果。 就算对于这种存在而言,男女之相不过一念而已,可若想引动世尊如来的欲念。 那些低端的幻化之术显然是不适用的。所以… 拥有大毅力和大智慧的魔王波旬,又岂是一个潜力耗尽的东方鬼帝能够相匹,若中央鬼帝在此,他还可能忌惮一些。 “咳咳…纵然你波旬强势,可一日不至大罗,你就杀不了老夫。”东方鬼帝面色坦然,踏临虚空,一双沧桑目光毫不在意地自己的伤势,而是淡淡地看着波旬,流着黑色血迹的嘴角露出一丝讥诮,“老夫最多也就吐几口血而已。” 波旬冷笑一声,也不出言反驳。 就在这时,波旬好看的眉头倏然一皱,面色惊怒,身躯晃了晃,以手捂住胸口。 “噗嗤。” 右手猛然向心口插去,但见红光一闪,诡异的是伤口却无一滴鲜血流出。 “彭彭…” 一颗黑石一般晶莹剔透的心脏,落在魔王波旬掌心。 这黑石心脏如篮球大小,分明有着两半,上面的两根粗若婴儿手臂的血色经络交缠一处,仿若同心结一般。 而另一半赫然正在迅速萎缩,最终化作乌有。 “乌摩?!” 波旬目光阴沉,痛的面色惨白,冷汗从额角刷刷滴落。 这才是真的痛彻心扉! 岚玉城。 城上杀声震天。 几位阿修罗公主抵挡一阵,就是借助城内的法阵,逃往血海。 在一个时辰之后,厮杀声渐渐稀疏零落。城头也重新换上阴司的旗幡。 “嘎吱,嘎吱。” 那是大量的血液流淌在飞灰之上,浸润成一片的泥泞…被一脚踩下去,仿若踩上厚厚雪泥的声音。 徐郜和黄林两位黄泉节度使,引领着陆北向高大巍峨的岚玉城走去…… “此次有赖陆宫使及时到来,否则岚玉城若失,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黄林心有余悸地说道。 除却徐郜欲言又止之外,其他两名黄泉节度使也是出言附和。 陆北神色淡然,沉声道:“黄督使客气了,在下受罗酆六天所托,理该如此。” 对于陆北的身份,除却罗酆六宫守宫使和十二军使知道之外,如黄林徐郜等黄泉节度使,由于在阴川战场常期驻扎、消息闭塞…并不知道。 当然陆北也并没有肤浅到满世界地到处宣扬。相对于狐假虎威,他更相信自己的力量。 几人迈步进入岚玉城,城中早有接风宴设下。 几人简单用过酒菜,在花厅之中喝茶。 徐郜面色凝重,欲言又止道:“陆兄,乌摩天妃死于你手,恐怕自在天波旬不会善罢甘休,此事还需上报六宫才是。” 自在天波旬是一尊拥有太乙金仙修为的魔王,虽然此刻正和五方鬼帝对峙,但难保不会在其妻乌摩陨命之后,情绪失控,朝岚玉城派出化身。 黄林这时也回过神来,想起事情的严重性, 胡子拉碴的大脸,喜色渐渐敛去,眉头深锁,瓮声道:“波旬正和五方鬼帝对持,也有余暇派遣出化身?” 徐郜叹了一口气,“太乙之辈不是我等可以想象,而且和鬼帝对峙交手,也难保不会有着什么诡异的神通,而且不要忘了…血神子。” “血神子!” 闻言,黄林面色大变,失声道。 血神子虽说是冥河老祖的成名神通,但并不意味着这神通,除却冥河老祖之外,再无人可以使用。 陆北面上镇定自若,轻轻抿了一杯酒,心中思索。 就算波旬派出化身,估计也在金仙层次。 他如今手持数件先天灵宝,攻伐和防御之能堪比金仙,并不畏惧。 经过七年的修炼…说是七年,实际上通过炼妖壶的力量,他修炼的岁月已然有两千年之久。 一身攻伐神通手段,威能不可测。 这不可测的意思。 恩,就是连他陆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具体属于哪一个层次。 不过,在灭杀了真仙巅峰乌摩之后,他给自己暂时的定位是金仙。 “徐督使,黄督使……可速速在岚玉城构建禁制法阵,”陆北轻轻放下酒杯,冷哂道:“至于自在天波旬,陆某等着他!” 徐郜和黄林见陆北成竹在胸,也就不再多言,转身布置法阵去了。 正文 第一百五九章 黑莲炼化身 时间如水流逝。 岚玉城。 高塔之上。 陆北闭目盘膝打坐,神情默然,将自家心神沉入炼妖壶中。 一道青年人影落在虚空,化作一道血色流光,踏入了一座云雾缭绕的宫殿。 宫殿宽阔的广场上有着三根柱子矗立,按天地人三才之位排布。 且三根柱子以金色的符文锁链相互搅缠一处。 四位血海一族的阿修罗公主,身体被符文锁链紧紧束缚住。 一头秀郁的乌丝披散开来,遮住了半边明丽的额头,曲线玲珑的身材被符文锁链紧紧勒出曼妙的印记。 待感应到陆北的气息临近,一个阿修罗公主,倏然睁开一双美丽动人的紫色眸子,无声地笑了笑。 一种惊心动魄的魅惑之力,在精致如画的眉眼间蔓延开来。 “这位大人,您这是和小女子…开玩笑?” 见陆北神色幽冷,这位阿修罗一族的上位者,公主殿下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喉头滚动几下,咽了一口吐沫,微微挺了挺胸口。 刹那之间,波浪上下翻滚。 与此同时,其他两位阿修罗公主妙目之中,流露出或忌惮或炙热的神采。 血海一族素来崇拜强者,在这一刻,这些阿修罗公主中,也不乏心思异样者。 这时,就有一个容颜娇媚如花的阿修罗公主,低声软语道:“这位大人若是喜欢,小女子情愿为奴为婢…” 陆北冷冷看了一眼此女,眼眸中的腾腾煞气,令此女的声音渐渐黯弱,直至声不可闻。 “哼,你杀了天妃,又连连杀我姐妹,我族老祖定不会放过你!” 一个长着鹅蛋脸,五官精致如玉,嘴角有着一个美人痣的阿修罗公主,面带薄霜,怒视陆北,出言威胁道。 在一众‘妖艳贱货’中,此女的言行,实在醒目的很。 陆北心生讶异,但也仅止于此。 终于开口道:“既然已经杀了几个,也不在乎多你们几个。” 此言一出,原本苦苦哀求,甚至愿意自荐枕席的阿修罗公主破口大骂,污言秽语极尽恶毒,与之前可谓判若两人。 而那个鹅蛋脸的公主则只是闭上了眼,并不出言。 陆北面色不变,双掌而出,所有骂声戛然而止! 因为一股痛彻灵髓的痛苦已经包裹住了四位阿修罗公主。 继而惨嚎之声响起,连那位鹅蛋脸的阿修罗公主,也是一口银牙死死咬住了嘴唇,喉咙之中发出压抑的闷哼。 这一切,无不说明她正在遭受着何等样的痛苦。 不大一会儿,四颗晶莹剔透的七孔血菩提无声悬浮虚空,被陆北探手抓摄而来。 一股诱人的甜香,在掌心氤氲散逸,令人精神一震。 “先前天妃乌摩的肉身,并非不能炼成血菩提…但可惜其人血肉有着自己的神意烙印,短时间内无法驱逐,而且得不偿失…不过四位天仙阿修罗公主的血肉也勉强够用了。” 陆北冷眸闪烁,心中寻思。 得自灭世黑莲的魔罗血身,是堪比佛门金身的上古魔道炼体神通,可惜其中隐患颇大。 灭世黑莲说来也奇,陆北在成就真仙后,也曾尝试炼化这件残缺的先天灵宝。 可是分明有着一层隔阂。 换而言之,此宝不受他的掌控! 这一点儿让陆北颇为恼火。 陆北心知应是那位上古魔祖的布置,心头不由暗暗凛然。 其实,在成就真仙之后,他有心弃炼这门炼体神通,毕竟这是那一位可以和道祖争锋的强横人物留下的法门,说不得又有着什么夺舍的后患。 可偏偏这门上古魔道的炼体神通一旦修炼,他就不能轻易停止了。 否则,将来在他证道大罗之时,必定成为致命的缺陷。 这一度让他很是踌躇。 当年他初来幽冥界,道行低微,实力弱小。 于是,只能以上古魔道炼体神通魔罗血身的霸道,让他在未成元神之前,拥有堪比地仙、乃至神仙的道行和神通。 在前期修道之时,这门炼体神通确实发挥出了巨大的作用。 可是他如今成了长生真仙,这门炼体神通又在真身境界,着实不堪大用。 而且三界之中,一旦成就长生真仙,血肉衍生,肉身随时可以重铸,淬炼。 所以,这肉身也远远没有未成真仙以前那么重要了。 佛门大能甚至有单修一颗舍利神魂的…他们认为肉身躯壳才是修为和道行的枷锁。 而在道门之中,九成九的真仙业已将肉身和阳神融为一体,以各种天才地宝锤炼自身阳神。 到得此步,已经突破了物质的转化限制。 肉身和阳神,二者相互转化,实际不分彼此。 而且陆北有先天灵宝一气浮生图护体,在肉身还未淬炼完全前,防御方面不用担心。 倒不如抛弃目前这具隐患重重的肉身,而后慢慢以周天星力凝练阳神,修出周天星神之相。 至于这具肉身,也不能浪费,可以将其打碎。 让全部的血肉精华融入三品灵宝灭世黑莲,炼出一尊身外化身来。 到时,得三品先天灵宝灭世黑莲的防御之力。 这具化身的道行,至少当在金仙层次,到时在施展魔道三印神通,所谓的隐患自然不存在了。 化身不同于三尸,三尸斩下的是真灵;化身斩下的是神念。 除非本尊特意斩出自家一部分神念去操控化身。否则,化身完全没有自我意识,就是一具傀儡。 至于灭世黑莲的意识,陆北打算以先天至宝昆仑镜的时空之力磨灭掉。 不听话的灵宝,要来何用?! 唯有彻底将灭世黑莲和自己的血肉精华,变作一具毫无意识的傀儡,才是最为适合的处理手段。 “你从此就是陆某第一件完全操控的先天灵宝!” 陆北望着手中的三品黑色莲台,冷冷道。 灭世黑莲轻颤一声,似乎感知到自己的命运,竟然化作一道黑色流光,想要逃去。 可惜却被一道雷之本源死死禁锢住。 念及于此,陆北不再耽搁。 将四颗晶莹剔透,蕴含大量血肉精华的血菩提仰头服下,在炼妖壶中盘膝打坐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 “砰’的一声剧响。 陆北周身无边血光涌现,隐约成一片片珊瑚血影,裸露的肌肤上有着道道血色灵纹现出,正是血身小成的迹象。 后天灵纹完全凝就! 堪比真仙的炼体境界,真仙巅峰的攻伐之能! 陆北目光冷峻地望着灭世黑莲。 眉心正中,一滴水晶的痕迹熠熠闪烁,一面镜子灵宝飞出。 丝丝缕缕的蓝紫灵光,化作一柄柄无物不斩的利剑,朝虚空之中的灭世黑莲斩杀而去。 “滋滋”的声音赫然响起。 一阵深入灵魂的惨叫在陆北耳边响起,那是灭世黑莲被上古魔祖污秽过的意识。 乞求,仇恨,威胁,不一而足。 “轰”的一声。 灭世黑莲颤鸣一声,残存意识彻底湮灭一空,变成一具空壳。 这一点与斩三尸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斩三尸首先就是斩杀灵宝的主体意识。 陆北心神沉入其中,反复以昆仑镜探查了许久,见再无隐患,心中一定。 一道阳神小人从灵台之中越出,看着留在空地仍自盘膝的肉身,也不耽搁,轻轻吐了一口气。 肉身猛然碎裂成片片血色晶体,向灭世黑莲投去。 陆北阳神小人霍然变大如原本身高,法力包裹涌动…骨骼、血肉重新覆盖,除却面容稍稍苍白之外,与以往并无二致。 抬起手臂观瞧,肌肤之上血灵纹再也不见。 但莹润如玉不减,仿若没有铭刻任何灵纹的通明琉璃。不过左臂和右臂却有着五角星和北斗七星图案,熠熠闪烁。 “从此,我只修星神之相。” 陆北满意地点了点头,喃喃道。 而灭世黑莲在法诀和指印的祭炼下,幽幽转起,且越转越快。 墨色光华闪现,一具紧闭双眸,周身沐浴灵光的无漏化身重新出现,化身却是少年时代的陆北容貌。 正是一件死物。 但周身散发出的灵光,无不说明这是一件防御堪比先天灵宝的人形宝物。 “收。” 陆北低喝一声。 灭世黑莲炼成的化身傀儡,倏然化作一道流光,落在陆北灵台庆云之中。 从此,只要陆北分出神念注入此物。 这件类似傀儡、木偶一类的先天灵宝化身,就可以当做一尊不朽金仙使用。 且是那种防御无双的化身。恩,也就是抗揍。 陆北目光闪了闪,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长出了一口气,金色法力涌动化作一袭素色长袍,见再无遗漏,出了炼妖壶。 正文 第一百六零章 自在天波旬 寂灵深渊。 无尽元磁之光,仿若翻涌的潮汐,不时席卷而来。 所过之处,无数灵光碎片好似被潮水带出的贝壳,齐齐涌出。 灵光星星点点,又如夏夜河畔的萤火,一个个想要四处奔逃。但一股璇光现出,巨大的吸摄之力将这些灵光重新吸摄而回。 一袭红袍的老者被一大团血色灵光紧紧包裹,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蹒跚而行。 他的掌中紧紧缠绕着一团毫无尽头可言的灵光锁链。 那锁链镌着神秘高贵的紫金色花纹,在混乱的磁光潮汐中,分外惹目。 而顺着锁链向后望去,可见一个身穿帝袍冠冕的青年…手中缠绕着同一根紫金花纹锁链。 酆都大帝眉头深锁,叹道:“冥河道友,还得多久才到…” “道友莫急,再有十年就能看到第一个节点了。” 冥河老祖头也不回,淡淡地说道。 看着不远之处冥河的背影,心生悔意的酆都大帝,无力地翻了个白眼,正待出言。 可就在陆北将先天灵宝,灭世黑莲的意识斩杀的时候。 寂灵深渊极深之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凄厉到灵髓的惨叫声。 冥河面色微变,冷哼一声,牢牢地抓住锁链,周身血色灵光仿若风中烛火,摇曳不止。 酆都大帝身躯晃了晃,倒是毫不在意。 他面色古怪,幸灾乐祸地笑道:“这是哪一位老朋友,听声音似乎中气十足啊。” 冥河冷哂道:“能在这天道放逐之地的寂灵深渊发出声音,除却那一位,还能有谁?不知又是哪一片残灵被人给灭掉了。” 冥河老祖手下的几大魔王都是上古魔祖罗睺的属下,所以对于魔祖的底细,冥河老祖并不陌生。 “这位魔祖,死了都还不消停。” 酆都大帝收敛神色,冷嗤道。 三界大罗金仙人尽皆知。 域外星空的魔族…此辈身为创世元灵的盘古斩杀的混沌三千神魔的后裔,就是受得魔祖残灵的蛊惑,这才对洪荒世界生出觊觎之心。 …… …… 天际一团厚厚血云郁积成山,且以一种极为迅疾的速度向岚玉城压迫而来。 血云压城城欲摧! “咔嚓。” 一道红色闪电照亮了半边暗夜苍穹…也照亮了城头之上高个鬼将可怖而阴森的青色面孔。 “快去禀告督使。” 闻听鬼将命令,一个披甲执剑的鬼兵,急匆匆地跑下城头,向府中去了。 自在天波旬的化身,拥有着和本尊一般无二的俊美容颜,但双眉靠近左边眼角分明有着一颗红痣。 他的目光无视岚玉城上空的法阵光幕,神情阴鸷无比。 “本王大自在天在此,城中阴司守将速来一见!” 饱含怒火的声音带着滚滚煞气,向整个岚玉城席卷,无视一切禁制光幕,向城中遥遥传去。 城中。 一座巍巍高塔静静矗立。 陆北盘膝在蒲团之上,面色玄素,正在低头思索修为之事。 他如今道行在二源真仙巅峰之境。 因为掌握后天本源的缘故,如五雷正法、花开顷刻这样的木、雷神通,自然是信手拈来。 但这些神通在同辈攻伐中,只能作为常规手段,在金仙争锋中却是力有未逮。 倒是雷狱指,可以在金仙级别的战斗中发挥一些作用。 而火法神通【回风返火】的基础,则在于金乌和青鸾两大血脉,也就是说血脉之力越强,神通威能越强。 先前他变化出金乌之身,更是将火焰威力提升至金仙级别…连业火都是抵挡不住。 至于袖里乾坤之术,这门大神通博大精深,并非一日可成。 目前陆北也只能靠着强横的法力,摄拿一些寻常真仙。 至于天罡三十六变中的神通,除却寥寥几种,大部分都是鸡肋的很。 比如鞭山赶石,点石成金。其实,一个神仙就可以做到。 但除了显圣人前,有谁没事儿会去搬山和变金子玩儿? “此界仙人争锋,多以灵宝决胜,却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心念于此,陆北眉头皱了皱,喃喃道。 好在他灵宝并不缺。 防御灵宝有一气浮生图;攻击灵宝有先天无极碑;辅助灵宝有炼妖壶;本命至宝甚至有可能是未来的成道至宝,昆仑镜。 另外还有两件趁手的后天灵宝,六根清净竹和封月铲。 就在陆北思索之际。 塔下赫然传来徐郜的慌乱声音。 “陆兄,那波旬来了。” 陆北面色一冷,心道:“应该是化身到来了。” 既然自在天波旬派出了化身,那他也不必以本尊出动。 心随意动之间,一道血色流光从灵台越出。 一具毫无生气、灵光喷涌的化身现出。 陆北冷眸闪烁,就是向化身分出了一成神念,继而闭目调息,以星力凝练肉身。 那具由灭世黑莲凝练的金仙化身,一双冷冽眼眸霍然睁开,稍稍感受了一下身体中的力量,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具金仙级别的肉身,应该能够承受住涅真印带来的反噬。” 魔道三印,噬魔,涅真,寂灵。 当陆北在修炼第二印的时候,曾经忌惮其中的反噬,修炼之后就很少施展,而是转修了自创的红尘印。 不过如今么,却是再也不受限制。 念及此处,灭世黑莲化身便消失在高塔之上。 见岚玉城的阴司一方没有任何回应。 波旬那一张俊美的少年面容,倏然变得阴沉似水,凛然喝道:“给本王灭!” 身后滔天的血煞之气被魔王波旬引动,恍若一柄血巨锤,向岚玉城砸落。 “轰。” 地动山摇,山河变色。 岚玉城猛然晃了几晃,炽耀光芒爆发开来,却是上面的禁制发动。 阴司一应兵将面色大变。 然而就在这时,众人眼前一闪,一道身形挺拔的青年人影,赫然出现在不远处的虚空之中。 那同样是一个岁数不大的少年,与波旬不同,少年面容冷峻,目光清冽,手中握着一柄月牙铲。 “波旬?” 陆北神念锁定波旬,冷声道。 “是你?”自在天魔王波旬面色一白,一双明澈动人的眸子被陆北死死吸引,阴声道:“果然是你。” 同样的话语,最后一句可不仅仅是语气笃定那么简单,还有泠然且毫不掩饰的杀机。 “你不该杀她,”波旬那一张俊美的脸孔,仿若大理石的雕塑,斧凿刀削,充满层次感。 但两颗宝石一样明亮的眼眸,却充斥着一团血色煞气。 他微微抿唇,面上带着回忆之色,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面颊微微发红,仿佛带着一丝莫名的羞涩。 他低声自语道:“她虽然性情霸道任性,甚至行事放荡…但,” “但…你知道她是个好女人。” 陆北神色玩味地打断道。 他实在无心听波旬在这里抒情,对于波旬这种奇特生物,他也没有如常人一样眼巴巴…上前交朋友的打算。 波旬目光微滞,神情明显一愕,身为可以幻化天魔的存在,他的心思何等通透。 眼前的这个少年平淡无奇的话语,明明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嘲讽。 波旬周身气息阴郁了起来,再不废话。 身后滔天血煞之气,顷刻化作一柄柄血玉晶枪,就向陆北杀去。 陆北冷笑一声,八百涅真印被他连连打出,道道血影宛若山河倾覆,向血玉晶枪挥去。 “砰砰。” 光影湮灭。 二人身形一碰倏分,平分秋色。 正文 第一百六一章 因为你太弱 一  自在天波旬派出的这具化身,同样有着金仙道行。 血晶长枪,杀伐凛凛。 陆北目光平静无波,挥手之间,将八百涅真印连连打出。 血印神通分光化影,和虚空之上的血晶长枪急剧撞击一处,火光砰溅,继而湮灭一空。 但听‘轰’的一声在虚空猛然响起,漫天血晶长枪赫然消散一空。 静止的画卷之中,一道血色流光摇曳闪过。 陆北从容退到远处,神色淡淡地望向波旬,冷哂道:“你就这么点儿能耐?” 闻听此言,波旬大怒。 可那一张俊美的容颜,就算做出恼怒之色。 也仍给人一种难以言说的惊心动魄。 他目光阴沉,冷哼一声。 一把血色长戟在双掌之间现出,从上面的灵光禁制来看,应是一件后天灵宝无疑。 长戟被波旬挥舞,倏然化作三丈,裹挟着千钧煞气,向陆北挥斩而落。 陆北神色淡然,也祭出后天灵宝封月铲迎击而上。 不大一会儿,‘铛铛’之声大作。 不知不觉间,二人又是交手了几十合。 岚玉城城头之上。 四位督使忧心忡忡地看着虚空之上的战况。 一个黄泉节度使,中年模样,面容狭长,但目光锐利明亮,吃人名叫章玄。 章玄道:“徐督使,这位陆道友可是魔王波旬的对手?” 在场诸人之中,若说谁对那位来自六宫的陆道友熟悉,也就这徐郜了,因此章玄才有此一问。 徐郜面上轻松,淡淡一笑道:“陆道友既然说能够对付波旬,应该不是虚言。” 章玄半信半疑地看了徐郜一眼,不再出言。 “但愿如此吧。” 黄林目光凝重,叹了一口气道。 这时,但见虚空之上,两道光影在每一个呼吸都要碰撞上百次,戟光和铲光交击的金铁之声,震耳欲聋。 由于陆北这具化身的本体,是先天灵宝灭世黑莲化出,所以无距这门近战神通,他施展的更为得心应手。 纵然偶尔被波旬长戟击中,他除却身躯微晃之外,丝毫不受影响,更别说受伤。 波旬越打越是对陆北的防御力感到心惊。 见一时间奈何不了陆北,思索半天,恍然道:“原来你也是化身!” 先前他下意识地以为陆北是本尊来临。 毕竟能够击杀真仙巅峰的天妃,起码是一尊金仙。 但不想来者竟是一尊金仙化身。 以金仙为化身,莫非此人的本尊也和他一样,身在太乙之列吗? “就算太乙又如何,杀本王爱妃,实在不可饶恕!” 念及乌摩惨死,自在天波旬化身心如刀割,怒声道。 他的手中忽而现出一个血色小铃铛,在掌心急剧摇动起来。 “泠泠。” 一股动摇神魂的力量,朝陆北袭去。 “嗡……” 陆北周身墨色光华大放,正是先天灵宝灭世黑莲的力量在发挥作用。 “刷……” 封月铲被陆北横于胸前,向其中疯狂灌注法力。 无距神通施展,身形仿佛踏在此界一个个时空节点中,飘逸而诡秘。 但见寒光一闪,半圆弧形的月光斩击而出,向波旬胸口撩去。 “噗嗤。” 一道血线划出,继而急剧扩大,嫣红鲜血如喷泉般疯狂涌出。 “你为什会?” 波旬皱了皱眉,目露惊异。 这尊魔王放出神念肆无忌惮地探查陆北,似乎毫不在意胸肋之间被划出的那道伤口。 他发出的魔音,怎么可以毫无作用?! 波旬自然不会知道陆北的化身是以先天灵宝凝练而出的,不会受波旬的魔音影响。 陆北当然也不会去回答自在天波旬的疑问,冷哂道:“因为你太弱!” 波旬面色一青。 什么,他波旬太弱?莫非听错了。 就在这时。 “封月!” 随着一声低喝,一道弧形银月急剧闪过。 正是银月这位上古金仙妖圣,在封月铲中藏下的血脉绝学。 匹练月光,一弦如钩。 好似要在西沉之前最后亲吻一次黎明,于无声无息之间,带着不可阻挡的锋锐之气,朝波旬迎头劈斩而去。 波旬那一张俊美妖冶的容颜,倏然大变,挥剑斩击而去。 “刺刺……” 那是切豆腐的声音响起。 “额…” 波旬的肉身从眉心的那一颗红痣开始,倏然划开了一条血线。 “你…” 波旬心神惊恐,只觉难以置信。 “你太弱…” 话音方落,只听见‘咔嚓’一声。 堂堂大自在天魔王波旬的金仙化身,两半尸身霍然被一分为二,亿万血色灵光涌现,一颗血色晶体怒吼连连,正待逃遁而出。 那是波旬这具化身的神念晶体。 “死!” 陆北目光现出狠辣之色,身形一闪,血色手掌紧紧握住神念晶体,一把捏住,稍一用力。 “咔嚓。” 一把细碎的血色粉末,自掌心纷纷扬扬地落下来。 陆北目光森然,看也不看,返身之间就是重新回到岚玉城。 望着心神震怖的黄徐等人,沉声道:“波旬损了一具金仙化身,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来了。” 说着,也不顾几人作何想法,就是飞入城中高塔。 徐郜笑了笑道:“如何?” “这位陆道友…实在…” 黄林目光失神,呐呐道。 其余几人也是目瞪口呆。 …… …… 莱缘河。 虚空之中,有着两方人手正在交手,双方真仙死伤已有两位数了。 东方鬼帝面色阴沉,怒不可遏道:“狂妄,和老朽动手也敢偷偷分出化身。” 波旬目露不屑,却是冷笑不语。 忽而神色微变,怒声道:“怎么会?” 或许是一尊金仙化身陨落的缘故,波旬原本柔弱苍白的面容,更添苍白,让其人俊美的容颜多了几分病娇。 同时,气息都稍稍萎靡了一些。 东方鬼帝目露思索,不过片刻,面现恍然,嗤笑道:“波旬道友,这是化身被灭杀了?” 闻听东方鬼帝的讥诮之言,大自在天波旬脸色阴沉似水,半晌之后,深吸了一口气。 也不知想些什么。 东方鬼帝趁着波旬一失神,就是朝波旬杀去。 但见气流激荡,二人又是战在一处。 不过,一个疑惑却在东方鬼帝和自在天波旬的心头不约而同地浮起。 那位斩杀金仙化身的存在,到底是何方神圣? 正文 第一百六二章 至少一千倍 幽冥界,岚玉城。 不知不觉间,就是一个月过去。 自被陆北灭杀掉一尊金仙化身,自在天魔王波旬就好像偃旗息鼓了一般,倒没有再次分出化身,来袭杀陆北。 高塔之上。 陆北正在盘膝打坐,却听得外间传来一声呼唤。 正是徐郜的声音。 陆北出得高塔,见到来人,目光动了动,微感讶异。 却见徐郜领着一个绿裙少女。 少女个头不高,杏眼桃腮。 正是绿荷,二人从不远处缓缓走来。 徐郜面色恭谨地冲陆北拱了拱手,简单寒暄几句,便兀自离去了。 “陆公子,灵幽姐姐让你回去。” 绿荷见到陆北,面上一喜,轻声说道。 闻言,陆北眉头皱了皱。 心道,他和灵幽从来都是相看两厌,灵幽这时派人来召,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陆北索性也不再细思,反正此地战局已然平稳下来,他也不必时刻坐镇。 心念及此,陆北淡然地望着绿荷,沉声道:“我这边先和徐督使说一下…稍后就走。” 徐郜还未走远,便被陆北追上,简单叙说一番,陆北再次返回,便带着绿荷朝阎罗十殿方向而去。 玄幽十二叶界天。 殿中。 清冷且空旷。 两大一小三道女子身影,静静坐着。 左边的女仙,一身淡黄色宫装长裙,身形窈窕静姝,她面容如玉,气质雍容端庄。 一双淡淡峨眉下的星眸,悠远而沧桑。玉容线条柔和,她的笑容给人以如沐春风之感。 “玄冥,你觉得他会答应吗?” 黄裙女仙眸光深邃,淡淡说道。 此刻她的目光,三分投向左手之处的女仙,却有七分投向女仙怀中的小孩儿。 右边女仙,一袭绛色衣裙,柳腰削肩,一秀头发盘成寻常妇人常见的发髻,露出明洁如玉的额头。 与身着黄裙女仙有所不同,她面色幽冷,一双清冽的血眸煞气腾腾。 听到身边女仙的询问,灵幽目光微动,绛唇轻启,幽幽道:“他不会…他素来自负,而且…吃软不吃硬。” “你倒是挺了解他的。”黄裙女仙笑了笑,柔声说道:“那你到时可以说两句话。” 灵幽神色不变,血眸盈盈闪烁,伸出柔夷宠溺地揉了揉怀中小萝莉的头发,轻声道:“他不会听我的,我若说…只会适得其反。” 怀中的小萝莉甜甜,扬起小脑瓜儿,脖子挂着的长命锁,先天灵宝幽罗两仪玄藏锁,在晕黄烛光的映照下,泛着幽冷的光泽。 小萝莉的一双大眼睛一会儿看看自家娘亲,一会儿看看自称平心姨母的黄裙女仙。 她实在不知道两个大人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灵幽玉容清妍如雪,吹弹可破的肌肤透着莹润的光泽,就算生过孩子,身材却不减苗条秀丽。 相反,更多了几分温柔的母性。 此时,她低声道:“为什么要选他?” 在平心面前,灵幽的话似乎变得很少。 “他是最为合适的人选…据我所知,他和那三位圣皇关联颇深。若非如此,酆都不会这般信任于他。而那处地方,你也知道…” 平心娘娘面色凝重,轻声说道。 也不管此刻已然神色不属,目光复杂的灵幽有没有听得进去半个字。 “到时他若不允,你可要劝劝他…否则…” 平心无声笑了笑,语气和目光同时在小萝莉甜甜身上顿了顿,不再出言。 “你敢!?” 灵幽心有所感,目光森寒,厉喝道。 小萝莉吓得一缩脑袋,将头紧紧埋在灵幽的胸口中,娇小的身躯瑟瑟发抖。 她最怕娘亲发火了。 娘亲一生气,就算要打她,她也不敢跑的。 “我又没有要说什么,你发什么火?” 平心目光一奇,柔声说道。 “甜甜她出生就是不凡,注定是这片幽冥大地的主人,我只不过想让她提前随我修行而已,你紧张个什么?” 平心娘娘玉容柔和,说到最后,声音似乎变得颇为委屈,低声说道。 “她是我灵幽的女儿,”灵幽血眸冷冽地看着平心,两只素手紧握成拳,如瀑布倾泻的滔滔杀机,向这尊大罗神念分身笼罩而去,一字一顿道:“你的任何算计,我都不许。” 对视着一双不带丝毫感情的血眸,平心沉吟半晌,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好了,好了。” “等那陆北前来吧。” “陆某已经来了。” 就在这时,一道清朗的声音传入殿中。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身形挺拔的青年身影,身后跟着一个绿衣少女。 青年一袭白衣,身形挺拔如松。 他腰悬三生神剑,面容沉寂,目光冷漠如冰,只有看向灵幽怀中的萝莉之时,神色方才柔和了一些。 “爹爹!” 若一只乳鸟投林,小萝莉甜甜好似一阵风般扑向了陆北怀中。 陆北张开双臂,抱住小萝莉。 顺势将自家女儿单手抱起,在小萝莉粉嫩可人脸颊上轻轻亲了一口,朗声笑道:“乖女儿,想爹爹了没有。” “嗯~” 小萝莉甜甜虽然已八岁了,但仍是四五岁的小女孩儿模样,穿着一身淡红色长裙。 头发用红绳扎着两个小辫子,小脸之上,眉眼小巧而精致。 正笑逐颜开地看着陆北,用力地点了点头。 一月没见陆北,小萝莉却是思念不已。 毕竟,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正是粘人。 尤其陆北永远对自家女儿笑脸相迎、温声细语,那种发自内心的宠溺…让小萝莉有种宛若被幸福包围的感觉。 所以在小萝莉甜甜心中,自己的爹爹比娘亲可是和蔼了一百倍。 不,至少一千倍。 见得不远处父慈女孝的一景,灵幽螓首偏转一旁,血眸动了动,乜了陆北一眼,继而不屑地撇了撇嘴。 陆北放下自家女儿,让身后的绿荷暂且照顾。 平静而淡漠的目光下意识地越过了灵幽,望向不远处的黄裙女仙,心思不由生出一些凝重。 “这位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平心娘娘了吧。在下陆北,这厢有礼。” 陆北神情肃然,施了一礼,心中却在想着一事。 如今以他手段,击杀大罗金仙的神念分身,也不知可有几成把握? “免礼了。”平心冷哼一声,如水目光在陆北脸上停留了足足半晌,见其人目光幽沉,心思难测,便是语气淡淡道:“你的心思可没有你表现出来的那么恭敬。” 闻言,灵幽深深看了一眼陆北,心中冷嗤,这蝼蚁胆大包天,不知死活。 看来,这么多年还是一点儿不变。 大罗金仙,就算是一具神念分身,也岂是你一个小小真仙可以妄动的? 这时,陆北正待找张椅子坐下,一旁的小萝莉甜甜,眼珠咕噜噜转了转,嘻嘻笑着拉起陆北的一只胳膊,软声道:“爹爹,坐这边来啊。” 说着,就是朝灵幽身旁不远的椅子上拉去。 在灵幽的一脸嫌弃中,陆北神色无奈地坐下。 殿中突然陷入了诡异的宁静。 “蹬。” 这时,实力抢镜的小萝莉甜甜,又搬了一张梨花椅子坐在灵幽和陆北二人中间。 伸出两只白生生的柔软小手,一手牵起一只纤纤柔夷,另一手牵着一个温厚手掌,同时放在膝盖上。 她仿若做了一件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小脸挂着洋溢的幸福笑容,小声道:“好了。” 陆北清咳了一声,面色突然变得尴尬无比,轻轻挣了几挣,转头就见小萝莉小嘴撅得老高,心中叹了一口气,只得作罢。 对于自家这个搞怪的女儿…他差点儿要疯了。 其实,在这七年当中,这已经不是甜甜干的第一件奇葩事儿了。 有时候在灵幽面前忽然叫他大哥哥;有时候当着自己的面,见到薇薇喊姐姐。 后者还好,薇薇脸红一下,也不和这丫头一般见识。 就是前者,也不知道,这熊孩纸会不会被灵幽回头打屁股。 陆北知道这孩子…其实就是故意的。应该是出于想看大人窘迫一下的好玩儿心理。 可能还是灵幽管的太严了。 这样下去,这孩子很有可能成为一只腹黑萝莉。 灵幽秀眉微蹙,血眸微微异样。 不知为何,忍不住地向一旁的那人看去。 正见那人明明坐立不安,却强行在她面前,做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淡然自若神态。 没来由地,她的心中就是感到一阵好笑。 讥诮的冷哼之声还未发出。 血眸盈盈转动之间,一张雪腻莹润的清丽脸颊忽觉微微发烫。 一只明显大一号的手掌,突然和她的手碰在一处。 尽管两只手都是触电般地迅速收回,可来自那人指尖的熟悉温度,仍是在一刹那之间,让灵幽忆起很久很久以前… 平心娘娘神情怔了怔,心道:“真是奇怪的一家三口。” 正文 第一百六三章 再闻五帝城 一  玄幽十二叶界天。 殿中。 平心和陆北、灵幽、小萝莉三人相对而坐。 平心娘娘笑了笑,绝色的容颜仿若晴雪初霁,明丽难言。 她的目光意味莫名,静静地看着陆北。 与此同时,一股浩瀚深邃的力量在这位大罗金仙身上升腾起来。 “陆道友可知你已大祸临头?” “愿闻其详。” 陆北淡淡说道。 他的脸上既没有恐惧和讶异,也没有讥诮之色。 当然,同样没有敷衍。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神情,就是…神情本身很奇怪。 对于一个洞彻因果的长生真仙而言,所谓祸福…如水饮水,冷暖自知。 他觉得自己并不需要深不可测的平心去出言提醒。 陆北面色沉寂地看着平心,心中思索。 不管这位平心娘娘打着什么主意,权且听听,再说其他。 灵幽在一旁抿着唇、不说话,好像殿中的一切和她没有任何关联一样。 她好整以暇地端起几案上的茶杯,慢条斯理地嘬了一小口,血眸低垂,她尚有闲心去数一下碗中悬浮而起的茶叶数目。 绛唇粘在玉杯之上,印出一道不大清晰的唇印,优雅从容地放下茶杯。相比于很久以前,似乎在生完孩子后,灵幽的身上多了一些升华过后,沉静的气质。 显然,一孕傻三年。 平心娘娘看着陆北,目光甄然,她看似不着边际地问道:“陆道友得罪佛门很深吧?” “上次地藏来时,娘娘不是已经看到了吗?”陆北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反问道。 当日,面对观音尊者,有二人暗中窥伺一旁,自以为隐匿的很好,他其实是知道的。 “佛门在陆道友手中先后折损摩妙、欢喜、韦陀等人。为此,佛门气数大损。若非正值大劫将启,灵山必定派出大能镇压陆道友…去西方补足佛门气数。所以,道友可知你如今的局势在累卵之间。” 陆北神色坦然自若,沉声道:“这就不劳娘娘费心了,陆某并不畏惧佛门高手。” 闻言,灵幽神色淡淡,眸光低垂,小口饮了一口茶,轻轻地砸吧砸吧嘴儿。 茶水将她那一双鄙夷的血眸,清晰倒映。 “道友不惧,但陆道友的亲人呢?朋友呢?”平心娘娘笑了笑,一双明亮的眸子堪比星辰璀璨,叹道:“佛门又岂会善罢甘休?” 灵幽冷哼一声,突然面色肃然,说道:“我们母女不劳陆公子费心。” 此言一出,平心娘娘莞尔一笑。 陆北凛然目光投向灵幽,灵幽则是反瞪了回去。 陆北面色不由阴了阴,凝声道:“娘娘到底要说什么?” “我想让陆道友去救一个人!” 平心娘娘见陆北神色微诧,似有意动之色,单刀直入道。 “救谁?” 陆北神情默然,沉声道。 “大巫刑天!” 无声无息之间,此地所有天机被平心娘娘以莫大神通搅乱一团,同时一个平平无奇的声音在陆北耳畔响起。 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陆北目光悠远,他的心中在斟酌。 刑天是巫族大巫,有着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的盛名。 当年,这位大巫曾经以一人之力杀向南天门,强势斩杀昊天,逼得昊天轮回转世,这才成了如今的玉皇大天尊。 不过,据说这尊大巫,最终被五帝联手镇压在了五帝城深处。 说来这五帝城,陆北并不陌生。 他当年刚出巴蜀之地求仙访道,就是在五帝城秘境得到的人道神器赤霄剑。 “我能得到什么?” 陆北心中迅速做出决断,目光微动,淡淡说道。 闻言,灵幽诧异地看着陆北。 她完全没想到,陆北竟然答应了。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灵幽血眸闪了几闪,随口道:“你若去五帝城,势必要和五帝翻脸…” “灵幽?!” 平心娘娘面色森冷,娇斥道。 “又不是什么隐秘之事,这位陆公子早晚会知道。” 灵幽不屑一笑,冷哂道。 闻言,陆北神色踌躇了起来。 平心娘娘急切道:“陆公子,若你应允下来…道途之上,将再无后顾之忧。” 平心娘娘的意思再是明显不过了,到时佛门的鬼蜮伎俩,自然由她这位准圣大尊抵挡。 陆北目光微沉,语气失望道:“娘娘当年舍身化轮回,何等壮举,不想……” “天道虽言至公,可对我巫族何其不公。”对于陆北言语中的讥讽之意,平心娘娘不以为意。 她面带怅然,轻声说道:“况且,大巫刑天并无多少不可饶恕的罪孽。而今大劫将至,我将他救出,也算为天地多加一丝力量。对于此事,其实,那三位圣皇也是默许的态度。” “陆公子,懂我的意思吗?” 平心娘娘如水柔润的目光,颇为期待地看着陆北。 陆北沉吟道:“不知,平心娘娘又能为陆某做到哪一步?” 见陆北似有应允之意,平心娘娘笑了笑,慨声道:“除却陆道友之外,我不能干预。道友亲人,佛门任何一人,都不许出手。” “可够?” 不许,不允许他们出手。 就算陆北将来再和佛门结仇,不死不休。 他也不必担心其他亲朋的安危,因为有平心娘娘这位强大的存在承担。 “再加上两方如何?” 陆北眉头皱了皱,沉声道。 闻言,平心娘娘晶莹如玉的面容微微一滞,故作不在意地笑了笑,柔声道:“道友请说。” “血海和妖师殿。” 灵幽血眸盈盈,下意识地撇了撇嘴,忍不住讥诮道:“陆公子,还真是仇家遍地啊。” 陆北看了灵幽一眼,冷笑涟涟。 灵幽哼了一声,毫不在意。 小萝莉甜甜扬起稚嫩小脸,看了看自家的娘亲和爹爹二人,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中,有着一抹狡黠之光闪过。 平心娘娘点了点头,承诺道:“这些…陆道友都不必忧虑。” 陆北又和平心娘娘说了几句,心头不由暗暗凛然。 果然平心对他的事情,知之甚详,不说长安城中的四女,就是杨婵和红儿公主,都是一点儿不差。 也不知道这位准圣大尊,都是从哪儿知道的。 见事情谈妥,陆北面色稍霁,轻声道:“娘娘可否详细解说其间隐秘。” 毕竟救下一个搅动风云的上古大巫,此事非同寻常。 他需要将方方面面准备周全。 若是其中又存着什么了不得算计,比如从此自绝于三位圣皇,这就得不偿失了。 “那是自然。” 平心娘娘爽快道。 正待出言,突然看到对面一家三口很是诡异的场景,便是止住话头,饶有意味道:“此事的原委,灵幽知道…陆道友稍后可以问她。毕竟,到时还需你们二人同去才行。” 说着,一缕青烟袅袅升起,平心娘娘的身影慢慢地雾化淡去。 徒留原地,在场一家三口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正文 第一百六四章 离幽冥之前 空旷的殿中。 在平心娘娘走后,刹那之间,陷入死一般的宁静。 陆北眉头皱了皱,嘴唇翕动,“灵幽…” “陆公子,我已将关于五帝城的所有隐秘,烙印在玉简之中,你自己看看吧。” 灵幽血眸盈盈闪烁,淡淡地看了陆北一眼,而后轻轻挥了挥手,一枚玉简便悬浮在陆北面前。 “给你三天时间,若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再问我。” 灵幽说着,兀自挽起小萝莉甜甜的小手,也不管一脸不情不愿的小萝莉,就是向殿后走去。 “爹爹,我一会儿再找你玩儿啊。” 小萝莉转过头来,一双大眼睛眨了眨,对着陆北神念传音道。 灵幽好似感知到了什么,冷哼一声,吓得小萝莉忙是扭过小脸去。 陆北无声笑了笑,对于灵幽的冷淡态度,他也不以为意。 伸手接过玉简,正待将神念投入其中查探一番。 转而一想,便停下所有动作,化作一道金色流光,出了玄幽十二叶界天。 罗酆六天某座大陆,西南之山。 山上竹林成海,林下山泉清泠。 一座古色古香的精致小楼,掩映在一片清幽静谧的竹林中。 陆北绕过以后天灵宝六根清净竹布下的后天法阵,迈步进入其中。 一个身穿白裙的少女,正在竹楼之中打坐,忽而感知到外间法阵动静,便是睁开眼睛,向小楼外飞去。 望着虚空之上的那道白衣身影,欣喜道:“夫君,你回来了。” 看到浅笑盈盈的纪薇,陆北笑着点了点头,落在院中。 随意找了一张竹椅坐下,掂起一旁木案上的紫砂壶,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 “薇薇,最近修炼的怎么样?” 纪薇莲步轻移,在一旁找了个椅子坐下,同样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她的面容仍是保持着生前十八九岁的少女模样,清丽可人,却又明显带着少女的娇憨。 凝霜皓腕端起香气袅袅的茶盏,抿了一小口,然后双手捧着。 轻声道:“灵幽姐姐上次传授给我的鬼修法门,我已经修炼到第九重了。” “第九重了吗?”陆北目光惊讶,温和笑道:“你这资质比我都强多了,这才十年未到,就要成鬼仙了。” “哪有啊。”纪薇螓首低垂,似乎有些害羞,忽而想起什么,叹口气道:“就是成就鬼仙的雷劫,我没把握渡过。” 所谓周天有五仙,天地神人鬼。 鬼仙体系正是酆都大帝创出,鬼魂以命魂之躯凝聚鬼体,九转之后渡过雷劫,由阴转阳,凝聚阴神,便是鬼仙。 此辈也就是堪比仙道元神以上,地仙以下的程度。 到得此境,便可受天庭或者阴司符箓担任神职,一步步走上神道。 值得一提的是,如楚镇、柳信那样的罗酆六天的阴司兵将,他们是人族英灵,因为人族气运护佑,除却天魂之外,其余二魂齐全。 所以,只要付出一定代价,或者得到酆都大帝的允许,就可以在六道轮回重新凝聚天魂,踏上仙道。 尽管机缘渺茫,但上百万年下来,在庞大的人族英灵基数下,还是有十二军使脱颖而出,经历重重磨难,重铸肉身灵窍,成就长生真仙,甚至不朽金仙。 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酆都大帝不遗余力的栽培。 想起雷劫,陆北面色凝重了一些,终究是有些不放心,叮嘱道:“薇薇,修炼之事不必急切,等我明日去罗酆六天的秘阁,为你多多兑换一些鬼器、法阵,到时再渡鬼仙雷劫不迟。” 纪薇应允了下来。 陆北这才取出那枚玉简,投入神念,细细观看,良久之后,眉头一皱。 “怎么了?” 见陆北眉头皱起,纪薇面色关切地道。 陆北收起竹简,柔声道:“没什么…三天后,我打算和灵幽离开幽冥界,你若得暇,可以替我照看下甜甜。” “额。” 纪薇点了点头说道。 陆北从怀中取出一物,却是一根精巧的木簪。 毫光如玉,似乎带着一丝真级灵宝的波动。 陆北淡淡笑道:“这根木簪是我前些日子,以天木青芒神针为主材料,按着天工宝箓中的法门熔炼而成的…虽然不是什么后天灵宝,但却是一件不错幻级灵宝,于你正好合用。” 当年,在东海蓬莱,陆北和刘海斗剑。 刘海曾经祭出天木青芒神针暗算陆北,但被陆北夺去,因为他觉得使用此针太过阴柔,一直放在手边,没有用过。 前些日子修炼之时,在岚玉城心血来潮,就在罗酆六天用阴功兑换了几件阴性灵材,重新打造成了一件木簪。 纪薇面带欣喜,目光就是被木簪吸引,但见那木簪小巧玲珑,顶端珠花摇曳,通体苍青如玉,隐隐泛着银芒。 从陆北手中接过,就是爱不释手。 “陆北,你给我别上…我看看好看不。” 纪薇巴掌大的小脸,粉腻的脸颊红晕染霞,娇羞说道。 说来,这还是陆北送她的第一件东西呢。 陆北笑了笑,站起身,走到纪薇身前,轻轻将那根木簪别在绾起的青丝之上。 然后,随手在纪薇身前虚空点去,法力激荡,一面通明水镜在凝成。 看着面前一如少女心思涟漪清漾的水镜,纪薇柳叶细眉之下,那一双深情的目光却没有停留在发簪上太久,而是移向镜中的男子。 神情恍惚,一时间就是痴了。 …… …… 翌日。 陆北小心翼翼地抽回身旁佳人玉颈下的手臂,掀开雪绒薄丝被,落在地上,轻轻一招。 刷刷。 绣着鸳鸯戏水图案的屏风,其上衣衫纷纷扬扬地落在他的身上。 便向罗酆六天的泰煞谅事宗天宫遁去…那里正是以阴功兑换各种宝物的地方。 不仅是纪薇渡雷劫所需的鬼器,就是他此去常羊山五帝城秘境,救出大巫刑天,他也必须多作准备。 清晨,一道金色遁光落在一座九层高塔之下。 杜冕见陆北到来,面上笑意不减,道:“陆兄,塔中管事,我已经叮咛过,你稍后可进入一观。” 陆北点了点头,迈步而入。 正文 第一百六五章 你紧张什么 泰煞谅事宗天宫。 秘塔。 一个身形佝偻,颌下留着山羊胡的老者,远远见到陆北进来,一张满是折皱的老脸,挂着谦卑而矜持的笑容。 上前一步,出言介绍道:“这位陆前辈,老朽是罗酆秘塔十二管事之一的钱五。” 陆北饶有兴致地看了看塔中的布置对管事钱五微微颔首示意。 “陆前辈,秘塔和十方六道阴功碑互为表里,共有九层。前三层的宝物,可满足真仙以下的仙道人物…中三层有着真仙、金仙所需之物…七八两层则多是太乙金仙所需之物。”钱五笑容热情,恍若招揽客人的商贩,呵呵笑着说道:“前辈,秘塔之中,只要有阴功,就连大罗神通、先天灵宝都是可以兑换的。” “恩?先天灵宝也有?” 陆北心中微微讶异,问道。 在岚玉城之中,虽说他曾以幽冥令牌上的阴功兑换过一些灵材炼宝,但实则从未亲自来罗酆六天的秘塔。 而罗酆秘塔,除非到得一定的身份地位,寻常人等却是没有资格亲临的…更遑论让一个秘塔管事亲自领路了。 能来这秘塔的,至少都是阴川鬼军的兵马使级别。 这也是陆北进入秘塔,一路之上,很少看到其他鬼影的缘故。 别看眼前的管事钱五虽其貌不扬,对陆北前辈长、前辈短,但实际上也有着堪比天仙的神道修为。 不过,真仙之下皆蝼蚁,所谓大道之上,达者为先。 陆北对于这前辈之称,倒也是坦然受之。 听到陆北对先天灵宝感兴趣,钱五脸上的笑容更为热切,道:“不瞒前辈,先天灵宝也是有的。不过却要第九层兑换了。在那里,帝君有着一具神念分身在第九层的一处界天闭关修炼。” 陆北神色微愕,继而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这先天灵宝,估计所需阴功当在天文数字了。 而且酆都大帝手中未必有着多少。 至于大罗神通,他倒是挺感兴趣的。 可当陆北向钱五询问,大罗级别的神通需要多少阴功。 钱五老眼放光,就是咽了口吐沫。 “大罗级神通,最弱的幽冥鬼爪,也需至少三千元钧的阴功。七千年前,南方鬼帝曾经兑换过一次……前辈放心,大罗神通皆是帝君亲自创下,就连金仙都可以开始修炼,而一旦传授出去一门神通,帝君便不再传授给第二人……前辈可是要去第九层兑换?” 钱五期待地问道。 眼前之人既然是守宫使杜冕引荐的真仙,必定来历非凡,阴功恐怕不在少数。 因为十二位管事长期在秘境闭关,又加之陆北一向低调。 所以,并不知道陆北的真实身份。 “恩,那个,我就是问问。” 陆北清咳一声,摆了摆手道。 心道,酆都大帝,这算不算是被耽误的商人。 他自来幽冥界,不提当年击杀血海一族修罗和大修罗积攒的阴功,单说斩杀乌摩天妃和十余位阿修罗公主。 其中所积累的阴功…虽然他没有怎么留意过,但自觉也有二三百元钧了吧。 可听闻这钱五先前之言,也就是在第七层买本金仙秘术的水平。 看来不论是前世还是此界,都有一个真理,钱难挣… 陆北又是问道:“你这里可有鬼仙渡劫所用的防御鬼器?比如法阵一类…?” “当然有,有幻级灵宝祁阳子母鬼幡一套,前辈可要?” 见陆北不要,钱五心中稍稍失望,打起精神,笑着道。 “带我去看看。” 陆北微微颔首。 钱五忙是当先在前带路,直到在二层秘塔的东阁处停下。 在一道通明光幕前止住步伐,轻声笑道:“忘了告诉陆前辈,东阁多放神兵法宝;西阁则搁丹药灵草;南阁置功法秘术;北阁则养仙兽灵宠。” “前辈只要以幽冥令牌催动神念,引动秘塔禁制光幕,便能自如浏览其中所有的宝物。” 闻听此言,陆北暗暗向幽冥令牌中催动神念,在光幕之中浏览寻找,果然见到一套品相不凡的旗幡。 旗幡一大一小,上面镌着黑金色的花纹,道道澄莹流光沿着莫名纹络,在旗幡之上不停涌动,给人以浑然天成之感。 “前辈,祁阳子母幡一大一小,可以说是鬼修九转渡劫成就鬼仙的防御至宝。”钱五老眼眯成一条线,笑着道:“若是前辈满意……” “就它了。” 陆北面色沉寂,目光闪了几闪,暗中以神念查看,却是一件幻级灵宝无疑了。 此界仙人所用法宝,一部分是仙人自己采集灵材祭炼而成,另外一部分则是大势力流出。 比如天庭,龙族,还有这罗酆六天,他们都有着专门炼制灵宝和神兵的能工巧匠。 值得一提,神兵是灵宝,灵宝却不是神兵。二者是包含与被包含的关系。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一类的灵宝,自然可以被称作神兵。至于辅助性质的灵宝则不能,这些灵宝种类繁多,不胜枚举。 而法宝等级的划分,则是灵材决定了祭炼禁制的上限,决定了灵性孕育的可能,决定了灵性威能的大小。 从地煞级禁制开始,再到天罡级禁制,慢慢孕育出一丝灵性,最终成就幻级灵宝、真级灵宝。 至于后天灵宝,炼制之法往往掌握在三界的一些大能手中,并不是如普通灵宝一般作为制式兵器。 而由于秘塔多是向幽冥一族的鬼修开放,罗酆六天的工匠则是炼制成以阴性法力催动为佳的禁制法阵,所以又称鬼器。 比如三生三叶黄泉剑,既是神兵,又是后天灵宝,它还是鬼器。 其实,也并不是灵宝级别越高,渡劫效果越好,而是要看灵宝主人所能发挥出的威能。 这一点儿,从陆北身上早已经得到了映证。 这个就不必多说。 天罡禁制的法器,陆北看不上,自然不会让纪薇使用。 而真级灵宝,以纪薇未成鬼仙的修为,也无法称心如意地御使。 所以幻级灵宝就很合适了。 “可还有其他补益鬼气、疗伤、巩固鬼体的丹药?” 陆北问道。 老者钱五忙是介绍道:“当然有,前辈且随我来。” 说着,就是领着陆北朝西阁走去。 陆北又挑了几种品阶尚可的鬼修丹药,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并非他舍不得阴功。 而是丹药品阶太高,对修为太低的纪薇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不知不觉间,陆北就是为纪薇挑拣了一些灵宝、丹药。 又是在第七层取走了一门本源神通、一门剑法,以及几种用来炼制神兵的灵材。 可惜的是…并没有用来烙印真灵,提升道行的本源灵物。 想来也是,三界之中那种本源灵物本就稀少。就算有,也早被一些真仙死死把持。 毕竟,道行才是根本,灵宝什么的终究是外物。 陆北自觉阴功所剩不多,又发现不知不觉间,就是一个时辰过去了。 他也不再耽搁,便打算取出幽冥令牌让钱五扣去所需阴功,然后早点离去。 话说花钱一类的事情,果然是愉快的时光。 “这个……” 钱五面带满意地伸手接过一个令牌,正待掐诀扣去其上阴功,但听罗酆秘塔急剧嗡鸣一声,道道灵光涌现。 钱五吓了一大跳,这才拢眼细细观瞧,嘴角颤抖着,身躯颤颤巍巍道:“六宫元符令,这位前辈……” “怎么了。” 陆北神色疑惑道。 他回头一看,面色也是稍稍有些尴尬,却是他拿错令牌了。 拿出来的竟然是六宫元符令。 “前辈,不,大人,这阴功不用扣了。” 钱五擦了擦额头上根本不存在的冷汗,恭谨道。 “为何不用扣了?”陆北皱了皱眉头,问道。 “大人有此令在,如帝君亲临,自然不用扣了。” 钱五拱了拱手,解释道。 他终于想起来了,在年前的秘塔管事轮值时,赵四曾经和他说起的一事。 罗酆六天宫来了一位尊敬的来客,其人手执六宫元符令,叮嘱他不可慢待。 这位想必就是那位尊敬的来客了。 转念一想,先前那杜冕也是够阴损的,先前除却一脸诡秘的笑意,也不明言告诉于他。 眼下的问题是,这位陆前辈拿着六宫元符令,若是在秘塔扫荡一番… 恩,此事不必担心。 还有帝君神念分身在九层坐镇,这位陆前辈应该、也许不会太过‘放肆’吧。 念及此处,钱五心绪稍定。 其实,钱五之所以如此畏惧,并非怕担什么责任,而是…此人俨然将塔中宝物当成自家的了。 而阴功在他眼中,就是白花花的银子。 最深层次的原因还是……此人卡在天仙巅峰境界多年,而后才受得酆都大帝指点,以迷财之法入道,所以才会如此心疼。 “哦,”见钱五面色急剧变幻,陆北冷眸闪烁,若有所思,收起六宫元符令。 平静地看着钱五,直到看得这位秘塔管事心头微微发毛。 陆北抬头向第七层入口看了一眼,目光意味莫名,沉吟道:“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么…” “前辈…” 钱五心头咯噔一下,涩声道。 “你紧张什么?”陆北朗声笑了笑,洒然道:“既然如此,那陆某就告辞了。” “这位陆前辈,真是…厚道人啊。”看着那道洒脱的背影扬长而去,钱五手捋颌下胡须,赞不绝口道。 “下次,陆某有空再来。” 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遥遥传来,钱五面色发苦,身形就是一个趔趄。 秘塔之外。 杜冕早已等候多时,见陆北出来,意味深长地笑道:“陆兄,可还满意吗?” 陆北笑了笑,也不点破,道:“杜兄,最近局势如何。” 杜冕渐渐收敛面上笑意,正色道:“陆兄不必担心,佛门已经答应出手相助了,毕竟,他们还要有求于我阴司。” “是吗?” 陆北也没有兴趣细问,和杜冕又闲聊了几句,便告辞离去。 正文 第一百六六章 通玄和洞灵 常羊山。 此地在巴蜀极北,于渭水相隔并不太远。 刑天当年执干戚杀上南天门,当时一代天帝昊天陨落其手,后来刑天则被天庭五位帝君联手镇压在了五帝城秘境。 而作为头颅镇压之地的常羊山…则成了五帝城秘境真正的入口。 一场秋雨一场寒。 天上落着淅淅沥沥的秋雨,整个常羊山被一层朦胧雨雾紧锁。 倏尔,天地一明。 两道炽耀流光一短一长,从云巅落下,立在山头,化作两道人影。 正是从幽冥界而出的陆北和灵幽。 陆北回头看了灵幽一眼,眉头皱了皱,没有说话。 灵幽一袭绛色衣裙,身形窈窕,气质神秘高贵。 在陆北的湛然目光注视下,她的面色稍稍有些异样,一双清冽血眸盈盈转动,也不去看陆北,而是望着眼前的雨雾,清声说道:“五帝城秘境最深一城青云城,镇压着大巫刑天的头颅。而前四城,则是镇压着刑天的四肢,稍后进入其中,你只要护送我进入第五城就行,余下之事,你都不必理会。” “倒是与玉简里说的别无二致。”陆北面色肃然地听着,眼中露出思索,沉声道:“可为何,我的心中还是隐隐有着不安。” “那只是你的错觉。”灵幽撇了撇嘴,玉容之上带着讥诮的笑容,戏谑道:“怎么,怕我算计你?” “算计…你没那个脑子。” 陆北随口应了一句,心中却对平心娘娘生出警惕。 他肯定忽略了一些什么重要的东西。 有心反悔,但想想既然答应了一位准圣大能,若是再中途出言反悔,估计下场,可能不会太好看。 “你…”灵幽被一脸若无其事的陆北噎了一下,心中羞愤难言,气得娇躯颤抖,一双清冽血眸满是腾腾煞气,冷声道:“你果然还是像从前一样讨厌。” 陆北不屑地看了神色幽冷的灵幽一眼,忍不住想回怼过去,转念又一想,便是冷哼一声,就此作罢。 二人一时默然。 灵幽深吸了口气,那一张如雪无瑕的清丽脸颊上,恍若有着一层淡淡晕红。 她面无表情,绛唇轻启道:“秘境入口出现了。” 随着灵幽话音落下,在陆北眼前,常羊山最高的山峰那面藏青照壁之上,光影扭曲如一潭清水突生圈圈涟漪。 灵幽血眸闪烁,暗暗掐动指诀,一指遥遥点去。 但听‘砰’的一声,无尽光芒爆发,一道星璇形入口渐渐扩大。 “走。” 陆北面色一沉,再不耽搁,随后遁入其中。 …… …… 太清玄微界天。 云蒸霞蔚,山河壮丽。 一座陡峭险奇的山峰。 六位男女不一、形容各异的仙人,在蒲团之上打坐修炼。 钟李二仙双眸紧闭,身形凝然如松,身后有云霞浮起,白气缥缈。 一派缥缈若仙的得道全真模样。 “呼呼。” 四条白色气流,从二仙鼻中冲溢而出。 钟李二仙就是齐齐睁开眼眸。 刹那之间,眸光辉映,粲然若虹。 汉钟离面带愁苦之色,“道兄,一味苦修实在是进境缓慢。” 铁拐李眉头紧皱,无奈地叹了口气道:“那陆北魔头,道行一日千里,我等现在也只能躲在此地了。” “纯阳道友不是去寻访我人教的洞灵和通玄两位真人了吗?那两位大能神通广大,若有一人肯亲自出手,定能镇压那陆北魔头。” 洞灵和通玄二真人身为人教四真人之一,一身道行至少当在金仙巅峰之境。 韩湘子面相清隽,一袭儒衫蓝巾,器宇轩昂,然而他的眉宇之间却有着一股幽郁之气久萦不散。 这时,远处眉目疏朗、唇红齿白的蓝采和,叹道:“南华和冲虚两位真人素来仙踪飘渺,且久不过问我教世情,难以相请,不知洞灵和通玄两位前辈,又是怎么样?” “我等七人气运相协,可谓同气连枝,唯有如文始老师所言,找寻到另外一人突破修为才是要紧。至于那陆……陆北魔头,可暂且让其多苟活一段时日。” 这时,身穿一袭荷花雪纺长裙,妍丽清冷、肌肤似雪的何仙姑,抿唇说道。 言及陆北,冰清玉莹面容上,流露出一丝恨意。 自当年陆北以神仙道行,在东泽神山强势击退眼前六仙后。 六仙心中惊惧,从此一步不出太清玄微界天,唯恐落单被陆北袭杀。 直到此刻,钟李二仙已在天仙境界多时,仍不能到得一境之巅,心中的焦虑,可想而知。 就连众仙修为最弱的韩湘子,此刻也才堪堪达到神仙巅峰境界。 也就是说,自从此辈和陆北分离,除却蓝采和性情恬淡,到达天仙巅峰之外,韩湘子到达神仙巅峰,其余三仙皆是毫无寸进。 “咦?” 就在这时,汉钟离猛然抬起头来,欣喜道:“纯阳道友回来了。” 但见虚空之上,一道白色流光急剧闪过,惊散一路鸥鹭。 一个大袖飘飘的白衣仙人,从高空飞下,落在六仙面前。 “纯阳道友,两位前辈可曾应允?” 铁拐李忙是站起身来,拄着铁拐灵宝,一脸期待地问道。 纯阳真人摇了摇头,朗声道:“通玄和洞灵两位真人,贫道去寻访时,不在洞府……听两家的道童说,似乎是出了什么状况,两位真人一同去了常羊山。” 闻言,钟李二仙面上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失望。 纯阳真人笑了笑,身为真仙巅峰的仙人,风度翩翩,面上带着一丝矜持的喜色,转而道:“不过,贫道方才却从华阳真人那里得知一个好消息……我等气数补全之地,当在十年后的长安之地。” “此言当真?”汉钟离目露精光,神情振奋道。 “千真万确。” 吕洞宾微微一笑,语气十分笃定。 见此,其他几仙对视一眼,面上皆是不约而同地露出喜色。 常羊山。 两位仙风道骨的老者,一前一后,落在一处山巅之上。 好巧不巧,正是先前陆北和灵幽二人站立的地方。 左边老者在二人之中身量略高,其人身穿一袭蓝色道袍,面皮白净如玉,神态从容,颌下三缕墨髯,迎风飘拂,气息渊渟岳峙。 此人正是金仙巅峰道行的洞灵真人,原名亢仓子。 洞灵真人手中握着一个象牙玉笏,其上金玉文字如蝌蚪状,正是其人一生道行精粹《洞灵真经》。 右边老者身穿一袭麻衣道袍,脚下踏着草履,颌下蓄着短须,一张方形脸膛上,折皱沟壑,密布纵横。 但一双眼眸明亮非常,透着洞达世情的睿智。 其人正是拥有太乙道行的通玄真人,名文子、姓辛氏、号计然。 “道友,那三位圣皇既然都已经默许了,为何通玄道友还是执意…” 却是洞灵真人苍老的询问声音,带着一些不解。 通玄真人目光淡然,缓缓道:“道友有所不知,所谓天机变化,一饮一啄,一劫一机……那刑天大巫虽然于天数之中合该脱劫,为巫族增加一分气数。但我二人世享人教气运供奉,也应化作一劫,求得另外一分天数。而且贫道也有领教这位大巫神通手段,映证一番己道的打算。” 说来实在可笑,通玄真人既名通玄,却通不得玄。 其人修为在太乙金仙多年,却迟迟悟不通一个‘玄’字,无法踏入玄初之境。 所以,大罗之境就如夜空之月,可望而不可即。 在进阶大罗的道途上,自然比不过真武,金蝉子等人走得远。 洞灵真人面上若有所思。 心道,这太乙之境的玄妙,着实让人神往啊。 正文 第一百六七章 虎魄炼精血 白凝城。 一座巍峨险峻的城池,屹立在空旷且荒凉的原野上,散发着亘古悠久的神秘气息。 远处则有一座巨碑和白凝城遥遥相望。 “陆道友,那座巨碑是白帝少昊以自身大罗道力凝聚,非其人手中灵宝虎魄刀不可斩灭之。” 灵幽也不看陆北,冷着脸说道。 “虎魄刀?”陆北眉头皱了皱,沉声说道:“那不是魔神蚩尤的神兵吗?” 灵幽目光诧异地看了陆北一眼,收敛神色,清声道:“你说的没错,虎魄刀原本是蚩尤之物,后来落于人皇轩辕之手,而后才传给了白帝少昊……其内封印着一头上古神兽白虎。白凝城中,现在还有着那头白虎的三成精魄存在……你可用神念俯瞰白凝城,是不是很像一头猛虎盘踞?” 闻言,陆北以自家神念观察,果如灵幽所言,白凝城恰如一头猛虎踞坐,散发着一股摄人的威凝气势。 正待细观,他便忽觉白凝城好似活过来一般,心头凛然,忙是收回了神念。 灵幽轻声道:“稍后你我二人进入,联手斩杀那头虎魄,到时我再以锻刀秘术,凝聚出虎魄刀的一部分威力,到时我会亲自斩灭白帝的道源碑,到时我们才能进入第二城赤霄城。” “道源碑碎裂,会有什么后果?”陆北眉头皱了皱,神色狐疑道。 “这个问题,你好像问得不是第一次了吧。”灵幽无奈地撇了撇嘴,忍不住讥诮道:“你似乎…比以往谨慎了不少。” 陆北目光凛冽,冷哼一声,心头暗暗警惕。 不管是灵幽还是平心娘娘,他都无法完全信任。 二人再不出言,便向白凝城走去。 灵幽方一进入,但听‘轰’的一声,偌大的城池猛然一震,灵光涌现,倏然化作一只白虎。 白虎一身皮毛莹润如玉,凶恶的前额上一个‘王’字栩栩如生,气势凛凛。 两只晶莹的硕大眸子满是高傲和睥睨之色,阵阵低沉的嘶吼声从猛虎喉咙中发出。 但见风声呼啸,地动山摇。 仿若一道白色闪电迅速飞过。 这头白虎神兽便是向陆北和灵幽二人扑杀过来,裹挟道道黑煞锋锐之气,搅动风云。 “镇。” 陆北面色不变,当先祭出先天无极碑。 先天无极碑迎风就涨,带着雷霆之势从高空落下,力压千钧,遮天蔽日。 “铛。” 白虎被巨碑迎头砸落,就是发出刺耳尖锐的金铁交击声。 “嗷…” 白虎被砸了一个趔趄,怒不可遏,一股不朽金仙的气息笼罩了陆北,正待扑起双爪杀去。 “收。” 一只藏青色的炼妖壶在高空现出,道道吸摄之力爆发开来,就是将那头白虎神兽纳入其中。 “哗啦啦…” 炼妖中,天地人三才禁制锁链,从莫名虚空延伸而来,将兀自怒吼连连的虎魄牢牢禁锢住。 “轰隆隆。” 炼妖壶中山河破碎,满目疮痍。 正是不甘镇压的虎魄,在发狂逞凶,鼓荡一身气势,试图挣脱炼妖壶的困囿。 陆北面色一白,低喝一声,“炼!” 炼妖壶虚空之上片片雷火齐齐涌发,连连劈落。 眨眼之间,那头虎魄就变得萎靡不已,虎眸渐渐眯起,老实了下来。 “咦?” 陆北心中讶异,目光闪烁,心下暗暗思量。 灵幽在一旁还未来得及出手,就见陆北已然三下五除二地解决了那头金仙气息的白虎神兽。 心中惊异,面上却不动声色,淡淡道:“有些本事。” “灵幽,这虎魄对我有些用处。” 陆北目光平静地看着灵幽,仔细观察灵幽脸上神色。 方才他将虎魄神兽收入炼妖壶,竟然发现可以借此提炼出白虎的精血。 或者说那三成精魄本就是白虎的精血。 他修炼五德升轮术,自然知道天地之间,白虎这种神兽已经绝迹,如此千载难逢的良机,他怎么可能错过。 “不行,斩灭白帝所凝的道源碑,虎魄刀不可或缺。”说着,灵幽冷着脸,螓首偏转一旁,探出一只纤纤柔夷,“拿出来吧。” “已经炼化了。” 陆北面无表情,沉声说道。 “你…”灵幽那张粉腻莹润的俏脸猛然一寒,不满地冷哼一声,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我知道你是看上了白虎神兽的精血……稍后就算斩灭道源碑,这精血也不会消耗分毫,到时我再给你好了。” 陆北想了想,也觉得灵幽不会在这等小事上欺骗于他。 而且自己的举动,似乎也有点儿小家子气了。 其实,这白虎精血太过难得…此次若是错过,陆北也不知从何获得了。 念及此处,陆北淡淡一笑,便将白虎精魄凝炼出的一团精血光球,拿了出来,落在灵幽手中。 灵幽倒是没想到陆北如此痛快,面上微微愕然后,伸手接过精血。 左手灵光一现,一个刀胚在掌中出现。 灵幽面色凝重,催动法力,连连掐诀。 那团白虎精血便被引入了刀胚中,唯听‘轰’的一声,仿若淬火的声音。 刀胚上下灵光一闪,一柄长有五尺的黑刀在灵幽手中静静躺着,刀锋盈盈如水,刀柄古拙厚重。 陆北目光同样被虎魄刀吸引。 灵幽血眸闪烁,叹道:“虎魄魔刀…可惜却是个仿制品。” 裙琚飞扬,翩跹身形跃起,一个闪身,便是重重踏立虚空。 “斩!” 一声清灵的娇斥,一道匹练刀光恍若要划开混沌,以迅疾之势向白凝城远处的那座玉碑斩击而去。 “咔嚓,咔嚓。” 这座由道源之力凝聚的玉碑,仿若碎裂的镜子般,光影纷飞,霍然湮灭一空。 灵幽嘴唇苍白,娇躯晃了几晃,血眸低垂,看了看掌中的虎魄刀,咬着唇,连连掐动指诀。 再次将其中虎魄精血逼出,一团光球随意扔给陆北,涩声道:“且看看少了没有。” 陆北伸手接过,以神念查看虎魄精血,发现果然一丝不少。 这才将淡漠目光投向灵幽,却赫然发现灵幽已经落在远处,以素手捂住心口,秀眉紧蹙,面有痛苦之色。 陆北喉头动了动,“你…还好吧?” 话一出口,心中暗悔。 灵幽抬起头来,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陆北,沉默半晌,血眸盈盈转动,最终摇了摇头。 常羊山。 “通玄道友,你方才可听见了什么奇怪的声音?” 洞灵真人眉头皱了皱,低声说道。 通玄真人点了点头,目光灼灼道:“道力湮灭的声音,你也听到了?” 洞灵真人心中惊异,道力湮灭,大罗级别的力量对撞? 通玄真人神情默然,目光幽幽,望着常羊山的照壁,喃喃道:“这五帝城的禁制空璇,隔着一个月才能再次出现一个缝隙。待到那时,那大巫刑天必定已经脱困而出了。而在准圣级别的巫煞之气侵扰下,这方圆万里的生灵……我等还需早早布置下防御禁阵才是。” 其实,这才是他们二人来此的主要目的。 洞灵真人闻言,心中一凛。 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肃然道:“道友言之有理。” 两位真人再不耽搁,就是在常羊山忙碌起来。 在五帝城秘境的陆北却不知道,阴差阳错之下,两位心地淳朴,有上古大贤之称的人教真人在不知不觉之间,却是将他救出大巫刑天……引出业力的后患给抹除了。 正文 第一百六八章 天都归一斩 赤霄城。 “轰。” 望着远处湮灭在云烟中的赤霄城,灵幽惊讶地看着陆北,恍然道:“我说为何…她执意让你过来。” 陆北眉头皱了皱,目光深处有着一些茫然,“我好像什么都没做吧。” 原来,他们二人从白凝城踏入赤霄城。 如在白凝城一般,陆北下意识地以神念探查远处的赤霄城,看看是否会有什么机缘在内,可不想… 仅仅一个眼神,赤霄城连同大罗道碑便猛然晃动起来,然后崩溃了! “赤帝或许和你有缘,见你退避三舍…谁知道呢?” 灵幽意味莫名地笑了笑,继而懒洋洋地说道。 陆北心头疑惑,想了想,毫无头绪,也就不放在心上。 想来是他当年执掌赤霄剑的缘故吧。 也只有这么一个解释了。 二人对视一眼,一时默然。 不知不觉间,二人一路有惊无险地经过黄帝颛顼立下的顿丘城。 最终来到黑帝高辛立下的道碑前。 其实,五帝也就是少昊,颛顼,帝喾,尧,舜…他们大部分都是人皇轩辕氏的子孙后裔。 一方黑玉道碑立在一片深谷中。 谷中有水,波澜不兴。 陆北疑惑道:“这是…为何不见城池” “玄元控水旗可以操控天地万水,这谷中便是玄冥真水,至于城池,应该就在水中!” 灵幽血眸闪了闪,面颊莫名一红,神色异样,绛唇轻启道。 陆北正待出言,面色倏然一变。 但见其色呈玄、幽波不生的玄冥真水,一圈圈波纹涟漪悄然生出,继而一只狮头、鹿角、虎眼、麋身、龙鳞、牛尾的神兽,踏水而出。 坚硬如金铁的眼皮霍然睁开,露出两只大如铜铃的眼眸,熠熠闪烁,就是凶戾地瞪向灵幽和陆北二人。 金仙巅峰的气息,向二人笼罩。 对于这只水麒麟而言,它其实早已受够了暗无天日的水底生活。 当年帝喾生生将它炼入玄元控水旗中,而后化作一座水下城池,镇压大巫。 “陆北,你替我将这只水麒麟从谷中引出…待我收了这些玄冥真水。” 灵幽低声快速说道。 陆北也不说话,眼眸之中有着亮光闪起。 若他没有看错,这头黑麒麟应该是黑魂城的精魄,也不知可以炼出几滴麒麟精血。 不过若想斩杀这头麒麟,恐怕必须得出动化身了。 心念及此,一道黑色流光从陆北灵台跃出,落在虚空之上。 灭世黑莲化身,神情沉寂,一袭玄色武士劲装,右手攥紧那柄封月铲。 嗤嗤。 一道半月光华斩出,朝水麒麟杀去。 与此同时,陆北本尊也手持精炼过的三生神剑,施展无距近战神通,加入战团。 三生神剑比起以往,由于凝练了九阳罡金,五行石英一类的后天灵材,坚固程度已然堪比真级灵宝。 而得自秘塔之中的【天都归一斩】,此剑凡有七式,修炼的基础条件至少真仙道行。 据陆北猜测,应该是酆都大帝无聊之时,随手推衍而出的剑诀神通。 毕竟对于大罗金仙而言,在漫长的生命中,无聊实在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 而这门剑诀据说若是七式合一,以金仙道行可与金仙巅峰道行争锋一二。 而陆北自获得此门剑诀,就在炼妖壶中修炼了大半年的时间,期间又借助了昆仑镜的力量,参悟这门剑诀。 可惜终究时间紧迫,堪堪修炼至第七式‘灵虚斩’。至于七式合一,则是无论如何都修炼不成。 陆北暗暗猜测,应该是这门剑诀不全的缘故,七式合一的法门多半被酆都大帝放在了第八层。 若非灵幽催得急,他都有再入秘塔的打算。 不过,这门剑诀暂且弥补陆北手段不丰的弱点。 毕竟,他修道时日太短,又是刚刚踏入真仙境界,哪儿有闲暇时间去自创几门华而不实的神通。 况且,此界仙人攻伐斗战,太乙以下皆以后天灵宝、自身武艺决胜。 至于使用一些诡谲神通决胜,不是一些贻笑大方的神仙,就是大罗金仙。 所以,大多数时候,倒不如直接用先天灵宝砸。 但见一道玄色剑光从天落下,剑光繁盛夺目,恍若一座巍巍城池从天而降。 “咔嚓。” 精魄麒麟长嘶一声,一颗硕大的头颅,猝不及防之下,便被斩落。 可麒麟并未陨落,玄色云气涌起,麒麟就是重新生出头颅,再次向陆北扑杀而来。 除了更加愤怒外,并无一丝一毫的损伤。 陆北目光微凝,心头讶异。 “陆北,这深谷中的真水不涸,这头水麒麟就不可能被斩杀,你只要把它引走就好了。” 这时,灵幽的清冷声音适时传来,带着一种明显的疲惫。 陆北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配合着黑莲化身,将水麒麟向远处引去。 但见灵光和兽吼之声,光声齐发,震耳欲聋。 又不时出来轰隆之声。那是先天无极碑将麒麟精魄一次次砸成肉泥的声音。 可惜正如灵幽所言,麒麟精魄每一次被陆北陨落,都会再次云气翻滚,重生而出。 陆北只得和金仙化身,不断和它周旋起来。 而灵幽则在重重虚空之上,俯瞰脚下这片深谷的玄冥真水,面上有着一种复杂的情绪。 她叹了一口气,两只玉手猛然向下压去,唯听清叱一声。 “炼…” 谷中玄冥真水便翻涌着滔滔浪花,一股股地向苍穹涌去, 刷刷。 这些飞起的玄冥真水,在虚空中化出一颗颗玄色条形水晶。 却是玄冥真水的精华,被灵幽以秘法提炼出来。 而这些晶莹剔透的玄水精粹,也被灵幽炼化吸收。 随着谷中真水渐渐干涸,灵幽的气息渐渐强横,原本只是金仙的道行,虽然未曾提升分毫,可渐渐蜕变起来,多了一种说不清的玄妙韵味。 “咔嚓。” 虚空之上,一道雷霆劈落,电闪雷鸣,似乎是要下雨了。 与此同时。 陆北和黑莲化身对阵的麒麟突然惨叫一声,被陆北斩杀成一团玄色光球。 陆北一把探手捉去,待感知到其中蕴含的麒麟精血,面上涌出喜色,长出了一口气,这才将目光朝灵幽投去。 眉头皱了皱,面色就是一变。 但见灵幽一袭绛色衣裙,玉容宛若一块千载不化的寒玉,血眸冷冽之气四溢,给他的危险程度,竟然不亚于当日的观音尊者。 而观音尊者道行当在金仙巅峰,可神通手段甚至不惧弱一些的太乙之流。 而灵幽…要知道,此地可并非幽冥界,六宫元符令对灵幽的威慑效果寥寥。 若此女翻脸,他恐怕不敌。 他可一直没有忘记…之所以他和灵幽暂且维持目前和平共处的状态。完全不是什么有了一个女儿的原因,而是在幽冥界时,他完全压了灵幽一头。 就算出了幽冥界,灵幽对他也造不成丝毫威胁。可如今… 心念及此,陆北心头不由暗暗警惕。 “陆北。”灵幽神色淡漠地看着心思复杂的陆北,沉默良久,轻声说道:“青云城…你还是别去了。” “好。” 陆北思索了一下,颔首说道。 灵幽见陆北回答得如此痛快,脸上流露出愕然,不过一个呼吸,面色如常。 深深看了陆北一眼,就是化作一道流光,投入谷中的秘境入口。 陆北望着灵幽的背影,冷眸闪烁,若有所思。 正文 第一百六九章 万古长青塔(求支持!) 不经意间,两个月过去。 这一日。 天上不知何时飘起的雨丝猛然一顿,却是陆北出得炼妖壶。 他抬头看了看仍旧阴沉的天色,心中隐隐有着不安。 在两个月中,他已然将白虎精血和麒麟精血炼化一空,并用上古妖庭的秘宝凝练至灵血真仙级别。 至此,五德升轮术所需的五种上古神兽精血,除却祖龙精血,基本已经集全。 “这里面多半还是有着老师的影子。” 陆北目光闪烁,口中喃喃道。 不过相比于以往,这些已经不再被他刻意回避。 此术修炼与否,无可无不可。 他也不愿以此证道。 所谓大罗修道源,一源如一轮。 从五行后天本源圆满,生生不息,蜕变大罗道源之轮开始,大罗金仙开始修炼道源,直到五源圆满,证道混元。 可是大罗难证,此界也不知多少太乙金仙都被卡在大罗的关口。 而且,就算成就一源大罗金仙,甚至二源巅峰。 在证道混元的过程中,由于真灵不能完美承载五源,仍要借助功德,斩三尸一类的辅助法门。 而陆北却以此界所有人不同。 他以阴阳五气朝元之法,玄元铸仙基,又在成就真仙时,形成了此方世界独一无二的元灵。 而以元灵的莫测和玄妙,陆北来日走出一条新颖的证道之路,并非难事。 事实上,在那个仙主化道的周天仙界,混元圣人也就是仙尊的数量,是完全没有限制的。 他们不修功德,不修三尸,或许以前修过,但这些落后的法门明显不合时宜,逐渐被淘汰在仙道文明的滚滚长河中。 至于如何证道混元? 此辈和真仙一样,不过却是以元灵感悟和烙印先天本源。 可先天本源也就是道源,天地有数,如之奈何? 唯有掠夺! 掠夺一个又一个世界,不断补益自己所在世界的本源能级。 那是一个血腥和温情、野蛮与文明共同交织的仙道殖民大时代……他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诸天万界! 相对而言,洪荒世界或者说西游世界,还处在一种莽荒落后的原始状态。 当然,这一切陆北并不知道。 就在这时,陆北眉头一皱,心血来潮之感袭来。 暗暗掐算,仍是不得要领。 心下微动,昆仑镜就是现出,向迷雾重重的前方映照而去。 但见镜中光影剧烈晃动。 一座通天巨塔和一方青色玉碑遥遥相对。 “青云城,为什么是一座塔。” 陆北心中疑惑,正待细观,却见那布满铜锈青藤的塔身,一道亮光划过,仿若青云随风飘拂。 而密布铜锈的塔牌上,现出五个篆字,“万古长青塔”。 “原来是青帝的先天灵宝投影。” 镜中画面一转,但见九层万古长青塔的第九层。 一个身穿绛色衣裙的清丽女子,在其中左支右拙,不时抵挡着来自长青塔的十余道光影袭杀。 而那些光影赫然是一尊尊散发出不朽金仙气息的傀儡。 傀儡模样丑陋狰狞,似乎是魔族一类的生物。 陆北粗略一数,竟然有九个之多。 那女子以金仙道行应付,虽然一时未曾败亡,但也是险象环生,狼狈不堪。 “灵幽?” 陆北眉头皱了皱,目光渐渐冷冽。 心道,到底要不要去救。 生平第一次,他犹豫了起来。 此时,他完全可以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就算灵幽不幸陨落在长青塔中,那位准圣大能平心娘娘若是追溯因果,也不会查到他的身上。 毕竟,灵幽没有让自己跟上…… 念及此处,陆北面色怔了怔,心头一震。 想起灵幽在离去之前,出言让自己一人留下。 莫非…不会,不会,此女素来刚愎,定非有意为之。 可不知为何,眼前却突然浮现那一双目光复杂的清冽血眸,陆北似乎又不是那么确定了。 过了一小会,可闻一声长叹响起。 只见一道流光摇曳,原地人影缥缈无踪。 万古长青塔。 此塔据说是青帝手中的一件先天灵宝,不过本体却在域外星空,此地仅为两成的投影灵光。 此塔镇压了不计其数的域外魔族,其中甚至不乏一些太乙金仙级别的魔族。 而此塔的玄妙之处在于,灵光投影可以将镇压魔族的一部分实力复制出来。 因此,此塔却是作为平日里天河水军和北极紫薇星军、南极长生两大星军,练兵厮杀的地方。 此塔之内空间极大,万古长青塔由青帝本人施展投影,可容纳足足二十万天兵天将同时练兵。 青帝一念定下规则,就算其内天兵陨落,也可以复活而出。 这样的万古长青塔在域外尚有六座。 此塔第一层,金丹位阶的天兵就可以进入;二层元神、三层地仙、四层神仙、五层天仙;六层则非真仙不能踏入,七层真仙巅峰、八层金仙、九层金仙巅峰。 而灵幽则在第九层,此刻要面对九头本体是太乙金仙的魔族的围杀。 这座万古长青塔比起域外星空的二十八座万古长青塔来,几乎是调动了两成的灵宝之力。 以陆北观之,此地的规则,人若陨落其中,是不可能复活而出的。 这正是五帝的最后一道镇压手段。 毕竟,就是一尊太乙金仙面对九位本体是太乙金仙的金仙魔族围杀,也不敢轻言脱身的。 所以,不同于陆北以真仙巅峰道行手持先天灵宝,一尊大罗金仙是可以完美发挥出先天灵宝的全部威能。 陆北站在万古长青塔的外面,目光淡漠如冰,他的眼前不停闪过自家女儿甜甜的稚嫩柔弱小脸,冷声道:“灵幽,我这可不是救你…” 万古长青塔中的魔族投影,在先天至宝昆仑镜面前,不值一哂。 说着,陆北一步之间,已然迈入第一层。 一个头生独角、浑身覆着黑色鳞甲的魔族,突然在虚空跃出,此魔散发着金丹级别的强大气息。 “饿,好饿…” 这头魔族双眼血红如灯笼,大口猛然一张,一条猩红的舌头下,一颗颗獠牙如同锯齿密布。 ‘哗啦啦’,那是粘稠腥臭的涎水淌落的声音。 “噗。” 此魔口中突然喷出一团幽蓝色的冰焰,此火以迅若闪电之势,打着旋儿,朝陆北头上覆盖。 魔火明晦闪烁,寒光幽亮。 陆北冷哼一声,根本未曾理会,一簇青鸾之火从指间现出,轻轻屈指。同样是幽冷的蓝焰,却如绿豆大小。 “轰。” 两种同一颜色却大小相差过分的火焰,猛然碰撞一处。 “咔嚓…” 却是火焰连同那独角黑鳞魔族,齐齐化作一粒粒蓝色冰晶碎裂落下。 光影闪烁,陆北已然出现在第二层。 两头散发着元神气息的魔族刚一现出,就被陆北如法炮制,一一灭杀。 地仙、神仙、天仙、直到六头真仙道行的魔族。 不同于域外星空的万古长青塔,就算在第六层也是没有这么多魔族同时出来的。 而这里明显不同! 陆北面容上并无任何凝重之色,正待祭出先天无极碑。 灵台中的昆仑镜,却看到那一袭绛裙的女子,玉容苍白,猛然吐出一口鲜血…败亡似乎只在须臾。 陆北目光幽沉,神情默然。 光洁如玉的额头,眉心如水滴般的印记熠熠闪烁,正是先天至宝昆仑镜。 昆仑镜对灵宝投影最为克制。 先天灵宝投影介乎于真虚之间,而昆仑镜却能让其真虚,皆在陆北一念之间。 当年,陆北在北斗七星宫,就以此宝渡过了重重考验,才获得了‘七星璇杓’。 果然,当陆北祭出昆仑镜,那六头魔族还未将那一声嘶吼发出,就恍若一只被捏住喉咙的乌鸦。 镜光一转,虚影扭曲,六头真仙级的域外魔族湮灭一空。 陆北也不耽搁,接着踏入第七层、第八层,镜光所照之处,目光之中所有魔族化作光影碎片,齐齐消失不见。 陆北冷哼一声,一步踏入第九层。 若进入其中,他定要训斥灵幽一番,是谁让她如此自作主张,不知死活的。 而陆北所不知道的是,随着他势如破竹,堪称作弊的进入万古长青塔。外间万古长青塔,亿万灵光炽耀闪烁。 原本塔牌上那密布的绿色铜锈,‘哗啦啦’一声,尽数脱落下来! 正文 推荐一本幼苗《突然就穿越了》。 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看最快更新 《一念永恒》请上 http:// 正文 第一百七零章 怎么不去死 万古长青塔。 第九层。 陆北方一踏入,九个散发着金仙气息的魔族,在空中现出。 这些魔族浑身覆盖着黑幽幽的鳞甲,一颗巨大头颅昂扬,大如磨盘的脸上,露出两个黑黢黢的窟窿。 一条长长尾巴在身后高高翘立,尾巴连同后背根根剑刺密集如林,仿若史前生物一般。 风雷水火,一时间铺天盖地而来。 陆北冷嗤一声,“破妄!” 至宝昆仑镜镜面发出一道蓝紫色的光柱,通明镜光一一照去。 “噗嗤…” 如往常一样,所有金仙气息的魔族全数消失。 而万古长青塔之上垂落的青藤齐齐震断,一股莫大伟力无声无息从虚空之地向塔身投去。 迷雾一转,陆北面无表情,一步踏出,身边所有景象倏然一散。 面前,却见灵幽在九头金仙巅峰的魔族围攻,这时,一个三头、独眼的魔族,突然从独眼之中发出一道赤色光球,眨眼之间,落在猝不及防的灵幽身上。 灵幽玉容惨白,娇躯一个麻痹,心中暗叫不好。 然在这时,另外一头张着鳄鱼大口的魔族,朝灵幽当头吞去。 灵幽心头一寒,费力抬起螓首,一双血眸倔强地看着那头魔族,惨然一笑,“要结束了吗?” 一时之间,种种往事袭上心头,她发现那些场景中出现最多的却是,自家的女儿甜甜。 所有的人和事,似乎一切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女儿,我若死了,你爹爹肯定高兴坏了吧。” 灵幽最终才想起,那个令她烦躁不已的男人。 到时说不得就是绷着一张脸,那忍着笑意的悲伤…灵幽宛若宝石一样澄澈的血眸,闪了闪,绛唇微扬,讥诮一笑。 “嘎嘣…” 那是上牙咬住下颌、高强度咬合的声音。 灵幽忽觉自家腰带被人以手扯住,向一旁带去,这才猛然睁开眼眸。 但见那人…面容一如既往的漠然,冷峻眉头紧紧皱着,似乎察觉到他的注视,眸光低垂,冷笑一声。 “笨蛋,不要误会…我可不是救你!” “你…放开我。” 看到来人的熟悉脸庞,灵幽那张晶莹如玉的面容明显愣怔了一下,继而听到陆北之言。 此女心思何其玲珑通透,一双血眸便满是羞愤和倔强,娇斥道。 闻言,陆北一边以灭世化身挡住九头魔族的围攻,掌间则是毫不留恋地轻吐法力。 “呼。” 将灵幽向自己身后拍去,灵幽身形一闪,在虚空就是一个趔趄。 差点儿为之跌落虚空,一双清冽血眸就是不受控制地带着腾腾煞气,不满地冷哼一声,“陆北,你才是笨蛋,你全家都…” 说到此处,灵幽眸光闪烁,脸上一抹异样之色闪过,顿了顿,冷嗤道:“…不知好歹的蝼蚁,此地凶险莫测,你一个小小真仙,进来就是送死。” 面对灵幽的讥讽,陆北冷冷一笑,沉默不言。 以三品灭世黑莲金仙化身吸引九头魔族的注意力,好整以暇地祭出昆仑镜,正待以真灵御使先天至宝。 “破妄。” 这时,九头魔族也将那具金仙化身打得‘滴溜溜’直转,将凶戾冰冷的目光再次投向陆北。 可若仔细去看,眼底隐约带着一丝忌惮。 这些魔族并不同于九层以下的魔族傀儡,此辈多少拥有了一些灵智,哪怕这灵智,可谓微不可察。 所以,不远处的按剑青年给它们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 正在这时,听到一声凛然的大喝。 “破妄。” 九头魔族心生警惕,顿住身形。 灵幽微微眯眼,却是被陆北眉心正中的那团蓝紫光印吸引了心神,待看清之后,不屑道:“原来还是仗着灵宝…” 陆北拥有不少先天灵宝的事情,她是知道的。 所以才对陆北鄙夷。 反正,对于灵幽而言,能在陆北身上找到任何一个讥讽的点…她,已经赢了。 其实,灵幽对于陆北当日在众目睽睽下给她难堪,至今耿耿于怀。 若陆北依仗自己的道行也就算了,可偏偏凭借外物,她灵幽又怎么会服气? “灵宝也是本事。” 对于灵幽的嘲讽,陆北冷着脸回应了一句,祭出至宝昆仑镜朝九头魔族迎空照去。 镜光普照,明彻万里。 而对面的九头魔族,望着面前一男一女正兀自旁若无人…此辈好似受到了羞辱。 齐齐仰头嘶吼一声,一团团黑**火打着旋儿从口鼻之中喷涌出来,一路噼里啪啦地灼烧沿行空气,其威恐怖。 黑焰滔滔,绵延成海,一条条扭曲翻涌的火蛇舔舐着向二人烧去。 烧死,只有活活烧死眼前二人,方消他们心头之恨! “轰。” “咔嚓。” 昆仑镜澄莹波动,一道通明镜光,从上而下向九头魔族照去。 魔族庞大的身躯猛然一定,恍受雷亟…眼看躯体之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蛛网,似有皲裂之势。 可最终还是没有如以往一般光影碎裂的现象出现,代之阵阵‘嗡嗡’清泠之声在四面八方的虚空响起。 那是万古长青塔的先天灵光加持了九头魔族,让他们挡下了昆仑镜光的侵蚀。 这些惊惧不已的魔族,晃了晃自身硕大魔躯,心有余悸地打了一个哆嗦,再次看向陆北的目光,满是被戏耍之后的愤怒。 陆北神情一愣,目光露出思索,低声喃喃道:“为何…?” 灵幽本来正期待着什么,以她卓绝心智。 陆北既然能够从第一层一路顺风顺水地杀到第九层,定是用着那件蓝光灵宝了。 这也是先前大敌当前,她有闲心和陆北斗嘴的缘故。 可见得这一幕,生平第一次,灵幽无奈地翻个了白眼,戏谑道:“陆道友,这是…灵宝不好使了?” 此女那一张清冷如雪的容颜,讥讽之意不减。 陆北神色不善地看了一眼灵幽,沉声道:“应该是万古长青塔发挥了一些威能。” “不过,不妨事的。” “哼,逞能。”灵幽不屑地冷哼一声,就是从陆北身后跃出,迎上四头魔族,清声道:“我们一方两个金仙,一个真仙。而这九头魔族没有太多灵智,你以金仙化身可以拖住几头,剩下的我们慢慢磨杀不迟。” 却是灵幽方才注意到陆北派出的那具金仙化身,在九头魔族围攻之下,虽然身形狼狈了一下,但毫发无伤,心下稍定,生出一计。 陆北眸光动了动,没有理会,而是再次握紧了至宝昆仑镜。 此宝以他真仙道行,兼之性命交修,这才堪堪施展出一些威能。 但陆北知道,方才并不是他御使此宝的极限! “唉,别试了…有用吗?” 由于一尊金仙化身拖住了三头六翅魔族,灵幽此刻对敌之间,也稍稍从容了一些。 转眼正见陆北又祭出那团蓝紫光的灵宝,不由瞪了陆北一眼,撇了撇嘴劝解道。 “当然…有用。” 陆北随口应道。 他的灵台中,点点如萤火光芒凝聚的道轮光晕,倏然四散逃逸开来,化作一条小溪,汇聚在昆仑镜中。 昆仑镜光芒大炽,那是天地之间最为纯正神秘的光芒,塔中时空急剧扭曲,被搅成股股星璇。 外间的万古长青塔急剧晃动,在这股至高无上的气息威慑下,似乎在恐惧,颤抖。 塔身之上,原本覆盖的藏青树藤,“嘭”,化作片片飞灰,扑簌落下。 “刷。” 一道通天彻地的镜光,带着一股摇曳心神的力量,一一向九头魔族照去。 其所过之处,“咔嚓,咔嚓”之声,不绝于耳。 时空连同魔族尽数湮灭一空! “这是什么级别的灵宝!?” 灵幽血眸盈盈闪烁,檀口微张,失声道。 这种力量,绝对不是真仙可以发出的力量,这似乎是…大罗的力量。 “恩?” 却见面色苍白的陆北身形晃了晃,脚下连法力都御使不了,已然从虚空跌落。 “陆北…” 灵幽目光似乎带着一丝急切,想也没想,就是化作一道绛色流光闪过。 她一只藕臂探出,按说应该扶住陆北肩膀,从腋下穿过。可也不知此女是不是故意,抑或是习惯使然…竟然以纤纤素手揽住了陆北的腰,轻轻用力朝怀中带去。 动作轻松写意,熟练至极。 毕竟,此女以前… “你…还好吧?”灵幽玉容毫无异样之色,只是一双远黛紧蹙,淡漠的语气中,一丝关切若有若无。 刚刚从昆仑镜的反噬中缓解过来的陆北长出了一口气,神情稍稍恍惚了一下,“无妨。” 他的心中突然有些难为情,心道,这都叫什么事儿。 尤其如麝如兰的馥郁幽香,丝丝缕缕地从灵幽秀颈、锁骨、胸脯向鼻翼浮动。 陆北正要清咳一声出言,他的眉头忽而皱了皱。 这时,灵幽似乎也觉察到二人姿势太过难堪,面色不大自然地放开陆北。 清冽如玉的血眸盈盈闪烁,在一旁静静站立,冷着一张俏脸,沉默不语。 陆北眉头紧皱,目光有着一丝疑惑,小声道:“甜甜都那么大了,还没断奶吗?” “额?”闻言,灵幽面色蓦然一怔,继而面现羞愤,血眸煞气腾腾,“你…陆北,你…怎么不去死?” 正文 第一百七一章 大巫刑天出 塔中。 陆北无声笑了笑。 二人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灵幽目光复杂,良久之后方面色如常,雪腻莹润的脸颊尚带着一些受伤后的苍白柔弱,淡淡道:“陆北,你先出去,稍后我会毁去此塔。” 陆北点了点头,深深看了一眼灵幽,从其身旁走过。 突然目光闪了闪,顿住步伐,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沉声道:“这三光神水…说来,还是在北斗七星宫…总之,你拿去疗伤吧。” 说着,屈指一道流光,盛满三光神水的瓶子便落在灵幽的面前。 灵幽看着玉瓶,整整一瓶的疗伤圣药三光神水澄莹流动,琉璃通明,她蓦然叹了一口气。 …… …… “道友,秘境入口出现了。” 三个月后,看着远处的山崖照壁,洞灵真人手抚颌下三缕墨髯,目露精光,笑着说道。 通玄真人呵呵一笑,道:“那我等就会一会巫族来人。” 二人再不说话,一前一后,朝秘境入口遁去。 塔外。 一朵三彩祥云之上,陆北腰悬三生神剑,默然站立,静静地看着万古长青塔。 心中不由感慨。 同样是先天灵宝,在五帝手中和在他手中,着实天壤之别。 更遑论先天至宝了。 说句不好听话,他手中的先天灵宝,甚至明珠蒙尘了。 “看来应该抽出时间好生炼化一番。” 在此界,有的仙人集毕生心力,也仅仅祭炼了一件先天灵宝。 而陆北手中完整的先天灵宝有三件,炼妖壶、先天无极碑、一气浮生图。 后二者非陆北不能御使,毕竟这是界外之物。 而就在陆北思索如何炼化灵宝,提升自己神通底蕴之时。 突然,从远处来了一朵飘飘白云。 云上站着两个老者,见此,陆北目光微动。 “咦?”洞灵真人心头讶异,疑惑道:“好生稀奇,怎么来的会是人族?” “有什么可奇怪的。”洞玄真人神色淡淡说道:“此人且由道友镇压,贫道去万古长青塔看看。” 说着,轻轻向前踏出一小步,其人身形便从云头之上消失,经过陆北身旁,却连出手都懒得出手。 对于太乙金仙通玄真人而言,一个长生真仙值不当得他出手。 洞灵真人则是慢悠悠地腾着脚下白云,落在陆北不远之处。 一双老眼上下打量了陆北,叹道:“小友堂堂人族俊彦,为何如此不智,要和巫族勾结一处?” 那一双洞达世情的老眼,以一种惋惜的目光看着陆北。 “巫族,勾结?”陆北笑了笑,打了个稽首,道:“这位道友,此话从何说起?” “明人不说暗话,道友此来,难道不是营救大巫刑天吗?” 洞灵真人面容渐冷,呵斥道。 陆北正待出言,却被洞灵真人打断道:“老朽无心和道友作无谓争辩,念道友一身道行不易,且随老朽走一趟吧,好好修身养性。” 此言一出,就是要出手镇压了。 洞灵真人暂时却没有坏去陆北性命的打算。 陆北闻言,面上笑意敛去,淡然道:“既然道友如此留情,稍后,在下不会和道友太过为难就是。” 闻听陆北这番言语,洞灵真人眉头皱了皱,然后不以为然地摇头一笑。 象牙玉笏流光澄莹,朝陆北祭出。 玉笏迎风便涨,不过片刻,便仿若一座小型山岳,镇压而落。 陆北微微一笑,挥手之间,一道白色流光裹挟着团团缭绕云气,和象牙玉笏撞在一处。 正是先天无极碑。 一个是带着金仙巅峰镇摄之力的后天灵宝,另一个是先天灵宝。 二者猛然撞击一处。 …这就欺负人了。 “砰。” “咔嚓。” “老朽的灵宝!?” 闻听这一声脆裂的响声,洞灵真人脸上本来一派淡泊的高人做派,倏然消失不见。 伸手将仍在嗡鸣颤抖的玉笏捧在自家掌心,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蛛网裂纹,心生痛惜。 毕竟是一件爱不释手的物件儿! “先天灵宝吗?”洞灵真人转而望向陆北掌心正把玩着的一方小巧玉碑,目光微凝,凛然说道:“道友看道法神通,似乎也是有道门传承的,和巫族搅和一处,不惧自家师长的责难么?” 闻言,陆北神情微微愕然。 见陆北神色变幻,洞灵真人心知说中,道:“道友是三教哪一脉的传人,且束手就擒吧,随贫道去见你家师长。” 之所以有此一说,盖因在洞灵真人眼中,陆北一身道法气息威严堂皇,不管是神通还是法宝,都不是什么阴邪的路数。 而且拥有一件先天灵宝,想来身后的传承也不会差了。 陆北淡淡道:“不劳道友费心,在下行事,只问本心。” “你…” 闻言,洞灵真人嘴角哆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呼…” 一袭广袖道袍,青布衣衫鼓动,猎猎作响,猛然从身后飞出一柄朱玉拂尘。 朱玉拂尘落在洞灵真人掌中,清气在拂尘上来回涌动。 “既然道友如此食古不化,就休怪老朽辣手无情了!” “先天灵宝,可不止道友有…” 洞灵真人手中这柄朱玉拂尘,赫然也是一件先天灵宝,而且已被这尊金仙真人祭炼多年。 拂尘摇动起来,化作万道阴色丝线,向陆北凌空绞杀而来。 陆北面色稍稍凝重了一些。 一尊金仙巅峰道行的仙人,发挥出先天灵宝的威能,给了他一些压迫感。 果然,甫一交手。 先天无极碑纵然在品阶上,还要远远在朱玉拂尘之上,但在洞灵真人的先天灵宝下力有未逮。 “咣咣。” 虚空之上,朱玉拂尘条条银丝,牢牢缠住了先天无极碑。 洞灵真人面上重新恢复从容之色,这位人教真人面容清颧,微微一笑,给人一种如沐春风,春风化雨之感。 “这位道友,放弃无意义的争斗。且让老朽封禁你一身道行,消磨一些戾气…” “既然手底下见真章,道友何必多费口舌!” 陆北冷着脸打断道。 “好好…”闻言,洞灵真人朗声大笑,沉声喝道:“道友且看老朽神通,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 这时,随着洞灵真人话语落下,本来和先天无极碑纠缠一处的朱红拂尘,突然抽出一根银丝,倏然在虚空分化两根,三根,四根……直到亿万根,向陆北缠绕而去。 洞灵真人仍是起着生擒的心思。 “灵虚斩!” 陆北目光阴沉几分,腰间‘三生’神剑,这柄后天级数的神兵,霍然出鞘,斩出一道破虚剑光。 “斯……” 凌厉如斯! “倒是有些本事,区区真仙,竟然斩出了堪比金仙的一击!”通明剑光映照在洞灵真人脸上,但见他惊叹一声,继而摇了摇头,淡然笑道:“可惜,对老朽无用!” 洞灵真人心思一转,那柄朱红拂尘发出的银丝,倏然合成一根。 却在剑光降临之际,发出“铛”的一声,上下轻轻弹了三弹,仍是完好无损。 “呼。” 一根柔弱纤细的拂尘丝不仅仅发出金铁之声,它还发出了风雷呼啸之声。 向陆北抽打而去。 “嗡…” 却是一气浮生图挡下了拂尘丝的袭击,陆北身躯稍稍晃了一下,面色如常。 “咦?”洞灵真人眉头紧皱,神色大变,目光惊异难言,失神道:“又一件先天灵宝?且还是防御灵宝?” 心头浮起疑惑的同时,隐隐升起一股不安来。 一个小小真仙,何德何能,怎么可以拥有如此之多的先天灵宝? 然而就在洞灵真人失神的那么一个瞬间。 “封月!” 冷哼之声从身后响起。 不知何时,虚空之中一个身穿玄色衣袍的清秀少年,手持封月铲,朝洞灵真人脖颈斩去。 感知脑后恶风不善,洞灵真人心头一寒,盖因这股破虚斩空的力量,不可力敌。 “刺啦。” 洞灵真人向一旁虚空闪退,现出身形。 以右手按住左肩汩汩流血的伤口,看着远处两个面容相差不多的少年和青年。 “化身?”洞灵真人面色惊疑不定,目光微眯,恍然道:“怪不得,怪不得…” “道友好魄力!” 洞灵真人神情开始凝重起来。 眼前之人,竟然将一件先天灵宝斩去灵性,炼出了一尊化身! 陆北冷哼一声,正待出言。 忽而两人都是不约而同地向天空看去。 但见浓郁乌云遮蔽的墨色苍穹,忽然出现了十二个巨人的身影。 仅仅只是看了一眼,陆北胸口恍若中了一锤,连连倒退几步,心生烦厌欲呕之感。 再一看洞灵真人,同样面色一白,后退几步。 “这是…?” 洞灵真人目光凝重,惊声道。 “刑天。” 陆北冷冷吐出两个字。 “头来,头来…” “轰隆隆。” 地动山摇,山河失色。 整个五帝城秘境,竟然隐隐有者崩溃之势。 “咚咚…” 战鼓擂动之声响起,那是一个无头巨人在虚空之上现出高大魁伟的身形。 他双臂肌肉遒劲,身形威武挺拔,手中挥舞干戚,腰间系着一身编麻围裙,周身散发的煞气隐隐染黑了整个苍穹。 “不好!” 洞灵真人感知到虚空出现的道道裂缝,纵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也不由惊惧。 望着陆北,急切道:“这位道友,此地即刻湮灭,速速随老朽离开此地!” 陆北诧异地看了一眼洞灵真人,目光在其人肩头的伤势多停留了一刻,眸光闪烁,默然不语。 正文 第一百七二章 留你们不得 刑天大巫方一现出,整个五帝城秘境犹如在一潭平静的湖水,投入了一颗大石。 虚空生出圈圈涟漪,隐隐有着崩溃之势。 洞灵真人见陆北站在原地,一时之间,也就未曾离去。 陆北眉头皱了皱,当先飞上高空,法力运于双眸,向大巫刑天眺望而去。 他有昆仑镜护持,所以并不怎么担心此地会湮灭在虚空之中。 目光所及,但见刑天立身之处,浓郁到几至实质的煞气,让人心旌摇曳,不能自持。 忽而,一轮金色炽耀大日却在无边煞气中升起。 日光喷薄,沸汤扬雪,生生将一小半黑色煞气蒸腾成丝丝缕缕的白色烟气。 而在飘渺烟气中,现出一个老者的伟岸身形,他身穿一袭麻衣道袍,脚踏芒鞋草履。 尽管和刑天大巫的魁伟身形相形见绌,但却自成一方天地。 而在老者的维持下,五帝城的崩溃之势稍稍阻住。 老者正是通玄真人。 他的身后赫然有着一座八角祭坛,祭坛之上,有着无数根柱子以密密麻麻的符文锁链勾连一处。 “嗡嗡…” “咔嚓嚓…” 祭坛正在一点点崩碎,显然大巫刑天还未真正脱困,而那巨人仅仅是虚影。 可纵然只是虚影,气势也是泠然如斯。 不远之处,一袭绛色衣裙的灵幽,雪肩柳腰,此刻正神色清冷地看着通玄真人。 人教大能辈出,这一位真人,她并不陌生。 “看来这位道友就是巫族来人了。”通玄真人在滔滔煞气席卷之下,坚若磐石,恍若清风拂面,气定神闲地说道。 “是又如何?” 灵幽冷声说道。 通玄真人凝声道:“道友若想毁去这座祭坛,还需过了贫道这一关才是。” 灵幽冷笑一声,盈盈血眸之中闪过一道凌厉寒光。 二人正要动手,却见两道流光一前一后自远处遁来。 通玄真人目光一奇,望着随后赶来的洞灵真人,问道:“道友,此人为何…” “惭愧,老朽一时镇压他不得。” 洞灵真人面带羞赧道。 通玄真人眉头皱了皱,沉吟不语,只是拿一双沧桑幽邃的目光打量着陆北。 这时,洞灵真人嘴唇翕动,以神念向通玄真人传音。 闻言,通玄真人目光稍稍凝重了一些。 一个真仙拥有如此之多的先天灵宝,的确不凡。 灵幽见陆北到来,冲其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通玄真人收回目光,沉声道:“既然都来了,那就一并镇压了吧。” 说着,大手一张,五色云气自掌间喷涌而出,光华夺目,朝陆北和灵幽二人一同镇压。 陆北冷哼一声,以先天五极碑迎击而上。 而灵幽也抖动玉手,祭出一道墨色绸带,那墨色绸带由玄冥真水祭炼而成,可闻哗哗之声,不绝于耳。 “轰…” 陆北和灵幽二人急退数百丈之远,对视一眼,然后飞快地移开视线。 而通玄真人身形则动也未动,由此可见这位真人法力强横、神通绝伦。 可通玄真人面色仍是不大好看,方才一击虽然仅仅不过是他的五成力量,但也不是一个金仙和真仙可以抵挡的。 洞灵真人说道:“老朽去拖住一人。” 说着,就是祭出灵宝朝陆北杀去。 陆北却是分出了那具灭世黑莲化身,挡住了一旁洞灵真人的攻杀之势。 而认真起来的通玄真人,出手越发凌厉,陆北和灵幽二人就算联手,也渐觉力不从心。 这时,通玄真人突然大袖一展,蒲扇的大手,握住了一件尺子灵宝。 尺子灵宝通体呈玄黄之色,灵光明澈,禁制微微。 虽看着不过后天气息,但给陆北的危险感,却不亚于一件先天灵宝。 “功德灵宝。” 灵幽血眸闪过一道光芒,面色凝重,冷声道。 陆北心头恍然,目光越发警惕。 一尊太乙金仙手执先天灵宝,决然不可小觑。 心念及此,便打算先下手为强,手中三生神剑斩出一道弧形光华,沉喝道:“破空斩!” 剑气激射,带着破空斩劫的力量,向通玄真人杀去。 而灵幽也挥动玉掌,打出了一道凝实到极致的掌印。 与此同时,虚空之上的先天无极碑也化作山岳,齐齐杀来。 通玄真人冷哂一声,手中尺子灵宝迎击而上。 “铛。” 清脆悠扬的声音发出,那是剑光斩击在了玄黄尺的身上。 通玄真人神色从容,一把尺子脱手而出,向头顶之上压下的先天无极碑,连连点去。 “吟”。 先天无极碑无功而返,滴溜溜地落在陆北掌中。 “贫道本不欲痛下杀手,奈何你二人冥顽不灵。” 通玄真人说着,面上露出浓郁杀气,再不留手。 盖因,通玄真人眼角余光之中,陡见身后八角祭坛,正在一点点地碎裂开来,他的心中更为焦虑。 手中尺子灵宝高高祭起,举重若轻,而激荡四溢的玄黄之气,恍若秋风扫落叶般,朝陆北腰间横扫而过。 灵光迅疾无比,陆北施展无距神通,也只是躲过一小半。 “砰。” 陆北被尺子灵光扫过,面颊升起两片异样红润,闷哼一声,嫣红鲜血从嘴角溢出。 目光惊惧,他有先天灵宝一气浮生图护佑,尚且如此…… 而尺子灵宝余势未消,带着镇杀之力,向灵幽袭击而去。 哗啦啦。 玄冥真水在灵幽面前凝就一层层防护光幕,仿若危耸的城墙一般。 可惜,后天功德灵宝在一位太乙金仙的全力施展下,威能实在可怖。 不过一瞬,层层碾压而过,但见亿万灵光如岩浆喷涌,流光璀璨,玄冥真水光幕,眨眼之间就被磨灭一空。 而尺子三成余威,直奔灵幽灵台而去。 若是击在实处,定然身死道消! 灵幽血眸微凝,本来高高绾起的青丝,霍然散开,而额间的几缕头发更是被风吹的散乱四舞,苍白的嘴唇无意识地哆嗦着,灵台已然陷入一片空白。 太乙金仙的威势,震慑人心!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形忽而急剧闪过。 “砰。” 陆北眉头紧皱,‘洼’的一声,一大口鲜血喷出,落在灵幽惨白如雪的脸颊之上,星星点点,雪照寒梅。 纵然有一气浮生图抵挡,可他仍觉五内俱焚,神情恍惚。 “陆北!” 灵幽血眸呆滞,紧紧抓住眼前男子的手,心头剧震。 “他怎么会?!” “太乙金仙…果然名不虚传。” 陆北忍着疼痛,和灵幽向一旁费力遁去,望着通玄真人的目光幽沉如水,一字一顿地说道。 可那声音却有着明显的颤抖。 “灵宝终究只是外物。” 通玄真人手中握着玄黄尺,明亮非常的眼眸紧紧地注视着陆北,湛然的目光洞若观火,意味深长。 “你们二人放出刑天,其罪大焉,实留你们不得!” 话音未落,通玄真人手举玄黄尺霍然落下。 “吟。” 一道蓝紫灵光忽而从莫名虚空之中降临,却将灵幽和陆北二人身形笼罩,向五帝城外传去。 “轰…” 地动山摇,大地龟裂,一道深入地底的沟壑被玄黄尺斩出。 通玄真人望着面前空无一人的虚空,目光阴沉几分,冷嗤道:“宙空秘术…” 而在这时,拖住洞灵真人的灭世黑莲,也仗着先天灵宝的破空穿梭之能,逃离而去。 但听“轰”的一声,八角祭坛终于崩碎开来,虚空之上的刑天身影猛然凝实。 “不好…” 洞灵真人面色大变,失声道。 通玄真人手执玄黄尺,飞临虚空,那尊逐渐凝实的巨人身形,冷哂道:“刑天,就让贫道领教一番你的手段!” 正文 第一百七三章 这才是报复 绵竹郡。 幽寂的山谷,一座精致的木楼。 傍晚时分,乌云遮蔽的苍穹,寒风凛冽,天地肃杀。 木楼悬着的串串风铃声响起,清泠而悠扬。 不知何时,天地之间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雪花。 松涛明灭,林海摇曳,白色飞花之中,涌起一层层的翠色波浪,绿意惹人。 陆北只觉脑袋嗡嗡声作响,灵台仿若针刺一般,眼皮沉重如山,缓缓睁开。 “你醒了…” 陆北微拢目光,映入眼帘的正是一对儿熠熠闪烁的血眸,宛若暗夜之中的宝石晶莹澄澈。 见陆北醒来,以征询的目光看着自己。 灵幽一双紧颦的秀眉舒缓开来,伸手将陆北扶起来,抿唇道:“这里是我在凡间的一个落脚之地,你先前…突然晕了过去。” 陆北点了点头,也不再细问,顺势盘膝打坐,神情默然地取出三光神水疗伤。 先前以先天灵宝一气浮生图,生生受得太乙金仙一击,而后又强行御使先天至宝昆仑镜。 此时,的确折了一些元气。 陆北兀自闭上眼眸,调息起来。 灵幽坐在一旁,秀郁青丝披在雪肩之上,屋中的炭火彤彤燃着。 她的弯弯睫毛轻颤,神色复杂地看着面前这个和她纠缠不清的青年。 他就这么当着她的面径直调息起来,这是忘了避讳她吗? 灵幽血眸紧紧打量着青年那张冷峻削立的脸庞,那张脸说不上俊朗,更和温润如玉之类的字眼八竿子打不着。 但很端正,眉宇间自有一股如刀剑般的锋锐之气,仅仅看上一眼…她就莫名感到生气。 似乎想起了什么好笑之事,灵幽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了一个讥诮的笑容,正像许多年前一样。 可炭火红光映照之下,那双血意莹莹的眸子渐渐晶光闪闪,似乎又有些湿润…… 陆北深深吸了一口气,自觉伤势尽数消除。 睁开眼睛,发现不知何时,天已经黑了下来,烛火早已点起,橘黄色的光晕无声铺满了整个宽敞的屋中。 陆北皱了皱眉,披衣而起,心道,灵幽呢? 摇了摇头,自失一笑,低声道:“走了也好。” ‘哗啦啦’流水之声突然响起。 陆北循声走去,但见白色烟气袅袅的浴桶之中,一抹如玉白皙跳入眼帘。 纤细如雪藕的手臂扬起,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携带着嫣红如血的花瓣,倏尔滑落。 冰肌玉骨,滑若凝脂,不外如是。 陆北清咳一声,神色不自然地转过脸去,正待朝着远处的桌案踱步而去。 惊鸿一瞥之间,尚能看到一旁的玉石磨砂屏风上,倒映出两个莲瓣清影,丰腴圆润,翘挺有致…… “先前在五帝城,你可是溅了我一脸血…”灵幽血眸微微眯起,感知到身后动静,语气揶揄,继而回过头去,望着陆北的背影,如玉瑶鼻皱了皱,淡淡说道:“你要不要来洗一下?” “恩?” 陆北眉头皱了皱,沉声道:“不必了。” 提起几案上的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端起来,走到窗口之处,望着笼在雪中之中,重叠明灭的远山出神。 他的心中正在思索一事。 是时候去火云洞,见见三位圣皇了。 自他来此界,受三位圣皇之恩,恩重如山,可谓再造。 从术法不轻传的南赡部洲,到执剑觅长生的西牛贺洲,从功法到灵宝……几乎他走的每一步,都有着三位圣皇的布局影子。 除却当年的太微渡,以及九华山斩杀的异界来客,这却绝非伏羲圣皇可以算到了。 当然,这一点儿在陆北心中,并不知情。 陆北目光悠远,回想此次五帝城之行,最大的收获恐怕就是收集了麒麟和白虎的精血。 至于刑天是否放出,和他有关系吗? 不过从灵幽的表现来看,显然刑天已经脱困了。 转而又想起自己修炼的五德升轮术,摇头一笑,道:“顺其自然吧。” 其实,五德升轮术本来就是三位圣皇之中精于算计的伏羲圣皇,为陆北准备的踏入大罗境界的法门。 不过,却需陆北镇压五朝人族气运,在这样的过程当中,自身元灵和此界人族气运牵连颇深,到时成为大罗金仙,自然水到渠成。 可惜,对于陆北而言,所需时间太过旷日持久。 而陆北当年在北俱芦洲,偶然领悟大罗的真谛,就此渐渐脱离了伏羲圣皇的掌控。 陆北做下决定,便将茶盏中的热水一饮而尽。 忽然一阵沐浴后的清雅香气浮动,陆北回过身来,见灵幽披着一袭薄色纱衣,曲线玲珑,曼妙之处一览无余,眸光闪烁后,便是目不斜视地看着灵幽。 果见,一双血眸正饶有意味地看着自己。 “水,我已经换过。” 绛唇轻启道。 陆北走到几案上,一边放下茶盏,一边淡淡道:“不必了,到得真仙境界,肌骨如玉,不惹尘埃…” “额,那…你喜欢就好。” 灵幽嘴角讥诮,血眸凛冽闪烁,霍然出手,指尖一道幽幽禁制光华闪烁,带着金仙小圆满气息的玄冥禁制,向陆北点去。 陆北猝不及防之下,保持着放下茶盏的手势,一动不动,却是中了灵幽的定身术。 “灵幽,你又发什么疯?”陆北正要以昆仑镜去解开禁制,却发现不知何故,非一念可解。 这时,已见灵幽笑意莹然地站在自己身前,并不似要暗算自己,心下微动,冷声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当然…是你了。” 灵幽讥诮一笑,鄙夷道。 陆北神情微愕,继而眼前一黑,差点儿没有气晕过去。 一道流云水袖席卷而来,陆北已然被震碎全身衣衫,一把丢在绒被铺就的软榻上。 “你…” 陆北无奈地看着灵幽。 “你上次连真仙都未成,不过一蝼蚁。却狐假虎威,让我当众下跪……没想到会有今天吧?”灵幽清冽血眸闪过一丝恨意,冷笑一声,故作恍然道:“哦,说不定,你已经习惯了呢。” 一边说着,一边低头埋下螓首。 一头秀郁的青丝无声垂落下来,两个娇小玲珑、晶莹剔透的耳垂,红润欲燃。 陆北心头一震。 感知初始的生涩,而后到渐入佳境的熟练。 陆北似叹又似长吸了一口气,以此女心性之骄傲,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脑海之中忽然忆起一幕幕前尘往事。 这时,柔夷虚引。 窗外树叶婆娑,光影明灭;雪落寒梅,琼枝滑腻。 陆北皱了皱眉,从纷飞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眼眸之中尚带着一些难以释怀的怒火。 凡此种种,并不是他可以原谅她的理由,尤其… 心念及此,禁制已然消除,翻身而起。 “你怎么那么快就…” 微张的迷离血眸,满是惊异地看着闻言面色更怒的陆北。 她实在难以想象,在她堪比太乙金仙的禁制手段下,陆北竟然还可以脱困。 “你这是…要杀了我?” 看着眉宇煞气腾腾的陆北,灵幽本想讥讽一笑,可不知为何,莫名有些心虚。 “恩,杀了你。” 一边说着,一指弥罗道禁在灵幽惊恐的神色中,徐徐点出,不带一丝烟火气息。 “你…呃?” 一双狭长血眸渐渐眯起,冷哂道:“这就是…你的报复?” “轰。” 却是被翻过身来,猛然睁开双眼,好似感受到了什么可怕事情。 “这才是报复。” 冷厉的声音忽然响起。 渐渐,外间寒风呼啸,天地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雪似乎下的愈发紧了。 正文 第一百七四章 大胆的想法(为xianzhea加一更。) 一缕暖融融的阳光,跳过窗棂,披落在二人身上。 灵幽睫毛轻颤,睁开一双惺忪睡眼,莹澈血眸便是羞恼至极,轻轻推开身旁的男子,出言讥讽道:“好好的水路不走,非要…” 可一出声,灵幽猛然顿住话头,心中更加恼怒…嗓子都沙哑了。 细细感知自身,赫然发现已然伤痕累累。 陆北冷哼一声,披衣而起,并不怎么留恋温柔乡,推门而出,腰悬宝默然立在廊下,负手望向远处。 正是冬日初晴,但见苍山负雪,明烛天南。秀丽松柏,亭亭如盖。 不大一会儿,陆北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洗漱声,继而一女轻盈踱步而来。 扭头看去,却见一袭绛色衣裙,神情慵懒的灵幽颦着柳叶细眉,咬着樱唇,一脸余怒未消地看着自己。 “刑天从五帝城放出,此事震动三界了吧。” 陆北神色淡淡说道。 “哼,”灵幽冷哼一声,坐在一旁,冷着俏脸说道:“此事已有平心处置,我并不过问。” 闻言,陆北一时默然。 本来想询问巫族算计的心思也就淡了。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我先回幽冥界了。”灵幽放下茶杯,状其洒然地径直从陆北身旁走过,忽而神色踌躇,声若蚊蝇道:“当年…不管你信不信,小谢,我并未坏去她的清白…” 言到此处,语气顿了顿,目露复杂道:“其实,小谢她是…” 陆北面色陡然阴沉,出言打断道:“你现在说这些,有意义么?” “对我有意义。” 灵幽血眸盈盈闪烁,目光倔强地看着陆北,认真地说道。 说着,见陆北神情阴沉,化作一道流光向天边遁去,眨眼之间,消失无踪。 “蹭。” 三生神剑霍然出鞘,一道剑光正待斩出,落在精致的木楼之上。 可本该引起灰尘四溅、轰然倒塌的声音却未传来。 剑光却在千钧一发之际,偏转开来,沿着屋脊向远处斩杀。 积覆碧瓦朱甍的皑皑白雪,就是卷起一层银辉。 “泠泠…” 紫金色的风铃随风剧烈晃动,将一声微不可察的轻叹压下。 …… …… 火云洞。 常年四季如春,鸟语花香。 一株枝干虬结,火红粗壮的桑树,遮蔽了一大片树荫。 但见一方棋坪上,珠圆玉润的黑白二子,密布在纵横交错的棋盘上,相互攻伐。 清脆的啪嗒声,一只温厚的大手,将一枚白子放在棋坪上,一小片黑子就是消失不见。 见此,一个身穿明黄袍的中年皇者,眉头皱成一个‘川’字,轻轻捻起一个黑子,悬于虚空,踯躅不决。 “皇兄,这…” 地皇神农苦笑一声,道:“皇兄棋艺,我不及也。” 正待弃子认输。 却听到一个清冷和空灵兼具的声音响起。 “叔父,且慢。” 一只柔弱无骨的纤纤素手探出。 十指纤若削葱,莹润洁白。 捻起一只白色棋子,落在棋坪之上。 半数黑子刹那一消。 此女一双星眸粲然生辉,抿唇道:“父皇,如何?” 伏羲氏摇头一笑。 “洛儿不愧是皇兄的女儿,皇兄,可还服气吗?”地皇神农氏朗声大笑道。 “棋差一着,有什么服气不服气的。”伏羲氏弃子认输,微微笑道:“我这女儿,就是整天没大没小的。” 女仙也就是洛神,嘴角微微扬起,也不辩解,浅浅笑了一笑,显然并不似伏羲圣皇说的那般没大没小。 仍不可见此女容貌具体如何,却见一双淡淡弯眉之下,星眸熠熠闪烁,犹如一弯月牙儿正在亲吻黎明。 从散逸而出的气息来看,此女赫然有着太乙金仙道行! “恩?” 伏羲圣皇掐指算去,目露思索之色。 这尊圣皇一袭月白金线长袍,如瀑长发披在肩头,面容俊朗华美,几至妖冶! 眉心一点儿印记,通明澄澈。 将棋子一个个归入棋盒,脸上露出矜持的笑意,“皇弟,你那徒儿来了。” “哦,是吗?” 地皇神农面色露出一些欣然,颔首笑道:“却也该来了。” 这时,一个清冷而灵动的声音响起,“父皇,叔父,你们说的是?” 伏羲氏冲洛神挤了挤眼,促狭笑道:“你说呢?” 洛神莫名羞红了俏脸,眉睫轻颤不止,柔声说道:“那我还是回避一下吧。” “也是,要让他看到了你,还不怨怼我们二人算计于他。” 地皇淡淡笑道。 尽管知道地皇不是说的那些,可女仙清冷如雪的面颊愈发红晕如霞。实则,她本就是一个外表清冷而内心敏感的女子。 螓首低垂,嗫嚅道:“本就是无疾而终的事情…倒让叔父说的跟有着什么一样。” 盈盈步伐点起,向远处飘去,身姿优美。 有辞赋为证:【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就在这时,洛神回过头来,“叔父,那个分身可还收回吗?” 姣姣日光之下,露出一张清丽的容颜。 若陆北在此,定要发出一声惊呼,‘小谢?!’ 可明显又与谢秋荻不同,这张容颜虽同样清冷如霜,可远胜春山的黛眉下,星眸既似星空璀璨,又若洛水清漾。 涓涓流淌,烟波横生。 也是,若谢秋荻只是一个普通女子,怎么会拥有连灵幽也要觊觎的玄阴之体。 唯有洛神宓妃…这位先天神灵的一缕分身,才会拥有那么多的玄气底蕴。 伏羲氏沉吟道:“你那具分身不是转世了吗?据我推算,应该还会和陆北有一些因果纠缠。待到那时,你再适时做出一番陨落假象就是了。” “父皇,这样会不会…?” 洛神玉容上带着一些惊艳的犹豫。 她偶尔也会仗着道行高深,偷偷翻阅那具分身的识忆。 对于那人的性情,可是有着一些了解的。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伏羲圣皇眉头皱了皱,突然吟诵出两句诗来。 这诗赫然不属当世,正是陆北当年和谢秋荻在细雨微茫之中,同乘一车,手按锦瑟…恍然忆起前世苦求未果的初恋,神情怅惘之下说出的话语。 毕竟,他的佣兵生涯,正源于此。 伏羲圣皇目光通达,意味深长道:“既然当年他说了这话……所谓道心如圆,许许多多的事情,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闻言,洛神那张极其肖似谢秋荻的容颜,明澈动人的星眸微微恍惚。以她太乙金仙道行,在方才伏羲圣皇的一席话中,好像窥见了一丝大罗门槛。 细究而不可得,洛神摇了摇头,径直离去。 可转身之间,不知为何,她隐约觉得那个叫陆北的人,并不会像自己父皇所设想的那般。 正如方才的那盘棋局,自家算无遗策的父皇不也有棋差一招的时候吗? 于是,洛神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正文 第一百七五章 火云洞中事(5/1) 火云洞。 云海飘渺,山岳险奇。 上有七彩虹光,桥接座座天宫;下有碧波万顷,叶托朵朵莲花。 山道之上,一袭素衣的青年,眉目疏朗,神情默然。 他手按三生神剑,清冷的山风呼呼而过,广袖飘飘,不似人间中人。 石阶绵延而悠长,并不显得逼仄和陡峭,两旁植着郁郁青青的苍松,山风拂过,翠意盎然。 素衣青年正是陆北。 却说陆北递上名敕之后,便被一个垂髫、灰袍、大头童子,引到此地暂且等待。 他便好整以暇地观察着周围的景致。 火云洞说是一洞,倒不如说一方洞天。 陆北随着一个垂髫童子来到此地,其间虽不好贸然以自家神念,去探查此方界天情形,但也隐隐感知到此处界天的广阔辽远,不亚于南赡部洲大小。 一路之上,也颇是察觉到不少堂皇绝伦的气息。 其中不乏长生真仙,不朽金仙。 尤其在松树下、小河边、菜畦侧、稻田旁,竟然有着一些真仙、金仙的身影。 此辈如普通农人樵夫般,或砍樵,或捕鱼,或插秧…自得其乐,挥汗如雨。 陆北经过其间,那些拥有真仙、金仙道行的人族先贤,都是笑着颔首示意。 “陆公子,三位圣皇召见。” 这时,那个看着不过六七岁大小,实则也不知道多大年纪的大头童子,脆生生的声音,在陷入沉思的陆北耳畔响起。 “有劳师兄了。” 大头童子两条小辫用红绳缠住,显得有几分滑稽。 闻听陆北言语,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双大眼都眯成一条缝,摆了摆手道:“陆公子客气了,我可担不起师兄二字。” 虽然听这位陆公子所言,并不知道自己是哪位圣皇的弟子,但能称他一句师兄,他还是挺受用的。 大头童子当先领路,热切笑道:“三位圣皇在昭阳宫等着呢。” 二人却是踏上石阶,并未到达顶部之上的巍巍道宫。 而是在中部向左手处一拐,走过密植垂柳的青石板路,向一座朱檐碧甍、简素端庄的宫殿行去。 “陆公子,就是这里了。” 在一处三足六耳铜鼎前,大头童子停下了步伐,回头笑着说道。 陆北冲大头童子拱了拱手,出言道谢。 而后整容敛色,绕过眼前铜鼎,神情肃然地朝昭阳宫走去。 “晚辈陆北,求见三位圣皇。” 陆北在门槛之前,躬身施了一礼,恭谨说道。 忽而光影闪烁,感受到上首之人目光的凝视,陆北心有所觉,眸光及下,就是一惊。 盖因他人已经落在殿中,脚下正是澄莹明亮的石砖。 “陆北见过三位…两位圣皇。” 陆北抬起头来,瑶台上有着三个杏黄蒲团,唯有左中两个蒲团盘膝端坐有人。 而右边蒲团则空无一人。 “不须多礼。” 伏羲圣皇笑着说道。 “陆北,先见过你的老师。” 闻言,陆北目光投向左边之人,果见一个眉骨高耸,鼻直口阔的中年人,正目光赞许地看着自己。 直到此刻,才终于确认当年渭河那人就是地皇。 陆北转向地皇,撩衣下跪,以大礼参拜,“陆北见过老师。” 不提前世地皇烈山氏,被称为华夏人文始祖。就说今生,这位圣皇对他明里暗里的点拨和护持。 这一礼,陆北并无什么心理压力。 人生天地之间,还是应该常怀敬畏之心的。 地皇坦然受了一礼,满意地点了点头,方正脸膛之上,露出温和的笑意,道:“且起来吧。” 说着,挥手施出法力,陆北便不受控制地站起身来。 一礼之后,却是正式定了名分、跟脚。 伏羲氏眸子温润,看着陆北,朗声笑道:“不足百年而至长生真仙,这份儿资质,没有辜负你家老师的期望。” “皇兄谬赞了,大势将起,我这弟子也算占了一分气数,” 地皇谦和地说道。 此刻,陆北虽有满腹疑惑,但也不急切出言,而是默默听着两人的言谈。 又叙话了一小会儿。 地皇指点了陆北几个关于真仙位阶的修行问题,陆北自觉醍醐灌顶,受益匪浅。 伏羲圣皇无声笑了笑,忽而问道:“陆北,你身上的先天雷之本源可是夺自六御之一的勾陈大帝?” “正是。” 陆北正色说道。 “你所烙印的雷之本源虽然分属先天,可三界之中却无一人借此成道的,你知为何?” 言及此处,伏羲圣皇似乎是以一种随意的语气,感慨道:“当年,也不是没有大罗金仙试图证得雷道,可惜身为雷之道源的太古雷灵在天庭雷部。” 闻言,陆北心下微动,目光若有所思。 伏羲圣皇微微一笑,再次将目光投向陆北,道:“你心中似乎有着疑惑?” 闻言,陆北拱手说道:“正有一事,想要请教老师和师伯。” “说来听听。” 伏羲圣皇温煦笑道。 陆北清了清嗓子,便是将自己在九华山遇到的那位被夺舍的天狼…其中诡异之处,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说完,殿中猛然陷入一片寂静。 伏羲圣皇收敛面上笑意,回头和地皇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异。 并非因为陆北所言的异界来客而感到惊疑不定,毕竟,无论是封月洛水,还是青丘狐国,其中都有着二人的暗手。 而是因为… 心念及此,伏羲圣皇带着审视的目光投向陆北,凝声道:“那人是不是最后遭了天谴?” “正是。” 陆北涩声道。 在伏羲圣皇审视目光下,他的心中忽而生出了一种莫名压力。 “陆北,随我走走吧。” 伏羲圣皇不知何时,已然从瑶台来到陆北近前,朗声说道。 陆北抬头看了一眼自家老师地皇,却见地皇正笑着冲自己点了点头,并以言语宽慰道:“去吧,你心中的疑惑,唯有你师伯能解。” 陆北施了一礼,拱手道:“谨遵老师之命。” 闻言,伏羲氏微微一笑,那张俊朗儒雅的面容,风采绝伦。 当先负手而行,陆北忙是跟上步伐。 望着二人的身影渐渐离开了昭阳宫,地皇眉头皱成川字,叹了一口气,沧桑深邃的眼眸,目光复杂。 “叔父叹什么气?” 不知何时,风华绝代、清冷空灵的洛神,站在地皇身后,手中正把玩着一枝白色山茶花。 此女一身素白曳地长裙,盈盈不足一握的腰间环佩叮当,那张姣姣如月,似嗔还喜的玉容,实在是肖似了小谢。 而据一些逸志趣闻记载,这位伏羲氏的女儿,宓妃因为迷恋洛水两岸的景色,来到洛水,教授有洛氏一族结网捕鱼,狩猎放牧。 某一日,在有洛氏一族劳动之时,此女拿出七弦琴,弹奏起来,曲音美妙,惊动河伯上岸,一见此女,心生觊觎。 然后化作一条白龙,吞没此女,将其囚禁在龙宫… 真实的情况却是,此女以强横修为,将兴风作浪的河伯给驱逐,然后占据了美丽的洛水。 “天机莫测,变化多端,纵然我辈也不能尽知。” 地皇那张方正威严的面容,重新回复淡然之色,却是止住话头,问道:“洛儿,你不是说要回洛水吗?” “一会儿就走。” 洛神一剪秋水盈盈闪烁,轻声说道。 “那你小心一些,可别让陆北瞧见你了。” 地皇叮嘱道。 “怎么会呢?”洛神莞尔一笑,摇了摇头,“叔父,我怎么说也是太乙金仙,如何让他一个真仙觑破行藏?” “那可不一定。”地皇笑了笑,不置可否。 正文 第一百七六章 可沁入你心 陆北亦步亦趋地跟在天皇伏羲氏身后,不知不觉间来到一汪碧波清漾的湖水之畔。 湖边杨柳依依,静态极妍的花朵开得分外娇艳。 陆北顿住步伐,望着不远处伏羲圣皇负手而立的背影,陷入沉思。 对于这位算无遗策的圣皇,他的心中一直存着警惕。 他的老师与其说是地皇,倒不如说是眼前这尊圣皇。 因为,自他来此界,恐怕就已经落入这尊圣皇的眼中。 伏羲圣皇转过身来,一双温和兼具睿智的深沉目光,注视陆北良久。 陆北拱手道:“师伯,还请指教九华山一事。” “不忙,”伏羲圣皇目光温润,直达眼底,忽而问道:“你五德升轮术,习得如何了?” 陆北怔了怔,只得坦率言道:“除却祖龙精血还未搜集到,其余四种神兽的精血已经炼入灵窍了。” “这五德升轮术…”伏羲圣皇摇头自失一笑,叹道:“是我低估了你。” 闻言,陆北心中惊疑不定。 相对其他大罗金仙,他尤其不想面对这尊深不可测的圣皇。 没有人喜欢在另一个人面前,毫无秘密可言。 “至于九华山那人…以你现在的道行,不宜得知太多。” 伏羲圣皇沉吟半晌,淡淡说道。 陆北神色不变,点了点头。 既然伏羲圣皇不愿意告诉于他,他也不好再出言相询。 “在我眼中,那人…和你是不同的。” 伏羲圣皇面色忧虑,似乎正在斟酌措辞,但终究没有出言。 伏羲圣皇此言一出。 确是和当日乾坤大仙所言一般无二,可又有一些差别。 因为伏羲圣皇所言和那位无极道山山主之言,比较的对象并不一样。 陆北目光微凝,涩声道:“师伯,何以如此笃定?” “你看那湖中,”伏羲圣皇微微一笑,指着湖底一尾尚自徜徉欢游的金色鲤鱼,意味深长道:“它目光所见,不过一湖尔!” “可若它化形而出,成了她或他…” 伏羲圣皇说到此处,神色顿了顿,屈指之间,隔着重重虚空,朝碧绿水波点出一指。 “哗啦啦,” 那条毫无灵性可言的金色鲤鱼猛然跃水而出,张大嘴巴暴露在空气中,日光照耀在鳞片上,细细碎碎的光芒,耀人眼眸。 “可它若化形而出,成了她或他…” 言毕,法随。 白气混合着赤色灵光涌现,格格娇笑之声传来。 在湖面之上突然现出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形,正是一个眉眼弯弯、脸颊粉嘟嘟的女童。 胸前绣着红色荷花的肚兜,两条雪藕般的细长手臂挥舞起来,似乎十分欢喜。 “而在这岸上,她也是有资格活下去的啊。” 伏羲圣皇转过头来,一双眸子定定看着陆北,感叹道。 而在这时,一个身穿荷色长裙的妙龄少女,从远处快步走来,将那只鲤鱼化出的女娃娃,抱在怀中。 妙龄女仙躬身福了一礼,浅笑道:“圣皇,是个女孩儿,还请圣皇陛下赐名。” “既于水生,就叫沁儿吧。” 伏羲圣皇挥挥手,温煦笑道。 那个鲤鱼化形的女孩儿,听得赐名,脸上的笑容更为粲然。 婢女抱起沁儿,向远处走去。 “陆北,你可明白了。” 陆北目露思索,涩声道:“我…明白了。” 伏羲圣皇那张俊朗到几至妖冶的面容,突然现出一抹失望,良久之后,眸光闪烁,笑了笑道:“到昭阳宫和你老师道个别,然后就回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 陆北面色微微发白,郑重施了一礼,告辞离去。 伏羲圣皇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目光悠远,喃喃道:“沁儿,沁儿…也不知此方天地,可沁入你心…” 陆北原路返回昭阳宫,心中思索。 其实,伏羲圣皇的言外之意,他已经明白。 同为天外来人,他和那些受得天谴的人不同,他来自后世,可谓和这方西游世界大有关联。 所以,他有资格活下去! 至于伏羲圣皇对他的期望,他故作不知。 伏羲圣皇以一只鲤鱼的点化过程,试图去按照想要的模样去点化于他。 但他却没有如被点化的鲤鱼那般获得自心底而生的大欢喜和大自在,因为他看到了…囚笼。 湖水对于鲤鱼是一个囚笼,那么化形而出,也不过是在走向另一个囚笼,天地罢了。 念及此处,陆北摇了摇头,自失一笑,继而不再深思。 这些…起码等他证得‘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大罗金仙之后,才有闲暇考虑。 只要他道行高深,神通强大。 所有的危机,不管是潜在的、还是表面的,自然不值一哂。 昭阳宫。 陆北踱步而入,恭谨道:“老师。” 地皇点了点头,也不询问陆北和伏羲圣皇的言谈细节。 一双威严沉毅的目光落在陆北身上,关切道:“为师不入三界,所以在你修道之途,也帮不了你太多…你有今天的道行,其实大半是自己苦苦修持而来。” “老师何出此言,若非当年渭河老师出言指点,我实不知修道之法何处觅寻。” 陆北面色肃然,出言说道。 地皇摆了摆手,止住陆北话头,叮咛道:“你如今道行处在真仙一境之巅,若想早点儿迈入金仙境界,初步证得不朽之境…除却领悟金仙的不朽奥秘外,还要搜集后天本源灵物…而火云洞中,用以烙印后天本源的灵物,不是没有…可你一旦使用,恐怕,终生就要待在火云洞了。” 地皇神情怅然地说着,而后探手入怀,取出了一个流光澄莹的青色玉简,道:“玉简之中有为师当年踏入金仙,和太乙金仙的感悟。你且收下吧。” 陆北忙是接过,道:“多谢老师厚赐。” 自他进入真仙巅峰之境久矣,明明摸到了不朽金仙的门槛,可偏偏不得其门而入。 心中早已疑惑不已,其中也不是没有想到去和同道交流。 但在幽冥界时,向两位金仙道行军使询问多有不便。 至于去问灵幽,第一时间,当然被陆北抛在脑后了。 “大罗之道,并非不传于你,而是此道为超脱之法,实是因人而异,且你如今的道行,还是浅了。” 地皇淡淡说道。 “道行者,践道而行之,弟子醒得。” 陆北一说出这话,正自暗悔,继而好似感应到了什么,眉头皱了皱。 “不错,比起以前,有些长进了。” 地皇刚毅的面容,终于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而威严目光却向一旁撇去,隐含警告。 洛神本来站在不远处,见此忙是以纤纤素手掩口,同时将曼妙身形隐在帘后。 “诸事已毕,你且去罢。” 地皇转过身去,负手说道。 陆北郑重施了一礼,皱着眉头向殿外缓缓走去。 不知为何,方才,他隐隐感觉到一种窥视之感。和当日在幽冥界中对峙观音尊者之时,几无二致。 不过,在他敏锐的灵觉中,那双目光似乎很是复杂,有好奇、欣赏、痛惜、不一而足。 “他走了。” 洛神盈盈走了出来,不好意思地小声说道。 “洛儿,他已经察觉到你了。” 地皇沉声说道。 “叔父,怎么会?” 洛神清冷如霜的玉容微微一变,美眸瞪大,只觉难以置信。 她,堂堂太乙金仙,连一个小小真仙都无法瞒过了? “难道,你没看到他走之前,都是皱着眉头的…那眉头就是故意皱给叔父看的。”地皇轻轻叹了一口气,沉吟片刻,继而目露赞许道:“此地是我居所,他自然不会施展任何神通去查看,可又不知我是否蕴含其他深意,也就不好出言询问,但他却可以将自己的疑惑,展示给我看。所以…” “叔父快别说了,”洛神清丽如霜的玉容,空灵气质不减,眉睫盈盈颤抖,低声说了一句,在地皇倍加疑惑的目光中,心有余悸道:“怪渗人的。” 闻言,地皇一时哑然。 正文 第一百七七章 老袁的烦恼 暮雪。 一个无名小镇。 镇上人烟稀少,干冷干冷的寒风迎面呼啸,吹得人脸生疼。 一株上了年头的柳树,发出喑哑的莎莎声。 一间小酒馆内。 四处点着炭盆,屋内温暖如春,人声喧闹。 陆北坐在靠窗之处的座位,一个人举杯自斟自饮,耳边传来一些酒客的小声议论,心中不禁感慨世事变幻。 他倒没想到,十几年过去,自己曾经收下的那个记名弟子,杨熙都已经要成亲了。 联姻对象却是同为周朝八柱国之一独孤氏的长女。 周朝正是外戚宇文氏一族代北魏而建… 好吧,陆北听到后,面色也仅仅稍稍古怪些许,便再也不以为意了。 “也该去长安看看了。” 陆北心念及此,取出散碎银两,在掌柜处汇过账目,便施施然出了这家小酒馆。 不大一会儿,挺拔的身形就消失在了茫茫的雪原中。 长安。 由于年前方出鼎革之事,所以,本该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长安城大街,人烟寥寥。 只是偶尔有一辆装饰华美的马车,急匆匆地驶过宽敞却冷清的街道。 大街上的尺许积雪,早已被城中官衙征发的兵丁清理过,露出来的青石板明光澄澈。 陆北神情闲适,步履从容地踱步到朱雀大街小和坊。 在一座高宅大院前停下脚步,淡然的目光停留在门额之上,那悬挂“陆府”二字,微微一笑。 东胜神洲三年,幽冥界七年,粗略算去,却已有十余年矣! 陆府两扇朱门大开。 陆北正待迈步而入,却碰上一个身穿云雁细锦衣、外披织锦皮毛斗篷的少女。 少女正双手掐着细腰,指挥着两个家丁忙碌。 家丁怀中抱着两盆精心修剪过的腊梅,小心翼翼地望廊下摆放。 少女转过身来,见到陆北,目光怔了怔,继而面带惊喜之色,试探道:“公子?” 陆北淡淡笑道:“你是素儿吧,一晃眼都长那么大了。” 名叫素儿的少女,在十年之前,分明还是一个五六岁的女童。 一直由着陆北四个剑侍之一的琴剑一手带大。 闻言,少女素儿终于确认,便欢喜地向府中跑去,嚷嚷道:“公子回来了…” 陆北笑着摇了摇头,抬腿迈入院中。 花厅。 陆北坐在一张梨花木椅上,手中端着一个茶杯,耳边听着下首处四个俏婢你一言、我一语,他不时出言或是询问,或是回答。 这时,书剑清咳了一声,起身走进内室,取出了一个做工精致的木盒,清声道:“公子,这是天庭雷部一位天君送来的。” 梅剑浅笑盈盈地接过话头,“那位神君,似乎是想让公子去天庭雷部任职呢!” “哦,”陆北皱了皱眉头,伸手接过精巧玲珑的木盒,打开。 赫然发现里面有着一个天庭符召。 陆北将其握在掌中,只觉自身所掌控的雷霆本源,隐约有着一丝异动,他的脸上现出思索之色,在书剑四女的目光注视下,淡淡笑道:“等年后吧。” 不知不觉间,时光流逝。 眼看就是临近年关,长安城方渐渐喧闹了一些。 陆北在府中好生歇息了几天。 这一日,外面有人禀报,袁守城来访。 陆北忙是出外迎接,将袁守城引入花厅,二人分宾主落座,有婢女奉上两盏香茗。 袁守城徐徐打量陆北良久,目露惊异,沉默半晌,这才感慨道:“看来十余载未见,陆道友已得长生了!” 陆北笑了笑,洒然道:“在下微末道行,比不过袁道友道行高深。” 袁守城摆了摆手,良久没有说话。 二人轻飘飘地揭过修为之事,又是叙了几句话。 只见袁守城目光湛然地看着陆北,郑重其事道:“既然陆道友已经拥有这般道行,有一事,贫道也就不隐瞒道友了。” “袁道友但言无妨。” 陆北收敛面上笑意,正色说道。 “陆道友可知在下为何要以仙道方外之身,涉足凡俗?” 袁守城问道。 陆北目光微动,静听袁守城言语。 “避祸。” 袁守城神色肃然地吐出了两个字。 “以袁道友之道行,尚须如此?” 陆北抿了一口茶,好整以暇地问道。 “此事说来话长…”袁守城挥手以法力隔绝周围空间,缓缓言道:“陆道友得的是人族一脉,火云洞的传承,贫道也就不瞒道友了。” 袁守城说着,便慢条斯理地从头叙述起来。 原来,袁守城此人在五帝时代,曾以无支祁之名作乱淮河。 当时的五帝之一,大禹还在治水,并未成道。 虽然大禹得一些能人异士之助,但仍然不是无支祁的对手。 最终惊动了人皇轩辕座下的应龙。 袁守城面上露出了钦佩之色,回忆道:“应龙道行高深,神通卓绝。贫道当年不是应龙的对手,被他生擒。后来却被应龙义释。” “于是,贫道心中感怀应龙道友恩义,便欣然承诺帮助大禹治水,初始极为顺利,不想其后,却得罪了九位实力不可测的大能。” 陆北心知下面定是关键,“哪九位大能?” “祖龙的九个儿子。” 袁守城面带怅然,连声音似乎都低沉了一些。 传闻,祖龙生九子,这九子是囚牛、睚眦、嘲风、蒲牢、狻猊、霸下、狴犴、负屃、螭吻。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祖龙九子性情贪虐残暴,当时自持道行兴风作浪,祸乱洪荒大地…最终因贫道之故,此辈被人皇亲手镇压了五万年。此辈不敢怨怼人皇,却从此怨怼上了贫道…” 言及此处,袁守城苦笑一声,“后来贫道心中惶恐,苦求人皇轩辕陛下,受其一番暗示指点,只要在九子脱困前找到九疑鼎,便能永镇九子。” “可九疑鼎早就不知所踪!贫道无可奈何,这些年只得隐姓埋名,暗中查访九疑鼎所在。” 陆北听完这般前因后果,眸光闪烁,恍然道:“原来如此。” 他终于明白当年袁守城为何要去零陵郡了。 在未来的大唐,这位西游第一神棍、赤尻马猴,之所以要猫在人道重地的长安城,正是为了避祸! 据西游记载,袁守城每天要吃一尾含有龙族精血的鲤鱼。 以陆北度之,此举正是凭借一丝龙族精血,好以血脉秘术去感知祖龙九子踪迹,提前防备。 为了防止被九子察觉,这龙族精血当然不能取多。 念及祖龙九子,陆北放下茶盏,面色稍稍凝重。 据上古典籍记载,这祖龙家的九个傻儿子…道行最低者,都是三源金仙。 说不得,还会有太乙之辈。 此辈不敢怨怼人皇镇压他们,修为低微的袁守城,就成了他们的出气筒。 一想想九个道行至少在金仙境界的大能,时刻惦记着如何报复自己,袁守城又岂能不惧? “道友,这九子脱困之期?” 陆北凝声问道。 “七百年后!” 袁守城涩声道。 陆北眉头皱了皱,心道,果然。 那时,正是西游量劫刚刚结束,宝莲灯大劫还未开始。 陆北念及此处,莫名一笑。 宝莲灯大劫…应该不会有了吧。 陆北深深地看了袁守城一眼,“待到那时,陆某最多也只能替道友挡住两到三人…袁道友仍需早作打算。” 袁守城叹道:“陆道友好意,贫道心领,可惜九子之中,却有三人在太乙之列。” 此言一出,陆北心生凛然。 三尊太乙金仙,确实棘手。 五帝城中,他可是直面过太乙金仙之威的。 见陆北神色微变,袁守城秀丽的仪容上,愁色更郁,沉声道:“陆道友若当真有心助我,到时可助贫道去夺九疑鼎。有此宝在,震慑祖龙九子不难。” 陆北思索片刻,便点了点头,应允了下来。 袁守城面色恢复淡然,道:“尽人事,听天命吧…当真事机不谐,贫道就躲在长安城不出,此辈难道还敢杀进长安不成?” 闻言,陆北一时默然。 蓦地,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九疑鼎多半是寻不到的。 就算有他这个变数存在,九疑鼎也不会称心如意地落在老袁手里。 无他,袁守城正是西游大劫的拉幕者。 正文 第一百七八章 长安西城隍 新年过后,又下了一场小雪,而后便是时至今日的…晴。 街道旁几株大柳树,就开始迫不及待地吐芽,青翠嫩芽在寒风之中瑟瑟发抖。 陆北一袭玉色常衫,面色从容,步行来到城隍庙。 远远便看到一座气度不凡的牌楼,斑驳青砖垒砌成四面高高院墙,城隍庙整体透着肃穆和古老的氛围。 陆北一步步行去,身上原本如普通凡人的气息慢慢上扬,地仙、地仙巅峰、神仙、神仙巅峰。 最终停留在神仙巅峰! 陆北在牌楼前的石阶上停住步伐,长身玉立,一双冷眸成淡金之色,隔垣洞见,眼前光影急剧扭曲,倏尔现出一座神境。 “城隍重地,仙道之人无故不得在此徘徊!” 就在这时,牌楼侍立的四个身穿红袄银甲、端着长戟的神兵,冷声喝道。 显然,陆北身上散发出的神仙气息,并不足以威慑此辈。 陆北微微一笑,不以为意,一边道明来意,一边走上前去递上名敕,便在廊下耐心等着。 没过一会儿,一个穿着绯色官袍,戴着乌纱帽的中年文吏,快步从城隍庙中走出,一脸笑意地道:“来人,可是陆公子当面?” “正是陆某,阁下是…?” 陆北收敛神色,打量着面前的中年文吏,问道。 “在下陈实,陆公子叫陈某陈主薄即可,城隍神君就在里面,陆公子还请随陈某来。” 陈主薄笑着伸手,作出延请之状。 陆北微微颔首,便随着陈主薄进入城隍神境。 沿着一条青石铺就的小路,二人慢慢行去,视野渐渐开阔起来,一座座假山后,忽而眼现出一方小池。 池中荷花浮叶而起,白气袅袅,似是雾霭。 才往一旁的石碑看去,上面赫然镌着两个大字。 “养生。”就这么的跳入眼帘。 一旁的嶙峋怪石下,浅凹之处,聚一水潭,一只老龟耷拉着眼皮,气质沉静地趴在水中,一动不动。 陆北随意扫了一眼,便不再多作关注。 “陆公子,这边请…” 中年文吏转头笑着,引路道。 陆北随后跟上,一路之上颇是有几个怀抱文册的小吏,从二人身畔匆匆而过。 此辈皆是目不斜视,对陆北漠然视之。 二人来到城隍大殿前,同时顿住步伐。 但见门楣之上,题着一个烫金匾额,上书“慈恩广布”四个篆字,赤金光泽如水流动,似乎是香火神力。 陆北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微微一笑。 “城隍神君正在殿中批阅文案,陆公子可否先在偏殿候上一段时间?” 中年文吏笑着征询道。 陆北面色淡然,应道:“可。” 城隍偏殿。 陆北安静地坐在一张椅子上,气定神闲地静待长安城隍神君到来, 长安城共有东、西、南、北四位城隍神,这些城隍在长安城,皆是堪比天仙级数的强大神祗。 因为陆北伪装成神仙道行来此,所以,并未引得西城隍神君的太过重视。 此去天庭,他打算以神仙道行的陆北之名,入天庭雷部为神。 毕竟,若以真实修为前往,势必要引人侧目,不利于他行事。 而且据这些时日观摩地皇赠予的玉简,陆北隐隐有所领悟。 金仙之躯,可称不朽! 长生真仙周身灵窍蕴涵星光,金仙仙体则现出后天灵纹,那是道纹。天地大道的具现化。 而后金仙才可领悟一念成域、法有元灵的玄妙境界。 值得一提的是,一念成域、法有元灵。 前者,三界六成金仙还可以做到,而后者有的甚至一生都无法踏入此境。 法有元灵就是仙人完全降服自身宏大的气机和法力,让自身真灵投影在法力符箓中。 到得此境,一道法力便可化出一道分身,纵然不幸被人灭杀,也可凭借一道特意祭炼过的法力重生而出。 这才是金仙不朽的奥秘! 可以说,先前在北俱芦洲,陆北唯一击杀过的那尊金仙妖圣,根本就未曾达到此境。 至于自在天波旬,不过损失一尊化身罢了。 金仙难杀,可见一斑。 当然,证得不朽金仙,仍有一个先决条件…那就是达到道心某种程度上的圆满。 金仙三源圆满,那只是从法力层面而言,而在道行方面还需精研。 这和陆北当日首先迈入真仙道行,而后才开始炼化黎椿之心、烙印木之后天本源是一个道理。 说起本源灵物,陆北眉头皱了皱。 心道,天庭之中不是有壬水先天灵根,蟠桃树么。 正好可以烙印后天水之本源。 不过,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就在这时,一阵环佩叮当之声响起,神念感知到香火神力的接近。 就仿佛暗夜中的一个松油火把,热浪席卷,正在慢慢逼近而来。 陆北正在寻思,却见一双黑底圆头官靴,并齐合拢,目光及上,却见一个身穿大红官袍,腰系玉带的…女人? 陆北心头微诧,面上却不动分毫,起身拱手道:“陆某见过城隍神君。” “陆公子不必多礼。” 城隍神君平常无奇的容颜上,并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波动,淡淡说道:“十年之前,天庭雷部的吉天君就已经找过陆公子,陆公子何来如此之迟也?” 这位女城隍的声线稍粗,嗓子似乎还带着一丝沙哑。 陆北朗声道:“诸事繁忙,实是难以脱身。” 女城隍点了点头,道:“陆公子确是十年都未进长安城了。说来,三年之前,吉天君还特意以线香显圣,问过陆公子的情形。” “劳吉天君挂怀,陆某心中实是不安。” 陆北拱手说道。 女城隍仔细打量了陆北一眼,见其眉宇冷肃,气度凝然,道行也在神仙巅峰之境。 而且从陆北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堂皇纯正的雷霆气息,心中暗暗点头,也觉得天庭雷部看人不差。 “陆公子,雷部符召带在身上吧?” 女城隍说着,从陆北手中接过符召,目光在符召上稍稍停留一瞬,这才展颜微微笑道:“陆公子还请于此稍待片刻,本神这就去沟通上界。而后天庭便会派出接引使者,引渡公子上得天庭。” 这尊城隍或许很少笑,她的笑容也谈不上好看与不好看一说,只是有着一种僵硬的违和感。 所谓神威如狱,或许,这尊城隍早已忘记如何去笑了。 陆北面色玄素,沉声道:“有劳神君了。” 长安西城隍点了点头,也不拖泥带水,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去。 陆北耐着性子在椅子上等待,颇为这位行事雷厉风行的女城隍感到心折。 与此同时,窥一斑而知全豹。 他第一次对于三界名义上的统治者,至高无上的天庭,有了那么一丝戒备。 事情,恐怕未必像他所想的那么简单。 还需从长计议才是。 正文 第一百七九章 北斗征伐司 天界。 神霄玉府。 此地为雷火瘟斗四部之中,势力最为庞大的雷部所在。 此部,下设“三省九司、三十六内院中司、东西华台、玄馆妙阁、四府六院及诸各司,各分曹局。” 其间琼楼宫殿,漂浮云端,外有法阵遮蔽,光彩迷眼。 连绵楼宇之中,有着这么一座阁楼。 阁楼密室内。 雷部天君吉立身穿一袭杏黄道袍,头戴道冠,正在盘膝打坐修炼。 他的手中尚握着两枚小巧精致的雷玉,一丝丝白色雷霆,被吉立以秘法抽出炼化。 忽而,吉立猛然睁开眼睛,待感受到雷霆本源只是精进了微不可察的一丝,便是叹了一口气。 自封神量劫后,截教诸仙归于天庭。 虽然此辈早已得了长生道果,但碍于真灵受制于封神榜,此生道行却是不得寸进。 至于他吉立,更是未曾成仙,便被送上了封神榜。 而今所修不过是借助神道之力,炼化的雷霆本源力量。 神通威能再强,惜诀长生之道,再无缘法可言。 吉立摇了摇头,强行不让自己再去思索这些烦心之事。 目光闪烁,心中莫名一动,悄然站起身来,朝阁楼外走去。 …… …… 城隍庙。 陆北只觉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工夫,庭外便传来了脚步声音,似乎很急促。 然后,一男一女两个神祗,迈步走入偏殿。 左边那人朗声笑道:“这位想来就是陆公子了吧,某家雷部天君吉立,这厢有礼。” 正是从天庭借助南天门法阵,匆匆赶来的吉立。 对于凡间是十余年过去,可在天庭不过十余日。 所以吉立面色尚带着亲切,毕竟雷部天尊闻仲仔细叮咛过他。 吉立打量着陆北,感知到神仙巅峰的气息波动,心中暗暗赞叹,此人天资卓绝。 要知道,他上次临凡降劫之时,眼前之人分明刚刚突破神仙,这才十年过去吧…这般修行速度,当真让他羡慕。 陆北起身拱手道:“吉天君客气了。” 三人分宾主落座,那位女城隍淡淡说道:“两位且在此地叙话,本神公案之上,尚堆积了不少公务,且失陪了。” 吉立善意地笑了笑,挥挥手道:“冷月城隍自便就是。” 陆北正待冲城隍颔首示意,闻言,目光一奇。 城隍说完,便不多言,告辞离去。 “冷月城隍耽于公务,兢兢业业,实是我辈楷模。” 天君吉立见陆北神色异样,还以为他对于城隍的淡漠态度心下有着微词,便是笑着解释了一句。 陆北点了点头,不知为何而生的古怪之色从脸上敛去。 他,毕竟是一个能够控制自己情绪的人。 吉立又问道:“陆道友,若无他事,可否愿意随我到天庭雷部供职?” 陆北倒没有说什么‘我愿意’之类的尬白,而是点了点头。 吉立见此,再不耽搁,站起身来道:“陆道友,且随我来。” 吉立取出玉牌,勾通天庭传送法阵,一道流光闪烁,二人就是消失在原地。 天庭。 南天门。 天君吉立笑着介绍道:“陆道友,这是闻名三界的南天门。” “果然气势雄浑,不可窥测。”陆北放弃了以神念去探查南天门的虚实,微微眯起眼眸,赞叹说道。 “陆道友,随我过了南天门,便可去神霄玉府。”吉立望着陆北,笑着说道。 “那是照妖镜?” 转头看到一面镜子架设在玉质石板上,陆北问道。 “这照妖镜正是为了防止奸细混入天庭,平日由轮值的四大天王看守护持。”吉立说到此处,压低声音道:“这是玉帝之物。” 闻言,陆北恍然。 据说,照妖镜是先天灵宝昊天镜的仿制品。实则借助天庭天位之力,甚至可以发挥出先天灵宝的力量。 “陆道友不要耽搁了,驻足良久,天将就该过来盘问了。” 吉立催促道。 陆北微微一笑,忙是跟上步伐。 经过照妖镜,并无任何异动。 南天门的天兵天将,皆是目不斜视。 可在陆北正要迈步而入时,却有一个天将过来盘问,听闻天君吉立的叙说,又验了验陆北的符召,便放行过去。 陆北走过南天门,立在一处寥阔的平台上。 心中叹道,若他没有猜错,这南天门连同整个天宫,应是一件不亚于先天至宝的存在。 禁制繁复,浑然如一。 若不想让猴王打进去,猴王连南天门都打不进去。 事实上,猴王也没打到灵霄宝殿。 陆北敏锐的灵觉中,能感知到天宫之中,步步禁制。 这些禁制和天宫本为一体,威力莫测。 吉立带领陆北来到神霄玉府,正色道:“我雷部正神,居尊位者自然为行云布雨的二十四位天君。” “陆道友先随某去九天应元府领了雷部玉牌,而后再听我家老师吩咐,看让道友派往哪一司合适。” 陆北自然是无可无不可。 毕竟,他本来就不是来天庭当官的。 九天应元府。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闻仲早已等在殿中,见吉立领着陆北来到,朗声笑道:“陆小友,老夫可是候你多时了啊。” 陆北行了一礼,故作不解道:“神尊何出此言?” 闻仲无声笑了笑,然后收起笑容,眉心一道竖纹霍然睁开,投在陆北身上,讶异道:“果然!” 陆北神色不变,他的道行在数件至宝的隐匿之下,就是照妖镜都看不透,更遑论眼前这位雷部天尊。 闻仲见陆北面色如常,目露赞许道:“不错,不错…果是我人族俊彦。” “神尊谬赞了。” 陆北谦辞道。 他现在甚至有些后悔隐藏修为了,若他以真仙道行,眼前的雷部天尊必然和他平辈论交,也就不会以嘉许晚辈的语气和他说话,而他更不必面上露出假装的矜持笑意。 不过,在大能遍地的天庭,还是低调一些为好。 雷部天尊又出言勉励了几句,便道:“陆小友方来,可曾有心仪神职?” “全凭神尊吩咐。” 陆北拱手言道。 闻仲面带期许,手捻颌下胡须,沉吟道:“北斗征伐司,右玄带人去了域外,而今尚缺玉府左玄,陆小友感兴趣吗?” 陆北不禁问道:“北斗征伐司,司掌何事?” “顾名思义。” 闻仲颇有深意地笑道。 北斗征伐司,专司雷部三界除妖之责,实则隶属于北极中天紫薇大帝麾下,权受雷部调动而已。 北斗征伐司的右玄随同北斗防卫司的天兵天将,拱卫紫薇大帝去了域外。 而左玄辖制天兵却在雷部驻扎,此司有内靖四大部洲,扫荡妖孽邪祟之责。 陆北正待出言拒绝,他来此地可不是给天庭卖命的。 闻仲似乎看出了陆北的想法,就是解释道:“北斗征伐司并非时刻需要下界,而是天王殿需我雷部协助之时,此司可酌情处置,况你是左玄,身为有司之长,也不必轻出。” 闻仲说完,看着陆北,静等答复。 陆北拱手道:“陆某愿领此职。” 见此,雷部天尊闻仲微微一笑,转头吩咐天君吉立,沉声道:“且带陆小友下去安顿吧。” 吉立深施一礼,便是带着陆北向殿外走去。 望着二人渐行渐远,雷部天尊闻仲目光幽沉,手捻颌下胡须,低声道:“希望此人不要太早碰上勾陈…” 正文 第一百八零章 天宫二三事 天庭。 神霄玉府。 陆北随同天君吉立领了雷部的玉牌,又滴入精血烙印,并以神念炼化,这才算正式入职。 出了九天应元府。 二人意极闲适地踱步在高大华美的琼楼、仙阁之间,冷风裹挟着淡雅的仙草清香不时吹来,远近之处的仙台,其上绛纱轻轻浮动,影影绰绰。 陆北极目远眺,便能看到一座座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的宫殿,隐在仙气雾霭和七彩虹光中,大气磅礴,飘渺云端。 不得不说,天宫景色颇为宜人。 “道友,这座仙阁就是你的居所。平日有事,下面的力士、仙童皆是可以吩咐。” 天君吉立步伐顿在一座阁楼外,脸上挂着和煦的笑意,缓缓说道。 陆北闻言抬头看去,但见十余步外,一座精致小巧、宝光莹澈的六层仙阁静静矗立。 而楼阁门前,有着两个力士做些洒扫的活计。 而一个眉清目秀,额头点着朱砂的白衣仙童,则手持一个金色大剪刀,认真地修裁着盆栽。 陆北冲吉立笑着点了点头,表示并无异议。 吉立沉吟道:“陆道友身为一司之尊,每月初一或十五,可凭借雷部玉牌到洞渊玉府,领取二十枚雷玉修炼。” “雷玉?”陆北目光闪烁,露出疑惑之色。 他忽而想起镇元大仙善尸,曾经将勾陈大帝的雷霆本源底蕴给抽炼成雷玉的往事。 “来自涵渊玉府中的雷玉,蕴含雷之本源,可以用来帮助我等修炼雷道神通。”吉立语气顿了顿,面带异色,说道:“甚至,若积累的数量足够多,甚至可以烙印本源。” 陆北目露思索,问道:“不知这雷玉是天庭每一位神祗都有,还是单单我雷部可以享有?” “天庭仙官凭符召各有功德仙俸,这雷玉是我雷部独有之物,与彼辈何干?”吉立摆了摆手,傲然道:“除我雷部众神外,天庭其余神祗无人可得。其实,说来北斗防卫司和攻伐二司本属紫薇大帝麾下,本不过既然受我雷部节制,故而尚属雷部一员……当然,雷玉也仅供奉于二司之长的四人。” 吉立出言解释道。 心道,老师对这陆北倒是器重的很。 闻听吉立之言,陆北故作恍然之色,于是出言询道:“雷玉来源,可是太古雷灵?” 当日在东泽神山渡劫,陆北曾经以三生神剑,斩去太古雷灵一爪,炼入阳神。 故此有这一问。 吉立面带激赏之色,叙道:“不瞒道友,正是太古雷灵。不过,当年陆道友在渡神仙阳神雷劫时,所斩雷灵一爪并非真身。” 言及此处,吉立心中也是感慨。 要知道,并非是谁都有勇气敢于斩去雷灵分身一爪的。 这恐怕就是自家老师看重这位陆道友的缘故。 说不得,在老师眼中,眼前之人有着成就雷道真仙的可能。 不过,一想到那位时常派人来涵渊玉府索要雷玉修炼的那位帝君,吉立心头又蒙上了一层阴霾。 陆北一时默然不语,眸光闪烁,他心中猜测,太古雷灵多半和涵渊玉府有关了。 可此刻刚来未久,也不好刨根问底。 “陆道友,你方到天庭,可先行去休息片刻。若有其他事情,可以派仙童知会我一声。”吉立说着,突然自怀中取出一枚玉简,轻轻递了过去,笑道:“陆道友,这是关于北斗征伐司情况的玉简,你观看一下,明日也可亲自去看看。” 陆北伸手接过玉简,稍稍放出神念探查,便郑重其事地收了起来。 “吉天君,陆某初来乍到,可否再给予一份儿天宫的地图玉简,也不至迷了路途。” 陆北目光平静无波,随口说道。 闻言,天君吉立神色蓦然怔了怔,心生疑惑。 可转念一想,眼前之人来自下界,初来天宫未久,估计是害怕误入了什么禁地。 “如果天君不方便…是陆某唐突了。” 陆北见吉立沉吟不语,顿声说道。 “倒不是什么为难之事,”吉立目光温和,微微一笑道:“关于天宫的布局。其实,陆道友若再待上三五个月,自然就会知道…不过,还是告诫一句,着天宫一步一禁,道友切忌擅闯,尤其不可不告而入。” 见陆北整容敛色,目光凝重,吉立满意地点了点头,续道:“我回去后,会凭着记忆给道友图制一份儿,再命仙童连同盔甲兵刃,一并给道友送来。” “那就有劳天君了。” 陆北拱了拱手谢道。 “好说,好说。” 吉立说着,便告辞离去。 陆北默然良久,也转身迈步入了所居仙阁。 仙阁中。 陆北坐在椅子上,以神念阅过玉简,微微闭上眼眸。 北斗征伐司,听着气派,实则仍是北斗一系的天将。 此司原有六千天兵,后被一司副手的右玄,循常例调走一半,拱卫中天紫薇北极大帝去了。 雷部三省九司,四府六院,势力庞大至极,其中不乏三教弟子任职。 他这个北斗天将也算不上什么大官。 以神仙之身担任,刚刚合适,也并非雷部天尊破格提拔。 况且他来此地,也不是当官的,而是为了借助天庭之力,搜寻提升道行的灵物。 这些灵物,本就稀少,而且皆是把持在三界一些大势力手中,当日在乾坤洞府,陆北获得黎椿树心已属侥天之幸。 而他若想快些提升修为,又不想动辄修炼个几万年,唯有搜寻这些绝迹三界的灵物。 若是实在找不到,说不得,就只能将主意打在蟠桃树身上。 就在陆北思索之际,外间一个仙童清声求见。 陆北起身出得仙阁,正见两个膀大腰圆、浑身如铜浇铁铸的力士,在一个高个、大眼仙童的引领下走来。 其中一个力士怀里抱着一根亮银长枪,长枪蟠龙盘踞,明光闪烁,通体镂有空纹,隐约散发出真级灵宝的气息波动。 另外一个力士手中端着一个木盘,上有明明赫赫的雁翎银色盔甲,甲叶冷幽,仙气四溢。 高个、大眼仙童则是双手捧着一沓厚厚图册,正是吉立以法力绘制的天宫格局。 陆北扫了一眼真级灵宝的盔甲和长枪,并不多作关注。 让其放在一旁,而后便打发仙童和力士出去。 拿起图册,状其随意地翻阅起来。 目光在第一时间,下意识去寻找蟠桃园所在。 “斩仙台,恩,不是。” 陆北目光闪烁,心中暗道晦气。 耐着性子从头看去,从南天门到接引殿,两旁毗卢宫,朱雀,太阴、太阳二宫,穿过彩虹桥,到朝会殿……到灵霄宝殿。 这些宫殿,旁边有的注着文字说明…却是吉立记载的其中居住仙人名姓,性情。 还有一些宫殿旁边则是大片空白,唯有“慎入”二字。 显然,连吉立都知道厉害,甚少进入。 天宫按天罡地煞排列,凡有三十六宫,七十二殿。其中居住的强大仙神,不计其数。 陆北微微一笑,目光向左扫去,紧挨着灵霄宝殿的御花园,兜率宫,瑶池,找到了。 如西游记中从猴王之口,可以得知兜率宫、蟠桃园二者实际相邻不远。只要穿过防御松散的御花园,便可往来无阻。 所以,御花园便是关键了。 而御花园是玉帝和一应亲眷休憩散心之地,自然不容旁人窥视。 所以,紧挨御花园、坐落在通明宫后的披香殿,则又成了重中之重。 “找个时间,不妨去披香殿踩踩点儿…看看。” 陆北心中喃喃道。 正文 第一百八一章 司马错完了 不知不觉间。 陆北已经来到天庭三天。 这一日,吉立忽而打发手下仙童询问,“陆道友为何不去北斗征伐司见过同僚,可是生怯?” 而后吉立又说,“自己这几日琐事缠身,不能得脱,若有必要,愿陪同陆北上任云云。” 陆北心知吉立生了疑窦,让仙童对吉立回了话后,便身穿一袭素色常衫,按剑去了司中。 北斗征伐司有左玄、右玄、侍中、仆射、真伯、卿监、仙郎、玉郎、玉童、玉女等一应文吏僚属。 见陆北到来,由着一个名叫许绍的侍中领着,在司中查勘了一些历年的文薄账册,算是走走过场。 许绍看着四十多岁年纪,身量中等,高颧、短须,面容可称清奇。 见陆北兴致乏乏,试探道:“陆司使,可要去校阅司中天兵?” 却是看陆北眉宇冷肃,身有凛冽杀伐之气,以为来得这位上司喜欢武事。 陆北思索了一下,道:“带我去看看。” 二人不大一会儿,便来到一块儿寥阔的仙台上。 仙台以凡人眼力根本望不到尽头,其中旌旗林立,猎猎作响,六面战鼓架设在仙台四周。 正取六军之意。 六个方阵,正在法阵密布的仙台上,手持兵器两两厮杀。 因为仙台禁制的护持,天兵纵然以刀剑砍在袍泽身上,除却将人震飞外,并无严重伤势。 陆北踱步而入,见得此幕,心头不由凛然。 盖因,这些天兵从单一战力而言,实是不堪一击。 因为此辈皆从天人一族层层选拔而来,勇武刚毅有之,然仍不出超凡之境。 但仅仅聚成一个五百人的披甲方阵,甲兵杀伐凛冽。动作整齐划一,声势却隐隐堪比地仙之威了。 而三千天兵,更有神仙之威! 陆北在许绍的引领下,几个同样出身天人一族的天将,都是目光敬畏地见礼一番, 陆北出言勉励几句,即刻转身离去了。 又过了两天,却是到了十五。 仙阁中。 陆北有心查探此地雷玉和夺自勾陈的雷玉有何不同,就取出雷部玉牌,吩咐道:“以云,你去涵渊玉府替我将二十枚雷玉领来。” “谨遵上仙法旨。” 名唤以云的仙童,恭谨行了一礼后,接过玉牌,便向涵渊玉府匆匆去了。 看着远去的仙童,陆北淡淡一笑。 说来,这以云仙童可以算是天界土生土长的原住民了。 和天宫九成仙童一样,虽然受得仙气滋补,延年益寿,但不得长生。 这也是天人一族的局限。 陆北倒了一杯茶,好整以暇地品着,一边等着,一边思索稍后去披香殿之事。 因为初一、十五皆是玉帝升朝的日子,那时天兵会调到朝会殿作仪仗,恭候大小仙官。 披香殿守卫不说会松懈一些,就是一些仙人大能也不会在那里逗留。 就在这时,一个哭哭啼啼的声音却从外间传来。 以云仙童鼻青脸肿地跪在陆北面前,“上仙,小童所领雷玉他人抢走了。” “恩?”陆北目光冷冽,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可知是哪一宫,哪一殿的仙官?” “小童不识,不过他们人还在洞渊玉府。” 以云仙童小声说道。 陆北眉头皱了皱,“将雷部玉牌给我,随我一同去看看到底是哪一路毛神,敢生事端。” 说着,接过雷部玉牌,带着以云仙童,快步出了所居仙阁,直奔涵渊玉府而去。 此事,他有些猜测,或是有人欺他没有后台,又是区区神仙道行,心生藐视,出手试探。 可惜,陆北注定要猜错了。 洞渊玉府。 一座空旷、肃穆的宫殿。 可此刻,分成对峙两方的殿中,气氛僵硬且喧闹。 一方为涵渊玉府的文吏,其中以一个红袍中年仙吏为首。 另外一方则是一男一女两位仙官。 中年红袍仙吏,将毛笔轻轻搁在笔洗上,冷着脸看着对面的二仙。 那是来自勾陈大帝麾下的仙吏。 左边那人是一个紫裙女仙,她青丝绾成云髻,身披一袭轻盈薄纱,一张瓜子脸,模样俊俏标致,大而有神的眼睛描着紫色眼影。 弯弯柳叶细眉之间,一道白金印记,熠熠闪烁。 右边男仙,则是身穿一袭玉色常衫,腰悬三尺宝剑,面如冠玉,身形挺拔硬朗,可谓器宇轩昂。 中年红袍仙官冷声道:“两位方才何以如此莽撞无礼,擅夺那位雷部天将手下的雷玉供奉。” 那位紫裙女仙,嘴唇扬起,无声笑了笑,并不答话。 实是轻蔑到了极致! 手按宝剑的白衣青年,目光傲然,厉声道:“我家帝君上月便有令传来雷部,涵渊玉府必须每月向勾陈天宫供应三千枚雷玉,方才司马秉笔,仅仅划了一千枚……而且推三阻四,我等不如自取。” 闻言,姓司马的中年仙官,怒极反笑,“雷玉每月供应有数,尔等没有雷部玉牌,能够取走一千枚,已是天尊格外开恩了……而今欲壑难填,令人生厌。” 由太古雷灵之龙吐出的龙息,也就是道源所化的雷玉……眼前二人每个月都会来取一次,这位秉笔典史对二人并不陌生。 素来厌恶已久! 不想这次更是贪得无厌,直言取走三千枚雷玉,司马仙官终于不堪忍受。 其实,此事还和陆北有关。 十余年前,陆北在葫芦山斩杀勾陈化身,而后勾陈亲自下界,被镇元大仙善尸,地甲生生废掉金仙道行不说,更是夺去了先天雷霆本源。 勾陈为了重登金仙修为,只能向雷部施压。 从最早的每月索要五百枚,再到一千枚,直至今日的三千枚,胃口越来越大。 在勾陈大帝看来,他身为上古大神雷泽残灵转世,连如今的天道都欠他的。 他取回自己的东西,天经地义,又有什么错? 此人明显不认为,一个天地六御之位就足以补偿他。 “天庭众神皆知我家帝君修炼雷道,不来你这里取雷玉,又从哪里来取?” “此事,你们去和雷部天尊分说,小神位卑职微,无权决定。” 司马仙官面色愈冷,拂袖道。 “好。” 紫裙女仙冷冷道了一个字,眼眸渐寒。 “既然如此…雷部来一人领取雷玉,在下就抢一次。” 一袭白衣纤尘不惹,手按腰间三尺宝剑的男仙,冷嗤道。 此人名唤林易,拥有神仙巅峰道行,却有着说这话的三分底气。 “你敢如此妄为,涵渊玉府之外,可有天兵当场格杀尔等。” 中年文吏彻底被激怒,厉斥道。 “司马错,你当真敢和天地六御之一的勾陈大帝为难?” 女仙眼眸清冽如刀,嘴角微微上翘,道:“若你当众说一个‘敢’字,我等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直呼文吏仙官名讳,无礼话语中蕴含的威胁之意,令其他文吏心生恻然。 一个个都是齐齐向司马错打眼色,意思便是得罪天地六御之一的勾陈,何其不智,莫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纵然一个落魄帝君,也不是一个涵渊玉府一个秉笔典史可以得罪的。 司马错目光深处有着一丝忌惮,面色挣扎良久,言道:“蔻瑾仙子,此事你去和雷部天尊商量…否则,小神这里担不了这个责…无法通融。” 说到最后,声音渐渐干涩,艰难。 “啪啪啪。”蔻瑾仙子柳叶细眉挑了挑,长长的睫毛上,紫色眼影绚丽,玉手交叠一处,竟然鼓掌喝起彩。 继而眸光透着狠辣,一字一顿道:“好,好…有胆识。” “我们走。” 此言一出,涵渊玉府中的玉枢上相、典史、司吏皆是同情地看着司马错。 司马错完了! 那白衣男仙林易冷笑一声,亦步亦趋地跟上了蔻瑾仙子的盈盈步伐。 “本将,让你们走了吗?” 就在二仙将要踏出涵渊玉府,一道冷冽的声音遥遥传来。 陆北领着鼻青脸肿的以云仙童,出现在殿外。 “打了人,抢了东西,不把命留下…还想走?!” 一道指印遥遥点出,在众仙惊恐的神色中,带着铺天盖地的杀机,向二仙点杀而去。 正文 第一百八二章 下界除妖去 一指遥遥点出,流光明晦闪烁。 分光化影、波动冥冥…直奔二仙眉心。 林易面色狂变,在仓促之间,堪堪祭出一面龟甲小盾,试图抵挡。 但听‘咔嚓嚓’,龟甲小盾仿若纸糊一般,已成流光碎片。 “彭彭…” 林易本人更是吐血倒飞,向涵渊玉府大殿深处撞去。 “咔嚓。” 由仙木打造的条案何其笨重坚固,自然不会这般轻易撞碎。 却是发出痛苦闷哼的林易,周身二百零六块儿仙骨半数碎裂的声音。 司马错目光发滞,呆呆地站在拱案后,对于大团墨汁溅在官袍上,都没有在意。 殿中涵渊玉府的一应仙官,皆是目光惊异地看着外间。 “噗嗤。” “啊…” 就这这时,一声惨叫在耳边响起,令众仙心头咯噔一下。 众仙循声望去,目瞪口呆,面露惊惧。 盖因,身穿一袭云罗纱衣紫裙的蔻瑾仙子,光洁如玉的额头碎成蛛网状。 而眉心之处,那道白金印记,赫然被点出一道血璇,大股嫣红鲜血兀自‘汩汩’地窟窿中溢出。 “你…” 最后的惊恐之言,被死死地压抑在喉咙中,终不得出。 “扑通。” 栽倒在地的蔻瑾仙子,那一双涂着紫色眼影的美眸,渐渐失去了神采。 “这…” 涵渊玉府一时肃然。 “死人了!”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众仙心中扩大,一个个嘴唇哆嗦、两腿战战兢兢,半天都说不出话来了。 这般血腥一幕,天庭多少年…都没发生过了。 “刷…” 二十枚晶莹剔透的雷玉,从死去的蔻瑾仙子身上相继飞出,一片片整齐有致地静静悬浮在虚空之上。 却是陆北以雷之本源的敏锐感知,然后操纵神念从其人身上搜寻而出的。 “涵渊玉府为天庭雷部重地,二獠居然在此强取豪夺,置天条法度如无物,而今人赃俱获,其罪当杀!” 陆北目光冷峻,面色淡漠地看了一眼,如蛇雷弧尚游走不定的雷玉,沉声说道。 “你是何人?敢杀…勾陈帝君的义妹?!” 林易目光失神半晌,面上痛苦的恍惚神色渐渐恢复,愤恨地看着不远处的青年,惊怒道。 此人怎么敢? 蔻瑾仙子虽然出身妖仙,但被勾陈大帝收为义妹…此人如何也敢杀? “本将身为北斗征伐司左玄,实不知此地还有勾陈帝君的人…只看道了抢去本将仙俸的强盗。” 陆北眉宇冷肃,步伐从容地缓缓走来,高大挺拔的身形,所造成的气势压迫,给人以雷部天尊亲临之感。 毕竟,就算主动压制了修为,可仍是居于亿万人之上的长生真仙。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林易,呵斥道:“你又是什么东西,胡乱攀咬勾陈帝君,其心可诛!” “来人。” 陆北淡淡说着,“哗啦啦…”外间两名身穿银甲、腰间悬剑的天兵应声而入,齐齐抱拳道:“在。” “拿下此獠,速速押往北斗征伐司,令许侍中好生审问。” “你们敢?” 闻言,林易本来那张白净如玉的面皮愈发潮红,怒声说道。 与此同时,‘蹭’的一声,拔出腰间三尺仙剑,寒光映照在白皙的面容上,现出不正常的惨白。 闻言,两个银甲天兵年轻沉毅的面容上,不禁露出些许迟疑,望着陆北。 陆北冷哼一声,随手一道雷霆法力禁住心头惊骇欲死的林易,疾言厉色道:“还不拿下!” 这时,林易便被两个天兵反剪双臂,带出了涵渊玉府。 “陆左玄,祸事了。”看着不远处的女仙尸体,一个老者颤巍巍地走上前来,神色踌躇道。 眼前之人一言不合就杀人的气势,着实震住了涵渊玉府的这位刘姓上枢。 老者斟酌了一下言辞,道:“陆左玄,这二人可是勾陈大帝的……” 陆北脸色幽冷,目光阴沉地看着眼前老者,默然不语。 老者便觉犹如芒刺在背,忙是讪讪笑了笑,蓦然止住话头,心头暗悔自己多嘴。 “刘上枢,此言差矣。若是勾陈帝君身旁的人,岂会如此狂悖无礼?说不得,这二人是什么妖魔变化而成,来我雷部图谋不轨。” 司马错感激地看了陆北一眼,而后看着刘姓仙官,冷声道。 陆北目光闪烁,沉声道:“不错,诸位且看。” 说着,掌心喷涌法力,朝死掉的蔻瑾仙子席卷而去,白气混合着灵光一闪。 众人眼前,便现出一株木槿树来。 “此女树妖无疑,可笑胆敢混入雷部,伤我雷部之人,死不足惜!” 陆北说着指着身后,已是呆若木偶的仙童以云,沉声喝道。 见陆北挥手之间,让化形多年、证得仙道的蔻瑾仙子,现出了原形。刘姓老者心头惊跳不已……再结合先前陆北悍然击杀两位神仙的干脆利落。 直到此时,怎么不知眼前这人的厉害之处,忙是拱手笑道:“都是老朽老眼昏花,刚刚差点被其蒙蔽了过去。” 陆北点了点头,向涵渊玉府一应仙官,大致扫了一圈,便兀自转身离去。 此事暂且告一段落。 而后,陆北回到所居仙阁,不大一会儿。 涵渊玉府就又送来了二十枚雷玉,陆北以神念探查一番,便失望地发现对自己的道行提升不大。 说来也是,他已是雷道真仙,手中这些雷玉除却可以用来炼宝,却是没有太大作用。 陆北想了想,转而觉得雷道修炼一事,不必操之过急。 因为后天蜕变先天这一步,恐怕已非寻常灵物可以做到了。 那么,雷道既然暂时被堵死了上升之路,唯有再次回到老路上了。 心念及此,陆北出了仙阁,打算去披香殿。 仙阁外,仙童以云笑盈盈地问道:“上仙,可是要出门?” 陆北点了点头,正待离去。 忽见远处一人匆匆赶来,赫然正是天君吉立。 “陆道友,你…唉…” 天君吉立一见到陆北,重重叹了一口气,无奈道:“陆道友行事何其莽撞?” “涵渊玉府之事,吉天君也知道了?” 陆北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问道。 “如何不知?”吉立目光复杂地看着陆北,压低声音道:“道友教训一番就是了,何必下死手?” 陆北收敛神色,凛声道:“二人仰仗身后勾陈帝君撑腰,对我雷部颐指气使,而且夺了陆某仙俸不说,还打了陆某手下的人,难道陆某还不给他们个报应?” 吉立摇了摇头,道:“话虽如此说,可…总之,我家老师让你过去回话。” 就在这时,旁边忽然传来‘噗通’一声。 “天君大仙,这一切都是以云的错,和他人无关。” 却是一旁以云仙童闻听陆北将要被吉立带走面见雷部神尊,以为天庭问罪,突然跪下辩解道。 陆北脸色沉下来,喝道:“胡闹什么,还不起来。” “上仙因以云受责…” 以云仙童还未说完,就被陆北以神通制止。 “陆道友这才来雷部多久,便如此…” 吉立目露讶异,啧啧称奇道。 陆北微微一笑,道:“不想区区一件小事,都惊动了雷部天尊。” “小事?”吉立摇了摇头,面色复杂,出言催促的同时,宽慰道:“道友还是快去吧。趁着勾陈帝君没有亲临,老师还能先行庇佑你一番。” 陆北微微颔首,随着天君吉立,朝九天应元府走去。 九天应元府。 闻仲负手站在一架山河屏风之前,皱眉不语。 “神尊,陆北带到了。” 闻仲转过身来,看着远处随着天君吉立渐渐走来的陆北,眉心竖纹睁开,一道金光烛照千里,悄然打量着陆北。 半晌无果,目光深处隐隐有着狐疑,沉吟半晌,看着阶下肃然站立的陆北,沉声道:“陆北,你来雷部多久了?” 陆北见闻仲只字不提勾陈帝君部下被杀一事,索性也不主动出言说起,面上思索了一下,拱手道:“回禀神尊,三天了。”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闻仲手捋颌下胡须,威严深沉的目光闪了闪,淡淡说道:“南赡部洲,长安以西的槐城县,近年有邪祟作乱,以致域内不靖。天王殿派下除妖天将,也于日前失踪,旗下一部天兵更是损失惨重…天王殿请求雷部出动一位精擅雷法的天君下界协助除妖,老夫看你一身雷法神通不错……索性就替你接了这趟差事,即刻带人下凡吧。” 陆北目光微动,心下寻思,本来他还打算去披香殿打探消息的,可眼下却要去除妖。 不过一想到,这应是闻仲的护持之举。 若他出言拒绝,定让人生疑。 “谨遵神尊之命。” 陆北心中叹了一口气,拱手道。 正文 第一百八三章 槐城县诡秘 南赡部洲。 槐城县。 天已经擦黑,可偌大的县城空荡荡的,没有亮起一盏灯笼,仅仅在东面的城隍庙,散发出熹微的灯火。 赵家便坐落在靠近东湖的街面上,三重进的大宅院,朱甍碧瓦,园林深深。 这时,空荡荡的街道上,寂静的好似死了一般。 两旁遍植槐树,就着乌云缝隙下寥落的月光,将一道中等身量的人影越拉越长。 一个驼背老头,引领一个中年道人,挑着一个白纸糊就的灯笼,缓缓朝赵家走去。 中年道人高挽道髻,约莫五六十岁,身后负着一把桃木剑,肩上挎着一个杏黄色的褡裢百宝囊。 浓重夜色之下,令人看不太清面容。 不过,却可以看到其人颌下蓄起的三缕墨髯,随着冷风左右飘拂。 “白云仙师,自年前陈家、刘家、李家,满门灭绝,变成干尸…县中大户已陆陆续续跑了七成有余…赵家故土难离,一时没走,不想如今又遭了祸患。” 驼背老头低头说道。 “城隍老爷呢?也不派出神祗管管?” 中年道人的声音沉稳坚毅,在呼啸的凄冷夜风中,显得很是飘忽不定。 “管?根本无从管起呐,城隍老爷都不敢出城隍庙一步。” 驼背老头转过头来,忽然呵呵一笑,一张阴阳脸,密布大大小小的老年斑,白色眼珠高高凸起,煞是吓人。 顺着灯笼往下看去,赫然发现驼背老头自双膝以下,空无一物。 这…分明是一路飘过来的。 闻言,中年道人问道:“你可知是什么妖物?” “吱呀…” “谁在说话?” 一个半大小孩儿探出一颗大脑袋,看到中年道人,眨了眨黑宝石一样的眼眸。 “砰”的一声,门猛然合住,小孩儿被拉入院中。 从门后传来一个妇人声音,“死孩子,谁让你晚上跑出来的?” 中年道人无奈一笑,灯火映照下,露出一张清颧儒雅的面容。 “据城隍爷说…那些被害的大户都有一个相似之处。” “哦?” “家中有一口百年古井!” 驼背老头阴测测地说道。 却是不知何时,一人一鬼,已经来到了赵家大门口。 “白云仙师,小老儿就不进去了。” 驼背老头对中年道人笑了笑道。 中年道人眉头皱了皱,心头生出一股莫名的烦躁,挥了挥手,“你且回去吧。” 闻言,驼背老头提着白纸灯笼,朝远处的城隍庙飘去。 中年道人左手从百宝囊中取出一个罗盘法器,身后千年雷亟桃木制成的长剑,同时飞起落于右手掌中,心绪稍定。 “阴煞之气倒不算太多,显然不是厉鬼恶煞作怪…也是,若是一般鬼怪,槐城城隍就自行处置了。” 不过再如何棘手,他白云子身为崂山派的堂堂地仙,又有何惧之? …… …… 城隍庙。 “城隍老爷,大喜啊,大喜啊…” 一个红袍小吏脚下踩起一圈圈如涟漪的香火神力,跑到城隍灵境的后殿。 “一大早的,扰人清梦。” 槐城县七品城隍,从后殿灵池中整衣走出,懒洋洋道:“说吧,是哪里又死了人?还是城中哪一家大户又跑了?” “回禀城隍老爷,除却谢家的谢老爷,因为要去长安城做官,在今天阖家搬迁到长安城,其他大户尚在观望,一时并无出逃之事发生。” 文吏清了清嗓子,笑道:“据老驴头说,那位崂山派的白云子从赵家安然无恙地走出来了。” “你说什么?” 槐城县城隍瞪大眼睛,惊讶道。 “年前天庭派来天兵天将降服妖魔,而后不了了之,那道人就算地仙道行,也不应该啊…” 城隍神来回踱步,心中寻思不停。 年前他亲自接待的那位天将,带着一部百余天兵,仍是折在那几家。 从此,他心中愈发惊惧。 故而一年多来,根本不敢怎么冒头。 多亏眼前主薄出了一个好主意:在槐城县四处张贴阴文告示,凡道行有所成就者,皆是可以看到。 若是敢于除妖,他槐城城隍,愿以苦苦修持的五十年功德酬功。 不想还真引来了一位地仙大能! 槐城城隍叹了一口气,“想我南赡部洲,身为人道重地,百神临空,而今却有妖孽作祟,令人痛心疾首。” “走,去看看去,看那位地仙怎么说。” 槐城城隍心念一动,身上赤红神力涌动,高冠博带,足踏官靴,迈步出了城隍后殿,直奔大殿而去。 城隍庙大殿。 檀香袅袅,光线昏暗。 白云子坐在椅子上,手捧一杯香茗,清颧的面容上,现出心有余悸之色。 “这位道友,可否将详情叙说一番。” 槐城县城隍看着白云子,出言问道。 白云子将手中茶盏放在一旁,凝重道:“说来,昨夜实是诡异,贫道进了赵家,发现赵家好像破败许久,而后贫道找到那口古井…发现古井之中果然有古怪。” “什么古怪?” 槐城城隍失声问道。 “贫道当时运法力于双眼,朝井下望去,赫然发现井中倒影,不是自己!” “不是自己?” 槐城城隍皱了皱眉头,问道:“后来呢?” 白云子诡秘一笑,道:“贫道当时心中一惊,正待转身离去,而那却井中忽然涌出一道吸力…贫道恍惚一下,就已经是第二日了。” 听得眼前这位地仙如此语焉不详,一旁的主薄文吏,目露疑惑说道:“方才白云子道长说不是自己,不知是何人?” “神君,可以自己看…” 干涩沙哑的声音突然传来。 白云子仿若模糊的镜像一般,可那茶盏仍是递出,其中茶水尚打着璇儿。 倏尔,不大的茶碗,便如一口幽深古井,在城隍灵境现出,继而越来越大,将惊恐的城隍和主薄二人吸摄进入。 “妖孽…” “咔嚓嚓…” 茶杯凌空四分五裂。 徒留三具被吸干了香火神力、法力的干尸,留在空荡荡的城隍灵境。 “轰隆隆…” 这时,虚空之上,九道紫色雷霆劈落,槐城城隍庙,霍然倒塌。 …… …… 与此同时,城外。 一条弯弯小河,饶城而过。 荒草萋萋,坟茔遍地。 南方天际,九重云霄之上,一个光点倏然从小变大,正是一团白色祥云由远及近,从天而落。 云头之上,一个素衣青年,面容冷峻,手按三生神剑,一双目光悠远深邃。 身后北斗征伐司两百顶盔贯甲、手持丈二银色长戟的天兵,目不斜视默然站立。 甲胄鲜明,气势威凛。 陆北眸成淡金,目光隔垣洞见,看着隐藏在重重黑雾中的槐城县,嘴角就是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妖气非妖,鬼气非鬼…有点儿意思。” “陆将,您说什么?”一个天兵百人长,也就是玉伯,名唤郑应的青年,在一旁好奇问道。 “没什么。” 陆北神色淡淡地说道。 “陆将,可否先行去本县城隍庙找城隍查问一番。” 郑应问道。 “从半年以前,城里人就死绝了…槐城已是鬼蜮,又去哪里找城隍?” 陆北沉声道。 “季羽,你去唤出土地,若是附近没有土地,就将河神或者山神唤出来。” 陆北出言向另一个百人长,名唤季羽的玉伯吩咐道。 “遵命。” 名唤季羽的青年,拱了拱手,而后紧紧握住腰间的三尺仙剑,化作一道白色流光,沿着小溪,兀自寻河神去了。 正文 第一百八四章 哪吒和峫魔(为书友长生界远加一更。) 天庭。 神霄玉府。 一架御辇在几十天兵的拱卫下从云霄划过,落在神霄玉府的牌楼下。 御辇奢华尊贵,外罩四面黄色帷幔,上铭日月星辰、玄鸟凤凰,共有着十二个黄巾力士奋力抬起。 天庭六御之一的勾陈大帝,身穿一袭玄色窄袖金绣龙纹帝袍,脚踏云履,身形巍峨,气势凛凛。 身后两个眉清目秀的仙童手持拂尘,两个仙女手持团扇,则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勾陈。 勾陈面色阴沉,下了御辇,一步步向雷部走去,目光落在‘神霄玉府’几个大字上,对不远处的雷部天将,冷声道:“让雷部天尊速开中门迎接。” 雷部天将起身行了一礼,忙向神霄玉府深处走去。 不大一会儿。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闻仲便率领九天应元府一应僚属,出了神霄玉府。 “臣闻仲,见过勾陈帝君。” 微微躬身一礼,便抬起花白头颅,沉声道:“不知帝君来我雷部所为何事?” “闻仲,你干的好事!” 勾陈大帝冷笑一声,呵斥道。 闻仲眉头皱了皱,忽而摇头一笑,不以为然道:“帝君有话不妨直言,本神公务缠身,没有太多时间陪帝君在此空耗,帝君若无他事,还请自便吧。” 说着,就准备带着手下一应仙官仙吏转身离去。 “你…” 勾陈面色阴沉似水,那张本成绀青之色的面皮,几乎黑成了锅底。 闻仲当真转身离去了。 对于勾陈,雷部天尊出来迎接,也仅仅是因为勾陈煞有介事地打出了六御仪仗罢了。 “帝君,现在怎么办?” 一个仙官在一旁问道。 “随朕进去,你去把林易领出来。” 勾陈目光阴郁,迈步入了神霄玉府。 …… …… 南赡部洲。 槐城县。 听完河神的叙说,陆北若有所思,道:“也就是说,谢家是此地唯一一家安然离去的?” 河神拱手道:“正是。” “先进去再说。” 说着,徒留河神待在原地,领着身后一应天兵,入了槐城县。 陆北刚一进入县城,心下微讶。 但见街道荒凉、破败,视野之中,如墨一般的黑色充斥,给他以熟悉之感。 “魔气?” 忆起在万古长青塔中直面魔族投影的情形,陆北心中了然之余,又有些疑惑。 “这是什么味道?” 季羽站在一处院墙外,皱了皱眉头,以手轻轻扇了扇鼻翼,“你们两个去看看。” 两个天兵跳入院墙之内。 “噗通。” “哗啦啦…” 似乎是从高处坠落在水中的声音响起。 “啊…” 惨叫之声,令在场天兵心头一寒。 “陆将,这…” 感应到两名下属的气息消失,季羽面色发白,这次并未再擅自下令。 “从正门进去。” 陆北淡淡看了一眼季羽,指着匾额上题着‘赵府’二字的大门命令道。 众人推门而入。 一处普通的大宅子,说是普通是相对于凡间的很多宅邸而言。 不过,仍是以灰黑色为主基调。 什么翠树,红纱,白石,碧水,统统不见,尽为灰黑之色。 “陆将,这里有口古井,味道就是从里面散发出来的。”郑应说着,拔出腰间仙剑,就想上前,往下看去。 “呼…” 陆北挥袖之间,郑应就被法力召回。 “陆将…” 郑应搽了搽额头的汗水,涩声说道。 “井里有古怪。” 陆北淡淡说道。 “这位将军好眼力。” 一道阴森低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却是一个中年道人,从容貌来看似乎是白云子。 “你们不想看看,井里到底有什么吗?” “你是什么人?” “贫道是…” 陆北说着,不等白云子说完,一道通明剑光斩出,“噗嗤”一声,人影被爆成一团似雾非雾,是水非水的东西…而后散落开来,在百余天兵之畔,现出一口幽深的井来。 “不要看。” 事发仓促,众天兵尽管听到陆北的冷喝,但仍是有一半下意识地朝古井望去。 仅仅一望,面上黑气勃发,而后齐齐猩红着一双眼睛,冲身旁的天庭袍泽杀去。 但见宝光和血光交相辉映,惨叫声一刻不停。 陆北对这一幕视若无睹,按剑抬步走到那口古井旁。 季羽和郑应二将,则在一旁神情警惕地持剑扈从陆北。 纵然偶尔有一些魔化的天兵向陆北,皆是化作一团雷灰,扑簌落下。 “陆将不可,这井诡异莫测…” 见陆北站在古井旁,正待向下望去,季羽劝阻道。 “正因如此,我才要毁了它!” 闻言,季羽和郑应面色皆是一变。 天庭,天王殿。 三坛海会大神哪吒,迈步走入天王殿。 在殿中值守的天将刘俊,迎上前去,脸上露出讨好的笑意,“三太子殿下,您如何来了?” 这位天将,却是当年亲自下凡带队抓七公主的那位刘俊。 哪吒三太子个头不高,唇红齿白,一双眼眸大而明亮,脆生生道:“父帅让本太子来给你们说一声,域外有一头真仙级峫魔,侵入我三界南赡部洲,为防天道感知,这头峫魔便寄宿在千年古井中。虽然因为受到天道压制,仅仅能发挥出堪比天仙的实力,但也非一般天兵天将可以处置……所以,将那槐城县的差事暂且撤去吧。” “如此棘手?末将本来还打算…” 刘俊面上露出心有余悸之色。 他刘俊虽然身为增长天王座下,庞刘荀毕、邓张陶之一的大将。 真灵在封神榜上不惧陨落,可真灵一旦被魔气污染,当真是生不如死了。 “此事,本太子稍后亲自下凡处置。” 说着,哪吒眼眸微眯,打了个呵欠道。 心道,昨晚在齐天大圣府,和那只猴子喝酒喝得太晚了。 “可,雷部已经派出一位天将下凡去了。” 刘俊拱手说道。 “你说什么?” 三太子睁大眼眸,清声说道。 “北斗征伐司的一名陆姓左玄,就在一个时辰前,带两部天兵下界除妖去了。” 刘俊想起先前一事,面色凝重了一些,沉声说道。 “坏了。” 哪吒三太子打起精神,那张粉嘟嘟的小脸满是肃然之色,“本太子这就下凡去,希望他们还没有出事。” 说完,哪吒就出了南天门,下界去了。 槐城县。 陆北向下望去,但见幽深的古井玄水无波,忽而剧烈翻涌,似乎要形成一幅画面。 半晌之后,翻滚良久。 “砰。” “咔嚓嚓。” 在真仙巅峰道行的气息中,古井霍然碎裂,被一道玄色气体搅碎。 一股股黑色水流激射而出,在虚空中隐隐形成一只八足,独眼,双翅的巨兽虚影。 “这是?” 郑应和季羽面面相觑,拔剑凌空斩去,剑气四溢,杀伐凌厉。 “滋滋…” 那巨兽虚影独眼发出一道血色流光,便和剑光撞击一处,‘砰’的一声,两道身形疾退,落在地上。 “哼。” 陆北冷笑一声,大手当头向虚影抓去,噼里啪啦的雷光,带着磨消一切的气息,至刚至阳,霸道绝伦。 法力大手猛然捏住那只魔兽虚影,正待轻轻捏爆开来。 忽见槐城县城上空的灰黑色云雾搅动成一个巨大的漏斗,气势震撼人心,十里可闻。 倏尔如百川到海,齐齐向陆北掌心涌去。 最终连同陆北整个人都一并包裹其中。 “陆将!” 见此,季羽神色大变,失声道。 其余天兵,也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步。 “无妨,正好毕其功于一役。” “噗…噗嗤。” 槐城县上空,忽而变得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南方天际之上,一道火焰流光摇曳闪过,由远及近而来。 一个梳着朝天辫,唇红齿白,高不过一米二三,脚踩风火轮,手执火尖枪的童子,一脸目瞪口呆。 “那是…峫魔被剿杀了?” 真仙级别的峫魔,虽然在三界一时无法调动本源,但也至少是同为真仙才可以击杀的。 哪吒三太子心念及此,忙是向槐城县遁去。 他已然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这峫魔是如何死掉的了。 正文 第一百八五章 这就是大势(5/2) 槐城县。 城隍庙。 北斗征伐司的百余银甲天兵手持长戟,在四角、里外默然站立,甲胄鲜明耀眼,气势肃穆森凝。 外间庭中。 陆北看着眼前一片断壁残垣之中…那香案后,一座座坍塌的泥雕木偶,目光平静而淡漠,面露思索之色。 季羽上前一步,面上现出悲戚,拱手说道:“陆将,我部阵亡五十二人,伤三十三人,郑应已经去收敛弟兄们的尸身去了。” 陆北挥了挥手,表示明了。 “禀报陆将,三太子来了!” 郑应从远处走来,抱拳禀告道。 “哦?” 陆北面色微愕,问道:“三太子哪吒?” “正是。” 这时,随着话音落下,外间一道长生真仙巅峰的强横气息,渐渐接近城隍庙。 陆北转身望去,果见一个个头不高的童子,从远处施施然地走来。 小童年龄看着不过十一二岁,穿着绿叶莲花裙,他面如傅粉,唇红齿白,腰间缠着丈长的红菱,宝光明耀。 白生生的小手中,紧紧握着一柄红缨枪。 三坛海会大神哪吒远远见到陆北,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脆生生道:“阁下可是北斗征伐司陆左玄?” 声音仿若莲藕撕开的声音,清冽稚气。 “末将陆北,见过三太子殿下。” 陆北目光闪了闪,笑了笑,拱手说道。w ww.txt8 0.co m 季羽和郑应也齐齐朝哪吒三太子见礼。 “无需多礼,陆左玄道行不过神仙巅峰,可这神通着实不凡呐…竟能将域外堪比真仙的峫魔击杀,令本太子惊异的很。” 哪吒说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不错眼珠地打量着陆北的面容,静观其人神色。 陆北面色微讶,恍然道:“原来是峫魔吗?” “本将初来之时,并不知那峫魔诡异之处,不过本将所精修的雷法神通,似乎对其有着克制。” 陆北说着,屈指之间,噼里啪啦声音响起。 却是一道雷弧在掌心把玩,散逸出纯阳至刚的气息。 “是吗?” 哪吒皱了皱秀气的眉头,半信半疑地再次打量了陆北一眼。 “三太子殿下,可否和陆某解释这峫魔到底是何等存在?何以如此丧心病狂?” 哪吒回过神来,清声道:“此事说来可就话长了…” 经过哪吒一番叙说,陆北目露惊异,终究叹道:“不想域外还有这等奇妙生灵存在!” 见到陆北神色,哪吒心头疑惑消去大半。 二人又叙了一番话,哪吒看着陆北半晌,心下一动,嘻嘻笑道:“陆左玄以神仙道行,强势斩杀魔族,功勋卓著。上了天庭,本太子会替你向玉帝请功。” 陆北无声笑了笑,并没有在意。 以他品阶,可是没有资格见到玉帝。 所以,哪吒说出的这话,分量还是颇重的。 不过,一来他对所谓升官并无兴趣;二来,他刚到天庭,纵然有着些许功劳,也不会立刻被人提拔。 哪吒忽而说道:“陆左玄,若无他事,随本太子去天庭复命吧。” 陆北想了想,自己被闻仲打发凡间,本就是为了避祸,若即刻回返,在雷部碰上勾陈大帝…他是肯定不惧的。 可,也完全没那个必要不是。 心念及此,陆北淡淡一笑,对三太子哪吒说道:“槐城恐怕还有一些善后事宜需要我等处置,三太子殿下先回天庭就是。” 哪吒三太子笑了笑,沉吟道:“本太子索性无事,倒不如而后随陆左玄一同回返天庭吧。” 陆北眉头皱了皱,也不坚持,随口应道:“那也好。” 方才,他的心中总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于是,陆北和哪吒三太子又在槐城呆了三天,将一些琐碎事情处理妥当。 二人渐渐熟稔,待到最后甚至称兄道弟起来…… 扶风郡。 去往长安城的官道上。 几辆马车组成的车队,迤逦而过。 正值初春时节,嫩芽吐绿儿。 这时,傍晚的春风轻轻吹过原野,那一簇簇开着细小娇嫩花朵的满天星,便愈发惹人怜爱。 一辆马车之上,一个妙龄妇人坐姿端庄,气质温和。 她以素手轻轻抚着将脑袋枕着腿上的女孩儿的头发,柔声说道:“细柳儿,你是怎么知道你父要升做三品内史,且在今日派人送信来的?” “娘亲,到了长安城再问父亲,岂不更好?” 一个穿着碎花夹袄,梳着双丫髻,十岁左右的女孩儿,侧了个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小声说道。 女孩儿柳叶细眉下,一双粲然如星辰的大眼睛熠熠闪烁,气质宁静仿若清漾的洛水。 “细柳儿,你打小就懂事儿…娘以前听人说,古时有人生而知之,娘本以为这些都是扯来骗人的东西,不想我谢家也…”妙龄妇人心中忧喜参半,顿住话头,面色怅然许久,幽幽叹道:“古人有言,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娘亲还是情愿你普通一些呢。” 怀中小名叫做细柳、大名叫做谢蕴的女孩儿,甜甜一笑道:“娘亲,别胡思乱想了,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一双熠熠星眸深处,隐隐有着复杂光芒一闪即逝。 纵然是她一具分身多次转世,可也在儿时表现出一些不凡来。 半年之前,若非她心血来潮,以一成神念接管了这具转世分身,还真有可能让那头来自域外的峫魔,随手把这具转世分身的一家给害去了性命。 也不知,这是不是那人教气运的反扑。 洛神心中如是想道。 “太聪明了,可是嫁不出去的。”妙龄妇人摇头一笑说着,忽而想起什么,眼眸亮起,欣喜道:“对了,细柳儿啊…你父亲上次来信说,准备在京中给你许一户好人家,也不知此事如何了。” “娘亲,我还这么小,还想再伺候你们二老几年呢…娘亲这么着急将女儿嫁出去作什么?” 女孩儿脸颊红扑扑,娇嗔说道。 她本尊是太乙金仙道行,自然将所有事情了然于心。 谢蕴之父谢澄将此女许配给了周帝宇文氏最为宠爱的妃嫔…曹妃的弟弟,如今岁不过十二的当朝国舅。 而这也恰恰是伏羲圣皇的谋算。 毕竟,八仙对于人教气运至关重要。 其实,在原来的时间线上,西天取经是佛法大兴的开端。 而后大唐中后期,虽有中土南北禅宗对立,但结合了中土地域人情的佛法却演至巅峰。 那么中土道门的应对,或者说人教的应对。 八仙过海,除吕洞宾之外,钟李诸仙随之成就长生真仙,而后则有终南山全真五祖将中土道门发扬光大。 可以说佛道之争,几乎贯穿了南赡部洲以后的王朝演替。 这就是大势! 可惜,陆北的存在,却让这种历史大势变得扑朔迷离起来,更让洞察先机的伏羲圣皇找到了一丝机会。 正文 第一百八六章 再见美猴王 天界。 不知不觉间,就是三日过去。 陆北随哪吒回到天庭,来到天王殿。 天王殿坐落在星日宫以西,朱雀宫以北,后面紧紧挨着华乐宫,而华乐宫穿过东侧的茫茫云海,便是御马监。 当然,猴王已经不在那里了。 陆北在天王殿交了令,录下功绩,正打算回返神霄玉府。 趁着天还没黑,而后去往披香殿查看一番情形。 哪吒嘻嘻笑道:“陆北,喝酒去?” 二人在凡间经过几天相处,意气尚算投契,在一起颌可几次酒,倒也成了勉强说得去的朋友。 “回雷部,还有…” 陆北思索了一下,正待出言,就被哪吒拉扯住手臂,笑道:“痛快点儿,你还能有什么事儿,随本太子走吧。” 陆北转念一想,此刻回雷部,若是让勾陈瞧见,多有不便。 于是向季羽和郑应二人交待一声,便欣然随着三太子去了。 二人穿过高大绚丽的彩虹楼,径直向西边天宫走去。 见越走越远,陆北心中生出疑惑,问道:“三太子,这是去往何处?” “齐天大圣府。” 闻言,陆北目光闪烁,心中寻思。 据西游记载,玉帝命工干官张、鲁二班,在蟠桃园右首处,起一座‘齐天大圣府’,下设安静、宁神二司。 挨着桃园,还让猴子安静、宁神…玉帝还真会玩儿。 二人在云海之处,腾云而起,没多大一会便来到齐天大圣府外。 这座府邸修建的堂皇大气,巍峨高耸,汉白玉栏杆上镌刻着精美的异兽浮雕,栩栩如生。 这时,天边七彩晚霞彤彤亮光映照而来,仿若为明光澄澈的玉阶披上了一层彩色纱衣。 却是瑶池的织女们将各色云锦在天空延展开来。 “那里是天虹宫。” 见陆北目光向远处眺望,哪吒回头说道。 陆北朝西方天际看了一眼,但见重重云端之上,隐隐浮起一座座装饰华美、金碧辉煌的宫殿,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天虹宫七仙阁正是天庭七位公主的居住之所。 可此刻的陆北,并无丝毫去那里的打算。 陆北眉头皱了皱,哪吒当面,也不好放开神念去搜寻蟠桃园所在。 “三太子殿下,大圣在里间等着您呢!” 宁静司一名瘦高仙吏走上前来,笑盈盈地说道。 陆北收回思绪,随着哪吒进了齐天大圣府。 未及完全进入门户,喧闹之声就已经遥遥传来。 “喝,来喝…” “干杯…” 却是齐天大圣正在宴请十二元辰一应天神。 这时,一个仙官跑到喝得脸颊红通通,眼眸迷离的猴王身旁,笑道:“大圣,哪吒三太子来了。” 猴王微醺的神色,倏尔清明,道:“我去迎迎去…” “大圣,不用了,我等来了…” 哪吒嘻嘻嘻笑着说道。 猴王循声望去,正见一个小童远远走来,身后跟着一个身形高大,气质冷冽的青年。 “陆北?”猴王藏不住话,跑上前去,拉住陆北的手,问道:“你…如何…也在天庭?” 陆北笑了笑,清声道:“我受雷部天尊之命,在北斗征伐司做一天将。” “天将?不知这是个几品官?比之老孙如何?” 猴王环顾左右,笑着打了个酒嗝问道。 十二元辰之一的神后元辰,两绺鼠须笑得颤抖,“大圣这官阶,见官大三级,已至超品矣!” 猴王醉眼惺忪,摆了摆手看着陆北,似乎是在宽慰道:“不想你我师兄弟,终究又凑到一处了…” 闻言,哪吒眸光闪烁,心道,原来陆北和这只猴子同出一门。 陆北道:“缘法如此…” 猴王哈哈一笑,拉过陆北胳膊,道:“说那做甚,一起吃酒…” 陆北无声笑了笑,就席落座,众人便再次觥筹交错起来,你一杯、我一杯。 这时只听猴王说道:“老孙这几日颇是结识了几位神仙。” 十二元辰之一的太乙元辰笑道:“不知都有哪几位?” 猴王笑道:“三清,四御,五方将,二十八宿,九曜…当然还有你们兄弟!” “这些神仙道行高深,我等兄弟不敢相提并论。” 太冲元辰睁着红彤彤的双眼,谦虚说道。 陆北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心知十二元辰倒没有说错。 此辈修为最高者,也不过天仙,余者在神仙之境徘徊。 而二十八宿等人,金仙者几乎没有,猴王在这些人当中混迹,怪不得会产生天庭不过如此的想法。 当然,也有猴王自视甚高的缘故。 陆北想着心事,心不在焉地喝着酒。 猴王还只当陆北在天庭失意,闷闷不乐,便是道:“陆北,若做那老什子天将不痛快,可来齐天大圣府寻俺老孙。” 陆北淡淡笑道:“猴子,有这句话就够了。” 说着,举起酒杯和猴王碰了碰。 哪吒饶有兴致地看着二人,见陆北眸光深沉,也不禁若有所思。 不知不觉间,一声梆子响,就是到了掌灯时分。 十二元辰,欢饮尽归,当先告辞离去。 陆北也和哪吒出了齐天大圣府,此时华灯初上,大圣府两侧的大红灯笼晕下一团团娇艳红光。 “陆兄,不随我一同回天王殿了?” 哪吒脸颊红润如血,笑道。 陆北拱手道:“我和猴子还有一些话要说,就不回去了。” 哪吒闻言,也不再坚持,独自离去了。 陆北看着哪吒的背影,转身进了齐天大圣府。 “喝…陪俺老孙…干了这杯。” 猴王手中掂起一个酒壶,对着壶嘴儿,“咕咚咚”,就是一大口。 金黄色的酒液溅在胸前的锁子甲上,渗入里衬中衣,仍是毫不在意。 陆北走到酒桌前坐下,自斟自饮了一杯,看着猴王半晌,嘴巴张了张,终究默然不语。 镇压五百年,对一只天性渴望自由的猴子,该是何等的悲哀? 并不是仙人闭关一次,就五百年那么简单。 失去的东西…太多太多。 “可惜,我帮不了你。” 陆北看着醉酒的猴王,目光复杂,顿声道。 “啪嗒…” 猴王手中酒壶落地,同时歪倒在桌子上,“呼呼…”没多大一会儿,就是大睡起来。 陆北吩咐道:“来人。” “小的在。” 一个仙吏跑到厅中。 “尔等扶大圣下去安歇。” 陆北沉声说道。 “这个…上仙有所不知,大圣睡着之后,谁能不敢碰的。谁碰谁挨揍…” “是吗?”陆北颇有深意的笑了笑,摆摆手说道:“那…你先下去吧。” 陆北摇了摇头,走上前去,伸手搀扶起猴王,向里间走去。 说来也奇,这次猴王竟然没有暴起伤人。 齐天大圣府外。 一轮明月,高悬天际,清冷月光,无声洒落。 陆北站在廊下,回头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大圣府,重重叹了一口气。而后,人影便消失在远处璀璨的星光中。 正文 第一百八七章 嫦娥寻玉兔 蟠桃园。 月夜之下。 陆北一袭玉色长衫,腰按三生神剑,落在蟠桃园外,向那座高高垒砌的院墙踱步而去。 忽而目光微滞,气息和身形均是隐匿藏在拐角处的阴影里。 陆北近距离感知蟠桃园,心中叹道,“果然。” 蟠桃园上空分明有着大罗金仙亲手布置的禁制,应是瑶池王母亲手布置。 不仅如此,园中似乎还另有一道金仙巅峰强者的气息在深深蛰伏。 此人,绝不是什么蟠桃园的土地之流! 期间,一道强横绝伦的神念在虚空来回巡视,猛然一顿,似乎发现了什么端倪。 “哼。” 倏尔,金光一闪,白气在园中大门下涌现。 “站住!” “什么人?!” 这时,园外守值的天兵,对着忽然暴露出身形的女仙,凛声喝止道。 女仙身穿粉色窄袖长裙,身材丰盈有致,前凸后翘。 但个头不是太高,娇小可爱。 此刻似乎由于被发现的缘故,一张娇嫩莹润的脸颊红扑扑的,和那一双红通通的大眼睛,颇是相得益彰。 “原来是广寒宫的玉兔仙子。” 一个天兵上下打量了一眼,凛声说道:“仙子,来这里作甚?难道不知蟠桃园的规定,无事不得在此逗留?” 玉兔仙子,也就是嫦娥养得那只兔子,慢慢地退回身形,支支吾吾了半天。 最后干脆双手一掐细腰,撅嘴说道:“本仙子来这里随便散散步,不可以啊?” “可仙子,这已经是半只脚踏进了蟠桃园的大门。” 一个天兵,冷着脸说道。 “这位天兵大哥,蟠桃园中桃花盛开,风景秀丽,我就进去看看。” 玉兔甜甜一笑,说道。 “卑职记得,仙子上次被神君发现之时,似乎也是这般说的。” 一个高个的天兵,小声嘀咕道。 “要你管?!” 玉兔仙子两只长长的兔子耳朵,忽然齐齐支棱起来,回头瞪了那个天兵一眼。 玉兔仙子心中不禁泛起嘀咕,自己明明拿了主人的灵宝,怎么还会瞒不过陆吾的探查。 “玉兔,莫要在此徘徊,速速离去吧。” 这时,虚空之中,一道神念形成一张青年面孔,脸膛方正,一双浓眉之下的大眼,熠熠有神,恍若星空。 颌下蓄有郁郁葱葱的短须,更为其人增添了几分成熟和威严。 “我就散散步…” 陆吾打断了玉兔仙子道:“玉兔,这是最后一次,若有下次,本将就要拿下你了。” 就在这时,如水月光在迢迢星汉闪过,一道婀娜身姿乘风而来,白衣翩跹,星月不可争其辉。 清冷空灵的声音遥遥传来,“陆吾神君,玉兔是在这里吗?” “不好…主人来了,知道我拿了她的灵宝,她又该揪我耳朵啦…” 玉兔大眼睛转了几转,就是化作一道白色流光,向拐角飞速跳去。 “砰。” “额…” 当真是没有一点点防备…一只雪白的兔子,就这么结结实实地撞在陆北身上。 陆北忙是双手抓住兔子两只耳朵,同时以数件先天灵宝的气息将二人身形遮蔽。 “你…你是什么东西?” 玉兔只觉头晕脑胀,眼冒金星,晃了晃脑袋,微微眯起的大眼睛,澄莹如水。 当真是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 继而眸子中清晰地倒映出眼前人影,口吐人言,怒道:“快放开手…还有…别抓我的耳朵。” “你给我闭嘴。” 陆北以神念传音,冷喝道。 “你,你竟敢让我闭嘴…你…我咬死你。” 玉兔吓得一哆嗦,张口就朝陆北手背咬去,一口晶亮闪闪的银牙狠狠咬下,只听‘咔嚓’一声。 “啊?” 玉兔疼的眼泪都出来了,口中漏风道:“呜…呜的…牙儿啊…” 陆北冷笑一声,道:“别吵了。” 远处,嫦娥仙子秀眉蹙起,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望着陆吾,说道:“陆吾神君,方才可曾见到玉兔?” “刷。” 一道流光落在园外,现出一个金甲青年的身影,他身形魁梧昂藏,眉眼沉毅。 正是王母的心腹,陆吾。 “太阴星君,玉兔先前还在这里,不过似乎看你来寻,这一会儿不知又跑到哪里去了。” 陆吾沉声说道。 见嫦娥仙子默然不语,陆吾又道:“太阴星君,这已经是玉兔第三次偷偷来蟠桃园了,说来,若非我再三排查,也不至发现她的身形。方才本仙感知之下,那似乎是一件灵宝。” 说到此处,嫦娥仙子神色微微有些不自然。 “不知…” 陆吾目露疑惑,正待出言。 一袭白色广绣流光长裙的嫦娥仙子,玉容清冷,恍覆寒玉,淡淡说道:“本星君还得去寻玉兔,这厢失陪。” 说着,不再出言,转身离去。 陆吾眉头皱了皱,心中奇道:“方才还…真是奇怪的女人。” 不再思索,飞入园中。 …… …… 出了蟠桃园地界,来到御花园附近。 一人一兔行走在空旷的玉石板路上。 “你…你…可以放开我了吧。” 玉兔神念传音说道。 陆北目光闪烁,威胁道:“放开你,你要再敢乱喊,把你烤了吃。” 见玉兔点了点头,陆北这才放开抓住玉兔儿耳朵的手。 “呼。”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蟠桃园附近?” 玉兔变作一个粉裙少女,一边摸着自己被揪的发红的耳朵,瞪了陆北一眼,说话似乎还有些漏风。 忽而眨了眨眼睛,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你也是…” “胡说什么…我只是迷了云路,误打误撞到那里而已。” 陆北淡淡说道。 “嘿嘿…”玉兔背剪着双手,一边看着陆北后退走着,一边格格笑道:“你骗人…” 陆北冷哼了一声,问道:“你一个兔子不吃胡萝卜,想着吃什么蟠桃?” “我哪里想吃蟠桃了,这时候桃子都生着呢,就是去看看…” “看看…你知道吗?” 猛然顿住步伐,垫着脚尖,一张吹弹可破的小脸慢慢凑在陆北面前,认真地说道。 “嗯,我知道。” 陆北突然探手,轻轻揪了揪玉兔耳朵,轻笑着说道。 “你…”玉兔摇了摇头躲过去,目光闪烁,怅然道:“你怎么也和主人一样啊…” “你家主人…待你不好吗?” 陆北顿了顿,说道。 他能看出这只兔子,似乎很是孤单,这才逮住一个人不停说话。 玉兔眉飞色舞道:“我家主人,平时待我很好呢,经常做一些月饼给我吃,还有…我不吃胡萝卜的。” “可…就是每到月圆,总喜欢揪人家耳朵。” 说到最后,玉兔语气中都是满满的怨念。 陆北笑了笑,心道,这…莫不是嫦娥的恶趣味。 玉兔转而又变得开心起来,灿然笑道:“你叫什么名字,我还不知道呢。” “陆北。” “我叫玉兔…”玉兔叹道:“真羡慕你们人类,都有名字的。” “要不…陆北,你给我…取一个吧?” 玉兔转头望着陆北,目光期待地说道。 一双眼睛睫毛扑闪不停,晶莹通透,让人不忍心拒绝。 陆北走到一处宫殿前,思索道:“让我想想…” “你诞生于广寒宫,不如就叫…月笙?” 起名无力的陆北,试探道。 “月生?这是什么名字?难听死了!” 玉兔无力地翻了个白眼,不满道。 “对了,你叫陆北,我就叫…南笙…” “就是南笙…” 陆北打量了玉兔一眼,笑着说道:“这名字…和你这古灵精怪的画风,似乎不怎么搭…” “哼,要你管…” 光影斑驳,一高一矮两道身影说笑着,渐渐远去。 正文 第一百八八章 高兴的兔子 出了御花园,一人一兔又走了一段路途,前方披香殿在望。 一座偏殿外。 陆北淡淡笑道:“兔子姑娘,就在这分别吧,你主人一定担心坏了。” “我叫南笙,别叫我兔子…”玉兔气鼓鼓地瞪了陆北一眼,然后苦着小脸叹道:“唉…感觉一辈子说的话,都没刚才多。” “陆北,以后我可以找你玩儿吗?” 玉兔期待地说道。 陆北应付地点了点头。 心道,天宫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方才又没有告诉她自己居住在哪儿,应该是没有碰上这只兔子的机会吧。 玉兔嘻嘻笑了起来,目光眨了眨,“你又骗人…” “来,拉勾…拉勾,本仙子就相信你。” 玉兔一边伸出手,一边认真地说道。 陆北摇头一笑,没有理会。 可白生生的小手,却在空气中停留半晌,玉兔仍是倔强地不收回,侧过俏脸去,用大眼睛中的余光,偷偷去瞄陆北。 “好。” 玉兔又变得欢喜起来,口中喃喃道:“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砰。” “额…星星,好多星星…” 玉兔脑袋撞在陆北怀里,低声哼道。 “…有人来了。” 陆北将二人气息隐匿,低声对怀里被撞得七荤八素的玉兔说道。 远处。 一株郁郁青青的芭蕉树下,突然现出一道鬼鬼祟祟的人影,径直朝披香殿遁去。 “兔子,你先回去,我去看看。” 陆北眉头皱了皱,低声说道。 他本来便有去往披香殿之意。 方才经过御花园,发现若想不经正门入得蟠桃园,从御花园却是有着一条捷径。 而他若想进入御花园,还必须要摸清披香殿的禁制,以便从容脱身。 “陆北,那是什么人?”玉兔晃了晃脑袋,忽然两眼放光,拽住陆北的胳膊,“我也要去,我们一起去…” “快些回去吧,若非先前我帮你屏蔽气息行迹,嫦娥仙子早就找到你了。” 陆北低声说道。 这只一路喋喋不休的兔子,他不信还摆脱不了了。 玉兔眼珠子咕噜噜转起,撒娇道:“陆北…” 甜得发嗲的声音,让陆北直打寒颤。 玉兔见陆北仍是不答应,转过身去,侧对着陆北,娇哼道:“你不让我去,我一会儿自己去,坏了你的事儿,哼,你可别怪我…” 陆北眉头紧锁,强行忍住想掐死这只兔子的心思,妥协道:“一会儿别乱吵。” “好。” “呼。” 一阵夜风吹起,陆北拉着玉兔的小手,二人身形渐渐淡去,融入深重的夜色中。 披香殿。 高悬的琉璃宫灯没有全部点起,因而显得有些昏暗。 一人一兔站在殿中一角。 玉兔扯了扯陆北的袖子,似乎是怕人听到,轻轻垫着脚尖儿,附耳低声道:“陆北,他们两个…在做什么呢?” 陆北细细观察披香殿,此处是一座大殿,连着八座小型偏殿,而北侧一座,便是紧紧挨着御花园。 御花园作为玉帝平日休憩赏花的所在,其中不至于有太多守卫力量存在。 这时,听到耳边玉兔的询问,陆北向殿中拢目望去。 但见殿中一男一女两仙,相对而立,深情凝望。 男仙个头中等,身材魁梧挺拔,圆形脸膛,目光之中满是柔情。 女仙身段婀娜,容颜秀丽,穿着一袭绣罗襦裙,紧抿的嘴唇翕动,似乎对着男仙说着什么。 男仙神色微变,右手屈起二指,对着天…神色激动起说着什么。 二人又叙说了一会儿话,然后男仙突然将女仙拥在怀里,也不知低头说些什么。 “陆北,我认得那人…那个男的似乎是二十八宿之一的奎木狼星君。那个女的,我就不认识了。” 玉兔脸颊红扑扑,脑海中灵光一闪,柔声说道。 “应是披香殿侍女。” 陆北目光警惕,淡淡说道。 想起西游之中一事,这奎木狼可是有着真仙巅峰道行。 “他们两个…抱在一起做什么呢?这里又不是广寒宫,不热吗?” 玉兔好奇地看着远处二人,细声细气地说道。 “随我走吧。” 说着,陆北就打算带玉兔出了这处偏殿,向另外一座偏殿遁去。 “别啊…看看他们两个做什么…他们两个…”玉兔脸颊红扑扑,一颗心忽而跳到嗓子眼,‘扑通,扑通’。 在她的兔生之中,这一幕还真是第一次见。 “你干嘛捂我眼睛?” 玉兔忽觉眼前一黑,一边用小手扒拉,一边小声抱怨道。 “小孩子,不要乱看。” 陆北目光淡漠地看了远处拥吻在一处的二人一眼,伸手拉起玉兔,就向远处一座偏殿遁去。 陆北仗着先天灵宝的隐匿之力,在披香殿几座宫殿悄悄转悠,若有禁制转幻之处,便以神念借助昆仑镜的力量,细细感知…而后暗暗铭记其中变化。 待到看到一座拱形云桥,对面的御花园上空特有的禁制波动,陆北面上终于露出笑容。 “就是这里了。” 玉兔面上仍是闷闷不乐道:“陆北,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想什么呢。”陆北见玉兔一脸委屈之色,轻轻屈指弹了一下玉兔的小脑袋,说道。 “那你一路上都不怎么理我,让你拉勾,你还拖拖拉拉的。” 玉兔眼睛眨了眨,小声说道。 陆北揉了揉玉兔的小脑袋,玉兔享受地眯起了眼睛,似乎很是喜欢这种宠溺举动。 陆北摇头一笑,轻声道:“别胡思乱想了…我送你回去吧。” “回广寒宫吗?” 玉兔扬起小脸,雀跃道:“我那里还有好多好多月饼呢…” “恩,走吧。” 二人说着,便悄然离了披香殿,飞上星空云路,朝虚空中一轮皎洁明月飞去。 广寒宫。 一株月桂树,上挂琼玉琉璃,下映微微明光。 “喀嚓,喀嚓。” 一个身形魁梧的大汉,光着两个膀子,手持巨斧朝月桂树斫去…白光流逸,深可及尺。 然而斧头刚一扬起,月桂树创口之处,灵光涌现,仅仅出现一道浅浅的白线,再次愈合。 “先天灵根吗?” 陆北目光闪烁,喃喃语道。 “那是吴刚,不用理他。” 玉兔转头见陆北目光停留在吴刚身上,便是后退回来,拉着陆北的一条胳膊,软声说道:“本仙子带你吃月饼去。” “不必了,广寒宫中多有不便,而且我还有事,以后再找你玩儿。” 陆北看了一眼那座隐在星月光晕之中,浮浮沉沉的宫殿,沉声说道。 玉兔歪着脑袋,打量了陆北片刻,无奈道:“好吧。” 说着,蹦蹦跳跳地向广寒宫跑去。 就在陆北摇头一笑,准备转身离去之际。 “陆北,先别走…” 玉兔嘴角扬起,狡黠地笑了笑,一阵风地跑过来。 “砰。” “额…” 又是一脑袋撞在陆北怀里,半天方才站好。 “每次都是冒冒失失…” 陆北看着这只风风火火的兔子,哑然道。 “陆北,还没送你礼物呢。”玉兔眨了眨眼睛,眉开眼笑道:“这个送给你。” 说着,以迅疾的速度,将一个银光闪闪的东西,塞进了陆北怀里。 陆北刚想探手入怀取出,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忽然看到眼前摊着一只洁白小手,唯有暂时作罢。 玉兔撅着嘴,目光盈盈,不满道:“你的礼物呢?” 陆北无奈叹了一口气,啪嗒一声,将一物放在玉兔手中。 “胡萝卜?!” 看到掌心一根红吖吖的胡萝卜,玉兔怒道:“我不吃…” “你再看看。” 陆北微微一笑,手指一点,胡萝卜消失不见,变作一串蓝曜石项链,上有三十六颗星砂串着。 星璇光芒,美轮美奂。 “这是什么?” “蓝泽冷焰星璇砂,很久以前的东西了。” 陆北面色现出回忆之色。 三百六十五粒蓝泽冷焰阴漩星砂,得自当年幽冥界,他杀的第一个真仙。 千面天妖,此人原本拥有一把蓝泽冷焰阴漩星砂,凡三百六十五粒,散则粒粒轻若星光,聚则团团如云似雾。 他不喜此物阴邪气息,一直未曾使用,前些日子,以纯阳雷霆祭炼后,穿出几串项链,打算赠人。 不想阴差阳错,才不至在这只兔子面前丢人。 玉兔欢喜不胜地把玩着手里的项链,祈求道:“陆北,你给我戴上…” “你回去自己戴。” 陆北淡淡道。 他实在不打算在惯着这只兔子了,而且这只兔子不谙世事,不知此举涵义,他又岂能故作不知。 摆了摆手道:“我走了。” “嗯嗯…” 玉兔美滋滋地戴上项链,蹦蹦跳跳地向广寒宫跑去了。 正文 第一百八九章 羞恼的嫦娥 一轮明月高悬中天,亿万银辉轻轻洒落。 夜色静谧,如水一般。 陆北站在迢迢星河之上,忽而无声笑了笑。 想起玉兔年龄少说也有几千岁了,但因为长期居于广寒宫,心智实则不过十二三岁。 言行举止,颇多稚气可爱之处。 “也不知甜甜,长大后会是个什么样子。” 念及自家女儿,陆北不由叹了一口气。 不知不觉间,他都是一个孩子的爹了。 真是世事沧桑。 陆北转而又想起玉兔临别之际,送给自己的东西。 “神神秘秘的,到底装着什么东西?” 心念及此,探手入怀,将一物取了出来。 眸光凝聚,一番打量,面容就是明显愣了愣。 “这是…手绢?似乎不太像…” 双手轻轻展开,但见星光和月光闪耀之中,一种味道独特的香气扑鼻而来,如麝如兰,幽香馥郁。 陆北面色古怪,低喝道:“这兔子,真是胡闹。” 与此同时,在去往广寒宫的缥缈云路上,璀璨星光之下,一道匹练月光由远及近,摇曳而过。 一袭素色宫装长裙的嫦娥仙子,白色裙琚飘飘,恍若从画中走来。 此女一步轻轻点出,便是万里之遥! 她冰肌玉骨的面容上,两道淡淡柳眉紧紧颦着,一剪秋水幽幽波动,深深吸了一口气,方将心中怒火压下。 “这只兔子…” 想起玉兔去蟠桃园,拿隐匿行迹的什么灵宝不好,非要… 自从蟠桃园离开,嫦娥仙子已经在附近几座天宫找了玉兔几个时辰,仍是不见踪影。 嫦娥幽幽叹了一口气。 “恩?玉兔回广寒宫了?” 嫦娥仙子感知到那件物事儿的气息,喃喃道:“不对,玉兔还在远雾星河之上。” 金仙级别的遁光被嫦娥仙子施展出来,不过一瞬就朝感知中的地方飞去,越来越近。 星河之上。 陆北想了想,便将东西伸手揣回怀中,自语道:“倒也算是一件不错的灵宝了,可…恩,下次再还给玉兔吧。” 在陆北看来,如小孩儿一样古灵精怪的玉兔,在送出此物时,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奇怪想法的。 而他自然也不会生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心思。 陆北面色沉寂,正待打算返回神霄玉府。 “站住!”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身后的星雾之中遥遥传来,清冷孤寂,隐含怒气。 嫦娥仙子站在远处,冷冷地看着不远处的青年,心中浮起疑惑。 闻听冷喝,陆北转身望去,打量了一眼来人,朗声道:“嫦娥仙子,唤住在下,意欲何为?” “你…恩?” 嫦娥仙子冰冷的玉容,微微一变,失声道:“陆北?” “没想到,仙子还记得陆某。” 陆北淡淡一笑,清声说道。 目光平静无波,倒也没有多少讶异之色。 嫦娥仙子点了点头,并没有其他的话,似乎对于陆北出现在天庭,也很是平静,目光淡漠道:“你可曾见过玉兔?” 陆北神色怔了怔,思索道:“先前,陆某偶然碰到了玉兔,和她说了一会儿话,然后就送她回广寒宫去了。” 闻言,嫦娥仙子一时默然,目光幽深,看不出喜怒。 “嫦娥仙子,可还有其他的事儿吗?” 陆北淡淡说道。 嫦娥仙子抿了抿唇,再次打量了陆北一眼,嘴唇翕动,“恩,没什么事儿了。” “对了,仙子。” 陆北目光犹豫了一下,突然唤住本该离去、却仍兀自静静站立的嫦娥仙子。 心道,听陆吾说玉兔觊觎蟠桃园中蟠桃多时,而且被多次发现,经由此事,玉兔多半会被嫦娥禁足于广寒宫中。 估计到时再见玉兔,也不知在何时了。 心念及此,陆北朗声道:“仙子,玉兔方才将一物落在陆某这里,烦请仙子顺路带回去吧。” 闻言,嫦娥仙子柳叶细眉挑了挑,目光陡寒,语气飘忽不定而又淡漠如冰,“什么东西。” 陆北不知原委,淡淡一笑道:“都是一些小玩意,仙子不会在意的。” 却不知嫦娥闻听此言,突然冷哼一声,面容虽然依旧幽冷如玉,可盈盈目光深处,分明有着一丝不为觉察的羞恼。 陆北探手入怀之际,不动声色地以木之本源凝聚成一个精致的木盒,而后将那件贴身之物放在盒中。 心道,就连凡人都知道的礼仪,以嫦娥孤高冰冷性情,自然是不屑于此。 陆北将木盒递给嫦娥仙子,沉吟道:“仙子,玉兔不过孩童心性,这次偷跑出来,还请仙子不要苛责。” 嫦娥神色淡漠,挥手之间,‘哗啦啦’一道法力祭出,不客气地将木盒摄在掌中。 而猝不及防之下,陆北则是在虚空之上晃了晃身形。 他的眉头就是皱了皱,心道,这嫦娥仙子为何和幽冥界时俨然判若两人…如此好不知礼。 嫦娥仙子冷漠地看了陆北一眼,强行忍耐住以神念探查木盒的冲动,语气淡淡道:“恩,陆道友,就此别过了。” 陆北洒然一笑,也不出言道别,转身架起一道遁光,向神霄玉府方向飞去。 既然嫦娥仙子冷漠待人,他也不必以热脸去贴… 见陆北消失在星空尽头,嫦娥仙子这才收回目光,看着手中的木盒,目光羞愤,恼火,冷漠,复杂至极。 “玉兔,陆北…” 随之,一道翩跹身形,折身回了广寒宫。 陆北回返神霄玉府,思索着方才见嫦娥仙子之事,眸光闪烁,摇了摇头道:“这嫦娥仙子似乎很是奇怪。” 思索不得,转而放下,盘膝打坐起来,而就在闭上双眸的一刹那。 心中一个念头莫名浮起:“似乎…布围有些长了。” 一个呼吸之间,所有纷乱杂念尽数斩杀一空! …… …… 转眼又过了两三日。 陆北其间又去过披香殿几次,渐渐摸清了御花园上空禁制的一些规律,准备抽个时间,潜入御花园。 神霄玉府。 仙气盎然的阁楼之下。 以云仙童摇动铃铛,低声唤道:“上仙,上仙…” 闻听呼唤,陆北出得仙阁,沉声道:“何事…” 这时,哪吒三太子手中拿着一个黄色绢帛,笑着走来,“陆北,恭喜,可得请客了。” 陆北目露疑惑,笑道:“三太子,喜从何来?” “上次陆兄在槐城县除妖,封赏下来了…玉帝亲口加封陆兄为北宸天将,原有差事也不变…不日,可随本太子一同下界除妖。” 三太子哪吒笑道。 “北宸天将?” 陆北皱了皱眉头,心中疑惑。 “北宸天将品级虽然不算太高,可也是拥有上灵霄殿议事资格的。”哪吒笑着说道:“你可得请我吃酒。若非我多番美言…” 陆北爽快道:“好,可还去大圣府?” 三太子哪吒神色踌躇道:“暂时不去了,我父王说了,那只猴子性情顽劣,早晚出事,叮嘱我不要与其走得太近。” 闻言,陆北深沉目光无声流转,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正文 第一百九零章 天兵征西海 天王殿。 一座精致,幽静小苑,其内灯火通明。 庭中,一张酒桌,两壶御酒,几碟小菜,二人相坐对饮。 哪吒和陆北二人推杯换盏,不知不觉间已是酒酣耳热。 陆北放下酒杯,轻声道:“三太子先前说除妖,不知何意?” “西海不靖,有九关十三城大妖作乱,许旌阳真人禀告玉帝,玉帝派旨…两天之后,着有司点齐二十万天兵,征伐西海九关十三城。” 哪吒三太子夹了一口花生米,脆生生说道。 “陆兄,随我一同出征,功劳必不少了你的…” 哪吒笑眯眯地看着陆北,可惜并没有看到期待的神色。 闻言,陆北眉头深锁,心中寻思。 他来天界本意低调行事,不想一次下界除妖,却被哪吒给注意到。 “西海不是龙宫的地盘吗?而且我听说九关十三城有九尊真仙大妖坐镇,恐怕不太好对付。” 陆北喝了一口酒,淡淡说道。 昔日在西海乾坤界天,他曾经斩杀过九关十三城的几位妖王,与此辈倒也不算陌生。 哪吒笑道:“岂至九位真仙大妖,据说又有三位金仙级妖圣出现在西海南域,此辈解开了九位真仙大妖的封印,而后攻伐西海龙宫,龙宫一方节节溃败。西海龙王无奈之下,这才奉了表奏,告到了玉帝这里。” “还有此事?” 陆北淡淡一笑,不动声色地说道。 “要不然,西海龙宫又岂能让天庭插手?”哪吒打了个酒嗝,摆了摆手道:“陆兄不必担忧,那两位金仙妖圣,自有天庭派出的两位星君对付,而且西海怎么说也有一位金仙…到时,一举夺回九关十三城占据的三座无泪天晶矿,我们也可分得一些无泪天晶。” “无泪天晶?” 陆北停杯悬于空中,面露疑惑之色。 “陆兄不知吗?此物是天一真水的精粹结晶,对于修炼水法神通和炼制水行灵宝用处颇多…甚至可以用来炼化修行,精炼水之道行。” 说到此处,哪吒眨了眨眼,拿起酒杯的手,翘出一根纤细食指,开玩笑道:“可惜陆兄离真仙久矣,此物却是一时半会儿用不上的…不过可以和一些大能交换修炼之物。” 陆北目光闪烁,笑了笑,继续低头饮酒。 不知不觉间,又是三日过去。 满打满算,自陆北来天界已有十日了。 这一日。 南天门外旗幡猎猎作响,云头之上,赫然有着二十万天兵整装待发,刀枪林立、甲胄鲜明。 中军之处,众天将拱卫一人,正是托塔天王李靖。 李靖身穿一袭金鳞锁子甲,手托玲珑宝塔,身形魁伟,两道浓眉下,目光冷峻。 身侧则是扎着两个环形发髻的哪吒三太子,此刻脚踏风火轮,手持一柄火尖枪,小脸绷着,神色很是肃然。 身后四大天王各持灵宝,在天兵天将阵列的四角站立。 而在一应天兵天将之中,还有一个肤色呈海蓝之色,颌下蓝色胡须密布的中年道人,身穿一袭深蓝底大袍,身量中等。 此人正是拥有真仙道行的水德星君,二十万天兵的监军。 水德星君手捋颌下蓝色胡须,看着身后精神昂扬的上三部天兵,满意地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天王,该出发了。” 托塔李天王老神在在,闻言掐指算去,而后目露精光,下令道:“出发。” 咚咚… 鼓声密如雨点,惊天动地,令人热血沸腾。 陆北外穿玄色大氅,内里一袭银甲遮身,腰悬三生神剑,手持一柄亮银枪。 他神情沉寂地站在天将队列中,身后北斗征伐司三千顶盔贯甲、各持刀枪的天兵,气势杀伐凛凛。 此行不为其他,尽可能多的搜罗无泪天晶,提升水行道行才是正理。 茫茫西海。 龙宫。 西海龙王敖闰站在金壁辉煌的龙宫大殿外,面无表情地来回踱着步子,忽然顿住步伐,转头对一旁的龟丞相问道:“什么时候了?” “未时了。” “估计也就在这一会儿了。” 敖闰语气之中隐隐有着焦虑,喃喃道。 正在这时,远处水路光影波动,来了一个年轻人。 其人身高八尺,神朗气清,身形挺拔,目光沉毅。 却是摩昂太子。 摩昂太子抱拳说道:“父王,三位伯父派来的援兵到了。” 闻言,敖闰面上露出一丝喜色,“都安顿好了吧。” “已经让二弟接手了。” 摩昂太子沉声说道。 敖闰微微颔首,看着摩昂太子,问道:“此次我西海出动虎鲨,海鲸,象马三族,又加之三海齐援神仙、地仙兵将,兵发九关十三城…我儿认为可有几分成事把握?” “父王,儿臣以为此事关键还在真仙以上的决胜。”摩昂太子沉吟半晌,问道:“天庭不是打算派出两位金仙星君支援吗?” “是啊,天庭随随便便就派出了两位金仙星君,甚至还有金仙中的大能人物…我四海七拼八凑,也不过只有两位金仙罢了。” 敖闰苦笑一声,叹道:“我和你几位伯父,此生潜力尽了,你要是能够突破金仙就好了。” 摩昂太子默然不语。 自龙族退居四海,在明面上有四海龙王四位真仙,而在暗中的高手,也只有两尊金仙大能。 若有一位太乙金仙坐镇,也不至于处处受气。 “唯今只能希望手下儿郎,多夺下几座城池,到时在天庭那里,为父和你几位伯父,说话底气也能足些。” 摩昂太子低声问道:“父王,我族那位曾经镇压过九位大妖的金仙前辈呢?这次可曾出手?” 摩昂太子提及的正是,龙族之中曾以一人之力镇压九位真仙大妖的大能,是四海龙族唯一一位拥有金仙巅峰道行的大能。 敖闰思索了半晌,说道:“那位前辈有要事缠身,这次恐怕无法出手。不过,我族还有一尊不朽金仙,此次他带着五龙帝云幡,代表我龙族和天庭两位星君联手,镇压三位妖圣。” 敖闰微微一笑,老眼忽然明亮非常,转而说道:“说起五龙帝云幡,若非元章上次从为父这里借得五龙帝云幡…为父尚不知五龙帝云幡竟然如此玄妙。” “先天灵宝的确难得。” 摩昂太子赞同道。 “对了,听说元章的二女儿伤势已经痊愈了,长生真仙也隐隐在望…此女倒是勉强能配上你了。” “父王,您莫要操心了,待此事一了,孩儿自会去洞庭湖。” 摩昂太子神色有些不大自然,出言说道。 敖闰摇头一笑,似乎忘记了此事,可心头暗暗打定主意。 西海海面,滔滔波浪翻涌。 一队队羽毛雪白的海鸥在如同碧洗的蔚蓝天空飞过,但倏尔,却在一大团云彩的压迫下,向远处四散奔逃。 “元帅,末将这就去通知西海龙宫。” 增长天王魔礼青,上前拱手说道。 这尊天王身长二丈四尺,面如活蟹,须如铜线,手持一柄青锋宝剑,上有符印,中分四字:“地、风、水、火。” 此次出征九关十三城,天王殿骁将尽出,可谓兵强马壮。 见李天王点了点头同意,增长天王便化作一道白色流光,投向广阔的水域中。 与此同时,李靖吩咐其他三位天王约束天兵天将,而后聚集一应众将在大帐中。 陆北身为北宸天将,自然拥有帐中议事的资格。 正文 第一百九一章 他如何不怒 陆北随哪吒步入大帐,但见上首之处,李靖负手而立,面色肃然,目光逡巡,一一扫过帐中诸将,在陆北身上顿了顿,面无异色。 李靖凛声道:“九关十三城的三位金仙级妖圣,自有我天庭的两位星君出面应对,我等只需镇压九位真仙级大妖,而后尽发天兵拔掉一座又一座的关城即可。” 闻言,众将对视一眼,皆是从彼此脸上看出了一些凝重。 盖因,若无九关的九位真仙大妖,十三城的二十余位天仙妖王纵然一拥而上,也是不值一哂的。 二十万天兵布下天罗地网,足以将此辈全数镇杀。 可如果有长生真仙存在,就需要仔细布置了。 广目天王魔礼寿身后插着两根金鞭,面容清隽,腰间缠绕的白色兜囊中似乎藏有一活物。 陆北扫了一眼,目光微凝,心道,莫不是紫金花狐貂? 但见广目天王拱手说道:“元帅,虽说三位金仙妖圣有两位星君缉拿,但我等却对其一无无知,末将以为不大妥当。” 闻言,其他天将也是齐齐出声附和。 见此,李靖思索了一下,沉声说道:“广目所言不无道理,本帅这就将三位妖圣模样示于尔等,尔等若是遇上,也可提前躲避一二。” 说着,‘哗啦啦’一道水行法力凝于空中化作一面晃动不止的水镜。 一条长着独角、双翼、四爪的凶兽在镜中倏然现出,其形似龙,可全身无片鳞,头上也仅有一根独角。 “此妖拥有金仙道行,自号蟒神,爪利角毒,遁如流光,双翼一展,就是四万七千里…且此妖说喷毒水对于我等仙体腐蚀甚大,就连不擅炼体的真仙,一旦中招都难得善终。” 众将闻听李靖之言,面色不禁大变。 李靖顿了顿,一指点去,面前水镜再次急剧变幻。 一头生有九只蛇头、长着龟背的大妖镜像,清晰现于众人眼前。 “此妖名兽帝,为九婴和相柳感交合之气而生,九头喷浆火,威可焚天煮海…而龟背则防御无双,同样拥有金仙道行。” 众将目光惊惧,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兵刃。 陆北倒是面色如常,金仙,他并不畏惧的。 而这对比如此鲜明的一幕,却是落在了哪吒和李靖的眼中。 见众将噤若寒蝉,水德星君呵呵笑道:“诸位不必担忧,除本星君外,我天庭还派出九曜星君当中的其余二位金仙大能,其中不乏巅峰金仙…诸位是对不上这些大妖的。” 李靖微微颔首,继续说道:“最后一位自称海皇,此妖为海中章鱼得道,为三妖中道行最高的金仙巅峰,而实力么…堪称深不可测。” 听到此处,陆北眸光微动,心道,当日击杀的毒龙妖王一行,似乎就有一只是章鱼得道吧。 说来,海外妖族不走化龙一道,和龙宫也算泾渭分明了。 “说这些,不过是给尔等提个醒,多半是碰不上的。”李靖说完这些,转眼见帐中兵将面面相觑,一时默然,心中多少有些后悔,忙是冷喝道:“况且,此地有本帅父子二人亲临,尔等勿忧。” 众将这才面色稍霁。 …… …… 九关十三城。 广陵关。 浮云之中,楼阁林立。 一座装饰华美的阁楼上。 一个长着两个鱼泡眼、鲶鱼嘴、腆着大肚子的真仙大妖,两手交叠一处,跪伏于地,浑身瑟瑟发抖。 大妖伯缺对着上首处端坐的黑衣大妖恭谨地说道:“伟大的海皇陛下,您的威名荣耀泽被苍穹碧海…卑微的小妖伯缺,在此聆听您的教诲。” “伯缺,起来吧。” 海皇正怀中依偎着一个姿色妖娆的海鳗女妖,重重放下酒樽,抖了抖黑色衣袖。 从广陵关之底刚刚脱困未久的真仙大妖,伯缺便不由自主地起得身来,战战兢兢地侍立一旁。 他的手脚局促不安,脸上赫然挂着矜持而卑微的笑意。 “本皇后裔,海冬陨落在西海,你可知是何人所为?” 海皇冷声说话的同时,在那身材火辣、皮肤白皙的海鳗女妖身上,狠狠以两指在某处一捏。 凄厉惨叫随之响起,鳗鱼女妖那张妖冶的玉容急剧扭曲,眨眼之间就是化作一团黑色飞灰,扑簌落下。 好好培养的妖王炉鼎被人灭杀,这位隐居多年的海皇陛下,心头的怒火无法想象。 只要令海冬妖王突破真仙,他就可以御使血脉融合法门,将海冬妖王一身真仙道行夺去,然后突破太乙金仙境界。 这种秘法在一些妖族身上,屡见不鲜。 可惜…海皇谋划万年,一朝化作流水。 他如何不怒! 这也是这位海皇陛下,从四大部洲之外,遥远的极南冰洋,约上两位同道来到九关十三城的缘故。 他倒是没有想到还有着意外之喜,此地产出的无泪天晶,正好可以运往极南冰洋。 据古籍记载,天地四方存有四极。 四极不仅立有玄龟四足作撑天之柱,更有四灵神兽镇压。 比如南极有着一座不死火山,便有凤凰一族在那里永世镇压。 海皇、兽帝、蟒神三妖皆是出自于广袤的极南冰洋上。 海皇来到此地,随手解除了九位真仙大妖的封印,正有统筹此辈,进而将所有无泪天晶矿纳入囊中的打算。 “陛下,海冬妖王被毒龙妖王那厮撺掇,去往西海上古洞府。至于在洞府之中被何人灭杀,小妖也是不知。” “恩?” 海皇眉头挑了挑,冷哼一声。 伯缺搽了搽额头上根本不存在的汗水,躬身说道:“广陵关中还有一宝,可以帮助陛下确定害死海冬皇子的到底是何方神圣…何方鼠辈。” “哦?还有这样的灵宝?” 海皇稍稍收敛面上怒意,凛厉道:“还不速速取来。” 真仙大妖伯缺,忙是小跑着去取灵宝去了。 不大一会儿,海皇在一个圆形玉磐中滴上了一滴漆黑如墨的鲜血,而后投入神念,以秘法感知。 继而目露杀机,冷声道:“那厮,竟然就在不远处!” 就在这时,虚空飞来一道黑铁令箭,‘噗’一声的燃起,奇妙的波动向海皇传来。 海皇面色幽冷,厉声道:“天庭的人到了固安关,本皇去会会他们。” 说着,将手中玉磐一把扔给伯缺,吩咐道:“此人气息,本皇已经记下了,你也知会给其他八关。” 伯缺诚惶诚恐地接过玉磐,躬身施礼道:“陛下慢走。” 漆黑如墨的液体于虚空涌现,继而伴随着海皇的强横气息,全部消失在广陵关。 伯缺这才有余暇看了一眼海鳗女妖的尸灰,眼中露出心疼之色,这可是他脱困之后的这几日费劲心思才搜罗来的。 海鳗一族的公主,腰肢纤细,前凸后翘,口齿微电…伯缺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不再多思。 “来人。” 伯缺妖王一改先前猥琐行止,凛声道:“将此物拓印十余份儿,发往其他几座关城。” 几个妖将接过玉磐,就是向阁外去了。 此刻的陆北还不知道自己被九关十三城的妖王惦记上了。 他正和哪吒二人,在和一人叙旧。 正是领兵前来的摩昂太子。 摩昂太子迈入大帐之后,李靖冲其交代了几句,便令众将各自散去,打算半个时辰之后,整军抵进九关。 正文 第一百九二章 广陵关之下 天地人三界,广袤无边。 人界是一个广泛的概念,四大部洲,人神妖魔混居一处,但相对于大洋而言,四大部洲仍是占据人界很小的比例。 四海之由来,在于靠近四大部洲。 而作为横亘西牛贺洲和南赡部洲两大陆洲的西海,也仅仅算是近海罢了。 左右分东西,一为南赡部洲,一为西牛贺洲。 但极南海域,尚有不服龙宫管辖的海族,建立了九关十三城。 九关除固安关坐镇一位真仙巅峰道行的大妖,其余八个方位立下的八个关口之中,分别有着八位真仙大妖坐镇。 而八个关口围成的广袤区域,则有十三座繁华的城池屹立。 城池之中聚集着大量的水族。 他们不服大猫小猫三两只的龙族管辖,对于天庭也是嗤之以鼻。 在上古洪荒之时,洪荒大陆还是一个未曾破碎的整体,四面皆是漫无边际的海洋。 那时的龙族是海洋的霸主。 而在如今,四大部洲的三界…龙族早已势微,势力范围不过陆洲近海而已。 显而易见,若龙族当真有实力统一周天星辰普照之下的一切水族,又怎么会甘愿受得来自三界各方势力的窝囊气。 而此次天庭和西海联合出兵,固安关作为九座关城地脉大阵的中枢,已经成为双方六位金仙大能的争夺焦点。 天庭出动两尊金仙星君,而西海则了一位金仙。 至于八座关城,天庭要取六座,而西海则要取两座。 因为八座关城以坐镇的真仙大妖亲自勾连海底地脉,唯有全数将其攻破,天兵天将才能长驱直入。 这也是当初,龙族那位巅峰金仙,仅仅出手镇压了九位真仙大妖、没有击杀的缘故。 不是不愿意做,而是做不到。 陆北和哪吒二人见到了摩昂太子,从气息来看,摩昂太子已经是三源金仙,但给陆北的感觉,却又比金仙差上一筹。 陆北知道,应是摩昂太子未曾将三源融合成小圆满的缘故。 不过,摩昂太子成就金仙,也就在这几百年了。 “陆兄,自上次东海蓬莱一别,有几十年了吧。” 看到陆北,摩昂太子面露欣然,微微一笑道。 陆北笑了笑,感慨道:“是有几十年了,没想到还有机会和敖兄并肩对敌。” 摩昂太子在哪吒疑惑的目光中,叹道:“当日,在下还让陆兄到西海来着…倒没有想到陆兄最终投了天庭。” 闻言,哪吒讥诮一笑,插话道:“西海势力微薄,哪有三界共主的天庭好…陆北这选择是再明智不过了。” 摩昂太子神色淡淡地看了哪吒一眼,懒得和这小童一般见识。 说来,四海和哪吒也算是渊源颇深了。 不过,摩昂太子心性豁达,自然不会将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放在心上。 可,哪吒就不是这么想了。 纵然心中对于摩昂太子佩服,但嘴上是不可能承认的。 摩昂太子忽而意味深长地笑着说道:“兮儿表妹上回来龙宫还念着你呢…等此间事了,陆兄可别急着回天庭。” 陆北面色一滞,想起小龙女敖兮,笑了笑,敷衍道:“到时再说吧。” 他都不知道自己这么讨萝莉喜欢,从软萌的敖兮,呆萌的余言,再到腹黑的玉兔。 难道是自己已为人父的原因? 这些乱七八槽的想法,在陆北脑海之中仅仅一闪而过,转念就被他抛在脑后。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 这时,摩昂太子突然拱手说道:“两位,时辰差不多了,在下还要去督军备战,不能再此耽搁了…有空定当好生畅饮一番。” 西海南域海族九关十三城,除固安关外,八个方向共有八个关口,分别有九位真仙级大妖坐镇,而九关之后,则是十三座繁华的城池。 而西海分到了其中三座关隘。 陆北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助敖兄马到功成了。” 哪吒默然不语。 这时,咚咚… 但听虚空雷声隆隆,鼓点愈发密集。 “父帅点兵了。” 哪吒面皮涨红,一边说着,一边跳上云头。 陆北摇头一笑,紧随其后。 云头之上,托塔天王李靖朗声道:“众天兵天将听令…日月之下,三界亿兆众生,无不沐浴天庭教化,而西海南域今有妖孽横行,自立九关十三城,树旗称王,沐猴而冠,此辈不敬天地,由本帅代天庭伐之。” “哪吒三太子何在?” 哪吒高声应诺道:“在。” “尔率两万天兵,并北斗征伐司北宸天将陆北所部…攻打九关之一的广陵关。” 陆北听到自己的名字,愣怔了一下,拱了拱手。 “四大天王何在?” “在。” 四大天王,增长、持国、多闻、广目天王神情恭谨地应诺道。 值得一提的是,增长天王手下庞刘荀毕、邓辛张陶八将因为要守卫南天门,却是没有到来。 李靖点了点头,凛然道:“增长,持国二人攻打宁阗关。” “末将领命。” 怀抱青光宝剑的增长天王魔礼青和持国天王魔礼寿,二人慨然道。 “多闻,广目二人率兵攻打武水关。” 李靖下令道。 手持混元珠伞的多闻天王魔礼海和身后背着玉石琵琶的广目天王魔礼红,忙是领兵前去。 这两路由着堪比真仙道行的四大天王带领五万天兵前往,在李靖心中已是稳操胜券。 “七十二地煞何在。” “在。” 七十二位形态各异的天将,从队列中跃出,抱拳说道。 却是雷火瘟斗四部…斗部的地煞星官。 “尔等辖制所部天兵五万,分成两队,攻打其余两座关口。” 说到此处,回头看向蓝色须发的中年道人,吩咐道:“星君,还请替本帅为七十二地煞压阵…此行不求建功,只求无过。” 在李靖的部署中,这两路本来就是佯攻,为了分担一部分九关十三城的妖王。 水德星君鲁雄,手捋颌下蓝色胡须,呵呵一笑道:“元帅放心,本星君虽然道行堪比真仙,但在这西海之上,就算真仙巅峰道行的大妖也是不惧的。” 水德星君却是有说出这话的傲气,这位星君以凡人之身登临神位,掌握水行一源,若在天位之力全部加持下,甚至可与金仙较量一二。 见此,李靖点了点头,担忧的心思才稍稍放下。 毕竟,七十二煞不过神仙道行,若有水德星君跟随,纵然无功,也可保一时无虞。 “巨灵神,鱼肚将,随本帅一同前往固安关。” 说着,李靖带着剩余的十万天兵天将,前往六位金仙所在的固安关去了。 …… …… “陆北,前面就是广陵关了。” 哪吒伸出小手,指着前方的关口,笑着说道。 “那我去叫阵。” 陆北淡淡一笑,手持三生神剑,向广陵关遁去。 正文 第一百九三章 造化之神奇 广陵关下。 旗幡猎猎,刀枪如林。 明幌幌的甲胄,在阳光下反射出道道绚丽光芒。 一团遮天蔽日的祥云上,天庭两万三千天兵,神色肃穆,杀伐凛凛。正是兵临城下! 忽而… “嗤…” 青色剑气四溢,下方海水翻涌着朵朵白色浪花,向广陵关拍打而去。 “轰。” 震耳欲聋的声音响起在天兵天将的耳畔,令其等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兵刃。 陆北负手立于虚空,手持真级灵宝断涯枪,向神兵灌注法力,一道匹练银光如出水蛟龙,而后举重若轻地平端起来,遥指广陵关。 “天庭北宸在此,尔等速来领死。” 陆北面色肃穆地凛然大喝,但眼底分明有着一丝尴尬。 身后的三太子也是强忍脸上笑意。 所谓兵之大事,自然不能嬉笑视之。 身后鼓声响起,刀枪齐齐出鞘之声,清冽而干脆。 三千北斗征伐司天兵连连高声鼓噪,引得哪吒手下两万天兵侧目。 广陵关上。 真仙大妖伯缺看着虚空上的陆北,冷冷一笑,出言哂道:“小辈不知死活。” “何人愿为本尊斩杀此人?” 伯缺环顾了身畔侍立的十余位妖将,最终将目光停留在一男一女两位天仙妖王身上…那是十三城的两位城主。 “伯缺前辈,我去拿下这人的人头。” 娇滴滴的声音响起,却令人心中生寒。 海蛇一族的妖王,觅波妖王扭动着水蛇妖,上前笑着说道。 此妖一头波浪卷儿的黑色长发,玉容精致小巧,穿着一身干练的黑色短裙,裙琚之下,两条雪白的小腿滑腻如玉。 “好,速去速回。” 伯缺毫不在意地说道。 于他而言,对面那个名叫北宸的天庭将领,区区一神仙而已,并不值得他太过重视。 而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停留在那个红菱小童身上,三界无人不知的三太子哪吒! 看着对面的陆北,觅波妖王目光轻蔑,她清叱一声,突然现出海蛇本体。 一条黑色的三丈巨蛇,搅动海浪波涛,一双血红的瞳孔之中,满是冰冷的残忍,以及不屑! 血盆大口张开,陆北头顶的天空都仿若昏暗了下来。 猩红绵软的舌头以迅雷之势从半空卷过,腥风扑鼻,风声呼啸。 就在众人眼前,好似被吓傻一般的陆北被卷进海蛇口中,身形霍然消失不见。 觅波妖王面色红润异常,目光忌惮地看了远处的哪吒一眼,娇笑道:“不过如此。” 混合着法力的声音,战场之上没有一个人听不到。 众天兵心头震动,齐齐失声。 在他们眼中,陆北刚一出列就被一尊天仙大妖给吞吃了事,实是心神震恐到无以复加。 ‘帅不过三秒’对士气的打击,可以想象! 哪吒小手紧握乾坤圈,目露精光,口中喃喃道:“本太子不信!” 说着,脚踩风火轮,近得前来,怒声道:“妖怪,哪里走!” 觅波妖王心中虽然忌惮,转身离去的同时,口中仍是调笑道:“小娃娃,追老娘这么急,是想吃奶吗?” 就在这时。 “噗嗤。” “额…” 觅波妖王面色惨白,瞳孔一缩,艰难地低下头来,朝心口看去。 她赫然发现,血光莹莹的枪芒从心口吐出,触目惊心。 “啊…” 但听觅波妖王一声凄厉惨叫。 “嘭!!!” 天仙道行的觅波妖王便在虚空中炸裂成肉泥,血雾弥漫之中,现出一张青年冷峻的面容。 陆北冷笑道:“不过如此?” 山呼海啸在空旷的海面上响彻,两万余天兵已是目眩神驰,惊喜交加。 “本太子就知道你没事儿。”哪吒太子愣了愣,就是哈哈大笑,然而目光微凝,盖因陆北此刻的道行,他竟然看不清了。 关城之上。 见觅波妖王转瞬败亡,且是被那名唤北宸的天将斩杀,伯缺只觉难以置信。 伯缺目光一凝,失声道:“怎么可能,小小神仙……恩,不对?这是天仙?” 就在这时,一个神仙妖帅面露喜色,从一旁走出,禀告道:“大王,玉磬有动静了。” “什么玉磬?”伯缺心头不禁生出疑惑,不过转念想起,玉磬是自己给海皇的那个血脉灵宝。 “拿过来,我看看。” 伯缺探手之间,从那位神仙妖帅手中拿过玉磬,感知良久,恍然道:“竟然是他?怪不得…毒龙都折在他的手中,此人不能等闲视之!” “来啊,”伯缺正待唤人,却发现不知何时,另外一位妖王寒影已经出了广陵关城。 伯缺惊怒道:“不好。” 再次向远处望去,正见寒影妖王险象环生,疲于招架。 伯缺面色大变,化作一道流光,打算去接应寒影妖王。 海面之上。 陆北手持黎泉神枪,粲若繁星的枪芒向寒影妖王脖颈点去。 尽管他已经留了手,可惜这头妖王仍不怎么经打,此刻左支右拙,已露败相,亡命只在须臾了。 他若是再打下去,恐怕就要引起那位真仙大妖的怀疑了。 其实,在方才的一刻,他以神念传音哪吒,让其不要妄动…他打算引动真仙大妖出关,一举击杀。 哪吒只是目光复杂地看了陆北一眼,便同意了这个提议。 看着远处的陆北,寒影妖王怒吼涟涟,“竖子,给本王死来!” 声震苍穹,百里可闻。 陆北冷笑一声,不再留手,正待结果眼前这头妖王的性命,却见远处来得一道流光,正是广陵关上的那位真仙大妖。 “噼里啪啦。” 雷狱指徐徐点出,落在寒影妖王身上,这头妖王身形便是一滞,满脸不可置信,嘴唇哆嗦,“你…” “噗嗤。” 一颗大好人头被断涯枪挑落,魁梧尸身随之栽落虚空,‘噗通’一声,海面之上,一大片嫣红血迹随着海浪上下浮动。 “这…” 大妖伯缺目瞪口呆,生生在半空中止住遁光。 “刷。” 陆北手中断崖神枪挽了一个枪花,目光讥诮,冷声说道:“你终于舍得出来了!” 伯缺心中莫名一寒,正待折身离去。 赤红火焰在虚空燃起一蓬蓬黑烟,红色流光向伯缺身后飞遁,却是哪吒拉住了伯缺的退路。 “好…好算计。” 伯缺面沉似水,看着陆北,森然问道:“当年就是阁下斩杀的海冬妖王?” “陆某一生杀妖甚多,不知阁下说的海冬是哪一个?” 陆北目光淡漠,冷声说道。 “果然是你!等着海皇陛下的怒火吧。”伯缺忽而笑了笑,凛声道:“你们一个真仙,一个天仙,就能留下我?” “不知所谓。” 陆北不屑一笑。 “废什么话,受死吧!” 三太子哪吒无法忍受被一而再、再而三地忽视,清脆的声音已经带着愤怒。 三头六臂之身现出,寒光闪闪的火尖枪舞动得虎虎生风,正待向大妖伯缺杀去。 大妖伯缺不急不忙,一边向一旁闪躲,一边从怀中取出一物,一把捏碎。 一道流光向虚空激射而去。 陆北面色不变,冷嗤道:“通风报信,可惜你看不到援兵了。” 这位真仙大妖不出广陵关,还能多坚持一段时间,毕竟哪吒需得派出天兵,暂时截断广陵关城和海底地脉之间的联系。 但,这些大妖龟缩不出,坐以待毙,此辈也不会愿意。 而且两位天仙妖王败亡在陆北手中,无可奈何之下,伯缺不得不亲自出战。 “狂妄。” “是吗?” 雷狱指遥遥点出,大妖伯缺身形顿了一顿,目光瞪大,已是震怖。 这还没有结束,在大妖伯缺面前的虚空,杳杳灵光一闪,现出一道黑黢黢的漩口,一股巨大的吸摄之力爆发开来。 “呼…” 真仙大妖的伯缺便化作一个小黑点儿,被收入到了炼妖壶中。 “这…”三太子哪吒正待向伯缺杀去,却看着眼前霍然空荡荡的海面,面色大变,继而神情警惕地看着陆北,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北宸天将陆北。” 陆北淡淡一笑,说道:“并非是我有意隐瞒。” 或许是陆北的淡然态度,抑或以往种种让哪吒心中有所准备,哪吒面色变了变,沉默了很长时间。 然后,突然说道:“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攻下关城,搜罗无泪天晶。” 陆北目光闪烁,望着远处的广陵关,心中期待。 果然是可以本源灵物。 先前两位天仙妖王身上并无这等水行灵物,纵然有过,估计也被这些妖王给炼化了。 但刚刚陨落在炼妖壶中的那位真仙大妖身上,还有着七八块儿。 这是一种水行本源凝聚的晶体,可以提升水行本源道行。 当真是造化之神奇。 正文 第一百九四章 歹毒的心肠(5/3) 这时,又过了两个时辰。 广陵关杀声渐渐停息,天庭天兵已经占据了整座关城。 而城中的无泪天晶,最终也仅仅搜罗出了三块儿。 浮于云间的阁楼之上。 哪吒坐在一张椅子上,手中把玩着无泪天晶,感慨道:“此物就是天一真水的精粹。” “给…”说着,哪吒就将无泪天晶冲陆北抛了过去。 “你不要?” 陆北面色微微讶异。 “我留着,也不过是多换几件灵宝而已,能有什么用?” 哪吒苦笑一声,稚嫩的小脸上突然流露出怅然的情绪。 这位身高在十一二岁,面容七八岁的小童,他的一生都长不大了。 陆北一时默然。 “你…真灵又没在封神榜上,怎么说道行也在真仙巅峰,为何不试着舍弃肉身,重新修炼呢?” “陆北,你有所不知,莲藕化身乃是圣人手段,其上有着玉虚符印。而且本太子啊,连元神都没有,灵识又被这具化身死死地锁住,那里挣得脱?除非有混元圣人愿意出手…” 说到这里,哪吒面上愈发苦涩。 若非陆北是长生真仙,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说出这些话的,所谓层次不同,可以沟通的东西自然不同。 陆北目露思索,徐徐道:“那你,为何不去求一求娲皇宫?” 哪吒忽而变得沉默,他的脸上露出忧惧参半的情绪,目光迷离,“那位圣人么…可,本太子不想再欠任何人的了。” 继而转头定定地看着陆北,从椅子上霍然站起,轻轻拍了拍小手,嘻嘻笑道:“心中一时烦闷,和你说着玩儿呢。” “我能理解。” 陆北无声笑了笑。 直到此刻,这位神话中的哪吒,才给了他一种较为真实的感觉。 自出生起,父亲不喜,师父算计…这位三太子纵然刚出生时性情再如何顽劣,可这么许多年过去,在时间面前,也没有道理看不清人心。 毕竟,一个人的成熟与否和年龄、身高什么的从来就没有丝毫关系,得看经历。 其实,不论是猴王、哪吒…还有他遇到的许许多多的人,他们的真实性格,狂妄的、谦虚的、固执的、豁达的…人性的复杂和矛盾,又岂止于他所见到的那一面。 当然他也没必要太过关心别人的心路历程。 和他为敌的八仙曾经做了多少善事,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曾经普渡了多少众生…这些和他有关系吗? 他也不会说,他们都是有私心,为了功德。 因为,谁又没有私心,谁又敢说一句纯粹。 成年人的世界,在立场和利益面前,一切都只能靠边站。 你说你在努力改造和拯救世界,与你为敌的合该牺牲,可好巧…我特么也是啊。 所以,为了明天能更好,请你先从容就义! 想通了这些,念头自然通达。 说穿了,修仙本来就是独夫的事业。 真正的仙人,估计也就是那个…最后一位飞升者了。 “仙,说到底还是人。” 陆北哑然一笑,既觉索然无味,又觉趣味盎然。 很是矛盾的一种情绪。 哪吒诧异地看了陆北一眼,忽而说道:“陆北,我不知你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但以前听一位大能说过,仙有境界,人也是有境界的……比如当年的三位圣皇,他们没有丝毫法力在身,但依然可以让漫天鬼神惧怕,听从他们的号令。” “那是因为…力量的形式,不仅仅只是法力。” 陆北沉默良久,不以为然地说道。 …… …… 固安关。 托塔天王李靖带着十万天兵,正在攻打这座巍峨的关城。 而虚空之上,六位金仙则在两两捉对儿厮杀。 此次天庭来此的两位星君,一为太阴,一为计都。 太阴星君,嫦娥仙子金仙道行,自不必说。 而计都星君却是一个身穿大红道袍的中年道人,颌下蓄着密集短须,面皮肤色微黑,一双目光冷厉如电。 计都星君看着远处的海皇,厉声道:“道友在南极之地待得好好的,却来此蹈西海死劫,真是利令智昏。” “死劫?计都星君以为是死劫,可本座却认为是我辈机缘。” 海皇一边冷笑说着,一边闪过计都星君的攻击。 计都星君目光淡漠,冷声道:“几万年道行化为流水,那时才是悔之晚矣!” 海皇正待反唇相讥,忽而一道流光破空而来,海皇投入神念感知波动,面色变了变,冷哼一声。 大团黑色墨汁在计都星君面前出现,这股力量连太乙金仙的神念都要遮蔽。 但红色星光闪现,计都星君现出星神法相,两道凌厉目光如星璇一般,突破重重迷雾,一步踏出墨汁范围。 “玩这些小把戏有什么用?” 计都星君手持两柄血色短戈,正待朝海皇杀去,冷哂道:“不知所谓,竟然还该派出化身?” 血色短戈急闪,流光划过,‘噗嗤’一声,海皇猝不及防之下,一条左臂就是被齐肩削去。 大团血气光华涌现,但在计都星煞之气的重重磨灭下,仍是不能再次血肉衍生。 海皇心下大怒,手持一柄三叉戟,向计都星君奋力杀去。 远处。 嫦娥仙子一袭白色宫装长裙,如星月的玉容冷漠如冰,峨眉紧蹙,眸光清冽。 对面之人赫然是兽帝。 兽帝幻化出的人身是一个中年大汉,如脸盆一样大的面容,透着一股子憨厚劲儿,但目光却诡异地阴毒。 此刻,他面皮潮红,两眼放光,若按后世话说,就是此妖觉得自己‘好像恋爱了’。 此妖仗着龟背防御无双,在出手之间,对同为金仙的嫦娥仙子频频留手,而且不时出言调戏。 嫦娥仙子一时奈何他不得,心生怒意。 这时,兽帝真身现出,九只摇动不止的头颅忽而齐齐喷出岩浆。 滚烫的火焰流浆朝嫦娥仙子迎面扑去,此妖幻化的人脸口中尚坏笑说道:“美人儿…这是本帝的恩赐。” 面对着其实并无太大杀伤力的流火之浆,嫦娥仙子一双妙目露出惊怒之色。 她的心中无端升起滔天杀机,清叱道:“妖孽,找死。” 二人交战之地的苍穹忽然变得一片黑暗,一轮满月在海面上徐徐升起。 “呼。” 一株高大的月桂树无声现出,流光溢彩,就是朝兽帝当头刷去。 兽帝亡魂大冒,“砰”的一声,两个硕大的头颅被瞬间刷爆。 “贱人…好歹毒的心肠!” 兽帝闷哼一声,怒吼道。 再不留手,他要将此女制成尸体,成为他的收藏品之一。 …除了不会说话,不影响的。 二人再次战于一处。 “吟…” 一声龙吟之声,响彻云霄。 龙族的那尊金仙和蟒神也是攻伐得有来有回。 此刻,整个固安关的战场,几乎无有一处平静之地… 正文 第一百九五章 前往固安关 广陵关。 炼妖壶中。 “哗啦啦…” 仿若清水在山石间流淌过的声音。 丝丝缕缕的白色雾气在灵台上方涌现,陆北眉头皱了皱,忽而睁开眼眸,望着掌心刚刚消失的一块儿无泪天晶。 “炼化一块儿无泪天晶的效果没有想象中大…以我估计,差不多十二块儿,才能烙印出大约半成水行的样子。” “也即是说理论上得二百四十多块儿,可以提升至木行本源圆满。但实际上不是,后期因为一些不可控制的原因,炼化后的效果将会大打折扣,而且说不得甚至……没有效果。” 陆北所修二行本源,无论是木行,还是雷行,都耗去了大量的本源灵物。 后天木行本源除却少部分来自人参果,大部分则要归功于黎椿树心。 黎椿神木作为天地之间的后天灵根,其中木行本源精华何其浩瀚,可就算如此,也才让他堪堪成就木之真仙。 而雷之本源,除斩去太古雷灵,更是将勾陈一生道行生生剥离,而勾陈的本源底蕴,则是先天级别! 陆北掐指算去,以他如今真灵的强度,光炼化这一块无泪天晶,就在炼妖壶中修炼半年。 对于那些真仙估计得一年吧。 陆北心中如是想道。 其实,陆北并不知道,他是元灵之身,底蕴已不亚于洪荒时期的先天生灵。 修行速度整整是那些平常真仙炼化的二十倍,而不是两倍。 因为,一块儿无泪天晶在伯缺手中需得炼化十年! 而且越到最后,这些真仙所用时间也同时呈几何难度增加。 显而易见的道理,如果可以像糖豆一样随时吃掉吸收,为何伯缺还能在身上留下个七八块儿? 但陆北不会。 相反,到时他所用时间只会越来越少。 这和猴王在蟠桃园以壬水灵根所结的蟠桃修炼,在短期而至一源圆满是一个道理。 陆北自认为短期之内,尚不能炼化完手中剩余的十块儿无泪天晶。唯有暂时出得炼妖壶,神念一扫,面色就是一肃,“季羽,三太子那里去了。” 季羽面容凝重,恭谨道:“外间来了一位金仙妖圣,三太子殿下迎敌去了。” “金仙妖圣?”陆北眸光闪烁,沉声道:“不好。” 说着,就是消失在浮云阁楼上,出得广陵关。 但见虚空之上,大团乌云遮蔽了晴朗的天空。 一个身形巨大、黑不溜秋的章鱼大妖正在和一个以红绳儿扎着双髻的小童搏杀。 “轰…” 两道人影一碰倏分。 “天庭的哪吒三太子?” 海皇一张妖嘴一闭一合,金仙的强横气息,震慑人心,冷声道:“区区真仙,今天就留下吧。” 大团墨汁从口中喷出,带着污秽神念的力量,将方圆二十里的地域封锁起来。 哪吒小脸发白,目光冷漠,三头六臂之身,将高高祭起的火尖枪迅速点出。 一根根火尖枪发出‘嗤嗤’的破空之声,向海皇激射而去。 与此同时,踩着两个风火轮的娇小身形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形,正待朝广陵关急退。 忽而身形微滞,只觉宛陷泥沼,哪吒面色便是大变。 盖因被一股巨大的吸摄之力黏住,他回头望去,赫然发现…那是一根根弯曲触须包裹的硕大吸盘,吸盘上面粘稠腥臭的液体一股股冒出,令人作呕。 “小娃娃,逃得掉吗?” 数十根遒劲触须在飞舞着,仿若利剑一般,向哪吒攒射而去。 就在这时。 “着。” 随着一声冷嗤,海皇上方的天空黑了下来,宛若一座巨型山岳倾覆落下,一方小巧玉碑自重重虚天砸落,朝海皇招呼去。 “砰。” 先天无极碑来势汹汹,砸落在海皇脑袋上。 但似乎是软不受力,海皇仅仅在空中被砸了一个趔趄,就是飞遁向远处,面色惊怒地看着来人。 “陆北。” 哪吒趁机脱身,感激地看着陆北。 陆北点了点头,打量着不远处的海皇,沉声道:“又是化身?” 海皇化身绿豆大小的眼睛放出凶光,怒声道:“竖子,竟敢偷袭本皇,找死!” “这就杀了你,而后斩你本体。” 陆北冷哼一声,淡淡说道。 “狂妄。” 海皇搅动脚下海波,怒吼道:“黑冰骨龙术。” ‘咔咔’,海水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固成黑冰,继而层层涌起,化作一条黑色蛟龙,咆哮着向陆北镇压而来。 “灵虚斩。” 陆北拔剑而出,十里宽的弧形剑光,带着秋风扫落叶之势,向面前的黑冰蛟龙斩杀。 哪吒清哼一声,也是祭出乾坤圈,万道金光大炽,一个个明幌幌的乾坤圈向蛟龙撞击。 “铛铛。” 乾坤圈后发先至,竟然发出金铁交击之声! 而那蛟龙仅仅掉了数层黑冰,然后晃了晃大脑袋,去势未减地向陆北和哪吒二人扑杀。 然而,剑光乍亮,蛟龙轰然炸裂,巨量的海水砸落在海面,掀起数十米高的浪头。 海皇心头惊异,正待再次施展神通,可就在这时,心中升起警兆。 “封月。” 一道血月在一旁虚空闪现,以迅雷之势横削而过。 “噗嗤…” 一尊金仙级别的黑莲化身,仗着先天灵宝的气息诡秘,以封月铲横向斩杀在海皇的妖躯上。 “彭彭…”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海皇痛哼一声,轰然炸裂成血肉,一枚神念晶体破空在血雾中破空而出,犹自带着难以置信的声音。 “金仙?!” “哼,知道的晚了。” 无距神通施展,陆北身形陡进,手持三生神剑,一剑平平刺出。 白虹贯日,精准入微。 但听‘噗’的一声。 海皇神念虚影面色惊恐,发出痛苦的惨叫,最终化作一团黑烟消逝在空中。 “本皇…不会…放过你的…” 一尊金仙化身陨落当场! 陆北冷冷一笑,哂道:“你不来找我,我还会去找你。” “陆北,这是金仙化身?” 哪吒心头剧震,颤声道。 “恩。”陆北淡淡一笑,若无其事地收起金仙化身,沉吟道:“三太子,我打算去固安关看看。” 与其海皇再出什么幺蛾子,他倒不如斩草除根。 而且他的计划恐怕要稍稍调整了,既然无泪天晶可以快速提升水之一行道行,唯有在这次征伐九关十三城中占据一定的主导地位。 否则,以他北宸天将的微薄职司,不太可能获得太多。 若他能够水行圆满,成就金仙,凭借多件先天灵宝,就是太乙金仙与他为敌,他也是不惧的。 “可那里都是金仙级别…”哪吒说到此处,语气顿了顿,自失一笑,认真说道:“我和你一起去吧,到时父帅问起来,我还能替你分说一二。” 陆北深深看了一眼哪吒,颔首道:“也好。” 他这一身实力确实不好解释…你这么苦心孤诣地隐藏真实修为,混入天庭,莫不是图谋不轨? …但有着哪吒作为缓冲,便不至于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二人说定计议,便打算将广陵关城的防务交给一位品阶不高的天将, 正要去往固安关。 这时,远方视野之中,一个小黑点突然逐渐变大。 一只铁背飞鹰飞至,口吐人言道:“三太子,天王闻你部攻下广陵关,大喜。现命北斗征伐司的陆左玄暂守关城,调三太子增援固安关。” 正文 第一百九六章 那人死定了 固安关。 和计都星君对攻的海皇突然身形一震,怒道:“竖子毁我分身!” 计都星君面色怔了怔,继而讥笑一声,“阁下这一把年纪,还真是都修炼到狗身上了。” “你…” 海皇心头大怒,攻势越发急迫。 就在这时,天边一金一白两道流光急剧划过天际。 陆北立在云头之上,沉声说道:“我去对付海皇,你去天王那里助其攻城。” 李靖自觉一人之力不足以对付固安关的那位真仙巅峰大妖,所以让三太子哪吒前去助阵。 这也算是李天王的一贯作风了。 陆北心中想到此处,面色稍稍有些古怪。 哪吒怏怏不乐道:“那好。” 说着,便转身朝托塔天王李靖去了。 陆北还未站定,一声怒吼在耳畔炸裂。却是海皇感知到灭杀自己化身的‘凶手’来此,撇开计都星君,冲陆北杀来。 陆北淡淡一笑,毫不畏惧地迎击而上。 见海皇突然身形疾退,躲开自己的攻击范围,向一处方向遁去。 计都星君神情微愕,惊奇目光望去,但见远处一个身穿天将衣甲的青年,提着一把长剑朝海皇斩杀而去。 计都星君面色大变,怒斥道:“你是哪一路的天将,还不速速退…” “恩?” 计都星君瞳孔微凝,“怎么会?难道看走眼了?” 这时,其他两处战场上的金仙,也是齐齐分出神念,向陆北和海皇观望。 心思各有不同。 龙族的那尊金仙正疲于应付对面的蟒神,见此就是冷笑道:“不知死活。” 嫦娥仙子看了一眼,眸光动了动,“是他…” 但见虚空之上,金仙巅峰道行的海皇,挥舞着八根粗壮弯曲的触须,朝陆北抽打而来。 “呼呼…” 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陆北身形从容不迫地躲避,不时出剑反击,天都归一斩施展而出,剑光灿若莲华,灼灼其目。 见一时奈何不得陆北,海皇心中愈发恼怒,他这是越活越回去了…怎么连一个真仙都拿之不下。 “不。” 海皇心念及此,不再保留底牌,怒声道:“本名神通,翻江倒海。” 八爪章鱼妖身现出,此妖大口一张,方圆百里之内的海水被其吸进肚中。 由于中间海水被抽调,四周水压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陆北面色凝重,赫然发现自己已在漩涡之中。 “倒海!” 随着冷喝,海皇口中喷涌出巨量海水,向陆北镇压而来。 陆北面色愈发难看,凛然道:“不愧是金仙妖圣。” 而在远处,计都星君本来看到陆北和海皇攻伐有来有往。就一时迟疑,没有上前围攻,见得这番异象,惊声道:“不好…那位真仙天将危矣!” 海皇的这种天赋神通,就连他都要忌惮一二,方才海皇之所以不施展,盖因… “砰砰…” 就在海皇施展翻江倒海神通之时,一爪霍然炸裂。 看来并不是没有代价! 而远处的嫦娥仙子,击退兽帝,神念投向远处,冰冷目光深处隐含一丝莫名的情绪。 “美人儿,那人死定了。” 兽帝憨厚的面容之上,一双小眼咕噜噜转起,观察可谓细致入微。 嫦娥仙子收回目光,默然不语。 就在这时。 轰隆隆… 震耳欲聋之声响起,海浪呼啸。 蓝紫星光一现即收,重重水波之中,光影晕成圈圈涟漪,一道身穿银甲的人影闲庭信步,仅仅一步,从容遁出。 “这…什么神通?” 海皇面色大变,方才他明明…那些海水足足有一量之多。且在进入他腹中的一刹那,被他以血脉符印祭炼,一旦涌出便会封锁重重虚空,就算金仙一时之间,也很难破开。纵然侥幸不死,可也会搞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这才是这门本命神通的恐怖之处。 要不然,区区海水,挡不下,难道还躲不开吗? 但,仍是让陆北给从容遁出了,海皇只觉蓄起的一拳恍若打在空处。 陆北看着海皇,心中虽然生出忌惮,但面色讥诮道:“就这么点儿能耐?” “我很失望啊…” 说着,不待神色阴沉的海皇做出反应,黑莲化身化作一道流光在海皇上空劈斩而落。 “这…” 海皇神色大变,失声道:“金仙?” 此辈大妖对同道气息感知何其敏锐,灭世黑莲隐匿不出也就罢了,一旦泄露气机,就被海皇感知到。 “轰…” 海皇被封月铲拍向海水之中,巨大的章鱼妖身溅起数十米高的海浪。 陆北知道这厮没死,不敢大意。 这时,计都星君遁上前来,神情警惕,远远道:“这位道友,汝是何人?” “在下北宸天将陆北。”陆北面对金仙巅峰道行的计都星君,神色如常说道。 “北宸天将,真仙?”计都星君面色狐疑,目光阴晴不定起来。 就在这时,嫦娥仙子清冷的声音传来,“星君不必惊疑,这人确是天庭封号天将。” 计都星君心下疑惑稍解,此时,显然不是细究这些事情的时机。 “轰…” 一道墨色流光从海水中跃出,正是海皇。 此妖脑袋半边都被削去,气息萎靡,一只眼睛怒瞪着陆北,“鼠辈,焉敢偷袭本皇?!” 先天灵宝灭世黑莲潜匿一旁,以堪比金仙的道行对海皇施展雷霆一击,说是偷袭,倒也没有说错。 可陆北冷冷一笑,说道:“阁下是怎么活着成金仙的?” 计都星君传音道:“北宸道友,这厮不好对付,还望替我拖延半个时辰,我有办法斩杀此妖。” 说到最后,语气狠辣。 金仙素来难杀,更遑论海皇这样拥有金仙巅峰道行的妖圣,此妖甚至已经摸到了太乙金仙的门槛。 计都方才就没有一丝一毫击杀海皇的把握,若想击杀这么一尊金仙巅峰妖圣,起码需要三尊巅峰金仙围攻,才能从容击杀。 他的打算也只是…待托塔天王李靖斩杀了固安关上的那头真仙大妖后,则大局抵定。 海皇和兽帝,蟒神三妖圣自然退去。 但陆北在此,以金仙化身拖住海皇,他便可以沟通计都星辰,施展星神手段,诛杀海皇。 纵然些许反噬,计都星君也顾不得了。 这尊星君最为嗜杀,今日有机会斩杀一位同道,对于他的道行也是大有裨益的。 听到计都星君的提议,陆北点了点头,赞同道:“就听星君之议。” 以他如今手段,纵然施展浑身解数,也不过是和巅峰金仙周旋一二罢了。 并没有斩杀此辈的能力…除非在幽冥界! 见陆北答应,计都星君不由大喜,看着陆北的目光也不禁多了一些柔和,少了一些戒备。 海皇看着陆北和计都二人‘眉来眼去’,一股心惊肉跳之感莫名袭来。 陆北可不管海皇作何想,招呼灭世黑莲化身,就是和海皇周旋起来。本尊则是抽冷子给这尊金仙那么妖圣来一下子。 天都归一斩,星符惊神枪,这两门得自罗酆六天的神通,在陆北手下尽情施展。 权当磨炼攻伐手段了。 由于黑莲化身取材于先天灵宝,所以分外坚固,纵然被海皇这尊金仙击飞,但仍是毫无凝滞,依然手持封月铲向海皇冲去。 海皇心中的不安渐渐扩大,尤其转眼看到计都星君,突然祭起一面星幡,这种不安已至顶点。 道行在金仙境界,尤其是巅峰金仙,差不多可以说是站在了三界的巅峰,俯视芸芸众生。 此辈保命手段奇多,甚少陨落。 海皇心神摇曳,已是萌生退意。 正文 第一百九七章 不都是这样 虚空之上。 一个银甲白袍的青年,手持断涯神枪,但见星光缭绕,渐迷人眼。 星符惊神枪共有三百六十五式,暗合周天之数,以陆北悟性,此刻也仅仅能够施展出七十二式。 当时之所以在罗酆六天之中找出这门枪诀神通,盖因,陆北隐隐感觉到自己两臂之上的星纹图案和这门神通颇为契合。 陆北左臂是北斗七星,右臂则是五帝星的印记。 因为天庭对四大部洲星力管控极严的缘故。 陆北在北俱芦洲,也仅仅将左臂北斗七星之一的天枢星修炼完成。 可惜,而后也没有太多机会将星辰神通修至大成。 不过星符惊神枪,却是一门趁手的神通,陆北在一尊金仙巅峰妖圣的压力之下,枪法渐渐娴熟。 枪出如龙,在刺出的一刹那,圈圈星璇,美轮美奂。 海皇面色阴沉,每一次将要离开,都会没那尊金仙化身缠住,转眼见计都星君祭起的星幡已经遮天蔽日,心头的恐惧感便越发强烈。 就在这时。 计都星君祭出的那面星幡,忽然在上方虚空急剧摇动,继而一颗颗大星摇曳,星光璀璨夺目,向海皇镇压而落。 一时之间,异象惊人,恍若天罚。 计都星君手持黑色星幡,神色激动,冷声道:“星临。” 海皇怒吼一声,高呼道:“两位道友速来助我!” 见兽帝和蟒神二妖,面色大变,急急忙忙抛下自家对峙敌手,似乎打算去支援海皇。 然而,但听“轰…”的一声,二妖身形生生在空中顿住,面上现出惊恐的情绪。 万千星光照耀,突然一道血光如同帷幕层层升起,继而‘蓬蓬’,燃起血焰。 风声呼啸,海面掀起数丈高的波涛。 “咳咳…” 陆北眉头皱了皱,循声向计都星君看去,但见这尊星君面上现出异样的潮红,尽管气息萎靡,可偏偏一双眼眸明亮非常。 一身道袍更是在海风之中猎猎作响,似乎很是意气风发。 蟒神和兽帝二妖的反应令人奇怪,愣怔一下,对视一眼,二话不说便向远处遁去。 却是逃之夭夭了。 嫦娥仙子和那位龙族金仙并没有去追,而是默然立在原地的虚空中,不知在想着什么。 “本皇…让你们死!” 血焰霍然成山,于无尽血光之中,一个惊怒的声音从海底传来,九爪海皇此刻仅仅剩下一个黑不溜秋的硕大章鱼头颅,一双眼眸满是怨毒之色。 若非凤凰一族的小涅槃术,他差一点儿就要陨落了。 可惜,他不是凤凰,不过是借助其中玄妙法门,燃烧自身九足血脉方才形成一道防御光幕。 海皇心头已是恨极,今天他就算拼着道行受损、这具肉身不要,也得这些鼠辈付出代价。 心念及此,海皇心生狠辣,冷哼道:“爆。” 随着这一声冷喝,海皇的章鱼脑袋仿若西瓜一样炸裂开来,但并无血气涌出,而代之一片片墨色晶体激射而出,铺天盖地在虚空爆炸。 黑色的丝线带着污秽之力,在一瞬间朝方圆十里空间炸开。 “不好,此妖这是要拼命了。” 计都星君面上的兴奋之色并未维持太久,就是惊声道:“陆道友,快逃,此物污秽道基灵识,甚是厉害…” 说着,计都星君面色忌惮地当先朝高空之上遁去。 盖因海皇这厮自爆威能,由于陆北离得最近,当先被照顾到。 龙族那位金仙见势不妙,似乎也知道此物厉害,龙尾摆了几摆,就向海底潜入。 嫦娥仙子淡淡看了陆北一眼,足尖轻轻一点儿,踩着一轮皎洁明月的虚影,急切向远处遁去。 陆北看着激射而来的墨色结晶,感知到其余三位金仙的置身事外,心中不由冷哂。 他深知此物恐怖之处在于介于虚实之间,又具有污秽道基真灵之能,属于邪秽之物,非先天级别的防御至宝不能抵挡。 当然如果有后天功德至宝玄黄玲珑塔护体,万邪不沾,也是不惧此物污秽的。 计都星君所能做的也只是提醒他一下了,至于嫦娥仙子,此女对任何人都是不假辞色,他也没有什么可失落的。 可明知道这个道理,心中还是不怎么爽。 一气浮生图祭起的同时,眉心之处,一滴蓝紫色的水晶菱形印记熠熠闪烁。 纵然没有两件至宝护佑,其实,他也不惧此物污秽! 果然,如天女散花一般的墨色晶体,朝陆北,计都,嫦娥,龙族金仙同时激射而去,其迅神念都不能捕捉,仅仅凭借着本能远远闪避开来。 而那位龙族金仙遁往海底深处,还未逃远,便被漫天的黑色晶体击在实处。 “五龙帝云幡。” 这尊金仙激发自身精血,祭出唯一一件先天灵宝五龙帝云幡,那些破空穿虚的墨色晶体皆是被阻拦在外。 这尊金仙见能够当下,心头一喜,可突听一声轻不可察的‘刺’,心头大变。 “不好。” 这念头刚刚升起,金仙巅峰道行的气息,就是猛然一滞,修为竟然隐隐有跌落之势。 “噗。” 与此同时,一口墨色的龙血从金龙口中吐出,一条四爪金龙从水中跃出,惊怒道:“气煞老夫。” 他有先天灵宝护体都能这样,真是憋屈。 说来,这件先天灵宝本就是祖龙遗宝,五龙对应五行,唯有太乙金仙的龙族才能发挥出这件灵宝的全部威能。 这尊龙族金仙刚刚从西海龙王手中得道这件秘宝不久,还未祭炼如意,方才能够挡下绝大部分的攻击,已是殊为难得了。 计都星君踏临虚空,一面星幡在手中努力摇动,险之又险地避过墨色晶体的袭击。 而嫦娥仙子则是由于离得较远,不过身形也有些狼狈,束发的白色发带忽而崩散,一头如瀑青丝垂落雪肩,此女妍丽清冷的玉容,微微发白。 不过两位金仙星君皆是不约而同地向陆北看去,看清情形,面色齐齐一变。 “普通雷霆如何是这种污秽之物的对手?” 计都星君尽管对于陆北安然无恙感到惊讶,但对于陆北的应对手段并不怎么看好。 嫦娥仙子抿了抿唇,淡漠地看了计都星君,檀口张了几张,倒没有说话。 陆北对这令三位金仙如避蛇蝎的污秽之物,并不怎么在意。 他不避不躲的同时,雷霆从掌心发出,带着至阳至刚的本源力量,精准入微地落在犹如石墨的晶体上。 纵然偶尔有一些落在陆北身上,也被玄色云气和昆仑镜垂落的光芒,轻轻荡开。 感知到虚空之中的波动,陆北冷冷一笑,“还想逃?!” 说着,无距神通施展而出,一步踏出,遥遥探出的手掌便抓住了一只章鱼虚影。 “你…怎么会?” 海皇惊怒道。 先前,他被计都星君来重创肉身,此妖性情狠辣乖戾,索性便弃了肉身,以精修多年的章墨本源,试图在逃走之前污秽几人道行。 “章鱼逃跑之前,不都是这样?” 陆北怜悯地看着海皇,讥诮道。 不过是乌贼或者章鱼惯用的伎俩罢了。 “区区真仙也敢嘲笑…” 海皇这时纵然受得重创,态度仍是十分桀骜。 “啊…” 凄厉的的惨叫,伴随着‘噼里啪啦’之声依次响起。 雷霆本源在陆北掌心爆发开来,同时一指弥罗道禁点出,制住了海皇真灵,随手丢入炼妖壶中。 这才好整以暇地看着远处的计都星君和嫦娥仙子二人。 正文 第一百九八章 悉决大天尊 看陆北目光冷冽地看着自己,计都星君清咳一声,神情稍稍有些不大自然。 一袭白色长裙的嫦娥仙子身形窈窕静姝,在陆北湛然目光的注视下,那张晶莹玉容则是一如既往的淡漠,但若留心去看,那一剪秋水烟波横生,清声道:“方才…那是先天灵宝?” 陆北淡淡一笑,没有理会。 嫦娥仙子颦了颦秀眉,心生恚恼。 “北宸道友,好手段…” 计都星君沉默良久,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顿声道。 陆北神色淡淡道:“当不得计都星君如此称赞。” 计都星君心中虽然遗憾没有亲手斩杀一位金仙妖圣,但心态似乎也调整的很快,面上露出热切的笑意,一锤定音道:“北宸道友今日之功,本星君一定如实禀告玉帝。” 陆北眸光闪烁,朗声道:“那就有劳星君了。” 嫦娥仙子在一旁自始至终都没有怎么说话,好似不认识陆北一般。 可一双如星月的眸子,定定看着陆北,目光深处恼怒和疑惑交织。 而就在这时,远处忽闻山呼海啸之声。 却是李靖在哪吒的协助下,联手斩杀了固安关上的那尊真仙大妖,十万天兵天将已然攻下固安关。 计都星君忽而看向那位龙族金仙,关切道:“敖力道友伤势不轻,看来须回龙宫疗养一番了。” “老夫并无大碍,不劳星君挂怀。” 龙族金仙敖力面色惨白,不咸不淡地说道。 开玩笑,攻下九关之后,十三城便可长驱直入,他若是现在回去疗伤,四海龙族的利益怎么保障? 而且这位计都星君作为玉帝的心腹,最是擅长过河拆桥,脸厚心黑,他可是知根知底。 计都星君微微一笑,对于敖力的冷漠态度,似乎毫不介意。 这位嗜杀成性的计都星君,除了杀人之外,平常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戾气。 陆北冷眼旁观这一幕,默然不语。 又过了两个时辰,李天王派人延请众仙。 …… …… 固安关的浮云阁楼上。 上首之处,李靖居中而坐,面露欣然道:“两位星君,敖道友,据刚刚传来的军情,除却龙族兵丁还有一座关城未曾攻破,余下八座关城尽数被我天庭和龙族两方占据。” 计都星君笑着摆了摆手,道:“这一切,天王做主就好。” 李靖点了点头,忽而炯炯目光着重一双停留在陆北身上一刻,转而移开。 先前听哪吒所言,此人是北斗征伐司的天将,可这修为… 还是回天庭如实禀告玉帝,到时是拉拢还是镇压,悉决于大天尊! 李靖心头打定主意,面上不动声色。 这时,却听计都星君郑重问道:“不知关中可有无泪天晶?” 李靖愣了一下,问道:“一共收拢了一百五十六块儿,星君可是现在需要?” 见计都星君笑而不语,李靖对哪吒吩咐一声。 不大一会儿哪吒返回,手里托住一个大箱子,这箱子所用材质非金非玉。 李靖肃然说道:“陛下先前就有旨意,此行我天庭缴获的本源级无泪天晶,尽归两位星君分配。” 那位龙族金仙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面色不为所动。 天庭和龙族双方早已有过约定。 而且在这位龙族金仙眼里,些许无泪天晶不过浮财,不值当太过重视。唯有无泪天晶矿才是根本。 “嫦娥仙子,怎么说?” 计都星君手捋颌下短须,笑着说道。 “此战陆北…北宸道友作用不小,本星君的那份儿就给北宸道友吧。” 嫦娥仙子气质娴静地端坐一旁,先前也一直不怎么说话。这时,忽而柔声说道。 陆北下意识地看了嫦娥一眼,心头生出疑惑…转而赫然发现此女也正看着自己,二人目光交汇,嫦娥面色如常,微微颔首示意。 计都星君神情微愕,点了点头,随口说道:“既然如此,本星君的哪一份儿,也给北宸道友吧。” 陆北眸光流转,洒然一笑,慨然道:“在下多谢两位星君美意。” 说着,就极其坦然地收了无泪天晶。这些无泪天晶作为报酬,也不枉他方才出手一番。 至于嫦娥仙子到底什么心思,他也懒得猜。 见陆北连客套性的推辞都没有,计都星君眼角抽了抽,后悔之余,心头还在滴血! 不过话一出口,又加之当着众人的面,反悔的话也说不出口。 计都星君强行扭过脸,不去看陆北那张脸,转头对龙族金仙敖力笑着说道:“本星君听说在十三城之下的极深海底,有着纵横交错的天一真水水脉。在一些特殊节点上,集天地造化之力形成了水行精粹的无泪天晶…据说下方还有五座晶矿。对了,龙族手中似乎原本就有三座晶矿吧?” 陆北诧异地看了计都星君一眼。心道,这位星君又打着什么主意。 敖力冷哼一声,说道:“计都星君不必羡慕,据老夫得知,五座晶矿每百年大约能产出十万块儿。可惜真正能够用于烙印本源,提升道行的本源天晶数量不过百分之一。” 闻言,陆北眉头皱了皱,心道,原来并非所有的无泪天晶都可以提升道行。 五座晶矿耗去百年也仅仅才积累了一百块儿。 “那也不少了,余则虽然不堪为我辈所用,但不是可以打造水行法宝嘛,还可以提升水行仙人法力的积累。” 计都星君状其随意地说道。 他此次代替天庭和龙族交谈,眼前这些无泪天晶都是小事,晶矿才是重中之重。 在这个资源匮乏的三界,家大业大的天庭对于灵物的渴求,显而易见。 而在和龙族先前的口头约定中,五座晶矿天庭仅仅才能占据三座,这可怎么行? 陆北看着这一幕,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心道:“这应是尘埃落定后的利益谈判了。” 就在这时,远处的哪吒三太子冲陆北直打眼色。 陆北想着自己对于这些事情,兴致颇为索然,也就随着哪吒三太子向外间走去。 关城之上。 “陆北,我看你并未修炼水行,这些本源灵物于你道行最是合用,到时打下十三城,我会去父帅禀告,再多予你一些。”哪吒笑着说道。 “那就多谢三太子了。” 陆北拱手说道。 “你我兄弟,如何说这种话。”见陆北如此客气,哪吒目露急切,佯怪道。 陆北愣怔了一下,笑了笑道:“是我矫情了。” “本太子异性兄弟没有几个,原本有个杨家二哥,现在却又多个陆北。” 哪吒身形一跃便跳在关城上,抬头看着星空,欣喜说道。 陆北摇头一笑,他倒是没想到哪吒对他… “有空,给你介绍下杨二哥,那也是个大英雄。” 哪吒突然看着陆北,一脸认真地说道。 陆北面色一滞,沉默良久,方凝声道:“恩,我很期待。” 正文 第一百九九章 口吞十万兵(5/4) 夜空,宁静而纯粹。 “北宸道友期待什么?” 就在这时,不远处有着一女款款走来,正是嫦娥仙子。 陆北看着嫦娥仙子,沉声道:“没什么。” “太阴星君也来了。” 哪吒三太子好奇地打量了嫦娥一眼。 “恩。” 嫦娥目光平静如水,轻声说道:“小太子,你父王方才让你过去。” 闻言,哪吒三太子看向陆北,眨了眨眼,说道:“那我去了。” 陆北点了点头。 “星君有事儿?”陆北眉头皱了皱,望着嫦娥仙子,神情疑惑道。 “我和杨婵是姐妹。” 嫦娥仙子冷漠目光审视着陆北。 “恩,以前我听婵儿说过。”陆北望向远处茫茫海面,清声说道。 心道,这位嫦娥仙子也是有趣的紧。 最早之时和云华仙子以姐妹相称,后来则和三圣公主以姐妹相称…这人设,妥妥的戏精。 “你…莫要辜负了她。” “仙子,出行没带儿玉兔吗?”陆北哑然一笑,问道。 “恩?” 闻言,嫦娥仙子目光陡寒,心中不知想起了什么不堪之事,看着陆北的目光已经带着一丝厌恶,冷声道:“你什么意思?” “你猜。”陆北面上笑容倏然敛去,淡淡看了嫦娥仙子一眼,折身离去。 还真是闲的…你一个路人,戏还这么多。哪儿都有你,实在闲得慌就去玩玉兔儿吧。 “你…”嫦娥仙子目光一滞,在陆北方才那一眼之中,不知为何,她的心中甚至隐隐生出了杀机。 这杀机…毫无来由。 嫦娥仙子回复心绪,心中对于陆北已是厌恶至极。盈盈目光闪烁,不知想起了什么… 陆北迈步入了楼阁,见哪吒三太子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方才和嫦娥仙子说了什么?” 陆北笑了笑,“能说什么,挺无趣的一个女人。” 哪吒三太子哈哈笑道:“我也这么觉得,也不知道为什么二哥…恩,不说这个了。” 陆北淡淡一笑,转眼不就放在心上。 …… …… 三天过去。 这一日,关城之上,哪吒看着陆北,惊讶道:“那些无泪天晶…你炼化完了?” 盖因陆北刚刚开始修炼水之本源,还未能对自身气机降服自如。所以才让哪吒窥见了端倪。 陆北不欲多言,笑道:“哪有那么快?” “炼化了一部分。” 闻言,哪吒不再细问,笑道:“一会儿,我们就回天庭。” “就我们两个?” “父帅和四大天王都要回去,这里已经全权交给了计都星君。”哪吒清声说着,忽而目光一闪,笑道:“对了,嫦娥仙子也一并回转天庭。” 陆北面色沉寂,一时默然。 这几天,嫦娥仙子可是没少给他脸色看,貌似得罪了这位性情清冷,神秘莫测的太阴星君。 其实仔细思来,先前自己似乎也完全没那个必要。 但当时,让他对嫦娥仙子唯唯诺诺,那也是不可能的。 若是面对杨戬,他虽不说甘之若饴,但也算心服口服。 可嫦娥… 陆北哂笑一声,心道,“还不如玉兔儿看着让人愉快。” 咚咚… 鼓声响起,惊天动地。 却是李天王攒集天兵天将,一同回返天庭。 下界之时,二十万天兵,而今回返,却只有十万了。 远处。 嫦娥仙子一袭素色宫装长裙,眉目如画,气质冷清,偶尔余光看向陆北,则是神色不善。 哪吒说道:“我们也走吧。” 陆北点了点头,随后飞上云头。 南天门。 巍峨壮观,大气磅礴。 而嫦娥仙子一到天界,便独自回月宫去了,毫不拖泥带水。 而十万天兵天将通过法阵,刚刚回返南天门,还未落下云头,忽而在虚空之上顿住。 “怎么回事?” 托塔天王李靖眉宇间萦绕着怒气。 “启禀元帅,有大妖打上南天门,南天门守将关闭了天门。” 广目天王神色凝重地说道。 “大妖?!” 李靖惊疑不定,然后怒声道:“哪路大妖不知死活,胆敢来犯天庭,天兵天将何在?” “在…” “在…” 山呼海啸之声传来。 “布下天罗地网,拿下此妖!” 李靖意气风发地道。 统领十万天兵,刚刚除妖归来,正是志得意满之时,他李靖岂容妖魔肆虐? 且说南天门外。 一只长着呈鹰钩状尖喙的金仙妖圣,身披一袭黑色大氅,眉目阴鸷,目光炯炯有神。 “哈哈,天庭?狗屁的三界之主,不过如此。” 天庭之中,灵霄宝殿。 气氛肃穆凝重。 捧着仙巾,摇着芭蕉扇的仙娥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下方一应仙卿面面相觑,一些毛神,如六丁六甲,十二元辰,三官大帝皆是面有愤怒之色。 而北极紫气之尊身后的一应截教众仙则是冷笑不语。 “托塔天王不在,哪位爱卿助朕拿下此妖?” 御案之后,玉帝目光幽沉,朗声说道。 目光逡巡,从四大天师,再到五方揭谛…对视之人,则是不约而同地低下头来。 “陛下容禀,此妖来历原为灵山座下金翅大鹏雕,前日刚刚挣脱锁链…” 文曲星君一袭白衫,风流倜傥,手持金玉折扇,上前说道。 “爱卿愿意助朕拿下此妖?” 玉帝目光期许,忽而打断话头道。 “这…”文曲星君光洁如玉的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都沁了出来,他伸手入怀,取出一条白色的丝绢,慢条斯理地擦着,一边讪讪笑道:“陛下,臣不擅攻伐神通,实是有心杀妖,无力…” “那就退下吧。” 玉帝目光失望,面色一片冷寒。 众人见此,心中冷笑。 没看到太白金星都没说话吗? 南天门外可是一尊金仙巅峰妖圣在耀武扬威,也是你一个小小的文曲星君能够说话的。 “陛下,李天王回来了。” 千里眼喜不自胜道。 “小神也听到了我天兵的战鼓声,似乎已经在南天门外。” 顺风耳也是禀告道。 “那就看看天王如何除妖。” 玉帝面色稍霁,一面水镜在虚空成形,正是昊天镜将南天门外的场景投影在灵霄宝殿。 金翅大鹏雕突然见远处来了十万天兵,排成军阵,向自己攻杀而来。此妖夷然不惧,厉声喝道:“米粒之光,也敢和皓月争辉?” 忽而风声呼啸,一只金翅鲲头、星睛豹眼的金仙巅峰大妖在虚空现出,两翼一展,几至三四万里。 “给本王吸…” 遮天大口张开,便是腥风血雨,十万天兵天将连同兵刃盔甲,九成被此妖吸入口中,不过几下咀嚼,就是吐出了漫天的森森白骨。 “哈哈,痛快,天人一族的血肉果然味道鲜美。” 金翅大鹏雕猖狂大笑道。 四大天王看着手下稀稀拉拉的天兵,面色难看至极。 李靖这时也看清了那妖魔,尤其这时,一双凶戾目光隔着重重虚空,向他投来。 “修炼佛门金身的真仙,本王可得尝尝味道!” 此言一出,李靖心生惊恐,已然无以复加。 但见一道金线在虚空闪过,金翅大鹏雕,破空而来。 “我儿哪吒何在?” 李靖面色惨白,一边朝南天门逃遁,一边高声疾呼道。 他甚至还不比四大天王,四大天王就算被这妖孽吃掉,也就遭点儿罪,转眼就在封神榜中重生而出了。 他… 心念及此,一身金纹锁子甲的李靖身形狼狈地逃往南天门。 “快放本帅进去!” 南天门连同天宫,禁制强大,整体如一,只要他逃入其中,必得生路。 正文 第二百章 方才没听错(5/5为书友122585加更完。) 南天门。 托塔天王李靖行迹狼狈地冲向南天门,这一幕看得陆北直皱眉。 不过转念一想,也算人之常情了。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所谓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最后不也成了一句笑话? 天门之内。 刘俊目光惊异,急切道:“可否放天王进来?” 闻言,其他几将默然不语,并没有任何动作。 忽而金光大放,一物遥遥抛出。 “着。” 哪吒小脸绷紧,目光又羞又怒,乾坤圈远远祭出,朝金翅大鹏雕后背打去。 “砰。” 猝不及防之下,大鹏雕登时在虚空被打了一个趔趄,不过此妖妖体强横,回头之间,一双血红眼睛猛地瞪向哪吒。 “小儿,找死。” 两翼扇起百丈狂风,向哪吒扑杀而来。 而经过这么一拖延,李靖慌乱地向远处遁去。 灵霄宝殿。 众仙看到这一幕,面色古怪,一些文职仙吏已经是长吁短叹,羞愧难当了。 上首之处的玉帝面沉似水,目光缓缓从下方仙卿的四大镇殿元帅身上扫过,见王魔,杨森,高友乾,李兴霸…原为截教九龙岛四圣等人,或是低头不语,或是眼神飘忽不定,心头更怒。 区区一个金仙妖圣竟然将天庭逼迫至此,真是…丢人现眼。 而偌大天庭竟无一可战之人,难道还准备让他亲自出手? 且不说金翅大鹏雕从灵山放出,本来就是佛门和天庭合作之前的试探。他以天庭之主的身份出手镇压,那就真成了三界笑柄了。 心念及此,玉帝目光愈发阴沉。 太白金星手摇银丝拂尘,清咳一声,正待出列,却被玉帝以目光所阻。 太白的确不凡,若出得南天门,的确可以轻而易举击退大鹏雕,甚至可以镇压此妖。 但太白都多少年没出手了。 而且太白金星若出手,已是不吝于玉帝亲自出手。 玉帝见这样闹得实在不像话,沉声道:“北极四圣何在?” 北极四圣乃玉帝扈从嫡系,四圣为天蓬、天猷、翊圣、佑圣等人,除天蓬之外,其他几人修为至少都在金仙。 虽不能完全镇压金翅大鹏雕,但也不至于令其太过放肆。 “启禀玉帝,天蓬元帅去了域外,而天猷副元帅此时尚在天兵营,至于佑圣真君,微臣已经很久没见过他来上朝了。”值年岁君太岁殷郊上前躬身施礼,叙道:“不过,方才微臣已经派人知会了翊圣真君。” 玉帝点了点头。 “三太子已经出手了。”赤脚大仙笑着说道。 众仙忙将目光投去。 但见光镜投影之中。 哪吒怒道:“父帅,随孩儿联手拿下此妖。” “四大天王,一起出手。” 四大天王闻言,彼此对视一眼,分立虚空四角。 广目天王手持玉琵琶,急速拨弦,音波向大鹏雕席卷而去,这尊妖圣脑袋晃了晃,‘唳’一声。 广目天王便如遭雷亟,撞飞虚空,而手中玉琵琶弦已经崩断,抬手看去,但见掌中尽是血污。 持国天王正待放出一只紫金花狐雕。可紫金花狐雕飞到中途,扑棱棱一声,却是为金翅大鹏雕高贵血脉和强横气息所摄,折身回返。 多闻天王混元珠伞急剧摇动,上面玛瑙,金玉,宝石…发出道道炫目光芒,令金翅大鹏鸟眼眸微眯,身形滞了滞。 但也仅止于此。 “疾。” 一旁的增长天王心中一喜,怀中一口青光宝剑倏然祭出,向金翅大鹏雕斩去。 “铛。” 宝剑嗡鸣一声,倒退而回。 “一帮废物也敢逞强?!” 金翅大鹏雕在一个呼吸之间,就向四大天王飞来,两翼轻轻扇起,一股滔天巨力向四大天王撞击。 但见闷哼之声不绝于耳,四位天王吐血倒飞,一个个皆是跌落虚空,生死不知。 大鹏雕桀骜目光看向哪吒,肆无忌惮地大笑道:“该你了,小娃娃。” 两道锋利的爪子,如一道闪电划过藏穹,向哪吒抓去。 这一切说来极慢,实则也就是一眨眼的事情。 这时,李靖站在虚空之上,已是吓得体似筛糠,面如土色。 生死一线的震怖,可想而知。 李靖对于哪吒的话是充耳不闻,转身逃遁天门,冷声道:“快开天门…” 哪吒见李靖逃之夭夭,心中冰寒。 尽管对自家这个父亲不抱任何希望,但此刻真切发生,仍是倍加寒心。 白生生的小手搅动混天绫,试图去困住金翅大鹏雕。 “小娃娃…恩,似乎是莲藕?也好,又脆又甜。”金翅大鹏雕眸子金影闪烁,一眼便看出了哪吒的底细,眸子现出毫不掩饰的贪婪。 远处。 尚有北斗征伐司三千天兵,心惊胆战。 却是先前陆北未曾听从天王李靖的命令,上前和大妖拼杀。 “陆将,我们…撤吧。”季羽目光现出畏惧之色,涩声说道。 “走,这里就是天界,又能去哪里?”陆北沉声说道:“你们在这里待着,我去会会这头妖圣。” 闻言,郑应忧虑道:“陆将,此妖神通广大,绝非我等可以应对。” 陆北淡淡一笑,飞身而起,踏立虚空之上,冷喝道:“孽畜!” “恩?” 金翅大鹏雕闻言,停止对哪吒如疾风骤雨一般的攻击,回头望去,但见一个银甲青年手持长枪,冷冷地看着自己。他便是愣怔了一下,他…方才没听错? 陆北面色淡漠如冰,对着从远处逃来的哪吒点了点头,而后看着金翅大鹏雕,冷声道:“扁毛畜生,也敢猖狂?” “你,好胆!”金翅大鹏雕怒不可遏,他身为高贵的凤凰后裔,竟然被人两次骂作畜生… 轰隆隆。 众天兵抬起头来,赫然发现,天界竟然霹雳啪啦地下起雨来,惊异难言。 “杀机凝作实质,已具改天换象之能,这大鹏鸟不愧是…” 灵霄殿中,太白金星眸光一闪,眉头皱了皱,苍老的声音响起,说到最后似乎在忌惮什么,顿住了话头。 “诸位仙家,这白袍天将是何人?” 玉帝目光露出欣赏之色,说道。 不管如何,能够直面一位巅峰金仙大能,这种胆色也是难得。 心中怒火稍稍散去一些。 “这…”太白金星回忆起天庭仙官,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此人是谁,只得拱手说道:“老臣不识。” 玉帝随口问了一句,又是将探寻目光投向水镜。 却不知以金灵圣母为首的截教众仙,雷部天尊闻仲目瞪口呆,只觉难以置信。 “那是陆北?怎么会?” “闻仲道友,你说什么?” 听得闻仲口中喃喃之言,一袭水袖烟罗薄纱长裙的碧霄,目光盈盈转动,一脸好奇地低声问道。 闻仲叹口气道:“仙子不必多问,且看吧。” 南天门外。 随着天降雨水,金翅大鹏雕扑棱一声,两片遮天翅膀突然金光炽耀,道道庚金光芒刺眼夺目,一根根翎光飞羽如金箭般向陆北攒射,密密麻麻,恍若雨下。 陆北面色从容,断涯神枪枪出如龙,迅速点出。一时之间,神通奥义在心中如水流淌。 低喝一声。 “星符惊神枪。” 星光如轮,流光溢彩,宛若颗颗陨石,在身前虚浮。 “砰砰…” 近乎一半的庚金飞羽泯灭了陨石,仍有一半眼看就要淹没陆北。 灵霄殿中发出声声惊呼。 “此人危矣。”天官大帝捶胸顿足道。 众仙也是担忧地看向那人,忽而目露异彩,“这是什么神通…” 但见陆北身形一闪,一步踏出,人影杳杳无踪。 却是无距神通施展而出,人已从容落在远处,目光冷冽地看着金翅大鹏雕。 正文 第二百零一章 退妖者北宸 “天都归一斩!” 陆北拔剑出鞘,忽而福至心灵,三生神剑迅疾斩出,七道清莹明彻的剑影倏然合一,自九天斩落,几次闪烁便朝金翅大鹏雕妖躯杀去。 漫天风雨几乎一顿,‘噗嗤。’ 一道血线在视线浮起,而后急剧扩大,那是金仙级别的攻伐之力造成的伤害。 陆北目光微顿,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天都归一斩在西海九关十三城和海皇的交手中,渐渐熟练,直到先前一剑合而为一。 待感受到背部深可及骨的剑痕,金翅大鹏雕痛哼一声,凶戾残忍的目光血红一片,“你找死!” 直到此刻,此妖才算第一次受伤。 灵霄宝殿已然一片沸腾。 “此人是谁?” 一个念头不约而同地在众仙心头浮现,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出惊讶。 如此凌厉手段,神通攻伐惊人,又岂是籍籍无名之辈。 玉帝神情似乎放松了许多,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朗声道:“哪位仙家,可知晓这银甲天将名姓?” 闻听玉帝询问,群仙你看我,我看你,然后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玉帝眉头就是一皱,心中生出不满。 就在这时,四值功曹之一的值日功曹周登出得班列,躬身说道:“启禀玉帝,李天王在殿外请罪。” 众仙闻言,殿中乍静,面上露出古怪之色。 “请罪,他何罪之有?”玉帝面上笑容敛去,目光威严凛然,沉声说道:“李天王从西海凯旋而归,不仅无罪,反而有功。他又需要请什么罪?” “让天王进殿,朕正好问问南天门外那将来历。” 玉帝摆了摆手,吩咐道。 周登施了一礼,领命去了。 南天门外。 陆北冷眸闪烁,心思凝重,纵然依仗着无往不利的身法神通,可与金翅大鹏雕周旋一二,但不能否认的是…他已是落在了下风。 这还是哪吒不时在旁协助的结果。 金仙巅峰大妖的神通不可小觑。 “看来,唯有祭出黑莲化身了。” 心念及此,墨色光影在陆北身上分出,一个身穿黑色武士劲装的少年,于虚空现出身形。 他脸庞瘦削,眉宇清隽,身形挺拔,周身虚空隐隐扭曲,散发出不朽金仙的强横气息。 “封月。” 一轮燃烧的血月向金翅大鹏雕斩去,但听‘彭’的一声,金色翎羽乱飞,鲜血淋漓。 “这是什么鬼东西?” 金翅大鹏雕面色难看至极,神念感知后,惊声道:“化身?本尊?” 陆北自然不会向其多作解释,冲哪吒打了个眼色,朝金翅大鹏雕围攻而去。 若非人多眼杂,陆北直接就要祭出先天无极碑镇压此妖了。 灵霄殿的窥探,他并非一无所知。 但听虚空之上,闷哼连连,金翅大鹏雕目光怒火喷涌,越打越憋屈。原来此妖在和青狮、白象两个大妖为庆贺刚刚从灵山脱困而出在洞府饮酒作乐。 在其间酒酣耳热、互相吹牛之际,大鹏雕受不得二人言语相激,就孤身来到天庭挑衅。 哪曾想先前纵横无敌,这时却碰上这等硬茬。 这时,酒水也醒了一半,只觉这样下去也落不得好,此妖已然心生离意。 “嗤…” 一道剑光斩落,金翅大鹏雕心头一紧,忙向远处遁去,两翼一展,不大一会儿就成了一个小黑点儿。 “白袍小儿,留下姓名…本王来日定与你一决高低。” 陆北冷声道:“天将北宸。” “雷部天将北宸?” 灵霄殿中,玉帝听着惊魂未定的李靖一番叙说,威严的面容上,一双幽邃目光明晦不定。 “雷部天尊何在?” “臣在。” 闻仲无奈出列,拱手说道:“启禀玉帝,此人确是雷部北斗征伐司的陆左玄。也是先前陛下封赐的北宸天将。” “哦。”玉帝神情微愕,微微笑道:“朕想起来了,前些时日听哪吒三太子为其表过功劳。” “此人听说是下界散仙出身?” 玉帝目光灼灼,忽而问道。 雷部天尊迟疑了一下,拱手道:“陛下明鉴。” 此言一出,庄严大气的灵霄宝殿之上,窃窃私语之声再起。 下界散仙,如何还有这等厉害人物? 着实让人心惊啊。 这样的想法在一应仙人心中交织。 玉帝清咳一声,殿中立时肃静。 他沉吟道:“既然如此,那就召北宸天将上殿觐见吧。” 众仙闻言,心中一惊。 “莫不是玉帝要将此人收为己用。” 南天门。 陆北见金翅大鹏雕已经逃之夭夭,他也无心去追,走到失魂落魄的哪吒身旁,轻轻拍了拍哪吒肩头,叹了一口气。 两人齐齐转过头去。 但见巍巍南天门光影闪烁,条条白气混合虹光喷薄而出,那是先天法阵正在徐徐打开。 陆北收了化身,转身带着手下天兵天将,在南天门八位守将的敬畏目光中,迈入天宫。 “陆将留步。” 来到南天门前的一处平台,这时,一个身穿杏黄道袍,腰系水火丝绦的中年道人,从远处笑呵呵地走过来,迎着陆北疑惑的目光,热切地说道:“贫道邱弘济,北宸将军,玉帝有旨相召,还请速来。” 见此,哪吒三太子不动声色地走过来,清声说道:“陆北,我和你一同去灵霄殿复命。” 陆北思索了下,点了点头,便随着邱弘济真人向灵霄殿走去。 一行三人穿过彩虹楼、绕过朝会殿…来到灵霄宝殿前。 灵霄宝殿庄严大气,其上禁制繁复,陆北下意识地顿住步伐,眯了眯眼,抬头望去,看了看上方匾额,‘灵霄’二字晕光成彩,似乎蕴含着某种玄妙道韵。 “北宸将军…” 邱弘济真人唤了一声,陆北对着疑惑的哪吒笑了笑,便随着进入了灵霄宝殿。 殿中。 众仙拢目望去,但见邱弘济真人当先领路,哪吒三太子身后,一个银甲青年迈步而入,其人身高七尺,面容冷峻,腰间按着一柄宝剑。 众仙目光皆是被其人绝伦风采吸引,心道,果是一表人才。 玉帝在玉案之后,也是细细看去,目光深处形成一道道幽深光漩,眉头皱了皱,继而舒展开来,目光流露出欣赏之意。 不管此人是何来历,关键看是怎么用。 “启禀玉帝,北宸天将已经带到。” “卑职北宸天将陆北参见玉帝。” 陆北随着哪吒三太子等人一并拱手行礼。 “陆卿免礼。” 闻言,陆北抬起头来,目不斜视地打量上首之处的玉帝,名义上的三界之主,天庭大天尊。 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颌下蓄着美髯,面如冠玉,鼻直口方眉宇间有着一股儒雅之气,令人如沐春风。 可还有着一股令人看不透的深沉威严。 “放肆。” 殿下侍立一旁的武德星君冷声道:“小小天将好生无礼,竟敢…” “恩?” 陆北眉头挑了挑,森然目光直视武曲星君。 一股压迫迎头而来,这尊星君心头咯噔一下,嗫嚅半天,面皮涨红。 其余几个和武德星君相善的仙官,面色忿忿,正待出班禀奏。 但听上首之处,一声清喝,“好了。” “北宸天将前有西海卓功,后又击退大妖,诸位卿家以为如何封赏啊。” 玉帝从容说道。 “陛下,这北宸来历不明,最早入雷部时不过神仙道行,而此刻显露的道行却是真仙,如此隐藏实力,实是居心叵测。” 这时,一人突然出班奏道。 众仙闻言,面容微变。 正文 第二百零二章 蠢的不像话 灵霄宝殿。 陆北还未出言。 哪吒已是怒不可遏道:“王灵官如此臆测,本太子看你才是居心叵测。” “你…”王灵官冷哼一声,拂袖不言。 哪吒冷笑不止,纵然李靖以目示意都是没有理会。 “这…” 玉帝神色微动,沉吟道:“北宸天将?” 这却是让陆北自辩了,正好也可解去他心中一惑。 “玉帝明鉴。” 陆北拱了拱手,淡淡说道。 既不自辩,也不驳人,神情自若,气定神闲。 见此,灵霄宝殿的气氛一时僵硬,众仙神情默然。 “咳…” 班中,瘟君吕岳突然重重咳嗽一声,但见众仙都齐齐望向自己,这位瘟君面色诧异,瓮声瓮气道:“嗓子痒。” “扑哧。” 碧霄仙子忍俊不禁,掩口清笑。 一旁的云霄瞪了其妹一眼。 太白金星上前一步,脸上洋溢着笑意,“老臣恭喜陛下又得一能征惯战之将。” 玉帝点了点头,似乎忘记了方才的询问,笑着说道:“北宸天将立下殊功,朕以为可敕封为北宸真君,在斗牛宫辟署,领五千天兵宿卫灵霄、朝会二殿。” 斗牛宫正是北极四圣的官署,其中天蓬掌天河水军,实际在斗牛宫并无太多停留。 佑圣真君偶尔则会派出一尊化身坐镇,统辖诸位灵官。 佑圣这厮大部分时间都在玩角色扮演,以真武大帝身份在四大部洲立下道场真武宫,借此在三界作一些降妖除魔的事情。 平日里也就翊圣真君一人会在斗牛宫,处理天兵营庶务。 “陛下…” 王灵官正待出言,却见玉帝摆了摆手劝止。 这位灵官面容一青,目光发滞,嘴巴张了几张,闭口不言。 陆北眉头皱了皱,心道,自己和这王灵官并无嫌隙,这王善王灵官为何如此针对? 不过,这时玉帝金口一开,天律即刻响应,陆北被哪吒扯了扯袖子,便上前施了一礼,沉声道:“陆北多谢玉帝封敕。” 玉帝笑着颔首道:“陆仙家免礼。” 陆北在一旁站定,心中不禁生出疑惑。 这老丈人,恩,这玉帝看不出自己底细,又放在如此紧要之地…到底是什么个意思。 不过转念一想,天庭之中人心各异,玉帝也不是照样接纳,恐怕玉帝自持有着高明的御下手段。 灵霄殿中朝会散去。 陆北随着哪吒出了灵霄宝殿,缓缓走在通往朝会殿的廊桥上。 这时,一个中年黑脸大汉昂首阔步而来,正是王灵官。 他从陆北身旁走过,瞪了陆北一眼,冷哼一声,气呼呼地大步走了。 陆北神情默然,心中寻思。 “那王灵官的侄子叫林易。” 不知何时,截教众仙一行远远走了过来,雷部天尊闻仲皱了皱眉头,解释说道。 “林易?” 陆北愣了愣,面露疑惑。 “就是你那日打杀蔻瑾仙子的同伴…你是真给忘了,还是装作不知?” 碧霄仙子在一旁眨着灵动的大眼睛,好奇地问道。 “这几位是三霄仙子。” 雷部天尊闻仲,面色不自然地说道。 陆北这才有余暇一一打量过去,但见三个身形窈窕,仪态妍丽的女仙,在不远处静静站立。 或好奇,或淡然地看着自己。 陆北正色道:“见过三霄道友。” 琼霄微笑着点了点头,云霄轻声道:“北宸道友无需多礼。” 陆北收回目光,恍然道:“我道为何王灵官会如此,没想到还有这等关节。” “不过,他以后也为难你不得了。”碧霄眉眼弯弯,促狭地笑道:“你以后在斗牛宫任事,也算是他半个上司。” 陆北摇头一笑,对于碧霄言外之意,倒是有所明悟。 雷部天尊打量着陆北,心头一个疑惑浮起。 此人当年第一次见时,明明在渡神仙之劫,可为何… 看之不透啊。 三霄和雷部天尊和陆北又叙说了几句闲话,便转身离去了。 这时,哪吒才从一旁走来,嘻嘻笑道:“走,喝酒去。” 陆北也不揭破哪吒和三霄的刻意疏远,紧随其后跟上。 哪吒心中烦闷,他有所猜测。 …… …… 翌日。 陆北从浮云仙阁中走出,迎着灿然如锦的朝霞,叹了一口气。 无泪天晶已经差不多炼化一空,手中还有四五块儿,再炼化也是毫无作用。 可水之本源的修行,不过才走了七成。 看来终究要把主意打在蟠桃园上。 不过如今蟠桃园中蟠桃还未熟极,此去显然不是最佳时机。 陆北心念及此,又觉上界日久,便打算回返南赡部洲的长安城看看。 心中一有此念,但觉心血来潮之感,不可抑制。 陆北便去斗牛宫向季羽、郑应二人吩咐几句。 径直往南天门去了。 天庭,天狱。 一块儿巨大的水晶放在仙台之上,其中一个红裙女仙,如瀑青丝披散,露出光洁额头,那眉心一点红色梅花印记殷红如血。 映着上方稀疏光线,女仙眉目如画、清丽如雪的玉容,不施粉黛,隐约带着一些憔悴。 “见过王母娘娘…” 忽而外间执守天兵的行礼声音隐约响起,女仙眉睫轻轻扑闪,轻轻睁开宝石一般的眼眸,气质冷艳而高贵。 “母后…” 女仙原本红润的樱唇苍白如纸,轻轻翕动。 一个雍容华贵的美貌妇人,缓缓走来,淡漠道:“想通了吗?” 女仙惨然一笑,缓缓闭上眼睛,默然不语。 王母探手穿过水晶法阵,轻轻理着红儿公主柔软的鬓发,冷漠高傲的目光突然变得柔和。 她清声说道:“你们七个,从小到大就数你最为乖巧懂事,最让母后省心,但母后知道你性子其实最是倔强。” 红儿公主睫毛颤动,樱颗贝齿紧咬下唇,苍白柔弱的玉容流露出凄然的情绪。 王母面色冰冷如万载不化的寒玉,冷声说道:“母后不明白…那陆瑜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如此死心塌地,宁愿违逆母后,也要护着他?” 红儿公主娇躯轻颤,仍是闭目不语。 “小七她不懂事,看不透男女情爱的虚假,你一真仙,也看不透?” 说到此处,王母已是声色俱厉。 “不要闭上眼睛,看着母后,说话…” 王母厉声道。 红儿公主猛然睁开眼睛,泪水夺眶而出,哽咽道:“您让女儿说什么?” “我们几万年的母子情分,还比不上一个野男人?” 王母已是怒极。 “母后,我不许…你这么说他。”红儿公主莹澈目光定定地看着瑶池王母。 一字一顿地说道。 “好…”王母怒极反笑,那张雍容明艳的玉容,带着一丝说不出的讥诮。 心念一转,纤纤手指轻轻搭在红儿公主的风池穴窍上,言语之中带着丝丝蛊惑之力。 “他若真的在乎你,就不会舍不得至宝,就不会让你孤身返回天庭,想想,你回天庭多久,下界又过去了多少年,他若心里有你,为何不来寻你?” “傻女儿,醒醒吧。” 红儿公主神情恍惚,双目失神,喃喃道:“不会的…他答应过我的…要娶我的…” “他现在在哪里?”王母见有机可乘,继续问道。 此法她一直有所犹豫,害怕会伤到红儿公主,可想起至宝昆仑镜,一时咬了咬牙,却又顾不上了。 “他在…”红儿公主玉容惨白,额头上渗出密集的汗珠。 “在哪儿?” 王母凤眸清寒,有莫名光芒闪烁。 “我…不知道…”红儿公主冰肌玉骨的容颜上,现出痛苦之色,这几个字已是从喉咙中嘶出来。 说完,螓首偏转,竟然昏了过去。 王母见此,心中一惊,凤眸恢复清明,撤去水晶法阵,慌乱道:“红儿,红儿…不要吓母后…” 一道道大罗先天本源之力向红儿公主输入。 王母面色惨白,眉眼间尽是疲惫。 良久之后,红儿公主方幽幽醒转过来,目光盈盈闪烁,惨白的晶莹玉容,倏然展颜一笑,给人以惊心动魄的冷艳凄婉之感。 “母后…不该逼你的。” 瑶池王母轻轻抚摸着红儿公主瘦削的侧脸,心生疼惜。 她刚才… 红儿公主望着根本不可能认错的母亲说出“不该”二字,心头一震。 “母后,我知道他一开始就不是那么喜欢我…一直在说娶我…”说到此处,红儿公主脸上现出久违的羞涩,最终失落道:“我知道多半也是骗我的…” “他骗你…你还护着他。” 王母怒其不争地看着红儿公主,第一次感觉自己这个原本深肖自己的大女儿,蠢的不像话。 红儿公主灿然一笑,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你…” 王母娘娘轻轻一叹,水晶法阵再次合拢,落寞道:“你好好想想吧。” 正文 第二百零三章 长安二三事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前身记忆之中,那驾着黑风的妖怪,凶残狰狞,一口卷走五柳村村民上百人,充当血食,场面着实震撼。 若非前世自己作为佣兵,见惯了血雨腥风,恐怕即便醒来,也要被吓个心智失常吧。 想到前世,陆北也是唏嘘不已。前世由于幼年失孤,性情乖张,虽然受一老人资助,考上大学。最终也是难以忍受,社会生活的蝇营狗苟,去做了佣兵。 佣兵拿钱卖命,在战火硝烟的中东南非等国执行任务,享受着生死一线,刀尖之间跳舞的快感。 二十五六岁也没成个家,挣点钱挥霍一空在女人与酒精上,偶然午夜梦回,醉眼迷离之时,也曾对刀口舔血的日子,感到迷茫与厌倦。 但又能去哪里呢?自己除了杀人,什么都不会,纵然是去做保镖,恐怕也受不了别人对自己呼来喝去。 不想偶然一次押运任务,终究难逃客死他乡的佣兵宿命。 陆北想到这里,胸口突然就是一热。 正文 第二百零四章 命运亦不知 陆府。 陆北推窗而出,步入庭中,这已是他回返陆府的第二天。 他上天庭已有十余日,在凡间差不多就是十几年过去。 长安城还是这座城,但天下已经变化了许多。 听书剑叙说,随国公于年前辞世,而按着后周宇文皇族和独孤、杨氏二阀的约定。 他们子嗣需得降级承爵,所以,二十多岁的杨熙,也就是杨坚…从此只能以随侯相称中外。 说来也是有趣,宇文一族身为北魏皇室外戚,篡夺亲戚天下。 而当时八大柱国中,有两家和北魏共存亡,最终被宇文阀连同其他三阀清洗一空。 还有两家…也就是独孤和杨氏二阀,因为既不愿从逆落得千古骂名,又不愿和元魏共存亡,作壁上观。 因此,后来的宇文皇族,就是逼迫二阀作此约定。 陆北听完,面色恍惚片刻,笑了笑,也就不再理会。 “公子,洗把脸。” 书剑端起一个盛满清水的铜盆,盈盈笑着走来。 陆北责备道:“这些事情让下人做就好了,你们几个还亲自来做。” “下人粗手粗脚,不一定合公子的意。” 书剑眸光盈盈,笑着说道:“再说,我也习惯了。” 今日却是轮到她来伺候公子,怎么能够交给下人去办呢。 陆北点了点头,擦了擦手上水珠,随意问道:“我离去这几年,你们几个还好?” 书剑咬着唇,摇了摇头,痴痴道:“不好。” “恩?” 陆北皱了皱眉头,肃然说道:“长安城中有熙儿照应,怎么会…” “公子,不是那个,”书剑柳叶眉挑了挑,“扑哧”一笑,柔声说道:“就是我们挺想…挂念公子的。” “你啊…” 陆北眸子温润,淡淡一笑,不再说话。 书剑忙是害羞地低着头,手中反复拧着毛巾,‘哗啦啦’之声响起,她忽然螓首抬起,目光期待地说道:“公子现在可还要去用膳?” 陆北笑着摆了摆手,凝声说道:“我稍后还要去城外的玉泉山一趟。” 他在日前已和袁守城约好,准备对杨熙的事计议一番。 “公子几时回返?” 低眉顺眼的妙龄女子,急忙问道。 “说不大准…晚上之前,应该能回来吧。” 陆北说着,冲书剑温煦地笑了笑,继而向大门外走去。 徒留原地失落的妙龄女子,发出一声幽幽叹息。 清晨的长安城,似乎还带着一丝昨夜的倦意,高门大户出来的下人眯着惺忪睡眼,懒洋洋地推门而出。 可辛苦讨生活的贩夫走卒们,已经开始忙碌起来。 晨曦的金光细细碎碎地洒落在宽阔平整的街道上…宛若为这座千年古都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 陆北一袭素色长衫,在春捂秋冻的仲春时节,衣衫显得很是单薄,但他面色红润,步伐从容,不大一会儿,就渐渐逆着人流,出了内城。 倚马桥上,陆北迈步而过,沉静面容和步伐同时顿了顿,炯炯目光远远向上游看去。 但见水中涟漪圈圈生出,一个黄色麻袋上下浮动,他不动声色地以神念探知过去,面色倏然一变。 麻袋之中赫然装着一个人! 且是一个女人,女人容颜清丽,身材丰腴有致…给人以小家碧玉之感。 而那女子此刻却一身筋骨碎裂,遍身累累伤痕,在深水之中昏死了过去,以陆北观之,眼见是不活了。 陆北目光闪烁,“如何是昨天那女人?” 但见远处,一朵七彩祥云随风飘过,身穿藕荷色长裙的女子从云头落下,盈盈走来。 陆北目光一凝,心中杀机沸腾,正待出手。 却见远处尚有一道剑遁之光闪现,金仙级别的气息隐匿了二人行迹,令人看不真切。 但在陆北如炬目光之下,却能清晰地看出…正是吕洞宾和铁拐李二仙。 陆北借着先天灵宝,将气息隐匿在深处。 忽而心有所觉,回头望去,但见长安城内城上空,金黄龙气形成的四爪金龙,两个金眸豁然睁开,灵动地注视着吕洞宾和汉钟离以及他的一举一动。 陆北眉头一皱,目光深沉,一时便按捺住了动作。 心中暗暗推衍,几次确认,无奈地得出了一个结果…自己在击杀何仙姑时,吕洞宾出手阻拦,然后二人同时引来龙气的厌恶和攻击。 而长安城的龙气可是堪比一尊太乙金仙的。 何仙姑快步走到河边,玉容之上现出悲悯之色,如水目光复杂难言,她不知想起了什么,喃喃道:“你终究是无辜的…” 说着,何仙姑纤细柔润的玉手探出,那麻袋便离水而出,她轻轻一弹,麻袋如遇利刃,豁然分开。 现出一个沉水的妙龄女子,可已然气息冰冷,芳魂归了幽冥。 何仙姑玉掌之中现出一粒雪白的丹药,心道:“此女魂魄还在黄泉道走着,有这枚寒髓玉露丸在,应能从勾魂鬼差手中救下这女子的性命了。” 心中闪念,再不耽搁,就是屈指弹出,落入年轻妇人口中。 云头之上。 铁拐李正待出手阻止,却见吕洞宾摇了摇头,似是不允, 铁拐李不满道:“吕道友,何道友此举妄结因果,吕道友如何还容她任性胡来。” 纯阳真人一袭白衫飘飘,风度清峻,淡淡说道:“人命广天,怎么是胡来?况且一个普通农妇,并不影响我等先前之计,道兄又何必为了斩断因果而多造杀孽呢?” 闻言,铁拐李目露恼怒,面色青白交错,良久之后,方重重叹了一口气。 在纯阳真人这位金仙大能面前,铁拐李也是无话可说。 “钟道友先前所议之计…当真奏效?” 铁拐李狐疑不定地说道。 纯阳真人面容淡漠,徐徐说道:“若想让曹生舍弃富贵,随我等修仙求道,过着清苦日子,此人又怎么会答应。” “我等神仙,就算拉也能将其拉走。” 铁拐李困在天仙巅峰已久,眼见终于找到命中同道,自然急切起来。 纯阳真人摇头一笑,郑重说道:“李道兄此言差矣,若他不心甘情愿,于我辈又有何益?” 言及此处,纯阳真人面色肃然,沉声道:“唯有按着钟道友所说…设计令其深陷囹圄,从此看透世间人心污浊,洗净道心,方能舍弃这名器富贵,寻那超脱长生之法。” 闻言,铁拐李目光怔忡,沉吟道:“钟道友之论,我不及也。” 言及此处,纯阳真人也是心生钦佩。 这些道理也是他在这几年中,渐渐明悟过来的。 很多问题,并不是作杀伐剑道就能够完美解决的。 比如… 这也是他三年前,心境小圆满,突破不朽金仙的缘故。 所谓本源灵物提升道行…其实,纯阳真人身为木公这尊大罗金仙的残灵转世,对此要求并不是那么苛刻。 其中底蕴之深,一言以蔽之,若纯阳真人心境突破,太乙金仙也如探囊取物! 若非在末法时代的三界,纯阳真人有着一丝回归大罗金仙的可能。 人教的掌舵者何以谋划…在佛法东兴之后,让此辈成为广大中土道门的关键人物? 要知道,全真五祖之后,南赡部洲的大宋王朝,可有一宋帝自称道君皇帝的。 那时候,佛门出招应对,巫族浑水摸鱼,紫薇大帝试图重登六御之位…最终方造就了一个曰蛇传的故事。 当然,这都是…不知还能不能发生的后话了。 命运亦不知! 正文 第二百零五章 深夜入曹府 陆北借助先天至宝隐匿自家气息,暗中则是神情漠然地远远看着河边一幕。 直到,他目送着何仙姑带着那个哭哭啼啼的女子,驾云离去。 陆北冷眸闪烁,若有若思,转头向一处方向望去,察觉到虚空之上,纯阳真人和铁拐李二仙已然相继离去。 陆北收回目光,在心头暗暗记下此事,而后便转身朝玉泉山去了。 玉泉山。 幽篁静谧,竹节青翠欲滴;松柏秀丽,枝叶华茂葱郁。 一座简拙古朴却不失庄重大气的青瓦道观。 袁守城微笑着将陆北迎入观中,其中尚有一个二十八九岁的青年随侍一旁。 青年身穿做工考究的锦袍,身形挺拔,他头戴蓝色璞头巾,腰间按着一柄宽大的八面汉剑,两道浓眉之下,一双虎目炯炯有神,举止动作之间,颇具英武旷达之气。 见陆北到来,杨熙就是推金山、倒玉柱地顿首拜道:“熙儿见过老师。” 陆北微笑颔首,双手一道法力托起,“起来吧。” “谢过老师。” 杨熙神情肃然地说道。 三人踏上三层石阶,进得观中落座。 “袁道友所递信笺多有语焉不祥之处,现在可否将详情如实相告?” 陆北坐下之后,面色凝重地问道。 “事情出了一些变故。” 袁守城叹了一口气,无奈说道。 陆北面色不变,淡淡说道:“还请袁道友细言。” 良久之后,听完袁守城之言,陆北眉头皱了皱,沉吟道:“有人注意到了道友的谋划?不知又是何方势力?” “应是人教的一位真人。” 袁守城解说道。 “人教?”陆北目光诧异,疑惑道:“他们怎么会?” 这时,杨熙目光急切地看着陆袁二人,显然对于此事也是十分上心。 袁守城叙道:“陆道友有所不知,杨家先祖曾葬在一处龙脉上,累世气运,一朝勃发…因此才有今时今日这般富贵。” 其实,袁守城还没有说完,这处龙脉还是他这个道人,在很久以前和杨家先祖建议的。 而这处龙脉却是早已葬了宇文氏一族,不过却被袁守城以秘法在其上阻断了龙气。 陆北收敛神色,从容道:“袁道友,这个不需多说…在下也观察过杨家的气数,随国公位高爵显,但气运实则虚浮不定,无所凭依;而今熙儿被周帝降为随侯,从表面来看折损了一些,其实气运深藏,分明凝实了许多。” 见陆北也如此说,杨熙原本担忧的心绪稍稍安定。 十几年下来,由九灵参转世的杨熙,在尘世功名富贵中几度沉沦,早已暂息了昔日求仙问道的热切心思。 袁守城目光深沉,说道:“事情若当真像陆道友说得那般就好了。” “前些时日,贫道看到了几位人教同道,作望气士打扮,出入于唐国公之府…贫道心生古怪,便暗暗察访,这越查越是心惊,这李家竟是太清圣人苗裔。” “太清苗裔?” 陆北目光闪烁,正色说道:“还有这样的事情?” 袁守城面露无奈之色,凝声道:“恐怕,这太清一脉也打着我辈一般无二的主意。” 闻言,陆北一时默然,心中思忖。 若太清一脉志在匡扶天下,插手人道,的确难缠了许多。 可事情也未必会像袁守城担忧的那样,他们二人谋划自此作空。 其实,自从成就长生真仙,时过境迁,心态转变。 陆北对于帮助杨熙平定天下的人道功德,已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了。 加之又经过九华山一事…对于三位圣皇的布局,他已有所明悟。 退一步讲,就算他和此界人族通气连枝,可他若存心视这方天地为过客,谁又可以阻挡呢? 不过,他也不会那么做就是。 毕竟,此方世界还有他珍视的人。 至于谋划人道功德,他自有打算。他要做的那一件事儿,恐怕还离不了这人道功德。 “老师…” 见陆北沉默不语,杨熙目光怔了怔,欲言又止。 陆北温煦地笑了笑,心中已是定下计来,不过有些话此刻不必当着杨熙的面多说。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袁守城,然后看着杨熙,出言宽慰道:“无妨,有为师在,他们成不了事。” 见杨熙闻言,眼底明显露出矜持的喜色,陆北心中不禁叹了一口气。 凡间富贵迷人眼、长生当面已不识…九灵参转世的杨熙在被他和袁守城推上这条路后,却已是甘之若饴了。 不过此界南赡部洲,他好像也没有听说过‘宇宙第一强国’前身高句丽存在,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三次劳师远征、二世而亡的戏码。 见陆北也说无碍,杨熙方心中欢喜地告辞离去。 袁守城目光意味深长,感慨道:“人道果是最得天地钟爱,细思之处,实是可怖。” 这话说的颇有深意,陆北目光微动,心中也不禁思量。 杨熙本是天地灵物九灵参转世,严格说来并非正统人族,可一旦得了人身,牵连人道气运日久,就已是铁了心视自己为人族。 念及此处,陆北不由想起伏羲圣皇来,这尊圣皇以妖族真灵轮回为人,为了人族崛起,坑起妖族来可谓毫不手软。 再结合前世,心中也不奇怪。 人族这种身为万灵之长的天生优越感本就深入灵髓,视寰宇之下的异类为畜生妖魔。 在远古时代,对于神灵这种在人格和能力上兼具完美的高等生命,还会有着敬畏。 不过,在那个对于神秘主义不屑一顾的科学时代,神灵也就成了人们眼中的一个文化符号。 信神?对不起,他们谁都不信,只信自己! 也对,人道演化至极巅,扭曲维度、隔绝超凡了…… 袁守城身为异类得道,说出这话也就不奇怪。 见袁熙离去,陆北便和袁守城论道。 袁守城在金仙境界多年,对于此境的理解,给陆北颇多映证之处。 尤其是在陆北雷、木二行本源圆满,而第三行水之本源近乎大成的前提下。 而且金仙境界也不是本源灵物的积累就可以轻而易地成就,更何况陆北此刻也没有灵物提升水源道行了。 毕竟,在末法时代的三界,从仙道第一境的地仙,历三灾至神仙,再到寿有十万载的天仙,虽然可以以天才地宝提升道行,但那些都无不有着限制和隐患。 天仙巅峰境界,在长达十万年的时间里,参悟天地一行本源圆满,证道长生。 跟脚福缘深厚的仙人会有天材地宝去提升道行,而跟脚福缘浅薄的仙人…恩,在大环套小环的劫难中,化作劫灰才是常态。 不过到得真仙境界的仙人,此辈长生不死,便有无尽的岁月可以去提升道行。 一般而言,就算人教八仙那样的跟脚,也不具备无限制地使用一些本源灵物…简单粗暴提升道行的资格。 一则对于资质的要求过高,并不是谁都可以像大劫之子那样完美消化掉一堆九转金丹、蟠桃,而不会担心撑爆。 二则也没那么多的天材地宝供他们消耗。 观中,四面青墙藤萝低垂,清风徐来,远处便有竹篁飒飒作响,更添几分幽静。 陆北和袁守城相坐对饮,木案之上,茶壶嘴儿白气袅袅,两个青衣道童背着木剑,在远处侍奉。 陆袁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从‘天地神人鬼’五仙,谈到妖魔鬼怪修炼迥异之处,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此夜无月,一个青衣道童见此,正待返身掌灯。 陆袁二人虽然视物不碍,可对于一旁侍奉的几个青衣道童而言,总有许多不便。 陆北微微一笑,食指点出,凌空一勾一划,指尖道道白色光华涌出,在远处虚空勾勒出一圆。 一轮皓月忽而跳出,背靠摇曳竹林,徐徐升起,清冷月辉倏然洒满庭中。 陆北淡然道:“袁道友以为…何谓金仙?” 却是二人从长生真仙论到了不朽大道。 袁守城轻捋颌下胡须,秀丽仪容之上,眼眸微眯,映着姣姣月华的额头仿佛氤氲出一大团紫气,沉静而神秘。 目中已见陆北所施水行本源神通水中捞月极尽玄妙,袁守城神色肃然的脸上,微微有所动容。 但听他的声音如大珠小打落钟磐,清脆而有韵律,“陆道友,金仙之境可称不朽。此境中人,仙骨藏蕴道纹,灵韵自鸣虚空,一念可生神域,法有自如元灵…” “袁道友如何至此?” 陆北面色沉寂,湛然目光直视袁守城双眼,忽而微笑问道。 “说来也是巧合,也是惭愧,”袁守城目光幽深,叹了一口气,徐徐说道:“巧合之处在于…袁某和如今的陆道友一样,以水行本源成三行不朽。” 说到此处,袁守城语气顿了顿,面上现出缅怀的神情,“当年贫道在淮河证道不朽…如今么,说来惭愧,此境之巅仍是遥遥无期。” 见陆北正待出言,袁守城摆了摆手,笑道:“其中缘故,贫道未曾不知…” “陆道友可以‘炼灵’法门来提前感悟此境。”袁守城提点道:“我不知陆道友修为进境何以如此之迅,但想来根基牢固一些总是好的。” 陆北点了点头,整容敛色道:“袁道友所言极是。” …… …… 夜色深重,二月的春风还带着丝丝寒意。 陆北迈步走在长安城的街道上,以神通隐匿气息,偶有更夫路过,也对其视而不见。 忽见远处灯火辉煌之处,两盏气死风灯高高挑起,一座高门大宅赫然跳入眼帘。 门前两个雪白的石狮子栩栩如生,威风凛凛。 陆北站在门前,淡淡看了一眼,心中冷哂,“曹国舅吗?” 身形不顿,从容地迈入铜钉朱门。 廊下守卫的兵丁皆是视而不见。 朱红大门光影闪烁,金红之光涌现,两个门神隐隐现出魁伟昂藏的身形。 左边门神方脸阔口,披着金甲,手持两根金鞭;右边门神脸型瘦长,颌下蓄着长髯,左右手分持两柄短戟。 “总觉得哪里不对。” 左边门神眸成金光,向右边门神神念交流道。 “不用疑心,此为人道重地,哪个仙人敢不知厉害,于此作祟。” 右边门神宽慰说道。 “也是。” 左边门神皱了皱眉,说着,他方才总感到本尊神道符召有所异动,细究半晌,终不得解,只能作罢。 国舅府。 陆北走在廊桥之上,心中寻思,那门神定是感知到神道符召中天庭上官的气息,这才惊动了。 若非如此,以他手段岂会让门神本尊苏醒,此事也算是给他提了个醒。 心念及此,陆北便将阳神灵台之中的神道符召气息给死死压制, 放出神念,正待寻找曹国舅。 忽见回廊拐角之处,远远走来两个俏丽丫鬟,边行边低声说道:“国舅爷三天后就得大婚,我们可得勤快点儿,若是让同管家看见,可就惨了。” “可不是吗?前天,诗墨打扫书房,不过弄乱了国舅爷几沓宣纸,就被同管家逮着给打了一顿,现在还躺在床上呢。” 另一个丫鬟一脸害怕地低声说道。 “要我说啊…国舅爷是个顶好的人,就是这同管家刻薄待人。” “也不知那谢家小姐生的如何,得什么样的人才能配上国舅…” 话音渐渐寥落,夜色之中,二人身影渐渐远了。 陆北眉头皱了皱,不知为何,他竟心生烦恶之感。 心头就是一惊,以他真仙道行,对于自己情绪的掌控已到巅之毫厘的程度,有这反应,绝非无因。 心中已是有了几分不确定的猜测,不过,此刻还是正事要紧。 他此来,并非击杀曹国舅,他有着更为深层的考虑。 自陆北神通有所成就,每每和八仙相遇,总是有着一些意外发生,此事他已知缘由。 盖因此辈气运还未到得关键节点,用一句古话便是‘此辈气数未尽’。 至于气数何时为尽,陆北也推算出了大致时间。 此刻,就不必细说。 陆北定了定心神,目光穿过浓重的夜幕,最终落在一处,“找到了。” 向一处曹府的东跨院闪遁而去,那里正是曹国舅的书房所在。 正文 第二百零六章 低头青梅嗅 曹府。 书房之内,一灯如豆。 两道高低不同的身影映在窗棂之上,高大而模糊。 “看看你做的好事!” 曹璟面色阴郁,看着对面束发戴冠的年轻人,劈头盖脸地扔过去一张白纸黑字的诉状,厉声呵斥道。 年轻人身穿一袭天蓝色直裰长衫,面似银盆,鼻如玉粱,一双黑如点漆的眼珠不停转起,透着一股机灵劲儿。 可偏偏面色苍白柔弱,眼角隐隐有青气,分明一副酒色过度之相。 听得书案后的曹国舅训斥,年轻人也就是曹午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大兄何必小题大做,不就一个妇人吗?我曹家和皇家都是姻亲,我看上她还不是她的福气?” 闻言,曹国舅面色更怒,顺手就是拿起书案上的一方玉质砚台,在曹午面前掷去。 “…咔嚓。” 曹午面色惊悸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却是被吓了一大跳。 “大兄…” “别叫我大兄?你平日里胡混狗党,我也懒得管你。可你手里明明握着大把银子,在青楼勾栏里什么样的女人找不来?你脑袋被驴踢了,非要打这些良家妇女的主意?” “大兄有所不知啊,”曹午梗着脖子,辩白道:“青楼那些庸脂俗粉哪比得上这嫁了人的妇人。大兄,女人你玩得少,你可是不知道嫁了人的女子的妙处…” 说起女人,曹午更是一脸眉飞色舞。 听得曹午越说越是不堪,曹国舅怒不可遏,伸出打着哆嗦的手,断喝道:“够了,有辱斯文的东西…给我滚出去!” “咳咳…” 曹国舅似乎是情绪太过激动,胸口一阵气闷,便是两颊潮红,咳嗽不止。 “大兄,你消消气…可别气坏了身子。” 曹午可是知道自家堂兄面冷心软,可这时,却见自家堂兄已然垂下眼睑,后颈枕在椅子上,以手抚额,并不理会自己。 这厮眼珠子‘咕噜噜’转动起来,苦着一张脸,叹道:“都怪我命苦啊,打小就没了娘,后来老爹又忙里忙外,也没个人来教养我为人做事的道理…” “住口。” 曹国舅猛然睁开眼眸,冷声喝止道。 见此,曹午心中一喜,就知道这事儿差不多过去了。 曹午父亲当年将自幼失孤的曹国舅姐弟一手拉扯大,而后供养二人读书、识礼…为此,甚至将自家儿子都搁在一旁。 若非如此,一个出身贫寒的平民少女,如何会有资格成为当朝周帝最为宠爱的贵妃。 可曹午父亲由于积劳成疾,卧病在床,也没享几天福就去了。 说来,此事已经成为曹氏姐弟的心病。 “大兄,我也知道你是为了我好,要不然也不会拦着那女人告刁状,小弟还没谢过大兄呢。” 曹国舅冷哼一声,告诫道:“我们曹家富贵全部有赖于大姐,有道是高处不胜寒,也不知多少人盯着……你还这般不知收敛,你是想让曹家毁在你的手里?” 说到此处,曹国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却没有看到曹午阴晴不定的目光,沉声说道:“那女人我已经替你拦在府里了,你去划了那家男人的赌债,说些好话,这事儿就过去了。” 说着,摆了摆手,神色疲惫地再次闭上眼睛。 曹午面色挣扎了许久,横下心,嗫嚅道:“大兄,有一件事儿,我也不瞒你,昨天我就让曹同将那妇人给送了西院…” “混账东西,你怎么敢?” 曹国舅霍然站起,面上怒气勃发,良久之后,面色青红交错,一时复杂无比。 在曹午七上八下的心思中,曹国舅冷声喝问道:“那妇人呢?” “我怕她给嚷嚷了出去,就派了两个人,连夜装了麻袋沉了河。” 见曹国舅面色大变,曹午低着头说道。 “唉…” 曹国舅颓然地坐在椅子上,目光失神,仿若被抽去了浑身力气。 “大兄…” “出去吧…明天我就进宫。” 曹国舅面色惨白,有气无力地说道。 曹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心头多少有些担忧,“没事儿吧,大…” “滚!!!” 在咆哮的声音中,曹午连滚带爬地跑出了书房。 走到外面,冷风吹来,映着晕黄灯光,曹午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摇了摇头,惋惜道:“本来还打算将那葫芦道人卖的好东西允给大兄一粒,好让大兄三天后的大婚…看来,大兄是无福享用咯。” 相起此物某种妙处,曹午得意地笑了笑,对于弄死了一个贱妇,他并不在意。 这种类似事情在长安的权贵圈子里海了去了,他身后有曹贵妃在,又有何惧? 没看京兆衙门先前都没有接状子吗? 只要不让那妇人胡嘞嘞…… 曹午越想心中越发满意自己的举动。 陆北隐匿一旁,冷漠地看着这一幕,面无表情。 而后穿过书房,看着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的曹国舅,眉头皱了皱。 严格说来,此人虽然亲亲相隐,其实本质上尚算不得大奸大恶之人。 不过,这并不是陆北杀他与否的依据。 心念及此,眼眸之中,两道蓝紫星璇幽幽转起,双手于胸前迅速结印,一道散逸出丝丝缕缕蓝紫星光的水滴印记,无声无息之间,就点在曹国舅的眉心,隐没不见。 “有着悟自昆仑镜的北斗七印第一天枢在,八仙一举一动,我便可了如指掌。” 陆北心中思索道。 这门神通是陆北观摩至宝昆仑镜中星璇运转奥秘悟得,其中以天枢星力催动,落入真灵之中。 从此,陆北便可见曹国舅所见,听曹国舅所听…若再辅以留影之术,这便是仙侠般的远程监控。 而且天枢印记入得曹国舅真灵深处,除非曹国舅本人突破长生真仙方能觉察到,或者由大罗金仙亲自探查。 否则一般大能就要冒着伤到曹国舅道基的危险,才可以察觉到这道印记的存在。 做完这些,陆北朝远处望去,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 …… 陆府。 陆北回到院中,却见屋内灯火亮着,一个玲珑曼妙、浮凸有致的身影映在窗纱之上。 陆北摇头一笑,悄然抬步进入,果见书剑正在铺床叠被,嘴里上哼着小曲。 陆北也不以为意,走到桌前,提起茶壶,轻轻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自顾自地小口饮着。 突然,眉头皱了皱,面色露出古怪。 “公子,你回来啦。” 书剑脸色羞红,仿若受惊的小鹿,飞快一物藏于身后。 云英未嫁的女子身材丰盈,给人一种蜜桃熟透儿了的感觉。 “身后拿的什么?” 陆北面色淡然,随口问道。 “没什么,就是看到公子的枕巾脏了,准备拿去洗洗。” 书剑眉睫盈盈,顺手拿出了枕巾。 “哦,”陆北轻轻饮了一口茶,也懒得拆穿书剑的谎言。 他真仙之体,肌骨如玉无暇,如何还会有一些尘垢存在。 “这茶有点儿凉了。” 陆北砸吧砸吧嘴,淡淡说道。 “公子,那我去再打一壶来。”羞怯的女子,本来螓首低垂,正以手指绞着枕巾,听到陆北之言,忙是起身去提茶壶。 “不用了,时间也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陆北摆了摆手说道。 “是,公子。” 书剑乖巧地点了点头,清丽玉容上露出失落的情绪,还未转身离去。 “枕巾…放床上吧。” “恩。” 书剑羞红了脸,手忙脚乱地将枕巾放在床上,心中‘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心道,公子方才一定看见了,真真是羞死个人了。 陆北见书剑几乎是夺路而逃,摇了摇头,又转而看向床头被揉成一团的枕巾,目光怔了怔,哑然一笑。 不禁想起一诗来,此刻虽不应景,但也颇可描摹方才一二旖旎。 倚门回首,低头却把青梅嗅… 陆北无声笑了笑,忽而面色怅然地提起茶壶,“哗啦啦”之声响起,却是在这样的宁静长夜中,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茶杯之上热气袅袅……这茶明明还是热的。 正文 第二百零七章 风筝断情丝 第三日。 二月下旬的春风吹过大地,院中几株老柳树便吐出了翠绿的新芽,几只娇小可爱的燕子则成双成对儿地在雕梁之处流连,似乎打算筑巢而居。 陆府后院的凉亭上。 “公子,昨日那曹国舅被朝中御使弹劾三大罪状…听说中外舆情汹汹,也不知是否下狱问罪。” 琴剑一身鹅黄色长裙,那张光洁如玉的鹅蛋脸上,一双灵动大眼睛,仿若三月的江南烟雨,凄离而迷蒙。 陆北让琴剑派出下人打听曹国舅的消息,此刻听到琴剑一番转述,心下微动。 果然和他猜测的一般无二。 钟李二仙的算计,依旧是那么简单直接、切中要害。 “公子,我给你弹一曲吧。” 琴剑见陆北神情沉寂,便是抿唇说道。 她见陆北点了点头,心下一喜,起得身来,从不远处的侍女素儿手中接过一张古筝。 在一番赏心悦目的准备仪式后,她便探出纤如葱管的玉手,轻轻弹奏了起来。 曲音泠泠,好似山泉流过林间,很是悦耳动听,尤其如玉一般的美人端坐远处,春山黛眉之下,目光如水波动,在这样的氛围下,陆北沉静的面容上,也不禁露出几分欣然。 就在这时,陆北忽而抬起头来,赫然看到一个风筝在陆府上空随风飘起。 “刺…” 风声吹过,断线风筝斜斜地落了下来。 琴剑颦了颦眉,停下手中动作,盖因风筝已是落在凉亭外的青石小径上。 这时,从高耸的青砖院墙外,似乎传来了一主一仆的说话声。 “小姐,那风筝不要了吧。这陆家人很是奇怪,好像是一群年轻的女人在当家,平日深居简出……” 大抵是一个丫鬟在刻意压低的声音。 “怎么可以不要呢,女子闺阁之物岂能落在别人的宅邸内。”清冷空灵的女子声音隐约传来,她似乎莞尔一笑说道:“若是女人,才好说话呀…若是男子,我就不去了。” 丫鬟愣了愣,她知道自家小姐素来有着自己主张,也就不再劝阻。 转而上得陆府后门几层石阶,伸出小手,轻扣门环儿。 “咚咚…” 园内。 陆北探手将风筝摄来,拿着手中把玩观看,赫然发现上面绣着一对儿鸳鸯戏水的图案,针脚细密,很容易让人想起绣缝的主人心灵手巧之类的字样。 “咚咚…” 陆北抬起头来,轻声说道:“琴剑,你去给人开门。” 琴剑笑着点了点头,便起身开门去了。 本来这些小事自然不用她亲自来办,但既然自家公子有命,她却也甘之若饴。 ‘吱呀’一声,木门轻轻打开。 当先而入一个身穿淡红色长裙的俏丽丫鬟,见到琴剑,她盈盈福了一礼,柔声道:“这位姐姐,方才那风筝可是落在了姐姐家里?” 琴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自家公子手边之物,点了点头。 这时,谢蕴也是提着裙琚,盈盈走进门来。 此女小名唤作细柳,其腰肢当真如细柳一般,盈盈不足一握,她穿着一身碎叶百褶裙,柳叶眉之下,一双星眸幽幽闪烁,宛若洛水清漾。 但听她柔声道:“可否将那只风筝还给我们?” 琴剑让过身形,看向自家公子。 谢蕴也同时将目光投向陆北,心思虽然复杂,但此刻也却做出一副该有的含羞带怯情态。 这才是闺阁女子的正常表现。 “这位公子,那风筝是小女子之物,可否还给我。” 谢蕴或者说是洛神,轻声说道。 微风轻拂过凉亭之旁绽得娇媚的迎春花,陆北静静地看着谢蕴,目光悠远。 他沉默了许久。 而谢蕴螓首抬起,精致如画的眉眼间,满是新奇。 琴剑和丫鬟似乎也被这种时光无声流逝的气氛感染,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就在这里,你自己来取。” 陆北眸光无声流转,温煦一笑道。 谢蕴犹豫了一下,便提着裙琚,小跑着过来,“谢过陆公子。” 说着,正待探出玉手拿起风筝,却是怔了怔,目光已然羞怒。 但见石桌之上,温厚的大手轻轻捉住了一只柔夷。 谢蕴冷声道:“还请公子自重。” “你如何知我姓陆?” 陆北抓住谢蕴的素手,目光玩味,轻声说道。 “你放开我家小姐…” 见此,那丫鬟怒气冲冲地正待过来。 陆北随意地看了一眼,那丫鬟便定在原地,仍是一脸张牙舞爪之状,不过眼珠却是转了几转,有着惊恐。 琴剑诧异道:“公子…” 以她了解,自家公子绝非那种轻浮浪子。 陆北没有说话,此刻他顺手一带,在一声娇呼中将谢蕴拉在怀里,一头如瀑青丝垂落削肩,露出一张亦嗔亦怒的清冷容颜。 “像,真的很像呢。” 陆北看着那一对儿远胜星空的迷离眸子,低声道。 谢蕴,不,应该说是洛神,此刻心头已是又羞又怒,尽管早有预料,但何曾想陆北竟然如此。 她的分身记忆中,此人不是一心向道、十分守礼的吗?如今怎么成了这副花花公子模样。 “你…放开我。” 洛神脸颊羞红,清斥道。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陆北一手穿过谢蕴的纤纤腰肢,以神通禁住怀中的女子,看着少女羞愤的神情,心头一叹。 他眼底有着复杂的光芒闪烁,忌惮、愤怒、还有怜惜。 “你放开我,你再这样…我叫人了。” 洛神在这般复杂目光的注视下,感到颇为不自在,主要是她察觉到腰间的那只大手,似乎在游弋。 天呐,该死… “你叫破喉咙,也没人理你的,你信吗?”陆北看着怀中少女因为气急而渐渐潮红的脸颊、微微起伏的胸脯,他的声音愈发低沉。 一双大手渐渐向下,轻柔而有力,似乎捏了捏。 “额…” 洛神脸颊红润似霞,一双星眸瞪大,只觉难以置信,他怎么可以…可以这样? “嘤嘤…” 洛神心中越想越是委屈,清丽的脸上已是挂满了两行清泪。 这位道行高深的太乙金仙,身为先天神灵得道,她本就不是什么强势的女人。 当年甚至因为所养宠物…青丘狐狸的背叛而感到万念俱灰,委屈落泪,便已可见此女性情了。 “这是哭了?” 陆北淡淡一笑,轻轻将怀中女子带起,放在一旁的石凳上,面上恢复肃然神色,伸手将风筝递了过去,望着对面垂下螓首、伤心抽泣的女子,轻声说道:“…你可以拿走了。” 陆北意兴阑珊地自顾自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他似乎明白纪薇当年为何执意不愿转世了。 眼下的事情不就如当年初见之时的那句诗,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风筝的线断了就是断了,尽管心中其实不舍,可事情到了今日,也该有一个了断。 心念及此,陆北觉得自己的心境正在一点点地圆满,那应是道行提升,叩问金仙小圆满之境的表现。 可他的心中并无太多的喜悦。 “你对我…做出了那样的事情,我还怎么嫁人?” 洛神星眸泪光盈盈,一脸委屈地说道。 陆北思索了一下,沉声说道:“那你就别嫁了。” “你…” 洛神瞪着陆北,清声道:“你怎么那么霸道。” “你果然不是她。” 陆北摇头一笑,面色怅然,定定地看着洛神许久许久,直将洛神看得不自在。 “她还能回来吗?” 陆北目光幽深,思绪恍若飞过了南赡部洲的巴蜀,洞庭湖,幽冥界,最终定格在了太虚幻境。 “你这话…什么意思?” 洛神心头一震,盈盈如水的目光,宛若洛水生出圈圈涟漪,不自然地说道。 “给我一天吧,我有一些话要给她说。” 陆北好笑地看着洛神,借助至宝昆仑镜,此女方才在他‘轻浮之举’下心绪波动的一刹那……底细便一览无余了。 他虽然不知眼前女仙到底是什么道行,但他仍是想试着恳求一下。 洛神星眸迷离,檀口微张,喃喃道:“你…你都知道了?” 陆北面色肃然,探手从炼妖壶空间中取出三光神水,徐徐道:“道友想来也识此物吧…陆某愿尽数赠予道友,可否给在下一天时间?” 见陆北一脸正色,态度疏离。 洛神不知为何,心头生出一股酸涩之感。 那一张晶莹玉容倏然变得清冷如霜,她霍然站起,娇躯晃了几晃,冷声道:“陆北,我是你…” 说到此处,想起什么,猛然顿住,螓首偏转一旁,清声道:“总之,你不可无礼。” 正文 第二百零八章 没人看到的 园中。 一缕幽香浮动,人影已经杳杳无踪。 八角凉亭之上,陆北坐在石凳之上,面色沉寂悠远,许久许久没有说话。 “公子,你还好吧。” 琴剑一脸担忧地问道。 陆北笑了笑,伸手端起石桌上的茶盏,目光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最终停在不远处的那张瑶琴上,轻声道:“你接着弹曲儿吧。” 琴剑目光盈盈闪烁,她心中叹了一口气,轻轻点了点头,走了过来,双手重新放在琴弦上。 陆北端起茶盏,眸光低垂,轻轻呷了一口,清冽醇厚的香气便在唇齿间一点点蔓延开来。 正是二月时节,宁静而美好。 时光如水流逝,不知不觉之间就是一个月过去。 华山。 天空飘着稀疏的雨丝儿,三月的杨柳寒风,恍若情人耳边的呢喃,轻柔如水。 在这样的斜风细雨中,一道金色流光在华山山脚降落,身穿白色素衣的青年,缓缓行在山道上。 正是陆北。 因为陆北曾经在曹国舅真灵深处,种下天枢印的缘故…所以对于钟李二仙的算计可谓了如指掌。 一个月之后,结果明朗。 二国舅被斩,曹国舅下狱问罪,流配北方边疆。 不过,钟李二仙却在路途上将曹国舅救下,领其入了道途,至此八仙加上曹璟可以说尽数归位。 至于洛神,当日此女不知出于什么缘故,并没有答应陆北的请求,冷着脸,似乎恼怒地离去了。 而后,陆北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她。 此女和曹国舅的婚约,自然被钟李二仙事先推掉了,就算没有推掉,陆北也不打算再插一手,他甚至没有兴趣去问及那位女仙来历。 他的心中尽管有所猜测,那位女仙有备而来,但他也没有心情细究了。 就这般在长安耽搁了一个月,陆北和袁守城说了一声,便打算回返天庭,可不想接到了白雪的传信。 这是二人主仆之间独有的联系法门。 白雪说杨婵担心他的安危,问雪儿可有突破华山上空禁制…通知陆北的方法。 陆北听闻白雪传信,心中不禁生出惭愧。 他竟然忙着忙着,就将杨婵给忘了。 陆北心念及此,便打算在回返天庭之前,先去华山见杨婵一面。 华山灵境之中。 因为外有后天法阵的缘故,山中常年四季如春,遍植株株繁茂桃树。 桃花开的灼灼似火,明艳如霞。 一座精致的竹屋坐落在溪水之旁,山泉潺潺,幽深静谧。 杨婵一袭素色宫装长裙,肩若削成,腰如约素,身形窈窕静姝,玉容精致如画,此刻她静静地站在桃花树下,气质端庄明丽。 她的怀中尚抱着一个小猫儿模样的宠物,小猫儿洁白无暇,此刻正慵懒地闭上眼睛,状极愉悦地享受着女子的玉手轻抚。 “雪儿,你给他传信了吗?” 杨婵幽幽叹了一口气,远山黛眉之下,那一双明澈莹润的眸子,隐约有着化不开的幽怨情绪。 “婵姐姐,你都问多少遍了?” 白雪翻了个可爱的白眼,正待翻了个身,找一个舒服的姿势睡去,倏尔,那蓝宝石一样的眼眸射出惊喜之光,娇软道:“北哥哥已经到华山了。” 闻言,杨婵芳心一喜,忽而又想起什么,看着虚空之上如金色涟漪清漾的禁制,喃喃道:“可是上面还有二哥布下的禁制…” 华山灵境外。 陆北负手临于虚空,华山之上金仙所设的禁制散逸出万道金光,他微微眯了眯眼睛,摇头一笑,玩味地说道:“法力气息,似乎有点儿眼熟啊。” 正待探手出指,以流年神通延缓禁制,而后一步进入。 但手停在空中良久,又缓缓收了回来。 并非此法无用,而是陆北突然想起来,杨戬说不得还在禁制深处留下了其他感知手段,若是让他察觉到… 他不可不想在和自家媳妇儿亲热的时候,还要担心着大舅哥风风火火地赶过来,打生打死。 心念及此,陆北自失一笑,身形在空中一闪,借助至宝昆仑镜,整个人就变化作一滴天蓝色水滴,悄然无息地穿过灵境上空禁制。 就在杨婵担忧陆北被自家二哥禁制所阻之际,陆北已经穿过禁制,无声落在灵境之中。 他一袭蜀锦云纹长衫,腰悬三生神剑,身形挺拔,气质冷然。 好整以暇地踩着洒落一地的红色桃花花瓣,仗着高深的道行,悄无声息地向远处树下那个俏立的女子缓缓走去。 “雪儿,他不会被挡在外面了吧?” 杨婵清丽的声音中已然带着一些急切。 白雪张了张嘴,还未说话。 杨婵娇躯一颤,却是被人以双手从背后环住了纤纤腰肢,酥酥麻麻的热气,扑打在娇小莹润的耳朵上。 一抹绯红刹那之间便从耳垂,向白皙如玉的脖颈和雪腻的脸颊同时蔓延开去,夭夭桃花之下,星月生晕,人比花娇。 “婵儿…” 陆北附耳低声语道。 杨婵一颗晶莹剔透的芳心砰砰乱跳,本自僵硬戒备的娇躯已然柔软成水, 稀疏的空气刘海儿下,秀眉颦了颦,弯弯睫毛更是轻颤不止,娇嗔道:“你放开我…雪儿还在…” “额…唔…” 杨婵雪肩被轻轻扳过,一双盈盈眼眸猛然睁大,待感受到檀口中肆无忌惮的有力侵袭。 她渐渐闭上了眼睛,呼吸急促,脸颊晕红,似乎意乱情迷起来。 许久之后,那株火艳似霞的桃花树下。 “刷刷。” 那是衣裙渐渐滑落雪肩,而后被一件件除去的落地声音。 “不要…要在这里…” 山谷之中,一轮新月徐徐升起。 那一双迷离的眼眸熠熠闪烁,半睁半合之间,语气似嗔似喜地祈求说道。 心中已是羞极。 “没人…看到的…” 陆北正在忙碌,闻言,就是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正如陆北所言,此地以桃花为的十里区域,有着数件先天灵宝罩定,莫说看见,就是神念都不能探查出丝毫异常。 这时,一道白色闪电划过虚空,却是那只洁白无瑕、聪明伶俐的小猫落荒而逃。 虚空之中,通过翕动的唇,似乎是可以看到,这只愤怒的白泽,正在骂着诸如‘白日宣…露天野…无耻之徒…’这类的字眼。 恩,白泽这种神兽的唇语,着实不好辨认。 …… …… 云销雨霁,彩彻区明。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竹屋。 秀榻之上。 “陆北,二哥他没难为你吧。”杨婵如瀑青丝散落在陆北胸膛上,一边听着枕边之人有力的心跳,一边柔声说道。 陆北轻轻捋了捋杨婵鬓间和耳际的凌乱青丝,笑着说道:“也不算为难,就是让我好好照顾你,二哥总是为你好的。” 心念及此,陆北不禁叹了一口气。 当日杨戬虽未全力出手,但在那种攻击之下,不提他当真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就算没有成就长生真仙,也不会落得好。 当然碍于杨婵,他应该也不会有性命之忧就是。可那样的苟且偷生,又有什么意思? 听陆北说并没有那种令自己为难的事情发生,杨婵芳心一喜,嫣然笑道:“我就知道,二哥最疼我了。” 陆北笑了笑,手中下意识地搂紧了怀中女子。 不知为何,看着杨婵一脸幸福的小鸟依人样子,他的心头莫名闪过一丝阴霾。 正文 第二百零九章 怎么会是他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正文 第二百一十章 还可以再找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前身记忆之中,那驾着黑风的妖怪,凶残狰狞,一口卷走五柳村村民上百人,充当血食,场面着实震撼。 若非前世自己作为佣兵,见惯了血雨腥风,恐怕即便醒来,也要被吓个心智失常吧。 想到前世,陆北也是唏嘘不已。前世由于幼年失孤,性情乖张,虽然受一老人资助,考上大学。最终也是难以忍受,社会生活的蝇营狗苟,去做了佣兵。 佣兵拿钱卖命,在战火硝烟的中东南非等国执行任务,享受着生死一线,刀尖之间跳舞的快感。 正文 第二百一一章 言落仙律出 一夜过去,朝阳升起。 陆北清晨便被屋外之上的鸟鸣惊醒,翻身而起,发觉身上的疼痛已经不再那么明显。知道当是那药膳经过一夜,发挥出了作用。 陆北推门而出,去天井院中,打了盆凉水洗漱。 凉水洗过,头脑顷刻间为之一清。 陆北踱步向前,方才有空打量周围园中的景致。 这小院四四方方,整洁规整,仅仅天井不远处放着石桌石椅,整体显得空旷清寂。 除却在月亮门洞旁种着几株梅树外,小院也无其他树木。 陆北透过墙头向远处凝望,就一下子呆住了。 秋雨过后,青墙之上,几株野山菊开着细小的花朵,在风中摇曳,暗香浮动,沁人心脾。 苍郁茫茫的山峰,若飞龙连绵起伏,云雾缭绕。其最高的山峰环抱日月,犹如腾飞之雁。放眼望去,天高山远,满目苍翠。 饶是陆北前世执行任务,见惯了各国风光,也不仅为之惊叹不已。 盖因群山之间,树木植被高达百十丈,枝叶繁茂,隐在云端,一只只白鹤苍鹭飞,往来穿梭,姿态悠然。 云蒸霞蔚,雾气升腾,仿若仙境之地! 而青灵观既然在这里立足,看来那中年道人道行想必也是不得了。 陆北立在院中,心中思索道。 没多久,耳畔吱吱呀呀的推门声相伴着脚步声传来,萝.莉道童端着食盒已经进了院中。 几株瘦梅枝桠之下,萝.莉道童掂着食盒,小嘴微撇,向陆北款步走来。 “陆公子,这是今天的早膳……”说着重重将食盒放在院子正中的石桌上。 这丫头,还生着气呢?陆北心中嘀咕。 陆北走上前去,打开食盒,除了一碗药粥外,竟有一个馒头和两碟小菜。 陆北自前日受伤昏迷,除却昨日那碗药膳外,粒米未进,自然感到肚子饥饿。 陆北用过饭菜,净了净手。 出言问道:“敢问姑娘,前日那食人的妖魔是何来历?” 萝莉道童将碗筷收拾进食盒,没好气道:“南赡部洲,地域广袤,谁知那狼妖来历,兴许只是过路的野妖呢。” 说完,道童转身就走,却是不与陆北多言了。 陆北心中苦笑不得,这丫头还真是小孩子脾气。 不过还是须得慢慢打听此方世界的人文历史,不能穿越连自己所在的世界都不知道吧。 不过刚才好像听那丫头说什么南赡部洲?当然,仅凭这个地名也不能确认什么。 又过了两日,陆北多多少少从那道童口中了解了一些这世界的资料。同时也知道那道童的来历。 此地是南赡部洲苍梧山的青灵观,观主也就是苏青灵的师父云桐是一位得道真修。 至于南赡部洲之外的世界,青灵小萝莉也是不知。 这一日,午后阳光和煦地照在陆北的院中,陆北经过连日调养,自觉身体已痊愈大半。 静极思动,陆北便在院中打起一套拳来,此拳名八极,前世习练多年,尽管换了具身体,但陆北仍打的像模像样,虎虎生风。 一套拳路之后,陆北只觉得身轻体健,精神充沛。 梅花树下,小萝莉苏青灵俏生生地站在那里,也不知站了多久,只是好奇地凝视着陆北打拳。 待到陆北收拳而立,苏青灵小脸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拳法?” 陆北收拳而立,微微一笑道:“这是内家拳,习之可以强身健体。” 苏青灵听得此言,眼睛里露出感兴趣的光芒道:“这拳法很好看啊,能教我吗?” 前世被人称为“只杀人,不表演。”的国术竟被这丫头说成好看,陆北心中无语至极。 前世自己在做佣兵之前,练武成痴。拜入拳法名家,浸淫八极拳七八年之久,可谓成果斐然。 一双铁拳之下,碗口粗的小树,都能够生生打断。 不过转念一想,此方世界,道法显世,妖魔横行,八极拳在这些仙道中人的眼里威力可能也不足称道吧。 想到这里,陆北心中也不仅有些黯然,多少有些意兴阑珊地道:“苏姑娘若是想学,闲暇时我可以教你。” 苏青灵说学这拳其实也是一时兴致,这时突见陆北兴致乏乏,也没再强求。 苏青灵清声道:“对了,师尊让我唤你,有事问询。” 陆北听得此言,忙收拾心情,忙跟随苏青灵向道宫而去。 不大一会儿,二人便来到道宫之内。 见到陆北到来,中年道人云桐此时也自蒲团上站起,一股无形气势扑面而来。 陆北忙行礼道:“仙长,陆北有礼了。” 云道人微笑道:“小友不必多礼,看小友面色红润,中气充足,想必伤势已经痊愈了。” 陆北感激道:“多谢仙长关心,小子已经无大碍了。” 俄尔,陆北忽然面露难色,似乎吞吞吐吐地道:“有一事压在小子心中,不知仙长能否为我解惑。” 云道人面上肃然道:“我知你心中之惑。” 陆北拱手道:“请仙长赐教。” “那前几日攻击你村的狼妖,修为不高,我若出手,也能将其诛灭,但其背后却站着一尊大妖,神通广大,不好招惹。” 云道人声音清亮宏大,谈及那尊大妖时,目光深远,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陆北若留意去看,就会发现云道人眼底深处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之色。 “你若想为父母亲人报仇,恐怕此生难了。”中年道人云桐顿声说道。 “仙长……”陆北心中一动。 继而躬身行大礼参拜道:“陆北恳求仙长收我为徒。” 云道人打量着陆北,略思索了稍许,道:“我知你心中打算,但可惜你我并无师徒之缘。” 陆北听闻此言,出言问道:“可是小子资质驽钝,不堪造就?” 云道人摆摆手道:“小友天灵清光透体,资质可谓良才美玉。” “那可是仙长担心我学了道法之后,胡作非为?”陆北再次出言道。 云道人思索片刻,仍是拒绝道:“并非如此,若入我门,自然受我道规约束,但你我终究无缘而已。” 你是怕担因果吧?陆北心中腹诽。 连连被道人以言语搪塞婉拒,陆北心中也有些不快。不过心中不满并未显露分毫。 只是起身拱手道:“是小子福薄,无缘侍奉在仙长身边。” 云道人听到此言,长叹一声道:“仙道之路,步步荆棘,没有福缘,纵然求得道法,强行修持。他日劫数一至,也不过镜花水月一场。” 正在这时,青灵观外,却是传来一声大喝。 云道人眉头一皱,面色显出怒气,身形微晃,便从屋中向外越出。 “青灵,照顾好陆公子,我去去就来。”云道人声音虽说温和依旧,但陆北仍能听出其中隐藏的惊怒。 第三章啸月临青灵 青灵观依托山势而建,两侧险峰陡峭,好似斧凿刀砍,巍峨雄奇。而云气升腾掩映之处,尽显一派缥缈仙家气象。 若有修道之人运起法目远远观望,就会发现护观大阵阵纹在阳光照耀下,射出道道七彩霞光,炫目迷人。 云道人头戴紫荆道冠,脚踏飞云靴,腰悬七星法剑,腾云架雾,飞上青灵观高空。 抬眼望去,青灵观不远处的虚空中,一位身高八尺,满头银发,目光冷傲的青年妖修踏空而立。 而其身后不远处,一只皮毛黝黑发亮的狼正踞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用一双蓝幽幽的凶戾眸子恨恨盯着云桐。 正是前几日,被自己徒弟苏青灵打伤的狼妖! 云道人打了个稽首道:“我道是何人在此大放厥词,原来是九华山的啸月道友。” “啸月道友不在九华山避劫,来我栖梧山所为何事?”尽管知道眼前银发青年是天仙妖王的分身,有着神仙境界,云道人口中讥讽之意仍是不减分毫。 银发青年冷笑道:“云老道,休要给本王打马虎眼。你打伤我这不成器的孙子,该当何罪?” 云道人微微一笑道:“啸月,你的小狼崽子冲入村镇,肆意杀戮人族,充当血食,贫道既然喷上,怎能不施惩戒。” 云道人先前被那狼妖喝骂,语气也不客气了起来。 “我银月妖圣后裔子嗣,猎杀人族充当血食修炼,天经地义,你区区草木精灵,有何资格过问?”啸月妖王不屑道。 银月妖圣是上古金仙,当年妖皇座下三百六十五尊妖圣之一,啸月妖王常以此妖圣嫡系血脉后裔自居。 云道人知道今日之事难以善了,因此也不再多言,身形一晃,走出禁制范围。 他虽仅仅是地仙修为,但面对眼前这尊神仙修为的啸月妖王化身却是丝毫不惧,盖因身为妖修,就算草木精灵得道,也不会畏惧厮杀。 “啸月妖王,你要战,某便战。”说着云道人便向一处山峰遁去。 啸月妖王长啸一声,身形鼓动,如同离弦之箭,向云桐所遁之地追去。 二人都是桀骜不驯的大妖,各施手段。一时间,二人身形过处,天地乌蒙蒙一片,飞沙走石,而一颗颗三人合抱的参天林木如同被击飞的破絮般倒伏一片。 陆北也在苏青灵的陪伴下,站在青灵观前石台上,向二人斗法之地看去。 正文 第二百一二章 天虹镇食神 “叔父…” 林易被季郑二人扭送出斗牛宫外,口中尚嚷嚷不停。 “灵官,此人如此胆大妄为…看来本真君要亲自前往天虹宫一趟了。” 陆北见王灵官神情阴沉似水,但此刻仍是强行按捺心头怒火,作一言不发之状。 他不禁暗暗佩服此人忍性,心中起了警惕的同时,便是义正辞严地缓缓说道。 “真君自便即是。” 仿若从牙齿缝中挤出的声音响起。 陆北淡淡一笑,出了斗牛宫。 天虹宫严格说来已在天庭后宫的位置,此宫左边是琼华宫,右边是花药宫。 陆北出了斗牛宫,飞临云海之上,架起一团祥云便朝天虹宫遁去。 天虹宫。 几位公主一经青儿公主言语鼓动,就一起向天虹宫外面走去。 食神心头登时一慌,就在这么犹豫的空当,天兵和六位公主便动起手来。 但听‘铛铛…’兵刃落地之声响起,一个个天兵倒退而飞,发出闷哼。 其实,六位公主道行并不算高,大多皆在神仙巅峰境界或是天仙境界不等。 因此,在一众天兵天将的围攻之下,竟然一时突围不得,一时间就是僵持了下来。 食神面色阴郁,藏在衣袖中的拳头紧了又紧,几次想要出手镇压几位公主,可心中又有着顾虑。 就在这时,一朵七彩祥云由远及近,迤逦而来。虚空之上一人负手而立,凛然喝道:“住手!” 浩瀚的法力和强横的气势混合着清朗的声音,遥遥传来,给人以不容违背之感。 一众天兵抬起头来,但见一个身穿身形挺拔,腰悬宝剑的青年缓缓从云头落下。 青年一身白底云纹长衫,腰系犀牛玉带,正中明珠暗扣,脚下踏着一双蹑云黑底官靴,腰间悬着一方小印。 玉印之上青气勃勃,倏尔化云霞,倏尔化兵戈,一股堂皇纯正的神道之力丝丝缕缕散逸而出。 青年眸子幽深难测,一张冷峻面容上笼着森严气度。 “我等参加陆真君。” 山呼海啸之声回荡在空旷的殿宇之间,本来结成军阵对峙六位公主的天兵,在四位金甲天将的带领下,冲陆北拱手行礼道。 “你们四个可是张李高辛四将?” 陆北目光湛然,看着身形魁梧的四个身穿金甲、腰配玉鉴的青年天将,冷声说道。 不要怀疑一位长生真仙的记忆力,虽然陆北神念只是粗略地扫过蓝皮薄册,便已将四将认了出来。 四将面面相觑,抱拳应诺。 “后宫禁地,没有瑶池方面的金谕,也是尔等可以撒野的地方?!” 陆北厉声训斥道。 “真君,我们…” 四个天将心头惊惧,不约而同地看了食神一眼,正要出言辩白,可在陆北冷冽目光注视下,心头一紧,下意识闭上了嘴巴。 天庭之内,这些天兵天将皆是选自三十三天大陆之上居住的天人一族。此辈毫无地位,可以说就是一群炮灰。 他们完全没有自己的意志可言,当然,天庭也不容许他们有着自己的意志存在。 十万,二十万也只是一个数字罢了。 此辈就算得天庭提拔栽培,单一实力最多也就是铸就仙体、地仙巅峰的程度。 原因是这些天人一族自入六道轮回的那一刻,三魂不协,无法铸就阳神,自然也就成不了神仙。 当然事无绝对…若是得大神通者不计代价地帮助,又另当别论了。 可又有谁愿意去这么做呢? 其实,增长天王手下八将,这些封神榜上有名有姓的神仙,道行最高者也不过天仙。 陆北冷哂道:“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下去!” 闻言,四位卿监级天将带着手下兵丁,两千人便如潮水退去般从天虹宫撤走。 六公主蓝儿身穿一袭蓝色广绣流光长裙,身形娇小,头扎双环髻,让这位公主显得有着几分稚气。 六公主以双手托住下巴,歪着头看着陆北,眼眸异彩涟涟,失声道:“好厉害啊…” 四公主见六公主一脸小迷妹的样子,心头羞恼,以素手扯了扯六公主袖子一下,嗔道:“六妹,你又发什么癔症?” 食神看着天兵退去一幕,目光闪烁。 不知为何,这位斗牛宫的陆姓真君,举止动作之间给他一种莫名熟悉之感。 陆姓真君,陆姓真君…食神目光瞪大,心间仿若划过一道灵光。 “莫非…” “不管如何,此事还是要去禀告娘娘…” 食神心头又惊又喜,迅速迈动步子,正待转身离去。 “站住,本真君让你走了吗?” 陆北沉声说道。 食神艰难地转过身来,电光火石之间,不动神色地拱手说道:“这位真君,在下是瑶池…” 还未说完,却见对面之人冷嗤一声,转身之间,轻轻一抖衣袖,大袖倏然张开,向自己当头抓摄而来。 宏大磅礴的法力如九天银河倾泻而下,恍若要囊括整个乾坤。 食神面容大变,失声道:“你…” “随本真君到斗牛宫再分说一二吧。” 陆北面色幽冷,袖里乾坤之术施展而出,出其不意地将食神一把摄拿袖中。 但听袖中空间尚有爆鸣之声隐隐传来,显然食神还有一些挣扎之力。 陆北微微有些失望。 这门得自镇元大仙的道尊级神通,他先前只是入了门。 盖因这门神通的奥义便是取五行本源生生不息,对所制仙人进行层层镇压。 换而言之,若想大成,唯有成为太乙金仙! 当然,金仙也不是不可以勉强施展,比如此刻陆北一经施展,出其不意之下,摄拿长生真仙可谓轻描淡写。 可惜,威能似乎不是那么完美。 陆北心存此念,轻轻一抖袖,种种禁制手段齐齐爆发,抖落而出的食神就被陆北禁了一身法力。 见此,其他几位公主明显松了一口气。 “我知道,是你,一定是你…” 食神背剪双手,气息萎靡至极,他的心头已是屈辱至极,但脸上却偏偏带着一抹快意,“陆北,娘娘已经注意到你了,你就等着…” “聒噪。” 陆北冷冷看了一眼食神,随手禁了此人言语之能。 “陆北…” 却是青儿公主的清灵声音传来。 自方才陆北出现,青儿公主就一直处于恍若梦中的感觉,直到见陆北擒下食神,这才出言。 陆北随手将食神收到炼妖壶空间,亿万雷霆落下,噼里啪啦和惨嚎之声在炼妖壶空间中交替响起。 陆北转头看着青儿公主,笑着说道:“青儿公主,好久不见。” “呦,这还是旧识呢。” 四公主目光玩味地打量着二人,直把青儿公主看得神情不自在。 见此,二公主就是以戒备的目光看着陆北。 三公主则是好奇地打量着陆北。 六公主仰起头来,看了看自家五姐,又转头看了看陆北,轻轻低下扎着双环髻的脑袋,轻轻叹了一口气,眸子黯然,竟给人以生无可恋的感觉。 青儿公主理了理类似‘原来你也在这里’的纷乱思绪。 定定地看着陆北,眸光盈盈如水,清声说道:“陆北,可否借一步说话,我有些事情要和你说。” 此言一出,其余几位公主面色大变,四公主也是微惊,不过却是意味莫名地笑着说道:“五妹,这可就过分了啊…” 正文 第二百一三章 玉帝的关注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前身记忆之中,那驾着黑风的妖怪,凶残狰狞,一口卷走五柳村村民上百人,充当血食,场面着实震撼。 若非前世自己作为佣兵,见惯了血雨腥风,恐怕即便醒来,也要被吓个心智失常吧。 想到前世,陆北也是唏嘘不已。前世由于幼年失孤,性情乖张,虽然受一老人资助,考上大学。最终也是难以忍受,社会生活的蝇营狗苟,去做了佣兵。 佣兵拿钱卖命,在战火硝烟的中东南非等国执行任务,享受着生死一线,刀尖之间跳舞的快感。 正文 第二百一四章 入得蟠桃园 陆北低首看去,赫然发现自己胸口的一片肌肤上突然幽蓝色光芒闪过,一道道星璇如同流水轻漾,不断排列组合,最终形成一个十二面的菱形晶体图案,烙印在陆北胸口。 这是那押送的那物?倒是与前世雇主给予的照片相似。 陆北还未思索其中缘故,那十二面菱形晶体,蓝光大炽,继而化成紫色,连闪几下后,再无踪迹。 什么鬼东西?莫非是穿越者的金手指? 陆北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尝试低声念叨:系统? 连念三声,尼玛?鬼的反应都没有。 陆北一拍额头,嘴角抽了抽,自己还真是魔怔了? 陆北想了想,探究不出原委,索性心中也不再纠结。 他本就不是什么刨根问底之人,深刻明白一个道理。有些事情,实力不足,信息不全,就没有知晓的资格,强行思考,也不过多费神思。 一夜过去,朝阳升起。 陆北清晨便被屋外之上的鸟鸣惊醒,翻身而起,发觉身上的疼痛已经不再那么明显。知道当是那药膳经过一夜,发挥出了作用。 陆北推门而出,去天井院中,打了盆凉水洗漱。 凉水洗过,头脑顷刻间为之一清。 陆北踱步向前,方才有空打量周围园中的景致。 这小院四四方方,整洁规整,仅仅天井不远处放着石桌石椅,整体显得空旷清寂。 除却在月亮门洞旁种着几株梅树外,小院也无其他树木。 陆北透过墙头向远处凝望,就一下子呆住了。 秋雨过后,青墙之上,几株野山菊开着细小的花朵,在风中摇曳,暗香浮动,沁人心脾。 苍郁茫茫的山峰,若飞龙连绵起伏,云雾缭绕。其最高的山峰环抱日月,犹如腾飞之雁。放眼望去,天高山远,满目苍翠。 饶是陆北前世执行任务,见惯了各国风光,也不仅为之惊叹不已。 盖因群山之间,树木植被高达百十丈,枝叶繁茂,隐在云端,一只只白鹤苍鹭飞,往来穿梭,姿态悠然。 云蒸霞蔚,雾气升腾,仿若仙境之地! 而青灵观既然在这里立足,看来那中年道人道行想必也是不得了。 陆北立在院中,心中思索道。 没多久,耳畔吱吱呀呀的推门声相伴着脚步声传来,萝.莉道童端着食盒已经进了院中。 几株瘦梅枝桠之下,萝.莉道童掂着食盒,小嘴微撇,向陆北款步走来。 “陆公子,这是今天的早膳……”说着重重将食盒放在院子正中的石桌上。 这丫头,还生着气呢?陆北心中嘀咕。 陆北走上前去,打开食盒,除了一碗药粥外,竟有一个馒头和两碟小菜。 陆北自前日受伤昏迷,除却昨日那碗药膳外,粒米未进,自然感到肚子饥饿。 陆北用过饭菜,净了净手。 出言问道:“敢问姑娘,前日那食人的妖魔是何来历?” 萝莉道童将碗筷收拾进食盒,没好气道:“南赡部洲,地域广袤,谁知那狼妖来历,兴许只是过路的野妖呢。” 说完,道童转身就走,却是不与陆北多言了。 陆北心中苦笑不得,这丫头还真是小孩子脾气。 不过还是须得慢慢打听此方世界的人文历史,不能穿越连自己所在的世界都不知道吧。 不过刚才好像听那丫头说什么南赡部洲?当然,仅凭这个地名也不能确认什么。 又过了两日,陆北多多少少从那道童口中了解了一些这世界的资料。同时也知道那道童的来历。 此地是南赡部洲苍梧山的青灵观,观主也就是苏青灵的师父云桐是一位得道真修。 至于南赡部洲之外的世界,青灵小萝莉也是不知。 这一日,午后阳光和煦地照在陆北的院中,陆北经过连日调养,自觉身体已痊愈大半。 静极思动,陆北便在院中打起一套拳来,此拳名八极,前世习练多年,尽管换了具身体,但陆北仍打的像模像样,虎虎生风。 一套拳路之后,陆北只觉得身轻体健,精神充沛。 梅花树下,小萝莉苏青灵俏生生地站在那里,也不知站了多久,只是好奇地凝视着陆北打拳。 待到陆北收拳而立,苏青灵小脸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拳法?” 陆北收拳而立,微微一笑道:“这是内家拳,习之可以强身健体。” 苏青灵听得此言,眼睛里露出感兴趣的光芒道:“这拳法很好看啊,能教我吗?” 前世被人称为“只杀人,不表演。”的国术竟被这丫头说成好看,陆北心中无语至极。 前世自己在做佣兵之前,练武成痴。拜入拳法名家,浸淫八极拳七八年之久,可谓成果斐然。 一双铁拳之下,碗口粗的小树,都能够生生打断。 不过转念一想,此方世界,道法显世,妖魔横行,八极拳在这些仙道中人的眼里威力可能也不足称道吧。 想到这里,陆北心中也不仅有些黯然,多少有些意兴阑珊地道:“苏姑娘若是想学,闲暇时我可以教你。” 苏青灵说学这拳其实也是一时兴致,这时突见陆北兴致乏乏,也没再强求。 苏青灵清声道:“对了,师尊让我唤你,有事问询。” 陆北听得此言,忙收拾心情,忙跟随苏青灵向道宫而去。 不大一会儿,二人便来到道宫之内。 见到陆北到来,中年道人云桐此时也自蒲团上站起,一股无形气势扑面而来。 陆北忙行礼道:“仙长,陆北有礼了。” 云道人微笑道:“小友不必多礼,看小友面色红润,中气充足,想必伤势已经痊愈了。” 陆北感激道:“多谢仙长关心,小子已经无大碍了。” 俄尔,陆北忽然面露难色,似乎吞吞吐吐地道:“有一事压在小子心中,不知仙长能否为我解惑。” 云道人面上肃然道:“我知你心中之惑。” 陆北拱手道:“请仙长赐教。” “那前几日攻击你村的狼妖,修为不高,我若出手,也能将其诛灭,但其背后却站着一尊大妖,神通广大,不好招惹。” 云道人声音清亮宏大,谈及那尊大妖时,目光深远,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陆北若留意去看,就会发现云道人眼底深处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之色。 “你若想为父母亲人报仇,恐怕此生难了。”中年道人云桐顿声说道。 “仙长……”陆北心中一动。 继而躬身行大礼参拜道:“陆北恳求仙长收我为徒。” 云道人打量着陆北,略思索了稍许,道:“我知你心中打算,但可惜你我并无师徒之缘。” 陆北听闻此言,出言问道:“可是小子资质驽钝,不堪造就?” 云道人摆摆手道:“小友天灵清光透体,资质可谓良才美玉。” “那可是仙长担心我学了道法之后,胡作非为?”陆北再次出言道。 云道人思索片刻,仍是拒绝道:“并非如此,若入我门,自然受我道规约束,但你我终究无缘而已。” 你是怕担因果吧?陆北心中腹诽。 连连被道人以言语搪塞婉拒,陆北心中也有些不快。不过心中不满并未显露分毫。 只是起身拱手道:“是小子福薄,无缘侍奉在仙长身边。” 云道人听到此言,长叹一声道:“仙道之路,步步荆棘,没有福缘,纵然求得道法,强行修持。他日劫数一至,也不过镜花水月一场。” 陆北听得此言,心中却不以为然。 正文 第二百一五章 只得如此了 出得蟠桃园,过了不大一会儿,一人一兔便再次来到所属披香殿的一座偏殿处。 灵光闪烁,玉兔现出十三四岁的少女人身,她青丝垂肩,一颗螓首低垂至胸脯处,一双小巧有致的莲足紧紧地并拢在一起,柔软小手尚在不停绞着衣角。 如此忸怩情态,当真少见。 玉兔糯声说道:“陆北哥哥,你怎么也在蟠桃园啊。” 说着,面上羞羞怯怯地偷偷打量陆北。 “好好说话。” 陆北面色微沉,屈指轻轻弹了弹玉兔的小脑袋,“我待在蟠桃园自然有我的道理…倒是你,如此冒冒失失地闯进去,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玉兔不再装样,红彤彤的大眼睛转了转,嘻嘻笑道:“不会啦,这蟠桃园我以前都去过的,我偷偷摘一两个蟠桃吃,里面的土地公公都当没看见的。” 见陆北似乎有些疑惑,玉兔笑着挽起陆北的手,撅着小嘴儿,不满地哼了一声,说道:“不过从那个陆吾来了后,本仙子就不能去了…” 见陆北听完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玉兔眨了眨眼,嘴角露出狡黠的笑意,“陆北哥哥,你去蟠桃园是不是…” 还未说完,玉兔忽然感到自家小嘴儿被人给死死捂住。 “陆北哥哥,你捂我嘴干什么…” 玉兔眨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以神念传音,语气很是不满。 “别说话。” 陆北低声说道。 面色肃然地朝蟠桃园望去。 但见蟠桃园上空,彤彤霓霞漫天铺展,朵朵荷花自虚空生出,一道虹桥之上,青鸟在两旁引路。 一架奢华的凤撵被四面帷幔遮住。 陆北心头一惊,隐隐知道是谁,也就不好去看。 盖因这种大能,对于目光都是有着感应。 继而,一道强横绝伦的气息,肆无忌惮地向四面八方扫去,仔仔细细,一寸寸地来来回回。 陆北面色微变,早已将玉兔带起,以至宝隐匿气息,躲进了披香殿中。 原来,王母娘娘虽然将陆吾撤出,对于蟠桃园倒也没有放弃掌控。 因为蟠桃树作为五大先天灵根之一,又是瑶池王母多年执掌之物,与其心意相通,有着莫名感应。 而就在陆北大量摘取蟠桃之际,王母娘娘便生出心血来潮之感。 一念即生,王母就是向多处地方查探,最后在向蟠桃园分出神念探察之际,心头就是一惊。 见得园中土地、力士齐齐晕倒在地,她如何还不知生了变故。 这时,玉兔也顺着陆北目光向蟠桃园方向看去,心中一紧,忙以神念传音,急切道:“陆北哥哥,王母娘娘不会发现我们吧。” “应该不会。” 陆北面色如常,目光冷漠如冰。 园中。 王母看着不远处‘扑通’跪下的蟠桃园土地,冷声说道:“到底是什么人?” “娘娘,小…小神不知啊。” 土地已是面如土色。 王母娘娘冷哼一声,“来人…” 还未听得王母说完,土地胆寒至极,便是老眼向上一翻,就是晕了过去。 王母一双凛冽凤眸望着吓晕过去的土地,又看了看远处跪着的力士一眼,冷笑一声,拂袖离去。 “摆驾玉明宫。” 闻言,两旁手持仙巾、团扇的仙娥忙是紧随其后,跟上凤撵。 见王母的气息渐渐远去,陆北目光闪烁,长出了一口气。 怀中的玉兔也是扬起一张俏丽的小脸,目光满是心有余悸,“陆北哥哥,你接下来去哪儿?” “我先回北宸真君府,你也赶快回月宫吧。”陆北对玉兔说着,将一个木之本源凝成的盒子塞到玉兔的手里,郑重叮咛道:“记住了,今天咱两个没有见过。” 陆北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向远处大步走去。 “陆北哥哥,我还能见到你吗?”玉兔手中握着木盒,小脸上满是担忧之色,眼眸泪光盈盈,更是红了几分。 方才王母娘娘那般大的动静,以玉兔的慧黠心思,她如何不知陆北定是做出了什么惊人之事惹恼了王母……自此一别,祸福难测了。 陆北顿住步伐,向身后摆了摆手,语气轻快地说道:“快些回去吧,将盒子收起来,莫要给人看见了。” 玉兔抱着木盒,看着陆北的背影,重重点了点头。 北宸真君府。 陆北一回真君府,默然许久,而后便遁入炼妖壶中。 他要在其中一举突破不朽金仙境界。 然后救人下界。 …… …… 玉明宫。 玉帝在宫中坐了一会,方要站起身来闭关修炼,倏然目光微微讶异。心道,王母如何去而复返? 王母娘娘冷着脸,轻轻迈步入的宫殿,“偌大天庭竟然出了内贼,可恶!” 玉帝收敛面上笑意,重新坐下,沉声说道:“这是…发生了大事?” “就在陛下让本宫吩咐陆吾离去的一小会儿工夫,蟠桃园中的蟠桃竟然大半被人盗走,这还不是大事?” 王母娘娘柳眉倒竖,凤眸清寒,脸上带着一抹自嘲之色,“可笑我天庭,还有这等可笑的事!” “这…” 闻言,玉帝目光怔了怔,以玉帝涵养,面色也是微沉,神情肃然道:“王母可曾查到何人所为?” “那人逃得甚快,本宫去了之后,蟠桃园已是一片狼藉。” 王母娘娘冷声道。 玉帝沉吟许久,语气平静地问道:“那么蟠桃园中蟠桃,可还足够那只猴子修炼所用?” “如果只有这么多,自然是不够的。” 三界仙人共知,任何一种可以用来提升道行的本源灵物,都不能无限制地使用。 那一园蟠桃,尤其是最后一千二百株桃树上结的果子,正是为了猴子修行水之道行准备的。 无论是法力还是水行道行,都是经过老君和王母这两位大罗金仙亲自算定。 而这位大劫之子如今的道行,尚在真仙巅峰境界,一旦炼化这些蟠桃,第三行圆满,以其资质,从此便一步踏入金仙境界。 到时在八卦炉中外炼金身,内修火行本源。若无意外,到时便是金身大成,道行金仙巅峰的修为。 唯有如此,才具备参与那件事的资格。 可这般被陆北一搅合,猴子极有可能完不成水行道行的提升。 总不能让猴子修炼水法神通,慢慢提升吧。 那两位还在苦海造无涯桥的西方圣人还不跳脚,到时无量量劫一至,大家一起灰灰得了。 这时,玉帝和王母二人一时间也都是踌躇了起来。 当然不是没有其他办法,比如王母不惜折损蟠桃树的本源元气,强行在短时间让蟠桃树再次挂满果子。 但玉帝对王母了解多矣,自然不会自讨没趣地说出这番提议。 玉帝沉吟半晌,徐徐说道:“前日,西海九关十三城不是向天庭宝库送来了一批无泪天晶吗?” “陛下的意思?” “王母可施神通将这些无泪天晶幻作蟠桃,就让那猴子吃好了。” 玉帝手捋颌下胡须,笑着说道。 当真是一饮一啄,从九关十三城再到天庭,冥冥中似乎有着天定。 “就怕那猴子觉察出口味不对,放哪不吃,岂不误了大事?”闻言,王母有所意动,不过语气仍是踌躇。 “朕相信王母的神通,定能以假乱真。” 玉帝微微一笑道:“而且无泪天晶对于猴子也足够了。” 王母面色变了几变,最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只得如此了。” 正文 第二百一六章 太焕极瑶天 北宸真君府。 “怎么起风了?” 看到窗口之处被凉风吹起的彩色帷幔,一个眉目疏朗、身后背着一柄拂尘的青衣仙童小声说道。 话音方落,几案之上的茶杯便是剧烈晃动不止。 这时,一股奇妙的冥冥波动从陆北所居馆阁中遥遥传来,外间洒扫忙碌的仙童、力士身形齐齐一震。 炼妖壶中。 于山川起伏的大陆之上,墨色苍穹之下,一个青年男子冯虚御风,踏空而立。 他一袭素衣,气质冷冽,此刻面容沉寂,紧闭双眸,一呼一吸间,周身千里之内宏大磅礴的元气化作法力。 这符箓法力形成一条流光熠熠的长河,恍从九天而落。 但见他虚指一引,长河倒卷,直奔苍穹而去。 “轰…” 哗哗流淌的星河自东贯西,亘古悠远。 星河裹挟气机雾霭,不大一会儿便聚作一颗颗璀璨夺目的星辰。 倏尔‘咔嚓’一声,天地彻动,仿若有钟磐玉磬之音平空响起,朵朵青色莲花于虚空生出。 继而雷鸣电闪,大雨滂沱,天际晦暗,苍茫冥冥。 但却无一滴雨敢于落在他的身上。 “泠泠…” 一道亮光眉下亮起,眼前漫天风雨皆是倒卷向上。 刹那之间,天朗气清,却是千条瑞气宣发,万道霞光喷薄。 陆北睁开眼眸,面上露出一抹欣然之色,他抬头看向苍穹之上,由水之本源凝就的星辰,徐徐说道:“金仙一念生域,法有元灵…这法力已具聚星、定星、撼星之能。可这却是因为我曾修炼过星辰之术的缘故。且这星辰也有不同,因为是水源法力凝聚,而非星力本源。攻伐之能很是有限。” 当年陆北在北斗七星宫,以初入元神之境、炼体修为堪比神仙巅峰的境界,借星力本源击杀一源真仙的千面天妖和阴阳法王二人。 在北俱芦洲,他更以神仙道行、炼体修为堪比天仙巅峰的境界,击杀金仙级妖圣一尊,并真仙大妖几名。 前尘往事,如此种种…看似匪夷所思,若是细细思量去,其实不过平常中事罢了。 星辰本源本就是孕育生命的基础,它不属于五行本源中的任何一行,但它又包含五行。 从山川草木,再到风雨雷电。一颗星辰自亿万年始,直到孕育生命…又岂是一位长生真仙所修水行,火行,木行神通,以此参悟道行可以比拟的? 当然,这也是为何北斗七星宫中的星源珠,能够提升仙人们五行任意一行行道行的原因。 说来,星辰本源如此暗合包罗万象之意,已然可以媲美道源级的力量。 可是纵然如此,比起真正的道源之力,星辰本源也不过得之深邃七八,浩瀚不足万一。 也不怪,东皇当年曾说他若得周天星辰加身,纵然混元圣人也是不惧了。 念及于此,陆北心头闪过诸般明悟,又转眼看了看臂上唯一一颗凝聚而成的天枢星辰。 他轻轻叹道:“上古妖庭在太微、紫薇两垣以先天大阵搜集亿万年的星力,皆是落于我手。可惜都被我用于斩杀敌手了,如今可谓丁点不剩…前者只得七分之一,后者可是全得了。” 言及此处,陆北哑然一笑,“也对,当时在北俱芦洲可是斩杀了一位金仙妖圣,数位真仙大妖的…” 说来,这也是陆北一生杀戮之中,唯二较为凶险的斗战。 “据说紫薇垣以北斗七星为主,太微垣则以五帝星为主,那么天市垣呢?” 陆北皱了皱眉,目光闪烁,思量须臾终究不得其解。 不过,此刻显然不是探查此事内情的最佳时机。 盖因,他还有着一件重要的事情去做! 太焕极瑶天。 陆北悄然出了北宸真君府,来到这座广袤无垠的仙天。 云头之上,陆北思忖道:“传说朱厌长的极像猿猴,此妖头发花白,长着一张人脸,有着猿猴的身体…若我没有猜错,这应是一位拥有金仙巅峰道行的妖圣…以我如今手段,杀败此人并不太难,难得是如何不惊动王母这尊大罗金仙。若是拖延得瑶池王母到来,哪怕我有昆仑镜在,也是难以脱身了。” 大罗金仙之能深不可测,实在不可轻忽。 念及此处,陆北目光都是凝重了许多。 “化身出。” 随着一声轻喝响起,一道黑色流光从陆北眉心飞出,一个眉宇清秀的黑衣少年现出身形,他的脸上冷漠如冰。 “唯有以黑莲化身引开朱厌,而后本尊潜入天狱。” 陆北心中一经作下决断,也就不再耽搁。 本来他也没打算在天庭久待,一开始就打着借助天庭势力来提升自身道行的主意。 而红儿此事一出,无非是加快了他这个进程而已。 而陆北心中早有推测,他和王母娘娘之间,因为昆仑镜早晚也得对上,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而今自家媳妇都被人拿了,再想猥琐发育显然是不可能了。 天狱。 此地在一处悬崖之上。 崖顶一株参天大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 一个身穿灰布麻衣的中年大汉,赤着膀子,敞着胸膛,在树下一颗大石上呼呼大睡。 他浑身酒气冲天,甚至让周围把守的天兵都暗暗捏住了鼻子。 中年大汉正是朱厌。 他身旁的酒壶,堆积如山,垒成三面墙之高。 这时,“滴答,滴答。” 朱厌脸上两条遒劲的枝条勾起壶臂的酒壶,微微倾斜而下,那是一滴金黄色的酒液滴落了下来,落入一张大口中。 从馥郁醉人的香气并不难判断,这酒是瑶池的百花仙酿。 朱厌在睡梦之中,也是砸吧砸吧嘴儿,瘦削的酡红脸颊,满是陶醉之色。 忽而,呼噜声停止。 盖因,朱厌神念当中突然感知到了一道强横绝伦的气息。 他便是睁开惺忪的眼睛,一脸醉醺醺,可仍是发出沉闷的瓮声,“天狱重地,哪路毛神好不晓事,在此冲撞。” “朱厌何在?” 一个身形挺拔的黑衣少年踏立虚空,目光睥睨地看着朱厌,下方守卫的天兵,皆是一愣,轻轻一拂袖。 “砰,砰…” 朱厌面色愣怔了一下,继而勃然大怒。 盖因身旁酒壶在眼前齐齐炸裂成碎片,朱厌怒目圆瞪,大吼一声,“你找死!!!” “哪里走?” 突见那黑衣少年转身就逃,朱厌更怒,额头青筋凸起。 这种装完就跑的行为,无疑更为恼人。 当然在电光火石之间,此刻醉酒状态的朱厌也不是没有想过,此人会是调虎离山。 但这尊金仙妖圣稍稍一想,便不认为王母娘娘这位大罗金仙的禁制,真的有人能够轻而易举地破开。 陆北见化身已经暂且将朱厌引走,冷嗤道:“这朱厌果是嗜酒如命。” 而后,便施展隐匿神通,身形一闪,悄无声息地潜入到天狱之中。 正文 第二百一七章 素色云界旗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前身记忆之中,那驾着黑风的妖怪,凶残狰狞,一口卷走五柳村村民上百人,充当血食,场面着实震撼。 若非前世自己作为佣兵,见惯了血雨腥风,恐怕即便醒来,也要被吓个心智失常吧。 想到前世,陆北也是唏嘘不已。前世由于幼年失孤,性情乖张,虽然受一老人资助,考上大学。最终也是难以忍受,社会生活的蝇营狗苟,去做了佣兵。 佣兵拿钱卖命,在战火硝烟的中东南非等国执行任务,享受着生死一线,刀尖之间跳舞的快感。 正文 第二百一八章 怎么会这样 这一日傍晚,栖梧山仍是霞光漫天,陆北如往日一般在山道之前的台阶上,迎着凉风,背对夕阳余晖,拿着笤帚低头认真清扫九十九石阶的落叶,心中想着心事。 恩……这几日,陆北虽说是客,但也不好在这里白吃白住,于是就接手了一些清扫净水的活计。 陆北思忖道:“这两日,等那苏青灵的姐姐来到,我就向云道人辞行吧。” 江湖之大,天涯之远,既然来到此方仙侠世界,无论如何也要去滚滚红尘中走一遭,见识下此界人物风华。 前世末法时代,仙路断绝,多少惊才绝艳之士,在历史长河中也不过逍遥百年。 功名利禄,过眼烟云,唯有仙道真途,方能长生久视。 既然自己来到此界,只有踏遍青山人未老,仗剑高歌入青冥,方才不负此生。 这些念头在陆北脑海中也是烙印下来,清晰深刻。 就在陆北暗下求道决心之时,一个秀雅绝俗的曼妙身影,向青灵观而来。 “你是何人?”音若空谷清泉,语气淡然。 陆北转眼向声音方向望去,便愣住了。 一女自一朵三彩祥云而下,如行风扶柳般缓步而来,此女宫裙翩跹,面容如玉,眉如远黛,冰肌玉骨,神态悠然间虽有着几丝妩媚流露。 但偏偏一双月牙般的冷眸,清寒动人,令人心中自惭形秽,不敢亵渎。 好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 陆北心中赞道。 陆北收敛心神,眼神清正,清声回道:“在下陆北,敢问姑娘可是青璃小姐当面。” 这几日,小萝莉苏青灵虽然仍然对陆北有些埋怨,但终究小孩子心性。又经过陆北一番开导,心中也是知道前日之事也不能完全怨陆北, 陆北就从其口中得知了,眼前这位女子的来历,青丘狐国的长公主苏青璃。 苏青璃淡漠地打量了眼前这位十五六岁的少年一眼,并未回答陆北的问题,径直从其身边走过,拾阶而上,直入青灵观。 被无视了呢。 陆北洒然一笑,也不放在心上。 陆北在石阶上伫立了良久,思索道:“苏青璃既然来了,看来近日就要接青灵回狐国了。那么,我也该下山去了。” 想到前身记忆,陆北也是一阵头大,本以为此身父母连同村民被妖怪吞吃,此身再无因果牵挂。 没想到,前身还有一个何姓未婚妻远在千里之外的湘水之畔的零陵郡。 前身之父陆寻早些年游学荆楚之时,曾经与一何姓读书人把臂同游,二人泛舟江海之上,诗词唱和,挥洒书生意气。 在一次宴会醉酒之时,何姓读书人戏言,十六年后,二人夫人所怀子女,若都为男孩,则拜为兄弟,若都为女孩儿,则为姐妹,若一男一女,便结为儿女亲家。 这情节怎么有种射雕的既视感?陆北心中吐槽道。 说来,那只狼妖出现在五柳村之外,寻觅血食的前一天前身之父陆寻正想带着陆北去零陵拜访何家,商讨完婚事宜。哪曾想,未及动身,一家三口就遭了劫数。 陆北心道,自古这种婚约之事就是狗血情节的来源,不知道在自己身上又该有什么变数。 唉……走一步,看一步吧。 一轮弯月不知何时已经高悬在夜空之上,山风微拂,携着阵阵清幽的草木气息,将陆北惊醒。 陆北仰头望着清冷的月光,满天星斗,纵然不是什么伤春悲秋之人,心下也有些说不出的怅然情绪涌起。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何年照古人。 不知前世地球的月亮比较此界是否更圆些呢? 想到这里,陆北自失一笑,转身便向青灵观踱步而去。 夜色深重,道宫之内,一豆灯火,微微跳动。 云道人与一年轻女子叙着话,言谈之间,气氛轻松愉悦。 此时,陆北披着星光,步入道宫,青砖地板映着幽幽月光,将陆北身影映的格外高大。 “陆小友来了,快请坐。”云道人盘膝坐在云床之上,向陆北招呼。 “仙长,伤势可好些了。”陆北也不客气,一边找了张梨花木椅子坐好,一边向云道人问候。 “伤势虽说棘手,但已无性命之碍了。”云道人微微笑道。 陆北舒了一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 云道人目光灼灼地看着陆北道:“小友,正有一事要告知与你。” 陆北忙道:“仙长,有话但说无妨。” 云道人沉吟了稍许,方才出言道:“小友,青灵明日要与其姐返回家乡,而贫道也要调养伤势,而啸月妖王也不知何时再次来栖梧山滋事,所以贫道打算封山百年,躲避劫难。” 陆北沉默了下,道:“仙长,其实,小子今夜来,也有辞行之意。” 云道人正要出言,却被陆北挥手打断道:“仙长,小子父母被妖魔所害,身为人子,也当收敛尸骨,令其入土为安,仙长不说,其实我也有归家之意。”说到这里,陆北不知是否受前身残留记忆的影响,声音也是越发低沉了起来。 云道人长叹一声,道:“小友节哀顺便。” “仙长,小子醒得。”陆北收敛了情绪,低声道。 云道人见事情说定,就道:“既然这样,明日我便亲自送你下山吧。” 陆北这时突然想起一事,忙出声道:“仙长,小子还有一事请教。” 云道人面色诧异,问道:“哦?” 陆北正色道:“仙长救我性命,收留于我,小子铭感五内。只是还有一事相询。” “但言无妨。”云道人语气冷淡道。 陆北知道云道人对自己得寸进尺的态度有些不快,但陆北也顾不得这些了。 仙缘难求,今日与这道人一别,恐怕再无相见之日,若不将心中疑惑问出,他日只能徒增懊恼。 陆北神色肃穆,朗声言道:“敢问仙长,天下名山大川,哪里可有人族修道圣地?小子诚心向道,愿往试之,求一长生之法。” “人心贪婪,果然如此。”一声冷哼在陆北耳边炸雷般响起。 陆北喉头一甜,但强自忍着咽了下去。 陆北转眼看去,却见先前一直沉默无言的苏青璃面上寒意如晶莹玉光闪烁不停,一双冷眸正淡漠地看着陆北。 自陆北进入道宫之内,与云道人说话,一直与苏青灵低语的苏青璃,就没有抬起头,看过陆北一眼。 但不知为何,竟然对陆北如此。 原因却是,苏青璃听说那啸月妖王来栖梧山寻衅滋事的前因后果,本身就对陆北有了成见。 又听到陆北说求取长生之法时,心中不满再难压制,心道:“区区人族蝼蚁,也敢妄言长生?” 陆北不知其早已恶了这位狐国长公主,转眼看到一向祥和待人的云道人笑容不见,面无表情,心中就是一凛。 陆北起身,冲云道人拱手一礼道:“小子愚钝,不知那句话冒犯了仙长,若有不当之处,还请海涵。” 陆北说完,再也不发一言,转身便向道宫外走去。 自始至终,陆北都没有再看那狐国长公主苏青璃一眼。 “唉,陆哥哥怎么走了?”只有小萝莉苏青灵不知刚刚发生了什么,冲陆北离去的背影低声道。 苏青璃听到青灵的话语,面上冷意更甚,冲苏青灵道:“小妹,以后别与这等狂悖之途来往了。” 这等凡人,百年之后,也不过一捧黄土而已。 小萝莉苏青灵见其姐青璃这般说陆北,还想争辩,但又见苏青璃面上寒意有渐浓之势,只得闭口不言。 她自小虽受父母宠爱,但却对长姐却是敬畏无比,这几日虽与陆北朝夕相处,心中有些淡淡的微妙情愫,但更多的却是少女赤子心性,一些旖旎心思,在见到亲人的喜悦下,转眼便被其抛之脑后。 陆北走出道宫,借着璀璨星光,便回到了居住之地。扶住床案,沉默不语,嘴角不知何时,淌出一道如梅的淡红。 陆北抬头望月,目中冷光闪烁,也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晨曦初光,山道微霜。 陆北静静的伫立在青灵观外的石阶上,身旁不远处苏青璃与苏青灵姐妹正与送行的云道人道别。 “云道友,留步。”苏青璃踏步而行,广绣飘飘,一道三彩祥云,自足下升起,青灵小萝莉皓腕挽着其姐的手臂,甜甜一笑道:“师尊,你闲暇时可要来看我呀。” “恩,放心吧,有空我一定去看你。”云道人面带微笑地道。 顷刻间,三彩祥云载着二女便向远方遁去,消失在天际尽头。 陆北默默地看着眼前离别的一幕,转身大踏步便向山道而去。 云道人看着远处少年无言离去的倔强身影,摇头一笑,快步跟上陆北。 云道人轻笑道:“小友,我送你一程。” 说罢一道白色祥云自虚空而生,云道人抓住过陆北手臂,一同踩在祥云之上。 云道人朗声道:“小友,闭眼。” 高空之上,云道人负手而立,青色道袍被山风吹的向后飘荡。 陆北端坐祥云之上,山间缥缈云雾缭绕,铺面清风吹来,身旁景物也如同浮光掠影般迅速倒退。 陆北觉得约莫有两刻钟,方才在云道人的提示下睁开了眼眸。 回首望去,连绵一千二百里,大小山峰百余座的栖梧山已经被远远的抛在了身后。至于钟灵毓秀,仿若仙境的飞雁峰更是只留下一个朦胧的影子了。 陆北冲云道人拱手道:“多谢仙长相送。” 云道人冲陆北颔首道:“小友,你沿着这条官道,一直往前走,前面就是你家乡所在的清河县了。小友,一路保重,贫道告辞了。” 说完,便跳上云头,向来处遁去。 仙道之人,乘云驾雾,朝游北海暮苍梧,果然逍遥如斯。 想到这里,陆北心中对修道更为向往,转身便向清河县大步而去。 初秋之时,阳光不算太过刺眼,陆北循着记忆,沿着官道向清河县城行去。 此方世界,天高云低,草木丰茂,官道两侧芳草萋萋,正值初秋,朵朵野花开的烂漫,点缀在一望无际的碧绿中。 陆北一路饱览着古代山野风情,也不觉行路枯燥。 约莫走了两个时辰,方才远远看到一个城池的轮廓。正是那清河县城。 清河县城不过是小县城,城墙高不过两丈五,护城河渠引小青河河水灌注,宽不过五尺。低矮的城门洞,青墙斑驳,藤萝低垂,行人往来进出,无声地诉说着这个时代的喧嚣和热闹。 陆北整理下行囊,抖擞精神,穿过犹如碧绿玉带的护城河,随着人流进入了清河县城。 黄昏时分,一场秋雨飘过,天色晦暗不明,街道行人稀疏,万家灯火,如星光点起,点亮了逐渐昏暗的夜空,却点不亮陆北心中的寂寞。 一家客栈二楼,陆北依窗而立,望着窗外的绵绵雨丝出神。 想到上午在县城打听五柳村之事,陆北心中就是凛然。 半月前,过路妖魔攻击五柳村,两百多口村民,伤亡近半,可谓家家缟素。 这样大的事情竟然都能被清河县令弹压了下去,可见此方世界凡人的生命,是多么的微不足道。 砰砰的敲门声传来,将陆北自沉思中唤醒。 “客官,饭菜已经备好了。”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小厮,在门外沉声冲陆北喊道。 “恩,你进来,将饭菜放桌子上吧。”陆北收回视线,淡淡道。 小厮推门进来,低眉顺眼地将饭菜放好,转身便出去了。 陆北用过饭菜,又命人准备好热水,沐浴一番,洗去一身风尘,便躺下睡了。 第二日,陆北早早起来,结过账目。就先去城西一家卖兵器的铺子买了一把剑,接着又去成衣店,买了几身棉袍衣物,又托人去米行购了一些米面,将货物打个几个包裹,车马行雇了一辆牛车,便向五柳村赶去。 半晌午,秋日高悬。牛车晃晃悠悠地便到了五柳村地界,陆北向赶着牛车的老者付了银钱,双手提着货物,便向村内走去。 五柳村占地约四五百亩,依山带水,虽是正午时分,但村中气氛却极其安静。 陆北步入村庄,不大一会儿,便来到爬满青藤的青瓦小院门前。这里正是前身一家三口的居住之所。 抬步踏上青条石铺就的台阶上,陆北颤抖着右手去推木门,胸中一股酸涩情绪,迅速向双眼涌起,就要落下泪来。 陆北知道这是前身残留记忆的影响,也不强行压抑。放下身背的货物,左手提着剑,右手猛地推开了房门。 陆家院中,五间木屋坐北朝南,另有一间厨房小院和一大间私塾客房在东西厢。 陆北放眼望去,半月未归,小院中的青草疯长的已经漫过脚踝。 陆北脚下不停,踏过柔软的青草,径直推开了木屋的房门。 一股发霉的味道和着点点灰尘扑面而来。 “咳咳……”陆北以衣袖掩鼻,轻轻咳嗽几声。 前身记忆,十五年的人生都是在这里度过,不想半月未归,就寂寥荒凉至此。 打了清水,拿起扫帚,陆北便清理了起来。就这样,陆北回家的第一天就在大扫除中度过。 一夜无话,玉兔西落,金乌东升。 连绵秋雨之后的山村,宁静幽寂。 陆北正在收拾前身父母的遗物,由远及近,隐约有人群的喧嚣声。 继而“咚咚”的撞门声传来,陆北眉头一皱,右手虚按下腰间的铁剑剑柄。 正文 第二百一九章 昆仑镜归属 玉明宫。 瑶池王母目光如电,玉容冷漠地看着陆北,“可是你做了什么手脚?” “岳母大人身为大罗金仙,神通广大,在下若当真做什么手脚,又岂能瞒过岳母大人的眼睛?” 陆北面色淡然,语气不卑不亢。 “你…” 王母正待出言呵斥,玉帝却摆了摆手,笑着说道:“好了,且让朕看看是怎么回事?” 闻言,王母娘娘一脸不情愿地将昆仑镜递给了玉帝。 先天至宝在陆北手中和在玉帝王母这样的大罗金仙手中,威能可谓天壤之别。 王母不舍得也是人之常情。 玉帝接过昆仑镜的镜面和镜框,眼眸成纯金之色,许久之后,面容渐渐凝重起来。 但听他沉声说道:“先天灵宝已然堪比先天生灵,而先天至宝甚至和我辈不相上下…这是认主了吧。” “哼,你也不是没看出什么?” 王母冷哼一声,心中不满。 就在这时,在瑶池王母的惊讶目光中,玉帝淡淡一笑,转手将昆仑镜的镜面和镜框分别丢给陆北和红儿公主二人。 “嗡…” 清灵的嗡鸣声响起,一时之间,绚丽的蓝紫光芒大炽。 昆仑镜竟然再次合二为一! “这…” 王母目瞪口呆,面色转冷,凤眸寒光闪烁,“陆北,果然是你做得手脚!” “不是陆北。” 玉帝目光湛然有神,神情复杂地看着陆北和红儿公主二人,许久之后,叹道:“当今三界,除了陆北和红儿,应该没人可以御使此宝了。” 王母闻听此言,晶莹玉容霜白,目光愈发幽冷,若有所思。 玉帝缓缓说道:“王母若想借助昆仑镜之威,以后可以多和红儿商量一下。” 似乎正要映证玉帝的话语,陆北将昆仑镜递给了红儿公主,低声说道:“你且试试看。” 红儿公主莹澈如水的目光怔仲了一下,她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投入法力。 昆仑镜果然明光澄澈,威能大放。 与此同时,一股定时止空的玄妙波动在殿中弥漫。 见此,红儿公主檀口微张,粲然明眸中闪过一抹异色。 三位圣皇看着眼前这般匪夷所思的一幕,彼此对视一眼,目光皆是一亮。 峰回路转,实在连他们三人都没有想到。 陆北心绪激荡,却不知说什么好了。 王母仍是不信,清叱道:“红儿…” 红儿公主看了陆北一眼,见陆北点了点头,就是走到王母身前,将昆仑镜再次递去。 这次,昆仑镜倒是没有分离,但王母试着投入法力,明显毫无反应。 “你先收着吧…” 王母心中有气,干脆落得眼不见为净,一把将昆仑镜塞到了红儿公主手里。 红儿公主一时收也不是,不手也不是,拿着昆仑镜站在王母身畔,默然不语。 王母迎着对面三位圣皇的探究目光,雍容玉容上的神色不大好看,她的心中也有了明悟。 昆仑镜不知为何,唯有陆北和红儿公主才能使用。 或者说,陆北才是真正的主人,而红儿公主也可分享一部分至宝的权限。 而王母此刻则是无可奈何。 盖因,先天至宝非混元圣人不能降服,就连当年身为准圣的东皇。 其人手中执掌的混沌钟,直到他陨落的那一刻,都没有完全被炼化! 由此,足见先天至宝的神秘和强大。 其实,先天至宝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本就不出一手之数! 自古以来,神兵、利刃、法宝蕴有灵性,始称灵宝,而有一类灵宝先天地而生,其内蕴含先天不灭之光,故名先天灵宝。 先天至宝其实也是灵宝,只是这种灵宝完美无缺,品阶至高,可以镇压气运不失。 正因如此,先天至宝往往心高气傲,非混元圣人不能降服炼化。 玉帝轻捋颌下胡须,笑着说道:“如此也好,就算我天庭给予红儿的嫁妆吧。” 此言一出,王母冷哼一声,尽管心中不忿,可她也没有什么办法。 王母心有怨气,神色不耐地说道:“红儿,本宫暂且替你保管着。” 红儿公主忙是递了过去。 王母正待接过,手中一个不稳,昆仑镜‘咣当’一声,重重掉在几案上。 紫金色的镜框和镜面撞击一处,在空旷的大殿中,发出的声音刺耳而凄厉…世间似乎再也没有这么难听的声音了。 引得在座之人无不侧目。 王母玉容青红交错,起得身来,径直向后殿离去,连昆仑镜都不要了。 如果可以的话,王母现在都想毁了这件至宝! “三位道友若无异议,红儿和陆北的事情,就这么说定了。” 玉帝打破了殿中的沉默,朗声说道。 伏羲圣皇点了点头,温煦一笑道:“昊天道友所言极是,我等并无异议。” “唉,那就好,也算去了朕的一桩心事。”玉帝说着,轻轻拉过红儿公主的手,感慨道:“父皇这么多年耽于公务,一直都是你母后在照顾你,却是委屈你了。” “父皇…母后对我很好,不委屈的。” 红儿公主目光盈盈,轻声说道。 “额,是朕糊涂了。”玉帝面上愣了愣,笑了笑,温声说道:“凡人尚有言曰:母女没有隔夜仇,你一会儿去瑶池看看你母后。” “哎~”红儿公主点了点头,柔声应道。 “陆北,朕就把朕的这个大女儿托付给你了。” 陆北来到玉帝面前,接过玉帝递来的红儿公主的素手,沉声道:“多谢陛下成全。” “还叫陛下?” “岳父。” 陆北忙是改口道。 “好,好,好啊。” 玉帝眸光闪烁,望着红儿公主,目光满含慈爱,他轻声说道:“朕犹记得,在凡间时,红儿还抱着朕的脖子要骑大马,这一个不觉,朕的宝贝大女儿都要嫁人了。” 语气中满是感慨唏嘘。 “父皇…” 红儿公主泪光盈盈,轻声唤道。 随着玉帝之言,红儿公主心中也不禁从久远的记忆,渐渐找回了那些温暖的回忆。 一盏橘黄灯火之下,一家几口共叙天伦。 上古之时,昊天被大巫刑天斩杀,真灵轮回百世为人。 其中最后一世名为‘张百忍’,娶得下界轮回一世的西王母为妻。 二人阴阳气机相合,遂先后生有七女,在封神量劫之后,一家回归天庭。 玉帝点了点头,面上重新回复威严的神色,摆了摆手,说道:“你们二人婚事,朕会择吉日昭告三界,你二人先行下去吧。” “这昆仑镜,你也好生收好。” 玉帝指着几案上的昆仑镜,对红儿公主说道。 红儿公主忙是上前收起。 陆北这时回头望去,但见伏羲圣皇冲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陆北心知这位心机深沉的岳父,定是有着什么要紧的话需要和三位圣皇说。 当下,他再不停留,便挽着红儿公主的手,向殿外去了。 正文 第二百二零章 来日方长吧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前身记忆之中,那驾着黑风的妖怪,凶残狰狞,一口卷走五柳村村民上百人,充当血食,场面着实震撼。 若非前世自己作为佣兵,见惯了血雨腥风,恐怕即便醒来,也要被吓个心智失常吧。 想到前世,陆北也是唏嘘不已。前世由于幼年失孤,性情乖张,虽然受一老人资助,考上大学。最终也是难以忍受,社会生活的蝇营狗苟,去做了佣兵。 佣兵拿钱卖命,在战火硝烟的中东南非等国执行任务,享受着生死一线,刀尖之间跳舞的快感。 正文 第二百二一章 王母的态度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前身记忆之中,那驾着黑风的妖怪,凶残狰狞,一口卷走五柳村村民上百人,充当血食,场面着实震撼。 若非前世自己作为佣兵,见惯了血雨腥风,恐怕即便醒来,也要被吓个心智失常吧。 想到前世,陆北也是唏嘘不已。前世由于幼年失孤,性情乖张,虽然受一老人资助,考上大学。最终也是难以忍受,社会生活的蝇营狗苟,去做了佣兵。 佣兵拿钱卖命,在战火硝烟的中东南非等国执行任务,享受着生死一线,刀尖之间跳舞的快感。 正文 第二百二二章 灵霄殿劫起 陆北低首看去,赫然发现自己胸口的一片肌肤上突然幽蓝色光芒闪过,一道道星璇如同流水轻漾,不断排列组合,最终形成一个十二面的菱形晶体图案,烙印在陆北胸口。 这是那押送的那物?倒是与前世雇主给予的照片相似。 陆北还未思索其中缘故,那十二面菱形晶体,蓝光大炽,继而化成紫色,连闪几下后,再无踪迹。 什么鬼东西?莫非是穿越者的金手指? 陆北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尝试低声念叨:系统? 连念三声,尼玛?鬼的反应都没有。 陆北一拍额头,嘴角抽了抽,自己还真是魔怔了? 陆北想了想,探究不出原委,索性心中也不再纠结。 他本就不是什么刨根问底之人,深刻明白一个道理。有些事情,实力不足,信息不全,就没有知晓的资格,强行思考,也不过多费神思。 一夜过去,朝阳升起。 陆北清晨便被屋外之上的鸟鸣惊醒,翻身而起,发觉身上的疼痛已经不再那么明显。知道当是那药膳经过一夜,发挥出了作用。 陆北推门而出,去天井院中,打了盆凉水洗漱。 凉水洗过,头脑顷刻间为之一清。 陆北踱步向前,方才有空打量周围园中的景致。 这小院四四方方,整洁规整,仅仅天井不远处放着石桌石椅,整体显得空旷清寂。 除却在月亮门洞旁种着几株梅树外,小院也无其他树木。 陆北透过墙头向远处凝望,就一下子呆住了。 秋雨过后,青墙之上,几株野山菊开着细小的花朵,在风中摇曳,暗香浮动,沁人心脾。 苍郁茫茫的山峰,若飞龙连绵起伏,云雾缭绕。其最高的山峰环抱日月,犹如腾飞之雁。放眼望去,天高山远,满目苍翠。 饶是陆北前世执行任务,见惯了各国风光,也不仅为之惊叹不已。 盖因群山之间,树木植被高达百十丈,枝叶繁茂,隐在云端,一只只白鹤苍鹭飞,往来穿梭,姿态悠然。 云蒸霞蔚,雾气升腾,仿若仙境之地! 而青灵观既然在这里立足,看来那中年道人道行想必也是不得了。 陆北立在院中,心中思索道。 没多久,耳畔吱吱呀呀的推门声相伴着脚步声传来,萝.莉道童端着食盒已经进了院中。 几株瘦梅枝桠之下,萝.莉道童掂着食盒,小嘴微撇,向陆北款步走来。 “陆公子,这是今天的早膳……”说着重重将食盒放在院子正中的石桌上。 这丫头,还生着气呢?陆北心中嘀咕。 陆北走上前去,打开食盒,除了一碗药粥外,竟有一个馒头和两碟小菜。 陆北自前日受伤昏迷,除却昨日那碗药膳外,粒米未进,自然感到肚子饥饿。 陆北用过饭菜,净了净手。 出言问道:“敢问姑娘,前日那食人的妖魔是何来历?” 萝莉道童将碗筷收拾进食盒,没好气道:“南赡部洲,地域广袤,谁知那狼妖来历,兴许只是过路的野妖呢。” 说完,道童转身就走,却是不与陆北多言了。 陆北心中苦笑不得,这丫头还真是小孩子脾气。 不过还是须得慢慢打听此方世界的人文历史,不能穿越连自己所在的世界都不知道吧。 不过刚才好像听那丫头说什么南赡部洲?当然,仅凭这个地名也不能确认什么。 又过了两日,陆北多多少少从那道童口中了解了一些这世界的资料。同时也知道那道童的来历。 此地是南赡部洲苍梧山的青灵观,观主也就是苏青灵的师父云桐是一位得道真修。 至于南赡部洲之外的世界,青灵小萝莉也是不知。 这一日,午后阳光和煦地照在陆北的院中,陆北经过连日调养,自觉身体已痊愈大半。 静极思动,陆北便在院中打起一套拳来,此拳名八极,前世习练多年,尽管换了具身体,但陆北仍打的像模像样,虎虎生风。 一套拳路之后,陆北只觉得身轻体健,精神充沛。 梅花树下,小萝莉苏青灵俏生生地站在那里,也不知站了多久,只是好奇地凝视着陆北打拳。 待到陆北收拳而立,苏青灵小脸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拳法?” 陆北收拳而立,微微一笑道:“这是内家拳,习之可以强身健体。” 苏青灵听得此言,眼睛里露出感兴趣的光芒道:“这拳法很好看啊,能教我吗?” 前世被人称为“只杀人,不表演。”的国术竟被这丫头说成好看,陆北心中无语至极。 前世自己在做佣兵之前,练武成痴。拜入拳法名家,浸淫八极拳七八年之久,可谓成果斐然。 一双铁拳之下,碗口粗的小树,都能够生生打断。 不过转念一想,此方世界,道法显世,妖魔横行,八极拳在这些仙道中人的眼里威力可能也不足称道吧。 想到这里,陆北心中也不仅有些黯然,多少有些意兴阑珊地道:“苏姑娘若是想学,闲暇时我可以教你。” 苏青灵说学这拳其实也是一时兴致,这时突见陆北兴致乏乏,也没再强求。 苏青灵清声道:“对了,师尊让我唤你,有事问询。” 陆北听得此言,忙收拾心情,忙跟随苏青灵向道宫而去。 不大一会儿,二人便来到道宫之内。 见到陆北到来,中年道人云桐此时也自蒲团上站起,一股无形气势扑面而来。 陆北忙行礼道:“仙长,陆北有礼了。” 云道人微笑道:“小友不必多礼,看小友面色红润,中气充足,想必伤势已经痊愈了。” 陆北感激道:“多谢仙长关心,小子已经无大碍了。” 俄尔,陆北忽然面露难色,似乎吞吞吐吐地道:“有一事压在小子心中,不知仙长能否为我解惑。” 云道人面上肃然道:“我知你心中之惑。” 陆北拱手道:“请仙长赐教。” “那前几日攻击你村的狼妖,修为不高,我若出手,也能将其诛灭,但其背后却站着一尊大妖,神通广大,不好招惹。” 云道人声音清亮宏大,谈及那尊大妖时,目光深远,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陆北若留意去看,就会发现云道人眼底深处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之色。 “你若想为父母亲人报仇,恐怕此生难了。”中年道人云桐顿声说道。 “仙长……”陆北心中一动。 继而躬身行大礼参拜道:“陆北恳求仙长收我为徒。” 云道人打量着陆北,略思索了稍许,道:“我知你心中打算,但可惜你我并无师徒之缘。” 陆北听闻此言,出言问道:“可是小子资质驽钝,不堪造就?” 云道人摆摆手道:“小友天灵清光透体,资质可谓良才美玉。” “那可是仙长担心我学了道法之后,胡作非为?”陆北再次出言道。 云道人思索片刻,仍是拒绝道:“并非如此,若入我门,自然受我道规约束,但你我终究无缘而已。” 你是怕担因果吧?陆北心中腹诽。 连连被道人以言语搪塞婉拒,陆北心中也有些不快。不过心中不满并未显露分毫。 只是起身拱手道:“是小子福薄,无缘侍奉在仙长身边。” 云道人听到此言,长叹一声道:“仙道之路,步步荆棘,没有福缘,纵然求得道法,强行修持。他日劫数一至,也不过镜花水月一场。” 陆北听得此言,心中却不以为然。 正文 第二百二三章 下界了因果 斗牛宫。 陆北高坐虎皮交椅上,隔着宽阔的拱形玉案,下方两排椅子由近及远按品阶,神职列座着斗牛宫的一应天将。 “瑶池的金谕,尔等也看到了吧。” 陆北将金谕化作的书函,遥遥示于众人,而后又随手放在了玉案一角。 但听翊圣真君朗声说道:“陆真君,既然斗牛宫由你主事,此时离着三月三还有一个月,真君尽管吩咐我等就是。” 这位北极四圣之一的翊圣保德真君是一个四十多岁,颌下蓄着茂密胡须的中年汉子,在天庭僚属之中的风评,为人还算一句厚道。 闻言,右首椅子上坐着的王灵官,冷笑一声,讥讽道:“瑶池仙境,到时有各路大能来此,我斗牛宫又该派何人接待?” 陆北沉声说道:“此事可着四方神督办,灵官无需操心,不过…” 言及此处,陆北眉头皱了皱说道:“天庭各宫仍需警戒,以防出什么乱子。灵官,此事就交予你办了。” 王灵官目光闪烁,知道也是题中之意。 但听陆北又说道:“翊圣真君,雷部因为我先前调走了北斗征伐司两千天兵,玉枢和涵渊二府那边恐出差错。真君可多派天兵天将去接应才是。” 翊圣真君沉吟道:“莫非真君以为在蟠桃大会期间,玉枢、涵渊二府会生出什么变故?” “未必一定有着变故,可待到那日,雷部众神九成都会去赴蟠桃会,而那涵渊玉府之中尚有…总之不得不防!” 陆北说着,目光冷冷地看了王灵官一眼。 闻言,王灵官面色不变,心头却不禁凛然,“莫非这陆北发现他私下去见勾陈帝君的事情了?” 翊圣真君点了点头,拱了拱手,慨然道:“陆真君放心就是,我回去就加派一队天兵过去。” 翊圣保德真君平时掌控天兵营的作训事宜,陆北吩咐他调动天兵,却是再也合适不过了。 “灵官,” 陆北目光自视王灵官,吩咐道:“向三界各方大能派发请柬之事,就一并交予灵官去办了。” 王灵官冷哼一声,不满道:“本官堂堂真仙,这等跑腿儿的职事,陆真君交给本官去办,真君以为合适?” 陆北冷声道:“又有什么不合适的,况且五方五老,这些大能非灵官亲去,不能示我天庭之诚意。灵官去派发请柬正是合适。” 王灵官沉着一张脸,还欲辩白道:“可…” 翊圣保德真君笑着接过话头道:“灵官能者多劳嘛。” 王灵官冷哼一声,无奈接令去了。 至于心中作何去想,就不为人知了。 随着陆北的一一吩咐,斗牛宫便有条不紊地为三月三日的蟠桃大会作着准备。 众天将也渐渐散去。 陆北正待起身回府,忽而眉头皱了皱,手中现出一方八角玉印,上面一条五爪金龙仿若活过来一般,栩栩如生。 上有堂皇威严的人道气运鼎沸,而中间尚且夹着少量的灰黑劫气。 陆北能明显感到自己的气运正和冥冥中的人道长河相连一处。 他的心中不由思忖道:“凡间十几年过去,熙儿终于建朝了。” 凡间。 极为巧合的是,在这一天的人间仍是二月二,龙抬头。 长安城郊。 晴空万里,风和日丽。 祭天台。 周围有红翎黄袄的甲士四面执卫,原属后周的旧官,旧将,藩王,还有军民,皆是神情恭谨而敬畏地看着高台之上的那个头戴九章十二旒冕冠的中年人。 中年人身形挺拔,气度威严,此刻右手中拿着一道黄色锦帛卷轴,上面有着祭天之文。 祭天台一角,太常寺身穿华服的礼官,高声道:“吉时已至!” 正是鼎故革新,改朝换代! 不过在仙人眼中,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儿。 远处钦天监的官员队列中,一个仪容秀丽的中年道人,待听着台上抑扬顿挫的祭天之文响起,便是手捋颌下胡须,轻声说道:“大事成矣!” 而明澈的眸子中倒映出清晰一幕,五彩华盖下,一只小鼎在玄黄云气间浮浮沉沉。 …… …… 太微北宸真君府。 陆北缓步迈入府中,绕过一座灵机勃发的水潭,就是来到一处布置雅致的轩敞暖阁中。 “陆北,”红儿公主迈着盈盈步子,走了过来,一边伸手替陆北解去官服,一边浅浅笑着说道:“斗牛宫都安排妥当了吗?” “恩,总算忙完了。” 陆北目光悠远,点了点头说道。 红儿公主转身端过一盆清水过来,‘哗啦啦’之声响起。 红色衣袖高高挽起,露出一小截恍若羊脂白玉的藕臂,玉手拧着毛巾,目光幽幽,柔声说道:“不知为何,这两天突然感觉眼皮跳得厉害。” “额?” 陆北面色蓦然怔了怔,放下刚刚端起的琉璃玉盏,轻轻笑道:“你怎么也信这个?” “修道人的心血来潮之感,绝不可轻忽。” 红儿公主秀眉颦了颦,抿唇说道。 其实,她始终感觉要有什么事情会落在陆北身上。 “什么心血来潮,我看你最近就是太爱胡思乱想了。” 陆北不以为意地说着,从几案摆着的碟子上一摞桂花糕中轻轻捻起一个,就往嘴里送。 见此,红儿公主打了陆北手一下,嗔怪道:“也不知脏,就不会擦擦手再吃。” 说着,将手中毛巾递给了陆北。 陆北无声笑了笑,放下桂花糕,伸出两只手,手背放上。 见此,红儿公主没好气地白了陆北一眼,柔声道:“懒得你。” 不过,仍是撩起陆北的衣袖,替陆北擦了擦手,动作温柔细致。 “再过几天,恐怕我要下界一趟。” 陆北收起嬉笑之色,忽而说道。 红儿公主动作一顿,一脸心不在焉地道:“下界做什么?” “了解一桩因果。” 陆北眸光深沉,冷声说道。 红儿公主玉容微变,失声道:“八仙?” “恩,上洞八仙在月后将会在东海渡得真仙之劫,我打算先去东海一趟。” 对于红儿公主,陆北也不隐瞒,一五一十地说道。 而北宸真君府,外有大阵封禁,倒也不虞别人偷听到。 “陆北,我和你一起去。” 红儿公主明眸满是坚定,凝声说道。 陆北轻笑一声,“你去做什么?” “我去可以帮着你…” “他们渡劫,估计会有大能护道,你去只会让我分心。” 陆北一边吃着桂花糕,一边婉拒道。 “那你一个人…”红儿公主冷艳清丽的玉容上,满是急切之色。 陆北突然走过去,将红儿公主那双柔弱无骨的玉手抓住,放在掌心,细细端详许久,方微微笑道:“你这一双手,白皙莹润,纯净明澈,你说,我怎么忍心?” “可是…” 红儿公主正待再言。 “没什么可是的,放心好了。到时,我带着昆仑镜,除非大罗金仙亲自出手,否则没有人能留下我。”陆北面容淡然,继而将红儿公主拉到腿上,笑着出言宽慰道:“再说,我又不是没有帮手,你忘了我给你说过的那两个金仙帮手。” 红儿公主暂且放下心中担忧,无奈道:“那好吧。就是,你打算如何对待那八人?毕竟,他们是…” 说着,红儿公主指了指兜率宫方向。 陆北沉吟许久,目光愈发幽沉,“我毕竟是三位圣皇的弟子,而且你说的也不对…那一位和本尊很可能已经是两个人了。” “两个人?” 红儿公主檀口微张,目光讶异,一时间甚至都忘了去拿开陆北在腰间作怪的大手。 正文 第二百二四章 风起兜率宫 陆北低首看去,赫然发现自己胸口的一片肌肤上突然幽蓝色光芒闪过,一道道星璇如同流水轻漾,不断排列组合,最终形成一个十二面的菱形晶体图案,烙印在陆北胸口。 这是那押送的那物?倒是与前世雇主给予的照片相似。 陆北还未思索其中缘故,那十二面菱形晶体,蓝光大炽,继而化成紫色,连闪几下后,再无踪迹。 什么鬼东西?莫非是穿越者的金手指? 陆北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尝试低声念叨:系统? 连念三声,尼玛?鬼的反应都没有。 陆北一拍额头,嘴角抽了抽,自己还真是魔怔了? 陆北想了想,探究不出原委,索性心中也不再纠结。 他本就不是什么刨根问底之人,深刻明白一个道理。有些事情,实力不足,信息不全,就没有知晓的资格,强行思考,也不过多费神思。 一夜过去,朝阳升起。 陆北清晨便被屋外之上的鸟鸣惊醒,翻身而起,发觉身上的疼痛已经不再那么明显。知道当是那药膳经过一夜,发挥出了作用。 陆北推门而出,去天井院中,打了盆凉水洗漱。 凉水洗过,头脑顷刻间为之一清。 陆北踱步向前,方才有空打量周围园中的景致。 这小院四四方方,整洁规整,仅仅天井不远处放着石桌石椅,整体显得空旷清寂。 除却在月亮门洞旁种着几株梅树外,小院也无其他树木。 陆北透过墙头向远处凝望,就一下子呆住了。 秋雨过后,青墙之上,几株野山菊开着细小的花朵,在风中摇曳,暗香浮动,沁人心脾。 苍郁茫茫的山峰,若飞龙连绵起伏,云雾缭绕。其最高的山峰环抱日月,犹如腾飞之雁。放眼望去,天高山远,满目苍翠。 饶是陆北前世执行任务,见惯了各国风光,也不仅为之惊叹不已。 盖因群山之间,树木植被高达百十丈,枝叶繁茂,隐在云端,一只只白鹤苍鹭飞,往来穿梭,姿态悠然。 云蒸霞蔚,雾气升腾,仿若仙境之地! 而青灵观既然在这里立足,看来那中年道人道行想必也是不得了。 陆北立在院中,心中思索道。 没多久,耳畔吱吱呀呀的推门声相伴着脚步声传来,萝.莉道童端着食盒已经进了院中。 几株瘦梅枝桠之下,萝.莉道童掂着食盒,小嘴微撇,向陆北款步走来。 “陆公子,这是今天的早膳……”说着重重将食盒放在院子正中的石桌上。 这丫头,还生着气呢?陆北心中嘀咕。 陆北走上前去,打开食盒,除了一碗药粥外,竟有一个馒头和两碟小菜。 陆北自前日受伤昏迷,除却昨日那碗药膳外,粒米未进,自然感到肚子饥饿。 陆北用过饭菜,净了净手。 出言问道:“敢问姑娘,前日那食人的妖魔是何来历?” 萝莉道童将碗筷收拾进食盒,没好气道:“南赡部洲,地域广袤,谁知那狼妖来历,兴许只是过路的野妖呢。” 说完,道童转身就走,却是不与陆北多言了。 陆北心中苦笑不得,这丫头还真是小孩子脾气。 不过还是须得慢慢打听此方世界的人文历史,不能穿越连自己所在的世界都不知道吧。 不过刚才好像听那丫头说什么南赡部洲?当然,仅凭这个地名也不能确认什么。 又过了两日,陆北多多少少从那道童口中了解了一些这世界的资料。同时也知道那道童的来历。 此地是南赡部洲苍梧山的青灵观,观主也就是苏青灵的师父云桐是一位得道真修。 至于南赡部洲之外的世界,青灵小萝莉也是不知。 这一日,午后阳光和煦地照在陆北的院中,陆北经过连日调养,自觉身体已痊愈大半。 静极思动,陆北便在院中打起一套拳来,此拳名八极,前世习练多年,尽管换了具身体,但陆北仍打的像模像样,虎虎生风。 一套拳路之后,陆北只觉得身轻体健,精神充沛。 梅花树下,小萝莉苏青灵俏生生地站在那里,也不知站了多久,只是好奇地凝视着陆北打拳。 待到陆北收拳而立,苏青灵小脸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拳法?” 陆北收拳而立,微微一笑道:“这是内家拳,习之可以强身健体。” 苏青灵听得此言,眼睛里露出感兴趣的光芒道:“这拳法很好看啊,能教我吗?” 前世被人称为“只杀人,不表演。”的国术竟被这丫头说成好看,陆北心中无语至极。 前世自己在做佣兵之前,练武成痴。拜入拳法名家,浸淫八极拳七八年之久,可谓成果斐然。 一双铁拳之下,碗口粗的小树,都能够生生打断。 不过转念一想,此方世界,道法显世,妖魔横行,八极拳在这些仙道中人的眼里威力可能也不足称道吧。 想到这里,陆北心中也不仅有些黯然,多少有些意兴阑珊地道:“苏姑娘若是想学,闲暇时我可以教你。” 苏青灵说学这拳其实也是一时兴致,这时突见陆北兴致乏乏,也没再强求。 苏青灵清声道:“对了,师尊让我唤你,有事问询。” 陆北听得此言,忙收拾心情,忙跟随苏青灵向道宫而去。 不大一会儿,二人便来到道宫之内。 见到陆北到来,中年道人云桐此时也自蒲团上站起,一股无形气势扑面而来。 陆北忙行礼道:“仙长,陆北有礼了。” 云道人微笑道:“小友不必多礼,看小友面色红润,中气充足,想必伤势已经痊愈了。” 陆北感激道:“多谢仙长关心,小子已经无大碍了。” 俄尔,陆北忽然面露难色,似乎吞吞吐吐地道:“有一事压在小子心中,不知仙长能否为我解惑。” 云道人面上肃然道:“我知你心中之惑。” 陆北拱手道:“请仙长赐教。” “那前几日攻击你村的狼妖,修为不高,我若出手,也能将其诛灭,但其背后却站着一尊大妖,神通广大,不好招惹。” 云道人声音清亮宏大,谈及那尊大妖时,目光深远,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陆北若留意去看,就会发现云道人眼底深处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之色。 正文 第二百二五章 陆北至东海 豫州。 城头之上,有大隋朝的兵丁执兵守卫、巡弋。 州城之内,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一派繁华喧闹的景象。 似乎青徐二州饱受各郡县的瘟疫之痛,一点都影响不到这里。 这时。 六个形态各异,有老有少的仙人正待迈入州城。 “站住,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城门洞外的兵丁沉声喝道。 蓝采和上前一步,拱手笑着说道:“这位官差大哥,我们进城要见当朝内史令,钦差谢尚谢大人。” “嗯?” 这时,一个身穿枣红色文山甲,外披黑色大氅的青年将军,见得六人气度不凡,眉头紧锁,正从不远处走来。 兵丁也本是例行询问,以防青徐两州感染时疫者混入州城,糜烂豫州局势。 闻听这番言语对答,神情却更加警惕,“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终南山炼气士。” 汉钟离笑着接过话头。 青年将军挥手将兵丁打发,面色一肃,报拳道:“几位仙长,且随某来。” 在此方世界,仙人传说层出不穷,这青年将军来自长安,显然也是个有见识的,忙是领着六仙向州城中走去。 州衙,后堂。 内史令谢尚六十多岁模样,身穿便服,手执一册古老陈旧的竹简,正在翻阅。 而手指缝隙隐约露出“黄帝内经”四个鸟篆。 “这症状竟无一字可查,实是匪夷所思。” 谢尚心中不由想起离得长安城,于台中看到的奏表:“臣泰安县令温仪顿首启禀吾皇…自正月初,县中军民感染时疫者甚多,患者背后发痈,两颊长黑痘,上吐下泻,不过三天,便卧病不起,及第五天时医石无救…” 谢尚放下古简,揉了揉眼睛,叹道:“若细柳儿还在,以她通古博今,应能知道这到底是何缘故。” 想起那个二九年华,不幸夭亡的女儿,谢尚眸光闪烁,隐隐有些湿润。 原来,几十年前,曹国舅被周帝下狱论罪,谢曹两家婚事自然也就作废。 洛神见陆北离去,自己待着也没多大意思,就在一日游湖中,故做失足落水,后来京兆衙门虽然派人打捞,但终究无果。 此事,甚至成了一桩悬案! “谢大人,虚将军在外求见。” 一个书吏在廊下禀报道。 “哦,先让他在前厅候着,我一会就到。” 谢尚一边掏出手绢抹了抹眼泪,一边中气十足地说道。 谢尚站起身来,去衣架上取了二品官服,不疾不徐地穿上,正了正衣冠,就向正堂走去。 州衙正堂。 两列紫檀木的椅子上坐着除却韩湘子和何仙姑之外的其余六仙。 听着对面汉钟离的好奇询问,虚云笑着说道:“家父早年曾在终南山的青羊宫做过醮香道童。” “原来如此。” 汉钟离手摇蒲扇,点头说道。 不一会儿,谢尚从后堂走出,“” 六仙忙是起身相迎。 …… …… 青州,千乘县。 县城之外,五口大锅中有着青晕圈圈的药汤,几个官差正在拿着木勺正在忙碌。 步履蹒跚的老幼,排着长长队列,手中拿着碗去领救治时疫的药。 远处官差拱卫的亭子中,如今的千乘县县令,周春手搭凉棚,长叹一声。 “周大人忧国忧民,解百姓于倒悬,功德无量。” 韩湘子一身白色书生常衫,面容凛然正色,出言劝慰道。 “韩公子,附近几县都闻听我千乘有救命良药,皆是云集于此,如之奈何?” 周春眉头紧锁,忧心如焚地说道。 眼前这人和疫民中忙碌的那个粉裙女子是三日前来的,言称有救得疫民的良药。 周春闻言大喜,一番实验,发现果是良药。 其实,不过是何仙姑炼出的丹药而已,且数量也不算太多。 此日已见告罄! 这非一般病症,而是瘟君吕岳为了防止精心炼制的瘟疫之毒。 目的就是防止一般仙人,出手救治。 而在上古封神量劫之时,瘟君吕岳对周军所施瘟疫,就连阐教十二金仙都要见之束手! 就在这时,汤锅中发出“铛…”的一声,刺耳尖锐。 “没药了…” 一个老丈在一个麻衣草履的大汉搀扶着,好不容易接近药锅,见此眼前就是一黑,颤颤巍巍道:“怎么没有了?” 后面排着长队的百姓,渐有骚动之势。 何仙姑站在远处,正在为一个孕妇把脉,察觉到远处动静,秀眉就是颦了颦。 站起身来,微微凌乱的鬓发之下,密密麻麻的汗珠顺着脸颊,流到修长白皙的玉颈。 在遍地疮痍的县郊,显得很是鹤立鸡群。 仿若一株开得素雅宁静的水仙花,娇艳动人。 “湘子,”何仙姑望着快步走来的韩湘子,轻声说道:“几位道友那里可有消息?” “应就在这一会儿了吧。” 韩湘子看着何仙姑忧郁的目光,心中不禁生起怜惜。 这时,远处的疫民都是向何仙姑围来,“噗通…噗通”之声相继响起。 数千人下跪,溅起的尘土四下飞扬,哭喊声响起,“大慈大悲的女神医救命啊…” 何仙姑玉容微变,忙是说道:“各位乡亲,切莫如此。” 韩湘子也忙是过去一一搀扶。 “各位乡亲,药材备得不够,我已经差人去办了。” “不知女神医,这药材都有哪几种,某家是附近县城宝生堂的掌柜钱奇,愿意免费供应。” 一个穿着绫罗绸缎,身材发福的中年商人,高声说道。 这位掌柜在此地停留了好大一会儿,就是为了摸清药性,但纵然掌柜浸淫药材之道多钱,却仍是不得而知。 “不瞒钱掌柜,这几种药材非凡间所有,而且需得炼成丹药,以清水化开。” 何仙姑樱唇轻启,徐徐说道。 闻言,钱奇面色怔了怔,涩声道:“敢问药材到底从何处采摘而来?” “蓬莱!” 韩湘子接过话头,凝声说道。 此言一出,钱奇面容发白,目瞪口呆:“海外仙岛?怪不得…” 钱奇心中思忖道,怪不得堂中的坐堂郎中都是前宫廷太医,对于此疫都是无可奈何了。 “这是仙药…” 钱奇就是冲百姓聚居地,一一说去。 韩湘子看着何仙姑眼神疲惫,看着千乘县城面色怅然,宽慰道:“寒露九令丹极难炼制,且九种仙药本就稀少难寻,你也算尽力了。” “当时蓬莱若多采摘一些,也能多救些人。”何仙姑幽幽一叹。 提起蓬莱,她又不由得转头望向千乘县城方向,自嘲一笑道:“若那人在此,定要说我惺惺作态了。” “嗯?” 韩湘子眉头皱了皱,心中泛起疑惑。 虚空之上。 一道气息藏得十分隐蔽,就连韩、何二人都是一无所知。 通玄真人远远看到这一幕,眉头同样皱了皱。 这时,他突然感知到一道熟悉的气息逐渐接近,便是说道:“道兄,泰安县的那一位可安排妥当了?” “那位办完正事儿,明显不想离去,不过这可由不得他,若想行走人界,那就让贫道禁了他一身瘟道神通。。” 洞灵真人眸光闪过一抹不屑,冷声说道。 通玄真人放下心中担忧,微微笑道:“哪就好…那位瘟君,神通实在让人头疼,其人就是在凡间随便吐一口唾沫,也能危及一方生灵,却是不能不防。” “说来,那瘟君此次所用之疫,着实太过恶毒,烈性至此…也不知此劫过后,又有多少人枉死。” 洞灵真人感慨说道。 “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闻言,通玄真人轻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 …… 东海。 波涛汹涌,云烟缭绕。 一道煊赫金光在海面之上划过,遁光之中,却是现出一个白衣青年,他一袭素衣,面容沉寂,身形颀长,腰间按着一柄宝剑,气质冷冽。 正是陆北。 身后一左一右,尚有两人神情恭敬地跟着,正是地心石龙和魔佛老人。 二人都是神情警惕地打量着彼此。 历经多年,地心石龙终于炼化得自北斗七星宫的星源珠,成就不朽金仙。 而魔佛老人资质本就不凡,若非如此,也不会受得那一位的点化,更是在真灵伤势恢复之后,突破金仙境界。 就在这时,远处海面之上,风起云涌,一队甲胄泛着冷寒光芒的巡海夜叉的身影现出,为首夜叉将领还未高喝。 便被一股,不,两股强横绝伦的气势压迫在水面上。 那夜叉将领心头大惊,拿起胸前海螺就是一顿狂吹。 “嗡嗡…” 不大一会儿,从遥远的海面上飞来一道红色的流光,身后浩浩荡荡,旌旗猎猎,隐隐上千人之多。 “四公主,救命!” 夜叉将领见敖听心赶到,就是呼救道。 “尔等好大的胆子,敢犯我东海。” 敖听心一身火红色长裙,身材丰盈有致,清叱道。 “速速禀告东海龙王,就说我家真君来访。” 身穿蓝底黄衫的地心石龙,瞪大了龙眼,对敖听心凛声喝道。 “石龙不可无礼。” 陆北眉头皱了皱,笑着说道:“四公主殿下,是我。” 一见陆北,敖听心英气的眉宇间,仍有怒气未消,眉头挑了挑,冷声说道:“你又是哪位?” 说着,一双神色不善的眸子不停地打量着陆北。 心中感慨不已,这才多久不见,这人变化也太大了吧。 陆北清咳一声,故作正色说道:“天庭北宸真君在此…” 说到此处,陆北无奈地笑了笑道:“好了,不和你闹了,我就这两日得闲,抽空来看看兮儿。” “别,说得谁爱和你闹似的,走吧。” 闻言,敖听心心中泛起微不可觉的羞赧,没好气地瞪了陆北一眼,就是带着三人朝水下行去。 水路之上,陆北想起路上所见,随口问道:“听心,为何东海海面上有这么多水卒巡弋?莫非出了什么事情?” 敖听心顿住步伐,低声道:“你说什么?” “东海…”陆北正待叙说一遍,忽而面色怔了怔,哑然失笑道:“四公主。” “嗯,说来这事儿还和你在西海,帮助天庭剿灭九关十三城的妖王势力有关,父王近日已打算和太古猿君决战,因此就着我封锁了东海。” 敖听心撇了陆北一眼,清声说道。 陆北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道:“原来是这样。” 那么结合他一路所见,另外加上曹国舅那边的情况,这场劫局已然十分明朗了。 就是可惜了东海亿万水族,焚天煮海啊! 转而看向敖听心,心头一凛。 莫非这就是变故? 也对,唯有这位东海的嫡系龙族不幸殒命,才能让敖广奋起反击了。 可前世明明不是这样。 陆北心中思忖道:“那么唯有一个解释,其中定是出了某种差错。” 陆北却不知,自他将东海小公主敖兮从观音尊者那里抢先带走的那一刻起。 这场由人教大能编剧、八仙倾情出演、天庭赞助出品…打算趁着猴王反下天宫,大劫正式开启,天机如一团乱麻而谋划的大事,已经渐渐偏离了轨道。 龙宫。 “哈哈,陆真君,来我龙宫怎么就不说一声,本王也好提前准备一番。” 东海龙王敖广人虽未至,但爽朗的笑声就已经从水晶宫中传来。 陆北被玉帝封为太微北宸真君,旨意虽不说传遍三界,但这么许多时日过去,敖广却是知道的。 陆北笑着说道:“敖世伯客气了,我就是下界办事,偶然从这边路过,顺道来看看兮儿。” 关于八仙过东海采药救人,本就是一件隐蔽之事,就连东海龙王都被蒙在鼓里。 否则,以敖广处事之老辣,如何能阻挡人教行事,妄结人教因果。 而此刻,陆北在先天至宝昆仑镜的加持下,方能气运不迷,一眼看透敖广的虚实。 敖广分明不知,这是被人算计了! 而此刻正值大劫将启,天机混乱程度,近乎达到巅峰,就连太乙金仙都是不能洞悉了。 敖广朗声笑道:“兮儿那孩子可没少念着你,我这就她过来。” “听心,去叫兮儿过来…” 敖广板着脸,吩咐道。 敖听心冷哼一声,恶狠狠地看了陆北一眼,就转身到后宫,唤“合法萝莉”敖兮去了。 正文 第二百二六章 敖广的提议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前身记忆之中,那驾着黑风的妖怪,凶残狰狞,一口卷走五柳村村民上百人,充当血食,场面着实震撼。 若非前世自己作为佣兵,见惯了血雨腥风,恐怕即便醒来,也要被吓个心智失常吧。 想到前世,陆北也是唏嘘不已。前世由于幼年失孤,性情乖张,虽然受一老人资助,考上大学。最终也是难以忍受,社会生活的蝇营狗苟,去做了佣兵。 正文 第二百二七章 没什么区别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前身记忆之中,那驾着黑风的妖怪,凶残狰狞,一口卷走五柳村村民上百人,充当血食,场面着实震撼。 若非前世自己作为佣兵,见惯了血雨腥风,恐怕即便醒来,也要被吓个心智失常吧。 想到前世,陆北也是唏嘘不已。前世由于幼年失孤,性情乖张,虽然受一老人资助,考上大学。最终也是难以忍受,社会生活的蝇营狗苟,去做了佣兵。 佣兵拿钱卖命,在战火硝烟的中东南非等国执行任务,享受着生死一线,刀尖之间跳舞的快感。 二十五六岁也没成个家,挣点钱挥霍一空在女人与酒精上,偶然午夜梦回,醉眼迷离之时,也曾对刀口舔血的日子,感到迷茫与厌倦。 但又能去哪里呢?自己除了杀人,什么都不会,纵然是去做保镖,恐怕也受不了别人对自己呼来喝去。 不想偶然一次押运任务,终究难逃客死他乡的佣兵宿命。 陆北想到这里,胸口突然就是一热。 正文 第二百二八章 东虚筱渊事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前身记忆之中,那驾着黑风的妖怪,凶残狰狞,一口卷走五柳村村民上百人,充当血食,场面着实震撼。 若非前世自己作为佣兵,见惯了血雨腥风,恐怕即便醒来,也要被吓个心智失常吧。 想到前世,陆北也是唏嘘不已。前世由于幼年失孤,性情乖张,虽然受一老人资助,考上大学。佣兵拿钱卖命,在战火硝烟的中东南非等国执行任务,享受着生死一线,刀尖之间跳舞的快感。 正文 第二百二九章 一死一为奴 蟠桃园。 月夜之下。 陆北一袭玉色长衫,腰按三生神剑,落在蟠桃园外,向那座高高垒砌的院墙踱步而去。 忽而目光微滞,气息和隐匿藏在拐角处的。 近距离感知蟠桃园,心道,“果然。” 蟠桃园上空分明有着大罗金仙亲手布置的禁制,园中还有一道金仙巅峰强者的气息蛰伏。 此人,绝不是什么蟠桃园的土地! 一道强横的神念在虚空来回巡视,猛然一顿,似乎发现了什么端倪。 “哼。” 倏尔,金光在园中大门下亮起。 “站住!” “什么人?!” 这时,园外天兵对着忽然暴露出身形的女仙,喝止道。 女仙身穿粉底窄袖长裙,身材丰盈有致,前凸后翘。 但个头不是太高,此刻似乎由于被发现的缘故,一张娇嫩莹润的脸颊红扑扑的,和一双红通通的大眼睛,颇是相得益彰。 “原来是广寒宫的玉兔仙子。” 一个天兵打量了一眼,凛声说道:“仙子,来这里作甚,难道不知蟠桃园的规定,无事不得在此逗留?” 玉兔仙子,也就是嫦娥养得那只兔子,慢慢地退回身形,支支吾吾了半天。 最后干脆双手一掐腰,撅嘴说道:“本仙子来这里随便散散步,不可以啊?” “可仙子,这已经是半只脚踏进了蟠桃园的大门。” 一个天兵,冷着脸说道。 “蟠桃园中桃花盛开,风景秀丽,我进去看看,不成啊。” “卑职记得,仙子上次被陆将发现之时,似乎也是这般说的。” 一个高个的天兵,小声嘀咕道。 “要你管?!” 玉兔仙子两只长长的兔子耳朵,忽然齐齐支棱起来,回头瞪了那个天兵一眼。 玉兔仙子心中也不禁泛起嘀咕,自己明明拿了主人的灵宝,怎么还会瞒不过陆吾的探查。 “玉兔,莫要在此徘徊,速速离去吧。” 这时,虚空之中,一道神念形成一张青年面孔,脸膛方正,一双浓眉之下的大眼,熠熠有神,恍若星空。 颌下蓄有郁郁葱葱的短须,更为其人增添了几分成熟和威严。 “我就散散步…” 陆吾打断了玉兔仙子道:“玉兔,这是最后一次,若有下次,本将就要拿下你了。” 就在这时,如水月光在迢迢星汉闪过,星月不可争其辉。 清冷空灵的声音遥遥传来,“陆吾,玉兔是在这里吗?” “不好,主人来了,知道我拿了她的灵宝,她又该揪我耳朵啦。” 玉兔大眼睛转了几转,就是化作一道白色流光,向拐角飞速跳去。 “砰。” “额…” 当真是没有一点点防备…一只雪白的兔子,就这么结结实实地撞在陆北身上。 陆北忙是双手抓住兔子两只耳朵,同时以数件先天灵宝的气息将二人身形遮蔽。 “你…你是什么东西?” 玉兔只觉头晕脑胀,眼冒金星,晃了晃脑袋,微微眯起的大眼睛,澄莹如水。 当真是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 继而清晰地倒映出眼前人影,口吐人言,怒道:“快放开手…还有…别抓我的耳朵。” “你给我闭嘴。” 陆北以神念传音,冷喝道。 “你,你竟敢让我闭嘴…你…我咬死你。” 玉兔吓得一哆嗦,张口就朝陆北手背咬去,一口晶亮闪闪的银牙狠狠咬下,只听‘咔嚓’一声。 “啊?” 玉兔疼的眼泪都出来了,口中漏风道:“呜…呜的…牙儿啊…” 陆北冷笑一声,道:“别吵了。” 远处,嫦娥仙子秀眉蹙起,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望着陆吾,说道:“陆吾神君,方才可曾见到玉兔?” “刷。” 一道流光落在园外,现出一个金甲青年的身影,他身形魁梧昂藏,眉眼沉毅。 正是王母的心腹,陆吾。 “太阴星君,玉兔先前还在这里,不过似乎看你来寻,这一会儿不知又跑到哪里去了。” 陆吾沉声说道。 见嫦娥仙子默然不语,陆吾又道:“太阴星君,这已经是玉兔第三次偷偷来蟠桃园了,说来,若非我再三排查,也不至发现她的身形。方才本仙感知之下,那似乎是一件灵宝。” 说到此处,嫦娥仙子神色微微有些不自然。 “不知…” 陆吾目露疑惑,正待出言。 一袭白色广绣流光长裙的嫦娥仙子,玉容清冷,恍覆寒玉,淡淡说道:“本星君还得去寻玉兔,这厢失陪。” 说着,不再出言,转身离去。 陆吾眉头皱了皱,心中奇道:“方才还…真是奇怪的女人。” 不再思索,飞入园中。 …… …… 出了蟠桃园地界,来到御花园附近。 “你…你…可以放开我了吧。” 玉兔神念传音说道。 陆北目光闪烁,威胁道:“放开你,你要敢乱喊,把你烤了吃。” 这才放开抓住玉兔儿耳朵的手。 “呼。”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蟠桃园附近?” 玉兔似乎还有些漏风,变作一个粉裙少女,一边摸着自己被揪的发红的耳朵,瞪了陆北一眼。 忽而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你也是…” “胡说什么…我只是迷了云路,误打误撞到那里而已。”陆北淡淡说道。 “嘿嘿…你骗人…” 玉兔背着双手,一边后退,一边笑道。 出了御花园,一人一兔又走了一段路途,前方披香殿在望。 一座偏殿外。 陆北淡淡笑道:“兔子姑娘,就在这分别吧,你主人一定担心坏了。” “我叫南笙,别叫我兔子…”玉兔气鼓鼓地瞪了陆北一眼,然后苦着小脸叹道:“唉…感觉一辈子说的话,都没刚才多。” “陆北,以后我可以找你玩儿吗?” 玉兔期待地说道。 陆北应付地点了点头。 心道,天宫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方才又没有告诉她自己居住在哪儿,应该是没有碰上这只兔子的机会吧。 玉兔嘻嘻笑了起来,目光眨了眨,“你又骗人…” “来,拉勾…拉勾,本仙子就相信你。” 玉兔一边伸出手,一边认真地说道。 陆北摇头一笑,没有理会。 可白生生的小手,却在空气中停留半晌,玉兔仍是倔强地不收回,侧过俏脸去,用大眼睛中的余光,偷偷去瞄陆北。 “好。” 玉兔又变得欢喜起来,口中喃喃道:“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砰。” “额…星星,好多星星…” 玉兔脑袋撞在陆北怀里,低声哼道。 “…有人来了。” 陆北将二人气息隐匿,低声对怀里被撞得七荤八素的玉兔说道。 远处。 一株郁郁青青的芭蕉树下,突然现出一道鬼鬼祟祟的人影,径直朝披香殿遁去。 “兔子,你先回去,我去看看。” 陆北眉头皱了皱,低声说道。 他本来便有去往披香殿之意。 方才经过御花园,发现若想不经正门入得蟠桃园,从御花园却是有着一条捷径。 而他若想进入御花园,还必须要摸清披香殿的禁制,以便从容脱身。 “陆北,那是什么人?”玉兔晃了晃脑袋,忽然两眼放光,拽住陆北的胳膊,“我也要去,我们一起去…” “快些回去吧,若非先前我帮你屏蔽气息行迹,嫦娥仙子早就找到你了。” 陆北低声说道。 这只一路喋喋不休的兔子,他不信还摆脱不了了。 玉兔眼珠子咕噜噜转起,撒娇道:“陆北…” 正文 第二百三零章 筱渊事暂毕 南天门。 托塔天王李靖行迹狼狈地冲向南天门,这一幕看得陆北直皱眉。 不过转念一想,也算人之常情。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所谓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不也成了一句笑话。 天门之内。 刘俊目光惊异,急切道:“可否放天王进来?” 闻言,其他几将默然不语,并没有动作。 忽而金光大放,一物遥遥抛出。 “着。” 哪吒小脸绷紧,目光又羞又怒,乾坤圈远远祭出,朝金翅大鹏雕后背打去。 “砰。” 猝不及防之下,大鹏雕登时在虚空被打了一个趔趄,不过此妖妖体强横,回头之间,一双血红眼睛猛地瞪向哪吒。 “小儿,找死。” 两翼扇起百丈狂风,向哪吒扑杀而来。 而经过这么一拖延,李靖慌乱地向远处遁去。 灵霄宝殿。 众仙看到这一幕,面色古怪,一些文职仙吏已经是长吁短叹,羞愧难当了。 上首之处的玉帝早已面沉似水,目光缓缓从下方仙卿的四大镇殿元帅身上扫过,见王魔,杨森,高友乾,李兴霸等原为截教九龙岛四圣,或是低头,或是神情飘忽,心头更怒。 区区一个金仙妖圣竟然将天庭第一天王逼迫至此,真是…丢人现眼。 而偌大天庭竟然无一可战之人,难道还准备让他亲自出手? 且不说金翅大鹏雕从灵山放出,本来就是佛门和天庭合作之前的试探。他以天庭之主的身份出手,那就真成了三界笑柄了。 心念及此,玉帝目光愈发阴沉。 太白金星手摇银丝拂尘,清咳一声,正待出列,却被玉帝以目光所阻。 太白的确不凡,若出得南天门,的确可以轻而易举击退大鹏雕,甚至可以镇压此妖。 但太白都多少年没出手了。 而且太白金星若出手,已是不吝于玉帝亲自出手。 玉帝见这样闹得实在不像话,沉声道:“北极四圣何在?” 北极四圣乃玉帝扈从嫡系,四圣为天蓬、天猷、翊圣、佑圣等人,除天蓬之外,其他几人修为至都在金仙上。 虽不能完全镇压金翅大鹏雕,但也不至于令其太过放肆。 “启禀玉帝,天蓬元帅去了域外,而天猷副元帅此时尚在天兵营,至于佑圣真君,微臣已经很久没见过他来上朝了。”值年岁君殷蛟上前躬身施礼,叙道:“不过,方才微臣已经派人知会了翊圣真君。” 玉帝点了点头。 “三太子已经出手了。”赤脚大仙笑着说道。 众人忙将目光投去。 但见光镜投影之中。 哪吒怒道:“父帅,随孩儿联手拿下此人。” “四大天王,一起出手。” 四大天王闻言,彼此对视一眼,分立虚空四角。 广目天王手持玉琵琶,急速拨弦,音波向大鹏雕席卷而去,这尊妖圣脑袋晃了晃,‘唳’一声。 广目天王便如遭雷亟,撞飞虚空,而手中玉琵琶弦已经崩断,抬手看去,但见掌中尽是血污。 持国天王正待放出一只紫金花狐雕,紫金花狐雕飞到中途,扑棱棱一声,却是为金翅大鹏雕高贵血脉和强横气息所摄,折身回返。 多闻天王混元珠伞急剧摇动,上面玛瑙,金玉,宝石,发出道道炫目光芒,令金翅大鹏鸟眼眸微眯,身形滞了滞。 但也仅止于此。 “疾。” 一旁的增长天王心中一喜,怀中一口青光宝剑倏然祭出,向金翅大鹏雕斩去。 “铛。” 宝剑嗡鸣一声,倒退而回。 “一帮废物也敢逞强。” 金翅大鹏雕在一个呼吸之间,就向四大天王飞来,两翼轻轻扇起,一股滔天巨力向四大天王撞击。 但见闷哼之声不绝于耳,四位天王吐血倒飞,一个个皆是跌落虚空,生死不知。 大鹏雕桀骜目光看向哪吒,肆无忌惮地大笑道:“该你了,小娃娃。” 两道锋利的爪子,如一道闪电划过藏穹,向哪吒抓去。 这一切说来极慢,实则也就是一眨眼的事情。 这时,李靖站在虚空之上,已是吓得体似筛糠,面如土色。 生死一线的震怖,可想而知。 李靖对于哪吒的话是充耳不闻,转身逃遁天门,冷声道:“快开天门…” 哪吒见李靖逃之夭夭,心中冰寒。 尽管对自家这个父亲不抱任何希望,但此刻也是寒心。 白生生的小手搅动混天绫,试图去困住金翅大鹏雕。 “小娃娃…恩,似乎是莲藕?也好,又脆又甜。”金翅大鹏雕眸子金影闪烁,一眼便看出了哪吒的底细,眸子现出毫不掩饰的贪婪。 远处。 尚有北斗征伐司三千天兵,心惊胆战。 却是先前陆北未曾听从天王李靖的命令,上前和大妖拼杀。 “陆将,我们…走吧。”季羽目光现出畏惧之色,涩声说道。 “走,这里就是天界,又能去哪里?”陆北沉声说道:“你们在这里,我去会会这位妖圣。” 闻言,郑应急切道:“陆将,此妖神通广大,绝非我等可以应对。” 陆北淡淡一笑,飞身而起,踏立虚空之上,冷喝道:“孽畜!” “恩?” 金翅大鹏雕闻言,停止对哪吒如疾风骤雨一般的攻击,回头望去,但见一个银甲青年手持长枪,冷冷地看着自己。他便是愣怔了一下,他…方才没听错? 陆北面色淡漠如冰,对着从远处逃来的哪吒点了点头,而后看着金翅大鹏雕,冷声道:“扁毛畜生,也敢猖狂?” “你,好胆!”金翅大鹏雕怒不可遏,他身为高贵的凤凰后裔,竟然被人两次骂作畜生… 轰隆隆。 众天兵抬起头来,赫然发现,天界竟然霹雳啪啦地下起雨来,惊异难言。 “杀机凝作实质,已具改天换象之能,这大鹏鸟不愧是…” 灵霄殿中,太白金星眸光一闪,眉头皱了皱,苍老的声音响起,说到最后似乎在忌惮什么,顿住了话头。 “诸位仙家,这白袍天将是何人?” 玉帝目光露出欣赏之色,说道。 不管如何,能够直面一位巅峰金仙大能,这种胆色也是难得。 心中的怒火稍稍散去一些。 “这…”太白金星回忆起天庭仙官,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此人是谁,只得拱手说道:“老臣不识。” 玉帝随口问了一句,又是将目光投向水镜。 却不知以金灵圣母为首的截教众仙,雷部天尊闻仲目瞪口呆,只觉难以置信。 “那是陆北?怎么会?” “闻仲道友,你说什么?” 听得闻仲口中喃喃之言,一袭水袖烟罗薄纱长裙的碧霄,目光盈盈转动,一脸好奇地低声问道。 闻仲叹口气道:“仙子不必多问,且看吧。” 南天门外。 随着雨水落下,金翅大鹏雕扑棱一声,两片遮天翅膀突然金光炽耀,道道庚金光芒刺眼,一根根飞羽如金箭般向陆北攒射,密密麻麻,恍若雨下。 陆北面色从容,断涯神枪枪出如龙,迅速点出,一时之间,其中奥义在心中如水流淌。 低喝一声。 “星符惊神枪。” 星光如轮,流光溢彩,宛若颗颗陨石,在身前虚浮。 “砰砰…” 近乎一半的庚金飞羽泯灭了陨石,仍有一半眼看就要包围陆北。 灵霄殿中发出一声惊呼。 “此人危矣。”天官大帝捶胸顿足道。 众仙也是担忧地看向那人,目露异彩,“这是什么神通…” 但见陆北身形一闪,一步踏出,人影杳杳无踪。 却是无距神通施展,人已在远处,目光冷冽地看着金翅大鹏雕。 “天都归一斩!” 陆北拔剑出鞘,忽而福灵心至,三生神剑迅疾斩出,七道清莹明彻的剑影倏然合一,自九天斩落,几次闪烁便朝金翅大鹏雕妖躯杀去。 漫天风雨几乎一顿,‘噗嗤。’ 一道血线在视线浮起,而后急剧扩大,那是金仙级别的攻伐之力造成的伤害。 陆北目光微顿,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天都归一斩在西海九关十三城和海皇的交手中,渐渐熟练,直到先前一剑合而为一。 待感受到背部深可及骨的剑痕,金翅大鹏雕痛哼一声,凶戾残忍的目光血红一片,“你找死!” 直到此刻,此妖才算第一次受伤。 灵霄宝殿已然一片沸腾。 “此人是谁?” 一个念头不约而同地在众仙心头浮现,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出惊讶。 如此凌厉手段,神通攻伐惊人,又岂是籍籍无名之辈。 玉帝神色放松了许多,眼底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朗声道:“哪位仙家,可知晓这银甲天将名姓?” 闻听玉帝询问,群仙你看我,我看你,然后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玉帝眉头就是一皱,心中生出不满。 就在这时,四值功曹之一的值日功曹周登出得班列,躬身说道:“启禀玉帝,李天王在殿外请罪。” 众仙闻言,声音乍静,面上露出古怪之色。 “请罪,他何罪之有?”玉帝面上笑容敛去,目光威严凛然,沉声说道:“李天王从西海凯旋而归,不仅无罪,反而有功。他又需要请什么罪?” “让李天王进殿,朕正好问问南天门外那将来历。” 玉帝摆了摆手,吩咐道。 周登施了一礼,领命去了。 正文 第二百三一章 陆北的谋划 南天门外。 随着雨水落下,金翅大鹏雕扑棱一声,两片遮天翅膀突然金光炽耀,道道庚金光芒刺眼,一根根飞羽如金箭般向陆北攒射,密密麻麻,恍若雨下。 陆北面色从容,断涯神枪枪出如龙,迅速点出,一时之间,其中奥义在心中如水流淌。 低喝一声。 “星符惊神枪。” 星光如轮,流光溢彩,宛若颗颗陨石,在身前虚浮。 “砰砰…” 近乎一半的庚金飞羽泯灭了陨石,仍有一半眼看就要包围陆北。 灵霄殿中发出一声惊呼。 “此人危矣。”天官大帝捶胸顿足道。 众仙也是担忧地看向那人,目露异彩,“这是什么神通…” 但见陆北身形一闪,一步踏出,人影杳杳无踪。 却是无距神通施展,人已在远处,目光冷冽地看着金翅大鹏雕。 “天都归一斩!” 陆北拔剑出鞘,忽而福灵心至,三生神剑迅疾斩出,七道清莹明彻的剑影倏然合一,自九天斩落,几次闪烁便朝金翅大鹏雕妖躯杀去。 漫天风雨几乎一顿,‘噗嗤。’ 一道血线在视线浮起,而后急剧扩大,那是金仙级别的攻伐之力造成的伤害。 陆北目光微顿,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天都归一斩在西海九关十三城和海皇的交手中,渐渐熟练,直到先前一剑合而为一。 待感受到背部深可及骨的剑痕,金翅大鹏雕痛哼一声,凶戾残忍的目光血红一片,“你找死!” 直到此刻,此妖才算第一次受伤。 灵霄宝殿已然一片沸腾。 “此人是谁?” 一个念头不约而同地在众仙心头浮现,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出惊讶。 如此凌厉手段,神通攻伐惊人,又岂是籍籍无名之辈。 玉帝神色放松了许多,眼底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朗声道:“哪位仙家,可知晓这银甲天将名姓?” 闻听玉帝询问,群仙你看我,我看你,然后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玉帝眉头就是一皱,心中生出不满。 就在这时,四值功曹之一的值日功曹周登出得班列,躬身说道:“启禀玉帝,李天王在殿外请罪。” 众仙闻言,声音乍静,面上露出古怪之色。 “请罪,他何罪之有?”玉帝面上笑容敛去,目光威严凛然,沉声说道:“李天王从西海凯旋而归,不仅无罪,反而有功。他又需要请什么罪?” “让李天王进殿,朕正好问问南天门外那将来历。” 玉帝摆了摆手,吩咐道。 周登施了一礼,领命去了。 南天门外。 陆北冷眸闪烁,心思凝重,纵然依仗着无往不利的身法神通,可与金翅大鹏雕周旋一二,但不能否认的是…他已是落在了下风。 这还是哪吒不时在旁协助的结果。 金仙巅峰大妖的神通不可小觑。 “看来,唯有祭出黑莲化身了。” 心念及此,墨色光影在陆北身上分出,一个身穿黑色武士劲装的少年,于虚空现出身形。 他脸庞瘦削,眉宇清隽,身形挺拔,周身虚空隐隐扭曲,散发出不朽金仙的强横气息。 “封月。” 一轮燃烧的血月向金翅大鹏雕斩去,但听‘彭’的一声,金色翎羽乱飞,鲜血淋漓。 “这是什么鬼东西?” 金翅大鹏雕面色难看至极,神念感知后,惊声道:“化身?本尊?” 陆北自然不会向其多作解释,冲哪吒打了个眼色,朝金翅大鹏雕围攻而去。 若非人多眼杂,陆北直接就要祭出先天无极碑镇压此妖了。 灵霄殿的窥探,他并非一无所知。 但听虚空之上,闷哼连连,金翅大鹏雕目光怒火喷涌,越打越憋屈。原来此妖在和青狮、白象两个大妖为庆贺刚刚从灵山脱困而出在洞府饮酒作乐。在其间酒酣耳热、互相吹牛之际,大鹏雕受不得二人言语相激,就孤身来天庭挑衅。 哪曾想先前纵横无敌,这时却碰上这等硬茬。 这时,酒水也醒了一半,只觉这样下去也落不得好,此妖已然心生离意。 “嗤…” 一道剑光斩落,金翅大鹏雕心头一紧,忙向远处遁去,两翼一展,不大一会儿就成了一个小黑点儿。 “白袍小儿,留下姓名…本王来日定与你一决高低。” 陆北冷声道:“天将北宸。” “雷部天将北宸?” 灵霄殿中,玉帝听着惊魂未定的李靖一番叙说,威严的面容上,一双幽邃目光明晦不定。 “雷部天尊何在?” “臣在。” 闻仲无奈出列,拱手说道:“启禀玉帝,此人确是雷部北斗征伐司的陆左玄。也是先前陛下封赐的北宸天将。” “哦。”玉帝神情微愕,微微笑道:“朕想起来了,前些时日听哪吒三太子为其表过功。” “此人听说是下界散仙出身?” 玉帝目光灼灼,忽而问道。 雷部天尊迟疑了一下,拱手道:“陛下明鉴。” 此言一出,庄严大气的灵霄宝殿之上,窃窃私语之声再起。 下界散仙,如何还有这等厉害人物? 着实让人心惊啊。 这样的想法在一应仙人心中交织。 玉帝清咳一声,殿中立时肃静。 他沉吟道:“既然如此,那就召北宸天将上殿觐见吧。” 众仙闻言,心中一惊。 “莫不是玉帝要将此人收为己用。” 南天门。 陆北见金翅大鹏雕已经逃之夭夭,他也无心去追,走到失魂落魄的哪吒身旁,轻轻拍了拍哪吒肩头,叹了一口气。 两人齐齐转过头去。 但见巍巍南天门光影闪烁,条条白气混合虹光喷薄而出,那是先天法阵正在徐徐打开。 陆北收了化身,转身带着手下天兵天将,在南天门八位守将的敬畏目光中,迈入天宫。 “陆将留步。” 来到南天门前的一处平台,这时,一个身穿杏黄道袍,腰系水火丝绦的中年道人,从远处笑呵呵地走过来,迎着陆北疑惑的目光,热切地说道:“贫道邱弘济,北宸将军,玉帝有旨相召,还请速来。” 见此,哪吒三太子不动声色地走过来,清声说道:“陆北,我和你一同去灵霄殿复命。” 陆北思索了下,点了点头,便随着邱弘济真人向灵霄殿走去。 一行三人穿过彩虹楼、绕过朝会殿…来到灵霄宝殿前。 灵霄宝殿庄严大气,其上禁制繁复,陆北下意识地顿住步伐,眯了眯眼,抬头望去,看了看上方匾额,‘灵霄’二字晕光成彩,似乎蕴含着某种玄妙道韵。 “北宸将军…” 邱弘济真人唤了一声,陆北对着疑惑的哪吒笑了笑,便随着进入了灵霄宝殿。 殿中。 众仙拢目望去,但见邱弘济真人当先领路,哪吒三太子身后,一个银甲青年迈步而入,其人身高七尺,面容冷峻,腰间按着一柄宝剑。 众仙目光皆是被其人吸引,心道,果然一表人才。 玉帝在玉案之后,也是细细看去,目光深处形成一道幽深光漩,眉头皱了皱,继而舒展开来,目光流露出欣赏。 不管此人是何来历,关键看是怎么用。 “启禀玉帝,北宸天将已经带到。” “卑职北宸天将陆北参见玉帝。” 陆北随着哪吒三太子等人一并拱手行礼。 “陆卿免礼。” 闻言,陆北抬起头来,目不斜视地打量上首之处的玉帝,三界大天尊。 正文 第二百三二章 海天一线间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前身记忆之中,那驾着黑风的妖怪,凶残狰狞,一口卷走五柳村村民上百人,充当血食,场面着实震撼。 若非前世自己作为佣兵,见惯了血雨腥风,恐怕即便醒来,也要被吓个心智失常吧。 想到前世,陆北也是唏嘘不已。前世由于幼年失孤,性情乖张,虽然受一老人资助,考上大学。最终也是难以忍受,社会生活的蝇营狗苟,去做了佣兵。 佣兵拿钱卖命,在战火硝烟的中东南非等国执行任务,享受着生死一线,刀尖之间跳舞的快感。 二十五六岁也没成个家,挣点钱挥霍一空在女人与酒精上,偶然午夜梦回,醉眼迷离之时,也曾对刀口舔血的日子,感到迷茫与厌倦。 但又能去哪里呢?自己除了杀人,什么都不会,纵然是去做保镖,恐怕也受不了别人对自己呼来喝去。 不想偶然一次押运任务,终究难逃客死他乡的佣兵宿命。 陆北想到这里,胸口突然就是一热。 正文 第二百三三章 东海风浪急 一夜过去,朝阳升起。 陆北清晨便被屋外之上的鸟鸣惊醒,翻身而起,发觉身上的疼痛已经不再那么明显。知道当是那药膳经过一夜,发挥出了作用。 陆北推门而出,去天井院中,打了盆凉水洗漱。 凉水洗过,头脑顷刻间为之一清。 陆北踱步向前,方才有空打量周围园中的景致。 这小院四四方方,整洁规整,仅仅天井不远处放着石桌石椅,整体显得空旷清寂。 除却在月亮门洞旁种着几株梅树外,小院也无其他树木。 陆北透过墙头向远处凝望,就一下子呆住了。 秋雨过后,青墙之上,几株野山菊开着细小的花朵,在风中摇曳,暗香浮动,沁人心脾。 苍郁茫茫的山峰,若飞龙连绵起伏,云雾缭绕。其最高的山峰环抱日月,犹如腾飞之雁。放眼望去,天高山远,满目苍翠。 饶是陆北前世执行任务,见惯了各国风光,也不仅为之惊叹不已。 盖因群山之间,树木植被高达百十丈,枝叶繁茂,隐在云端,一只只白鹤苍鹭飞,往来穿梭,姿态悠然。 云蒸霞蔚,雾气升腾,仿若仙境之地! 而青灵观既然在这里立足,看来那中年道人道行想必也是不得了。 陆北立在院中,心中思索道。 没多久,耳畔吱吱呀呀的推门声相伴着脚步声传来,萝.莉道童端着食盒已经进了院中。 几株瘦梅枝桠之下,萝.莉道童掂着食盒,小嘴微撇,向陆北款步走来。 “陆公子,这是今天的早膳……”说着重重将食盒放在院子正中的石桌上。 这丫头,还生着气呢?陆北心中嘀咕。 陆北走上前去,打开食盒,除了一碗药粥外,竟有一个馒头和两碟小菜。 陆北自前日受伤昏迷,除却昨日那碗药膳外,粒米未进,自然感到肚子饥饿。 陆北用过饭菜,净了净手。 出言问道:“敢问姑娘,前日那食人的妖魔是何来历?” 萝莉道童将碗筷收拾进食盒,没好气道:“南赡部洲,地域广袤,谁知那狼妖来历,兴许只是过路的野妖呢。” 说完,道童转身就走,却是不与陆北多言了。 陆北心中苦笑不得,这丫头还真是小孩子脾气。 不过还是须得慢慢打听此方世界的人文历史,不能穿越连自己所在的世界都不知道吧。 不过刚才好像听那丫头说什么南赡部洲?当然,仅凭这个地名也不能确认什么。 又过了两日,陆北多多少少从那道童口中了解了一些这世界的资料。同时也知道那道童的来历。 此地是南赡部洲苍梧山的青灵观,观主也就是苏青灵的师父云桐是一位得道真修。 至于南赡部洲之外的世界,青灵小萝莉也是不知。 这一日,午后阳光和煦地照在陆北的院中,陆北经过连日调养,自觉身体已痊愈大半。 静极思动,陆北便在院中打起一套拳来,此拳名八极,前世习练多年,尽管换了具身体,但陆北仍打的像模像样,虎虎生风。 一套拳路之后,陆北只觉得身轻体健,精神充沛。 梅花树下,小萝莉苏青灵俏生生地站在那里,也不知站了多久,只是好奇地凝视着陆北打拳。 待到陆北收拳而立,苏青灵小脸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拳法?” 陆北收拳而立,微微一笑道:“这是内家拳,习之可以强身健体。” 苏青灵听得此言,眼睛里露出感兴趣的光芒道:“这拳法很好看啊,能教我吗?” 前世被人称为“只杀人,不表演。”的国术竟被这丫头说成好看,陆北心中无语至极。 前世自己在做佣兵之前,练武成痴。拜入拳法名家,浸淫八极拳七八年之久,可谓成果斐然。 一双铁拳之下,碗口粗的小树,都能够生生打断。 不过转念一想,此方世界,道法显世,妖魔横行,八极拳在这些仙道中人的眼里威力可能也不足称道吧。 想到这里,陆北心中也不仅有些黯然,多少有些意兴阑珊地道:“苏姑娘若是想学,闲暇时我可以教你。” 苏青灵说学这拳其实也是一时兴致,这时突见陆北兴致乏乏,也没再强求。 苏青灵清声道:“对了,师尊让我唤你,有事问询。” 陆北听得此言,忙收拾心情,忙跟随苏青灵向道宫而去。 不大一会儿,二人便来到道宫之内。 见到陆北到来,中年道人云桐此时也自蒲团上站起,一股无形气势扑面而来。 陆北忙行礼道:“仙长,陆北有礼了。” 云道人微笑道:“小友不必多礼,看小友面色红润,中气充足,想必伤势已经痊愈了。” 陆北感激道:“多谢仙长关心,小子已经无大碍了。” 俄尔,陆北忽然面露难色,似乎吞吞吐吐地道:“有一事压在小子心中,不知仙长能否为我解惑。” 云道人面上肃然道:“我知你心中之惑。” 陆北拱手道:“请仙长赐教。” “那前几日攻击你村的狼妖,修为不高,我若出手,也能将其诛灭,但其背后却站着一尊大妖,神通广大,不好招惹。” 云道人声音清亮宏大,谈及那尊大妖时,目光深远,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陆北若留意去看,就会发现云道人眼底深处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之色。 “你若想为父母亲人报仇,恐怕此生难了。”中年道人云桐顿声说道。 “仙长……”陆北心中一动。 继而躬身行大礼参拜道:“陆北恳求仙长收我为徒。” 云道人打量着陆北,略思索了稍许,道:“我知你心中打算,但可惜你我并无师徒之缘。” 陆北听闻此言,出言问道:“可是小子资质驽钝,不堪造就?” 云道人摆摆手道:“小友天灵清光透体,资质可谓良才美玉。” “那可是仙长担心我学了道法之后,胡作非为?”陆北再次出言道。 云道人思索片刻,仍是拒绝道:“并非如此,若入我门,自然受我道规约束,但你我终究无缘而已。” 你是怕担因果吧?陆北心中腹诽。 连连被道人以言语搪塞婉拒,陆北心中也有些不快。不过心中不满并未显露分毫。 只是起身拱手道:“是小子福薄,无缘侍奉在仙长身边。” 云道人听到此言,长叹一声道:“仙道之路,步步荆棘,没有福缘,纵然求得道法,强行修持。他日劫数一至,也不过镜花水月一场。” 陆北听得此言,心中却不以为然。 不过知道再强求拜师,就要惹人嫌恶,因此也是抿唇不语。 屋中一时间,沉默无声,气氛也沉闷了起来。 正在这时,青灵观外,却是传来一声大喝。 “贼道人,速速滚出来受死。” 这声音震耳欲聋,如同在人耳边大吼一般。而房梁之上的灰尘也被震荡的簌簌而下。 云道人眉头一皱,面色显出怒气,身形微晃,便从屋中向外越出。 “青灵,照顾好陆公子,我去去就来。”云道人声音虽说温和依旧,但陆北仍能听出其中隐藏的惊怒。 青灵观依托山势而建,两侧险峰陡峭,好似斧凿刀砍,巍峨雄奇。而云气升腾掩映之处,尽显一派缥缈仙家气象。 若有修道之人运起法目远远观望,就会发现护观大阵阵纹在阳光照耀下,射出道道七彩霞光,炫目迷人。 正文 第二百三四章 下一个是谁(为蛋看云卷云舒书友加更一章。)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前身记忆之中,那驾着黑风的妖怪,凶残狰狞,一口卷走五柳村村民上百人,充当血食,场面着实震撼。 若非前世自己作为佣兵,见惯了血雨腥风,恐怕即便醒来,也要被吓个心智失常吧。 想到前世,陆北也是唏嘘不已。前世由于幼年失孤,性情乖张,虽然受一老人资助,考上大学。最终也是难以忍受,社会生活的蝇营狗苟,去做了佣兵。 佣兵拿钱卖命,在战火硝烟的中东南非等国执行任务,享受着生死一线,刀尖之间跳舞的快感。 二十五六岁也没成个家,挣点钱挥霍一空在女人与酒精上,偶然午夜梦回,醉眼迷离之时,也曾对刀口舔血的日子,感到迷茫与厌倦。 但又能去哪里呢?自己除了杀人,什么都不会,纵然是去做保镖,恐怕也受不了别人对自己呼来喝去。 不想偶然一次押运任务,终究难逃客死他乡的佣兵宿命。 陆北想到这里,胸口突然就是一热。 正文 第二百三五章 一朝成画饼 “哗啦啦…” 大雨滂沱,顷刻而下。 海天茫茫之间,一个浑身被通明白光包裹的青年,行走在苍茫的天地间。 只见他一步步地走远,足下便有浅浅涟漪一圈圈地生出,绵延无尽,道韵自生。 “下雨了啊。” 陆北目光中透着一丝难言的萧索,在澎湃的海浪声中,但听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身后海风微起,一个黑色的乌纱帽在风雨中打着璇儿飞出。 陆北的心中闪过方才的情形。 “陆道友之事,这些年,曹某也有所耳闻。” 曹国舅看起来二十七八岁,面皮白净,气质儒雅。 他握紧象牙玉笏的那只手,手掌宽厚如玉,上面没有一丝老茧。 “哦…是吗?那曹兄又有何话说?”陆北面色不变,好整以暇地问道。 曹国舅苦笑道:“李道友性情虽峻苛了些,其人却面冷心热,而钟道友为人虽亲和有加,但心思缜密,算计无双…说来,这几十年过去,曹某也知当年所遭牢狱之灾,就是他们的算计!” “你倒是通达的很,可看你如今,也是甘之若饴呐。” 陆北摇头一笑,缓缓说道。 “世人都晓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可在和钟李几位道友相处的这几十年,曹某方知功名利禄也只是过眼烟云罢了。” 曹国舅微微一笑,一把将自己头上的乌纱帽随手扯去,头发被风吹得凌乱。 他慢慢闭上眼睛,沉声说道:“道友动手吧。” “好心性,可惜了。”陆北说完,一簇红色火焰于掌心升起。初始如黄豆大小,微微一引。 “轰…” 滔滔火海,灼灼其浪,翻滚的火焰吞噬而去。 太阳真火在一刹那间便焚杀了曹国舅! 于他而言,近乎没有一丝痛苦。 陆北收回思绪,一双冷冷目光穿过深锁的雨雾,向一处看去,心下微动,轻声说道:“终于觉察到了吗?” 在至宝昆仑镜的帮助下,他可以清晰地看到,有着太乙金仙道行的通玄真人,正在连连朝四方发出传音符箓,向纯阳真人和华阳真人两位金仙传音。 陆北笑了笑,低声说道:“时间不多了。” 下一个…张果老。 无距神通第二重‘于天地’再次施展出来,向昆仑镜镜面显示的那个血色光点遁去。 此刻的先天至宝昆仑镜,在陆北手里无非就是起了一个地图视野辅助的作用。 以陆北此刻道行,除非吕纯阳当面,需要他好生对付之外,八仙其余人等,皆非一合之敌! 先前叙说虽极繁琐,其实并没有用去多少时间。 …… …… 一处海域,张果老脚踩渔鼓,神情悠然。 说来有趣,今日正是他运气极巅之日。 因此一路之上,可谓顺风顺水,张果老竟全然错过了东海龙宫兵将的围拢。 每次都是堪堪穿过海面,东海的虾兵蟹将就是巡弋经过,竟然不曾觉察到他分毫。 或许也正因如此的缘故,身为太乙金仙的通玄真人,竟下意识地忘记了分念护持此人。 如此一来,纵然张果老修为在八仙当中属于中上之列,这时也稳稳居于前列。 “到得蓬莱仙岛,再看几位道友有何话说?” 张果老微微眯着老眼,嘴里尚不停哼着小曲,心中如是想道。 谁言仙人没有争胜之心? 张果老一副怡然自得之相,心中突然一紧。 忽然面前一暗,一道大袖铺天盖地遮下。 “什么人?” 渔鼓猛然张开,青色的光芒,耀眼夺目,带着无尽的锋锐之气,向那大袖破去。 “不自量力。” 陆北袖里乾坤之术施展而出,就是真仙当面,也得疲于应付。 惶张果老乎! 天仙修为,在已称不朽的金仙面前,蝼蚁罢了。 袖里乾坤一甩,张果老已经七荤八素地倒在地上,睁开一双惊恐的眼眸,愣怔一下,心中惊怒,强自说道:“陆北,你好大的胆子,贫道乃人教嫡传弟子,还不速速放开贫道?” “人教嫡传,”陆北冷笑一声,目露杀机,凛然喝道:“杀的就是你人教嫡传!!!” “轰隆隆…” 雾气苍溟的东海之上,一道闪电亮起,继而‘轰隆隆’声响起。 似乎一言应了天地,风雷大作。 “尔敢!” 陆北冷哼一声,抬头一个眼神看向雷电聚集的苍穹。 “噼里啪啦…”电弧在云层中游走不停,似乎犹豫了一下,缓缓散去。 “你…言出法随!?” 张果老神情震怖,脱口而出道。 “小把戏罢了。”陆北说完,缠绕着无尽雷霆的一指,猛然朝张果老灵台点杀而去。 “噗嗤…” 张果老身形无意识地抽搐几下。 “嘭…” 雷霆之力爆发,化作片片黑色灰烬,随风飘去。 千年天仙道行,一朝成画饼! 陆北摇了摇头,思忖道,这样的天仙杀的…无趣的紧。 …… …… 纯阳真人看着对面的红裙女子,目光深处闪过一抹惊艳,但面上神色不变,但听他冷声说道:“你要阻拦贫道?” 看着遍地的水族尸首,敖听心俏脸如霜,清声说道:“纯阳真人,这些水族可都是你杀的?” “他们挡了贫道的路。” 吕纯阳手中火龙剑清灵空旷的长吟声响起,“你若挡贫道的路,也是如此。” 闻言,敖听心目光闪烁,心中一寒。 晶莹如玉的面容上,现出一抹挣扎之色。 便在这时,一道青色毫光从天外而来,眨眼之间,便落在纯阳真人手中。 纯阳真人接过一看,额头之上,青筋根根暴起,惊怒道:“贼子,找死!” 敖听心心中虽然好奇纯阳真人到底看到了什么,何以变得如此恼怒。 但此刻盛怒的纯阳真人给她的危险之感,已然无以复加。 纯阳真人面容阴沉似水,冷声说道:“我辈连连在东海遭遇截杀,其中定有你东海的干系!” “斩!” 说着,一道火红剑光祭出,就向敖听心斩去。 金仙施展的剑道神通何其之迅,不过区区一瞬,那剑光就在敖听心的视野中渐渐变大。 而敖听心在这股强横气机的锁定下,娇躯也仿若被定在了原地,不能动弹分毫。 眼看这一道迅疾的剑光即将斩落,脸色苍白的敖听心,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正文 第二百三六章 谁也走不得 金仙之威,恐怖如斯! 若不直面此辈威势,永远都不会知道金仙的可怕。 纵然敖听心已是天龙之体,在吕纯阳面前,也只有引颈受戮的份儿。 这和八仙在陆北面前,只能选择‘慷慨就义’是一个道理! 但听清越空灵的龙吟声响起,一条娇小玲珑、色泽明丽的红龙自然而然地显化出身躯。 红鳞、红须、红爪,以及龙首之上两颧鲜活而妩媚的胭脂红! 这是敖听心生平第一次离死亡如此之近。 她下意识地垂下眼睑,脑海中一一闪过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身影。 有敖广、龙后…她的父母;有敖兮、杨婵、寸心…她的姐妹。有敖珺…她的师长,似乎还有一个手中拿着三尖两刃刀的黑大氅银甲青年…他的身边有她的表姐。 最终威势之下,灵台渐渐迟钝,彩色记忆缓缓定格在一个腰间按着一柄长剑,目光清冽的素衣青年。 “呵…” 红龙嘴唇翕动,似乎轻笑了一声。 生死临身,这突兀非常的笑声,甚至让斩出杀伐一剑的纯阳真人都是愣了一愣。 不过,此剑本为泄愤之举。 既已斩出,纯阳真人断无收回的道理。 果然,太乙分光剑诀的凌厉长剑…斩落! “嗯?” 纯阳真人冷眸微眯,嘴角隐约噙起了一抹冷笑。 却是一方水光明赫的手帕,于千钧一发之际,挡住了那无物不斩的通明剑光。 “听心,你没事儿吧。” 一个清冷声音恍惚间传到敖听心的耳畔…敖听心睁开眼眸,打眼望去,讶声道:“师父?” 来者不是别人,却是…敖珺。 敖珺身形娇小玲珑,一身蓝色广绣流光长裙,气质空灵而纯粹。 那一张十七八岁的容颜,冰玉肌肤吹弹可破,一头蓝色长发随意披散在雪肩上,这便越发衬托得那一张鹅蛋脸可人伶俐。 敖珺目光凝重,轻声说道:“你先退后,由为师来对付这纯阳真人。” 敖听心压下心中对于闭关疗伤的师父突然来此的疑惑,听话地向后退去。 “纯阳道友,为何对我龙族小辈下此辣手?” 敖珺冷声说道。 纯阳真人冷嗤一声,伸手招回火龙剑,深深看了一眼敖珺,“既然此龙逃过一劫,贫道就不和她一般见识了。” 说着转身离去,同时火龙剑当啷一声,还得背后剑鞘。 敖珺正待去追,从纯阳真人离去方向远远传来一道清朗声音,“尔并非我敌手,莫要自误。” 听得纯阳真人的警告言语,敖珺秀眉颦了颦,冷哼一声,终究没有上前去追。 “师父,您不是在疗伤吗?怎么来了?”敖听心走上前来,一脸关切地说道。 “陆道友传得信来,说你会有一生死劫难,便让我出来护持一番。” 敖珺眨了眨大眼睛,轻轻笑着说道。 “是吗,他怎么知道的?”敖听心呼吸一滞,神情稍稍有些不大自然,一双修丽的双眉下,如水目光更是左右躲闪。 “哎…听心啊。” 见此,敖珺叹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敖听心的削肩。 …… …… 一道煊赫通明的金色虹光划过晦暗不明的天际,但见虹光之中,陆北神情肃然,目露思索。 他的心中泛起复杂难名的情绪。 “许多事情到得一定程度,是非对错已是无关紧要了。” 陆北说着就不再多思,下一个瞬间,人已经落在韩湘子和何仙姑二人所在海域。 这时,通玄真人早已在韩何二仙面前表露身份,站在一旁向二人分说。 “前辈,您说有人在截杀我等?” 韩湘子目光惊讶,一脸的难以置信。 “不仅如此,钟李两位道友恐怕…”说到此处,通玄真人面色羞惭,叹道:“恐怕凶多吉少了!” “这…” 闻言,韩湘子面色煞白,身躯晃了晃,失声道:“何人心肠如此歹毒,竟置我等于死地?” 何仙姑清丽如雪的脸颊,此刻薄霜轻覆,一双幽幽的眸子投向远处,口中喃喃道:“陆北…是你吧。” “陆北?”通玄真人修为深厚,听得何仙姑的低声轻语,眉头皱了皱,额头上几近皱成了‘川’字,他冷声说道:“陆北是谁?” “他是…” 韩湘子正待出言,面色不由大变。 “道友不识陆某了?” 天边一道金色虹光猝然落下,其中一步踏出一个身形挺拔,风采绝伦的青年。 他手按宝剑,目光深沉而锐利。 通玄真人在五帝城秘境时,曾经打伤于他,他可不会忘记。 “果然是你,我八仙到底和你有着多少仇怨,你多次下得毒手,苦苦相逼?” 韩湘子愤慨道。 陆北冷笑一声,并不回答。 先天灵宝炼妖壶直直祭出,藏青色的光芒几乎斑驳了整个虚空。 嗖嗖…两道流光从壶中激射而出。 左边是一个身穿一袭宽大黑色长袍的中年道人,右边之人则是一个身穿灰布衣衫、身材矮小的老者。 “两位道友,替我拦下此人。” 陆北对着徐元和傅七沉声说道。 徐元朝傅七对视一眼,握紧手中白骨追风杖,当先朝通玄真人杀去。 傅七点了点头,双手想出两柄长锏。 倏然一道白光划过虚空,光影闪烁。 这位太古猿君封号的当代继承者,在一刹那间竟然后发于徐元先至,其动作之矫健,实是令人咋舌。 通玄真人目光微讶,继而冷嗤道:“米粒之珠也敢于皓月争辉?” 话音方落,其人身后宛有腾云飞龙、冲霄山岳的虚影次第现出,心念一动,朝两位金仙镇压而去。 纵然面对两位金仙的夹击,身为太乙金仙的通玄真人,却如闲庭信步一般。而且不仅如此,这位人教大能尚有余力护持韩、何二仙。 “你们二人不必惊慌,不出一刻钟,纯阳真人就会到来。” 通玄真人宽慰的声音响起在韩、何二仙耳边,却是不避讳陆北,此意多有动摇陆北的心志。 陆北面色冷寂,在虚空之上默然站立。 他在等待时机! 韩湘子目光愤恨地看着陆北,俊朗的面容几近扭曲,他恨不得生啖其肉,“陆北,你害得几位道友性命,我韩湘子发誓饶你不得。” 陆北充耳不闻,只是暗暗感知两位金仙和一位太乙金仙交手的气机变化。 何仙姑抿着唇,一言不发,一双深深的眸子定定地望着陆北。 她原本清冷妍丽的脸颊此刻苍白如纸,心中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便在此刻。” 陆北心中低声说道。 “天都归一斩!” 一剑出,风雷动。天地倏然一寂,剑光若流景扬辉,粲然十里。 攻击落处,正是通玄真人所在。 通玄真人本来从容不迫的神情,微微一变。此种危机临身,他下意识地收回了一部分对于韩何二仙的心神关注。 而就在这么一个空当,陆北身形一闪,人已化作流光,向韩、何二仙杀去。 大袖恍一张,声势若奔雷。 一股摄拿乾坤,巅倒阴阳的逆乱之力,向韩、何二仙抓去。 气象之雄浑,令人目眩神驰。 韩湘子目光滞滞,心神已然惊惧到无以复加。 可他仍是手持洞箫灵宝飞跃上前,清灵空越的箫音响起,一道道绿意莹莹的灵光从箫孔中汩汩流出,眨眼间就在虚空化作一道透明的倒悬水幕。 试图去抵御这股恐怖绝伦的力量。 “…快走…” 韩湘子的声音连同洞箫灵宝激发的灵光被湮没。 “谁也走不得。”冷冽如刀的声音响起。 “湘子…” 何仙姑素手掩口,如雪莹白的脸颊布满哀伤,然而这股哀伤之意还未蔓延,娇躯便是不受控制地飞入一处空漩。 “竖子找死!” 见得二仙在自己眼皮底下被陆北摄拿,通玄真人心神几乎失守,奋力荡开两位金仙的围攻,就待出手救援。 陆北冷笑一声,化作一道金色虹光消失的同时,向正在苦战的徐元和傅七传音吩咐道:“拦下他半刻钟,而后可自行离去。” 正文 第二百三七章 忽如远行客 且不提陆北扬长而去,通玄真人又该如何愤怒。 单说陆北以袖里乾坤之术擒拿了韩湘子和何仙姑,化作一道金色虹光,消失在天边,不大一会儿就遁到了一处海岛上。 “嘭嘭…” 陆北袍袖一抖,何仙姑和韩湘子就跌落在草丛中。 行迹可谓狼狈到了极点…这想来也是汉钟离不愿见辱于陆北的缘故了。 被摔得七荤八素的韩湘子,见得陆北面容,目次欲裂道:“士可杀不可辱,陆北,你有种就杀了我!人教不会放过…” “好,陆某这就成全你。” 陆北神色淡淡地说着,一指狠辣点出,‘噗嗤…’一声,韩湘子惊恐愤怒的神情便一下子定格。 “扑通。”尸身栽倒在地,死前一双眼睛瞪的大大,似是难以置信。 “陆北…” 何仙姑凄厉的声音响起,她的牙齿将嘴唇咬得渗出了血迹,柔软的娇躯颤抖不止。 并非恐惧,而是绝望。 她一身粉红色的襦裙凌乱成大团褶皱,其上有着灰尘和草屑。头上的发髻更是披散下来,依稀可以看到那张清丽的容颜,苍白而无一丝血色。 白腻的脖颈修长的恍若天鹅一般,惊恐失措的神情,几乎让人在一刹那间,想起百余年前那个何府的闺阁小姐,骄傲且脆弱。 此时,韩湘子的鲜血有几滴砰溅在何仙姑的脸上,晶莹剔透的血珠星星点点地点缀在她鼻翼之旁的白皙肌肤上。 犹如大片洁白如雪的宣纸上一点一点晕开的猩红梅花,愈发给人以精心动魄的绮美! 是啊,娇艳的鲜花开在一片血泊中,那又该是何等的绚烂? 那是一种名为生生撕裂的美丽,充满了…病态。 陆北看着何仙姑,无声笑了笑,恍惚而冷冽的声音响起,顿声道:“你…想怎么死?” “陆北…” 何仙姑目光迷蒙许久,忽而惨然一笑,从带血的牙齿中挤出几个字,“为什么?” 陆北沉默半晌,轻轻叹了一口气,“为什么,你说为什么?” “当年你如此对我,你的心里难道没有过一丝一毫的愧疚?就算钟李两位道友当年戏弄于你,有着此劫…可他们何罪?蓝采和,韩湘子,曹璟,张果…他们何罪?” 何仙姑目光莹莹如玉,声音中带着难以压抑的愤怒。 陆北面色怔忪了一下,忽而放声大笑。 在这样苍凉的笑声中,何仙姑面如土色,目光失神,恍若被抽去了浑身力气。 当然在陆北禁了她一身法力之后,她就丧失了挣扎的能力。 “愧疚?何罪?” 陆北讥诮一笑,轻轻探出手来,在何仙姑雪腻的脸颊上轻轻揩了那么一下,血珠便一下子蔓延开来…红颜和青丝,最是相得益彰。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陆北目光沉寂,感慨说着,继而用手轻轻托起何仙姑光滑如玉的下巴,定定地看着何仙姑的眼睛,冷冷说道:“事到如今,对错还重要吗?” “难怪你蹉跎了几世,都成不了真仙。” 闻言,何仙姑心头剧震,抿唇无语。 陆北淡淡一笑,第一次仔细端详着这位前身的未婚妻。 她有着一张标准的瓜子脸,五官精致,瑶鼻如玉,下巴尖尖,但又不显得刻薄,一如远山的黛眉下有着一双祥和宁静的眸子,睫毛弯弯,密集如森。 此刻在重重打击下,一双明澈如水的眸子里全无一丝戾气,只有一股难言的哀婉动人。 “当年的事…你似乎…很在乎?” 陆北目光微动,语气开始有些飘忽不定。 “你…”闻言,何仙姑缓缓回过神来,如水目光深处下意识地闪过一抹羞恼,冷声说道:“没有一个女人不在乎。” 陆北目光微滞,沉默了许久,神色多少有些不大自然。 当年之事他的确…无论如何他都不该如此的。 陆北深深吸了一口气,歉疚的目光投向何仙姑,诚恳地看着她的眼睛,低声道:“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你。” 闻言,何仙姑目光盈盈闪烁,苍白的唇翕动几下,似乎要说什么,但终究无言。 而后似讥诮又似凄然地一笑,阖上了眼睛。 这时,一团金色的火焰方从陆北掌心喷涌而出,在一刹那间便吞噬了何仙姑。 “轰…” 黑色劫灰扑簌飞起,带着至此,八仙除却纯阳真人外,尽殁于此! 陆北沉默许久,方探手从何仙姑陨落之处的虚空中抓摄出一道青色玉简,看着上面娟秀端方的小楷字体,喃喃道:“寒露九令…” 他缓缓转得身来,目光投向远处,初始怅然,而后淡漠。 滂沱大雨早已封锁了视线,水汽渺渺,海天白茫茫一片,撤去法力的陆北,一身素色衣衫自然湿透。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 …… “纯阳真人,快快拦住他们。” 通玄真人神念之中,感知到遥远之地,剑遁之上的纯阳真人身影,就是高声喊道。 却是徐元和傅七不敌二人,连半刻钟都没坚持到,便各施神通四下逃遁而去。 纯阳真人冷笑一声,身后火龙剑清吟一声,还未出鞘。 “哇…” 吕纯阳恍受重击,抬手看去,手掌之上赫然有着殷红鲜血,纯阳真人面上就是一愣,目光失神久久。 “大罗…此生无望矣!” 这位上古大能木公的转世,本来投身人教就是一件互惠互利的事情,而后来玄门在南赡部洲再次恢复盛世,吕祖也得偿所愿问道大罗。 而今么,此生多半就是止步太乙了。 他岂能不恨! 火龙剑祭出,剑光明赫,向徐元和傅九斩杀而去,彤彤火光几近照耀了整个东海海面。 徐元本来在虚空逃遁,见此不由得冷笑一声,手中白骨追风杖化作森森一线,向剑光迎击而去。 “你我同为金仙,也敢…” 话音还未说完,眉头皱了皱,身形踉跄了一下。 心中惊道:“这吕洞宾有几分门道。” 而傅七却是架起两道短锏,黄色的蛟龙呼啸而出,向剑光荡去,两者相交一处,火花溅出,傅七面色就是一红,忙是后退。 “傅道友,速走!” 徐元说了一声,便是向远处逃遁。 而傅七更是化作白猿之身,白光急剧闪烁,眨眼便跃入波涛汹涌的东海中。 “可恨!” 纯阳真人追之不及,目光中满是懊恼和愤恨,几欲喷火。 通玄真人遁得前来,叹了一口气,自责道:“是贫道无能。” 心中懊恼无以言表。 纯阳真人面容扭曲,咬牙切齿道:“此人杀我同道,我吕某人和他势不两立!” “东海和此事脱不了干系!” 纯阳真人想起那人竟然转战万里海域,对他们分而破之,除非东海特有的传迅,何人能够如此便利。 见纯阳真人神色不善,阴沉的目光端详着自己掌中的火龙剑,通玄真人心中一惊,涩声说道:“吕道友要…” “焚天煮海!” 吕岩杀气腾腾地说道。 “吕道友…吕…” 通玄真人面色大变,抬头对着远去的纯阳真人高声喊道。 “唉…” 通玄真人重重叹了一口气,这一时之间却不知如何是好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通玄真人不知,纵然七仙未曾陨落于陆北之手,孤高冷傲的纯阳真人,也是要和东海对上的。 正文 第二百三八章 她偏偏介意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前身记忆之中,那驾着黑风的妖怪,凶残狰狞,一口卷走五柳村村民上百人,充当血食,场面着实震撼。 若非前世自己作为佣兵,见惯了血雨腥风,恐怕即便醒来,也要被吓个心智失常吧。 想到前世,陆北也是唏嘘不已。前世由于幼年失孤,性情乖张,虽然受一老人资助,考上大学。最终也是难以忍受,社会生活的蝇营狗苟,去做了佣兵。 佣兵拿钱卖命,在战火硝烟的中东南非等国执行任务,享受着生死一线,刀尖之间跳舞的快感。 二十五六岁也没成个家,挣点钱挥霍一空在女人与酒精上,偶然午夜梦回,醉眼迷离之时,也曾对刀口舔血的日子,感到迷茫与厌倦。 但又能去哪里呢?自己除了杀人,什么都不会,纵然是去做保镖,恐怕也受不了别人对自己呼来喝去。 不想偶然一次押运任务,终究难逃客死他乡的佣兵宿命。 陆北想到这里,胸口突然就是一热。 正文 第二百三九章 你欺人太甚 东海。 纯阳真人化出阳神法相,顶天立地的巨人身形,步步踏出,没多久就走过千里之广的海域。 脚下翻涌的海浪蒸发成大团白色水汽,而海底逃之不及的鱼虾,则散发出阵阵焦糊的味道。 远处的敖广已是心神震怖,目瞪口呆,惊声道:“前辈,纯阳真人为何如此?” 敖珺面色凝重,冷声说道:“看来我东海当有一场大劫了。” “敖广!”纯阳真人吕岩,身后恍有一轮熊熊火球徐徐升起,和青木道源之轮的晕光几近重叠一处。 但听他大喝道:“尔等和那陆北勾结,害我同道性命,汝可知罪?” 敖广闻言大惊,飞上高空,急切道:“纯阳真人,你这话从何来?小龙在东海安分守己,何曾勾结过陆…” 说到此处,敖广面色大变,目光失神,“陆北?陆真君?” 天庭。 灵霄宝殿上,昊天镜借助遍布三界的律网,传来的话音中断断续续。 不过,并不影响在场众神听得‘陆北,陆真君’之名。 “陆北?” 瑶池王母凤眸中闪过一抹讶异,转头看向身旁的红儿公主,“红儿,怎么回事?陆北现在哪里?” “回禀母后,陆北他…好像下凡去了。”红儿公主声音轻柔,吞吞吐吐道。 瑶池王母问道:“他和上洞八仙有旧怨?” 红儿公主点了点头。 瑶池王母目光露出一抹恍然,而后默然不语。 上首的玉帝眉头皱了皱,没有说话,神情同样看不出喜怒。 此刻东海之上。 敖广的面色怔忪,落在盛怒之下的纯阳真人眼中,自然成了做贼心虚,不打自招。 纯阳真人冷哼一声,“他躲着不出来,贫道就焚你东海!” 闻言,敖广心中也是升起怒火,沉声道:“纯阳真人,本王敬你是道德真人,不计尔等杀我东海水族一事不说,还与你好生,而你…莫非你当真以为我东海可欺?” “呵…” 纯阳真人怒极反笑,手中火龙剑向敖广祭去,一道红色流光穿过重重白色雾气,却是要剑斩敖广! 敖广大怒道:“你欺人太甚!!!” 他纵然胆小,可看到如此之多的水族生灵死于他的面前,又怎么会无动于衷。 心念及此,化作一条金光闪闪,神骏非凡的五爪金龙,金龙大口一张,吐出千余光球,光球之上带着霜寒之气,所过之处,空气也是被冻成冰晶。 如此之多的光球,竟稍稍拦下了纯阳真人那周身翻滚的红色火焰的蔓延之势。 这时,远处观战的敖珺对敖听心急声吩咐道:“你们快些离开这里。” 敖听心知道这等真仙以上的攻伐斗战,实非自己可以参与,强行留在这里才是添乱。 离去之前,说道:“要不要派人去通知水猿府?” 心中对于陆北也不禁生出一些怨念,如何要招惹这尊大能。 “不用了,那陆北若是有心,定不会袖手旁观。” 敖珺脸上隐隐泛着怒气,她也不再耽搁,忙是出手救援在纯阳真人的攻击之下,已经险象环生的敖广去了。 东海二龙一为金仙道行,一为真仙巅峰道行,联手之下,纵是太乙金仙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可面对纯阳真人,二龙却是生死一线,形势危若累卵。 不大一会儿,敖广的金龙之身,大如脸盆的鳞片扑簌脱落,而其中一个龙爪也被削去,殷红的鲜血淋漓而下,凄惨无比。 而敖珺则是面色惨白,气喘吁吁,若非有着防御无双的先天灵宝护持,其实她比敖广也强不到哪里去。 便在千钧一发之际,‘嗤…’的一声,自虚空之中遥遥飞过一剑,通明如水的剑光带着如梦似幻的三生神意,刺穿重重虚空而来。 白虹贯日,石破天惊。 “你终于舍得出来了。” 纯阳真人目光高傲,面色不变,他挥手一招,原本斩向敖广龙头的火龙剑,倏然一折,向三生神剑杀去。 “铛…” 刺耳尖锐的声音,几乎传遍了东海上万里海域。 陆北身形微顿,手中牢牢抓住倒退非回的三生,冷声说道:“吕道友,别来无恙乎?” “陆北!”纯阳真人额头上的青筋跳了几跳,目光冷沉,深深吸了一口气,凛声说道:“陆北,往日种种对错休提,你我于此做个了断吧。” “好。” 陆北不言其他,只是说了一字。 敖珺和敖广这时退后千里远外,静观其变。 这时,来自天庭的目光也是投向此处海域。 灵霄宝殿上,众仙卿面面相觑,不知何言。 然而,班列中突然闪出王灵官的身影,面上带着一丝难以掩藏的喜色,拱手说道:“陛下,这北宸真君如此妄为,臣以为应革去他一应职司,捉拿问罪。” 此刻和方才不同,陆北已然现身,他自然要参这位陆真君一本。 “哦,其罪为何?”闻言,玉帝呵呵一笑,饶有意味地问道。 这时,殿中众仙卿转而将目光投向王灵官和玉帝。 王灵官眉头挑了挑,沉声道:“陆真君他…这…” 说着,话音顿了顿,一时之间,他竟然想不起该给陆北罗织何等罪名。 难道说不该得罪人教? 或是说不该私自下凡? 可这两条都不怎么站得住脚啊,好在王灵官脑子灵活,转得飞快,躬身说道:“陆北身为天庭正神,却不顾体统,在下界和散仙私斗,实是有辱我天庭颜面。” 纯阳真人此刻正是散仙身份,不入天籍。 而在上次入得真仙境界时,天庭也曾敕封他为东华帝君,不过被纯阳真人给拒绝了。 玉帝面色闪过踌躇,许久没有说话。 可端坐在玉帝不远处的瑶池王母,忽而幽声说道:“若是败了,才算是辱没我天庭的颜面。” 听得王母娘娘出言,一时间,众仙心中皆是泛起嘀咕。 “莫非这位天庭新贵,北宸真君并不是玉帝的亲信,而是王母娘娘的?” 王灵官目光微凝,心中就是一惊,悻悻然地退下。 王母凤眸清寒如霜,向正一点点地向珠帘之后挪得步子的红儿公主,以神念传音道:“红儿,站住!” “母后。” 红儿公主明眸中带着祈求,轻声唤道。 “这一劫,需得他自己去过,你莫要掺和了。”瑶池王母警告道。 红儿公主欲言又止,“可是…” “没有可是。”王母斩钉截铁道。 红儿公主眼中闪过无奈,幽幽一叹。 东海。 风收雨住,海上的天气总是这般变幻莫测。 而海水中清晰倒映出了两道高大的人影,二人默然对峙,气机在虚空之间碰撞,不时传来爆鸣声。 “天都归一斩!” “太乙分光剑!” 在气机牵引下,双方或许都是发现了彼此身上那一丝稍纵即逝的战机。 霍然,清越的剑吟、法力的激荡、本源的对撞、齐齐大作! 而后不知过了多久,二人身形交错。 水汽之中,陆北脸颊上闪过两抹不正常的红润,目光变得愈发凛冽。 身上的玄气烟霞隐隐现出虚影,那是先天灵宝一气浮生图。 若无此物在,陆北便不是此刻的轻伤这般简单了。 而纯阳真人脸上则是现出一抹讶异,冷声说道:“你这剑诀神通,实在拙劣的很。” 哪怕陆北此刻施展的是酆都大帝传下的剑道神通,可在纯阳真人眼里,也只配得上‘拙劣’二字。 当然是不是真的拙劣,只要稍稍结合一些纯阳真人的孤高性情,以及虽落下风,仍是不败的陆北。 这天都归一斩,似乎并非没有一二可取之处。 陆北轻笑一声,长剑还鞘。 他并非为纯阳真人言语所动,而是他自知单凭剑道神通是留不下此刻的纯阳真人的。 手中一点绿光闪烁,绵延而长,节节青翠的六根清净竹现出。 “此刻的纯阳真人战力不亚太乙,唯有以毕方妖神这位上古金仙大能留下的堪比大罗金仙威能的枪法,离矅火日枪才能和这纯阳真人匹敌。而且,那门神通的第三重境界,如今的我,恰恰可使!” 陆北心中如是想道。 正文 第二百四零章 意境和意象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正文 第二百四一章 纯阳的落幕 当那轮大日意象出现之时。 天庭,灵霄殿上的众位仙卿只觉目眩神驰,心旌摇曳。 太白金星老眼中更是迸射出两道摄人精光,失声说道:“这怎么可能?” 平日里,这尊天庭老牌星君神通能耐,虽不显于人前。 但其人身为九曜之一,一身道行已至金仙巅峰,如何不知神通大成的标志便是意象显化。 可这意象,一般太乙之辈才能修得大成! 而殿中其他一些不明就里的毛神,见得太白金星如此失态,一个个整容敛色,不明觉厉。 而东海之上。 一量枪芒凝作实质,倏然化作惊天一枪,向面色大变的阳真人杀去。 纯阳真人目光凝重,手中火龙剑长吟一声,人与剑合,一条红青二光缠绕的火龙,向枪芒迎击而上。 “轰…” 光影爆发,声声不绝,纵是相隔千里之遥,敖珺等人两耳都是感到一阵嗡鸣。 “咔嚓咔嚓。” 周方虚空宛若镜碎,化作一个漆黑如墨,幽深似潭的涵洞,道道玄色气流从黑洞深处朝四下激射。 灵霄宝殿上空的镜幕也是晃了晃,‘滋滋’的声音响起,镜幕模糊,竟是出现了一大片雪花点。 这分明是撞击余波已然影响到了笼罩在东海上空…天庭铺展三界的律令之网。 也不知多久。 重重气浪散尽,一个身穿纯阳道袍的中年道人,似枯草倒伏般,一路吐血疾退。 正是被震出了阳神显化状态的纯阳真人! 纯阳真人此刻道髻散乱,面呈淡金,青眸如莲,嘴巴张了几张,似要说些什么。 但听‘哇…’的一声,混合着内脏碎片的鲜血如注喷出,点点血迹溅落在纯白道袍之上,实是触目惊心! 纯阳真人只觉五内俱焚,鬓角渗出一层层细密的冷汗。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调动法力压下伤势。 “再来。” 随着一声沙哑的冷喝,两道充满凛然杀机的目光投向陆北,而后持剑于手,于横纵上下、四方虚空各自斩出七剑。 与此同时,纯阳真人身后那道青色光轮明显变得晦暗了一层。 此剑所出宏大气象全无,但天庭灵霄宝殿上空的镜幕却倏然一散。 竟中断了。 却是因为四海龙宫只是表面臣服天庭,律网不密所致。 玉帝皱了皱眉,手指一引,昊天镜镜光再次于虚空凝聚,一道白光柱急剧扩大成了一圆。 东海之上,陆、吕二人再次交起手来。 陆北面容苍白,暗自思忖…这纯阳真人果是棘手,仙体此刻已经受得重伤,也是奋勇如斯。 不过纵他峰浪再高,也有低谷。而纯阳真人的低谷,便是他败亡之时。 陆北和纯阳真人不同,他身上有一件先天灵宝护持己身,其实并不惧怕二人攻伐之间的震荡余波。 而且… 陆北心念于此,二人再次相攻之时。 一点冥冥毫光闪现,化作遮天暗影。 却是一方流光澄莹的玉碑自虚空砸落,带着先天灵宝的镇杀之力…就是将纯阳真人砸了一个趔趄。 纯阳真人原本浑然一体的气机分明迟滞,便在这时,陆北无距神通施展,手中六根清净竹点出,向纯阳真人喉咙所在刺去。 “噗嗤。” 纯阳真人目露惊色,迅疾躲闪,可惜仍是堪堪躲过致命部位。但见一道血光乍现,纯阳真人肩头便被锐利无匹的木枪刺穿。 雷火本源之力猛然爆发,以纯阳真人隐忍心性,都不由得发出一声闷哼。 一剑横削而斩,凌厉无匹的剑气,破劫斩空。 陆北冷笑一声,轻松闪过,于电光火石之间,心头闪过一抹明悟。 纯阳真人,已是方寸大乱! 这战机稍纵即逝! 陆北手中六根清净竹翠意勃发,觑得纯阳真人中门大开,便是迅疾刺去。 “刺…” 丈二之长的六根清净竹穿胸而过,不见血花喷溅,唯有血线圈圈浸染绵延竹子而上,稀稀疏疏,煞是惊人。 陆北目光一沉,正待狠狠搅动。 耳边忽传来阵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好似竹枪已经卡在了纯阳真人的胸骨之间。 金仙骨骼蕴含后天道纹,何等坚硬,有这声音并不奇怪。 “尔死!!!” 纯阳真人面容痛苦得几近扭曲,一只骨节发白的大手紧紧抓住六根清净竹。 宛从牙齿中挤出了两字! 尔后,锋锐凌厉的火龙剑,红光明暗交替一下,同样向陆北刺去。 陆北目中闪过狠辣,心知此刻若退,以后将再难遇到灭杀纯阳真人的契机。 心念及此,雷、木、水三行本源齐齐经由道轮催发,灌入掌中六根清净竹中。 这件得自摩妙珈蓝的后天灵宝,就是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声。 “就算毁了这件后天灵宝,也在所不惜!” 陆北目光闪烁,心中这般想着,已然不顾反噬,将最后经由道轮之光转化的本源,齐齐灌入其中逆转灵宝法阵。 陆北只觉灵台恍惚一片,就连肩头中得纯阳真人一剑的伤痛,都没有任何知觉,在最后一刻身形闪烁,忙向远处遁去。 嘭… 灵宝六根清净竹似乎到得了一个承受点,灵性毁灭的力量和先天本源力量两相叠加,已然具备了不弱于大罗级别的力量。 灵光炽耀,通天彻地! 六根清净竹节节碎裂,其中三行本源力量猛然爆发开来,在伤口处爆炸。 “啊…” 纯阳真人身形一僵,继而痛苦地发出一声惨叫,流火纷飞中,阳神之力正在一点点地流逝。 陨落只在顷刻! 虚空之上的陆北身形踉跄了一下,冷眼看着远处惨不忍睹的纯阳真人,心中不禁生出一丝快意。 “陆北,我死,你也别想活!!!” 纯阳真人目露愤怒,惨然大笑着,奋尽最后一丝余力,向陆北冲来。 “同归于尽吗?想法不错…” 陆北冷嗤一声,正待转身化作虹光逃遁,可赫然发现自己所在千里海域已经被人提前封锁了! 这… 虚空之上,一股宏大气机出现,身穿麻衣道袍的通玄真人,喟叹道:“纯阳真人,贫道知你性情定不屑贫道出手相助。可你既已败亡,贫道虽觉可惜,但也不吝援手。” 却是通玄真人! 通玄真人终究在一刻钟前赶来,见得纯阳真人执意要和陆北相争,这位太乙大能知道纯阳真人性情,便在一旁观战。 当然这位太乙金仙也并非什么都没有做,他暗中以通天手段封锁了二人交战之地的界空。 到时若纯阳真人胜,自不必言。 若陆北侥幸胜得,他便可以捉拿陆北到人教问罪。 陆北此刻转念一想,便明悟了这些,心中冷笑不止。 真以为他走不得吗? 而纯阳真人趁着真灵还能调动法力,说道:“多谢道友。” 通玄真人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似是不忍。 纯阳真人长笑一声,真灵星空犹如沸水扬汤,他却是放弃真灵逃脱的生机,也要重创陆北。 轰… 地动山摇,千里海域之水蒸发一空,恍若天地末日,岩浆流火从虚空深处涌来,弥漫视野。 天庭,灵霄宝殿,众仙卿目光怔怔,一时默然无语。 红儿公主脸颊煞白,眼前一黑,娇躯晃了晃。 好在一旁的青儿公主扶住了她,“姐姐…” 五公主青儿关切地道。 红儿公主目不转睛地看着镜幕之上的情形,一颗芳心悬在了喉咙之处。 她不确定陆北能逃脱与否,纵然有着昆仑镜,可那是一位金仙以不入轮回为代价… 正文 第二百四二章 寒露九令丹 余波散尽,风浪暂平。 海天之间,一道摇摇晃晃的金色虹光划过苍穹。 “咳咳…” 从遁光之中跌落而出的青年神情沉寂,面无血色。 他的目光深处除却有着疲惫外,还带着一丝心有余悸。 纯阳真人的自毁余威实在可怖,好在昆仑镜并没有让陆北失望。 纵然逃过 便在这时,远处的通玄真人睁开眼眸,惊怒道:“竟然走脱了,怎么可能,且方才那股力量波动,似乎是…” 通玄真人眉头紧锁,不敢确认。 “此刻若让你逃脱,贫道这张脸在文始道友那里又该怎么放?” 通玄真人冷冷说着,便向陆北杀去。 他也算是看得明白,此刻的陆北已是强弩之末。 然在这时,天边一白一黑两道流光划过。 气机相鸣,徐元脸上挤出一丝笑意,“这位道友,趁人之威可非前辈高人所为呐。” 通玄真人目光渐冷,心中厌恶不胜。 眼前这两个金仙仿若狗皮膏药一般,多次坏他之事,实在可恶可杀。 泥人尚且还有三分火气,他唯有打杀两人,方消心头之恨。 说来,也是通玄真人这位太乙金仙手段稀疏平常。 这位真人以一凡人修得如今太乙道行,资质不可谓不精彩绝艳,但一生所修皆是煌煌大道,于斗战杀伐手段并不见长。 其名通玄,便是想以道理经义来诠天地玄妙,证得大罗之道。 这一点儿不是没有先例的,如世尊如来。 且通玄真人成道于春秋,有这般卓绝道行已是不易,哪能事事通达称心? 通玄真人先前曾去往五帝城和刚刚脱困的刑天大巫交手,他便有磨砺自己攻伐神通的意思,但这也非一日之功不是。 因此,才会被两位饱经杀伐的金仙骚扰的不胜其烦。 陆北飞临高空之上,对着通玄真人凛声说道:“事不可为,道友何必执着?” “你杀我人教弟子,坏得我教大事,贫道岂能与你善罢甘休?!” 通玄真人冷声说道。 “此事前因后果,陆某也懒得和你分说…而今青徐二州疫民每时每刻都有人无辜死去,陆某要到蓬莱采药炼得寒露九令丹,你身为人教大能,焉敢阻我?” 陆北举出一个青光玉简,大义凛然地说道。 “无耻之徒!” 通玄真人呼吸一滞,只觉出离了愤怒。 如此厚颜无耻之徒,他简直生平仅见。 陆北面色不变,一边取出一枚丹药调息疗伤,一边沉着说道:“通玄道友当知陆某和八仙早已不死不休,此事本就和人教没有丝毫关联,而今八仙既已伏诛,陆某也颇觉惋惜…但念及八仙所造罪孽,又是觉得这冥冥之中自有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说着,面上也是带着些许怅然。 不过心中却是仿若拂去了一层尘埃,通体舒透,心思明澈。 陆北感慨完毕,清声说道:“陆某还要去蓬莱采药,这便不奉陪了。” “惺惺作态,令人作呕。”通玄真人讥诮一声,正待去追,却被一苍老白毛水猿,一中年黑衣头陀拦住去路。 而陆北化作一道虹光,转眼不见。 虹光所过,一瞬一元。 正是金乌化虹之术的第二重境界。 一瞬间可遁去十二万九千六百里。 不过半刻钟,穿过重重迷乱神念的白色雾气,落在一处仙岛之外。 正是蓬莱。 陆北踏临虚空,看着左手中青色玉简上的娟秀字体,面色不禁恍惚了一下。 右手之中,一个八角玉印现出,其上龙虎交枢,气运鼎沸,正是当年袁守城为谋划人道之事赠予他的那一方小印。 陆北思忖道,“事事如棋局局新,当年连真仙都未成,见识有限,自然对天命气运有着敬畏,但如今思来,那也不过是一种天地力量罢了。” “本来还想以此物挡住因为阻拦八仙采药救人,徒增伤亡无辜的天谴,不想…” 念及此处,陆北目光投注在寒露九令丹上。 脑海突然浮现起何仙姑的身影,心中多少有些怅惘,叹道:“何香,或许你本不该死…” 想到深处,忽而自嘲一笑,“我还真是越发虚伪了。” 八仙分属同道,荣辱与共,同气连枝…关系的密切程度,也就比道侣差上那么一些。 也即是说,无论八仙其中有几人属于无辜,陆北都是不能放过任何一人。 假如他放过何仙姑,对于往事,纵然他和何仙姑在心中彼此已经达成了谅解。 但在这种大势之下,仍是要不死不休的。 岂不见当年封神之时,通天教主手下弟子一一殁于阐教之手,难道身为圣人就不知道天命大势,就不顾念三清之间的同道情谊? 无他,形势尔。 所谓形势迫人,由不得人自己选择。 除非有着远超局内的力量插手,才能化解这段恩怨。 如果陆北立地成圣,证道混元,和八仙的恩怨自然一切休提。 “想这些也是无用。” 陆北说着,落下云头,站在蓬莱仙岛之外,还未说话。 远处霞光弥漫的法阵倏然散开一条云路,从其中飞出一只羽毛雪白,红爪尖喙的白鹤。 灵光闪烁,仙鹤化作一个身穿白衣、年纪约莫十二三岁的仙童。 仙童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举止之间自有一股缥缈出尘气度。 但听他清声说道:“来人可是太微北宸真君当面?” 陆北心中一奇,说道:“道友是?” 盖因这一位童子可非普通仙童,而是一位金仙。 能以妖修而成金仙者,实在不凡。 “我为白鹤童子,听得南极老师吩咐在蓬莱看守洞府。”白鹤童子眉如刀裁,眸似点漆,朗声说道:“陆真君可是来求取炼制寒露九令丹的九种仙药?” “正是。” “那陆真君可会炼丹?”白鹤童子笑着说道。 “陆某并会学过炼丹之术。” 陆北面色坦诚,说道:“不过,这里有丹方一卷,若有灵药,在下也可寻找精于此道的仙人出手襄助。” “那期间又得浪费多少时日?”白鹤童子正色说道:“如今瘟疫烈烈,如何还能耽搁?我这里有一葫芦丹药,正是那寒露九令丹,真君且拿去救治二州军民吧。” 白鹤童子也不再捉弄陆北,手中现出一个寒玉葫芦,葫芦白光闪烁,明光澈澈。 陆北接过寒玉葫芦,神念探查其中,见果是一葫芦寒露九令丹被蓝色寒气蒙覆着,对于白鹤童子的热心,心头多少泛起一丝嘀咕,拱手说道:“道友高义。” 白鹤童子摇头一笑,见陆北面容疑惑,也不点破。 “我这里就不留陆真君了。” 白鹤童子冲陆北善意地点了点头,朗声说道。 见得陆北离去,白鹤童子目光诧异,喃喃说道:“也不知洛神姐姐和这北宸真君什么关系…” 正文 第二百四三章 真得道仙人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前身记忆之中,那驾着黑风的妖怪,凶残狰狞,一口卷走五柳村村民上百人,充当血食,场面着实震撼。 若非前世自己作为佣兵,见惯了血雨腥风,恐怕即便醒来,也要被吓个心智失常吧。 想到前世,陆北也是唏嘘不已。前世由于幼年失孤,性情乖张,虽然受一老人资助,考上大学。最终也是难以忍受,社会生活的蝇营狗苟,去做了佣兵。 正文 第二百四四章 贫僧金蝉子 皓月之下,银色月华洒落在大地上。 陆北心中一惊。 一股玄妙深邃的波动杳杳传来,来者分明是一位太乙大能! 且不是一尊普通的太乙金仙! 陆北面色沉寂,冷哼一声,无距神通骤然发动,所在虚空有波纹圈圈生出,人却落在不远之处,面带惊容。 说话之人是一个身穿青色道袍、头发花白、颌下蓄着胡须的老者。 他神情默然地站在那里,便给人以卓尔不群之感,面容如初升之月,翩翩然有神仙之态。 “陆小友好遁法。” 老者面上有着一丝缅怀,手捻颌下短须,微微颔首道:“这遁法比咫尺天涯还要高明一些。” 如此言笑自若的轻松神态,好似方才出手擒拿陆北的不是他一般。 陆北目光冷漠如冰地看着青衣老者,沉声说道:“不知前辈是人教的哪位大能?” “老朽南华。” 南华真人微微一笑,面色淡然地说道。 南华真人庄子为人教四真人之一,传说是… 陆北脑海中一一闪过关于南华真人的信息,面色倏然一变。 “前辈是来为八仙出头的?” 陆北目光冷冽,森然说道。 南华真人整容敛色,轻轻摇了摇头,在陆北疑惑的目光中缓缓说道:“老朽特意为你而来。” “哦?”陆北笑了笑,故作不解地说道:“为陆某而来?” “小友还是莫要尝试了,此地早已被老朽以神通封禁,非大罗金仙不能走脱…其实老朽很好奇,陆小友身上似乎有着一件破虚穿空的先天灵宝?对了,小友也可以试一试是否凭着那件先天灵宝突破老朽的封禁?” 南华真人一双苍老目光好奇地投向陆北,恍若要看穿他一身所有秘密。 但却被眼前跳出的一个光轮遮挡了感知。 “咦!?这就是陆小友修出的道轮?” 南华真人轻笑一声,目光深处满是探究之色,“老朽竟然也不认识这属于何种道轮,小友可否告知老朽,你这道轮为何?” “太微!” 陆北沉声说道。 “这名字倒是恰如其分,这就是老朽来寻你的原因之一。” 南华真人笑意不减地说道。 这位人教真人地位超然,和文始真人为人教兢兢业业百般筹谋不同,其人却是逍遥至极。 南华真人似笑非笑地看着陆北,似感慨又似赞许地说道:“陆小友这道轮之光,着实让老朽刮目相看啊。” “准圣的三尸化身,同样让陆某刮目相看。” 陆北见一时无法脱身,也不以昆仑镜盲目尝试,因为多半只有一次机会,一旦失败,露出至宝行迹。 这位准圣化身说不得就要使用大罗金仙级别的力量镇压。 他索性立在虚空,看着南华真人,冷眼旁观这位人教大能到底要作何打算。 “蝶梦庄周,庄周梦蝶…小友眼力既已如此之高,为何看不透此理?” 南华真人也就是玄都大法师斩出的善尸化身,这时面上敛去了笑意,轻声说道。 “前辈方才说为我而来,那前辈下一步有何打算?” 陆北面色从容,目光清正,怡然不惧。 “老朽也不坏你性命,老朽有道书南华真经一卷苦无衣钵传人,深以为憾,欲尽付于小友,不知小友意下如何?” 南华真人笑着说道。 “南华真经?” 陆北眉头皱了皱。 “老朽年纪大了,平日里缺一伺候之人,你若愿来,老朽愿将一生所学尽数传授于你。” 南华真人摆了摆手,止住了陆北的言语之意,手中现出一册青色书简,缓缓说道:“南华真经其中所载,不说诠释天地大道如何,就是神通也有莫测威能…” 陆北越听面色越是古怪,这南华真人自吹自擂,竟是面不改色。 “你可应允否?” 南华真人终于停止了自我吹嘘,对陆北问道。 陆北皱了皱眉,还未出言,却听远处传来一道清朗声音,“南华经比之法华经如何?” 一个身穿月白色僧袍的和尚不知何时,出现在远处的一株大树下,他笑意盈盈地看着二人。 此人面如满月,双眸似莲,笑容干净而纯粹,眼神通达且有禅意。 “贫僧金蝉子,见过南华道友。” 闻言,陆北打眼看去,仔细打量金蝉子。 金蝉子面容俊美,仪态庄严,似是注意到了陆北打量目光,面容平和地投过视线,点了点头说道:“北宸真君,久违了。” “昔年方寸山一别,道友风采依旧。” 陆北目露笑意,颔首回应道。 金蝉子又转而对南华真人说道:“南华道友手中经文可否与贫僧看上一看?” 南华真人摇头一笑,当真祭出了掌中南华真经,向金蝉子扔去。 金蝉子伸手接过,一字一句地读过,澄莹如宝石的眼眸青色和金色急剧交替,许久之后,他缓缓合上竹简经卷,朗声笑道:“荒诞不经,胡言乱语…不过却和贫僧之道一二仿佛。” 听完这话,南华真人面色凝重了一些。 “这里有法华半卷,南华道友可愿阅览一番?” 金蝉子温厚的掌心中突然现出半卷经书,看着南华真人说道。 “不了,”南华真人笑了笑,收起南华真经,沉声说道:“道友经文既已看了,还有他事?” “贫僧无他事,为一人而来。”金蝉子抬起手,轻轻指向陆北,对着南华真人说道:“贫僧也有东西给这位陆道友。” “哈哈…” 南华真人放声大笑,爽朗的笑声,在深夜里传的格外遥远。 同时也将下方山峰间栖息的云雀惊得扑簌飞起。 “什么东西?” 陆北好奇地问道,对于金蝉子不由生出一丝好感。 并非因为金蝉子有东西相送,而是就在金蝉子手掌探出的一刹那,南华真人以大罗之力,封锁的界空已被破去了。 金蝉子回答道:“一经和一宝。” “半卷法华经。” 南华真人冷声问道。 “半卷足矣。” 金蝉子并不为南华真人的打断而感到生气,轻声说道。 陆北目光露出思索,据说法华经是佛祖所创大乘佛教的初期经典,其中有没有金蝉子的心血,却是无人得知。 不过此刻不管佛门如何,现在只好借助这已然窥见大罗之道的金蝉子,来击退这位准圣的三尸化身了。 心念及此,陆北身形落在金蝉子面前,拱手说道:“陆某愿受道友所赠法华经。” 此言一出,不知为何,心头突然一凛,也不知是福是祸。 “好。” 南华真人道了一字,徐徐说道:“既然如此,贫道也就不妨碍金蝉子道友传道了。” 眼前这位金蝉子道行要高过他这具化身许多,当然如果他借用本尊道源之力,甚至可以发挥大罗金仙的力量,足以击退这金蝉子。 可是,他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心念及此,南华真人再不停留,转身离去。 正文 第二百四五章 华山逢杨戬 如水月光穿过树荫繁茂的大树,偶有清风徐来,林叶之声飒飒,夜色越发静谧。 金蝉子的笑容如月光柔和,将半卷法华经给予陆北,“不打开看看?” “此时多有不便,陆某回去自会一览。” 陆北目光闪烁,清声说道。 金蝉子也不拆穿陆北的戒心,双掌合十一礼,问道:“陆真君可知贫僧来历?” “嗯?”陆北皱了皱眉,淡淡说道:“道友跟脚,我也有所耳闻,据说是洪荒异种六翅金蝉得道。” “当年,贫僧本是菩提树上一只餐露食浆的金蝉,一阵风来,菩提婆娑,侥幸开了灵智,而后受大能点化,这才有了如今的我,至今数来,已数百万年矣。” 金蝉子似唏嘘感慨道:“贫僧有感大限将至,尚有此身遗蜕要赠予真君。” 陆北目光微凝,轻声说道:“金蝉子道友能将一生大罗感悟赠予陆某已是厚爱,如何还能再接受道友如此厚赠…陆某心中委实难安。” 金蝉子摇头一笑,转而问道:“陆真君能在百年之中从一凡人至得金仙,想来本源灵物耗用不少吧?” 不等陆北作何反应,金蝉子叙道:“那么陆真君应该知道,金行本源灵物的稀缺,除非我教还有着一些圣人遗泽,除此之外,能让陆真君再次精进的本源级灵物,三界已然寥寥无几。而真君斩杀我教多人,想要得我教之助,自然也是不可能,还望真君细思其中利害。” 陆北不得不承认金蝉子所说有理。 他为何能在短短时间内成为不朽金仙? 自身元灵经得住本源级力量简单粗暴地烙印是其一,另外一个缘故,就是多承前人遗泽。 木行本源修至圆满,除却镇远大仙的馈赠,就是生生炼化了得自乾坤大仙洞府的后天本源灵根…黎椿神树。 而黎椿神树的大椿神液,据说是一种可以延年益寿的灵药,对于真仙效果不大,但对于真仙以下的仙人,却是有着妙用。 当然,比之先天灵根蟠桃树所结的蟠桃,那是多有不如了。 也就是说,能够用来烙印后天本源的东西,一则是先天灵根结出的果实如蟠桃、人参果之类,另外一种就是五行后天灵根本身,它们的果实却是不行。 如火枣、交梨,对于真仙的作用也就是仅仅满足口舌之欲了。 当然,炼化如金蝉子这样的洪荒先天异种也有着一些收获。 毕竟这和尚当年可是在菩提树上吸吮过树浆。 不仅如此,陆北更可窥见佛门金身神通奥妙。 就是不知道金蝉子是否抹去自己遗蜕中的神通印记。 若是陆北找到两位金乌陨落的遗蜕炼化,甚至能够窥得一两分大罗之秘。 陆北想了一会儿,觉得大为心动。 不过,他也没有被贪欲蒙蔽了心智,而是问道:“为什么?” 金蝉子轻轻一叹,说道:“陆真君天纵之资,可惜和我教有着不对付,贫僧此举,算是为两方化解一段因果。” 陆北心中寻思,一时默然。 他总觉得这和尚在舌绽莲花,居心不良。 但还让这和尚料中了,碍于原著,他还真有谋划这位和尚遗蜕的事。 反正已经和佛门做过几场了,也不在乎 而且转世都是一点真灵投入轮回,那六翅金蝉的遗蜕自然会被金蝉子藏好。 不仅是这位和尚,有空他还想去扶桑树那里看看,还有着什么秋风可打。 毕竟,让他缓缓修行,证道太乙? 别开玩笑了,那得何年何月? 既然他这奇怪的元灵可以完美承载五行本源的提升,他又何必矫情? 若说怕因果牵连,他这一路上牵连的因果还少? 远的鲲鹏妖师不说,就说八仙。所以为了修行晋升的资粮,种种劫难,无非一剑斩开罢了。 退一万步讲,就算这金蝉子有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算计,他又有何惧? 心中既作此思,陆北就是答应了下来。 金蝉子微微一笑,朗声说道:“既然如此,等二百年后的盂兰盆会,真君可来寻找贫僧。” 陆北点了点头应允下来,二人又说了一会话,陆北便要告辞离去。 金蝉子忽而说道:“临别有一言相赠真君。” “道友请说。” 陆北笑着顿住步伐,转头说道。 “那半卷法华经,真君若闲暇时可以看看,或许对真君明悟所修道轮神通,有着一些作用。” 金蝉子目光平和,大有深意地说道。 “陆某会的。” 陆北微微颔首。 那法华经他方才接手之际探查过,并没有做什么手脚。 之所以南华真人不看,不是因为忌惮其中有什么威能,而是因为那位真人性格如此,不羁而轻蔑,看不看结果都是一样。 而金蝉子却是好奇而探索,至于受得影响也是二人道行冲突所致。 既然诸事已毕,陆北也不再耽搁,化作一道金色虹光,向南方天际遁去。 金蝉子眸子温和,看着陆北远去之处,淡淡一笑,喃喃道:“此事一了,也该回灵山了。” 这话说着,面色怅然地看着天空悬挂的那轮皎洁明月,他的眸子中有一点金色灵光连连闪烁,悠悠叹道:“也不知七百年后的月亮,有今夜圆否?” 金风未动蝉先觉,这只道行高深、跟脚不凡的太乙金仙,本就是洪荒异种,且和天地休戚与共,他是否察觉到了什么,不得而知。 …… …… 不知不觉,就是一夜过去。 晨曦的光,温暖而柔和。 云头之上,一个眉宇清隽,目光沉寂的青年,白衣而立。 他望着远处连绵青郁的群山,面色有着踌躇。 “是得过且过,还是未雨绸缪,确实让人难以决断。” 陆北轻轻叹了一口气,正待施展神通,一步踏入华山灵境范围。 这时,只觉生死危机临身,心头不由凛然,无距神通施展而出,于方寸之间,忙是朝一旁躲去。 “何方…嗯?”陆北充斥杀机的目光微微一顿,朗声说道:“原来是杨兄,杨兄如何得暇来华山?” 向陆北突下杀手者,正是清源妙道真君杨戬! 不远处的虚空之上,杨戬一袭白色常衫,身姿颀长,负手而立,面色冷冽。 这时,他缓缓收回一只被团团金光包裹的拳头,看着陆北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冷厉,不过心中也有一丝诧异…方才他分明并未留手,细细打量,心下不由恍然。 原来此人已成了金仙。 “陆真君,天庭事务繁多,何以在此流连?” 声音中仍是有着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冷漠。 似乎纵然陆北成为金仙,也没有让他的态度有着太多改观。 “我来看看婵儿。” 陆北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轻声说道。 正文 第二百四六章 她们都有谁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前身记忆之中,那驾着黑风的妖怪,凶残狰狞,一口卷走五柳村村民上百人,充当血食,场面着实震撼。 若非前世自己作为佣兵,见惯了血雨腥风,恐怕即便醒来,也要被吓个心智失常吧。 想到前世,陆北也是唏嘘不已。前世由于幼年失孤,性情乖张,虽然受一老人资助,考上大学。最终也是难以忍受,社会生活的蝇营狗苟,去做了佣兵。 佣兵拿钱卖命,在战火硝烟的中东南非等国执行任务,享受着生死一线,刀尖之间跳舞的快感。 二十五六岁也没成个家,挣点钱挥霍一空在女人与酒精上,偶然午夜梦回,醉眼迷离之时,也曾对刀口舔血的日子,感到迷茫与厌倦。 但又能去哪里呢?自己除了杀人,什么都不会,纵然是去做保镖,恐怕也受不了别人对自己呼来喝去。 不想偶然一次押运任务,终究难逃客死他乡的佣兵宿命。 陆北想到这里,胸口突然就是一热。 正文 第二百四七章 华山一二事 华山。 ……许久之后。 陆北紧紧搂住怀中已经被折腾的没有多少‘力气’再生气的丽人,在丽人的追问中,面色怅然地说道:“…若非是她,我当年多半就葬身西海了。” 经过私下和白雪一番沟通,陆北这时也只是拣着三圣公主知道的简略叙说。 对于地府之事,却是只字未敢提及。 再说,事情总得一件件解决不是。 念及此处,陆北心中也有些忐忑,这般和杨婵摊牌,他其实也是摸准了杨婵先前的态度。 杨婵此刻玉容疲惫地偎依在陆北怀中,似是方从疾风骤雨中恢复了几许平静。 三圣公主那裸露丝被之外的一条藕臂,白皙如玉的雪腻肌肤上尚有一层胭脂红色,而樱唇更是泛着一丝水润光泽,凌乱的刘海儿下,一双星眸半张半合。 她的声音尽管有气无力,但仍带着几分嗔怒和委屈,“你既然早已经和红儿表姐…又何必来招惹我?” “我不是说过了吗?” 陆北低下头,附耳轻柔说了一句。 “油嘴滑舌。” 杨婵又羞又恼道。 女人不愧是听觉动物,陆北心中暗道。 杨婵忽而按住了陆北作怪的大手,“你不要以为我原谅你了,你打算如何安排我?” “婵儿,可听过娥皇女英?” 陆北思索了一下,出言试探道。 “无耻!” 杨婵粉拳无力地锤了陆北胸口一下,清丽的俏脸上蒙了一层薄薄寒霜。 显然对于陆北的回答并不满意,但有些话她又不能直接说出来。 心中实是又气又委屈,自从知道真相后,一时万念俱灰,她的心中也好几次生出离开这人的心思。 但…伤心之余,又总是忍不住念着他。 陆北心中也有些惭愧,这事他的确干得有点…崩人设。 “你打算怎么办?” 杨婵冷冷说道。 “什么怎么办?” 陆北故作不解,见杨婵目光寒光闪烁地看着自己,只得道:“那你说怎么办,我都听你的。” “我在问你。” 杨婵目光清冽道。 陆北一时默然,轻轻从伊人秀颈下抽出手臂,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目光幽幽。 杨婵娇躯一震,玉容陡然变得煞白,弯弯细眉下,眸光晶莹闪烁,两行清泪沿着红晕方褪的脸颊无声流下。 她不想让陆北看见,就是偏转过头,用白皙如玉的手背擦了几擦,面色凄然,似梦呓一般说道:“我到底哪点不如她?” 陆北缓缓闭上了眼睛,他自然知道杨婵此刻很是伤心,但这种事情本就好比拔河,关键时刻如何能够退却。 结果无非是谁爱的深,谁就会妥协让步。 这般一说,还真是越来越渣了,心中不由闪过自嘲。 杨婵目光失神,沉默了好一会,声音恍惚道:“陆北,你先前说娶我的话,还作数吗?” “自然作数。” 陆北心中一喜,强行按捺住宽慰杨婵的心思,沉声说道:“我不会负你。” “好,那我们明天就拜堂成亲。” “什么?!”陆北心头一震,目露惊讶,失声说道。 “怎么,你不愿意?” 杨婵收敛心神,柳眉倒竖,神色不善地说道。 “我…欢喜不胜。”陆北面色微顿,轻轻揽住肩头,疑惑说道:“婵儿,会不会太仓促了?” “仓促?你当初对我…怎么不嫌仓促?” 杨婵没好气地说道。 陆北面颊发烫,一时悻悻然无言,轻声说道:“总归要通知一些亲眷吧。” “先前我已和二哥说过了,再说我们两个本就属于天庭录籍仙人,只要你我各书生辰八字于金谍玉书之上,焚香祷告上天…到时天地见证,日月相印,律令之网自会凭空响应,谁敢说我杨婵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 杨婵盈盈目光如水波动,樱唇轻启,条理清晰地说道。 却是让陆北目光微顿,不由对她刮目相看。 其实,杨婵她并未告诉陆北,如她和陆北这样的天庭仙人,姻缘多有瑶池王母以天谍掌控。 也就是说,不仅律令之网响应,瑶池王母也会…她倒是很期待那位红儿表姐的脸色。 以她对陆北的了解,他多半是两头瞒…到时那位红儿公主若是知道,那就再好不过了。 陆北眉头皱了皱,心中莫名有着一丝不安。 他隐隐感觉哪里不对,但此刻知道已是三圣公主做出的最大让步,如何还能奢求更多。 他可是知道这位三圣公主外柔内刚,平时温婉动人,但骨子中极为肖似父兄,心中自有一股主张。 若非如此,在前世她也不会…胡思乱想什么呢。 陆北轻声说道:“只是委屈了你。” 三圣公主幽幽叹了一口气,眼底闪过一抹狡黠,清声说道:“又不是说以后不办婚礼了,也谈不上委屈不委屈的。” 陆北点了点头,欣然道:“婚礼总是要办的,也不能委屈了你。” 事情就这般决定下来,陆北心中也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此事总算告一段落。 …… …… 第二天。 晨曦温暖的光芒照过窗棂,落在地上,柔和而宁静。 一大早,杨婵就开始拉着陆北忙碌起来,到处在张贴喜字,悬起红灯笼,披挂红色帷幔。 其实,按着凡人三书六礼而言,应有聘书、礼书、迎亲书;所谓订亲之书,过礼之书,迎亲之书;六礼则是纳采、问名、纳吉、请期、迎亲…… 但二人早已为仙道人物,自然不讲这些俗礼。 且三界一些散修仙人结为双修道侣,往往会将金谍玉书奉交长辈,从此便是名正言顺地合籍双修,最多有着几位同道见证,这便是暗含大道至简之意。 当然如红儿公主,由于身份地位尊崇,由着玉帝赐婚,那还会有一套天婚流程可走。 其中仪式繁琐和隆重之处颇多,按说以三圣公主身份,除非有着娲皇宫圣人关照。 否则也就是在王母那里备案即可,可纵然如此,也会有很多阐教一系的亲眷往来,哪会如眼前这般相比普通散修仙人,礼仪仍是一减再减,简陋不堪。 陆北心中歉疚可想而知。 这时,他还不知杨婵的打算。 “陆北,你帮我扶着凳子,我来挂这只灯笼。” 杨婵手中拿着一个红色喜字灯笼,踩着一个凳子,对着不远处的陆北说道。 陆北本来正在写金谍玉书,听得杨婵轻唤,忙是走过去,轻轻接过,说道:“还是我来吧。” 还未等杨婵给他搬来凳子,陆北随手引动一道法力,廊下的大红灯笼一个个飞上屋檐上,团团锦簇,火红如霞。 “你…” “你看,这样不简便许多了吗?” 陆北轻声说道。 杨婵白了陆北一眼,嗔怪道:“就你聪明。” 陆北笑了笑,没有说话。 女人横竖两张嘴,能不理论还是不要理论为好。因为,你是说不过她们的,唯有堵… 正文 第二百四八章 原来是这个 天界。 瑶池仙境。 道道七色云霞灿然若锦,座座楼阁宫宇绵延如山。 碧波轻扬的灵湖中,荷叶田田,粉红荷花相映成彩,几只锦鲤不时顶起青翠欲滴的荷叶,搅动周方水波生出涟漪。 与此同时,有颗颗露珠顺着叶脉经络滚落,煞是晶莹剔透。 更有一队队姿容秀丽的仙娥,匆匆往来于飘渺云端和楼阁宫殿间。 而就在陆北和杨婵在凡间焚香祷告,将金谍玉书告祭上天之后。 瑶池仙境,一个身穿蓝色宫裳长裙,身形娇小玲珑的仙娥,素手提起一角裙琚,小跑到一座装饰华美的宫殿前,正待上得五层玉阶。 一道红色光柱倏然落下,廊柱旁赫然站着一个姿容清冷、身穿淡黄色宫装长裙的仙子,冷声问道:“铃兰仙子,行色何以匆匆?” “回禀樱仙子,我有急事要求见娘娘。” 铃兰仙子一双大眼灵动明澈,这时急声说道。 “娘娘正在和大公主殿下说话,你可能得候上一段时间了。” 淡黄色宫装长裙的女仙,神色不冷不淡地说道。 铃兰仙子闻言,轻叹一声,只能在殿外等待。 之后,隔着沉重朱红宫门,里面不时传来轻快说笑声。 宫中。 云床之上,两个宫装丽人并排而坐,像姐妹多过母女。 纵然此刻的王母娘娘已经卸去满头精美的装饰,但仍不减其一丝一毫雍容华贵的气质。 她的脸上笑意盈盈,直达凤眸,玉手款款拉住红儿公主的素手,感慨说道:“红儿,咱娘俩儿多久没有这么说过话了?” 却说自从陆北前日在东海之上,强势斩杀上洞八仙后,王母娘娘明显又多了几分慈和。 “自从母后开始操持三界大局,好像有几万年了吧。” 一身红色长裙,身姿高挑的红儿公主明眸闪烁,脸上隐约现出回忆之色,柔声说道。 “是啊,”瑶池王母展颜一笑,说道:“说来,母后这几个女儿,就属红儿你最识得大体,和母后最贴心。有时候,母后还真舍不得将你嫁出去呢。” “母后…” 红儿公主目光躲闪,脸颊微红,螓首低垂下来,一副娇羞不胜之状。 “待到你和陆北成亲后,你也该好好管管他,不要什么都由着他乱来。”瑶池王母忽而颦了颦眉,叮咛了一句,又是叙说道:“你平素不是多有主见吗?他带着昆仑镜下界这样大的事,你都不知道劝劝他?” 这话虽有几分责备,但语气更多是宽和,平添难得的亲近之意。 “母后,以后我会管着他的。” 红儿公主话语中没有多少底气地保证道。 瑶池王母轻声说道:“纵然你以后嫁了他,也切莫耽搁了修行,要知道,只有百年的夫妻,唯有永恒的道侣。” 红儿公主目光若有所思,忙是点头称是。 王母还有另外一层意思,红儿公主当然明白,就是不要由着陆北带着昆仑镜乱跑。 母女二人又说了一会儿体己话, 瑶池王母似有所觉,疑惑道:“铃兰那孩子执掌姻缘天谍,平日端方有礼,举止有度,今日怎么这般慌慌张张?” 凡人姻缘由月老以红线掌控,而瑶池仙境和天庭在籍仙人的姻缘线则是由王母指派人掌控。 当然,这也算是王母对天庭诸仙的另一种控制手段了。 “兴是有什么事儿吧。” 红儿公主梨涡浅笑着应了一句。 瑶池王母说道:“红儿,母后乏了,你去替母后问问…若是铃兰有什么事,你就立地处置了罢。” “嗯,那母后您先休息,儿臣告退。” 红儿公主明眸微动,福了一礼,迈着盈盈莲步,向宫外走去。 宫外。 红儿公主对那个单名一个樱字的女仙微微点了点头,便笑着看向铃兰仙子,浅笑说道:“小铃兰,有什么事儿?” 铃兰仙子行礼道:婢子参见大公主殿下。” “你我姐妹,莫讲这些俗礼。” 红儿公主一边搀扶起铃兰仙子,一边好奇地柔声问道:“怎么,有事?” 铃兰仙子忙是从袖中抽出一卷上绣龙凤的玉书,边缘尚有几簇流苏随风轻扬。 “原来是这个。” 红儿公主心中一动,纤纤柔荑伸出,笑着轻轻接过,展开观看。 两个熟悉的名字倏然跳入眼帘,‘三圣公主杨婵;北宸真君陆北。’ 而后,下面密密麻麻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了。 红儿公主眼前就是一黑,面色苍白如纸,娇躯晃了晃,只觉手中没有二两重的纸,恰如山岳之重。 “公主,您…” “我没事。”红儿公主伸手示意一脸关切的铃兰仙子不要说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颤声道:“你且随本宫来。” 铃兰仙子心中闪过狐疑,纵然三圣公主和仙人合籍双修是一件惊动三界的大事,但也至于让大公主如此色变吧。 细思不得,铃兰咬了咬薄唇,忙是跟上红儿公主步伐。 远处一座宫殿。 二女步入殿中。 红儿公主轻声说道:“铃兰,此事已由母后交本宫全权处置,你莫要胡乱张扬。” 闻言,铃兰仙子不解道:“殿下,三圣公主和人合籍双修如此大事,我天庭难道不用备下厚礼吗?而且那位北宸真君,婢子也听说过其名,似乎也是天庭位高权重之人。此事,婢子以为瞒不了太久。” “说了此事由本宫处置,你莫要过问了。” 红儿公主清声说道。 “好吧,殿下。” 铃兰仙子盈盈福了一礼,便是转身离去了。 待到铃兰仙子远远离去,偌大的宫殿中,空荡荡,冰冷冷。 红儿公主以手捂着心口,颓然地坐在一张椅子上,如水目光变得黯然,其中神采全无,樱刻贝齿紧紧咬着苍白的唇,隐隐有一丝血迹渗出。 “陆北…” 纵然心中早有预料,可她的心口为何还这么疼。 是因为他招惹的是三圣公主吗? 这个混蛋! 此刻红儿公主很想下得界去,好生质问那人一番,但许久之后,眼前总是浮现起不久前太焕极瑶天的一幕幕,粲然明眸闪过坚定,面色倏然变得复杂,最终幽幽叹了一口气。 “蓬…” 手中那张玉书便是化作一团红色火焰,点点飞灰如灵蝶飞起。 摇曳闪烁的火焰,将那张冷艳的面容映照的明晦不定。 正文 第二百四九章 我不想知道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前身记忆之中,那驾着黑风的妖怪,凶残狰狞,一口卷走五柳村村民上百人,充当血食,场面着实震撼。 若非前世自己作为佣兵,见惯了血雨腥风,恐怕即便醒来,也要被吓个心智失常吧。 想到前世,陆北也是唏嘘不已。前世由于幼年失孤,性情乖张,虽然受一老人资助,考上大学。最终也是难以忍受,社会生活的蝇营狗苟,去做了佣兵。 正文 第二百五十章 所举者何神 却说蟠桃园中,猴王听得七仙女言,蟠桃盛会没有请得自己,就是问道:“我乃齐天大圣,就请我做个席尊,又有何不可?” 红衣仙女,也就是红儿说:“此是上会旧规,今会不知如何。” 猴王便突然捻诀,将七仙女定在原地,而后径直向瑶池仙境遁去。 上得云路,远远看到一仙,正是赤脚大仙。 猴王眼眸转了转,计上心头,近前拦住云路,“老道何往?” 赤脚大仙便说蒙王母见招去赴宴。 猴王编瞎话道:“老道不知,玉帝因老孙筋斗云快,着老孙五路邀请列位先至通明殿下演礼,后方去赴宴。” 也不知赤脚大仙是真傻还是假傻,听信猴王之言,架起祥云,便往通明殿而去。 猴王便变作赤脚大仙模样,往瑶池而去。 且不提,猴王如何盗御酒,偷仙丹,而后出得兜率宫,走西天门逃得界来。 且说七仙女定身术在一周天后,相继得解,便是赶回瑶池禀告王母娘娘。 北宸真君府,陆北则是通过昆仑镜,将蟠桃园的一幕看得真切,轻叹一声,“终于开始了。” 玉帝闻听几路奏报,雷霆大怒,即差四大天王连同李天王并哪吒三太子,点二十八宿、九曜星官、十二元辰、五方揭谛、四值功曹、东西星斗、南北二神、五岳四渎、普天星相,共十万天兵,布一十八架天罗地网,下界捉拿妖猴! 值得一提的是,所谓九曜星官并非九曜星君,而是随斗部九曜星官。 要不然,太白金星岂不是也要一同下界? 当然这一切和陆北无关了。 且不说他此刻被玉帝暂下了斗牛宫权柄,就是没有,玉帝也不会让他出手。 起码不是此刻! 因为经由东海八仙一事,北宸真君斗战攻伐之力显著于天庭,玉帝如何还会让他出手坏了大计。 东胜神洲,花果山。 此山险峻陡奇,势通汪洋。 天空大团乌云翻滚,山下成群鸟雀惊飞。 十万天兵兵临城下,穹巅之上旗幡猎猎。 九曜星官当前踏临虚空,出言骂战。 齐天大圣在洞府中和七十二洞妖王并四健将,分饮仙酒,便是听得小妖来报,公然不理。 且说出了一句几乎超越时代的经典话语。 “今朝有酒今朝醉,莫管门前是与非。” 小妖又道:“那九个凶神恶言恶语,在门前骂战。” 大圣笑了笑道:“莫睬他,诗酒且图今日乐,功名休问几时成。” 几句打油诗随口吟出,颇有几分气定神闲的味道。 足见猴子于装逼之道,深得其中三昧矣! 话犹未落,又来一小妖报:“爷爷,那九个凶神已把门打破,杀将进来也!” 大圣终于怒道:“这泼毛神,老大无礼,本不和他们计较,如何上门来欺我。” 说着,便率领大妖小妖出得水帘洞。 双方来回攻伐交战,不需赘述。 从天庭派出的仙神来说,初期,单个战力确实拿猴王不下,这一点无法否认。 而在一次次交战中,纵然一些仙神联手围攻,可猴王却逐渐消化了蟠桃、金丹,一身道行更是越来越深厚,实力越发深不可测。 但见虚空中,一个威风凛凛、顶盔贯甲的猴子,手擎一根千钧金棒,向四面打去,刹那之间金光万道,耀人眼眸。 这件后天功德灵宝,取自当年五帝之一的大禹治水所用的定海神针铁。在金仙道行的猴王手中,二十八星宿皆无一合之敌。 而余威隆隆,五方解谛更是吓得四散奔逃,就差脑袋上举一个‘我们只是路过’的牌子了。 九曜星官也战不过几合,就倒拖兵刃,往本阵败退。 是役,自辰时布阵,混杀到日落西山。 独角鬼王和七十二洞妖王尽是被众天神拿去,只走了四健将和群猴,深藏在水帘洞底下。 最后以猴王拔出一根毫毛,施展千变万化这等玄妙非凡的化身之术,将五大天王,哪吒三太子战败画上句号。 花果山千里之域,血腥之气烈烈,断壁残垣。 待到大圣回返洞府,四健将先打哭三声,后又大笑三声,大圣忙问是何缘故。 四健将说:“七十二洞妖王与独角鬼王尽被诸神捉了,我等逃生,故此该哭;又见大圣得胜回来,未曾伤损,故此该笑。” 大圣说了一番话宽慰逃脱的四健将,其中几句颇为耐人寻味,“…况捉了去的那是虎豹狼虫、獾獐狐貉之类,我同类者未伤一个,何须烦恼…” 当然是否过度解读,或许又有着另外一番说道,那就不得而知了。 天庭安营下寨,处处紧守,众神环绕花果山。 而天界。 灵霄宝殿。 一位身穿白色宫裳长裙、手持杨柳玉净瓶的丽人,带着瑶池宝阁中的众仙来到灵霄宝殿。 殿中玉帝上首玉案后居中而坐,太上老君、王母娘娘在两旁陪坐。 观音菩萨和玉帝礼毕,又和老君、王母见礼,各自安坐。 观音菩萨便是询问瑶池蟠桃盛会何以至此乱局。 按着剧本,玉帝一番倒苦水。 菩萨微笑颔首,就是吩咐惠岸行者道:“你可下得天宫,到花果山打探军情如何?” 木吒从天门下得界去,入了军营,和李天王父子二人见过,说明来意。 惠岸行者正在和李天王说话,忽然外间传来鼓噪之声。 自家父王当面,惠岸行者岂不施展一番手段,这也是人之常情。 因此就出得军帐,来到阵前。 不比凡间国家军队厮杀,刀刀见血。 仙道势力厮杀,后勤运输基本没有,输出,嗯也不全是靠吼。 整个花果山基本被天庭重重包围。 而后,木吒这老实孩子,就和大圣战了几十个回合,然后败得本阵。 看来在观音菩萨手下着实学到了不少本事。 李天王见之大惊,趁着木吒一会儿回天庭复命,即命写表求助,令木吒带上,为了增加事情的说服力,曾经亲临一线的大力鬼王,自然也和木吒一同回返天庭。 如此种种,当真老成谋国! 木吒和大力鬼王回到天庭,来到灵霄宝殿。 玉帝接过表章,见有求助之言,眸子一闪,笑道:“那猴精能有多大 能耐,就敢敌过十万天兵,李天王又来求助,却遣那路神兵助之?” 一旁的观音菩萨,冰肌玉骨的容颜上,神色淡然,但微微扬起的嘴角却出卖了心情。 就是合掌启奏道:“陛下宽心,贫僧举一神,可擒这猴。” 玉帝故作疑惑道:“所举者何神?” 观音菩萨眼底有着一抹寒光闪过,她微微一笑,端是惊心动魄,可那笑意偏偏怎么看都怎么带着一丝讥诮,“太微北宸真君陆北。” 玉帝目光微顿,神色就是愣怔了一下,沉吟许久,道:“善。” 正文 第二百五一章 真一场好战 北宸真君府。 花厅中。 听完游奕灵官宣完玉帝口谕,陆北面色微变,目露思索。 心道,这…怎么还有我? “陆真君,陛下还等着小神回信呢。” 陆北拱手说道:“臣谨奉召。” 游奕灵官点了点头,叮嘱道:“花果山军情紧急,真君还请速行。” 说完,便径直离去了。 和原本传召杨戬,还需圣旨不同。因是同在天庭,玉帝口谕就是化作一道金敕,随着陆北应允下来,便落在他的手中。 “夫君,”待到游奕灵官离开,一架屏风后走出了红儿公主的身影,她掩口清笑说道:“那只猴子当初和夫君一同拜师学艺,也算是同门师兄弟了,就不知夫君到时如何对待那只猴子。” “能怎么对待,唯全力以赴而已。”陆北面露无奈,朗声说道。 纵然伤了几分情谊,但他也不会为了成就猴子的威名,甘心去做什么踏脚石。 猴子此时的道行在金仙层次,而战力应是在金仙巅峰,实力要略逊杨戬一筹。和他倒是旗鼓相当,但这也是比较常规战力而言了。 若他祭出先天灵宝,猴王肯定立刻束手。 “不过,此行能少造一些杀孽总是好的。”陆北眉头皱了皱,清声说道。 红儿公主不置可否地一笑,又似想起一事,秀眉颦了颦,“昆仑镜可还带上?” “不了,还是由你保管着吧。”陆北轻声说道。 先天至宝以他金仙道行,发挥其威仍不足百一,估计待到成就大罗,此宝方能大放光芒。 还不如放在红儿这里,以安其心。 陆北轻轻挽住红儿的柔荑,动作自然地拉往怀里,好奇问道:“听说你最近在修炼水行道行?” 红儿公主是以火行之道成就长生真仙,最好的选择也就是水火二行形成圆满之境,为下一步进阶金仙打下坚实基础。 这时,陆北突然想起杨婵似乎也是打算以水行冲击真仙瓶颈,心中就不禁闪过一丝古怪,心道,莫不是巧合。 “嗯,母后已经将先天蟠桃树形成的壬水灵园,容我进入其中参详水之道源。” 说到此处,以红儿公主淡然性子,眼中都隐隐露出一丝矜持的欢喜。 不管怎么样,无论是身份还是修为,那个女人都比不过她。 而且,夫君还将性命交修得至宝让自己掌握,足见她在夫君心中的分量,远非那个女人可比。 念及此处,这几天心中的忧郁之情,多少纾解了一些。 陆北不知怀中丽人的那一点小心思,不过,能暂时维持这般平和的态势,他也是心满意足了。 至于二女同在一处…那些香艳心思,他到时见从未想过。甚至潜意识里还有所厌恶,下意识地回避这种情况发生。 不管怎么说,当着一个人的面和另一人做出亲密举动,都是对彼此的不尊重。 这想来也是他有别于他人的一点吧,抑或是某种心理洁癖在作祟? 想到深处,心中自失一笑,果是矫情,这摆烂还摆出优越感了。 二人又说了几句话。 陆北听得禀告,便带着斗牛宫此刻已经点齐的五千天兵,下得界去了。 东胜神洲,花果山。 却说天庭众神对花果山围而不攻,静待天庭援兵。 花果山周围,白顶帐篷一座座立起,天兵天将捉刀巡弋,更有一座座宝阁在山岭半空中,散发出五彩绚烂的气息。 那是东西星斗,南北二神,普天星相这些天庭正神,正在密切监视花果山的一举一动。 “咚咚…” 倏尔,天空鼓声如雷,雨点一般落在耳中,让人血脉喷张、热血沸腾。 李靖一身金色锁子甲,手中托着玲珑宝塔,带着身后众将阔步出得军帐,见此喜道:“援兵来了,不知是那一路神将。” 哪吒目力极佳,一眼看到肃然连绵的天兵军阵中,当先挑着一个大旗,上书“陆”字。 “是陆真君。” 李靖目中精光一闪,点了点头,说道:“若是此人,拿下妖猴应是不难。” 其余众神如十二元辰,皆是齐齐出言附和。 九曜星官中一人放声大笑道:“这位真君连金仙都杀过,妖猴在劫难逃矣!” 其他几位星官也是眉开眼笑,一副扬眉吐气之状。 先前这九位星官,可是被齐天大圣追杀得颇为狼狈,稍后正要一观妖猴丑态。 祥云而下,五千天兵天将甲胄鲜明,枪戟如林。 当先一人面容冷峻,目光悠远,他身高七尺,腰按三生神剑,手中牢牢握有一柄混圆古拙的银色长枪。 正是真级灵宝黎泉神枪。 “真君,是否围杀下方妖猴一众?” 季羽按剑上前说道。 陆北轻声说道:“不用,我去会会那只猴子。没有我的命令,尔等不可轻动。” 花果山。 见得苍穹之上杀气腾腾的气象,群猴惊慌失措,目光悚然。 不大一会儿,齐天大圣孙悟空在一群妖怪的簇拥下,披甲而出。 “哪来的毛神?” 猴王正待破口大骂,待到看清陆北面容,便是住了口,目光中露出疑惑,转而问道:“如何是你,陆北?” 再一细细打量,心中便是一惊。 盖因对面这位熟悉的同门,此刻的气息强横,竟不下于自己。 可上次见时,分明… 且不提猴王心中如何翻涌起惊涛骇浪。 陆北站在远处,朗声说道:“猴子,你先破坏瑶池蟠桃大会,后反下天庭,玉帝震怒,着我拿你。” “哈哈,好。” 猴王听得这番话,心中可谓五味杂陈,突然放声大笑,说道:“陆北,你如今攀上了天庭,要和俺老孙分个上下,也好,也好。” 言及此处,心头不禁有些悲凉。 花果山被天庭众神围攻,他数次派出小妖向当初结义的几个兄弟求援,不想皆是音信杳杳。 而今,当初相互扶持、同门学艺,实则为师兄弟的二人,却要刀剑相向。 纵是猴王天性豁达,心中也有着几分戚戚然。 这对于猴子很是罕见。 有一类人从来不会多愁善感,自我怀疑,如猴王当初离开方寸山时,虽和菩提祖师洒泪而别。 但没有多久,他便重新恢复天然野性,遨游三山五岳,结交四方英豪。这种顽劣心性,或者说天然野性,多是知情义而不知情爱,这才算合乎天道逻辑。 若是猴子谈起了恋爱,那多半…就是被夺舍了。 陆北神情默然,沉声说道:“你我如今立场不同,我也是身不由己。还是做过一场吧。” 若是杨戬在此,花果山当有一场血腥杀戮,他如今能做的,就是尽快拿下猴子,至于些许误解,以后总有解开之时。 猴王情绪恢复极快,不再多言,手中定海神阵铁抖了一个金色棍花,向陆北天灵砸去。 陆北眸光微眯,身形疾闪,星符神枪划出一道蓝色星璇,朝猴王脖颈刺去。 “铛…” 随着一声响彻云霄的金铁交击声,陆北只觉一股大力从枪身重重传来,面色一变,身形忙是向后退去。 而猴王却是一棒拦腰扫过。 如此战斗意识,端是不容小觑。 棒起千钧,金光道道;枪出如龙,星光点点。 铛铛… 二人皆为精擅斗战攻伐的战仙,所过之处,流光四溢,山河破碎。 从日出时分打到日头正中,真是一场好战。 正文 第二百五二章 这如何使得 诸宝阁之上,天庭一方遥遥观战的众神,看得目眩神驰,心旌摇曳。 虽然为双方交手声势所震,但随着时间流逝,心头也不仅生出一丝忧虑。 思忖道,“妖猴果是神通非凡,不想连陆真君短时间内都拿之不下。” 便在这时,“咔嚓”一声,让天庭众正神面色一凛。 “胜负分了?” 拢目观瞧,众神面色大变。 却见陆北掌中有丝丝银色宝光,从真级灵宝的黎泉神枪切口中疯狂流溢。 这件真级灵宝在一次次和金箍棒的交锋中,终于不堪重负,在陆北掌中突兀断裂。 陆北神色不变,洒脱一笑,随手扔掉黎泉神枪,朗声说道:“容我换过兵刃。” 猴王面色凝重,并没有趁胜追击。 心中不断思量,陆北竟以真级灵宝与他鏖战至今,却是和当初未成仙之时,不可同日而语了。 他手中这根如意金箍棒是何等品阶灵宝,岂不是说陆北根基比他还要雄厚一些。 猴王念及此处,心中有些不大好受。 这时,陆北并未抽出三生神剑,而是沉声说道:“天色将晚,你我早定胜负吧。” 猴王金眸闪烁,心头一凛,忙是变作三头六臂的法相之身。 一个金睛金毛的猿猴屹立在天地间,三条金箍棒舞动得风雨不透,向陆北杀去。 这时,‘嗡鸣’一声,虚空一点微微灵光闪烁,继而炽耀明亮。 一方流光澄莹的玉碑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向猴王法相之身砸落。 但听咔嚓一声,猴王肩头就是被砸得凹陷下去一大块儿,身形明显一个趔趄。 “你…” 这时,白色雷霆的噼里啪啦声响起,带着一股纯阳至刚的毁灭气息,向猴王灵台凌空点去。 猴王金睛怒火喷涌,仰天长吼一声,一棒稳稳劈落,若秋风扫落叶般,将雷狱指扫灭一空。 雷弧快速游走,通过如意金箍棒绵延到手臂上。 猴王只觉得右臂麻痹一瞬,心头微惊,就是转身朝本阵败退,大吼道:“好宝贝,陆北你仗着宝贝取胜,非俺老孙不敌你。” 陆北神色淡淡地收起乾坤无极碑,就是快步追去。 其实,他方才已是有所留情了。 否则,先天灵宝镇压之下,猴子就不是受得如此轻伤了。 这时,猴王为了逃遁施展出了七十二般变化。 噗通一声,落入花果山铁板桥延伸而出的小河中。 陆北低声说道:“既是如此…” 他并未变化成鹞鹰之类的飞禽,哪怕对于他很是容易。 而是取出先天灵宝炼妖壶,一束束灵光从壶口飞出,朝小河笼罩。 哗啦啦… 水波奔涌,若长鲸吸水,连同水中所有鱼虾,皆是入得炼妖壶中。 不大一会儿,干涸的河床上,只留下一只三尺长的青鲢静静躺着。 那鲢鱼仍是‘咕咕’吐了几个气泡,不像鱼类没有眼皮,他竟然眨了眨眼,似是不敢置信。 猴王而后化作一道流光越出,怒声道:“陆北,你莫要再逼老孙!!!” 陆北遁光顿了顿,以神念传音,规劝道:“猴子,随我回去吧,天庭之势非你…” 话音未落,心头一凛,冥冥之中,似有一种至高无上的天意注视。 似乎一旦他说出这番话来,必有不测之险。 陆北目光一顿,将话咽回喉咙。 这时,猴王听得陆北之言,本来灵台一个恍惚,眼中似有一些清明闪过,但听得陆北怔怔不语,就是愤怒地向远处遁去。 今日之耻,他来日必有所报! 便在这时,九霄一点刺目金光垂落,连绵百里的青色云气见势纷纷退避, 那牛毫般的金光倏然变大,一个巨大的金色圈子赫然落下,转眼之间就砸在了猴王的天灵上。 本来悬在虚空之上的先天灵宝炼妖壶,道道苍青色气流朝四处虚空激射。 而后一股强烈的吸摄之力爆发开来,将砸落云头、法力凝滞的猴王给吸摄壶中。 天庭。 南天门外。 玉帝、王母、老君在观音菩萨的提议下,来到此间朝下方观战。 待到太上老君拿出一物,观音菩萨奇道:“老君,此是何物?” 太上老君便说是金刚镯,而后向下祭去,果然建功。 此刻下方猴王被炼妖壶拿住,生死不知,众人也不担忧, 观音菩萨看着下方陆北,秀眉紧皱,暗咬银牙,按捺住充斥胸怀的厌恶情绪,轻笑说道:“这北宸真君手中灵宝倒是不凡。” 玉帝面容儒雅,目光闪烁,感慨说道:“陆真君本是那三位圣皇门下,手中这炼妖壶想来也是三位圣皇赐予的护身之宝。” 观音闻言,心下不由恍然。 难怪世尊当时听闻韦陀等人陨落于陆北之手,态度仍是模棱两可,不想还有着这么一层缘故。 而太上老君面上和煦笑意不减,看不出有任何不悦。 七彩华盖之下,玉帝叹道:“事情已了,回宫吧。” …… …… 陆北将猴王从炼妖壶中发出,猴王一双金眸,作怒目园睁状,若非被早有预见的陆北禁了言语之能,恐怕此刻就要颇口大骂。 过了一会儿,李天王亲自来到,笑道:“北宸真君,这妖猴终究落在我天庭手中。” 陆北点了点头,说道:“天王,你且将其押往天庭。” 闻听此言,猴王一双眼眸更是射出仇恨的火焰。 “这如何使得?” 李靖心头虽喜,但面色不露分毫,推辞道。 “天王,我也有一事烦劳,这花果山之猴,多半无有斑迹恶行,所谓上天有好生之德,那就放过他们一条生路吧。” 陆北清声说道。 此言一出,一旁正试图挣脱雷网束缚的猴王,身形一顿,目光复杂了许多。 李靖神色踌躇,不过他并犹豫了没有多长时间,点头道:“真君所言甚是。” 冲不远处的传令天将下得军令,原本去捉拿猴子猴孙的天兵天将便停下了动作。 这时,李靖方命人将猴王穿了琵琶骨,禁了金丹法力,向陆北拱了拱手,向天庭返回。 “陆北,你不一同我们返回天庭?” 见陆北立在花果山最高处的山石间,哪吒三太子目光疑惑,便是脆生生地问道。 “你们先回吧。” 陆北看着下方血腥烈烈的花果山,轻轻叹了一口气。 哪吒三太子张了张嘴,终究无言离去。 而随着李天王一声令下,天庭十万天兵天将便如潮水一般徐徐退去,只留下一地妖怪尸体和淋漓鲜血。 天庭和花果山的攻伐,至此终于告一段落。 陆北转身看向散落在野草丛中的碎石,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 估计猴王此刻最恨的人,多半就是他了吧。 待到日落西山,花果山越发冷清肃然,几只乌鸦凄厉叫着,声音隐约透着不详。 陆北深深看了一言此山,而后朝南赡部洲长安方向遁去。 这一段时间,他是不打算再回天庭了。 正文 第二百五三章 八卦炉内外 长安。 陆府后花园。 夏日炎炎,假山不远有着一池,池中大片荷花簇集一团,白红相间,争奇斗艳。 因是盛夏,远处林荫深深,如伞如盖。 偶有阵阵凉风吹过,吹皱一池幽水,恰也露出一角飞檐,却是一座精致凉亭。 亭子中,竹椅之上坐着一个白衣如雪的青年,虽是神情慵懒地坐着,但一双目光沉凝如渊,手中捧着半卷竹简细细读着。 “夫君,” 这时,身穿一袭素白宫裳长裙的杨婵,浅笑盈盈地款款走来,她的手中尚端着一盘凉西瓜。 杨婵将盘子方在石桌上,便在一旁端坐,丽人明眸皓齿,浅笑流波,气质端庄明净。 她似是见得陆北沉入书中未理自己,便是秀眉颦了颦,有些不满地撇了撇嘴。 那一张吹弹可破的脸颊上,樱唇泛着点点莹润光泽,一双莹莹目光投去,问道:“法华经?你怎么读起这佛经来了?” “一个道友送我的,说是对我道行有着印证。”陆北放下法华经,轻声说道。 法华经其实经文只有半部,但也不知金蝉子是有意还是无意,将一门叫金焰不灭琉璃诀的炼体法门藏在其中。 此诀是佛门九转炼体法门,以天地人玄黄功德炼体,最终修成通体燃烧金焰的琉璃金身。 据说此金身一旦修成,防御之力可以抵挡大罗金仙,火焰不灭,防御不泯。 除此之外,而且还有金蝉子这些年对大罗之道的感悟。 其中浩如烟海,深邃玄妙之处颇多。当然于陆北而言,也仅仅只是当一种道路借鉴了。 且金蝉子以自身为例将先天生灵的辛秘,都是给陆北透露了一些。 如此馈赠,陆北不知其意为何,但也不惧算计。 日月轮转,时光飞逝。 不知不觉间,他已待在凡间三年有余,当然于天界也不过三日过去。 其中也有天庭来人下凡召他回去,可皆是被他打发了回去。 因为天庭众神为齐天大圣被老君投入炼丹炉中七七四十九日炼丹,吸引了心神的缘故。 因此对于一位金仙正神的滞留凡间,倒也没有引起太多波澜。 其间,五公主曾经下凡来过一次,说其姐正在闭关修行,不必让他挂念。 陆北多少有些心虚,因为当时杨婵已经搬到了长安居住。 最终五公主和杨婵还是见了一面,纵然有着一层关系缓冲,二女当时仍是言辞交锋,陆北自然也没少吃挂落儿。 最终也不知杨婵说了什么,五公主泪光点点地委屈离去,陆北心中虽然无奈,可他断没有再反过来责备自家妻子的道理。 经此一事,他总算是真正知道了什么叫作茧自缚。 “夫君,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杨婵贝齿咬了咬樱唇,好奇问道。 “没什么。”陆北随口说着,收起法华经,见杨婵一副欲言又止状,便是笑了笑,并不言语。 “你过两天陪我去见见二哥啊。”杨婵神情扭捏地说道。 陆北目中疑惑一瞬,继而恍然,轻柔地牵起杨婵滑嫩白腻的柔荑。 他静静看着自家妻子仍然刻意保持的少女妆容…尤其稀疏的刘海儿覆盖的明玉额头下,那一双含羞带怯的眼眸,少女般的娇羞? 陆北纵然知道她七分都是在伪装,但也觉得大为有趣。 便是轻笑说道:“你看我都忘了,这原本就是答应你的事。婚礼嘛…自然要极尽隆重和盛大才是。” 不过,话虽如此说,但他心中对于杨婵咄咄逼人的强势,却是生出一股无奈。 因为猴王大闹天宫,玉帝想来是知道天庭会动荡一阵,所以就没有急着赐婚。 若是待到赐婚之时,发现他已是有妇之夫,估计风波不小。 见陆北笑着应允,杨婵心里却是轻轻松了一口气。 原本当时紧急之下,她为了厘定名分,抢先一步和陆北结为道侣,但当时仪礼实在简陋,每每念起此事,她总有一些遗憾。 尤其来自天庭红儿公主的淡然反应,更让她心慌。 哪怕知道可能引起陆北的一些不快,她也在所不惜了。 事实上,二人三年内没有孕育子嗣,除却因为杨婵没成长生真仙,害怕亏损本源外,还有这么一个原因。 总不能抱着小孩儿参加婚礼吧。 而三年过去,清源妙道真君杨戬也逐渐接受了自己妹妹嫁为人妇的事实,双方渐渐恢复了一些来往。 这时,补办当初承诺的婚礼自然就摆上了日程。 陆北应允下来,心中对于这种由主动转为被动的感觉,多少有些不大舒服,不由暗自叹了一口气。 …… …… 天庭。 天界一日,凡间一年。 兜率宫。 此宫屋脊横亘如一条昂首吐珠的大龙,火红的琉璃瓦上隐有氤氲紫霞气机袅袅升起,几根朱红柱子托着飞檐,更显巍巍气象。 宽敞的丹房内,热气腾腾。 地面上铺着一层特制的火砖,金红光芒在通明莹澈的砖体上沿着某种神秘的符箓如水一般无声流动,显得很是神秘和玄妙。 八卦丹炉下金红色火焰熊熊燃烧,金灵、银灵二童子两人轮流掌着一柄芭蕉扇,对着八卦炉呼呼扇去。 炉中。 六丁神火如海浪翻涌,不时掀起波涛。 这里是一处火的世界! 一只盔甲破旧的金毛猴子行迹狼狈地在火浪中不停翻着跟斗,口中尚吼道:“放俺老孙出去,李靖、陆北…放老孙出去再战三百合!” 猴王身上泛起一层层金光如水一般,面上痛苦得几乎扭曲,眼眸之中带着滔天恨意,大笑道:“哈哈,你们奈何不了老孙,快些扇,快些…老孙暖和的很。” 说着,抓耳挠腮的猴王,在火海中若一叶扁舟般浮浮沉沉,苦苦煎熬。 外间。 “祖师,那泼猴只道暖和的很!” 见太上老君走来,金灵童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叫苦不迭道。 “你们先退下吧,下去休息两刻。”太上老君手捋颌下胡须,对着小脸被烟熏火燎的白一道、黑一道儿的两个童子笑着说道。 “谢祖师恩典。”闻言,金灵银灵二童子如蒙大赦,忙是离去。 话说他们手执先天灵宝太阳精叶,全力施展法力,连扇得两日两夜,早就累得不行了。 两个童子离去,太上老君方将道袍袍袖朝虚空一抖。 紫金八卦炉上,便悬浮起一团团五颜六色的灵材。见此,老君目光深处带着一丝诡秘的笑意,“这猴子倒是好运道,这些金行先天材料都给了这猴子,说来还真有些舍不得。还好都是西方提供…也只有这些,才能让猴子金身大成了。” 说着,掐动法诀,一道道金色佛光勾连虚空之上的灵材,化作一团团五颜六色的液体。 不仅如此,这些液体在虚空之上沿着某种奇妙轨迹组成构成一个人体虚影。 老君手指引去,灵材液体就是顺着八卦炉一口投去。 “哗啦啦…” 声音暂平,从这些灵材被炼化到投入火炉,正好用过两刻钟。 这时,金灵、银灵童子也从外间小跑来。 “还有四十七日,期间不可停止扇火,这两葫芦金丹为你二人恢复法力所用。” 太上老君取出两个紫金色葫芦,对着两童,神情稍稍严肃地叮咛道。 “谢过祖师。” 两道清脆的声音在丹房中回荡,久久不绝。 正文 第二百五四章 这是火焰山 惊风飘白日,光景西驰流。 不知不觉间就又是十余年过去。 南赡部洲大地,遍地银装素裹,天空也纷纷扬扬飘起了雪花。 湖心亭中,两人身穿单薄衣衫,不避风寒,相对而坐。 袁守城依旧是那副模样,不过相比以往,气息越发深沉而不可测,可陆北仔细打量,仍是能看到袁守城眉宇间的忧郁焦虑。 袁守城看着陆北放在石凳上的宝剑,笑着说道:“陆道友将人道功德炼入杀伐之器,倒是别出心裁。” 陆北淡淡一笑,也不解释,疑惑说道:“袁道友约我至此,可有他事?” “年前隋帝驾崩,不知现在如何?” 袁守城收敛面上笑意,却是肃然地反问道。 “已经送去转世了。”陆北喟叹道。 此界至三皇治世、五帝定伦、四方圣王拓荒,人皇权柄已是一代不如一代,可以说人王或者说人皇自寿尽那一刻起,就已经丧失了鬼神不侵的神圣能力。 若非如此,也不会出现太宗魂游地府一说。也即是说,根本不会有龙气福田一类的东西,纵然是皇帝之尊,死了照样魂归地府、转世轮回。 哪有生前享尽荣华,死后还能再捎带上的道理。 所谓死亡面前,只要是还是凡人,不管高低贵贱、人人平等,这才算是合乎天道人心。 当然此方世界若是没有六道轮回,可能就要另当别论了。 陆北轻声说道:“他真灵不泯,而且带有青木本源转世,来世入得道途不难,甚至可以说就是真仙的种子。至于因为天赋异禀,容易引得一些妖魔窥伺本源,这些我都已一一安排好了。在下一世,我会亲自收他为徒。” “唉…”袁守城目光悠远,长叹一声,感慨说道:“因你我二人之故,这一朝天命总共仅有百十年而已。到时,四方群雄再起纷争,生灵多艰啊。” 陆北目光微动,笑了笑,没有说话。 其实前世隋唐历史也多有不实之处,隋因三征高句丽而亡,后有大唐取而代之,可此界哪有什么高句丽国? 莫说棒子国前身,就连霓虹国都是…不存在的。 神州沃土万里,纵然四夷也多半是华夏苗裔,哪里有这些异类存在的土壤? 如今天下安定,四海升平,待到百年之后,无非藩国四起,再演王朝罢了。 不过这些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而袁守城这时从袖中取出一方八角小印,面色肃然说道:“贫道已通过龙气秘法,感知到了九疑鼎的所在。” “哦?”陆北目光振奋,凛声说道:“在何处?” 袁守城之所以谋划争龙之事,便是想要借助人道气运,寻找先天灵宝九疑鼎来镇压祖龙家的九个傻儿子,这也是当年二人定计所在。 袁守城苦笑一声,目光穿过茫茫天地,眺望一处,叹道:“就在黄河之源。” “嗯?” 陆北目光微讶,心中沉思。 “其实贫道早该想到的…九疑鼎原为轩辕黄帝之物,后来赠予舜帝,此宝亦名九嶷,可既已去山,不再水中又在何处呢?” 闻言,陆北面色凝重,缓缓说道: “黄河之源么,我听说那里危险莫测,就是太乙金仙贸然进入,都有陨落之危,你我二人恐怕难以进入其中。” 陆北面色凝重,缓缓说道。 “是啊,龙门所在之地,又岂是等闲?”袁守城面色惆怅,感慨说道。 大江大河凡是含有龙族精血的鱼虾鼍鳖,只要跳过龙门,便能一跃化龙。 而龙门这件秘宝,据说就是被上古大能祖龙设立在了黄河之源。 袁守城面上带着失望,唉声叹气不止。 他显然知道以二人之能,根本就去不得黄河之源。 多年谋划,一朝竟空。袁守城心中的沮丧也是可想而知了。 陆北轻轻叹了一口气,清声说道:“我和四海龙族还有些交情,真到了那一日,我也不会袖手旁观,坐看道友遭劫的。” “多谢陆道友厚谊。” 闻言,袁守城拱手一礼,正色说道。 许久之后,袁守城自嘲一笑道:“陆道友也不必替我担心,其实多半也到不得那一步。贫道虽然攻伐战力斗战神通不行,但这一身躲避灾劫的本事,三界倒是少有人比的。” 陆北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时光飞逝,日月如梭,春去冬来,不知不觉之间,又过了三十余个年头。 长安城。 陆府。 夜色静谧,如水一般。 忽而一道白色亮光闪烁,如夜空中的流星一般,璀璨夺目。 与此同时,书房中的黄色帷幔随风摆动,几案上摞起的书册,一张张书页就是哗哗作响。 一个身穿素色长袍的青年,突然出现在书房中。 却是陆北从炼妖壶天地中走出,他的目光深处带着遗憾,喃喃道:“纵然是炼化了蟒神这位金仙妖圣的火行内丹,也仅仅是将火行本源烙印到两成的样子,不过…” 说着,一簇红色火焰从指间喷出,灼热的气浪就是在书房中传递开来。 “南明离火么?” 陆北双眸中倒映着闪烁不定的火焰,倏然灭去,轻声说道:“婵儿在华山闭关修行已有二十多年了,也不知修炼的怎么样了。” 早在四十多年前,杨婵和陆北就在清源妙道真君杨戬的主持下,阐教一些三代弟子、杨家亲朋故旧的见证中,在灌江口举办了婚礼。 而后,杨婵就感悟到了真仙瓶颈,在和陆北在凡间相处十年中,二人琴瑟和谐,而杨婵对于真仙的感悟也是越发圆满如意。 最后便在陆北的护送下回到华山闭关,修行水之本源,以求突破真仙境界。 说来,两人至今都有几十年未见了。 陆北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思念,轻轻驱散后,摇头一笑说道:“习惯还真是一种奇怪的力量。” 心中这般想着,眉头皱了皱,迈步出得书房,一双幽深眸子朝西方天空望去。 此刻尚在黎明前的最黑暗时,但见漆黑如墨的西方天空。 一个巨大的火球自九霄跃出,向西方大地跌落,所过之处,流火纷飞,炽耀夺目。 如此惊人气象,若非此刻正是拂晓时分,定当引来一阵轩然大波。 陆北微微眯眸,沉思道,“这是火焰山?” 陆北心中闪过算计,而后化作一道遁光,无声无息地向西方遥远天际飞去。 火焰山正是由老君丹炉下的几块火砖带着六丁神火落下,陆北若是将其中一些火焰降服炼化,对于修炼火行道行却是有着非凡妙用。 而在广阔的穹巅之上,四面虚空之间,同样有着五颜六色的遁光,朝西牛贺洲方向飞去,显然是打着和陆北一般无二的主意。 正文 第二百五五章 翠云山芭蕉 八百里火焰山,熊熊燃烧。 在火焰山百里之内的广袤区域,那莽莽荒原,山谷河泽中也是杳无人烟。 而在黎明之后,沿着东方天际喷薄的万道霞光,一个个天仙、真仙的遁光和气息,逐渐接近火焰山。 这里是一座高有三四百丈的山峰,原本郁郁葱葱的林木早已被熏烤的一片枯萎焦黑,生机全无。 一块炙烤的龟裂成七纵八横裂纹的大石上,伫立着一个身穿黄衫短褂、身材雄武、形貌粗犷的男子。 他看着远处的火焰山,目光深处带着火热。 身上散发出来的若有若无妖气,黄色须发下,一对儿褐色眼眸,无不说明这是一尊真仙大妖。 若陆北在此,想来能够认出此妖就是狮驼王! “前辈,这火焰真的可以凝练火之道行?” 狮驼王语气中隐有一丝畏惧流露,看着远处的八百里火焰山,神念传音道。 这时,脑海中传来了一个苍老声音,“那老家伙紫金八卦炉中掉落下的这两块儿火砖可是非比寻常,乃是一尊大罗金仙亲自炼制,其中不仅蕴含六丁神火,还有一丝火之道源,这些道源之力在火焰中演化成灵,炼化之后,便能提升火之道行。” 那苍老声音如数家珍,显是一位博学之辈。 “你那两个结义弟兄死于那人之手,而那人现在已贵为天庭金仙真君,一身手段更是深不可测。以你现在真仙道行,如何是他敌手,当然你也可以按部就班地修炼,可要报仇就不知何年何日了。” 感受到狮驼王真灵深处强烈的情绪波动,苍老声音催促道:“莫要迟疑了,速速进入着手炼化火灵提升道行才是正途。” “前辈所言在理。” 狮驼王黄色毛发浓密的脸膛上闪过坚毅,宽大的额头上分明有着点点幽光闪烁。 再不迟疑,化作一道流光,向火焰山飞去。 灵台中的那人,也是心生感慨。 七大圣结义有哪一个当真的,可也就这头小狮子心眼实,跑到北俱芦洲四处奔波,非要为鹏魔王和蛟魔王报仇雪恨。 好在他侥幸发现这头小狮子资质虽然一般,但也并非不可造就。 而且他还能借此,掩人耳目地趁机出来谋划一番,同时找到那坏他成事的那人,太微陆瑜。 不,现在应该叫太微北宸真君陆北了。 此人坏他大事,不能不除。 …… …… 西南方向,距火焰山约千五百里有一山,名翠云山。 此山山以石为骨,石作土之精。烟霞含宿润,苔藓助新青。乔松栖野鹤,碧梧鸣彩凤…… 清晨时分,秋露还未散去,在青翠草叶上晶莹滚动。 而山中乳白色的雾霭随风而去,拂过松柏樟槐,更添渺渺清冷。 金色的晨曦下,两个容颜清丽,一黄衫,一红衫裙装的少女,一人挎着花篮,担着花锄,一人手中捧玉瓶,相伴而行。 “奶奶这次闭关出来,应该能突破天仙了吧。”黄裙少女小声对同伴说道。 “应是了吧。”红裙少女不确定道。 “神佛保佑,让奶奶突破天仙,那头老牛和他那个好色弟弟就不敢骚扰我们了。”黄裙女子虔诚说道。 二女本是凡间国度的失孤少女,从小就养在深山,和麋鹿虎豹为伴,又兼之修习一些炼气之法,对于妖怪倒也不像寻常人那般畏惧。 二个少女说着,便沿一条芳草萋萋绵延的碎石小径,穿过眼前大片幽谧竹林。 直到视野中突然现出一洞。 花草藤萝垂落之际,也将石头青苔上书有的三字,遮了个大半。 二女在门前按动一个石枢,但听‘咔嚓’一声,法阵红白光芒笼罩的朱门大开。 随着二女消失不见,微风吹来,藤萝摇摆,‘芭蕉洞’三个娟秀的大字,上面有着殷红光芒一闪即逝。 洞中。 五彩帷幔在四处张挂,檀木、梨木等家具摆设一应俱全, 石壁上凿下的孔洞中,明珠镶嵌其内,光芒大放,因此洞府并不显得昏暗。角落里一盆盆吊兰、百合、海棠等四季不同时节绽放的灵植花卉,在法阵的加持下,时不时传来丝丝缕缕素雅的清香。 “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一个身穿锦缎绣罗裙,头戴精美头饰的婢女,皱了皱眉,似对二女的拖沓不满,又是说道:“公主殿下还要一会儿就出关,你们先把这些花露放一旁吧。” 两个少女一个忙是将采好的花卉培植好,两一个则是将装着花蜜蜂浆的玉瓶摆好。就在这时,一扇屏风之后的山洞霍然洞开,一双疲惫中透着惊喜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妙竹…” “殿下,您出关了。” 那身穿绣罗裙的婢女忙是小跑过去,而后,一个身披白牡丹翠绿烟纱碧霞罗,长及曳地的粉裙女子走出,她眉似远山,面如芙蓉,一双眼眸晶亮如宝石,鬓发间斜别着镶嵌珍珠碧玉步摇。 行走之间,环佩玎珰,幽香馥郁。 葱白的玉手中,尚把玩着一个小巧玲珑的芭蕉扇。 “妙竹,以后别叫我殿下了,就叫小姐吧。” 铁扇公主,抑或是此刻的罗刹女轻声说道。 妙竹急道:“殿下…” “凡尘种种,早已成过眼云烟,我如何还担得起这公主之名呢?” 铁扇仙蹙眉,目光幽幽说道。 百年之前,她本是西牛贺洲罗刹国的一位公主,可富贵日子没有过上多久,就是国破家亡。 在西牛贺洲遍地小国的形势下,一个凡人国家的建立和灭亡实在司空见惯。 铁扇公主走到一方小几前,提起一个玉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花蜜酿,抬头笑道:“对了,妙竹,洞府中枢的那颗晶石,你去去看可有异动?” 妙竹目光怔忪了一下,转而走远,不一会儿返回,答道:“回禀殿下,并无异动。” 铁扇公主目露思索,拿起掌心的那枚碧绿莹莹的芭蕉扇,轻声道:“说来,这芭蕉洞不过是我初临此地时,见洞前一株芭蕉,因此随手书就,不想…莫非,还真是天降灵宝?” 这时,铁扇公主心中一动,对着两个跑出去的婢女,柔声说道:“你们两个最近可听说,外间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黄裙少女红彤彤的圆脸上带着一些娇憨之气,听得问询,想也没想,就是柔声说道:“自上个月那头老牛听说公主将要突破天仙境界,着如意真仙送来了十壶古灵丹之外,就再也没有来过…” “我不是问你这个…”铁扇公主脸颊微红,嗔怒道。 提及那头老牛,铁扇公主心中就是幽幽一叹。 说来,若非那自号大力牛魔王的老牛照应着,她以神仙道行,还真的无法在大妖遍地的西牛贺洲站稳脚跟。 而那老牛的心思,她如何不知。 女子依附强者而存,她也早非懵懂无知的少女,非容颜出众的好皮囊不嫁,如果能找一个金仙大圣作为终身依靠,也是好的。 之所以原先推脱,一来是道行太浅,唯恐沦为以色娱人的姬妾之属。二来是老牛得之容易,也不会太过珍稀。 如今天仙道行,又喜得一件先天灵宝,等那老牛再次前来,就应允了他吧。 这些女儿家的小心思,在铁扇公主心头辗转几下,就是暗暗定下计来。 另一个少女这时说道:“哦,今早儿东北方向似是地动了,传来一声巨响,还将婢子给惊醒了呢。” “哦?什么时刻?” 铁扇公主问道。 黄裙少女脸上现出回忆之色,“好像是…卯正时分!” 铁扇公主心中一惊。 她便是在那时,于冥冥中听得一串玄妙的咒语,当睁开眼之时,这柄芭蕉扇就赫然出现在身畔。 这莫非预示着什么? “怎么了,殿下。” 妙竹见铁扇公主愁眉不展,小声问道。 “妙竹,随我去那里看看。” 铁扇公主说着,按着秘法将芭蕉扇放在口中,而后起身从墙壁上取了两柄青锋剑,便带着大丫鬟妙竹,出得了芭蕉洞。 正文 第二百五六章 火焰山风云 一道绚烂金色虹光划过天际,倏然落在一处树桠上,那枝丫未曾晃动分毫,就现出了一老一少两道身影。 老者身披一袭金袍,面容苍老、目光凶戾,引人瞩目的是两道袖口各以金线绣着五朵火焰莲花,行走晃动间,耀眼灼目。 另一人身穿灰布衣衫,似是因为太过瘦骨嶙峋,袍袖显得格外宽大且不合身,让此人颇显滑稽。 “师父。” 说话间,此人猛然回头,逆着丝丝缕缕晨光,赫然露出一张毛茸茸的猴脸。 猴脑袋两边的耳朵上,有着三条明赫金线,金光闪闪,流水一般,好似六只耳朵扑闪不停。 “六耳,你可知道为师带你来这里做什么?” 金袍老者的目光尽量和煦地看着这个弟子,问道。 “师父,弟子…不知。”六耳猕猴目光迷茫,低下了头,说道。 金袍老者目光一滞,按捺住心头怒火,说道:“你三年前就已天仙巅峰,为师将火法神通一一传授,你难道就感知不到那座山中的本源异动?” 六耳猕猴心头一凛,忙说道:“师父,我感知到了。” “好,而后随为师进入火焰山中,炼化火灵,争取踏入真仙境界。” 金袍老者目光淡漠,沉声说道。 话说,他就没见过这么笨的猴子。此猴修炼了三百多年,才仅仅是天仙道行。 比上那一位,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且此次炼化火灵,他还必须布下大阵,否则以这猴愚笨资质,恐怕又不知要耽搁多少时日,才能成为真仙了。 不成真仙,怎么成事? 至于指望着这猴偷梁换柱,还是想都不要想了,最终还是要他亲自下场。 金袍老者想着,正待提起六耳猕猴的衣领,朝火焰山飞去。 忽而眉头皱了皱,目光恍惚了一下,低声道:“血脉激灵?这是怎么回事儿?” 摇了摇头,或是因为距离有些遥远,或是因为非是本尊那样的大罗金仙感知敏锐,金袍老者终究细思不可得,化作一道金色虹光离去。 …… …… 远处,金色虹光于虚空乍然顿住,从中走出一个面容冷峻的素衣青年。他踏立虚空,目光神采奕奕,脸上丝毫没有飞遁一夜后的疲惫。 从南赡部洲到西牛贺洲万里迢迢,在金乌一族的化虹之术第二重一息一元下,并没有耗用他多少时间。 陆北感知到来自血脉深处金乌之血的沸腾,右手便是下意识地按了按腰间的三生神剑,目光隔着重重虚空眺望,口中喃喃道:“错觉吗?” 心念一转,不再施展化虹之术,脚踩一团白云,向火焰山飞去。 没有多久,便来到火焰山附近。 热气腾腾而来,陆北放出法力防御,面色淡然地近距离观望火焰山,轻声说道:“看来那位大罗道尊的道源之轮是火行了。” 在天庭时,陆北曾远远见过太上老君一面,却是一位大罗金仙无疑。 不过并非是站在大罗之巅。 陆北思忖道,“在此方天地,也唯有混元圣人的三尸化身,才有可能突破化身不入玄的规则限制,成就大罗金仙。纵然如镇元大仙那样的准圣,善尸化身也仅仅是太乙金仙罢了。” “据说化身一旦入玄,成就大罗,其身与道合,就相当于一方强大生灵。” 这些念头一一闪过,陆北目光深沉,抿了抿唇,一步踏出,人已落在火焰山中。 就在陆北身影消失之际。 远处山巅祥云倏降,落下两女,正是铁扇公主和婢女妙竹。 “殿下,您怎么了?” 妙竹见铁扇公主突然探出左手,捂住了右臂,且秀眉紧蹙,似是痛苦状,就是关切地说道。 “没什么?刚才那人你可曾在附近见过?” 铁扇公主凝霜皓腕探出,柔荑指着陆北离去的方向,贝齿咬着苍白的唇,目光疑惑地问道。 “婢子不知,不过此山似乎从天而降,一看就是不凡,方才似有许多道行高深的大能进入其中,莫非山中有着灵宝?那人说不定就是打着寻宝的主意吧。” 面上露出思索之色的妙竹,小声解释道。 铁扇公主轻声说道:“此地汇聚了金仙、真仙大能,非我们能插手,且回去吧。” 妙竹也非不通修炼的凡女,闻言就是一惊,难以置信道:“方才那年轻人是金仙?和那老牛…” 铁扇公主面色凝重,挥手止住了妙竹言语,目光意味莫名地说道:“嗯,那人立身所在虚空隐隐扭曲波动,好似有道韵波纹一圈圈地荡开,我方才仅看了一眼,就目生灼痛,便觉心悸。” “这…”妙竹目光惊疑不定,正待出言。 铁扇公主此言,却是轻描淡写地解释了先前面色发白的原因。 一个豪放粗犷的声音传来,“公主说得不错,哈哈,那人的确是一位金仙同道。” 不远处,一个头生弯弯牛角,身穿苍青色铠甲的人脸牛妖,现出魁梧身形。 牛妖身后不远亦步亦趋地跟着一个头戴星冠,身穿金缕法衣,足下踩着一双云鞋,腰间系着玲珑宝带的仙人。 那仙人面庞瘦削,凤眼细眉下,一对儿绿豆大的小眼精光四射,颌下飘髯如火,鬓发蓬松一团,此人正是牛魔王的弟弟,如意真仙。 “原来是牛道友。” 铁扇公主目光淡然,不冷不热地说道。 “嫂嫂好不知事,这里哪有什么牛道友,大哥乃是平天大圣…” 如意真仙小眼转了转,笑着说道。 “咳咳,贤弟休得胡言。”牛魔王冷厉地瞪了一眼如意真仙,转而朗声笑道:“既是公主,叫俺一声老牛就是了。” 铁扇公主看着如意真仙,冷哼一声,转而将如水眸子投向牛魔王。 牛魔王一双瞪大如铜铃的牛眼则是趁势沿着圆滑如玉的下巴,朝那一抹白皙秀颈下移,最终停留在一双酥挺上,就是‘咕咚’咽了一口吐沫。 铁扇公主好像没有觉察到老牛的痴汉行为,或者说她已然习以为常,晶莹无暇的玉容上没有任何异样,只是淡淡说道:“牛道友似是认识方才那人?” “额?” 牛魔王目光微顿,迎着那双动人目光的注视,只觉越发心不在焉,他强行收敛心神,说道:“那一位同道,老牛恰好认得,是天庭的北宸真君,叫陆北…说来这人和老牛应该是有一些不对付的。公主应当知道,老牛有个齐天大圣的兄弟,就是被这人所擒。” “齐天大圣吗?” 铁扇公主小声嘀咕了一句。 “是啊,这个官迷心窍的猴子,非要受得天庭诏安,老牛多次劝解他,都是不听。” 牛魔王喟叹道。 一旁的如意真仙,见牛魔王当着铁扇公主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心道,大哥这是认真的? “牛道友可知这火焰山是什么来历,为何一夜之间,绵延焚烧八百里?” 铁扇公主听完后,对于陆北目光中并没有多少感兴趣的光芒,这一切落在心思缜密的牛魔王眼里,心下不禁就是一松。 这时,听得铁扇公主询问,牛魔王笑着说道:“好教公主得知,这可是从天而降的机缘呐。” 牛魔王面皮涨红,不等铁扇公主细问,朗声说道:“其中蕴有火灵本源,老牛来此,就打算进入山中,为公主炼化火灵,凝聚成火源之晶,好教公主早日突破长生真仙。” 闻言,铁扇公主清丽如雪的脸颊上现出一抹红晕,轻声说道:“牛道友有心了。” 见的如此情态,牛魔王如饮醴酒,陶醉不已。 心中暗道有门,忙是趁热打铁道:“公主性情端庄大气,老牛仰慕之心,想来公主早已察知。老牛有一不情之请,愿和公主结为秦晋之好,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这…”铁扇公主本想答应,话到嘴边,可不知为何,竟是鬼使神差地改口道:“牛道友厚爱至此,我本不该拒绝,但如今我道行浅薄,恐与道友金仙大圣身份不匹…” 见牛魔王神色不虞,她芳心一凛,若这老牛强来,她又如之奈何。 忙是笑道:“牛道友可否在等一些时日,待我得道长生之时,和道友结为永世陪伴的仙侣,一同长生久视,岂不快哉?” 牛魔王目光闪烁,还未表态,一旁的如意真仙却已听得面带愠怒,冷声说道:“公主此言差矣,想我大哥…” “住口。”牛魔王的呵斥之言传来,如意真仙嘴巴张了张,艰难地闭上了嘴巴。 正文 第二百五七章 你不可不察 火焰山外。 “哈哈,公主之意老牛深以为然。公主志存高远,有志长生久视,老牛岂能不知你心?”牛魔王朗声一笑,激动说道:“正好,这火焰山中有火灵精粹,可以提升公主道行,不如公主随老牛一行前去,可否?” 铁扇公主眼眸蒙上了一层阴霾,犹疑不定道:“这…” “公主不愿,抑或先前之言,根本就是在敷衍塞责于老牛?” 牛魔王忽而目光冷漠如冰,金仙级妖圣的强横气息散发而出,给人以危险至极的感觉。 见此,如意真仙目光闪烁,心怀大畅。 暗道,要我说,大哥还废什么话,直接打晕了扛起来就走,待到一处洞府,生米做成熟饭…这才是金仙妖圣的绝伦风采。 铁扇公主目光挣扎了一下,轻轻攥紧了袖中满是汗珠的玉手,芳心实是悬到了嗓子眼儿。 突然脑海中一道灵光闪烁,却是想起那件先天灵宝的威能,心中稍稍一定。 继而‘扑哧’一声,却是展颜一笑,恰如一株莲花绽放,娇艳不胜。 这明媚一笑,几乎晃得牛魔王愣了神。 “大圣所言甚是,不过我这婢女妙竹法力低微,恐怕入不得火焰山,我想着看能否先行将她送回翠云山。” 铁扇公主抿唇笑道。 “哪有这般麻烦,让我这不成器的弟弟送过去就好了。” 牛魔王大手一挥,直接就是将这跑腿送人的差事,交给了如意真仙。 铁扇公主目光幽幽,点了点头说道:“也好。” 如意真仙性喜财货,倒不怎么爱渔色,这她是知道的。 …… …… 火焰山中。 滔滔火海,不时掀起千丈波涛。 这里是一处极为广阔的地域,且越是往下,越是广袤无垠,似是倒漏斗状。 “噼里啪啦…” 一大团金光升起的防御罩内,金袍老者带着六耳猕猴一一向下穿梭,对于火焰视而不见。 而两旁熊熊燃烧的火焰,却仿若见到火之帝王般,纷纷为金袍老者让开路途,虚空之中竟是现出一道坦途。 在六耳愈发敬畏的目光中,金袍老者面色淡漠,缓缓说道:“三界之火甚多,但有十大先天之火属顶尖,其中犹以四大天火威能为最,因为唯有大罗金仙才能完全掌控他们…六耳,你以后要谨记在心。” “师父,那四大天火又是什么?” 六耳挠了挠耳朵后的一撮金毛,好奇问道。 说着,尽管对于金袍老者心生敬畏,但仍是朝金袍老者靠了靠。 显然,周围如蛇舔舐的火焰令他心生畏惧。 而离此地约莫五百里外,火海滔滔翻滚,突然现出一道青年人影。 陆北神情默然,快速通过纷纷躲避开来的火焰…分化而出的路径。 一双冷眸静静地看着远处隐约分成红、黄、白三色之环的火焰带…以及最深处的那一片火红区域。 他喃喃说道:“四大天火之一的六丁神火,威能就已如此不凡,也不知那其余三种,幽冥鬼火、万灵古燚、焚天紫火又有何威能?” 三界中,不提地风水火四大元灵之一的火之元灵,万火之祖…大日金焰以及四大天火,一共有十种先天火焰,其余六种则是太阳、太阴、三昧、南明离火、红莲业火、紫薇天火。 其余如陆北所修炼的青鸾之火,不过是凤凰的近亲,本质上属于后天之火。 这十种先天火焰,若能完全掌控一种,甚至可以证道火行大罗金仙。 但三界大多数的仙人,普遍都是借助金丹修炼三昧真火,此火也最是好修,以精气神催发,以此炼丹炼宝者颇多,甚至可以此证道火行真仙。 但精深入微者却寥寥无几,生生将这三昧真火变成了不入流的大路货。 直到后来的红孩儿,才将这火焰大放光彩。 这些秘闻在陆北心中一一闪过。 而距陆北东南方向二百里外,一个形貌粗犷、身形雄武的中年黄衫大汉,小心翼翼地神念传音,问道:“前辈所说的四大天火既然威力这般大,此地的六丁神火,晚辈可以炼化吗?” “哼,不要想了,六丁神火的精粹本源皆被那老家伙布置在最下面的两块儿火砖中,莫说是你,就是本座…老朽亲自出手,也是难以驱逐那老家伙的……元灵烙印!” “元灵烙印?”狮驼王褐色眼眸转了转,迷惑不已。 心道,他只听过真灵烙印,前辈,那元灵烙印,又是什么东西?” “就是混元圣人的灵…你无需知道。”苍老声音说着,突然就变得不耐烦起来。 且声音中分明带着几分烦躁。似乎此人对于‘混元圣人、元灵’之类的词汇,怨念颇深。 而五百里外…金袍老者正待出言向六耳猕猴解释何为四大天火和十大先天火焰,突然冷笑一声。 陡然望向不远处的四人,目光带着凛冽的杀机。 那四人有男有女,老中青三代齐全,而从气息来看应是两名真仙和两名天仙。 金袍老者目光渐冷,冷声说道:“尔等也敢偷听老夫讲话?” 说着,挥了挥袍袖,周围赤红火焰便是翻卷着朝那正在轻声说笑着的两个真仙和两个天仙涌去。 “啊…” 由于事发突然,两声凄厉的惨叫声从一座三层之高的红色琉璃宝塔罩定下的光柱中传来,那是两名天仙陨落的声音。 而原地徒留一座幽幽打转儿的宝塔和一枚水蓝色的宝珠,发出阵阵‘嗡鸣’之声,这是同时对着自家主人,一对儿道侣悲鸣。 “六耳,去将那件后天灵宝还有那枚珠子拿来,为师将二物给你炼化一番。” 金袍老者淡淡说道。 六耳不敢多言,忙是向那一对儿青年男女遁去。 而狼狈不堪地脱离火焰攻击的两名真仙,一为身穿蓝色道袍的中年书生,一为红袍老者。 此刻皆是面色狂变,既有目次欲裂的愤怒,又有心神震怖的惊惧,可谓战战兢兢,一个大气都不敢出。 在对面大能强横气机的锁定下,只觉生死不由自主,就是一动不敢动。 本来二人为了那对儿仙侣徒弟护道而来,一路自以为真仙道行此行无忧,就是说说笑笑,哪曾想受得这般无妄之灾。 “长生何等不易,交出随身灵宝,留你二人…全尸!” 金袍老者说着,太乙金仙的威压如山岳一般向二人镇去。 “分开跑!” 在空气凝固之前,老者二话不说,脚下踩起一柄火红飞剑,就是向火焰山出口飞去。 却是连借给徒弟,此身唯一一件后天灵宝都不要了。 而那中年道人目光却是现出狠辣,并没有逃走。 无人知方才死去的那个年轻女仙,不是他的徒弟,而是女儿! “给贫道去死!” 中年道人手中身形如电,手中一柄蓝色匕首化作一道流光,向六耳猕猴刺去。 那匕首在中年道人真仙修为的催发下,通体幽蓝如水,在这般炎热灼灼的环境中,激荡得周围白色寒气四溢。 眼看一瞬间就要划过六耳猕猴的脖颈。 “师父救命!” 六耳猕猴心神惊惧,叫喊道。 “哼,废物!” 也不知是在骂谁,金袍老者一指遥遥点出,一道金色光芒骤然现出,后发先至,但听‘咔嚓’一声,中年蓝衫道人手中的真级灵宝匕首,竟是炸裂成碎片。 “啊…” 在金袍老者的有意控制下,那碎片如利剑一般,狠狠刺入蓝衫中年道人的脸上。 一时之间,满脸鲜血淋漓而下,甚为狰狞可怖。 “噗嗤。” 金袍老者身形一闪,探手穿过蓝衫中年道人胸腹,苍老如鸡爪的手掌中,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迹,但蓝衫中年道人目光渐渐失去了生机。 “不自量力。” 而后,金袍老者冷然看着远处,已然在视野中成了一个小黑点儿的红袍老者,冷厉说道:“逃得倒是不慢,可惜无用。” “请宝贝转身!!!” 随着话音未落,一只火红色葫芦从袖口转出,幽幽几转,跳出一道毫光,有眉有目。 一束白金色光线穿透重重虚空,但听远处‘噗嗤嗤’之声不绝于耳。 真仙如铅汞重的赤红之血飞起三丈之高,而后一颗白发苍苍的大好人头打着璇儿飞出。 苍老尸体却由于惯性,向远处遁去直到百里之远,丹田中如豆似火的金丹突然暗淡无光,“噗通”一声,霍然栽落虚空。 “师父…” 六耳猕猴脸上惊骇欲死,目光怔怔地看着蓝衫中年道人,口中无意识地呢喃道。 “六耳,切记…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你不可不察!” 金袍老者从袖中掏出一张手绢,轻轻擦了擦左手之上,那根本不存在的血迹,徐徐说道。 正文 第二百五八章 火中现道宫 “道友以为然否?” 金袍老者好整以暇地将手帕收好,慢条斯理地放入宽大的袍袖中,锐利如刀的目光则是向一处方向突然投去。 “你还是没有怎么变。” 苍老的声音带着一丝岁月流逝的感慨,恍若浑浊裹挟着细小沙砾的泉水流淌在竹管中,一节节,莎莎莎…似是有着一种奇特的韵味。 金袍老者目光落处,或者说声音传来之处…狮驼王却是现出魁梧挺拔的身形,粗犷面容微微一变,一双目光陡然变得惊疑不定,不过嘴巴却没有动。 金袍老者冷哼一声,带着已经搜集完战利品的六耳猕猴,向三色光环带下的火海区域遁去,却是连叙旧都没有,干脆利落,果断至极。 “你我各行其是,互不相扰。” 冷傲的声音穿过滔滔火焰,落在狮驼王的耳边,也同样落在灵台中那人的心头,“嘿,好一个各行其是,互不相扰!” 不过这种风格,于他而言,也算是习惯了。 “前辈,那人是?”狮驼王咽了口吐沫,说道:“好生狠绝霸道。” 此人神通卓绝,杀心自起,两个真仙都是一言不合,辣手杀之。 狮驼王神经纵然再如何大条,此刻也有些心生惴惴。 “此人狂妄惯了,你无需理会,我们也进去吧。”苍老的声音出言宽慰道。 狮驼王心头暗自戒备,赶紧应了一声,便随后跟上。 随着陆北穿过红黄两色光环区域,他只觉视野愈发宽阔。 盖因此处已经深入到火焰山底部,且空间也蔓延扩展到了广阔的虚空内。 陆北顿住步伐,看着远处几近无垠的森白火焰,正在无声燃烧,便是目光微动,沉声说道:“这火焰,单凭我金仙级的防御,都能感受到一丝威胁。更遑论那些天仙,就是真仙没有后天灵宝在手,也要望而却步。而只有穿过这骨白色的火焰,进入那一片火海区域,才是最适合捕捉火灵的地方。” 说来,这三色光环就是专门限制火焰山中火灵精粹的防护带,非金仙不能穿过。只有那一片火红区域,才是能够炼化为火行本源的火灵所在。 当然真仙若有一件防御无双的后天灵宝,甘愿冒一点儿风险,也是可以冲过最后一道白色火带的。 至于天仙,进入其中就是九死一生了。 由此可见,铁扇公主倒算是有着自知之明。 陆北感知到周围火焰掀起来的灼热气浪,神情默然未有多久,眉头紧皱,思忖道,“我有金乌之血四滴,且还是来自帝俊这等一代金乌…以往施展太阳真火,其色呈金黄之焰,其实受制于血脉,并未曾修炼到高深境界,故而不纯…若是修炼到高深,直指本源。应是表面明红色,里呈暗红色,甚至聚成火球,表面还有黑色斑点,就犹如太阳黑子般,而到了那一步,太阳真火才算是登堂入室,火威甚至令大罗金仙都要侧目。” “可是以目前血脉程度的上限,恐怕是修不成了,也就是说这火的上限就是金仙之威。” 陆北稍稍思索一下,心头了然。 若要真正成为金乌,而不是通过号称‘只需一滴真级精血就可以拟形的天罡三十六变法门’变化出来的西贝货,只能如此。 换而言之,他现在若有三百六十五滴金乌精血,一一打入周天灵窍炼化。 他的血脉程度不仅能和那上古十个小金乌相媲美,甚至还犹有过之。 待到那时,莫说自称一句妖帝之子,三界无人敢于反驳…就是单凭血脉浓郁程度,如果回到太古洪荒,甚至能和两位妖皇称兄道弟,多上十个便宜侄子,都不在话下。 念及此处,陆北摇了摇头,自失一笑。 而便在这时,一股强烈的危机从远处传来。 陆北身上一道玄气如长虹上下贯彻,却是他最近祭炼得越发圆融如意的‘一气浮生图’,感知到足以威胁主人的生死危机降临在周围,自发现出神异护佑。 陆北猛然抬头,却见神念中,一束白金色的毫光如钓鱼线遥遥抛出,而后一柄白金色的飞刀,带着无上杀伐之威,破虚斩去。 血光和白光混合,陆北心头就是一凛,眼眸微微眯起。 “看来,应是某位太乙大能也来此了。” 陆北心中这般想着,倒也没有任何畏惧,而是一闪身,借助先天灵宝‘一气浮生图’,冲过白色火焰,落入那一大片六丁神火所在火红区域中。 约莫一刻钟,陆北目光一凝,盖因眼前视线之中,一东一西赫然有着两座道宫,火焰中的道宫。 朱红宫门紧闭,屋檐、房梁、瓦甍皆是金中带红,其势,古拙之中带着堂皇大气,实是不凡。 …… …… “公主,这些火焰就算天仙仙体也不可轻忽,你可要小心。”牛魔王体表之上有着一层淡淡青光,而后升起防御罩,一边朝铁扇公主身旁挤,一边神色关切地说道。 “不必了,牛道友…我无碍的。” 铁扇公主下意识地向下快走几步,离牛魔王远了一些。 牛魔王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不过又想到接下来随着越发深入,火焰威力更强,到时此女自然再无法推脱。 这般想着,将袖中本要拿出的辟火珠就是给紧紧藏了起来。 铁扇公主秀眉颦了颦,彤彤红光照耀她白腻如雪的脸颊上,越发衬的红晕生霞,娇艳如花。 其实她并没有说谎,从舌下那柄芭蕉扇中,时刻有着丝丝清凉之气浸润自身,外间这火焰于她倒没有多少炙烤之意。 兴是那太**叶的作用吧,不愧是先天灵宝呢。 这些念头,在铁扇公主心中一闪而过。 心思各异的二人,已不知不觉间行有了两刻钟之久,渐渐穿过红、黄两色圆环,静静地驻足在了骨白色火焰环外。 牛魔王瞪得圆如铜铃般的牛眼转了几转,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心道,此火非不朽金仙不能传过,当然长生真仙若是御使后天灵宝也能穿梭过去。而据他所知,罗刹女出身西牛贺洲普通的凡间国度,百年成天仙已是不易,哪里有这等后天灵宝。 念及此处,“一会儿还不是要求老牛。嗯,虽然这罗刹公主性情大气磊落,但…老牛还是主动一些吧。” 说着,老牛朗声一笑,上前一步,侃侃说道:“公主果不愧是一时英杰,竟能连连突破两层,而这一层非公主…” “嗯?” 老牛眉头挑了挑,牛眼圆瞪,只觉难以置信,“就怎么过去了?不对,那是…?” 拢目观瞧,仿若核桃大,黑白分明的眸子中,倒映出一道青玉灵光。 “先天灵宝!” 牛魔王大吃一惊。 却见远处,铁扇公主祭起一面芭蕉扇,轻轻踏上。 但见那芭蕉扇通体青翠生烟、经络分明,表面莹澈宛如明月,又好似有着丝丝缕缕气流在上面流转,如水一般。 “牛道友,你不过来?” 铁扇公主停下步伐,转过身来,眉头皱了皱,眸子好奇地看向牛魔王,清声问道。 此刻,火焰掀起来,似有风起,白牡丹翠绿烟纱碧霞罗微微扬起,铁扇公主鬓发间的一缕秀发自然垂落,遮掩了右眼。 那一双如宝石晶亮的眼眸,就是下意识地眨了眨。 正文 第二百五九章 怕不是仇家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前身记忆之中,那驾着黑风的妖怪,凶残狰狞,一口卷走五柳村村民上百人,充当血食,场面着实震撼。 若非前世自己作为佣兵,见惯了血雨腥风,恐怕即便醒来,也要被吓个心智失常吧。 想到前世,陆北也是唏嘘不已。前世由于幼年失孤,性情乖张,虽然受一老人资助,考上大学。最终也是难以忍受,社会生活的蝇营狗苟,去做了佣兵。 佣兵拿钱卖命,在战火硝烟的中东南非等国执行任务,享受着生死一线,刀尖之间跳舞的快感。 二十五六岁也没成个家,挣点钱挥霍一空在女人与酒精上,偶然午夜梦回,醉眼迷离之时,也曾对刀口舔血的日子,感到迷茫与厌倦。 但又能去哪里呢?自己除了杀人,什么都不会,纵然是去做保镖,恐怕也受不了别人对自己呼来喝去。 不想偶然一次押运任务,终究难逃客死他乡的佣兵宿命。 陆北想到这里,胸口突然就是一热。 正文 第二百六零章 她可不能走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前身记忆之中,那驾着黑风的妖怪,凶残狰狞,一口卷走五柳村村民上百人,充当血食,场面着实震撼。 若非前世自己作为佣兵,见惯了血雨腥风,恐怕即便醒来,也要被吓个心智失常吧。 想到前世,陆北也是唏嘘不已。前世由于幼年失孤,性情乖张,虽然受一老人资助,考上大学。最终也是难以忍受,社会生活的蝇营狗苟,去做了佣兵。 佣兵拿钱卖命,在战火硝烟的中东南非等国执行任务,享受着生死一线,刀尖之间跳舞的快感。 二十五六岁也没成个家,挣点钱挥霍一空在女人与酒精上,偶然午夜梦回,醉眼迷离之时,也曾对刀口舔血的日子,感到迷茫与厌倦。 但又能去哪里呢?自己除了杀人,什么都不会,纵然是去做保镖,恐怕也受不了别人对自己呼来喝去。 不想偶然一次押运任务,终究难逃客死他乡的佣兵宿命。 陆北想到这里,胸口突然就是一热。 正文 第二百六一章 道宫外惊变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前身记忆之中,那驾着黑风的妖怪,凶残狰狞,一口卷走五柳村村民上百人,充当血食,场面着实震撼。 若非前世自己作为佣兵,见惯了血雨腥风,恐怕即便醒来,也要被吓个心智失常吧。 想到前世,陆北也是唏嘘不已。前世由于幼年失孤,性情乖张,虽然受一老人资助,考上大学。最终也是难以忍受,社会生活的蝇营狗苟,去做了佣兵。 佣兵拿钱卖命,在战火硝烟的中东南非等国执行任务,享受着生死一线,刀尖之间跳舞的快感。 二十五六岁也没成个家,挣点钱挥霍一空在女人与酒精上,偶然午夜梦回,醉眼迷离之时,也曾对刀口舔血的日子,感到迷茫与厌倦。 但又能去哪里呢?自己除了杀人,什么都不会,纵然是去做保镖,恐怕也受不了别人对自己呼来喝去。 不想偶然一次押运任务,终究难逃客死他乡的佣兵宿命。 陆北想到这里,胸口突然就是一热。 陆北低首看去,赫然发现自己胸口的一片肌肤上突然幽蓝色光芒闪过,一道道星璇如同流水轻漾,不断排列组合,最终形成一个十二面的菱形晶体图案,烙印在陆北胸口。 这是那押送的那物?倒是与前世雇主给予的照片相似。 陆北还未思索其中缘故,那十二面菱形晶体,蓝光大炽,继而化成紫色,连闪几下后,再无踪迹。 什么鬼东西?莫非是穿越者的金手指? 陆北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尝试低声念叨:系统? 连念三声,尼玛?鬼的反应都没有。 陆北一拍额头,嘴角抽了抽,自己还真是魔怔了? 陆北想了想,探究不出原委,索性心中也不再纠结。 他本就不是什么刨根问底之人,深刻明白一个道理。有些事情,实力不足,信息不全,就没有知晓的资格,强行思考,也不过多费神思。 一夜过去,朝阳升起。 陆北清晨便被屋外之上的鸟鸣惊醒,翻身而起,发觉身上的疼痛已经不再那么明显。知道当是那药膳经过一夜,发挥出了作用。 陆北推门而出,去天井院中,打了盆凉水洗漱。 凉水洗过,头脑顷刻间为之一清。 陆北踱步向前,方才有空打量周围园中的景致。 这小院四四方方,整洁规整,仅仅天井不远处放着石桌石椅,整体显得空旷清寂。 除却在月亮门洞旁种着几株梅树外,小院也无其他树木。 陆北透过墙头向远处凝望,就一下子呆住了。 秋雨过后,青墙之上,几株野山菊开着细小的花朵,在风中摇曳,暗香浮动,沁人心脾。 苍郁茫茫的山峰,若飞龙连绵起伏,云雾缭绕。其最高的山峰环抱日月,犹如腾飞之雁。放眼望去,天高山远,满目苍翠。 饶是陆北前世执行任务,见惯了各国风光,也不仅为之惊叹不已。 盖因群山之间,树木植被高达百十丈,枝叶繁茂,隐在云端,一只只白鹤苍鹭飞,往来穿梭,姿态悠然。 云蒸霞蔚,雾气升腾,仿若仙境之地! 而青灵观既然在这里立足,看来那中年道人道行想必也是不得了。 陆北立在院中,心中思索道。 没多久,耳畔吱吱呀呀的推门声相伴着脚步声传来,萝.莉道童端着食盒已经进了院中。 几株瘦梅枝桠之下,萝.莉道童掂着食盒,小嘴微撇,向陆北款步走来。 “陆公子,这是今天的早膳……”说着重重将食盒放在院子正中的石桌上。 这丫头,还生着气呢?陆北心中嘀咕。 陆北走上前去,打开食盒,除了一碗药粥外,竟有一个馒头和两碟小菜。 陆北自前日受伤昏迷,除却昨日那碗药膳外,粒米未进,自然感到肚子饥饿。 陆北用过饭菜,净了净手。 出言问道:“敢问姑娘,前日那食人的妖魔是何来历?” 萝莉道童将碗筷收拾进食盒,没好气道:“南赡部洲,地域广袤,谁知那狼妖来历,兴许只是过路的野妖呢。” 说完,道童转身就走,却是不与陆北多言了。 陆北心中苦笑不得,这丫头还真是小孩子脾气。 不过还是须得慢慢打听此方世界的人文历史,不能穿越连自己所在的世界都不知道吧。 不过刚才好像听那丫头说什么南赡部洲?当然,仅凭这个地名也不能确认什么。 又过了两日,陆北多多少少从那道童口中了解了一些这世界的资料。同时也知道那道童的来历。 此地是南赡部洲苍梧山的青灵观,观主也就是苏青灵的师父云桐是一位得道真修。 至于南赡部洲之外的世界,青灵小萝莉也是不知。 这一日,午后阳光和煦地照在陆北的院中,陆北经过连日调养,自觉身体已痊愈大半。 静极思动,陆北便在院中打起一套拳来,此拳名八极,前世习练多年,尽管换了具身体,但陆北仍打的像模像样,虎虎生风。 一套拳路之后,陆北只觉得身轻体健,精神充沛。 梅花树下,小萝莉苏青灵俏生生地站在那里,也不知站了多久,只是好奇地凝视着陆北打拳。 待到陆北收拳而立,苏青灵小脸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拳法?” 陆北收拳而立,微微一笑道:“这是内家拳,习之可以强身健体。” 苏青灵听得此言,眼睛里露出感兴趣的光芒道:“这拳法很好看啊,能教我吗?” 前世被人称为“只杀人,不表演。”的国术竟被这丫头说成好看,陆北心中无语至极。 前世自己在做佣兵之前,练武成痴。拜入拳法名家,浸淫八极拳七八年之久,可谓成果斐然。 一双铁拳之下,碗口粗的小树,都能够生生打断。 不过转念一想,此方世界,道法显世,妖魔横行,八极拳在这些仙道中人的眼里威力可能也不足称道吧。 想到这里,陆北心中也不仅有些黯然。 正文 第二百六二章 用过就还你 金红色的光幕在殿顶静静流淌,一轮赤红太阳悬于其下。 一道道红色的光晕从那太阳层层向下传去,带着焚灭万物的本源气息,在冥冥虚空掀起重重波涛,最终披落在一个素服青年…以及身旁的少女身上。 不过,青碧莹莹的绿光却从青年身旁升起,郁郁葱葱,如伞似盖,将那一股焚灭气息阻隔在外。 青年忽而抬起头,冷冽的目光穿过刺目的光影,投向宫殿穹顶,带着一丝惊讶,喃喃说道:“火砖化日,摇光成晕…想来这便是六丁神火的本源所在。” “嗯,这里的火灵果然和外间不同,都带着一丝六丁本源。” 陆北放眼向广阔的道宫望去。 视野之中,不见一根柱子承托的道宫,游弋着大片气息躁动而活跃的火灵。 其核心之处,带着一簇赤红色的光焰。 噗噗… “可以说此地所有六丁本源化成的火灵,本质上皆是来自于那块儿由太上老君祭炼的火砖。” 陆北皱了皱眉,思忖道。 却在这时,耳边传来‘嘤咛’一声,铁扇公主睁开眼睛,猛然惊觉自身处境。 身形一晃,就是落在不远处,樱唇翕动,正要以神念召回芭蕉扇,却发现毫无作用。 “不用尝试了,这芭蕉扇,你只是以口诀勉强掌控。否则,以天仙修为,这件先天灵宝,你现在叫它一声,看看它答应你不?” 陆北神色淡淡地说道。 “是吗?” 铁扇公主被陆北说得芳心暗恼,嘴角微扬,似是讥诮一笑,正待念动口诀。 “怎么,想坑本君一把?” 陆北说着,见铁扇公主神色异样,似有所动,探手一指,轻轻点在铁扇公主咽喉处。 铁扇公主面色一僵,发现自己已经一个字都吐不出了。 “此宝有着大罗道尊的言律法则,所以你这口诀才能引动灵宝…至于现在么,就算你在心中再如何念动口诀,都是无用。” 陆北目光湛然,一针见血地说道。 铁扇公主目光愈发恼怒,尤其感受到腰带凌乱,白腻如雪的面颊微微发红,一只纤纤素手就是向腰间摸索而去,却是要祭出青锋剑。 却见对面那人笑着一指点去,自己青锋剑就已经轻飘飘地落在掌中。 陆北淡淡笑道:“不管是这青锋剑,还是你将芭蕉扇变得一片树叶,你以为能陷我于绝境?” “金仙,通天彻地之能,你不懂。” 陆北摇了摇头,淡淡说道。 眼底却是泛起一丝疑惑。 不知为何,见这铁扇公主目光愤恨而屈辱地看着自己,他的心中莫名有着一丝快意。 甚至素来不屑为之的言语,都顺溜无比地说出来了。 若是昆仑镜在就好了,定能察知因果,看看究竟是什么在影响这自己。 陆北目光闪烁,心中寻思。 闻言,铁扇公主面色发白,眼眸倔强冷傲,幽声说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先前说过了,你这先天灵宝我要借用一下,用过就还你。” 陆北好整以暇地说着。 心头不由升起古怪,三借芭蕉扇? 就不知道这位铁扇公主,是否还像西游路上那么小气。 铁扇公主目光怔怔,沉默不语。 只是伸手整理了被了一下方才被扯乱的腰带和裙琚,渐渐平静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地望向陆北,“希望你能守信。” 陆北对于此女突然转变的镇定反应微微讶异之后,转而就不放在心上了,点了点头,正色说道:“那是自然。” “陆道友…你能不能?” 突然,铁扇公主目光盈盈波动,皱了皱眉问道。 原来,方才二人因芭蕉扇发生争执而未曾察觉,但实则囿于芭蕉扇垂落的太阴清气范围较小的缘故。 两人距离已经十分之近,就在陆北扭脸不断说话的时候,二人四目相对,呼吸可闻。 “嗯?” 陆北看出了面前女仙故作淡然的表情下掩藏的那一丝局促不安,便有所觉,轻声说道:“是我疏忽了。” 说着,就是将芭蕉扇的防御范围,往外扩展了一些。 铁扇公主果是向远处挪动了几步,目光审视地看着对面的男子。 她看着陆北右手握住的芭蕉扇,好奇说道:“这芭蕉扇是不是和这座道宫的主人都是一个人?” 陆北看着那火砖所在,心不在焉地说道:“嗯,算是吧。” “你打算收取那块儿火砖?”铁扇公主目光闪烁,好奇问道。 “不是。” 陆北随口说道。 似乎感知到陆北神色隐隐有些不耐,铁扇公主明智地选择闭口不再言语,防止再被这人戏耍。 “我要在此专心炼化火灵,且要用到芭蕉扇,所以…可能照看不了你。” 陆北这时,收回探查火砖无功而返的神念,突然转头看向铁扇公主,轻声说道。 “陆道友自己决定就是。” 铁扇公主撇了撇嘴,什么照看不了她,分明是对她戒备。 “好。” 陆北笑了笑,此女的配合令他颇为满意。 但他也无心探究,就算此女还想横生枝节,他无非就是多费一番手脚,镇压了事。 既然此女知情识趣,待他将此地火灵提炼后,倒不妨将芭蕉扇还给她是了。 其实,纵然陆北想昧下,心里也知道不可能。 心随意动,陆北便将炼妖壶祭出,“此宝内蕴无尽空间,你且进去待上片刻。” 铁扇公主深深看了陆北一眼,点了点头,便被炼妖壶收入。 陆北见铁扇公主被收入炼妖壶中,心中大定。 无论是炼化火灵还是将抽炼火砖中的六丁本源,看不出深浅的铁扇公主都不适合放在身边。 这时,陆北方踩着芭蕉扇,来到那一轮赤红太阳下,安心炼化火灵。 时光如水流逝,不知不觉就是半个月过去。 陆北神色疲惫地停下炼化火灵的动作,喃喃说道:“经过半月之功,终是差不多了。” 在道宫之内,陆北每一息就要炼化两道火灵为晶体,却是比外间要快上数倍。 又因为有克制六丁神火的芭蕉扇护持,他便不用像外间一样分心操控‘一气浮生图’。 而经过半月之久,所炼化积累出的火灵晶体,已是海量之多,在炼妖壶中几乎堆成了一座小山。 而且陆北每次以真灵感知那火砖所化赤红太阳的波动,都有一种对火之道行的缓慢提升。 “有这些火灵晶体在,回去只要闭关一段时间,便能将火之道行推进到圆满。” 念及于此,陆北心中也有一些喜悦。 其实,若是一般仙人,纵然有这些本源灵物在,也不敢如此简单粗暴地提升道行。 唯有真灵坚固纯粹、底蕴非凡的仙人才能够以灵丹、灵物快速提升修为。 这些就不需多说。 正文 第二百六三章 你先答应我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前身记忆之中,那驾着黑风的妖怪,凶残狰狞,一口卷走五柳村村民上百人,充当血食,场面着实震撼。 若非前世自己作为佣兵,见惯了血雨腥风,恐怕即便醒来,也要被吓个心智失常吧。 想到前世,陆北也是唏嘘不已。前世由于幼年失孤,性情乖张,虽然受一老人资助,考上大学。最终也是难以忍受,社会生活的蝇营狗苟,去做了佣兵。 佣兵拿钱卖命,在战火硝烟的中东南非等国执行任务,享受着生死一线,刀尖之间跳舞的快感。 正文 第二百六四章 是不是见过 道宫。 尽管对于陆北之言,铁扇公主似是有些不满,但稍稍思索了下,便是点了点头。 这时,陆北方将芭蕉扇递给铁扇公主。 铁扇公主颦了颦眉,珍而视之地接过失而复得的先天灵宝,凝声说道:“你就这么放心给我?” “你如果能凭借这件先天灵宝扇出巽风,或能对金仙有些伤害,可惜…” 陆北淡然说着,忽有所觉,也不再多言。 铁扇公主目光狐疑地看着一脸高深莫测的陆北,清声说道:“既然你嫌时间太长,那么这两成六丁本源我可以不要,我只要你护佑我成真仙。” 说着,白皙如玉的脸颊浮上突然一团红晕,眸光灼灼地看着陆北,“你方才也说了,我要那六丁本源一时根本炼化不了,还会平生祸端,倒不如都给你,只要你帮我成火行真仙即可。” 陆北思索了一下,不置可否道:“你和牛魔王不是道侣吗?若由他护持你,也是一样。” 心中不由有些古怪,这铁扇公主不会是假冒的吧…就算是找人护持她成道,也该找牛魔王吧。 “我和他没有关系,你误会了。” 铁扇公主正色说道。 “纵然不是,你也可用六丁本源…” 铁扇公主冷着脸打断道:“陆道友,这是我的私事。” 陆北怔忪了一下,也不动怒,轻笑一声道:“本来那六丁本源就是作为你的报酬。既然你不需要,就作罢了。” “那你这是答应护持我成仙之事?” 铁扇公主眸子晶莹闪烁,声音中带着一丝喜悦。 她一个女仙在西牛贺洲本就立足不易,原来是有着牛魔王暗中照应,一些大妖也不敢冒犯。 但她知道那头老牛的心思,本来也无可无不可。 但最近不知为何,总有一种强烈的危机感,或者说期待感一直在撺掇着她。 尤其面对这位陆真君时,心神难以自持,就似是此人身上有着什么东西吸引她一般。 这时,陆北神情默然,目光明晦不定,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对了,这芭蕉扇是什么来历?” 铁扇公主见陆北只是沉默而没有出言拒绝,只当陆北应允,便是转口问道。 “你可知道,有时候知道太多,并不是好事儿。” 陆北意味深长地说道。 这罗刹女似乎并不知道火焰山和这片太阴金叶的来历。 也就是说棋子,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是棋子。那么她的仙道法门,又是谁传授的呢? “你到时只管说就是,其中后果,我会一力担之。” 铁扇公主坚持说道。 其实她还想问一句,‘陆道友,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但这话显然太过…轻浮了。 她可以慢慢弄清楚,她本就是一个有耐心的人。 陆北的猜测并没有错。 铁扇公主百年前,只是西牛贺洲一个小国罗刹国的公主。 后来国家破灭,罗刹国公主逃亡途中,部众四散,最终只是剩下一个贴身婢女。 此女正在万念俱灰之际,却不想偶遇一神秘高人垂怜,不仅赐下修行法门,还将修炼到地仙所需的仙丹灵药赐下。 铁扇公主几经辗转,终在翠云山芭蕉洞安顿下来。 一直潜修,不过百年就修至神仙境界,此刻打算报得灭国之仇。 可西牛贺洲小国多如牛毛,彼此间攻伐有无,再次回去,早已物是人非。当年灭亡罗刹国的另外一个国家也早在几十年前被其他国家灭亡,纵然想要报仇,又报到谁的身上。 心灰意懒之下,返回翠云山,不想在半路遇上了牛魔王, 见得铁扇公主如此丽色,牛魔王一时惊为天人,苦苦追求。 又是在暗中护持,助她打杀觊觎者,又是赠予修炼资源,再加上此女资质本就不凡。 方才在前日,突破天仙境界。 因为信息渠道太少,此女对于天庭之事,还真是了解不多。 甚至连齐天大圣大闹天宫这样的事,还是通过牛魔王之口才得知。 这时,铁扇公主拿过芭蕉扇,沉入神念,便是向道宫之上那一轮赤红太阳扇去。 风声呼啸,也不知扇了多少下,直扇的铁扇公主气喘吁吁,香汗淋漓。赤红太阳外间光晕渐渐缩小,露出一块儿长方形的赤红火砖,上面一层层金色纹路密密麻麻,纵横网复。 “好了吧?” 铁扇公主单手扶腰,一手拿着手绢擦了擦额头上汗珠,看着陆北,娇声说道。 陆北点了点头,面上露出满意之色。 心道,果然只有掌握了口诀的铁扇公主,才能发挥出太阴本源对于六丁神火一些克制能力。 若说先前二人之所以无视禁制、堂而皇之地进入道宫…他是凭借着芭蕉扇中一点同质同源的气息,偷渡而来。 那么唯有掌握了口诀,引动先天灵宝言律,才能激发其中蕴含的太阴本源,克制火砖。 而以铁扇公主先前面对陆压的固执性情,若他强硬逼迫,铁扇公主定是宁死也不会告知于他的。 难道他要为了自己的目的,辣手打杀毫无恩怨的铁扇公主? 至于将铁扇公主再次投入炼妖壶中,以酷刑拷问…监禁play? 陆北目光一亮,呼吸一滞,心头却是凛然。 心道,这莫名的兴奋到底怎么回事儿? 不会觉醒了什么奇奇怪怪的癖好吧。 咳咳…若是昆仑镜在就好了,也只要那样的先天至宝才能追根溯源。 这时,陆北心头虽然疑惑,但此刻也不及细想,回头对着铁扇公主叮咛道:“你在这里静静等着,我一会儿就下来。” 说着,人已飞上道宫之顶,掐动手诀,从火砖中汲取六丁本源。 下方,看着正在抽取火砖道源的陆北,铁扇公主捏了捏芭蕉扇,目光渐渐往宫门看去。 突然想到,若是她现在离去,此人脸色一定很好看吧。 大约过去了五六个时辰。 铁扇公主眼前一闪,现出一个青年人影。 “好了,我已将六丁本源抽走,现在我们去下一处道宫。” 陆北目光深处带着一丝疲惫,缓缓说道。 “本源抽炼这么快?” 铁扇公主目光微动,好奇问道。 “一点儿道源精粹,本就不多。” 陆北解释了一句。 二人走到道宫前,铁扇公主突然想起什么,面色凝重,凛声说道:“我觉得那两个人可能在外面等着我们。” 陆北诧异地看了此女一眼,淡淡笑道:“他们正在炼化火灵,当然,可能会分出一些神念留意。” 说着,缓缓看向葱白玉手中握着芭蕉扇的铁扇公主。 “你要做什么?”铁扇公主抿着唇,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她似乎感觉到陆北一双目光下移,似乎要往腰带处打量,心下一慌,急声道:“你别…” “嗯,我知道。” 陆北面色淡漠地打断,并没有去抓腰带,而是突然抓起铁扇公主的手臂,无距神通猝然发动,但见翠羽光芒一闪,二人已消失在空寂的道宫内。 正文 第二百六五章 你留不下他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前身记忆之中,那驾着黑风的妖怪,凶残狰狞,一口卷走五柳村村民上百人,充当血食,场面着实震撼。 若非前世自己作为佣兵,见惯了血雨腥风,恐怕即便醒来,也要被吓个心智失常吧。 想到前世,陆北也是唏嘘不已。前世由于幼年失孤,性情乖张,虽然受一老人资助,考上大学。最终也是难以忍受,社会生活的蝇营狗苟,去做了佣兵。 佣兵拿钱卖命,在战火硝烟的中东南非等国执行任务,享受着生死一线,刀尖之间跳舞的快感。 正文 第二百六六章 这是姻缘线 “一派胡言。” 陆压闻言大怒,然而却在这时,仿若是要印证着鲲鹏的话语。 陆压在虚空布下的金网突然一颤,纷纷倒卷而回,与此同时,陆压眼前就是恍惚了一下, 这恍惚几乎不可能发生在太乙金仙身上。 “唳…” 一股几乎熟悉到灵魂深处的清吟声,空越而高昂。 陆压心头剧震,猛然转过头去,一双阴沉的金眸瞪的浑圆,难以置信道:“金乌这怎么可能?” 金乌罗网,以金乌之血方可发动,一念而封禁虚空。 这是上古妖庭秘术,就连如今的天庭所谓的天罗地网,都是不知道简化过几次后的版本。 “金乌?不,这仅仅是炼窍化穴之法。” 妖师冷漠的带着一丝恍然。 陆压这时也终于看清那只将将穿过罗网的三足金乌,一双凶戾眸子陡然变得一片血红,却没有一丝一毫见到同类的兴奋。 却是勃然大怒道:“竖子,敢尔!” 一道金色虹光闪烁,沿着虚空之中的波动,带着暴怒的陆压向火焰山外追去。 妖师冷笑一声,然后对着早已从炼化火灵状态中,苏醒过来的狮驼王说道:“你先在这好生等着…本座区区就回。” 说着,一团玄色云气慢慢淡去。 虚空之中。 陆北刚一突破陆压以金乌血脉构建的天网封锁,就毫不迟疑地施展了无距神通,一步踏入虚空。 此时此刻,这门神通已然不需要灭世黑莲来防止虚空的压力,便可以从容施展了。 仿若一条游鱼跳进大海,打算向远处飞去。 “扑棱棱…” “陆道友,你看后面那是什么?” 被陆北拉着臂膀逃遁的铁扇公主,在一团玄色云气光罩中,回头望去,面色大变说道。 却见身后一只鲲鹏,倏然展开两翼,那鹏两翼广有千里,眸子若黑渊厚重幽远。 大鹏扑棱一下,灵巧地飞起,气流激荡,在身后形成一道道空漩。 两只爪子中的一只突然遥遥探出,向陆北和铁扇公主隔空抓去。 “逮到你了!” “哼…” 陆北冷哼一声,毫光化作一线,一方玉碑向身后祭出,遥遥拦去。 “技止于此耳。” 见此,妖师心中不屑,冷嗤道。 那爪子轻轻一拨,洁白澄莹的玉碑便蒙上一层灰色雾气,向一旁虚空激射。 “以此人金仙修为,这件先天灵宝必是没有完全炼化,本座反手可夺!”妖师这般想着,便要侵染先天灵宝。 陆北心头一凛。 但听“轰…”的一声。 亿万流光闪烁,璀璨夺目,但仅仅在无尽的虚空乱流中一闪即逝。 妖师惊疑道:“竟然炼化了?” 一般先天灵宝只有大罗金仙才能够完全炼化,本来妖师以为凭借自己准圣至尊,纵然此刻限于法力,不能自如施展一些大罗金仙的神通。 但以他手段,暂且压制灵宝中的主人烙印,并不太难。 却不想,先天灵宝竟被陆北炼化的死死的,倒也算是一次小小的失算。。 妖师并不怎么在意。 此刻仗着在虚空中如鱼得水,速度迅疾,便是专心追杀陆北。 “刺…” 那一只从天而降的爪子落下,带着捉星拿月的雄浑气象,朝陆北和铁扇公主当头抓去。 “一气浮生图!” 玄色云气隐隐化作一副图卷,两种属性有些相似的力量撞击一处,妖师压迫之势微微一顿。 “果然是那件灵宝。” 妖师心头火热,若有此宝在,抽炼其中本源之气,正好给本尊用来疗伤,待到他伤势痊愈后,三界何人敢于掣肘。 再说,此人本就和有着宿仇。 陆真君,你真当上次在北俱芦洲,本座不知道是你么? 陆北受得重击,面色一白,‘噗’一口鲜血吐出,身上气息都是萎靡了一些。 “你受伤了。” 铁扇公主神念传音道。 “没事儿,不过引动了先前伤势。” 陆北不在意地说着。 说来可能有些侮辱妖师,以现在妖师的这具神念分身,除非以神念崩溃为代价,施展出大罗一击。 这样的攻击力度,根本就没有击杀他的资格。 但他先前强接陆压两记飞刀,而后又不等伤势完全痊愈,着手抽炼六丁本源。 方才反震之力传来,倒是有一些捉襟见肘。 “本座倒要看看你还能接本座几招?” 妖师冷笑说着,又是向陆北抓去,杀机凌厉,封天锁地。 至于施展出大罗一击,他不是没有想过,但无疑是与旁人作嫁衣了。 陆北根本不理身后妖师的叫嚣,就是遁去。 其实,妖师这具分身虽是来源于一尊准圣的神念凝聚,但他若直面战之,也有着三四分胜算。 但就怕陆压中途赶上。 可是,又追逃了一会儿,陆北连连中得几爪,心头也渐渐生出了几分火气。 “不能再这样了。” 这般想着,陆北突然停住身形。 “怎么不逃了?”见陆北突然停止遁逃,妖师一边再次出手,一边冷声说道:“或是你以为本座连连出手几次,神通弱了一些。” 正如妖师自承,此刻的气息,明显比先前弱上了许多。 毕竟,只是一具神念分身。 “呵,” 然而,妖师呼吸之间,原本萎靡的气息突然上扬,又是恢复巅峰。 陆北心头凛然,转念一想,就不以为意,冷冷道:“只是想让你追得远一些,好给你找块儿好的墓地。” 三层藏青色的先天灵壶,通体发出无量清光,继而一个黑黢黢的幽深洞口,向鲲鹏罩定。 “炼妖壶!”妖师声音惊诧,且隐约带着一丝忌惮,“他竟然将这件灵宝都给你了?” “进来吧!” 玄色云气化作的鲲鹏虚影突然摇晃起来,恍若一张即将要被扯碎的纸片般,扭曲褶皱。 “大罗之能,非你一件先天灵宝能够匹敌!” 桀骜不屑的声音再度响起。 但这一次仍是被炼妖壶中的力量,牵引得七零八落。 陆北目光一闪,收起灵宝,拽起铁扇公主的臂膀,一步踏出了虚空,落入外界。 待到陆北走后,远处一道金色虹光遁入此地,正是陆压。 “人呢?” 虚空之中一缕玄色气体,点点白色灵光化作一枚细小晶体,猛然飞出。 “炼妖壶,我族祭器,竟被你送于外人之手,可恶!” 妖师愤愤不平说着。 “我问你人呢?” 陆压目光冰冷,沉声道。 这样的虚空追逐战,他虽为金乌,却并不擅长。 “那人手持我妖族祭器炼妖壶,对本座这具分身有些克制。所以…” “所以跑了?” 陆压面皮抖动,阴声说道。 妖师:“…” 陆北咬牙切齿道:“此人盗我金乌一族精血,又掌我族祭器,断不可留,我们两个一起去追。” “你不愿去?”却见妖师未有动作,陆压冷声问道。 “本座现在只有一击之力。” 妖师鲲鹏心生不悦,说了一句,便径直离去。 陆压恍若被掐住了嗓子,不再出言,出得火焰山,忙是向外间追去。 …… …… 西牛贺洲。 这是一片大山,终年雾瘴封锁,飞鸟少来。古木参天,林海莽莽。 陆北停下遁光,落下云头,在一处崖璧上寻了一座山洞,隐匿起来。 璧上明珠微微,散发着蓝色的毫光,一时静谧无声。 “陆道友,他们走了吧?” 铁扇公主压下了心中恐惧,将气息蛰伏下来,以神念传音道。 “别说话,他又来了。” 九霄高空之上,一个身形挺拔的金袍老者凌空而立,一身道袍在光芒下泛着金芒。 他将神念放出三百里,细细搜索,一寸一寸。 许久之后,陆压眉头紧皱,说道:“血脉感应竟然也消失了,不过,似是消失在此地五百里区域内。” 又是搜索了一会儿,仍是毫无所获,不由急躁了起来。 一道虹光闪过,气息渐渐远去。 然而,不过两息,在陆北和铁扇公主对话之时,又是再次重回此地,狐疑地看着这一片大山、 一股比先前更为强横的神念,如狂风暴雨般迅速扫过方圆三百里,再次搜索了一边。 不甘心地看了远处一眼,“算你走运。” 说着,就是向火焰山飞去。 六耳还在那里,尽管有着手段布置,他也不能走得太远。 至于那人,看来那老匹夫应该知道是什么底细,且去问问他。 山洞。 “走了。” 陆北心下一松,轻声说道。 崖璧外的光线隔着随风摇曳的藤萝照入山洞,一时静谧无声。 铁扇公主忙是向一旁闪开,说道:“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回翠云山?” “现在还不能。”陆北目露思索,取出丹药压制所受伤势,缓缓说道:“你那翠云山离着火焰山不远,难免被人循着线索找过去。当然,你自己若一个回去,不一定有危险。” “不一定?” 铁扇公主凝视着陆北,目光狐疑不定。 “嗯,这个三两句话和你也说不清楚。” 陆北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便静静疗伤,再不多言。 铁扇公主颦了颦眉,看着躺在掌心中的芭蕉扇,自顾自地轻声说道:“这件先天灵宝其实在昨天才到我手里,你似是知道他的主人是谁?” 陆北沉吟道:“我其实不太清楚,所谓宝物有德者居之,此刻既已在你手中,何必去问它的来历。况且,世间很多事情,你难道都非要弄个明白?” “那我也有些好奇,你这一身道法又是学自何来,可否告知我?” 陆北淡淡说道。 “你说的似乎也有几分道理。”铁扇公主目光迷茫了一瞬,将芭蕉扇收起。 陆北见此,便说道:“我稍后要进炼妖壶疗伤。” “那我和你一起去。” 铁扇公主清声说道。 “疗伤完,我打算闭关修炼一段时间。” “无妨。” 铁扇公主淡淡说道。 陆北目光怔了怔,神情漠然,说道:“有句话可能要告诉你一声,天仙修至真仙不是有着天材地宝就能,其中道行感悟、法力打磨都需要很多时间。而且我看你似是方入天仙未久。” “那我进入炼妖壶中,正好利用其中时间倍速闭关修炼,进入天仙巅峰。”铁扇公主理所当然地说道:“我上一次进入后,发现那里确实是个闭关的好地方。” 陆北嘴角抽了抽,斟酌了一下措辞,“其实,我的意思是…” “你的意思是,将你凝炼的火灵晶给我一些,然后让我即刻回翠云山独自修炼?” 铁扇公主目光清冷,幽幽说道:“是不是这个意思,陆真君?” 陆北一时默然,点了点头,缓缓说道:“长生非一日之功,你回去慢慢修炼,也未尝不可。” 说着,就是从炼妖壶中取出一些火灵晶石。 同时右手以本源之力凝作一枚青、白、蓝三色交织一处的玉符,凝声说道:“这个你先拿着,若遇生死危险捏碎,能够抵挡金仙攻击半个时辰,在这半个时辰,纵然相距百万里,我都能赶到。” 同时,陆北在心里补充道,“最多也就救你一次,抵消借得芭蕉扇的因果。” 铁扇公主定定地看着陆北,也不说话,冷笑一声,转身就向山洞外走去。 陆北目光淡漠,摇了摇头,也不理会,进入炼妖壶中闭关。 白色灵光一闪,一道神念分身飞出,悄无声息地跟上了铁扇公主。 …… …… 却说铁扇公主被陆北发自内心的嫌弃,近乎撵牛皮糖的行为给气得心中愤愤。 出得山洞,便是向翠云山飞去。 云头之上,铁扇公主小声说道:“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一个金仙吗?摆着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这是给谁看?” 铁扇公主越想越气,尤其陆北用完芭蕉扇翻脸不认人的可恶行径,更令她难以自持,怒不可遏道:“这辈子,谁都别想再借本公主的芭蕉扇!” 远处悄然跟随的陆北分身,面上现出古怪,心道,“此女方才还是一副淡然如水,岁月静好的样子,谁能想到心里已经气得背后扎我小人了。” 不过,他既已做了决定,就不容许自己再和此女有因果纠缠。 不知不觉,云头渐渐来到翠云山地界。 “公主,你回来了?”这时,沉闷的声音响起,明显透着喜出望外的激动,不远处的山峰上,却是现出了牛魔王的身影。 陆北分身见此,也不说话,悄然隐在一旁。 “牛道友?” 铁扇公主见得牛魔王,不知为何,心中突然一软,似是想起先前牛魔王的挺身相护举动,有些甜蜜涌起。 “这熟悉的气息…天律!” 远处,陆北神念分身眸光微动,借助来自北宸真君的天庭权限。 眼中世界一变,却是看到从牛魔王身后的冥冥虚空中,一条红色丝线迅速飞向铁扇公主。 “这是姻缘线…” 陆北分身目光深处有些疑惑,思忖道:“似乎不是牛魔王有意为之,而是某种天机交感所致。” 正文 第二百六七章 没人看得到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前身记忆之中,那驾着黑风的妖怪,凶残狰狞,一口卷走五柳村村民上百人,充当血食,场面着实震撼。 若非前世自己作为佣兵,见惯了血雨腥风,恐怕即便醒来,也要被吓个心智失常吧。 想到前世,陆北也是唏嘘不已。前世由于幼年失孤,性情乖张,虽然受一老人资助,考上大学。最终也是难以忍受,社会生活的蝇营狗苟,去做了佣兵。 佣兵拿钱卖命,在战火硝烟的中东南非等国执行任务,享受着生死一线,刀尖之间跳舞的快感。 正文 第二百六八章 不喜欢将就 陆北低首看去,赫然发现自己胸口的一片肌肤上突然幽蓝色光芒闪过,一道道星璇如同流水轻漾,不断排列组合,最终形成一个十二面的菱形晶体图案,烙印在陆北胸口。 这是那押送的那物?倒是与前世雇主给予的照片相似。 陆北还未思索其中缘故,那十二面菱形晶体,蓝光大炽,继而化成紫色,连闪几下后,再无踪迹。 什么鬼东西?莫非是穿越者的金手指? 陆北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尝试低声念叨:系统? 连念三声,尼玛?鬼的反应都没有。 陆北一拍额头,嘴角抽了抽,自己还真是魔怔了? 陆北想了想,探究不出原委,索性心中也不再纠结。 他本就不是什么刨根问底之人,深刻明白一个道理。有些事情,实力不足,信息不全,就没有知晓的资格,强行思考,也不过多费神思。 一夜过去,朝阳升起。 陆北清晨便被屋外之上的鸟鸣惊醒,翻身而起,发觉身上的疼痛已经不再那么明显。知道当是那药膳经过一夜,发挥出了作用。 陆北推门而出,去天井院中,打了盆凉水洗漱。 凉水洗过,头脑顷刻间为之一清。 陆北踱步向前,方才有空打量周围园中的景致。 这小院四四方方,整洁规整,仅仅天井不远处放着石桌石椅,整体显得空旷清寂。 除却在月亮门洞旁种着几株梅树外,小院也无其他树木。 陆北透过墙头向远处凝望,就一下子呆住了。 秋雨过后,青墙之上,几株野山菊开着细小的花朵,在风中摇曳,暗香浮动,沁人心脾。 苍郁茫茫的山峰,若飞龙连绵起伏,云雾缭绕。其最高的山峰环抱日月,犹如腾飞之雁。放眼望去,天高山远,满目苍翠。 饶是陆北前世执行任务,见惯了各国风光,也不仅为之惊叹不已。 盖因群山之间,树木植被高达百十丈,枝叶繁茂,隐在云端,一只只白鹤苍鹭飞,往来穿梭,姿态悠然。 云蒸霞蔚,雾气升腾,仿若仙境之地! 而青灵观既然在这里立足,看来那中年道人道行想必也是不得了。 陆北立在院中,心中思索道。 没多久,耳畔吱吱呀呀的推门声相伴着脚步声传来,萝.莉道童端着食盒已经进了院中。 几株瘦梅枝桠之下,萝.莉道童掂着食盒,小嘴微撇,向陆北款步走来。 “陆公子,这是今天的早膳……”说着重重将食盒放在院子正中的石桌上。 这丫头,还生着气呢?陆北心中嘀咕。 陆北走上前去,打开食盒,除了一碗药粥外,竟有一个馒头和两碟小菜。 陆北自前日受伤昏迷,除却昨日那碗药膳外,粒米未进,自然感到肚子饥饿。 陆北用过饭菜,净了净手。 出言问道:“敢问姑娘,前日那食人的妖魔是何来历?” 萝莉道童将碗筷收拾进食盒,没好气道:“南赡部洲,地域广袤,谁知那狼妖来历,兴许只是过路的野妖呢。” 说完,道童转身就走,却是不与陆北多言了。 陆北心中苦笑不得,这丫头还真是小孩子脾气。 不过还是须得慢慢打听此方世界的人文历史,不能穿越连自己所在的世界都不知道吧。 不过刚才好像听那丫头说什么南赡部洲?当然,仅凭这个地名也不能确认什么。 又过了两日,陆北多多少少从那道童口中了解了一些这世界的资料。同时也知道那道童的来历。 此地是南赡部洲苍梧山的青灵观,观主也就是苏青灵的师父云桐是一位得道真修。 至于南赡部洲之外的世界,青灵小萝莉也是不知。 这一日,午后阳光和煦地照在陆北的院中,陆北经过连日调养,自觉身体已痊愈大半。 静极思动,陆北便在院中打起一套拳来,此拳名八极,前世习练多年,尽管换了具身体,但陆北仍打的像模像样,虎虎生风。 一套拳路之后,陆北只觉得身轻体健,精神充沛。 梅花树下,小萝莉苏青灵俏生生地站在那里,也不知站了多久,只是好奇地凝视着陆北打拳。 待到陆北收拳而立,苏青灵小脸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拳法?” 陆北收拳而立,微微一笑道:“这是内家拳,习之可以强身健体。” 苏青灵听得此言,眼睛里露出感兴趣的光芒道:“这拳法很好看啊,能教我吗?” 前世被人称为“只杀人,不表演。”的国术竟被这丫头说成好看,陆北心中无语至极。 前世自己在做佣兵之前,练武成痴。拜入拳法名家,浸淫八极拳七八年之久,可谓成果斐然。 一双铁拳之下,碗口粗的小树,都能够生生打断。 不过转念一想,此方世界,道法显世,妖魔横行,八极拳在这些仙道中人的眼里威力可能也不足称道吧。 想到这里,陆北心中也不仅有些黯然,多少有些意兴阑珊地道:“苏姑娘若是想学,闲暇时我可以教你。” 苏青灵说学这拳其实也是一时兴致,这时突见陆北兴致乏乏,也没再强求。 苏青灵清声道:“对了,师尊让我唤你,有事问询。” 陆北听得此言,忙收拾心情,忙跟随苏青灵向道宫而去。 不大一会儿,二人便来到道宫之内。 见到陆北到来,中年道人云桐此时也自蒲团上站起,一股无形气势扑面而来。 陆北忙行礼道:“仙长,陆北有礼了。” 云道人微笑道:“小友不必多礼,看小友面色红润,中气充足,想必伤势已经痊愈了。” 陆北感激道:“多谢仙长关心,小子已经无大碍了。” 俄尔,陆北忽然面露难色,似乎吞吞吐吐地道:“有一事压在小子心中,不知仙长能否为我解惑。” 云道人面上肃然道:“我知你心中之惑。” 陆北拱手道:“请仙长赐教。” “那前几日攻击你村的狼妖,修为不高,我若出手,也能将其诛灭,但其背后却站着一尊大妖,神通广大,不好招惹。” 云道人声音清亮宏大,谈及那尊大妖时,目光深远,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陆北若留意去看,就会发现云道人眼底深处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之色。 “你若想为父母亲人报仇,恐怕此生难了。”中年道人云桐顿声说道。 “仙长……”陆北心中一动。 继而躬身行大礼参拜道:“陆北恳求仙长收我为徒。” 云道人打量着陆北,略思索了稍许,道:“我知你心中打算,但可惜你我并无师徒之缘。” 陆北听闻此言,出言问道:“可是小子资质驽钝,不堪造就?” 云道人摆摆手道:“小友天灵清光透体,资质可谓良才美玉。” “那可是仙长担心我学了道法之后,胡作非为?”陆北再次出言道。 云道人思索片刻,仍是拒绝道:“并非如此,若入我门,自然受我道规约束,但你我终究无缘而已。” 你是怕担因果吧?陆北心中腹诽。 连连被道人以言语搪塞婉拒,陆北心中也有些不快。不过心中不满并未显露分毫。 只是起身拱手道:“是小子福薄,无缘侍奉在仙长身边。” 云道人听到此言,长叹一声道:“仙道之路,步步荆棘,没有福缘,纵然求得道法,强行修持。他日劫数一至,也不过镜花水月一场。” 陆北听得此言,心中却不以为然。 不过知道再强求拜师,就要惹人嫌恶,因此也是抿唇不语。 屋中一时间,沉默无声,气氛也沉闷了起来。 正在这时,青灵观外,却是传来一声大喝。 “贼道人,速速滚出来受死。” 这声音震耳欲聋,如同在人耳边大吼一般。而房梁之上的灰尘也被震荡的簌簌而下。 云道人眉头一皱,面色显出怒气,身形微晃,便从屋中向外越出。 “青灵,照顾好陆公子,我去去就来。”云道人声音虽说温和依旧,但陆北仍能听出其中隐藏的惊怒。 青灵观依托山势而建,两侧险峰陡峭,好似斧凿刀砍,巍峨雄奇。而云气升腾掩映之处,尽显一派缥缈仙家气象。 若有修道之人运起法目远远观望,就会发现护观大阵阵纹在阳光照耀下,射出道道七彩霞光,炫目迷人。 云道人头戴紫荆道冠,脚踏飞云靴,腰悬七星法剑,腾云架雾,飞上青灵观高空。 抬眼望去,青灵观不远处的虚空中,一位身高八尺,满头银发,目光冷傲的青年妖修踏空而立。 而其身后不远处,一只皮毛黝黑发亮的狼正踞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用一双蓝幽幽的凶戾眸子恨恨盯着云桐。 正是前几日,被自己徒弟苏青灵打伤的狼妖! 云道人打了个稽首道:“我道是何人在此大放厥词,原来是九华山的啸月道友。” “啸月道友不在九华山避劫,来我栖梧山所为何事?”尽管知道眼前银发青年是天仙妖王的分身,有着神仙境界,云道人口中讥讽之意仍是不减分毫。 银发青年冷笑道:“云老道,休要给本王打马虎眼。你打伤我这不成器的孙子,该当何罪?” 云道人微微一笑道:“啸月,你的小狼崽子冲入村镇,肆意杀戮人族,充当血食,贫道既然喷上,怎能不施惩戒。” 正文 第二百六九章 总会想通的 洞府中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陆北神情默然,缓缓走过去,抓过铁扇公主的藕臂,神情不自然地说道:“让我看看。” 其实,随着他逐渐接近铁扇公主,已经明显感知到了铁扇公主小腹中那延续的血脉间若有若无的联系。 铁扇公主螓首偏转一旁,无力地闭上眼睛,弯弯眼睫几滴晶莹泪珠颤抖不停,任凭陆北施为。 陆北放下铁扇公主的柔荑,面色复杂难名,涩声说道:“确实是我的血脉。” 想来是他在以自身精血将阴阳六丁本源凝聚一团,击退陆压时,不知是什么原因,最终牵引到了此女腹中。 或许是阴阳交融,或许那个红孩儿就是先天火灵转世。 但那确实是陆北的精血,也就是说这孩子一旦出生,就有自己一半血脉。 可方才探查之下,为何是个女孩儿? 陆北目光闪烁,心中疑惑。 不过这一切并不重要,问题是突然喜当爹,多少有些手足无措。 铁扇公主猛然挣开陆北手臂,晶莹玉容红润一闪即逝,抿唇说道:“你送我回翠云山吧。” “可这孩子…” 陆北心中纠结不已,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铁扇公主神色淡淡,柔弱清灵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自嘲之意,“其实我本来想一个人回去的,但想想,觉得还是告诉你一声为好。” 陆北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铁扇公主转过身,目光直视着陆北,反问道:“那陆道友的意思呢?” 陆北被那一双明亮动人的眸子看得有些不自在,目光从铁扇公主如玉瑶鼻飘忽过去,轻声说道:“铁扇道友,这是一个意外,不是吗?” 铁扇公主点了点头,自顾自说道:“我打算生下这个孩子,给她找个父亲。” “牛魔王?”陆北脱口而出道。 铁扇公主诧异地看了一眼陆北,默然不语。 陆北见得此女神色,心中明了。 铁扇公主定是打着回去之后,嫁给牛魔王的主意。 买一送一?老实人?接盘侠? “我不同意,”陆北心中突然有些不痛快,眉头紧皱,看着铁扇公主的眼睛,沉声说道:“铁扇道友,这孩子怎么回事,想来你也清楚的很…这是陆某以精血融合了火源之灵,借你孕育而已,严格说来和你没有多少关系。所以…” 铁扇公主目光幽冷,冷声打断道:“所以,你又打算到时过河拆桥?” 陆北面色一顿,心道,这叫什么话,什么叫又? 不过…借你代孕而已。 “陆道友,方才你自己说了,这一切和你没有任何关系,难道又要出尔反尔?”铁扇公主压抑着心中怒气,霍然转身离去,冷哂道:“翠云山的路,我也认得,不劳烦陆道友了。” “铁扇道友,你不能走。” 陆北身形一闪,就是拦在铁扇公主身前。 铁扇公主心中一紧,冷笑道:“陆道友,你要做什么?” “翠云山这时候不太安全,你先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先将孩子生下来再说。”陆北目光坚定,凛声说道:“既然是陆某的血脉,断然没有让其流落在外的道理。” “至于铁扇道友,等生完孩子,天大地大,你爱去哪儿就去哪儿,陆某绝不阻拦你半步!” 陆北神色沉寂,平静说道。 闻听此这番言语,铁扇公主呼吸急促,气得娇躯不住颤抖,几乎出离了愤怒,怒声说道:“陆北,你休想!” 一股悔意盈满心头,她为什么要回来告诉这人,自己一个人离去不好吗? 不行,我要离开这里,离这个无耻之徒远远的。 “蹭…” 心念此处,一柄青锋剑握于掌中,剑光明赫闪烁,毫不留情地冲陆北当胸刺去。 陆北轻轻探手,剑光折转,“嗤”的一声,青锋剑便插入一旁的山石中,尾部摇晃不止。 陆北两手从背后钳住玉容苍白的铁扇公主,禁制此女全身法力,在耳边轻声说道:“铁扇道友,莫要动了胎气。” “无耻之徒!”铁扇公主芳心羞愤,嘴唇哆嗦,目光倔强地瞪着陆北,剧烈挣扎道:“你别碰我!” 陆北心生不悦,放开此女,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双手抱着削肩,一脸冷若冰霜的铁扇公主。 陆北眉头紧皱,急声说道:“铁扇道友不要误会,你我之间光风霁月,所以你不用担心。” “那个,你放心好了,这孩子生下后,我会找人抚养的,不会影响到你嫁人。” 说到此处,陆北面色多少有些古怪,忍不住说道:“至于那个什么…想来以牛魔王性情,他不会怪罪你,反倒还会更加怜惜…” “你个混蛋!我和你拼了!” 闻听这番‘无耻’言语,铁扇公主面颊红一块儿、白一块儿,只觉一生从未见过这等厚颜无耻之人。 脸上一直保持的淡然之色终于消失不见,举着紧握拳头,向陆北身上扑去。 陆北摇了摇头,心道,你这突然爆发是由何而来? 轻轻一指点去,铁扇公主面色一顿,就是晕了过去,顺势倒在陆北怀里。 “麻烦的女人。” 陆北小声嘀咕了一句,便将铁扇公主拦腰抱到右边石门后的房间中,放到一张铺着褥子的石床上。 阵阵馥郁幽香传来,陆北轻轻为铁扇公主掩上被子,看了一眼脸上犹带点点泪痕的丽人,自失一笑。 转身出得洞府,站在岩台上,望着远处出神,心中也是感觉到棘手。 他和这铁扇公主根本就是视彼此为生命中的过客,突然出得此事,一时间颇是无所适从。 “方才的提议,难道没有诚意?” 陆北眉头紧皱,心生不快。 其实,这种想法对于后世之人,不难理解。 无非是我都不介意你嫁人了,你还想怎么样? 后世重金求…嗯,完全不是一回事儿,就是人工代孕基本司空见惯。 至于一些情感上的损失,物资上补偿就是了。 望着远处染红半天天际的彤彤晚霞,陆北目光幽远,长长出了一口气,喃喃道:“此事对她可谓百利而无一害,她总会想通的。” 正文 第二百七零章 五行镇心猿(卷尾)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前身记忆之中,那驾着黑风的妖怪,凶残狰狞,一口卷走五柳村村民上百人,充当血食,场面着实震撼。 若非前世自己作为佣兵,见惯了血雨腥风,恐怕即便醒来,也要被吓个心智失常吧。 想到前世,陆北也是唏嘘不已。前世由于幼年失孤,性情乖张,虽然受一老人资助,考上大学。最终也是难以忍受,社会生活的蝇营狗苟,去做了佣兵。 佣兵拿钱卖命,在战火硝烟的中东南非等国执行任务,享受着生死一线,刀尖之间跳舞的快感。 二十五六岁也没成个家,挣点钱挥霍一空在女人与酒精上,偶然午夜梦回,醉眼迷离之时,也曾对刀口舔血的日子,感到迷茫与厌倦。 但又能去哪里呢?自己除了杀人,什么都不会,纵然是去做保镖,恐怕也受不了别人对自己呼来喝去。 不想偶然一次押运任务,终究难逃客死他乡的佣兵宿命。 陆北想到这里,胸口突然就是一热。 正文 第一章 血雨七日夜 长安。 “哗啦啦…” 大雨倾盆,如注而下;天地之间,晦冥苍茫。 远处几株榆树随风摇晃,郁郁葱葱的枝叶划过青墙墙头,发出沙沙的声音。 红色的雨水顺着墙体向下流淌,在地上凹陷处汇聚成一个个水坑,殷红如血。 因为这是血雨,红色的雨水洗刷大地,仿若苍天正在哭泣。 酒馆中。 凉风西来,竹帘掀起。 露出两张忧心忡忡的青年面容,左边那人脸颊凹陷,面有菜色,不过一身石色书生常衫,尽管洗的发白,但却很干净。 右边却是一个灰衣青年,颌下蓄着密集如林的短须,左手中握一个白底蓝纹的酒杯,右手夹起碟子上的花生米,放入口中。 “邓兄,你素来自诩博古通今,可知这天降血雨为何?” 短须青年目光好奇,笑着问道。 “天降血雨,这是不详之召。”邓禹目光穿过烟雨封锁,落在十里宫墙之柳上。 “上天在以此示警,当指人主之弊!” “邓兄慎言!” 短须青年面容狂变,失声说道。 邓禹叹了一口气,说道:“不说了,喝酒,喝酒。” …… …… 幽冥界。 罗酆六天之中,人影憧憧,其中四道强横绝伦的气息,临于高台。 “帝君突然陨落,我辈实是痛惜!” 沉痛的声音响起。 突然,外间轰隆一声,阴山之巅的十方六道阴功碑,应声而崩。 继而电闪雷鸣,风雨交加,三界四大部洲有漫天血雨落下,七日七夜不绝! …… …… 让时间稍稍倒退些许。 世尊如来以五行山将齐天大圣镇压,众雷神和阿难、迦叶一个个合掌称扬:“善哉,善哉。” 世尊如来正待返身而走,时有天蓬、天猷急出灵霄宝殿,高声喊道:“请如来少待,大天尊随后就到。” 如来佛祖转过身来,远远看去。 却见八景鸾舆,九光宝盖,声奏玄歌妙乐,咏哦无量神章。散宝花,喷真香,直趋佛前谢曰:“多蒙道友以大法力收灭妖邪,望如来少停一日,请诸仙做一筵会奉谢。” 如来不敢违悖,合掌谢道:“老僧承大天尊宣命来此,有何法力?还是天尊于众神洪福,敢劳致谢。” 玉帝点了点头,即刻传旨,着在场雷部众神延请三清四御、五老六司、九天玄女,大开玉京金阙、太玄宝宫、洞阳玉馆。 请如来高座七宝灵台,调设各班坐位,安排龙肝凤髓、玉液蟠桃。 值得一提得,三清四御是否应邀来此,却是另有一说。 纵然后世发了请柬,言道有事不来的也是比比皆是。 众神安坐,有人问曰:“请如来将此会立一名,如何?” 如来笑道:“今欲立名,可作个安天大会。” 众神皆是称善。 天界。 瑶池仙境。 一只通体雪白的仙鹤,展翅而飞,穿过远处七彩虹光架成的虹桥,金龙吐珠,青鸾长鸣。 右首,七宝灵台之上端坐世尊如来,旁有迦叶、阿难侍立于后。 一只只通体雪白的仙鹤,展翅而飞,穿过远处七彩虹光架成的虹桥,飞向远方。 彼时,祥云飘飘,瑞彩条条。 远处座座天宫,红黄光芒绚烂的琉璃瓦,折射出道道霞光紫气,一派仙家缥缈景象。 上首云床之上,玉帝和王母并排而坐,两旁掌扇仙娥容姿清丽,一袭粉裙,身形婀娜。 一班仙子,仙娥、美姬、飘飘荡荡舞向佛前。 而后王母让七仙女端上一碟碟蟠桃,并众仙卿送上。 天蓬抄起一个桃子就是大口咀嚼起来,手中举着盛满琼浆的酒杯,一饮而尽。 又过了一会儿,赤南极仙翁,赤脚大仙先后来到,前者奉上紫芝瑶草、碧藕金丹。 后者具交梨二颗,火枣数枚。 二人随后安坐,和众仙神饮宴一阵,丝竹管弦之音渐起。 这时,巡视灵官报得大圣伸出头来,佛祖笑道:“不妨,不妨。” 便将六字真言递于阿难,贴在了五行山巅。 而后,如来便向玉帝告辞。 出得天门外,将五行山中土地唤出,令五方揭谛监押。 在大圣饥时,予铁丸子;渴时,予铜汁饮。 如此种种,不需多提。 且说众仙卿欢饮之际,酒气冲天的天蓬,目光恍惚一下。 突然‘嘭’的一声,天蓬一跃坐在案上,荡得碗碟乱飞,‘刺啦’,胸前衣衫扯开,袒胸露乳,旁若无人。 四大天师,左辅右弼、九曜星官等等众神,皆是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玉帝脸色阴沉,对于天蓬的无礼举动,明显不悦,而后拂袖离去。 醉眼迷离的天蓬却是哈哈一笑,在身后几个吓得面如土色的天将搀扶下,离了瑶池仙境。 方一出得仙境,天蓬元帅目光清明一瞬,和几个天兵推搡了几下,便将天兵打发了出去。 脸颊如红枣的天蓬元帅,熏熏然地上了云海,云头七折八转,却是往广寒宫去了。 广寒宫。 一株琉璃通明的月桂,其上冰封道道,寒气四溢。 天蓬摇晃着便来到广寒宫,原本存在的禁制倏然一散…… …… …… 西牛贺洲。 一条大河之上,崖璧凿有一洞府,清晨凉风吹过,隐隐有婴儿的啼哭声。 “圣婴乖,娘亲在这儿呢。”一些鹅黄色宫裳丽人,从一个男子手中接过一个岁不盈月、粉雕玉琢的婴儿,小声哄着,“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爱吃萝卜爱吃菜,蹦蹦跳跳真可爱…” 清灵的声音带着几许宁静和悠远。 “格格…” 小家伙一双胖乎乎的小手在空中乱抓,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线。 铁扇公主面带笑意,就是低头亲了亲小家伙粉嘟嘟的小脸一口。 陆北静静看着这一幕,目光渐渐柔和,甚至有些失神。 或是刚刚生过孩子的缘故,铁扇公主身材丰润有致,白皙如玉的面容上不施粉黛,但柔嫩光滑的肌肤却好似能掐出水一般,脸颊连同秀颈更是红润似霞,娇艳不胜。 “铁扇,让我再抱抱…”陆北清咳一声,说道。 “哇…” 小家伙突然咧开小嘴,哇哇大哭起来。 铁扇公主挑了挑柳叶细眉,冷着脸,嗔道:“你还不信了,你看只要你一抱,圣婴就哭的厉害。” 陆北一脸悻悻然,嘴硬道:“兴是饿了,想吃奶了吧。” 铁扇公主目光及下,果见怀中的小家伙果然正将一根手指放进嘴里吮吸,她就是颦了颦秀眉,柔荑抓住一只胖乎乎的小手,小声说道:“圣婴,你看这么脏,怎么能往嘴里送…” 说着,急切之间,‘窸窸窣窣’声响起,好似大片粉底荷花中一轮姣姣明月跳出,继而一股甜腥的奶气就是扑鼻而来。 见陆北站着不动,面色古怪,铁扇公主目光羞愤,面色转作幽冷,娇斥道:“陆北,非礼勿视,这你都不懂?” 陆北摇头一笑,在铁扇公主羞恼的目光中,向外走去。 正文 第二章 气煞俺老牛 翠云山。 古木参天,怪石嶙峋;松柏竹篁,溪水环绕;竹篁十里,曲径通幽。;钟灵毓秀,景致秀丽。 林木深深处,獐子麋鹿飞岭攀岩;丹崖云巅间,仙鹤鸥鹭展翅腾云。 “此山养人。”一团五彩祥云,浮掠过一座峰头,同时将一个淡然冷漠的声音传来。 素衣青年目光逡巡四下,当先而行,后面跟着铁扇公主。 闻言,铁扇公主翻了个白眼,显然对于陆北一路之上的尬聊,有些腻歪。 “铁扇,你不再想想?”陆北突然停止尬聊模式,开始了第三百五十二次询问。 一双火热目光看向铁扇公主怀中抱着的婴儿。 陆北深知…这有着和红孩儿一个小名的婴儿,的确的确是自己的子嗣。 且还是一个女儿! 说来也奇,这都是他第二个女儿了。 铁扇公主冷哼一声,斜眼瞄了陆北一眼,默然不语。 陆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从怀中取出一块温润剔透的玉佩,中间一个孔中穿过一根红绳,“铁扇,这是我这几天炼制的紫清灵心玉佩,你给她戴上。” 铁扇公主凝霜皓腕探出,轻轻接过,磨砂了一下,好奇问道:“这后面怎么有一个‘柠’字?” “陆柠…”陆北笑了笑,说道:“我自有深意。” “哦。”铁扇公主收起玉佩,就是给怀中的婴儿戴上,笑着问道:“圣婴,你喜欢不喜欢啊。” 陆北神情微顿,嘴巴张了张,将话咽回肚子里。 二人一时默然,便在这种宁静的气氛中,时间淡淡流逝。 陆北也没有觉得这种情况不对,自失一笑。 他对于铁扇公主根本谈不上感情可言,既说不上厌恶,也谈不上喜爱。 二人在此之前,完全就是路人道左相逢。在此之后…也只是彼此生命中的一个意外。 这一点,二人都是差不多的想法。 所以,铁扇公主面色平静,语气自然而然地说道:“陆北,若无他事,铁扇回去了。” 陆北点了点头,摆了摆手说道:“我有时间会常过来看看圣婴的。” 目光带着期待地看着婴儿。 自己的这个女儿由六丁本源孕育而出,从跟脚上来说,算是半个先天火灵道体的圣婴,且还有着一点儿奇异之处。 此子百年成长算一岁,和陆北的长女极为不同。 而且,陆北发现这个女儿自出生始,似乎有意无意地在吸收火焰山中的六丁本源演化完全自身跟脚。 据陆北估算,这个演化过程大致需要五六百年左右。 待到那时,先天火灵道体才算名副其实,一旦修道,可谓事半功倍,一日千里。 所以为了圣婴的成长,还不能随陆北离开火焰山,更遑论此刻的圣婴不过刚刚满月。 若非如此,陆北也不会放弃人滚地留,嗯,不是…杀母存子,算了。 “将来定不让西游枯号山红孩儿入佛门之事发生。” 陆北目光闪烁,心中思忖道。 就在这时,远处一道青色流光拦住铁扇公主去路。 云光一闪,露出一个牛头人身的大妖,身穿苍青色铠甲,骑着一只异兽,不过,神采萎靡,气息也有些起伏不定。 正是大力牛魔王。 “公主…”牛魔王见得铁扇公主,深吸了一口气,目光之中满是化不开的柔情,一双眸子注视着铁扇公主的晶莹玉容。 天地之间,牛魔王的眼中只有一张目光凄楚的清丽容颜。 “公主,一别可好。都是老牛没用…”牛魔王心中涌出自责,虽然奇怪铁扇公主何以走脱陆压之手,但此刻却没有来得及想起这些,喃喃道:“都是老牛没用,置公主于险境……” “嗯?” 牛魔王这时终于看到铁扇公主怀中抱着的婴儿,目光一怔,好奇问道:“公主,这是你新收养的孩子吗?” 牛魔王细细打量铁扇公主,发现丽人玉容白皙如玉,雪白的脸颊上尚带着一点婴儿肥,这… 牛魔王心头一惊,目光越过铁扇公主,看到了远处一个笑意不减的青年。 “陆北!” 牛魔王面色青红交错,嘴唇哆嗦,不知为何,心如刀割,空落落了一大块儿,只觉脑门绿油油。 铁扇公主面色微变,原本平静如水的目光,有着一层波澜泛起,不知为何,心头突兀涌起一股酸涩,正要说话。 身旁不知何时,一人握住了自家柔荑,冷冽森然的声音响起,“老牛,你来这里做甚?” 牛魔王看着陆北,捕捉到铁扇公主脸上微不可察的惊慌之色,怒声道: “你们…气煞俺老牛也。” 气息鼓动,隐有暴走之势。 损失一个教主赐予的替死草人,复活在东海金鳌岛原本海域,他就第一时间从东海脱身而出,哪曾想看到此景。 嗯,期间也曾收服了一只辟水金睛兽,此兽通体碧蓝,四蹄如碗,神骏非凡。 一双牛眼瞪的老圆,心中几欲抓狂。 其实可以理解,牛头人被人牛头人,心中愤怒和屈辱可想而知。 “老牛,这里岂是你撒野的地方?”陆北面沉似水,冷嗤道。 同时,若有若无的杀机铺天盖地般向牛魔王笼罩而去。 金仙巅峰的道行,六丁神火更能瞬间发出,其势压迫,甚是可怖。 牛魔王只觉一盆冷水从头泼下,身躯一颤,望着陆北的目光忌惮而仇恨。 “真君今日之赐,老牛铭感五内!” 说着,就是骑着辟水金睛兽,就是向远处飞去。 待到牛魔王离去,陆北方悄然放开了铁扇公主的手,淡淡说道:“这牛魔王因果缠身,对你们母子不利,以后离他们远点儿。” “陆真君,铁扇有一事不明。”铁扇公主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冰冷目光射向陆北。 “说。”陆北眉头紧皱,冷声道。 “铁扇若没有记错的话,陆真君曾许诺过对铁扇私人之事,并不过问,是吧?” 铁扇公主压抑着怒火说道。 陆北神情愕然,忽而笑道:“说过吗?对了,这其中的前提,公主不会忘了吧?” 他是说过,那是让他将孩子带走的前提下。 他可以无视路人一样的铁扇公主爱嫁谁嫁谁,但他决不允许自己的孩子叫别人做爹。 铁扇公主冷笑一声,鄙夷的目光打量着陆北,好似要将他看透一般,然后头也不回地返回芭蕉洞去了。 正文 第三章 金蝉转世前 陆北无声笑了笑。 这时,他突然想起一事,金蝉子所说的盂兰盆法会,好像时间快到了。 金蝉子曾经允诺在转世之前,将自身遗蜕赠予他…陆北虽不知金蝉子具体何意,但断没有因为一些可能存在的风险,将修炼金行本源的机会,阻拦在外的道理。 更何况金蝉子身上,极有可能含有佛门功法神通的底细。 陆北和佛门结下死仇,如今佛门正忙于佛法东传的大事,尚顾不及其他。 但佛门一旦腾出手来,单说韦陀形神俱灭于陆北之手一事,二者还是要做过一场。 “如今正好身在西牛贺洲,倒不如去和金蝉子约定好的地方看看。” 心念此处,陆北化作一道金色虹光,便是消失在原地。 而与此同时,降服了猴王的佛祖如来也离了天庭,回到灵山。 灵山。 但见佛光万道,宝相庄严。 三千诸佛、五百阿罗、八大金刚、无边菩萨,一个个都执着幢幡宝盖,异宝仙花,于灵山仙境娑罗双林接迎。 如来驾住祥云,对众僧道:“我以甚深般若,遍观三界。根本性原,毕竟寂灭。同虚空相,一无所有。降伏乖猴,是事莫识。名生死始,法相如是。” 说罢,放舍利之光,满空有白虹四十二道,南北通连。 众僧见了,躬身行礼。 少顷,聚庆云彩霞,登上品莲台,端然坐下。 而后有三千诸佛、五百罗汉、八金刚、四菩萨合掌近前询问经过,如来一一说过天庭擒拿妖猴之事。 众人听罢欣然称扬。 如来笑道:“今日正值孟秋望日,我有一宝盆,盆中具设百样奇花、千般异果等物,与汝等享盂兰盆会如何?” 众僧一一合掌,称颂连连。 如来将宝盆中花果品物,着阿难捧定,着迦叶布散。 众僧开始献诗庆贺,趁机请如来明示佛法根本,指解源流。 不想如来微开善口,宣扬正果,讲得是三乘妙典、五蕴楞严。但见天龙环绕,花雨缤纷。 然而却在这其中,一座莲台上的一人,却打起了瞌睡。 那人面容庄严,眼似青莲,唇红齿白,正是金蝉子。 见如来突然不言,灵山胜境禅唱乍停,便是一肃。 众僧沿着如来目光,齐齐看向金蝉子。 “金蝉…” 世尊如来恍若晨钟暮鼓的声音响起,自带立体回音千重。 金蝉子却睁开惺忪的睡眼,还未合掌,就是以手背擦了擦嘴角。 如来面有愠色,直言金蝉子轻慢佛法,下凡历劫。 金蝉子面色不变,合掌一拜,便折身离去。 大雷音寺外,金色菩提树影影绰绰,一片高低错落的多陀塔林,光芒大放。 金蝉子走过塔林,轻声说道:“几位师弟,跟着金蝉却是为何?” 缓缓转过身来,目光之中,远处站有三人。 左边那人身穿一袭大红袈裟,面容如玉,眉似刀裁,眸若星辰,脖子上挂有一串檀木念珠,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若陆北在此,或会认出此人竟和欢喜罗汉身上的气息仿佛。 其人却是定光欢喜佛,而欢喜罗汉不过是他的徒弟罢了。 值得一提得是,陆北斩杀佛门三人,除却护法韦陀外,欢喜罗汉和摩妙珈蓝两尊果位,已有新的弟子补上封号。 右边之人则是两人身穿一袭荷花僧衣,面容俊朗雅致,却是琉璃如来药师佛座下的日光菩萨和月光菩萨二僧。 “三位有事儿?” 金蝉子心中了然,但面上却故作不知。 “金蝉师兄,你可是要去转世?” 日光菩萨笑意莹然地说道。 金蝉子淡淡说道:“佛祖刚才之言,二人难道没有听到?何必明知故问?” “金蝉师弟打个商量如何?”对于金蝉子的淡然态度,定光欢喜佛毫不在意,微笑着说道:“金蝉师弟,你既然已经打算转世投胎,这具皮囊想来应没有什么用了吧,何不大发慈悲,布施我等参悟一番,印证佛法?” 金蝉子转世后,会留下遗蜕,上面有他多年对于参悟大罗金仙道行的感悟,而且其中会有一些先天生灵的秘辛残留。 所谓金蝉脱壳,这遗蜕正是他的‘壳’,这几僧前来正是打着这般主意。 如定光欢喜佛,此僧困在金仙巅峰道行多年,若是能够炼化金蝉子的遗蜕,不提最起码将金身推演至圆满,太乙金仙都是唾手可得。 而日光菩萨、月光菩萨二人也是打着一般无二的主意。 “哦,”金蝉子笑了笑说道:“不巧了,贫僧已在几十年前,将这具皮囊赠人了。” 定光欢喜佛和两位菩萨面上明显露出失望之色,定光欢喜佛好奇问道:“不知是哪一位菩萨?” 金蝉子摇了摇头,笑而不语。 日光菩萨面色微变,义愤填膺道:“这…如何能行?我佛门的东西,怎么能送给外人?” 月光菩萨也是皱眉应声附和道:“是啊,金蝉道友何其糊涂,若是外人借此一窥我佛门舍利金身法门,如之奈何?” “那却是再好不过了!” 金蝉子朗声大笑道。 两位菩萨被这爽朗的笑声给笑得心旌摇曳,面面相觑,不知金蝉子此言何意。 “从此我道不孤!”金蝉子心中轻轻一叹,心中怅然道,若那人入我佛门,贫僧也可稍稍偿还恩师当年传道之恩了。 “三位,贫僧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说着,双掌合十一礼,抬步离开。 见金蝉子走远,日光菩萨道:“诸位就眼睁睁地看着金蝉子如此妄为?” 月光菩萨琼鼻皱了皱,柳叶细眉蹙起,清声道:“不如,你我去看看如何?” 定光欢喜佛目光闪烁,说道:“若是那人德薄福浅,消受不了这等异宝,我等断然不敢坐视我教至宝落于他人之手!” “那是自然。” 两位菩萨皆是齐齐称善。 三人便是悄然跟上金蝉子步伐。 突然,多陀塔林一角,却有一个身穿金色袈裟,身形挺拔,面容枯黄的老僧转出。 老僧面色冷漠,一双阴沉如水的眸子,好似要穿过重重界空,嘴角露出诡秘的笑意,心中冷哂道:“我当配合化身行事,至于这金蝉子的躯壳,金行本源虽然不值一提,但其中先天金灵却对我有着大用。” 说着,隐匿气息,悄无声息跟上。 由于此人道行实在太高,以至于…不仅定光欢喜佛三人从头到尾没有看见,就连金蝉子都是一无所知。 须知金蝉子身为洪荒异种,其天赋神通可是号称’秋风未动蝉先觉’。 纵然一般的大罗金仙,都是无法瞒过他的感知。 然而此人却偏偏轻而易举地做到了。 其人行走之间,身与道合,金色袈裟渐渐淡化,整个人仿佛融入到被金色菩提树叶下切割的细细碎碎的阳光中,浑然天成! 正文 第四章 陆压临长安 长安城。 三州花似锦,八水绕城流。 三十六座花柳巷,七十二座管弦楼。 长安城城门洞人流往来如梭,熙熙攘攘,车水马龙,一派喧闹繁华景象。 城中朱雀大街,小和坊。 一座占地广阔的高门大宅坐落于此,门前三层石阶两侧,两头雪白的石狮蹲坐于地,栩栩如生、威风凛凛。 目光及上,门匾之上赫然以金字写着‘陆府’二个大字。 陆府花厅中,明净轩敞。 窗口挂着黄色帘幔,窗棂上摆着几盆修裁的颇为整齐秀丽的四季松,在这样的秋季,为花厅添了几分生机盎然。 书剑四女相对而坐,正在小声说着话。 梳着美人髻,身穿白色百合褶裙的琴剑,柔声说道:“你们有没有…发现公子回来之后,变化很大。” “公子不是说了么,这次回来的只是化身。”身穿蓝色宫装长裙的画剑,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意有所指地说道:“你说公子要是多分上几个,是不是…” 画剑在四女之中年龄最小,心性相对要活泼一些。 秀丽的齐刘海下,一双淡淡柳叶眉下,黑白分明的莹澈眸子笑意盈盈。 说起来,她更喜欢公子的这个样子啊…性情冷酷,寡言少语。 “你是不是还想着分给你一个…你当公子是什么了?” 棋剑捂嘴娇笑道。 琴剑突然红着一张俏脸,小声说道:“我也觉得公子这个样子,很好呢。” 甚至让她一度回想起,当年那个浣花剑阁阁主。 书剑晶莹玉容上突现怅然之色,幽幽说道:“身外化身,这是神仙的手段呢。” 其余三女闻言,一时黯然不语。 四女虽然吃过人参果延寿,但限于资质,终是和长生仙道无缘。 后院阁楼上。 陆北灭世黑莲化身正待盘膝打坐,神念中感知到四女的说笑声,不由自失一笑。 非他喜欢偷听别人私语,而是修为到了一定程度,除非去刻意回避,否则总是能有意无意地听到。 陆北心念及此,便是闭上了六识五感,将心神完全沉入到修炼中。 化身其实也是可以修炼的,修炼法力倒是其次、最重要得是推演神通,然后再将神通的领悟反馈给本尊。 而就在陆北修炼之际,隔街相望的三层酒楼上。一个身形高大、身穿金袍的老者猛然放下酒杯,一双阴鸷目光投向陆宅,心中冷嗤道,“竟是一具金仙化身。可惜,修为实在太差。今日就先斩你了你这具金仙化身,来日再杀你本尊!” 随着泠然杀机泄出一丝,长安城上空,一大团翻滚不停的金黄云气,层层涌起。 一条须发皆张的金龙猛然睁开了耷拉的眼皮,一双威严深沉的双眸向长安城四下寻觅。 许久,一无所获,又是回到金黄云气中呼呼大睡去了。 “这气运金龙仅仅二爪而已,不足为惧。” 陆压心中生出不屑,也懒得正眼瞧那头仅仅堪比金仙道行的气运金龙一眼。 若是一条四爪金龙,则堪比太乙金仙,若是五爪便相当于大罗金仙。 如后期的大唐都城长安,百神临空,气运化鼎,五爪金龙盘于天柱之上。 犹如一尊巅峰大罗金仙坐镇,道门诸仙进入长安后多少都要受得压制,妖魔邪祟更是不敢兴风作浪。 原来,此间的人界自三年前隋朝被外戚篡取,天下局势再次进入风雨飘摇的动荡时期。时有五国并起,远交近攻,相互征伐不断。 因此,一国气运不出三辅之地。除却庇护人主不受邪道术士加害外,基本再无作用。 而从太阳神殿出来的陆压,由于深恨陆北盗窃太阳神殿灵宝,尤其最让他膈应的是…陆北竟将四璧值上金乌精血一扫而空。 从血脉纯度上来说,岂不是说他陆压从此要多了个便宜叔叔! 这等奇耻大辱,心性桀骜的陆压深以为恨,恨不得杀陆北而后快。 几个月过去,几经辗转,终于找到了长安城。 阁楼之上,陆北眉头紧皱,心头只觉一突,恍若被什么洪荒凶兽盯上了一般,便是睁开了眼睛。 “这是…” 陆北惊疑不定道。 “不好。” 心头刚作此想,但觉一股强横绝伦的气息降临陆府。 陆压的冷厉声音适时传来,“陆北,你倒是舍得,不惜给你这几个资质不行的婢女用上了仙人的延寿灵物。奈何这等凡人没有仙道资质,焉能窃据长生!今日遇上了老朽,便由老朽正一正这天道人心!” 陆压远远看着花厅中的四女,一双凶戾金眸闪烁不止。 心中冷哂,此四女本早该寿尽,分明是用了什么延寿之物,若是四女还能修道也就罢了,否则这等投机取巧,将来必然要成倍奉还。 对了,这陆北是天庭神君,纵然阴司有罪孽落在死后四女身上,此人也有方法化解。 心念此处,心头不由更为痛恨。 而阁楼中,陆北化身身形一闪,便是向外间遁去,来到花厅前,却见虚空中一个金袍老者,目光傲慢而冷厉。 见身后四女无恙,陆北稍稍松了一口气,大袖倏然一挥,袖里乾坤之术发动,抢先将面色苍白的四女收进袖中空间。 见此,陆压冷笑说道:“可笑!区区凡人,蝼蚁一样的东西,也值当你如此?” 不过心头却暗悔,早知这陆北如此在乎这四个凡女,方才他就该辣手斩杀这四个凡人女子。 此举,定能让这陆北道心受损! 不过…陆压忽而自嘲一笑,稍后他灭了眼前这具化身,一锅端了也是一样。 陆压冷笑说着,心念一转。 “嗡…”一个通体火红的大葫芦在身前现出,幽幽转了几圈,红光涌现,烟霞彩气耀人眼眸。 一束白金色的光芒,裹挟着霸道、凶戾的毁灭气息,向陆北化身笼罩而去。 陆北神情沉寂,微微色变。 他没有想到,陆压竟然如此肆无忌惮,敢于在长安城这等人道重地向他出手。 “些许业力,老朽何惧?” 仿若看出了陆北所想,陆压放声大笑道。 陆北目光冷冽,仗着先天灵宝闪遁之能,施展无距神通,却是根本不予抵挡,就是朝长安城外遁去。 “刺…” 白色刀光斩破虚空,但听一声清灵的金属颤音响起,间或有一声闷哼隐隐传来。 陆压面色难看,目光阴沉,一手握着葫芦,一时难以接受这种结果。 什么时候,他的斩仙飞刀竟然三番五次在这陆北面前受阻了? 上次在火焰山,这陆北纵然施展出咫尺天涯神通,但仍要祭出一件先天灵宝,且结果还是挨上一刀。 若非一件防御先天灵宝护体,就是陨落当场的结局。 那么这一次,此人又是凭着什么? “莫非这是先天灵宝斩出的化身!不,怎么可能,唯有大罗金仙才能炼化先天灵宝的先天不灭灵光,进而斩出三尸化身,此人何德何能?” 确实,唯有大罗金仙才能完全炼化先天灵宝,甚至磨灭灵宝的灵性斩出三尸化身。 所以,陆压有此疑惑并不出奇。 陆压一时之间却没有想到,陆北用来斩出化身的灭世黑莲虽是先天灵宝,但却是三品残缺之物。 陆压眸光深深,暂时按捺住心头疑惑,事情总有弄清之时。 再不耽搁,就是朝遁逃到城外的陆北追杀而去。 因为他知道,他的猎物此刻已然身受重伤! 正文 第五章 一并陨落了 长安城外。 山高林密,夜空寂寂。 一道金色遁光忽而遥遥晃晃穿过重重夜幕封锁,向远方天际逃遁。 “咔嚓…” 灭世黑莲化身道道黑光流溢而出,那是先天灵宝正在不断遭受斩仙飞刀的刀气侵蚀和磨杀。 遁光之中,陆北神情冷肃,眉头紧皱。 纵然他是以神念驾驭的这具由先天灵宝化出的金仙化身,不惧损失,但正因如此,这种痛苦却直刺灵髓。 “石龙本来就在附近不远,可他就算来此,对上陆压,也是送菜的份儿,还是不要叫他了。” 陆北面色凝重,思忖着,面对身后追杀,便打算先行逃到天庭。 他现在才算是知道,被一位心胸狭隘、睚眦必报的太乙金仙给惦记上…到底是一种什么滋味了。 怪不得能让袁守城寝食难安。 好在本尊一旦接手了金蝉子的遗蜕,炼化之后,便可着手进阶太乙境界了。 待到那时,和陆压的账再一并算齐! 而就在陆北遁逃之际,身后一道通明火光摇曳而过,速度迅疾,在昏暗冷寂的苍穹中煞是惹眼。 一个身形挺拔、气度冷然的金袍老者现出身形,阴声说道:“逃得了吗?” 闻言,陆北面色一沉,其实纵然他这具金仙化身陨落于此,他也不怎么心疼。 可书剑四女断不能有失。 见陆压在身后追的甚急,陆北二话不出,再次发动无距神通,这一次逃遁的方向,正是天庭。 他不信陆压敢追到天庭。 可就在这时。 哗啦啦… 一条河面宽广的大江横亘于身前,江上水气弥漫,河水则在朦胧夜色中流光熠熠、汹涌澎湃。 一轮姣姣明月于远处山峰升起,无声洒下清冷的光辉。 江流宛转之处,月光穿照花林,浓重雾霭好似缓缓散开。 俄尔,一条乌蓬小船逆着朦胧月光驶来,船首悬着一只橘黄色的灯笼。微风吹过,灯笼轻轻摇动。 “公子,你可是要找船吗?” 一个身穿白色薄纱衣裙,身材窈窕的少女立在舟头,凝声化线,清声说道。 此女眉眼冷清、气质空灵。或是逆着月光的缘故,被凉风吹起的一缕青丝扫过耳际,宛若明暗交界线间来回跳跃的精灵。 且此女说话之间,一双熠熠闪烁的星眸,好似带着一丝…促狭。 “怎么是她?”陆北看清来人,眸光闪烁,再次打量而去,心知眼前所见皆是幻相,但偏偏那景象却无一处不真。 “看什么呢,还不过来?” 洛神嫣然一笑,突然伸出了玉手,冲陆北招了招。 “陆北小儿,你怎么不逃了?” 身后,陆压杀气腾腾的声音遥遥传来,一双阴冷的眸子投向远处那道踟蹰不前的身影,一边冷喝,一边正待施展神通。 “轰隆隆…” 却在这时,头顶之上,原本漆黑如墨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大雨倾盆。 陆压心头无端一凛,抬头猛然向天空看去,目光惊异难言,“这…苍天突降血雨,这是哪一位道尊陨落了?” 这时,陆北和洛神也发现了降落的血雨,不过二人面上的神情表现却相反:一惊疑、一淡然。 陆北目光惊疑不定,正待转身离去,却听洛神神念传音道:“难道你不想要这具化身了?快上来!” 陆北面色犹豫了一下,身形几个闪烁,人已经落在了舟上。 “你到底是什么人?”陆北看着眼前极其肖似那人的清丽容颜,心中稍稍有些不适。 “你猜!” 洛神眨了眨眼睛,语笑嫣然地说道。 陆北冷哼一声,实在懒得理会此女。 洛神面色微顿,突觉索然,正色说道:“不逗你了,我是洛水之神,你想来也听说过吧。” 陆北目光怔忪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 洛神,伏羲圣皇的女儿,他如何不知? 只是没想到… 陆北面色恍然,说道:“原来如此。” 倒没有其他想法。 他已早非当年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年,过去的就让她过去吧。 “是三位圣皇让你来找我的?” 陆北调整好心态,好奇问道。 “是,也不是。”洛神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陆北正待出言询问。 “此处非说话之所,陆道友且随我来。” 说着,足下扁舟光芒亮起,在水面上转了一个优美的弧度,而后宛若一道利剑,向月光满洒之地而去。 不远之处,陆压这时压下对于天降血雨降落的惊异,再寻陆北踪迹,却见二人登上扁舟渐行渐远,不由面色微变,凛声说道:“是她!” 此女,陆压并不陌生。 当年洪荒十太子中的大金乌,曾向伏羲圣皇求娶洛神,却被洛神直言而拒。 陆压目光冷厉,知道此时已经追不上,心中又对天降血雨感到好奇,便架起虹光径直离去。 …… …… 一叶扁舟驶过滔滔江河,在下游水流稍缓地域停下。 洛神打量着陆北的灭世黑莲化身,突然清声问道:“陆北,你可知这血雨缘何而落?” “大罗金仙陨落,或有此相。”陆北看着河面上溅起的血色雨花,沉吟说道。 洛神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不错,这是地府那一位酆都帝君陨落了。” “什么?” 陆北心头一震,悚然而惊。 洛神面色清冷地说道:“准确地说在月前就已经陨落了,不过直到今日才被天地感知到。” “到底发生了什么?”陆北目光失神,涩声说道。 酆都大帝当年曾经帮助他良多,怎么会? “父皇只是提前半个月推算出,但却不知道酆都大帝因为什么原因陨落,但血海冥河…应是知道的。”洛神星眸幽邃,樱唇轻启,解释道:“因为酆都帝君的本命灵宝…六道轮回盘的核心定坠就落在冥河的手中。而六道轮回盘则分成六片,因为某种牵引之力,散落到了罗酆六天。” “酆都帝君的化身呢?”陆北皱眉问道。 他记得在罗酆六天的秘塔,酆都大帝似乎有着一尊化身坐镇。 “一并陨落了。”在陆北凝重目光注视下,洛神叹了一口气,幽声说道:“父皇和两位叔父,就此事已去血海询问过冥河了,但被冥河手下之人给阻拦在外,冥河放出的话…是他受了重伤,需要调养。” 陆北一时默然。 到底是什么变故导致酆都陨落,恐怕只有冥河知道了。 “你现在是分身在此,有些情况,我和你也说不清。”洛神看着陆北,忽而问道:“对了,你本尊哪去了?” 陆北淡淡说道:“去了西牛贺洲。” 洛神说道:“父皇的意思是让我和你一起去幽冥界,帮助罗酆六天稳定局势。最重要的是,从冥河手中夺回玉蘅。” “就我们两个?”陆北问道。 洛神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们,是你。” 陆北凝声说道:“从冥河老祖手里?” “其实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难,六道轮回盘有插手轮回之机,而今酆都帝君陨落,但六道轮回盘却因为牵引之力,分别散落在罗酆六天,只要你收集齐六块儿碎片,然后使用酆都帝君的信物…六宫元符令,便可以暂代玉蘅,从冥河老祖手里召回玉蘅。” “恐怕不止于此吧。”陆北眉头紧皱,若有所思道。 洛神正要解释,突然探手而出,从虚空之中擒起一只纸鹤,展开投入神念观看,玉容微变,缓缓说道:“事情又起了变故!” 正文 第六章 浮屠山之战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前身记忆之中,那驾着黑风的妖怪,凶残狰狞,一口卷走五柳村村民上百人,充当血食,场面着实震撼。 若非前世自己作为佣兵,见惯了血雨腥风,恐怕即便醒来,也要被吓个心智失常吧。 想到前世,陆北也是唏嘘不已。前世由于幼年失孤,性情乖张,虽然受一老人资助,考上大学。最终也是难以忍受,社会生活的蝇营狗苟,去做了佣兵。 佣兵拿钱卖命,在战火硝烟的中东南非等国执行任务,享受着生死一线,刀尖之间跳舞的快感。 二十五六岁也没成个家,挣点钱挥霍一空在女人与酒精上,偶然午夜梦回,醉眼迷离之时,也曾对刀口舔血的日子,感到迷茫与厌倦。 但又能去哪里呢?自己除了杀人,什么都不会,纵然是去做保镖,恐怕也受不了别人对自己呼来喝去。 不想偶然一次押运任务,终究难逃客死他乡的佣兵宿命。 陆北想到这里,胸口突然就是一热。 陆北低首看去,赫然发现自己胸口的一片肌肤上突然幽蓝色光芒闪过,一道道星璇如同流水轻漾,不断排列组合,最终形成一个十二面的菱形晶体图案,烙印在陆北胸口。 这是那押送的那物?倒是与前世雇主给予的照片相似。 陆北还未思索其中缘故,那十二面菱形晶体,蓝光大炽,继而化成紫色,连闪几下后,再无踪迹。 什么鬼东西?莫非是穿越者的金手指? 陆北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尝试低声念叨:系统? 连念三声,尼玛?鬼的反应都没有。 陆北一拍额头,嘴角抽了抽,自己还真是魔怔了? 陆北想了想,探究不出原委,索性心中也不再纠结。 他本就不是什么刨根问底之人,深刻明白一个道理。 正文 第七章 六丁神火威 浮屠山。 九条天龙虚影现出,鳞片金光闪闪,两根龙角峥嵘,铜铃大小的龙睛更是瞪得浑圆,在定光欢喜佛周身盘旋。 定光欢喜如来冷叱一声,九条天龙朝陆北当头镇压而至。 泠… 一道如水剑光划过昏暗天际,连连七道,若江河滔滔,绵绵不绝。 剑光层层而上,竟在一瞬间中垒砌出一道光墙,正是剑城! 这是七式合一的天都归一斩,剑光、剑气已然凝作实质,刺刺…所过之处,九条天龙化作金光碎去,最终落在定光欢喜佛的佛陀金身上。 庄严堂皇的佛陀金身上,道道炽耀而起的金光,却阻挡住了剑气的侵蚀。 可纵然如此,定光欢喜佛仍是面色惊恐地退去。 一旁,日光菩萨面色庄肃,双臂交于胸前,嘴唇翕动,刹那之间,一个个金色咒文从口中吐出,宛若曲曲引引的蝌蚪盘旋飞舞。 左手扣动宝轮,轻轻递出,那咒文宛若受到牵引般,形成一圈圈赤金流光,最终成了一面金钵。 金钵急速朝陆北转去。 陆北面色沉寂,手持三生神剑,平平刺去。 这一剑其速宛若流星陨落,噗嗤一声。穿过道道金光之环,咔嚓…金钵一击而碎。 “嘭…” 陆北面色微变,忽觉脑后恶风不善,身形一闪,人再次出现之时,已在远处。 “嗯?” 月光菩萨目光微讶,收起蓄起的拳头。 定光欢喜佛脸色沉了下来,他们三位金仙竟然都拿不下此人。 “轰隆隆…” 定光欢喜佛抬头看去,面色微变,“这是哪位大神通者交手?” 日光菩萨和月光菩萨二僧,也将目光投向凉亭方向。 微拢目光,细细观瞧, 正见金焰大手轰然而落,而一只金蝉不闪不避,迎击而上。 “是他!” 日光菩萨目光闪了闪,神情忌惮地说道。 这一位曾经试图‘招揽’他,但却被药师佛所阻。莫非这一位也对金蝉感兴趣。 定光欢喜佛深吸了一口气,冷声说道:“无论如何,先拿下此人!” 陆北冷笑道:“好大的口气。” 眼前三人,定光欢喜佛金仙巅峰道行,两位菩萨则是金仙道行,此三人还想凭此镇压于他,怕不是活在梦里! “两位,布局金刚胎藏伏魔大阵!” 定光欢喜佛突然高声说道。 日光菩萨和月光菩萨齐齐称善,忙是在一旁站定,同时现出法相。 日光菩萨身后一轮青色太阳缓缓升起,而月光菩萨脑后则是一轮青色月亮。 刹那之间,一尊佛陀两位菩萨,庄严普渡的法相气息相契,蹭蹭…抽起的竹节一般,疯狂窜升,最终千丈金身法相而出。 “孽障,还不伏诛!” 铺天盖地的佛音不受时空的限制,若潮水一般向陆北袭去。 陆北只觉头晕目眩,身躯不由晃了晃,心头凛然。 一方玉碑被他祭出,青玉微微,倏然变大,先天灵宝的威压毫无保留地释放而出,向定光欢喜佛三人砸去。 “嘭嘭…” 长拳如林,一只只金色的拳头若雨点儿般朝先天无极碑砸去。 二者在虚空中连连碰撞,发出不绝于耳的爆鸣声。 陆北面色幽冷,嘴角轻蔑一笑,袍袖一扬。 “六丁神火!” 一股股赤红色的火焰突然从虚空现出,千丈波涛汹涌,绵延成浪,向三人焚烧而去。 “不好…” 感知到眼前浆火中的灼灼威能,日光菩萨悚然而惊,眼皮狂跳,面色大变。 若他没有看错,这火似是六丁神火! 此火身为十大先天火焰,其威恐怖不亚于大罗金仙施展火法神通,看眼前这威力,纵然没有修炼到圆满,但也足够威胁到他们三人性命。 而定光欢喜佛神情凛然,高声道:“此火可怖,快躲开!” “啊…” 然在这时,身披荷色薄纱的月光菩萨惨叫一声,突然以左手捂着半张脸,二僧看去,不由骇然! 月光菩萨沿着鬓角头发,赫然已被一撮喷溅的赤红火苗炙烤得光秃秃一片。 六丁神火噼里啪啦,猩红火舌尚在舔舐而过,而月光菩萨正以佛光镇压。 定光欢喜佛和日光菩萨心中再无侥幸,不敢抵挡。 三僧各逞手段,飞遁到远处躲避火威,待到稳住狼狈身形,骤见陆北踏立在虚空,神色冷冷地看着他们,心头不由更为惊惧。 “看在金蝉道友面上,权且饶尔等一命!”陆北目光冷厉,森然说道:“若再不知死活,莫怪陆某心狠手辣.” “大言不惭…” 闻听这番高高在上的言语,定光欢喜佛实是被气得涨红了脸,怒声说道。 经过方才一番交手攻伐,双方只能说暂且打了个平手而已,怎么搁着这陆北的话里话外,倒是他大发善心放过他们一样。 纵然你六丁神火威能不凡,但我等也不会站着让你用火烧不是。 日光菩萨稍稍恢复了神色,建议道:“月光受伤不轻,要不…” “不用管我,拿下此人要紧!” 一旁的月光菩萨蓝宝石一样明亮的眸子之中,凶光四射,暗暗咬碎了一口银牙,恨恨说道。 而就在定光欢喜佛不知是走是战之际,金蝉子已经目送陆压离去,从远处遁来,朗声说道:“三位,此地多留无益,且回吧。” 金蝉俊逸的面容上,苍白如纸,但眼中和善笑意不减。 闻言,定光欢喜佛面色阴晴不定,在空气安静了足有好大一会儿后。在日光菩萨的注视目光下,这尊佛陀怒声说道:“金蝉子师弟,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勾连外人伏击我们,贫僧要回灵山上禀世尊决断!” 说着,定光欢喜佛冲日光菩萨和红了一张脸…半张被六丁神火火浪烧红、半张臊红的月光菩萨招呼一下,一行三人就浩浩荡荡…打道回府去了。 陆北神情诧异,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贵教真真…是人才济济。” 话虽如此说,但陆北知道,实则是三僧为六丁神火所摄。 自知没有胜算,只得无奈离去。 若没有此火在,他以金仙道行、凭借着两件先天灵宝只能和这定光欢喜佛,但掌握了六丁神火,就有了几分击杀三僧的可能。 当然不可能团灭三人,但付出一些代价,留下一人却是不难的。 金蝉子清咳了一声,突然面现思索,缓缓说道:“东方琉璃世界的药师佛,在琉璃冰池以无极玄冰,培育十二品玄冰青莲,此物虽为后天灵宝,但对于十大先天火焰都有着一定克制,陆道友若是碰上,可留意一二。” 陆北目光一顿,思忖道,那定光欢喜佛莫非还不死心,这是回灵山诸天佛境去取宝贝去了。 “多谢道友提醒。” 陆北语气感激道。 金蝉子摆了摆手,淡淡说道:“陆道友就此别过吧,贫僧也该转世去了。” 陆北点了点头,神情郑重地拱了拱手说道:“金蝉道友,后会有期。” 说着,施展遁光神通离去。 金蝉子目送陆北直到彻底远去,方低声喃喃说道:“陆道友,你可知…韦陀身为我教护法,位卑权重,多少菩萨佛陀转世重修都蒙受过他的护持。说来,就连贫僧都…然而却形神俱灭于你手,连真灵都泯灭不存,以世尊之能尚且无法复活于他…而经此一事,原本圆润无暇、绵延无缺的我教气数已是残缺一角,我原不知世尊缘何容你,但直到在东海亲眼见过你一面,却明白了。”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么?” 念及此处,金蝉子望着渐渐黑下来天色,轻轻一叹。 正文 第八章 能人所不能 青丘狐国。 一个身穿云纹蜀锦常衫的青年,从高空缓缓降落云头,面色冷寂地迈入城中。 本来他已先回了长安城陆府,但不想偌大的陆宅成了一片废墟。 陆北知道定是出了变故,便循着化身留下的一些线索,来到了此间。 青丘国中,一座华美的宫殿。 陆北居中而坐,左边紫檀木制的椅子上,苏青璃、苏青灵姐妹恍若静静绽放的并蒂莲花,气质沉静,并排而坐。 倒是身穿粉色连衣裙的小狐狸苏青灵,咬着嘴唇看着陆北,一双灵动的眸子更是转来转去,一边看着对面安坐的陆北黑莲化身,一边看着上首处的陆北。 心下恍然,原来这几天都是陆哥哥的分身呢。 原来前几日,三品灭世黑莲化身一时无地可去,又加之要告知陆北本尊洛神所言之事,便只好带着书剑四女来到了青丘狐国。 这时,苏青璃落落大方地和陆北简单寒暄了几句,便拉着妹妹苏青灵的小手,起身离去了。 与此同时,殿中一道明赫灵光如水而生,三品黑莲化身化作一道墨色流光从殿中消失不见。 许久之后,从化身那里接受完这一段时间信息的陆北,面色复杂,涩声说道:“酆都大帝竟然陨落了?原来前几日的血雨…” 这一路之上,漫天血雨连下七日七夜,陆北本还纳罕这异象,到底是何缘故,实在不想… 陆北面色黯然,重重叹了一口气。 沉默许久,思忖道:“据洛神所言,幽冥界的六道轮回盘共有六块儿碎片,被牵引散落在了罗酆六天,后被五位鬼帝夺去。但如今一块儿在地藏手中,两块儿在阎罗天子手中,还有三块儿在五位鬼帝手里。我纵然现在赶去,又能如何?就凭六宫元符令,若酆都大帝在时,或许这几方势力还有着忌惮,如今么…就算我去罗酆六天,五方鬼帝还能甘心将六道轮回盘碎片双手奉上?” “起码现在不行,除非将金蝉子的遗蜕炼化,将金之一道修至圆满,看能不能突破太乙金仙。” 陆北心中定下计来,打算此刻先不赶往幽冥界。 转而想起修行之事,眉头紧皱。 三界仙人自真仙起,开始修炼五行后天本源。 但他机缘巧合修出雷之本源,曾经以此和水木二行本源,组成小圆满流转之势,奠定金仙道行。 但在他在火焰山将火之本源修炼圆满后,水木二行本源和火之本源却结合一处,将雷之本源排除在外了。 以陆北推演,待到将金行本源修出,恐怕若想形成五行生生不息的格局,唯有再将土之本源修炼圆满。 至于格格不入的雷之本源,根本就不能和其他四行形成五行流转不息的格局。 “恐怕就算炼化了这金蝉子遗蜕,也不能让我突破太乙金仙。而雷之本源的修行道路,应是由后天返先天。这一点,就足以斩断三界绝大多数仙人自雷道入大罗金仙的道途…除非本就是大罗金仙,再修雷之道源。可惜此方世界,真的容得下一位雷道大罗金仙的存在吗?据说雷主天罚、掌万物之枢机,可放眼三界并无雷尊!至于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不过代天掌雷而已,一身权柄,天意转念可夺。” 陆北摇了摇头,心中虽然遗憾,但此刻也不是感怀之时,只得进入炼妖壶闭关。 此宝虽不比顶尖空间灵宝山河社稷图中其内一日,外间百年的莫大威能。 但完全激发灵宝下,也有一日十年之效。 陆北此刻以金仙巅峰道行配合太微道轮,强行御使这件先天灵宝,倒也能在较短时间之内,完全激发出此宝的调时威能。 而怀着对于炼化金蝉子遗蜕、即将修行第五种后天本源…金行本源的期待,以及对于雷之本源上升之路的怅然,陆北再次进入了炼妖壶中闭关。 当然,陆北此时并不知道,当年镇元善尸以莫大神通生生剥夺了勾陈大帝的雷源底蕴,正是修炼雷之道源的种子。 也是勾陈大帝成就雷之道尊的希望! 却被陆北加上太古雷龙一丝先天本源,以此烙印真灵了。 而勾陈大帝唯有去九霄雷池,从天道对于雷之道源的化身…太古雷龙那里抢夺。 好在勾陈大帝身份特殊,不仅是天地六御之一,且还是上古雷泽转世。纵然他做出虎口夺食之举,也不至于落得天罚人灭的下场。 无非削去一些气数罢了。 …… …… 幽冥界。 自前日,天降血雨七日绵绵不绝,阴司就处于一种诡异的平静当中。 然而正如平静的海面下,多有暗流涌动。 今天的地藏王大殿之中,便来了一人。 地藏王大殿,正红朱漆大门上悬着黑色金丝楠木的匾额,殿中空寂阴森,二十四根壁柱之裱刻着夜叉、天龙等图案。 正是映照佛门二十诸天,如大梵天、帝释天、大功德天。 换而言之,若有必要,佛门便可以借助这二十根柱子从此降临。 拱形香案之上,三足六耳香炉插着一柱燃香,火星点点明灭不定。 下有三个黄色蒲团,身穿黑色袈裟的地藏王菩萨居中而坐,身旁不远处,有着一只虎头、独角、犬耳、龙身、狮尾、麒麟足的异兽。 正是谛听,谛听通体黑不溜秋,耳朵不停摇晃,口吐人言道:“菩萨…肚子不舒服。” “你再忍忍。” 地藏王端正坐着,其人面容庄严华美,金骨如玉,粗细均匀的手指不停捻着一串檀木念珠,回头看了一眼谛听,低声说道。 闻言,谛听两个狗耳朵耷拉了下来,重重叹了一口气,一颗脑袋趴在两个蹄子上,脖子上一圈好似毛茸茸的狮子毛更是抖了抖,黑曜石一样的眼眸宛若失去焦距般,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六道轮回盘其中一片碎片会有罗酆六天的牵引之力作用,而谛听的肚子能够稍稍隔绝这股力量。 这一点就连地藏也不能做到。 便在这时,正在念【地藏本愿经】的地藏王菩萨,突然停止诵读,柔和目光望向远处一根梁柱,起身相迎,“原来是药师师兄。” 廊下青光撑起一顶伞盖,从中走出一个身穿金色袈裟的年轻和尚,此人面容淡黄,双耳垂肩,身形偏瘦,一双眸子中带着温润笑意,“地藏师弟,一向可好?” “尚可。” 地藏王菩萨笑着说道。 “世尊让贫僧来此筹划六道轮回之事。”药师佛忽而说道。 “不知那一块儿碎片现在何处?” 地藏王菩萨收回投在药师佛化身之上的探寻目光,转而向谛听看去,“谛听…” “原来在他的身上。”药师佛不由莞尔,待到谛听吐出一道黑白二色交织的光芒,不等其飞离,就是出手擒出。 “师弟,师兄这具化身虽借九品玄冰青莲所化,道行不入太乙,但稍稍发挥出一些大罗手段,却是不难的。” 药师佛化身见地藏面上疑惑,就是出言解释道。 “比之三尸化身如何?” 地藏突然问道。 药师佛面色怔了怔,目光现出神往之色,“自然远远不如,三尸化身由准圣斩出,虽修为最高太乙,不入大罗之境,但若有必要,不计代价可施展出一些准圣神通。至于寻常大罗金仙的手段,更是随时随地,不受任何限制。” 此方世界,准圣是大罗金仙巅峰境界和混元大罗金仙境界的一个过渡,因为大罗金仙修出两种道源便是此境巅峰。 而修出第三种形成小圆满之势,便是准圣大尊,此辈要比大罗金仙手段更为玄妙。 比如当年镇元大仙善尸不过区区太乙,却能施展出准圣手段,生生剥离了勾陈大帝的雷之本源,足见此辈神通广大,能人所不能! 这还仅仅是普通准圣的手段,至于巅峰准圣如冥河老祖、玄都大法师;以及曾经的妖帝、东皇,更是有着通天彻地的手段! 正文 第九章 再比如陆北 地藏王大殿。 条形香案之上,香炉之中三根粗若婴儿手臂的檀香,点点红色火星明暗闪烁,颇为已然被大罗神通封锁神念探查得阴森冷清的大殿,注入了一丝鲜活。 药师佛右手如电探出,牢牢捉住六道轮回盘的碎片,眸光凝聚其上,细细打量了一会儿,问道:“酆都到底是怎么陨落的呢?” 地藏王菩萨面色怔了一下,悲悯柔和的目光穿过寂静深深的大殿,投向幽冥界那一轮微低的冥月,沉默了好一会儿,喃喃说道:“天降血雨,帝君陨落…此间详情,恐怕只有血海中的那一位知道了。” “师弟,在百十年前,幽冥界似乎就有血雨莲花、诸般异象出现?”药师佛眸子亮了一下,转而问道。 “嗯,此事还引发阴司一些骚动。”地藏王菩萨点了点头,下意识问道:“师兄莫非也为此事而来?” “我临行之前,世尊有言:说引起此般异象者和我教有着大缘法,着我好生留意呢!”药师佛无声笑了笑,好整以暇问道:“师弟可知道那人是谁?” “此事说来话长。” 地藏王菩萨轻轻叹了一口气,便对药师佛一五一十地讲述起了经过。 过了一会儿,药师佛讶声道:“祖巫血脉?” “那孩子以前爱跑贫僧这里找谛听玩耍,贫僧那一次看得真切,那孩子不仅具有雨之祖巫血脉,且还是难得的仙道种子!” 地藏王菩萨面色凝重,沉声说道。 “那你为何不度化于她?”药师佛心中惊疑不定,忙是追问道。 “暗中有大能护持,且深不可测。”地藏王菩萨摇了摇头,顿声说道。 他不是没有想过,在那个小女孩儿到此玩耍时施展手段,但他深知一旦做出此举,定要遭受雷霆之怒。 药师佛眉头挑了挑,面上恍然,失声道:“莫非是…” 似是怕那人感应到,忙是住口不言。 “师弟可否将那孩子的具体情况告知师兄,也可好生计较一番。” 药师佛整容敛色,淡淡笑着说道。 地藏王菩萨微微颔首,也不管药师佛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明知故问,就是叙道:“那孩子小名叫做甜甜,她是游方殿掌殿使灵幽和天庭神将北宸真君陆北的女儿…另外,贫僧有理由怀疑,灵幽在成就金仙之时,将用来恢复修为的祖巫之血留给了那个孩子…否则,灵幽此刻至少应有太乙道行了,甚至大罗也指日可待。” 在地藏王菩萨看来,陆北之女甜甜甫一出生,便天降异象,多半就是这个原因。 但其实只是一部分而已。 这个,暂且按下不表。 闻听地藏这一番言语,药师佛面色复杂,沉吟不语。 巫族在地府的布局,他算是佛门为数不多知道的人之一,甚至比地藏师弟还要详细。 但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玄冥祖巫的转世,灵幽竟放弃了直接恢复实力的可能。 世尊曾言,十二祖巫真灵原为浊气所染,不能修炼本源,自然也谈不上修炼元神,明察天机。 但十二祖巫却得天地钟爱,身具的盘古血脉自含道源,算是先天神灵一族。 正因如此,十二祖巫虽羡慕仙道种族能够运用先天灵宝,但也没有改弦易张的可能。 可在天地演化的过程中,天道借得后土化出轮回,却让这位心思缜密、深谋远虑的祖巫,明悟了一线天机。 在其他十一祖巫陨落时,以一人之力救得玄冥祖巫真灵烙印,经轮回重新洗炼,才有此时的灵幽。 至于其余十个祖巫…死的不能再死? 药师佛陡然看向阎罗十殿方向,淡黄色的面皮上没有丝毫表情流露,目光深邃,心中冷哂道:“还真是痴心妄想!” 这时,师兄弟二人默契地没有再谈此事,而是重新说回六道轮回盘之事。 地藏王菩萨凝声说道:“师兄,那一位应不会随意出手,无端破坏规矩…但阎罗天子恐怕会是师兄此行最大的障碍。” 地藏王菩萨虽知药师佛此行目的绝非夺回六道轮回盘那么简单,但此刻既然药师佛不主动去说,他也只好紧着自己所知,出言参详。 “阎罗天子,大巫相柳么,此人倒有些魄力,只可惜现在的他不过堪比太乙金仙罢了。” 药师佛不以为意地说道。 “师兄有所不知,那刑天此刻就在地府!” 地藏王菩萨皱了皱眉,突然说道。 “嗯?怎么会?此人何时脱得困?”药师佛目光凝重,惊声而言。 此事,他还真是不知了。 其实,最早是因为平心娘娘出手搅乱了天机,后来西游大劫开始,佛门气运正隆,也没顾得上此事。 至于人教通玄、洞灵两位真人也没有将此事告知佛门的必要。 “有几十年了,起初我也不知,还是在罗酆六天见到。”想起当日刑天一人独战五位鬼帝的风采,地藏心中仍是惊惧难言。 药师佛眉头皱起,缓缓说道:“若刑天在,恐怕事情真得要像世尊所言了。” 闻言,地藏王若有所思,没有接话。 …… …… 游方殿。 玄幽十二叶界天。 殿中。 两个容颜清丽、不分轩轾的宫裳丽人相对而坐,低声叙话。 正是灵幽和平心娘娘。 灵幽好奇问道:“以你看来,酆都帝君真的陨落了?” 其实,她和酆都并没有多少交集,生死也好,都不太关注。 只是酆都帝君若是陨落,那岂不是说那人的六宫元符令没用了。 想起当年那人狐假虎威欺负自己的情形,她现在还有些耿耿于怀。 “酆都此人应轮回而生,虽然天道之中已经没有了他的道力气息,但是否真的身陨道灭,此时还不好妄下定论。”平心娘娘斟酌了一下言辞,淡淡说道:“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六道轮回盘的的确确是碎裂了,幽冥之主更是空悬待人,现在当务之急是夺回六道轮回盘,以此让刑天炼化,掌握另外一部分轮回,到时…” “你既然都已经计划好了,那只管去做就是了。”灵幽颦了颦柳叶细眉,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 俄尔,螓首偏转,望向殿外远处和绿荷玩耍的自家女儿,眼睛之中满是宠溺。 “唉…”见得灵幽如此情态,平心娘娘嘴唇翕动,最终幽幽叹了一口气。 她至今能够记得自己刚刚知道灵幽将雨之祖巫精血,给予甜甜之时的震惊,何以如此妄为?! 好在甜甜似乎有着一些,她不能理解的奇异之处。 否则… 这时,平心娘娘收敛纷乱思绪,凝声说道:“虽经我多般谋划,但仍是出了这些变故。” “什么变故?” 灵幽血眸盈盈转动,低声问道。 “比如这六道轮回盘竟被地藏给夺走了一块儿,此人躲在地藏王大殿中死活不出来,刑天一时也奈何不了他。” 平心娘娘皱了皱眉,说道。 “再比如陆北…” “陆北?”闻言,灵幽神情有些不大自然,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了那一晚,心尖就是一颤,清冽的血眸恍惚了一下,直到深吸了口气,这才面色如常。 “陆北背后的人就在罗酆六天!” 平心娘娘目光诧异地看了神色异样的灵幽一眼,而后面色复杂地冷声说道。 在上古之时,人族不过是巫族的附庸而已,哪曾想却取巫妖二族而代之,渐渐成了这方天地的主人! 正文 第十章 道友言重了 罗酆六天。 泰煞谅事宗天宫。 这是一座大气磅礴的宫殿,上镌【酆都】二字。 殿内气氛肃然,落针可闻。 黑色帷幔后立有十二人,那是十二军司的十二名军使,此刻正在隔空以目光和神念暗中交流。 而殿中两排梨花木的椅子上,却坐着身穿黑色帝王冠冕的四人。 他们是除却中央鬼帝之外的其余四位鬼帝。 东方鬼帝面色阴郁,沉声说道:“两界殊途,三位圣皇先前所言不妥吧。” 对于几位鬼帝的敷衍塞责,人皇轩辕心中不快,凛声说道:“几位道友高据尊位多年,应该知道酆都大帝遗留六宫元符令的意义,难道你们要违背酆都帝君的意愿?” “酆都道友毕竟已经陨落,我们虽然痛惜,但幽冥界之事牵涉轮回,绝非外人可以插手!” 南方鬼帝接过话头道:“且帝尊在时,想来也不忍见轮回至宝操于外人之手!” 地皇淡淡说道:“我们也是外人?” “道友的火云洞在我幽冥界吗?”西方鬼帝目光闪烁,冷嗤道。 人皇冷笑一声,森冷目光望向西方鬼帝,问道:“赵文和,当年你病在道旁,奄奄一息,难道忘记是谁救治于你的? “地皇道友厚恩,本帝没齿难忘,但正因如此,本帝才不敢因私废公。” 西方鬼帝拱了拱手说道。 “好一个因私废公!” 人皇轩辕目光冷寒,低声说道。 地皇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北方鬼帝打个圆场说道:“都是为了幽冥大事,几位莫要争执了。” 伏羲圣皇微微一笑,“周兄何不出来一见?” “唉…” 一声重重叹息响起,殿后帷幔轻动,一个身形昂藏、面容沧桑的老者抬步而出。 中央鬼帝头戴十二琉珠冠冕,身穿一袭以角龙须绣着黑水真龙图案的帝王衮服,腰系玉带,足塔黑靴,神情庄肃地走来。 “让三位圣皇陛下久等,本帝实在心中难安。” 中央鬼帝站在玉阶之下,并没有向那居中的玉椅上坐去,而是走到了四位鬼帝身旁,在一张椅子上坐下。 “方才之言,周兄应该听到了吧。” 伏羲圣皇笑着说道。 哪怕眼前五人论道行不过太乙,但此人掌握幽冥大权多年,他们也不好以势压人。 “三位圣皇在火云洞清修,已是万劫不沾、诸邪不侵,又何必来趟这幽冥浑水?” “那周道友对于我等三人先前提议,意下如何?” “老夫以为三位圣皇提议简直荒唐!”中央鬼帝突然冷声说道。 “六道轮回盘本就是我阴司之物,纵然酆都帝君不幸陨落,可也轮不到我阴司以外的人来接手。当然,那陆北曾受过帝君信物,但不提此人道行低微,单说天庭背景也绝非我等所愿!” “让我等将这六道轮回盘碎片给他,让天庭再进一步将势力渗透过来,不是荒唐又是什么?” 中央鬼帝面无表情,字字铿锵。 “荒唐?”伏羲圣皇面上笑容渐渐淡去,若星辰熠熠的眸子,倒映出中央鬼帝周身若隐若现的轮回气息。 “怪不得。” 伏羲圣皇深知,眼前这位五方鬼帝中修为最为深厚的一位,定是试图炼化过轮回盘了。 六道轮回盘一共六块儿,五位鬼帝独占一半,而中央鬼帝更是握有两块儿。 其中一块儿则是在北方鬼帝手中,为四位鬼帝轮流参悟。 中央鬼帝端坐在椅子上,神情冷漠。 他在太乙金仙停滞多年,对于大罗之道自认也有一番领悟,可就是迟迟不得突破。 而先前不过炼化六道轮回盘两块儿碎片没有多久,就隐约摸到了大罗的门径。 换而言之,此物已然关乎他证道之机,怎能轻易相让? 任凭三位圣皇舌绽莲花,他也没有给别人做嫁衣的打算! 不仅如此,若是收集完六块儿碎片炼化,这酆都帝君,真正的幽冥之尊,也不妨做一做。 伏羲圣皇说道:“道友执意如此了?” “圣皇无需多言。” 中央鬼帝沉声说道。 “不知一件事,道友可否知道?” 伏羲圣皇笑了笑,忽而说道。 中央鬼帝面色愕然,不过并没有询问。 “其实酆都道友…并未陨落!” “你说什么?” 五位鬼帝悚然而惊,失声说道。 “酆都道友现在处于一种奇怪的状态中,并未陨落。” 伏羲圣皇眸光闪烁,缓缓说道。 中央鬼帝面色变了变,而后灵台闪过一丝亮光,心下稍定,凝声说道:“帝尊未曾陨落却是三界幸甚,幽冥幸甚。但幽冥仍不可无主,这六道轮回盘更加不能如圣皇所言,交给那陆北执掌!” 伏羲圣皇见中央鬼帝看透了问题的关键,帝君失位,陨落不陨落其实都不重要了。 只要短时间回不来,谁将六道轮回盘炼化,谁就是事实上的幽冥之主。 其余几位鬼帝虽然没有具体摸清事情的关键,但此刻见二人情势,也知道六道轮回盘易主。 这时,帘后一人抱拳而出,沉声说道:“几位帝君,微臣有下情回禀!” 却是罗酆六天十二军使之中唯二的两名金仙之一,楚镇越众而言。 “小小金仙,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还不速速退下!” 西方鬼帝疾言厉色地呵斥道。 “可微臣仍是要说!”楚镇昂着头,红着两个眼睛说道:“方才圣皇陛下曾言,帝尊未曾陨落,我们十二军司以为六道轮回盘,毕竟最终散落在罗酆六天,若说外人,除却罗酆六天外的人,都是外人!!!” 一言出,石破天惊。 “混账东西。” 西方鬼帝霍然色变,冷声说道:“尔要分裂阴司,其罪当诛!” 一股恐怖的气息,向楚镇笼罩而去,泠然杀机疯狂泄出。 “道友言重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地皇,突然说道。 西方鬼帝看了一眼在自己气势下冷眼看着自己的楚镇,以及身后十二位齐齐上前一步的军使…不禁面色变了变,目光阴沉似水,冷哼一声。 “你们也退下吧,此事再议即可,平白让人看了我们笑话。” 地皇皱了皱眉,劝了一句。 楚镇和柳信拱了拱手,向后退去。 这些皆为百万年下来的人道英杰,虽然受得酆都大恩,但对于三位圣皇还是钦服的。 伏羲圣皇目光微闪,心中满意。 有些事情若是提前沟通,反而横生枝节,授人以柄。 好在这十二军使并非不知恩义之辈。 若是以为酆都大帝陨落还就罢了,但既然是生死不知,自然就另有一番心思了。 中央鬼帝面色不大好看,本以为伏羲圣皇是在吓唬自己,不想另有这么一番打算。 而且此事又非串联,更是不好指摘。 但这位老谋深算的圣皇以为他就从此将证道之基双手奉上,那就是痴心妄想了。 至于十二军使,以后自有惩戒此辈的机会。 “幽冥不可一日无主,这是大局!”中央鬼帝冷声说道:“六道轮回盘还有一半在佛门和那一位神秘强者手里,还需夺回来才是。三位圣皇既已在此,应该能告诉奈何桥的那一位,到底还遵不遵紫霄道契!上一次出手的那一位,是要和我们生死之战吗?” 说到最后,中央鬼帝已经咬牙切齿,那人是欺负他们不敢联手一击吗? 闻听紫霄道契,三位圣皇齐齐变色。 正文 第十一章 他反手可杀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 正文 第十二章 故人再相见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前身记忆之中,那驾着黑风的妖怪,凶残狰狞,一口卷走五柳村村民上百人,充当血食,场面着实震撼。 若非前世自己作为佣兵,见惯了血雨腥风,恐怕即便醒来,也要被吓个心智失常吧。 想到前世,陆北也是唏嘘不已。前世由于幼年失孤,性情乖张,虽然受一老人资助,考上大学。最终也是难以忍受,社会生活的蝇营狗苟,去做了佣兵。 佣兵拿钱卖命,在战火硝烟的中东南非等国执行任务,享受着生死一线,刀尖之间跳舞的快感。 正文 第十三章 任重而道远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 正文 第十四章 阳九和阴六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 正文 第十五章 一剑退周乞 幽冥界。 罗酆六天。 陆北看着一脸失魂落魄的洛神,默然不语,正待出得屋去,突然三位圣皇先后入得屋中。 地皇神农氏,方正的面容上稍稍和缓了一些,冲陆北点了点头,问道:“陆北,六宫元符令在你手里吧?” “师父,就在这里。” 陆北说着,将六宫元符令取出,正待呈给地皇神农。 地皇神农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和天皇伏羲对视了一眼,然后对陆北说道:“你且随我们来。” 说着,三人便是带着陆北,朝酆都大帝所居的宫殿行去。 此宫隐在罗酆六天重重云阙之上,也就是上一次五方鬼帝和三位圣皇叙话之所。 事实上,罗酆六天如天界的三十三重天大陆一般,下有六重大陆。 但并非是在三维空间上,一层层叠加,因为大陆上的亿万幽冥鬼族只会看到同一片苍穹。 苍穹之上有罗酆六宫、秘塔、十二军司所在营盘,极高之处则是酆都帝宫所在。 四人踏立虚空,三皇暗中则是隐匿了身形。 “你可试着催发此令,然后便可召集十二宫使和十二军使。” 地皇神农目光和煦地看着陆北,吩咐道。 陆北怔了怔,心下若有所思,便是握紧掌中六宫元符令,太乙金仙级别的磅礴法力灌入其间。 但听“嗡…”的清吟之声响彻诸天,六宫元符令脱手而出。 此令通体黑白二色光芒大炽,而后一道浩瀚深邃的意志自元符令上激出,不大一会儿,贯穿罗酆六天虚空。 而下方不远处和酆都帝宫遥遥相望、巍巍矗立的罗酆六天宫,则是齐齐颤鸣一声。 酆都帝宫上方现出万道灵光,风雷汹涌。 一道虚影突然现出,那是一个头戴帝冠,身穿冕服的高大青年。 其人面容渐渐清晰,一左一右、一黑一白的眸子空漩幽幽,恍若两道深不见底的黑渊,玄奇莫测。 “酆都帝君?” 陆北面色微变,难以置信说道。 “不是酆都,这是六宫元符令借助罗酆六天的位格之力凝聚,唯有酆都本尊出现生死大事时,六宫元符令才能激发而出。”天皇伏羲面色淡漠,但一双幽邃若星空的眸子明亮非常,缓缓说道:“而酆都将此令提前交于你手,而不是阴司其他的人,显然酆都有所准备,看来…” 人皇轩辕面上露出惊喜之色,忍不住说道:“酆都道友未必真的陨落!” 而在这时,远处六座浮浮沉沉的天宫中,那些行走殿中、处理公椟的守宫使则是面色微变,“这是帝君的气息?” 一人惊疑说道:“怎么会,帝君不是?” “出去看看。” 此辈皆是从宫中鱼贯而出,抬头拢目观去,但见酆都宫前立有一人,而酆都帝宫上空,现出那一道凝然身形,负手而立… 杜冕面色复杂,幽声说道:“这应是帝君在天地间最后一道留影了。” 不远之处,十二位军使已在楚镇柳信二人的带领下,站在一大团阴云上,见得虚空之景,目光激动莫名。 “汝等听令,本帝命陆北接掌酆都帝君之责,执掌罗酆六天,尔等不得违悖!” 简洁直接的命令而下,正是酆都大帝一贯的风格。 闲事不着四六,正事雷厉风行。 “谨遵帝君之命!” 十二军使愣怔了一下,而后齐齐拱手说道。 哪怕眼前的酆都虚影没有任何灵智,十二军使也是将这命令奉为圭臬。 酆都大帝的虚影,转而将一双冷漠目光陡然望向十二守宫使所在的六座天宫。 而十二位身居高位、头戴官帽的真仙,面面相觑,沉默不语。 显然看出了此刻的酆都大帝并非本尊降临。 可在一双冷厉目光的注视下,仍是有着压力。 约莫过了好一会儿,酆都虚影冷声说道:“纣绝阴天宫守宫使徐行,敢司连宛屡天宫守宫使李禛何在?” 酆都虚影沉吟了一下,冷然说道:“尔等二人一和佛门勾结,一和阿修罗一族暗通。值此非常之机,本帝容你们不得!” 一股雷霆杀机流泻而出向二人罩去,若山岳、若苍天,这仍是一言可定生死的大罗金仙! “帝君,冤枉啊!” 闻言,守宫使徐行面如土色,心中一寒,连呼冤枉。 身旁之人悚然而惊,忙是离二人远远的。 而另外一个面容沉毅、身形挺拔的青年,也即是李禛。 此人心下一横,施展遁法神通,化作一道流光朝天际遁去,眼看就要破界离去。 却在这时,一根手指遥遥点去,‘噗’的一声,而后“轰…” 一大团黑白二气氤氲若蘑菇云升起,星星点点白色灵光朝四下激散,于虚空湮灭! 堂堂巅峰真仙竟连惨叫声都没有发出,眨眼之间,被点杀当场! 徐行吓得体如筛糠,颤声道:“帝君容禀…” “轰…” 酆都虚影根本不听辩白,又一指次第点来。 徐行尸身‘噗通’一声栽倒在地,随着黑白二气升腾湮灭。 尸骨无存! 或是连杀两名巅峰真仙的缘故,这一道虚影似乎淡上了一些,酆都虚影缓缓说道:“本帝知道你们当中还有人教、阐教、甚至截教的人。但本帝念及你们多年鞍前马后之功,实不欲再多造杀戮,望尔等好自为之!” 说完,酆都虚影淡去,徒留原地风声呼啸。 而自始至终,酆都大帝的虚影好似对三位圣皇的存在,都是视而不见,显然是没有任何灵智存在。 人群之中,杜冕低下了头,衣袖中紧握的手掌已经沁出了汗水,见酆都虚影淡去,就是长长松了一口气。 “嗡”的一声,六宫元符令重新落在陆北手里。 而后酆都帝宫中,一道墨色流光摇曳而过。 陆北身形一震,目光恍然。 却是一袭帝王冠冕加身,然后一股威严凝然的气息向四面八方散去。 陆北面色肃然,冷峻目光转而投向远处的十二军使和十位守宫使,沉声说道:“本帝暂掌罗酆,尔等可有异议?” 此言一落,冥冥虚空自有感应,罗酆六天大陆上,所有的生灵心头皆是齐齐一震。 而陆北太乙金仙的强横气息更是得罗酆六天位格之力加持,犹若拔节之竹,蹭蹭上升,几乎在一瞬间就覆盖了整个罗酆六天。 其实,也唯有太乙金仙才具备这种位格之力的加持资格。 闻听陆北之言,十二军使当先抱拳行礼,仅剩的十位守宫使面色一变,躬身行礼,说道:“我等拜见帝君!” 陆北目光淡然,虚按腰间三生神剑,说道:“平身!” 抱犊山。 中央鬼帝道场。 当感知到罗酆六天变故时,中央鬼帝面色惊怒,“酆都!!!” 身形一闪,就要踏入罗酆六天。 甚至半边身子已经迈过界膜,而炸雷的声音更是先一步响彻在天地间,“竖子,尔也敢窃据…” “滚!” 冷叱之声回荡在天地间。 刺… 三生神剑霍然出鞘,亮光乍起,流景扬辉,通天彻地。 天都归一斩赫然斩了出一道巍巍剑城,这厚重剑城之上宛有亿万道雷光流溢,朝中央鬼帝斩杀而去。 “轰…” 中央鬼帝面容惊惧,怒吼一声,身形狼狈,倒退十里之远,目光阴晴不定。 这陆北小儿随手一剑,何以威力至此! “周乞,再不知进退,本帝平了你的抱犊山!” 陆北凛声说道。 见此,伏羲圣皇神念传音说道:“陆北,你既已接掌罗酆六天,我和你师父不能久留,先回火云洞了。” “老师要走?” 陆北急声问道。 “一切都要靠你了。”地皇点了点头,目光带着期许。 “此次各方已有约定,不会有大罗金仙参与扩大事态,所以你可放手行事。对了,那两块儿碎片现在阎罗天子手里。” 人皇轩辕笑着说道。 陆北点了点头,知道三皇本尊不能出火云洞。 而他事实上已是太乙金仙,也有一定的自保之力了。 正文 第十六章 他枉称帝君 酆都帝宫。 “铛铛…” 钟磬之声大作,凡有十二响,若黄钟大吕,悠远清泠。 酆都帝宫中,整体色调以黑色为主,黑色帷幔,黑玉墙壁。 铜柱之上烛火‘滋滋’声响起,将殿中此刻一共二十二位真仙,两位金仙的影影绰绰。 此辈在光可鉴人的玉阶上分成两列,神情恭敬而敬畏地看着上首玉案后端坐的青年。 之所以如此。 一来是酆都大帝积威所至,他们可不会认为那一道虚影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 二来则是上首青年道行高深,已至太乙境界。 在这等卓绝实力面前,更是生不起一丝一毫的抗拒之心。 陆北沉声说道:“诸位,现在当务之急是从五位鬼帝手里,取回六道轮回盘碎片。” 而六道轮回盘一旦凝聚一体,便可以试着召唤玉珩。 不过,这话却是没有必要和在场之人说了。 “不知帝君打算如何做?” 杜冕问道。 陆北沉声说道:“关键在中央鬼帝。” 心念一动,陆北将外间六天法阵撤去,在外间徘徊的中央鬼帝周乞,一步踏入进来,望向酆都宫,冷声说道:“陆北,出来!” 众仙面色微变。 陆北神情默然,说道:“本帝去会会此人。” 此刻在罗酆六天内,位格之力加持,或许中央鬼帝并不知道,他甚至可发挥出大罗一击。 方才那一剑只是寻常太乙金仙力量,既然这周乞如此托大,他便镇杀此人,夺回两块儿碎片。 罗酆六天,苍穹之下。 中央鬼帝踏立虚空,冷然不语。 其人面容苍老,身穿黑色帝王衮服,腰悬一枚鬼帝印玺,目光森冷如冰地看着对面青年,厉声说道:“北宸真君,你本为天庭正神,有何资格入主六天?” “就凭酆都帝尊有令,由陆某接掌六天,尔虽为鬼帝之尊,也敢过问?” 陆北冷嗤道。 “本帝听说六道轮回盘尚有两块儿碎片在你手中,本帝限你即刻交出,否则,本帝便让你知道什么叫六帝之尊!” 陆北声色俱厉道。 “竖子,好胆!”中央鬼帝只觉忍无可忍,心中不由后悔当年此人第一次出示六宫元符令时,没有第一时间击杀此人。 可在那时,谁又能想到堂堂酆都大帝,巅峰大罗金仙,竟然都能陨落? 二人一言不合,便是交手。 中央鬼帝腰间鬼帝之玺祭出,亿万厉鬼哀嚎之声响起,源源不断朝陆北席卷冲杀。 “帝君?竖子伪帝而已!” 中央鬼帝冷声说道。 陆北冷哼一声,一剑一剑斩出,江河奔涌,浊浪滔滔,剑城浊浪排空,黑色厉鬼洪流若沸汤扬雪,‘滋滋’之声不绝于耳,令人头皮发麻。 “区区伎俩,不值一哂。” 陆北不屑地说着。 一点毫光在中央鬼帝眼中渐渐变大,那是一方玉碑,碑体青光蒙蒙,带着至高无上的气息。 鬼帝之玺和先天无极碑猛烈撞击一处,白光耀眼,‘嘭’的一声,似乎是瓷器碎裂的声音传来。 中央鬼帝目光一凝,看着掌心之中现出蛛网裂痕的那枚鬼帝印玺,目次欲裂,怒声说道:“尔敢!” 掌心突然现出一株青碧莹莹的宝树,枝条繁盛,郁郁葱葱,丝丝缕缕的青色烟气聚成一团,颇是不凡。 而从其上隐隐散发出的气息来看,此树竟是一件先天级灵宝! 中央鬼帝面色冷沉,一手举起掌间宝树,便是朝隔空镇压而来的先天无极碑迎击而去。 一道道青色光影一时间弥漫整个视野,和先天无极碑数次相交,每一次震动,二人目光都是凝重一些。 毕竟,而酆都帝宫前观战的众仙,目光复杂,惊讶难言,只觉难以置信。 中央鬼帝在五位鬼帝中道行最为深厚,甚至摸到了大罗的门槛。 陆北冷笑一声,虚空之间涌出一团团赤红火焰,流浆奔腾,不大一会儿就绵延成一片火海。 “六丁神火!” 天上地下,四面八方都是赤红的火焰,猩红的火舌席卷而来。 中央鬼帝终是大惊失色,急忙收回青玉小树,打眼看去,心疼不已,盖因其上树木焦黑枯黄一片。 “这是先天之火,堪比大罗道源的存在。” 中央鬼帝心中恍然,朝远方遁去。 此人在罗酆六天之中,定是有着六天位格加持,需得等其他四位鬼帝一同来此再说。 却是中央鬼帝已然心生离意。 足下踩着一道黑烟,向界外遁去。 这时,却见一道血月光华从一旁闪过,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冷脸少年,执月牙铲拦腰杀来。 “滚!” 中央鬼帝微微愕然,不由勃然大怒,区区金仙,不知死活的东西,也敢拦阻于他。 随手一掌便是向那人拍去,手掌就是微微一麻,中央鬼帝心中一惊,“这厮好结实的肉身。” 此念未消,忽觉身后恶风不善,“不好。” 掌中青色宝树反手迎击而去。 “砰。” 先天无极碑猛然爆发出一道通明白光,砸在中央鬼帝后心。 “噗…” 中央鬼帝喉头一甜,眉头紧皱,一口鲜血喷出,一脸惊怒地看着身后的陆北。 “陆北小…” 陆北断喝道:“本帝名太微!” 随着此言一出,罗酆六天冥冥之中一股气势加持在陆北身上,冷冽眸光闪烁,摄人心魄。 “以太微之令,除去此人幽冥帝君权柄!” 陆北面色沉寂,一字一顿说道。 中央鬼帝面色大变,只觉不仅有一股枷锁正在限制自己,更有力量从自己身上抽离。 那是幽冥界位格之力。 “好好…” 中央鬼帝目光阴冷,说着正待施展遁法,打算破界而出,惊声说道:“你…” 盖因六天界膜上的先天禁制已经开启。 若在平时,纵有先天禁制,他借着位格之力,施展一番手段,也能从容遁去。 可此刻… 心念此处,不由暗悔,他先前怎么就稀里糊涂冲进罗酆六天了。 “周乞,你以为罗酆六天是你可以来去自如的地方吗?” 周围滔滔火海涌现,六丁神火化作一道赤红火环,将二人立身虚空重重封锁。 赤红火焰蓬蓬燃烧不停! “交出两块儿六道轮回盘碎片,本帝可饶你不死!” 陆北神色幽沉,杀气腾腾。 “你焉敢辱我?!” 中央鬼帝愤怒道。 “辱你?你这是以为我不敢杀你?” 陆北森然说着,周围六丁神火奔涌不息,带着主人不容置疑的杀意。 若是付出一定代价,此刻在罗酆六天打杀中央鬼帝,其实有着七分成算。 可是,一旦五位鬼帝缺位,必将三界震动。到时幽冥界也将会乱成一锅粥。 当然,若中央鬼帝执意不交六道轮回盘,在这种千载难逢时机下,他定杀此人。 因为此人一出罗酆六天,必会反复。 中央鬼帝目光挣扎,仿若感受到陆北的意志,说道:“六道轮回盘…” “不要和我说此刻不在你手里,这种哄三岁小孩子的话。” 陆北冷笑说道。 “你…” 中央鬼帝冷着脸,深吸了一口气。 右手平平摊出,两块儿黑白光芒交织一处的碎片现出,正是六道轮回盘。 “给!”中央鬼帝目光中闪过心疼,说着,将两块儿碎片朝陆北扔去。 此仇不报,他枉称帝君! 陆北看了看,确认无误,方将六道轮回盘碎片收起,“周乞道友,这本就是酆都帝君之物,当年帝尊将六宫元符令提前给陆某,可见帝尊早有布置,种种迹象表明帝尊还活着…而且以道友之能,真的有把握能从阎罗天子手中夺回六道轮回盘碎片?” 既然碎片到手,稍稍缓和一下就非常有必要了。 “太微道友说得好听,还不是想将此宝据为己有。”中央鬼帝冷哼一声,见陆北仍是不撤去法阵,恨声道:“难道太微道友要杀人灭口不成…若如此,周某就算拼着形神俱灭,也要将这罗酆六天一同沉沦!” “周道友自便即是!” 陆北说着,撤去六天法阵。 中央鬼帝脸色阴沉似水,再不停留,朝外间遁去。 正文 第十七章 太微惊天庭 酆都帝宫。 待到中央鬼帝彻底离去,陆北方来到众仙面前,“现在只有一块儿碎片在五方鬼帝手中了。” 众仙呼吸急促,面色激动,拱手说道:“诚为帝君神威所致,属下拜服!” 陆北皱了皱眉,向酆都宫走去。 抱犊山。 “咔嚓!” 中央鬼帝回到宫殿,越想心中越憋屈,再也忍耐不住,怒吼道:“竖子!” “道友为何发这么大的火?” 便在这时,不远处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响起,正是大自在天魔王。 此女浮凸有致的身形被一套黑纱长裙紧紧包裹,面容妖冶,五官精致好似雕塑,天蓝色眼眸一瞬不移地看着中央鬼帝,满是好奇。 中央鬼帝冷着脸,“那陆北竟接掌了罗酆六天,老夫一时不察,误入六天,那两块儿六道轮回盘碎片,被此人夺去了!” “不知道友先前所言合作,可还作数么?” 中央鬼帝面色难看到了极点,出言问道。 大自在天魔王,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张嫣红如血的樱桃小口,长成‘O’形,“怎会如此?” “那陆北小儿道行和老夫仿佛,又兼之在罗酆六天,老夫一身实力受得一些限制,故而才有此败。” 中央鬼帝心中又愧又恼。 大自在魔王来此本来是拉拢中央鬼帝一同驱逐佛门在血海的势力。 血海之旁,有天龙八部众在两位明王…金刚夜叉明王、军荼利明王、大威德明王、降三世明王的带领下,不断渡化血海阿修罗势力。 所谓明王,就是西方诸佛的教令轮身。 此四人神通广大,武艺高强,也不知打杀了多少血海修罗。 更进一步而言,就是扶持中央鬼帝,不让六道轮回盘落在巫族一方。 但不想中央鬼帝不过说要考虑几天,六道轮回盘却已经易主! 大自在天那张极其类似天妃乌摩的面容,秀眉紧蹙,说道:“本妃还是先前那句话,我血海对道友的重视不因六道轮回盘而转变,原来道友若是相信本妃之言,如何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娇俏的声音隐隐约约带着一些责怪。 配合着那张凄楚面容,有着说不出的魅惑。 中央鬼帝目光一闪,不敢直视,沉声说道:“现在我们该如何做?” “那陆北夺了六道轮回盘,道友可以迅速通知其他几人,向陆北兴师问罪。”大自在天美眸流波,冷声说道:“那陆北本是天庭正神,道友可诉其人乖戾之状于天庭,且看天庭作何想法?” 中央鬼帝眉头紧皱,沉吟道:“就算如此,六道轮回盘碎片也难以夺回了。” 念及此处,心头不由大恨。 大自在天一边款款上前,柔声说道:“道友不妨…” 待到大自在天说完,中央鬼帝猛然惊觉此人已坐在不远处,眉头紧皱,尤其闻到对面女人身上若有若无的香薰味道,更是一脸嫌弃,沉声说道:“道友站在原地就好。” 大自在妩媚一笑,“习惯了。” “道友方才之言虽然有理,可,就怕那陆北不上当。” 中央鬼帝虽是如此说,但目光闪烁,显是已经心动。 “不会,此人性情强势霸道,又刚刚压迫道友夺得两块儿碎片,正是志得意满之时。我料想此人应会再次出手压迫其他四位道友!”大自在天幽幽说道:“既然如此,不如暗相勾连其他四帝,将此人诓出围杀!” 中央鬼帝思索了一下,大致估计了一下此事有着几分成算,最后目光闪过坚定,面色一狠,道:“就依道友此议!” “道友放心就是,我家教主承诺,若是道友能够助我血海驱逐天龙八部众,那玉珩给道友也不是不可。” 大自在天又一次重申了条件。 与此同时,天界。 远处烟云缭绕之间,连绵宫殿群错落有致,按天罡、地煞阵势排列。 日光喷薄而下,琉璃瓦映出彩光万道,金碧辉煌,美轮美奂。 自齐天大圣被压五行山下,实则并没有过去多久,毕竟在下界满打满算,才一年有余。 这一天,灵霄宝殿,云雾缭绕,烟霞氤氲。 众仙卿手持象牙玉笏,分列左右。 三界之主,玉帝大天尊端坐于御座,目光威严,气度森凝。 身前玉案之上,放着镇纸、笔墨、玉玺、奏表等物。 左右各有掌扇仙娥静静侍立,远处金色华表柱上,天龙蟠柱,晶莹龙睛隐隐转动。 玉帝面容儒雅,眸似星辰,鼻若玉梁,颌下三绺黑色胡须,身穿一袭明黄色帝王衮服,头戴冠冕。 其前后各有十二旒珠,以玉笄固于头上,玉笄两条朱红丝带系于下颌。 帝王行坐举止唯有玉藻不动方具帝王威仪。 玉帝静静看着玉阶下被反剪双手,以捆仙绳绑缚的天蓬元帅许久,方凛声说道:“天蓬,你可知罪?” 殿中仙卿齐齐向殿中一个青年看去,面色冷漠。 青年披头散发,猛然抬起头来,面容憔悴,嘴角乌青,一双眸子更是布满血丝,“陛下,微臣冤枉!” 他完全就不知道自己怎么到得广寒宫的! “哼,天蓬元帅,你也有脸说道冤枉。”武德星君越出班列,呵斥道:“你在瑶池蟠桃宴上酒后失仪,丢尽了我仙家的颜面,此其罪一也;而后又乘着酒醉上了广寒宫,欲对嫦娥仙子施暴,是也不是?” “嫦娥仙子就在一旁,你还敢抵赖不成!” 武德星君见玉帝冷言不语,胆气不由壮了几分,呵斥道。 此言一出,众仙卿相顾愕然,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惊讶。 “以天蓬道行怎么会?” 这时,天蓬望向远处一袭宫装长裙,恍若白色优昙花无声绽放的嫦娥仙子,急切道:“仙子,你为何不说句公道话?” 嫦娥仙子高挽美人髻,白色薄纱缠绕,颗颗晶莹宝石点缀其间,却并不反射炫目光泽。 额前一个环髻,并未留刘海儿,露出如玉额头。 一张秀气瓜子脸蛋儿,不施粉黛,气质文静温婉。 此女莹润如玉的肌肤,梨腮似雪,一双淡淡细眉狭而长,一双丹凤眼眸光清冷。 闻听天蓬之言,嫦娥清冷目光投向天蓬元帅,樱唇轻启,“天蓬元帅,你又想让我说什么?” 天蓬元帅目光怔怔,苦笑一声,一颗心凉了半截。 他又能要求嫦娥说什么? 玉帝的威严声音传来,“天蓬不修德行,现削去仙骨,打散神体,投入凡间!” 这时,金甲天兵压着天蓬向殿外走去。 “哈哈…” 天蓬元帅的悲凉笑声从远处传来。 众仙卿面色肃然。 “陛下,若无他事,嫦娥先回广寒宫了。” 嫦娥仙子眉目疏朗,盈盈施了一礼,说道。 玉帝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嫦娥在众仙的目送下,正待折身离去。 便在这时,殿内廊柱下班列闪过一个身穿杏黄道袍,面容清隽的道人,此手拿奏表,却是许旌阳真人。 “陛下,幽冥中央鬼帝有表告于大天尊!” “嗯?” 玉帝面色一肃,疑惑说道:“中央鬼帝素来无事不向天庭递表,莫非幽冥界又出了什么变故。” 前日三界天降血雨,玉帝已有所见。 但鉴于幽冥界本是各方势力交汇之处,且有一位大神通者坐镇,天庭保持目前大义即可,若无把握强行插手委实得不偿失。 当然,玉帝一时没有得力人手可用,也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原因。 许旌阳真人面色复杂,清朗的声音响起在灵霄宝殿,“中央鬼帝言道:今有天庭北宸真君陆北,在罗酆六天自称太微帝君,此獠沐猴而冠,扰乱阴司秩序,致使幽冥上下,震怖不安…中央鬼帝还问这是陛下的意思,还是那陆北胆大妄为,私自行事?” 此言一出,众仙悚然而惊,交头接耳。 “铛铛…” 游奕灵官连连敲打玉磬,殿中再次回复庄肃。 玉帝沉默许久,脸上看不出神色,但眸光急剧闪烁,微微晃动的旒珠显然说明玉帝心中的惊喜。 一个‘好’字差点脱口而出。 本来,若陆北只是一普通金仙,中央鬼帝此举定能引起玉帝猜忌,可以说不失为一条掣肘之策,但中央鬼帝却不知如今正是玉帝和陆北这一对儿翁婿的蜜月期。 玉帝虽身为准圣大尊,可阴司一有平心,二有酆都,故而天庭触角不入幽冥。 而且纵是准圣,也不能事事亲为。 玉帝面上不动声色,沉声说道:“幽冥之事,众爱卿以为如何?” 正文 第十八章 反应各不同 灵霄宝殿。 玉帝一言既出,三官大帝之一的天官大帝,整容敛色,出得班列,行了一礼,说道:“微臣窃以为北宸真君此举实有悖逆之嫌,陛下应谴发天使问罪!” 水官大帝说道:“臣附议。” 一时间,文昌帝君、四大天师除却许旌阳真人外的三大天师,也是出班附和道。 托塔天王李靖越出班道:“启禀陛下,北宸真君为我天庭斗牛宫官署之长,而今却在下界逗留不归,臣以为应尽快召回陆真君,分说清楚。” 见此,玉帝目光微沉,蓦然看到远处还未离去的嫦娥仙子,问道:“嫦娥仙子执掌太阴星,以为何如?” 众仙这时将目光投向嫦娥仙子,心中都是莫名一惊。 玉帝此刻不提还就罢了,似乎他们方才都下意识…忘记了嫦娥仙子同样是有着金仙道行的太阴星君! 嫦娥仙子说道:“嫦娥以为,陆真君终究是我天庭之人,既然凭自己本事入得罗酆六天,若无必要,陛下不宜召回,徒惹怨怼。” “那陆北他敢?” 武德星君面皮涨红,一副义愤填膺之状。 他的心中忍不住闪过嫉恨,想这陆北何德何能,这上天才没多久便官运亨通,上天待其何厚也。 嫦娥仙子看也未看武德星君,神色淡淡。 其余众仙也是视其如无物,只有一旁的游奕灵官狠狠瞪了一眼武德星君。 “老臣以为太阴星君所言有理。”原本老神在在的太白金星,轻摇拂尘,出言附和道。 “朕也以为嫦娥仙子所言在理,对于北宸真君陆北…”玉帝似乎思索了一下,说道:“中央鬼帝奏表多有语焉不详之处,哪一位仙卿愿意去幽冥界一探究竟?” “这…” 众仙面有难色,不敢多言。 玉帝面色冷漠,心生不快,殿中众仙竟无一人可堪大用。 “嫦娥愿往。” 这时,嫦娥仙子忽而上前,轻声说道。 “嗯?”玉帝面上讶色一闪即逝,微微笑道:“也好,毕竟太阴星君上次去过幽冥。” 嫦娥仙子面色淡淡,冲玉帝行了一礼,便在身后各异目光的目送下,出得灵霄宝殿。 而陆北在幽冥界的事情,也以迅速的传播速度向三界传去。 南海,珞珈山。 但见汪洋海远,水势连天;祥光笼天地,瑞气照山川;千层雪浪吼青霄,万叠烟波滔白昼…山峰高耸,顶透虚空;千样奇花,百般异草;风摇宝树,日映金莲。 恰在这时,风声微来,远处一大片紫竹林摇曳不止,沙沙作响。 一座碧湖泛起涟漪千层,中有一簇簇荷花绽得格外娇艳,亭亭玉立,尽态极妍。 一旁的莲台之上,面如小月,眉心点着一点儿朱砂的观音菩萨,身穿白纱长裙,手托琉璃玉瓶,面对湖面,口诵真言。 一道道金色咒文从樱唇中吐出,带着祥和而光明的意境,穿过碧绿水面,落在清澈湖中。 而大片青碧荷叶下,鲤鱼成群游过,但有一尾火红如胭脂的鲤鱼却停下身形,听得入神,眼珠隐有通达之光放出。 观音菩萨停止说法,屈指之间,轻轻叹了一口气。 哪怕以横公鱼精血给予这尾有着龙族精血的鲤鱼,此妖却也比不得那一头横公鱼,说不得她要施展教中灌顶秘法了。 念及深处,不由想起陆北,观音菩萨心生恚恼,抿了抿唇。 紫竹林外,一人从远处慌慌乱乱跑来,说道:“菩萨,不好了。” 观音菩萨晶莹玉容微变,幽声说道:“木吒,何事如此慌慌张张!?” 木吒气喘吁吁,“菩萨,我方从父亲那里得来消息,那北宸真君在幽冥界接掌了罗酆六天!” “什么?”观音菩萨失声说道。 酆都陨落那般大的动静,她怎么不知?可这陆北入主六天,实在匪夷所思! …… …… 火焰山。 翠云山芭蕉洞。 铁扇公主方将圣婴哄睡,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出得这一间石室,来到庭中,站在帷幔后,乍然顿住步伐。 两个正在修剪盆栽的侍女,窃窃私语道:“公主这出去一趟,怎么就有了个孩子。” “我看公主好像也未将发髻挽起,眉眼似乎未经…总之有些奇怪。” 一个鹅蛋脸的侍女小声说道。 “你也会看这个?我说你那日为何彻夜未归…” 一个圆脸少女笑着说道。 “胡说什么呢?”鹅蛋脸的侍女,羞急道。 圆脸少女疑惑道:“你说,这圣婴怕不是那老牛…可头上也没牛角啊?” “你们两个又在乱嚼什么舌根子。”便在这时,妙竹冷着一张俏脸款款走过来,呵斥道:“再在这胡沁,仔细你们的皮!” 两个侍女就是吓得一哆嗦,忙是悻悻然,不敢饶舌。 远处,隐匿气息的铁扇公主秀眉微簇,不由幽幽叹了一口气,转身回转石室,远处的妙竹也紧随跟上。 “殿下,这孩子…”妙竹欲言又止说道。 “这是我孩子,和其他人无关。” 铁扇公主缓缓走到床边,坐了下来,看着由着纱幔遮蔽、摇篮之下粉雕玉琢的圣婴,晶莹如玉的面容不自觉就有了笑靥。 “公主,那老牛前些日子找过我,说公主若是不嫌弃,他…” “不要说了!”铁扇公主摆了摆手打断,心中莫名生出一股烦躁。 原本,按着那人意思,若是她想要嫁给别人,这孩子就不能留下,她怎么可能答应。 而且那人神通广大,她也抵挡不得。 至于牛魔王…她只能说有缘无分了。 妙竹面色顿了顿,转身退出了石室。 这时,铁扇公主探手入怀,赫然取出一个紫红之光流溢的玉佩,正是陆北临别所赠的紫清灵心玉佩,后背铭刻的那一个‘柠’字更是清晰可见。 “陆柠…” 铁扇公主也不知想起了什么,轻轻摇头,莞尔失笑。 洞府之外。 身形魁梧昂藏的牛魔王站在一株大树下,来回不停踱着步子,一双牛眼不时望着芭蕉洞,翘首以盼。 终于视线中出现了妙竹身影,忙是上前问道:“公主如何说?” 妙竹摇了摇头,无奈说道:“公主未曾听完,就打断了我的话头。” 牛魔王面色复杂,心下一横,“不行,我要亲见公主一面。” 妙竹玉容微变,正待拦路。这时,牛魔王目光一怔,掌心现出一枚青色剑形宝箓,将自家神念投入其中。 灵台之内,传来一道淡然飘渺的声音,“奎牛,你上次询问的北宸真君陆北,此人身后站着的人族三皇,此人如今修为已至太乙,此刻正在幽冥界罗酆六天.” 牛魔王心中一惊,目光怔忪了一下,继而面色苍白,心中只觉怅然若失。 与此同时,芭蕉洞中。 铁扇公主掌中正在把玩的紫清灵心玉佩,突然脱手而出,一道如水灵光闪过,好似化作一柄小剑,轻轻在铁扇公主头顶一闪而过。 而虚空之中,一根若隐若现连接莫名之地的红色丝线,霍然而断。 但听“刺…” 事实上,此声也唯有大罗金仙,或者少数太乙金仙才可以听见。 铁扇公主眸光微动,微微讶异,喃喃说道:“这玉佩怎么自己飞起来了?” 而后,晶莹如雪的玉容,明显恍惚了一下,娇躯不受控制地一颤,骤然面色一白,只觉心中空落落了一大块儿。 “嗡…” 紫清灵心玉佩扑簌落下,躺在铁扇公主洁白莹润的玉手中,好似方才一幕从未发生过一般… 正文 第十九章 根本不可能 幽冥界。 在六道轮回旁的一方中千世界内,最高之处的云端有着一座气度恢弘、通体漆黑如墨的宫殿。 宫殿大气磅礴,布置却简拙,遥遥观去,便有一股远古蛮荒气息扑面而来。 宫殿十二根梁柱上则是镌有各种奇特异兽,挑起飞檐之下,一方锈迹斑驳牌匾之上,仍依稀可见已然模糊不清的‘盘古’二字。 视线及近,穿过两扇沉重高大的木门,殿中云床端坐着一个身穿淡黄色宫装长裙的女子。 此女正是平心娘娘。 不远处尚坐着几人,左边一男一女,皆是一袭宽大黑袍遮身。男子眼窝偏深,眼眸成幽蓝色,鼻梁高挺、嘴唇略厚,容貌相对今人多有不同。 右边女子眼眸同样呈现幽蓝色,眼眸晶然明澈,但那张容颜冷艳妖冶,且因为被宽大袍袖遮住的缘故,却难以看出身形玲珑与否。 对面则是坐着身穿帝王冕服的阎罗天子,其人也即是大巫相柳。 至于大巫相柳身畔,则是坐着一个身形魁伟、面容粗犷、虬髯密须的中年大汉。 此人黝黑发亮的头发梳成一条条小辫,如璎珞垂下,恰好挡住了此人脖颈上那一条触目惊心的血色细线。 实则…这颗头颅并非刑天之头。但当着巫族身份尊崇的十二祖巫的面,刑天只得幻化出一颗头颅。 且前日,也正是刑天将头颅幻化出来后,五方鬼帝这才没有第一时间认出。 这才会给刑天机会! 大巫刑天看着对面仅是堪比太乙道行的相柳、风师、雨伯三人,只觉欷歔不已,问道:“莫非此界天道已然苛待至此?” 三人摇头一笑,并不多语。 “虽亦有此种缘故,但多是因为三位献祭了本源精血!” 平心娘娘面容怅然,幽幽说道:“当然,刑天,你却多有不同…你虽仅仅踏入准圣,但另辟蹊径,受得限制要小上一些。” 原本巫族在上古洪荒,受天地万千钟爱,精血自带本源威能,一位大巫便是堪比大罗金仙。 但在十二祖巫陨落后,似乎是因为天地法则越发严密的缘故,相柳他们的实力也就渐渐变得衰弱。 十余位大巫献祭自身血脉激活盘古之心,这才保存下来十位祖巫一丁点儿残灵。 而平心娘娘为了复活十位兄长,更是再造十具分身,在阎罗十殿帮助阴司运转轮回,以图借助天道功德挽回巫族气数。 至于六道轮回,更是让十位祖巫复生的关键。 但酆都大帝,始终是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而平心娘娘纵然道行已位列天地巅峰,也同样无可奈何。 但此刻不同! 雨师修丽双眉微蹙,说道:“灵幽娘娘还有多久过来?” “灵幽?”平心应了一句,突然沉默了。 原因却是远处一个身穿绛色曳地长裙的宫裳丽人,一步步而来。 丽人身姿高挑,身材丰盈有致,云髻高高挽起由一支步摇固定,其上点缀明珠晶莹闪烁。 灵幽血眸莹莹,面色冷肃,白皙如羊脂白玉的秀颈下锁骨更是精致如玉,气质神秘高贵。 不过一只纤纤柔荑却挽着一只萝莉的柔软小手。 萝莉身穿粉红衣裙,个头不高,脖子上挂着一个紫金色的长命锁,秀气眉眼之间依稀可见一些陆北的影子。 此时,那一张粉嘟嘟、稍稍带着婴儿肥的小脸上满是好奇之色,一对儿黑宝石的眼珠更是咕噜噜转着,东张西望。 这时,远远看到平心,甜甜喊道:“平心姨…娘…姨?” 在灵幽瞪了一眼小萝莉后,甜甜终于没有将对着纪薇喊出的称呼给叫出来。 “我当谁来了呢,是我家的小公主来了。” 平心先是神色淡淡撇了一眼灵幽,转而一脸语笑嫣然地看着甜甜说道。 “刑天叔叔好!” 灵幽挽着甜甜的手来到殿中,还未坐下。 甜甜就小跑到刑天面前,小声说道:“刑天叔叔,您这次怎么将头长出来了?” 刑天脸色一黑,僵硬地挤了个大笑脸,说道:“这还不是怕再像上次吓到你嘛?” 真是难为刑天了,这糙汉子一辈子都不知道怎么哄小孩儿。 灵幽清咳一声,小萝莉吓得吐了吐舌头,转而跑到灵幽身畔,装作很安静地坐了下来。 平心眸光闪烁,心生不满。 并非是因为甜甜,她对这孩子倒是喜爱的很。 而是灵幽,这等正事她却带甜甜来此,到底打着什么主意。 “灵幽…”平心娘娘甄然目光直直投向灵幽,只是轻唤其名,却意犹未尽。 灵幽面无表情,说道:“甜甜是我族血脉,我没觉得哪里不妥。” 其实,不知为何,最近她隐隐觉得将自家女儿,放在玄幽十二叶界天有些不放心。 平心一时默然,而后说道:“既然人已到齐,下面便议一议六道轮回盘之事。” “姨娘…姨,什么是六道轮回盘?” 小萝莉突然举起一个白生生的小手,一副乖巧好学的样子。 殿中气氛一时凝滞,继而雨师发出轻快的娇笑声,看着小萝莉,柔声说道:“甜甜过来,让姐姐告诉你。” 小萝莉看了看灵幽一眼。 见自家娘亲没有说话,或是默许,小萝莉便欢喜地跑到了雨师身旁,两人便是小声说话。 平心无奈地扶了扶额,心道:“这正事是没法谈了。” 当然…那根本不可能! 对于仙人而言,一心多用,神念传音…手段如此繁多,焉会受得一个孩子的影响。 不多大一会儿,平心神念传音道:“六道轮回盘事关我族复兴,可谓重中之重,想来三界任何一方势力若得到,都不可能借给我们。而今酆都陨落在寂灵深渊,时机千载难逢,相柳手中已经握有两块儿六道轮回盘,但尚有六块儿在别人手里。” 刑天杀气腾腾道:“直接向五位鬼帝明言索要不就是了,彼等若敢不给,打杀此辈便是。” 阎罗天子面色闪过异样之色,说道:“兄长方脱困而出,有所不知。这五位鬼帝委实打杀不得。且这几日,从罗酆六天传来的消息看,周乞那老家伙手里的两块儿碎片,已经落在了…” 说到此处,目光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远处的灵幽,顿声说道:“落在了那陆北手里!” “陆北?陆北是何人?”刑天方到幽冥界未久,一直都在恢复一身实力,前些日子在罗酆六天虽出过一次手,但也耗费不少刚刚恢复的力量。 而这几天一直都在闭关恢复实力,所以对陆北的底细,并不太了解。 就是上次偶然碰到了灵幽的女儿,也只当是灵幽以自身精血孕育而出的。毕竟对于一位祖巫而言,生个孩子玩玩,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么。 所以,对于刑天而言,一来没有刨根问底的必要,二来也没有问东问西的习惯。 这时,见殿中众人皆是看向灵幽,目光齐齐投去。 灵幽清冽血眸晶闪一下,神色故作淡淡,说道:“陆北是我的…夫君。” “哦…嗯?” 刑天下意识点了点头,而后悚然而惊,霍然站起,难以置信地惊声道:“陆北是您什么?” 这一次由于太过激动,竟一时忘记神念传音,这声音轰然一如雷鸣乍响。 而远处和正一心二用的雨师小声说笑的萝莉,扭过一张小脸,怯生生说道:“刑天叔叔,您找我爹爹有事吗?” 刑天讪讪一笑,生生忍住了想挠后脑勺和摸鼻子的冲动…或许是因为已经习惯了没有头颅的日子。 正文 第二十章 来人怎么说 殿中。 气氛多少有一些诡异。 这时,刑天的神念传音,则是几近咆哮:“灵幽娘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怎么可以和人族…” 灵幽挑了挑柳叶细眉,晶莹玉容冷寒,血眸森然毫无一丝温度,冷声说道:“人族?人族又如何?当年妖庭势大,我巫族又不是没和人族联过姻,我…又如何不行?” 说到最后,一字一顿。 “可是…”刑天心中纠结,一时间只觉接受不能,堂堂十二祖巫…纵然只是转世,可也不应如此! “哼,我去杀了那陆北。” 大巫刑天周身煞气如潮涌动,凛然说道。 十二祖巫身为巫族的精神图腾,怎么可以自甘轻贱、许于人族?! 至于灵幽之女,自然是正统的巫族,刑天倒没有忌讳。 “够了!”灵幽冷厉说道。 “我…不太明白。” 刑天面皮涨红,怒声说道。 这一位大巫方从困境之地中出来,虽然战意惊天动地,心性高傲。 但在这个物是人非的后洪荒时代,心理上对于同族有着一种本能的亲近。 而加上一言不合就开撕,更是巫族从上古延续至今的习惯。 昔有祝融、共工一言不合,后者以头抢地…嗯,不是,怒触不周山! 而对于这一幕,相柳、雨师、风伯等人则是视之平常。 相对于这种争吵会造成关系僵硬、产生裂痕这样的不必要担心。 三人更关注灵幽的答案,因为这可能让他们进一步了解这位祖巫的转世的性情。 毕竟,轮回已是牵涉到混元级的力量,其中蕴含天地大秘。 一次轮回,性情大变者不是没有! “他很好,我很喜欢。”灵幽血眸盈盈闪烁,沉着一张俏脸,幽声说道:“不知这个解释,你可满意?” 灵幽没有再看刑天,多少有点一副说了你也不懂的样子。 “好了。” 平心娘娘玉容罩寒,冷叱道。 对于这位素来温和平易的平心娘娘而言,实是难得。 或许是实在不忍直视,也未可知。 “现在两块儿六道轮回盘碎片就在陆北手中,灵幽你打算如何做?” 平心娘娘冷着脸说道。 灵幽整容敛色,还未说话。 殿外一个婢女突然提起裙琚,来到殿外,高声说道:“娘娘,罗酆六天来人,此刻就在界外求见阎罗天子!” 平心娘娘心中惊异,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来人怎么说?” “来人说若阎罗天子不见,太微帝君打算约阎罗天子在罗酆六天一叙,商议六道轮回盘归属事宜。” 婢女道行不低,因此不仅话语复述一字不差,就连神态语气也是惟妙惟肖、宛若来人亲至般。 “告诉他,让他主人亲自来阎罗殿见本王!” 阎罗天子,也就是大巫相柳霍然站起,目光沉凝,神情不怒自威。 婢女见上首平心娘娘点了点头,便是盈盈福了一礼,恭谨退去。 “哼,那陆北以为本君是周乞那样的蠢货么?还想诓骗我入得罗酆六天!”大巫相柳面色阴沉,冷笑说道。 忽而一旁默然不语的刑天,脑海中一道亮光划过,看向对面的灵幽,忍不住说道:“娘娘,您不如…” “怎么,你这是想让我去将他诓骗过来,让你镇压?” 灵幽讥诮说道。 闻言,刑天冷哼一声,一时无言。 平心娘娘皱了皱眉,说道:“此次多方已有约定,大罗金仙不能插手,所以刑天你且安心修炼,莫要无端生事!” 刑天面色怔忪了一下,尽管他心中不愿,可在平心娘娘颇有压迫性的目光下,只得无奈点了点头。 平心娘娘沉吟了好一会儿,看着灵幽说道:“你试试看能否去探探他的口风。” 灵幽摇了摇头,说道:“再看吧。” “风伯,雨师,最近西方鬼帝和北方鬼帝可有异动?可打探出佛门来人到底是那一位?” 平心也不在意,转而问道。 佛门来人,她并非不知,但来人应是带了一件混元圣人亲手祭炼的灵宝,她一时之间无法探得来人是谁。 “回禀娘娘,两位鬼帝前日又悄然去了地藏大殿。除此外,并无太大异常。” 雨师微微欠身,回禀道。 “这二人暗中勾连佛门,自以为做得隐秘,但在我夫妻眼中却无异于明火执杖!”风伯神情不屑,冷然说道。 太乙金仙无论再如何隐匿身形,但龙行兴雨、虎过生风,所谓气机牵引,这两位大巫却是洞察至微! “娘娘,要不要我派人将这二人和佛门勾结之事,告知于东方、南方两位鬼帝?”相柳提议道。 “暂且不用。”平心娘娘面无悲喜,解释道:“中央鬼帝刚刚失去两块儿六道轮回盘碎片,正是深恨陆北之时。你可暗中藏匿一旁,伺机而动。” 见相柳面有踌躇之色,欲言又止,平心娘娘展颜一笑,说道:“不用担心,若真到那一步,刑天也可出手!真到了紧要关节,什么约定都是不值一提。” 交待完毕,平心便打发几人离去,单单留下神色莫名的灵幽,叹了一口气,问道:“你真的…” 灵幽没有说话,只是转而看向不远处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一双小手托着下巴,低声数着糕点上芝麻粒儿的自家女儿甜甜。 “好吧。”平心明白了灵幽的意思,神情默然。 见平心面色忧虑,灵幽玩味一笑,明澈莹然的血眸深处闪过一丝不悦,“你放心好了,我不会私自向外人透露两位鬼帝和佛门勾结的事情,导致五帝联手围杀陆北的事情横生波折。” “那就好。”平心娘娘心中松了一口气,其实她先前可以瞒着灵幽,但她从心底里不愿如此做。 来自于本尊星星点点的记忆而知,她的这位姐姐,当年可是十分执拗的性子。 这一点本质的东西,应不会被轮回磨灭! 灵幽缓和了一下语气,幽幽说道:“几位兄长,我也希望他们都复生过来,我不会坏你成事的。” 心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怅然,无论如何自己一遍遍地沉入记忆中,试图用那些往事感动自己,可终究再也难以找回当年兄妹并肩作战的感动。 那似乎是另一个陌生人的故事。 诚然,当一遍遍回忆,发现连自己都无法感动的时候…若是必要,则是无可奈何;若非必要,便是索然无味了。 “甜甜能否暂且安顿在你这里?” 灵幽忽而问道。 平心面容微愕,思索了一下,说道:“最近可能不行。” 最近确实不行,因为… 灵幽点了点头,便挽着甜甜的小手,快步向殿外走去。 “我会让风伯、雨师二人帮着照看玄幽界天的。” 未等灵幽走得太远,平心的温和声音遥遥传来。 她总归曾是她的姐姐。 哪怕她猜到了这个姐姐一颗心,已渐渐偏向了那人。 古籍有载:洪荒十二祖巫,祖巫后土在祖巫玄冥之后…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幽冥界清晨 罗酆六天。 此处中千世界疆域广袤无边,六座大陆悬浮于虚空间,同处一片苍穹之下,仰头观去,同见一轮冥月。 这轮冥月是太阴星反射在天地界膜上,落在阴面的投影。 不同于天界凡有三十三座大陆,最高处且有一百零八天宫…此为天道完整演化而来。 幽冥界实则是天道之力不足演化而成的残缺阴面。 此时,月光之下,六座古拙大气的宫殿,在缥缈云端间浮浮沉沉。 宫是墨宫,云是乌云,庄肃幽冷。 酆都帝宫。 一个身穿帝王冕服的青年,神情冷峻,面无表情地听询下方玉阶上的一个中年真仙叙说经过。 正是泰煞谅事宗天宫守宫使杜冕。 毕竟,也唯有杜冕这种混迹幽冥多年的真仙,才会知道在阎罗殿找不到阎罗天子后,径直向平心娘娘在六道轮回旁开辟的中千世界寻去。杜冕拱手说道:“微臣去了六道轮回,直趋不周界天,那阎罗天子说让帝君亲自去找他。” 陆北皱了皱眉,目露思索,“不周界天?” “帝君有所不知,这是那位平心娘娘开辟的一处中千世界。” 陆北点了点头。 “阎罗天子是?” “大巫相柳。”杜冕知道陆北从一普通凡人,未必知道这等秘闻,进一步解释说道:“相柳,此人乃是水巫共工的臣子。” 陆北目光闪了闪,也没有问杜冕一个普通真仙,如何知道这等秘闻。 见陆北默然不语,杜冕儒雅如玉的面容上现出一丝古怪,说道:“帝君,微臣当时一时未曾离开,却看到游方殿掌殿使灵幽姑娘出来。” “灵幽姑娘?”陆北在心中咀嚼这几个字,总觉得心里怪怪的。 “对来,灵幽姑娘还带着一个小女孩儿。”杜冕斟酌了一下措辞,说道:“其中详情,帝君那个…可以回家问问。” 说到最后,声音渐低,声不可闻。 陆北沉默了一会儿,神情不置可否,而后摆了摆手,说道:“杜宫使,你先退下吧。” 杜冕施了一礼,恭谨而退。 却在这时,一个清冷空灵的声音传来,“陆北,你可以去问问灵幽,他们的打算。” 帘后,洛神迈着婷婷袅袅地步子,走了出来。 三皇虽然离去,但鉴于陆北身边无太乙金仙级别帮手可用,所以将洛神留下。 至于金仙级帮手,此刻的罗酆六天并不缺少。 陆北摇了摇头,说道:“我会的。” “那两块儿碎片炼化的如何?”洛神星眸晶然,定定地看着陆北。 陆北皱眉说道:“不知为何,这两块儿碎片只能参悟,无法炼化。” 见洛神面色不解,陆北解释道:“我觉得周乞应也没有炼化过,因为我从周乞手中取过来时,上面没有真灵烙印过的痕迹。” “父皇不是说酆都未曾陨落吗?是不是这个原因?”洛神语气不确定地推测道。 “我觉得不是,六道轮回盘碎片既已破碎,说明酆都大帝的烙印被某种强大的力量磨灭一空了…我能隐隐感觉到这件先天灵宝上面遭受过重创。若非如此,先天灵宝何其坚固。” 言及此处,不由想起灭世黑莲,这件灵宝虽然无法和六道轮回盘相比,但材质也是颇为不凡了。 可仍是碎成三品,足以想见当年承受的攻击该是何等强大。 “莫非是混元级别的力量?” 念及此处,陆北心头一凛,“可为何伏羲师伯还言酆都未曾陨落呢?” 陆北想了想,思绪复杂,喃喃道:“此间详情,唯有冥河知道了。” 洛神诧异地看了陆北一眼,不过也没有出言询问。 陆北叹了一口气,说道:“想来唯有将六块儿合在一处,才能炼化吧。” 看来,他和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按说他受酆都大帝指令,应该拥有炼化六道轮回盘的某种特质…但看来和其他几人也没什么不同。 洛神星眸闪烁,说道:“你有什么计划?” “走一步看一步吧。”陆北说着正往外走,突然顿住步伐,转身看着眉眼冷清的洛神,沉吟了一下,说道:“你多注意一下地藏的动静,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洛神点了点头,目送着陆北离去,一双星空璀璨的星眸,秋波盈盈,心思莫名。 在这一段时间,洛神都会居住在酆都帝宫。 至于陆北,而是向罗酆六天之下某座大陆的一处静谧山谷遁去。 那是他和纪薇二人居住的地方。 陆北早已换回一身玉色书生常衫,毫不停滞地穿过外间,由着自己亲手布置的法阵,迈入谷中。 阁楼之上,一个白衣少女容颜清丽,身形娇小玲珑,手中拿着一个毛笔,似在作画。 画为水墨,浓淡之间渐渐勾勒出一个少年。 少年身形瘦削,背着一柄宝剑,眉目疏朗,但眉宇之间,却有一种冷冽气质萦绕不散。 倏而,一道白皙闪过,画笔一点而上,皓腕陡转,却在眼眸处轻轻一提勾儿,便恍若有丝丝缕缕的寒光溢出。 画中少年,晶然眼眸似乎眨了一下。 纪薇欣然一笑,尔后在笔架上轻轻放下毛笔,这时才惊觉手腕发酸,仿若方才那一个动作便消耗了不好力量。 缓缓踱步来到轩窗处,倚着阑干,转头看向远处渐渐深沉的夜色,心头涌起一股的难言思念,低声说道:“也不知他在做什么?” 这般念想着,心下微动,目光向远处一片青草丛中看去,但见远处下方有着一个素衣青年,身形挺拔,腰悬三生神剑,两道剑眉下,眸光温润如玉,正笑意莹然地看着自己。 “夫君…” …… …… 第二天。 幽冥界的清晨,其实和凡间并无大太不同,或者说阳光更为温煦和柔和。 陆北醒来,转而看向躺在臂弯里的少女,正见一双明净如玉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打量自己。 陆北笑着问道:“你有话要讲给我听?” 纪薇睫毛轻颤,还未说话,白皙如玉的脸颊,忽而羞红了一大片,螓首垂下,嗫嚅道:“陆北,我想…我想要个孩子。” 闻言,陆北神情微愕,面上笑容渐渐敛去,叹了一口气。 他猜测纪薇应是在前些日子哄着甜甜时,心里才起得这种想法。 但他却生不起丝毫责备之心。 仔细想想,他对她关心实在颇少。 而且他一走就许多年,很少回来。留她一个人在幽冥界孤零零,她想要一个孩子,也在情理当中。 念及此处,陆北无声笑了笑,揉了揉少女的头发,宽慰说道:“那你就好好修炼,争取早日成真仙。” 幽冥界鬼魂并非不能成就真仙,但却极难极难。 想一想自天地开辟这么久,幽冥界真仙、金仙才有十二军使整整十二人,便可见一斑。 闻言,纪薇心头黯然,乖巧地点了点头。 陆北见纪薇情绪低落,心念一转,就是附在少女耳畔低声说了一句。 纪薇一张白腻莹润的俏脸飞上两片红霞,一直蔓延到秀颈,鼓起勇气白了陆北一眼,嗔道:“真真是羞死人了…像小狗…” 陆北:“…” 沿着窗棂泻落而下的晨曦光芒,向外徐徐望去。 天穹云卷云舒,一片湛蓝蔚然,风朗气清。地面萋萋芳草中,却有一株薇草迎风摇曳,晨露晶莹滚动。 这的确的确是幽冥界的一个普通清晨…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地藏王殿中 地藏王大殿。 一条黑不溜秋的黑狗穿过廊柱,抱头而窜,似乎想躲得佛龛下的那一团咒文金光远远的。 谛听同情地看了一眼,正在佛光中苦苦挣扎的西方鬼帝。 那一团金色佛光由着一根黄橙橙的宝杵发出,压缩成一个不大的光罩,其内西方鬼帝心神沉沦,不得自拔。 赵文和面色痛苦,眼眸紧闭。 但奇怪的是,虽未受得禁制,但此人仍无法调动周身一丝一毫的法力。 “降魔宝杵!”北方鬼帝杨云面色阴郁,失声说道。 此人眼下正坐在不远处的一个黄色蒲团上,不远处地藏王菩萨一手拿着一串佛珠,笑着说道:“杨道友好眼力,不愧是和我佛有缘之人。” “那一位青光佛陀是谁?”感受到来自地藏王菩萨的气机锁定,北方鬼帝杨云心头凛然,沉声问道。 “东方琉璃如来!” 地藏笑着说道。 杨云面色阴沉道:“本帝就不该听从赵文和的意见,你佛门果然不讲信誉!” 地藏面上并无一丝一毫愠色,淡淡说道:“杨道友未得道时,以一普通凡人之身,就和弥勒师兄在上古洪荒多行善举,降妖除魔,非是如此,焉有今日善果?” “善果?” 杨云心中一寒。 “是啊,杨道友和他不同,杨道友本有佛性,当证一如来之位。” 如来者,乘真如之道从因来果而成正觉之故,名为如来。 杨云面色复杂,一时无言。 地藏王菩萨笑着说道:“杨道友,这块儿六道轮回盘碎片,贫僧可以赠予你,以此见我诚意,不知何如?” 说着,便将被一团黑白光芒包裹的物事递给北方鬼帝杨云。 “纵然道友不愿入我教,也是无妨的,若心中有佛,何处不是西天?” 地藏王菩萨说出此言,多少有些别扭,毕竟,这是那位金蝉子师兄经常提及的话。 杨云面色挣扎,重重叹了一口气。 地藏王菩萨双掌合十,“善哉,善哉。”、 说来也奇,偏偏就在这时。 那道道金黄色的普渡佛光,在一个个金色气泡向外涌出…继而猛然炸开之后,西方鬼帝赵文和缓缓睁开眼眸,眼底满是看破世情的沧桑。 “杨道友且坐。” 地藏王菩萨脸上挂着热切的笑意,指向一个蒲团道。 在杨云惊惧而忌惮的目光中,西方鬼帝赵文和竟当真坐了下来,面容平和。 诚为可怖! 杨云心中只有这么一个念头,他能觉得西方鬼帝并未忘记方才地藏的所作所为,但愤怒却不见了。 这时,一团青光变作晕轮,加持宝杵化作一道金色流光落在药师佛手中。 药师佛一袭黄色袈裟,身材稍微瘦削,面呈淡金之色,眸似青莲。 此刻,眼底隐约有着一丝疲惫,双掌合十,说道:“阿弥陀佛,两位道友,现在我们可好生计议一番六道轮回盘之事。” “现在太微,阎罗天子,我们手中各有两块儿,贫僧的意思是夺回剩余两块儿,交给杨云道友掌握这件先天灵宝。” 西方鬼帝眉头皱了皱,不过并没有出言反驳。 至于地藏神色淡淡。 “杨道友呢?” 药师佛故意问道。 杨云心中一喜,不过脸上不动声色,说道:“周乞向我二人传信,让我们在今晚酉时商议事情…按着惯例,地点由我们四人临时来定。” “哦?”药师佛青眸闪烁,笑着说道:“可是为了对付那陆北?” “佛祖所言不差。”北方鬼帝点了点头,说道。 称呼转变之及时,这杨云倒是个通透之人。 药师佛这般想着,暗暗赞许,说道:“周乞被陆北一剑击退,可以想见。” “所以,陆北若是不傻,必能有所预料。” 地藏王菩萨忽而接过话头,好奇问道:“那陆北现在在做什么?还有火云洞来人。” 药师佛看着远处的毛茸茸的谛听,喝道:“谛听,你过来,听听!” 谛听的天赋神通,不亚于他本尊亲自施展天听地视大法。 而他另有要务,所以不能徒耗法力。 谛听摇着尾巴过来,这头神兽虎头、独角、犬耳、龙身、狮尾、麒麟足。 若伏在地下,一霎时,将四大部洲,山川社稷,洞天福地之间,赢鳞毛羽昆,天地神人鬼,一一听遍。 谛听不敢违悖药师佛的吩咐,趴了去,凝神细听。 听了一会儿,眼眸闪过疑惑,正待这时,如泣如诉、如怨如慕之音似作变徵,高亢而压抑的声音响起。 “嗯?” 一道杀机泠然的冷哼声传来,轰然炸裂在谛听的脑海中。 但见谛听脖颈汗毛根根竖起,仿若炸毛般霍然立起,只觉眼冒金星,头晕目眩。 地藏面色大惊,说道:“谛听?” 谛听如拨浪鼓般摇了摇大脑袋,口吐人言道:“菩萨,听不清什么。” 地藏王菩萨皱了皱眉头,庄严华美的面容上现出疑惑,说道:“兴是那人修为太高。” 药师佛说道:“火云洞三皇虽离去,但肯定有太乙金仙在此,也不知是那一位,常先还是力牧…抑或是应龙?” 药师佛眉头紧皱,目露思索。 “不管是谁,我们也是不惧。”一直沉默不语的西方鬼帝,突然冷声说道。 药师佛诡秘一笑,神秘莫测。 玄幽十二叶界天。 一个素衣青年,面色沉寂,想起纪薇的娇羞不胜之状,摇头失笑。 还是太传统了啊。 当然,这不过只是漫长岁月中的零星点缀。 陆北收敛心神,端容敛色,迈入玄幽界天。 他此来并非询问灵幽,而是来看看自家女儿甜甜。 玄幽十二叶界天。 那株青碧莹莹的建木,直插云霄。其中十二片叶子,若小实大,上有座座宫殿坐落有致。 陆北落在宫殿前的玉阶上,直趋而入。 当他一进此界,便已落在了灵幽的神念中。 殿中,帷幔之下,装饰华美的窗户畔,一张小几旁。 灵幽安静地坐在一张椅子上,她洁白纤细的手掌,托着一个晶莹剔透的琉璃玉盏,好整以暇地小口酌着。 “来了,甜甜还在做功课,一会儿就过来。” 灵幽头也不抬,清声说道。 陆北眉头皱了皱,说道:“你都教她什么神通?” “能教什么就教什么。”灵幽随口说了一句,将自己手中转了半天的琉璃玉盏一饮而尽。 “我觉得,小孩子还是不要学那么多东西。”陆北目光怔了怔,神情认真地说道。 “坐。” 灵幽伸手一指,但见不远幽光一闪,一张椅子便是落在身畔。 陆北沉默了好一会儿,走过来,落座。 陆北面色微微有些不大自然,见灵幽面色怅然,一双莹莹血眸失去往日的神采,犹豫了许久,问道:“你,怎么喝起酒来了?” “闷的慌。”灵幽随意应了一句,骤然转过螓首,血眸晶闪,九成九好奇、剩余一丝微不可察惊喜的目光,投落在陆北那张冷肃的面容上,讥诮一笑,问道:“那你又怎么关心起我了?” 陆北面容微冷,一时默然。 他就不能给此女好脸色看。 灵幽笑了笑,玩味说道:“说来,还是你这个样子,更合我胃口。” 闻听这番言语,陆北脸色一黑,沉声说道:“你究竟想说什么?直言即可,不用这般…” 本来想说惺惺作态,但又觉得可能这便是此女的本性。 灵幽嫣然一笑,突然拉起陆北的一只手,放在自家手心。 陆北面带恼怒,实在是忍受到了极限,“你又想做什么?” “我和我夫君亲近亲近,你陆北管得着吗?” 灵幽一脸奇怪地看着陆北。 陆北只觉荒唐,因为他竟在灵幽眼中,看到了‘此人着实不可理喻、莫名其妙’之类的眼神。 陆北心念一转,只觉既好气又好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说吧,我都洗耳恭听着呢。” “说来话长,先从一段故事说起。” 灵幽玉容恍惚,晶彻血眸满是茫然,而眼底更可隐见几分难以道名的痛苦。 可惜陆北并没有闪过心疼、怜惜这等情绪,不耐烦地说道:“既然话长,就不要卖关子!” 正文 第二十三章 洪荒编年表 寝殿。 气质神秘幽冷的宫裳丽人美眸流波,白了陆北一眼的同时,不轻不重地掐了掐陆北的手。 而后清丽如雪的玉容上,现出一抹悠远回忆之色,“当时天地初开未久,在洪荒大地的中央,不周山下,有十二个强大的先天神灵,聚集同族,建下十二巫族部落…” 陆北听着当事人之一的灵幽细细叙说,一时间也渐渐沉浸了进去。 从三族之争到紫霄三讲… 其中和前世神话既有符合之处,但也有许多不同。 据灵幽所言:统一了洪荒百族的凤凰、麒麟、龙先天三族。此三族并非洪荒本土生灵,准确地说是他们虚空灵族的后裔。 此辈逐世界而生,没有人知道他们从何处来,或许三族第一代族长知道,抑或许就连这三族族长都不知道。 至于洪荒百族,却是土生土长的洪荒生灵。 至于三族何时将百族统合一处,灵幽说,似乎从他们的势力走出不周山范围,百族就渐渐成了先天三族的附庸。 “虚空灵族…” 陆北眉头紧皱,喃喃说道。 而巫族虽然作为天地之间最早的一批先天生灵,且身为盘古后裔,得天独厚。 但先有混沌魔神残灵霍乱洪荒,后有三大虚空灵族后裔统合洪荒,直到也不知道多久后,玉京山鸿钧道人得造化玉碟,自言证得圣位。 后在天外紫霄宫中,以五行本源之道讲道天地。 “当时你们不修五行本源,修炼什么?” 陆北忍不住问道。 灵幽凝声说道:“祖巫精血蕴含先天本源,得天地呼应,又加之多修体术,一拳一威都能移山倒海、摘星拿月。” “当然,我们兄妹十二人也是渐渐觉醒精血中的天赋神通。其实,哪有天生的大能?就连那三清圣人,最早之时,也是在苦苦摸索修炼。不过好在先天生灵生命悠长。”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陆北面露恍然,低声说道。 仔细想想也对,什么地仙五气朝、神仙三花聚顶…如此种种,这也是后来才慢慢划分出来的。 如果都自有道法神通,道祖还讲什么道? 难道给你归纳一下,划划重点? 这么也恰恰印证了三族虚空灵族的身份,凤凰,麒麟,龙,三族自带种族传承神通,所以迅速统一整合了当时只知凭借本能搏杀的洪荒百族。 至于青鸾、孔雀这些飞禽一族,后来之所以或多或少带着一些凤凰血脉。 此事,多半便是和龙族性淫一般,打着扩大族气、融入天地的主意罢了。 那么整个上古洪荒的大事编年表,基本可以…如下所示。 某年某月,盘古开天,功成,陨! 越‘明年’,混沌神魔残灵、虚空灵族…相继入得洪荒天地,终灰灰! 期间魔祖和道祖争道,不胜,卒! 先天三族,这些像蒲公英逐界而生的虚空灵族也渐渐败亡,从此不显天地。 而后道祖鸿钧登临圣位,紫霄三讲、传道众生。 洪荒土生土长的先天生灵,开始慢慢成长起来,最终占据了洪荒舞台。这些先天生灵中的大神通者…有三清、帝俊太一、羲和常曦、冥河老祖、不周山十二祖巫、五庄观镇元大仙、北冥之地混鲲、西方接引准提、西昆仑的西王母、蓬莱三岛的东王公… 道祖鸿钧成合道圣人。 …… 念及此处,陆北不由自失一笑。 当灵幽提及十二祖巫带领族人,如何艰难求生,如何带领族人在三族夹缝中成长时。 陆北却看到灵幽脸颊上不自觉地带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温煦笑意,心下微动。 “果然,十二祖巫也并非是什么生来便堪比准圣的存在。这一个‘祖’字,不过是单指血脉罢了。若非如此,十二个准圣出没洪荒,为什么不在三族横行时直接清场?当时天地可根本就没有混元大罗金仙!原因无他,那时的十二祖巫道行,估计连大罗都不到!” 总而言之,巫,即是创世元灵的后裔,所以称他们为先天神灵。 这恰恰也是十二祖巫又称水神共工、火神祝融、木神句芒的缘故。 “…周天星斗大阵由三百六十五位妖圣布下,而妖帝和东皇太一二人更是统御十大妖神,端坐东南西北四座星宫,以为周天星斗大阵阵眼…” 不知何时,却已提及巫妖大战。 灵幽面带悲戚,幽幽说道:“…后有不周山毁,天地崩塌,巫族获罪于天地,气数坏尽…” 陆北一边凝神听着灵幽的叙说,一边暗自印证前世神话。 便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手,明显被灵幽攥得死死的。 抬头看去,却见灵幽神色莫名,抿唇不语。 陆北神情踌躇,思索了一下,伸出另一只手放在那双纤细洁白的柔荑上。 灵幽目光闪烁,贝齿紧紧咬着樱唇,一颗螓首偏转而过,莹澈晶然的血眸一瞬不移地望向陆北,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凉薄?” 陆北摇了摇头,目露思索,缓缓说道:“也是人之常情,毕竟,记忆才是一个人情感的基础。可能你也并非没有将那些人放在心中。这一切,总归要有一个个慢慢适应的过程。” 灵幽心中一颤,默默咀嚼陆北的言语。 突然莞尔一笑:“没看出来,你还挺会安慰人的。” 陆北:“…” 灵幽直将陆北打量的不自在,方漫不经心地转头看向窗外,而后将头顺势斜倚在陆北肩膀上,秀郁如瀑青丝垂于雪肩。 陆北面色异样,欲言又止。 不过待眸光偏转,却见灵幽那一张吹弹可破的雪腻脸颊,侧脸似乎柔弱了几分,终究无言。 突在这时。 “娘亲,爹爹,你们在做什么?” 一个清灵糯软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一只萝莉目光好奇地打量着陆北和灵幽。 陆北吓了一跳,清咳了一声,不动声色地迅疾收回丽人后背…那只下意识地即将搭在怀中女子雪肩的手掌,惊喜地望向自家女儿。 甜甜身穿一袭粉红衣裙,脸颊粉嘟嘟,身形娇小可爱,头发由一个红丝带扎成一个蝴蝶结束起。 “爹爹…” 如一阵风般,眨眼之间,小萝莉便飞奔到陆北身前,两个白藕般的手臂,一把搂住陆北脖子。 陆北举着小萝莉,在红里透红的小脸蛋儿上,‘吧唧’亲了两口。 “我家甜甜长高了,也重了。” 陆北一手抱起小萝莉,一手刮了刮了小萝莉的鼻子,笑着打趣道。 “真的吗?”露出两个梨形酒窝的甜甜,一脸惊喜,说道:“娘亲还说我不怎么长个呢…” 灵幽面色如常,看着不远处父女二人的玩闹,不知为何,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 或是方才一幕,抑或是眼前之景。 “爹爹你都在忙什么啊,好久都没来看我了呢。” 小萝莉撅起小嘴,抱怨道。 灵幽乜了陆北一眼,讥诮道:“你爹爹怎么不忙?都忙着什么时候给你添一个妹妹呢。” 闻言,陆北心中微惊,偷偷看了灵幽一眼,从灵幽脸上来看,发现并不是他想的那般。 思忖道,多半是婵儿的事情,她知道了吧。 果然,灵幽神念传音,戏谑道:“你倒是本事不小,连玉帝的外甥女都…莫非你这北宸真君的封号就是这般来的?” 陆北正待出言,却听小萝莉眉眼弯弯,一脸欢喜不胜道:“爹爹,我要当姐姐啦?” 陆北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 好在灵幽柳眉竖起,瞪了小萝莉一眼。 正文 第二十四章 陆北的妻子 时间流逝飞快,不知不觉,天色渐晚。 玄幽十二叶界天,一轮皎洁明月投影而落,万千清冷月华无声洒下。 绿荷手中端起一个红色烛台,莲步轻移,若一只灵蝶般,缓缓走了过来,笑着说道:“公子,将甜甜给我照看吧,你好和娘娘说会儿话。” 陆北微微一笑,在小萝莉的恋恋不舍目光中,点了点头。 转而看向不远处坐在椅子上的灵幽,走上前去,凝声说道:“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灵幽看了陆北一眼,说道:“陆北,有些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 陆北眉头皱了皱,“什么事?” 他自来此地,并没有向灵幽提及六道轮回盘之事。 却没想到灵幽似有主动提及此事之意。 而今他拥有两块儿六道轮回盘碎片, “你说吧。” 陆北说着,正待坐下,却被一只纤纤柔荑牵起,“随我来。” 灵幽血眸笑意涟涟,语气莫名地说道。 挂起的红色帘帷轻轻荡漾,既如碧海潮生,又如碧海潮生曲。 芙蓉帐暖,红烛滴泪,间或有嘤泣之声隐约传来。 “为什么,偏偏要在这里说?” 陆北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汗珠,皱眉说道。 “因为这种事情,我只能告诉我夫君…由他来给我拿主意。”灵幽那一张白皙如玉的脸颊之上,分明有着一抹蔓延到秀颈的胭脂色晕红,还未完全散去。 看着陆北的一双莹澈血眸顾盼流波,绵软滑嫩的柔荑却悄然捉住了一只作怪大手。 灵幽说着,便以神念传音将关于以六道轮回盘,如何复活十个祖巫的事情,和盘托出。 其实,这也并非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在三界一些大罗金仙眼中,自然洞若观火。 不过,陆北且是不知。 陆北听完之后,面色现出疑惑,轻声问道:“需要用六道轮回盘,复活死去的人?” “单单凭六道轮回盘并不能,不过她神通特殊,却可以做到。” 灵幽一颗螓首往陆北怀里缩了缩,幽幽说道。 “你为什么要将这些告诉我?” 陆北心思复杂地看着灵幽,目光带着一些感慨。 他自己都难以说出自己和此女到底是什么关系。 夫妻?敌人? 他完全不知该如何定义。 灵幽嫣然一笑,继而突然翻身而起,鸳鸯丝被无声无息地滑落, 恍如羊脂白玉的光滑雪背,便裸露在空气中,一头如瀑青丝自然而然地垂落而下,轻柔地拍打在陆北的脸上。 灵幽一只玉臂撑起下巴,身后一只洁白无瑕的小腿反翘着,似是百无聊赖地晃动着,又似是焦虑。 嗯,这种姿势其实可以想见。 夫妻二人四目相对,肌肤相亲,呼吸可闻,灵幽表情认真而坚定地说道:“以前都是我自己做决定,现在…我想你替我做决定。” 陆北沉默了许久许久,漫不经心地说道:“此事…得看天意。” “天意?” 灵幽柳叶眉挑了挑,疑惑不解道。 “对,天意。”陆北缓缓说道:“我手中有两块儿六道轮回盘碎片,而相柳手中也有两块儿。当然,让我拱手让出和相柳让出,对我们二人来说,同样都不可能。那么就看到时,谁掌握的六道轮回盘碎片多一些了,待到那时再争夺一番便是。” “那你又打算让我做什么?” 灵幽目光盈盈闪烁,神情不自然地说道。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陆北神色淡淡地说道。 “所以说,此事多半凭借天意。”陆北好整以暇地看着灵幽,目光深处带着一些莫名的情绪,缓缓说道:“我不要你去那边做什么,也不想你在我这边做什么。” “嗯?”灵幽咬了咬唇,一时无言。 陆北心中轻轻一叹,直视着灵幽的眼睛,“你只需要做好一件事…甜甜的娘亲。” 说着,伸出手来,将灵幽脸颊边落下的一缕秀发给轻轻撩到丽人耳后。 听着陆北的话语,灵幽晶莹玉容上本现出一抹深思,却被这么一个下意识的轻柔动作,给撩拨得心尖一颤,晶然血眸蒙上了一层薄薄水雾,红宝石一样的明澈眸子隐约闪烁了几下。 可转而也不知想起了什么,灵幽嘴角戏谑一笑:“陆真君,动作很老练啊。” 陆北:“…” 这一次,不是因为他不想说话,而是不能… …… …… 也不知过了多久。 陆北披衣而起,彼时,月光如洗,落地成霜,夜色静谧而婉约。 看着帷幔之后,那一张疲惫的妍丽容颜,原本凌冽的血眸更是早已失去冷肃之色,半睁半合间透着一股难言的妩媚。 陆北叹了一口气。 缓步走到衣架上,慢条斯理地更衣。 便在这时,一个微弱中带着娇媚的声音传来,“其实,我还想做好另外一件事…陆北的妻子。” 陆北动作赫然一顿,继而摇头自失一笑,衣架上衣物霍然飞临身上。 也不出言,径直出了玄幽十二叶界天。 罗酆六天。 一袭云纹素色常衫的青年,眉眼冷冽,他一步踏出,便已落在酆都帝宫中,黑色流光摇曳而过,黑龙帝王冠冕服自动加身。 其人端色坐于御座。 不大一会儿。 纣绝阴天宫守宫使迈入酆都帝宫,此人是一个须发皆白的红袍老者,身后背着一柄通体火红流曜的雨伞。 “微臣见过帝君。” 老者拱手言道。 “嗯。”太微帝君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地藏王菩萨最近可有异常?” 眼前老者名为许令,是纣绝阴天宫的两位守宫使之一。 “回禀帝君,前些日子按着帝君的吩咐,微臣暗自隐匿在地藏王大殿附近,却并未发现异常。” 许令神情恭谨地望着上首气度森凝的青年。 “果然如此吗?” 陆北沉吟了一会儿,摆了摆手,说道:“你下去吧。” 见许令离开,陆北思忖道,“地藏到底想做什么呢。” 便在这时,殿外传来清朗的声音。 “臣杜冕求见帝君!” “进来。” 殿外快步走来一个身高七尺、面容儒雅的蓝衫中年,手中正拿着一封黑色信笺。 “帝君,这是中央鬼帝递来的信笺,言说和帝君商议六道轮回盘之事,约定地点在阴川之南的晴漭山。” “哦?” 陆北目光冷烁,探手一招,杜冕手中黑色信笺若一道流光,最终落在他的掌心。 “哼,东施效颦,可笑至极。” 陆北心念一动,掌心一团赤红火焰喷涌出来,不过一瞬,那张以法力封印的黑色信笺湮灭虚无。 杜冕心头就是一凛,头不由低的更低了几分。 “可,本帝仍要会一会此辈!” 陆北目光幽沉难测,冷声说道:“你去告知中央鬼帝等人,让他们不要忘记带上六道轮回盘碎片。” “是。” 杜冕面色一肃,拱手离去。 正文 第二十五章 离我远一点 酆都帝宫。 不知何时,一道身姿高挑、容颜清冷的丽人身影悄然现出,语含关切道:“陆北,你真的打算循着五位鬼帝约定?可,这明显是一个陷阱啊。” 陆北慨然道:“是陷阱,那就填平它!” 不等洛神劝解,陆北忽而问道:“对了,师姐,五方鬼帝当中,我们的人是哪一个?” “嗯?你怎么知道的?” 洛神檀口微张,晶莹闪烁的星眸眨了几眨,吹弹可破的脸颊,露出难以置信之色,颇是为空灵沉静的气质,平添了几分俏皮。 洛神说着,盈盈莲步轻移,在殿下的一张紫檀木制的椅子上坐下,一双明澈的星眸,观察着陆北的神色。 陆北面色微顿,目光深处有着一抹惊艳闪过,笑了笑说道:“师伯虽言火云洞由于某种原因,不能直接派人助我,只能让你来…但你加上我,也就两个人,怎么说也太势单力薄了。” 洛神听完陆北言语,沉默了好一会儿,眸光黯然,幽幽说道:“你原来看不上我。” 女人的关注点总是很奇怪。 陆北心中无奈,连忙说道:“当然不是,纵然你一人能挡下两位太乙金仙,由我镇压一位鬼帝,可五方鬼帝还有两人!” “以师伯算计…嗯,谋划,他不可能让我一点儿胜算都没有,那么再暗中备下一位太乙金仙,便非常有必要了。” 当时在酆都帝宫,因为中央鬼帝独掌两块儿碎片。 此种形势,三皇自然不可能,让那一位暗中倾向人族火云洞的鬼帝直接当场表态。 但形势实在反转太快,当日,中央鬼帝周乞错估了陆北的修为,结果在罗酆六天被陆北所制。 虽然自身安然无恙,可六道轮回盘碎片却失于陆北之手。 坐在御椅上的陆北,这时面露思索,好奇问道:“师姐,可否解我心中疑惑?” “既然你这么聪明,你自己还可以继续猜。” 洛神面色幽冷,淡淡说着,而那一双熠熠生辉的星眸,却从陆北云纹蜀锦衣袍下,赫然一道若隐若现的红色印记一扫而过。 陆北毫无所觉,自顾自地清了清嗓子,细细分析起来,“中央鬼帝肯定不是,那么就剩下东南西北四位鬼帝,至于东方鬼帝、西方鬼帝二人,听轩辕师叔说:当日,此二人…” 洛神静静地听着陆北侃侃而谈,心中没来由地生出一股恚怒,这人要多么将她不放在心上,才会侃侃而谈。 陆北面现思索之色,声音若金石击磬:“那么就只剩下南方鬼帝和北方鬼帝二人了。” “师姐,到底是杜子仁,还是杨云?” 陆北不再猜测,探寻目光投向洛神。 洛神冷声说道:“你可以接着猜。” “师姐?”陆北终于察觉到了不对,皱了皱眉头,惊疑不定道:“你怎么了?” 说来此女性情柔婉空灵,素来不会故作高冷姿态,纵有一二俏皮可爱之处,也不会这般不可理喻地捉弄于人。 今日怎么会? 洛神玉容淡漠,沉默一会儿,说道:“师弟,那人却是南方鬼帝。” 话音说完,拂袖离去。 而后一个冷冽的声音传来,“师弟,你最好找一面镜子。” “南方鬼帝,杜子仁?”陆北思忖着,忽而又听到洛神临行之语,于虚空一指点去,面前一道圆形水镜无声现出。 “照镜子做什么?”陆北疑惑说着,继而目光微凝。 赫然发现脖颈下衣衫一角露出三五个清晰唇印。 “咳咳…” 陆北面皮涨红,不知何言。 先前,那杜冕和许令二人为了以示恭谨,说话都不敢直面打量于陆北,自然不知。 而和陆北身份相等洛神平视于他,言谈间更是目不转睛地关注,所以…又明确知道陆北方从玄幽十二叶界天而出。 陆北面现恍然,说道:“…疏忽了。” 这般一想,探出手来,在脖颈处轻轻一抿,其上所有印记尽皆消失不见。 此事恰恰也给他提了一个醒。 “嗯,可她也不至于发这么大火吧。”陆北皱了皱眉,多少有些疑惑“或许一会儿应和她道个歉。” “嗯,起码沐浴更衣后再去吧,省得又再闻出了一些什么奇奇怪怪的味道,徒惹怨怼。” 陆北心中如是想道。 酆都帝宫。 后有一座座偏殿静静矗立。 洛神面色怅然地来到殿中。 忽而一阵冷风倏来,锦绣帷幔剧烈晃动起来。 “叮咚”之音乍起,那是一张装饰精美、古色古香的瑶琴发出清脆的声响。 洛神抬头看去,正是锦瑟。 她的樱唇似是翕动了一下,晶莹玉容之上,现出一抹怅然的情绪。 缓缓走了过去,在案角的香炉上点了几根檀香,火星闪烁间,几缕袅袅清烟氤氲而起。 洛神缓缓坐下,她的身姿高挑,坐姿优雅而娴静,仪态之端庄偏偏又不显得拘谨,且自然而然地带着山水悠然的空濛气质。 此女目光及下,一双纤若葱管、洁白无瑕的玉手,轻柔地放在锦瑟之上。 随着琴音泠泠,洛神玉容恍惚,一双璀璨目光逐渐失神,也不知何时,曲音倏然一变。 “滴答,滴答…” 一串串晶莹剔透的泪珠,打着璇儿,就是拍打在锦瑟琴面上。 不知为何,洛神只觉心如刀绞,不由凄然一笑,“陆北…呵呵…” 心中一股愤怒情绪再难压抑。 面前的古筝被洛神一把推倒在地,发出‘嘭’的一声! 那一下的决然,定不是性情柔柔弱弱的洛神所为。 好在锦瑟瑶琴,尚原本是一件幻级灵宝,且又经过洛神精心蕴养,已至真级灵宝,一时之间倒也没有碎裂。 “都过去了。” 洛神喃喃说着,玉手探出,一簇红色火焰从掌心涌出,眼眸闭上,弯弯睫毛轻颤。 心下一狠,就是向此时摔落在冰冷玉阶上的锦瑟瑶琴引去。 “轰。” 一尊太乙金仙施展的火行神通,带着毁掉一件真级灵宝的信念,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然而过了一会儿,却并无噼里啪啦的焚烧声响起,只有一个语气复杂莫名的声音传来。 “焚琴煮鹤…小谢,你就这般恨我?” 陆北身穿一袭月白色书生长袍,面容沉寂,在不远处负手而立。 一边语气复杂地说着,一边将悬停于眼前的赤红火焰纳于掌心,一把握住,眉头皱了皱,面色如常。 洛神睁开眼眸,冷冽目光闪了闪,沉默了许久,方轻声说道:“陆北,我是你师姐,不是那个人。” 陆北也不说话,将地上的锦瑟瑶琴拿起,轻轻放在玉案上,以手抚过琴弦,说道:“本来想留个念想,后来想着睹物思人,不过是徒惹烦恼。所以上次在长安城…” “既然给了我,就是我的东西,我怎么处置,和你有什么关系?” 洛神冷声说道。 “你是她?”这时,陆北却突然愣怔了一下,目光惊喜地看着洛神的眼睛,问道:“你可还记得寒冥玄冰狱?” 洛神清丽如雪的脸颊莫名一红,眼中分明闪过一丝慌乱,柔声说道:“我怎么知道,我…都记不得了。” “嗯?” 看着这么一副柔柔弱弱的情态,陆北上前两步,疑惑目光好奇打量着洛神的眼睛,“师姐?” “额?”洛神目光恼怒,没好气地看着陆北,说道:“陆北,你能不能离我远一点儿?” 陆北面色顿了顿,便是离洛神远了一些。 正文 第二十六章 莫非还不行 殿中。 陆北陷入了沉思,尔后说道:“你方才…是第二人格作祟?” “嗯?师弟,你说什么…第二人格?” 洛神若星辰一样明亮的眼睛眨了眨,好奇问道。 她也觉得先前自己的举动,着实有点儿莫名其妙。 “我可能有点儿明白了。” 陆北心下微动,看着洛神,清声说道:“师姐,和你打个商量如何?” “什么事?”见陆北目光明亮非常,洛神心生羞恼,嗔怒道:“陆北,你休想…” “我说都没说,怎么就休想了?”陆北不解道。 “总之,我虽然受得一些神念分身的影响…但也不会再将分身化出予你亵玩。” 洛神红着脸,转过螓首说道。 “亵玩?”陆北摇了摇头,解释道:“其实,我也是为你好,你这样心境受到干扰,对修行不利。” “师弟,你不明白。”洛神颦了颦眉,端色说道:“神念分身的性情其实是主人潜在性情的一面,一旦收回,便若一滴水归入大海,转眼消失无踪,渐渐同化。” “那你…”陆北以往也分化过神念分身,所以洛神的话他明白。 一个人的性情或者说性格,既有显性也有隐性,当然对于凡人而言,一些隐藏的人格只能隐藏一辈子了。 对于神仙而言,既是神念化出分身,可神念何等缭绕繁杂,甚至带着一种独立的性格意志。 但神仙神通广大,收回分身之后,转眼就会被本尊同化。 “或许这一滴水还有些特殊,不过,我终究会渐渐同化掉她的。” 洛神心不在焉地说道。 见陆北仍是不信,拿着锦瑟瑶琴在那兀自摆弄,洛神便站起身来,神情不大自然地说道:“师弟,你不用尝试了,我只会是我洛神,不会是任何人!” “真的?” “当然…” 陆北面色肃然,沉默了许久。 缓缓向前走了几步,抿了抿唇,摇头说道:“我不信…” “你…唔,额…” 洛神星眸圆睁,看着眼前男子那张冷峻面容上似乎带着一丝落寞,芳心莫名一颤。 而这一个失神,便觉自家樱颗贝齿被强行撬开,口中异物侵入,追亡逐北。 洛神胸脯急剧起伏,呼吸也急促起来,洁白莹润的脸颊则是飞上两朵红晕,熠熠星眸上更是隐约蒙了一层水雾,弯弯睫毛轻颤不止。 “当时寒冥玄冰狱便是这样的。” 陆北面色复杂莫名,怅然说着,观察着洛神的神色,却见洛神脸颊羞红、眼眸紧闭。 陆北思忖道,“莫非还不行?” 这时,洛神眼睛缓缓睁开,脸颊已灿然如霞。 陆北满怀期待地看去,却在那如水目光中捕捉到一丝微不可察的羞恼,面上不禁露出失望。 若是她,定不会如此。 原来… 心中这般想着,顿觉一阵索然无味,正待出言告辞。 “师弟,你方才对我做的事情,我可以完全当做没有发生。但是,以后你莫要在纠缠于我,否则,我定不轻饶于你。” 洛神玉容冰寒,目露杀机,冷声说道:“还有,世间再无小谢。只有圣皇之女、洛水之神。” 陆北面色怔忪了一下,拱手说道:“多谢师姐宽宏大量。” “出去!!!” 清叱之声响起,令陆北面容一白。 “那个…” 陆北目露深思,忽而身形如电而闪,在洛神的一声娇呼中,将其紧紧揽在怀中,“过分了啊。” “你…放开我!” “别乱动,我就是想和你好好说会儿话。”陆北轻声说道。 洛神或者说是小谢渐渐安静下来,幽声说道:“说什么?说你这些年怎么由一心向道,不理儿女情长,再到将三界各路仙子如何收入囊中。” “红儿公主,三圣公主。对了,还有铁扇公主,你什么时候就成了公主克星?” 小谢没好气地说道。 “铁扇不是。”陆北面色羞惭,不过仍是反驳了一句,讶异道:“此事发生未久,你怎么知道?”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小谢低声说道。 “洛神告诉你的?”陆北疑惑问道。 “算是吧,”谢秋荻面色复杂,幽幽叹了一口气,说道:“陆北,你也别再欺负她了,她其实就是我,性格柔弱的我。” “柔弱还能修成太乙金仙?”陆北感慨了一句。 小谢神色淡淡,清声说道:“陆北,想来你也应知道,你我缘分早已尽了。何必再沉湎其中,不能释怀。仙人生命悠长,当年一段岁月,你如今思来,又该是何等的微不足道?” 陆北表情认真地说道:“平凡之时,却最见真情。” “我看你就是觊觎洛神。” 小谢湛然目光直视陆北,一副我看穿了你的样子,“你敢说一点儿都没有?” 陆北一时默然,最终摇了摇头,“一点儿都没有。” “有也好,没有也好,一切都与我无关了。”小谢洒然一笑,而后飞快地在陆北嘴角蜻蜓点水一下,冰凉而又轻柔。 晶然眼眸中,却依稀倒映出当年那个巴山夜雨,执剑而行的少年,怅然说道:“陆北,忘了我吧。” 本就是一缕执念而成的神念化身,此时执念尽消。 在陆北感知中,已然和洛神气息似是而非的小谢湮灭…和洛神彻底同化一处。 “唉…” 陆北怅然若失,重重叹了一口气。 没有多久,洛神咬着泛着晶莹润光的樱唇,娇羞不胜地说道:“师弟,你…你可以放开我了。” “谢谢师姐,方才了我心愿。”陆北无声笑了笑,静静地看着洛神,清声说道。 洛神整理了一下褶皱的衣裙,柔婉目光看向远处,期期艾艾说道:“其实那小谢,也是我的另一面,说来,也已融入我本尊…” “嗯…人呢?” 洛神正好整以暇地说着,忽而向陆北立身所在看去,但见殿中一片空荡荡,陆北分明已经离去多时。 洛神娇躯晃了晃,玉容倏然变得无比苍白,以素手捂住心口,一双如水目光盈盈波动,凄楚哀绝。 此时,她再无一点儿分身作祟,为何还是这般…心痛?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帝幸晴漭山 晴漭山。 阴川以南五万里。 这里是幽冥界朝阳初升之地。 黎明之前,仍显昏暗的夜色中,一座座黑色山峰蜿蜒如龙,其上巉岩陡绝,林木森森。 或有远处黑渊之水悬而成瀑,不断发出哗哗之声。 倏然一只通体漆黑如墨、身形瘦弱、鸟喙尖而长的冥雀,一颗小脑袋转了转,继而展翅‘扑棱’飞起。 待及高处,却见远处片橦幡林立,猎猎作响,一双滴溜溜转的眼睛闪过本能畏惧,便是向远处飞去。 峰头之上,于旗幡环卫之处,一座临时搭建的三层玲珑宝阁,道道幽玄光华垂落而下,反射在四下执戈护卫的…头顶虎伥盔、身穿虎头玄鬼鳞甲,蒙着黑色面纱鬼军的眼睛上,冷厉眼眸转也不转,端是杀伐凛凛,肃穆森严。 阁中三层。 此地,五位鬼帝仅是来了三人:东方鬼帝、南方鬼帝、中央鬼帝。 南方鬼帝杜子仁是一个短须、黑面的中年人,此刻皱眉说道:“那陆北不会不来了吧?” “本帝以为如此明显宴无好宴,那陆北极有可能不来。”东方鬼帝面色沉郁,冷嗤道。 “此人一定会来。” 中央鬼帝周乞目光阴沉似水,说道:“纵观此人行事,足见性情乖戾无端,狂妄跋扈,而且他要想坐稳酆都的位置,他就一定会来。” 南方鬼帝说道:“陆北不来情有可原,就是不知杨道友和赵道友,这时候怎么还没来?” 闻言,中央鬼帝周乞神色有些不大好看,转而威压投向下首两人,“你们两家帝君到底是怎么回事?何以拖延至此?” 下首两人正是两位鬼帝先行派来的下属。 二人道行不高不低,仅是普通真仙,这时一个面容清颧的老者,上前,郑重施了一礼,说道:“还望帝君稍等片刻,我家帝君说处理完手中之事,即刻便至。” 另一人也是作同样言辞。 东方鬼帝目光闪过一丝狐疑,冷哼一声,“再等一会儿,说不得那陆北就来了。” “无妨,此人出了罗酆六天,不过寻常太乙金仙而已,我等镇压此人不难。” 中央鬼帝凛声说道。 纵然那两人不来,有他们三人在,镇压陆北也不太难,待到那时,他定要一雪前日之辱。 东方鬼帝点了点头,不屑说道:“那陆北的底细,在座诸位应有所了解,成仙不足二百年,纵然福缘深厚,侥幸入得太乙境界,可又能有多少神通?再说火云洞能来什么人,你我心里都是大致有数。” 南方鬼帝赞同说道:“那便静待此人了。” 出得罗酆六天。 乌云黑压压而上,面相凶恶的赤发鬼王高高打着‘回避’旗牌,身后紧随七千披甲佩刀的鬼军,军伍严整,杀气冲霄。 十二军使之一的柳信,面容沉毅,阔步而行。 此人身披青铜甲胄,腰悬一柄宽大古拙的青铜战剑,这种兵刃可劈可斩,却是充满着上古人道王朝军队的粗犷风格。 柳信金仙道行,却是此行被陆北挑选而出的扈从。 他来到由着三十六个大力鬼王奋力担起的乘舆前,猛然抱拳,周身甲叶哗啦啦作响。 “到了?” 玄色帷幔之中,一把幽冷声音传来。 “帝君,晴漭山现已被五位鬼帝座下鬼军封锁,帝君是否移驾?” 柳信问道。 “驱逐五位鬼帝之兵,封锁晴漭山。” 陆北神色淡淡,吩咐道。 柳信面色一怔,忙是应命去了。 乘舆之中,空间极为轩敞,一方精致小几两侧,有二人相对而坐。 “师弟若得胜,打算如何处置五位鬼帝?”洛神坐姿端正,眉眼精致如画,一双星眸熠熠生辉,投落在对面那张冷峻面孔上的目光,既有好奇,又有一些说不清的幽怨情绪。 几天过去,此女好似已经忘记了前日的那些不愉快。 陆北右手虚按腰间三生神剑,目光幽邃,冷冷道:“此辈打杀不得,那就只好将不听号令的镇压了。” “对了,师姐可知生死簿和轮回笔现在何处,为何我在罗酆六天遍寻不得?” 据他所知,人书生死薄,以及轮回笔,一直都掌握在酆都大帝手中。 先前他接管罗酆六天,第一时间便搜索二物,不想发现宝库禁制并未完好无损,但其内二宝却是不见。 洛神眨了眨眼睛,神念传音道:“被父皇带走了。” “什么?”陆北眉头皱了皱,难以置信道:“怎么会?” “师弟有所不知,此二宝有些特殊。”洛神星眸灼灼,抿了抿樱唇,见陆北近乎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的眼睛,眼底满是探究之色,心下莫名一慌,玉手捻起落于胸前的一缕发丝,语气莫名地道:“师弟应知先天灵宝皆有投影?” “嗯,判官殿中的生死薄和轮回笔就是投影。” 陆北点了点头,说道。 “不错。”洛神轻声说道:“酆都帝君在时,原本将二物封印于宫中宝库,但实际不是酆都不想用。而是酆都已有伴生灵宝六道轮回盘,对于二宝不是多么迫切。” 陆北面现思索,又听洛神说道:其实,我听我家父皇说,当年幽冥初现,阴司还未建立,阎罗十殿和二宝同时出现天地。当时,各方势力在幽冥搏杀,其中酆都大帝携六道轮回盘举罗酆六天而出,最后剩下那一位平心娘娘和酆都大帝争夺二宝。不想平心娘娘争夺不过,施展莫大神通,将两件先天灵宝的先天不灭灵光各自抽离出一半。” “好大的魄力。”陆北目光闪烁,思忖道,记得上次见平心时,没想到这位大神通者竟为了谋划之事。 “两件先天灵宝的本体虽然落在酆都手中,但威力已是大减,而正巫族却借先天不灭之光投影诸灵宝,进而立下阎罗十殿,酆都一气之下,索性将两宝本体封印起来。” “这些秘闻,连后来后续被扶持起来的鬼帝都是不知,所以父皇才…” 洛神说到此处,顿住不言。 陆北面色恍然,叹道:“不想还有这一番曲折。” 既然两件先天灵宝被三皇带走,那他就再不做他想了。 洛神见陆北面色有些失望,捂嘴娇笑道:“师弟,你灵宝也不少了,父皇都把炼妖壶都给你了,你还嫌灵宝不够多吗?” “说起炼妖壶,小时候我向父皇借着玩耍,他都不给的,说什么我粗枝大叶,丢三…” 洛神脸颊一红,素手掩口不言,偷偷地看了陆北一眼,见陆北神色淡淡,老神在在。不知为何,心中羞涩消失无踪,却没来由地生出一股恼怒。 陆北没有说话,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洛神绝非对他情根深种。 换而言之,如果他如上古大金乌,银月妖圣等人对洛神惊为天人,大嫌殷勤,多半就不会引起此女的心绪波澜了。 可他这辈子,就被跪过女人。 而且此女性子柔柔弱弱,完全没有一个太乙金仙的强势,这可能和她的成长环境有关。 多少可能还拥有一些,连她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自伤自怜吧。 莫非只要是集万千宠爱的公主,纵然没有被养成刁蛮的性子,再如何端庄温婉,难道骨子里都有那么一种奇怪属性? 念及深处,陆北心头一凛,忙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收起。 这…最近道行提升太快,已至太乙境界,这是有内外魔障在作祟了吗?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大自在天临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前身记忆之中,那驾着黑风的妖怪,凶残狰狞,一口卷走五柳村村民上百人,充当血食,场面着实震撼。 若非前世自己作为佣兵,见惯了血雨腥风,恐怕即便醒来,也要被吓个心智失常吧。 想到前世,陆北也是唏嘘不已。前世由于幼年失孤,性情乖张,虽然受一老人资助,考上大学。最终也是难以忍受,社会生活的蝇营狗苟,去做了佣兵。 佣兵拿钱卖命,在战火硝烟的中东南非等国执行任务,享受着生死一线,刀尖之间跳舞的快感。 正文 第二十九章 灭世惊魔王 晴漭山。 南方鬼帝杜子仁,此刻心生悔意,方才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原以为是周乞有所察觉,暗中戒备。 因此,一时之间,他并没有趁机出手。 可谁知,并非是周乞察觉到了什么异常,而是其人早已和血海四大魔王之首的大自在魔王暗中勾结了。 待到杜子仁,看向远处那座泛着血花的深谷,正咕嘟嘟升腾而起的架势…似乎还有血海一方,太乙金仙级别的魔王,正要试图降临晴漭山。 心头更是一凛。 他知道若再不出手,稍后陆北一旦败亡,自己也要受得牵连。 中央鬼帝负伤而退,望着远处被血海填满的深谷,面色阴晴不定。 心中更是闪过无奈。 原本,他只是打算和大自在天魔王稍稍合作一番,哪曾想这大自在天如此胆大妄为。 此刻,竟打着通过血海阵法,将其他几位魔王引来的主意。 这得是多恨陆北。 要知道,血海四大魔王并非完全不能在幽冥界停留,而是此辈需要冒着被六道轮回旁、不周殿潜修的那位平心娘娘,当场格杀的风险! 也就这位大自在天善于天魔变化,潜匿行迹,才敢孤身一人来到幽冥界搞风搞雨。 毕竟,这一位可是有着跑去灵山诸天佛境,勾引世尊转世的黑历史。换而言之,大自在天魔王肯定付出了什么代价,才将其他魔王请动,此辈犹怕准圣出手斩杀,那时逃亡不及,在血谷中暗暗布下了大阵。 这完全出乎了中央鬼帝的预料。 不过,此刻断然不是指责大自在天魔王的时机。 至于陆北和南方鬼帝指责他勾结血海言语…中央鬼帝更是嗤之以鼻了。 纵观历史,一个势力集团的中下层人物,哪怕只是和外敌交换情报,互通有无,都可被冠之以勾结之罪。 但一方势力之主,便很难称之勾结了。 中央鬼帝心中自然有着极为清醒的认识,所以对于二人的指责之言,不屑一顾。 这恰恰也是中央鬼帝先前没有和两位鬼帝,没有怎么详细沟通的缘故。 一言以蔽之,这种事情,本就是可大可小。 中央鬼帝也并不认为,这就是南方鬼帝反戈一击的原因。 至于南方鬼帝的反水? 五位鬼帝同气连枝,已是做了近百万年的道友,怎会如此? 但听“嗡…”的一声。 先天无极碑已然朝中央鬼帝砸落下来,这件先天灵宝在陆北至太乙金仙境界后,才大放光芒。 “噗…” 正抵挡南方鬼帝攻杀的中央鬼帝,猝不及防,就是在虚空中被砸了一个趔趄,一口鲜血喷出,原本圆融如意的气息,便是萎靡了一些。 中央鬼帝面色惊怒难言。 手中宝树灵宝向陆北刷去,青碧莹莹,烟气如幕,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可怖威势。 而不远处,见得陆北丢下自己,向受得伤势的中央鬼帝杀去,大自在天魔王玉容现出惊怒之色,娇叱道:“陆北,你的对手是我!” 这一尊魔王成名已久,攻伐手段凌厉无比,更兼握有十二品业火红莲,出手之间,招招狠辣,一心致陆北于死地。 陆北面色凝重,身形一闪之间,幽幽光华分影而出,落在了不远处,正是灭世黑莲化身。 眉宇冷肃的少年,双手横握封月洛水,向大自在天杀去。 “刺刺…” 血月光芒璀璨夺目,令大自在天魔王微微眯起了眼睛。 但也仅此而已。 大自在魔王太乙金仙道行,连连几拳打出,血色煞气若江河奔涌,将灭世黑莲化身 “这是…黑莲灭世?!” 大自在天魔王心中惊喜交加,目光更是闪过复杂的神色。 此宝他如何不识,乃是当年那位大人的护身灵宝。 不想… 心念及此,大自在天魔王心中闪过一丝火热,怒声道:“此等灵宝在你手中,当真是暴殄天物!” 却是不冲陆北而去,反而向灭世黑莲化身杀去。 目的很明确,拿下此宝要紧。 却是连中央鬼帝一时间都没有顾及。 并不是这些太乙金仙蠢,而是此辈一身伟力归于自身,杀伐由心,纵有变数,也相信自己有能力破解。 正如大自在现在所想,中央鬼帝死战抵挡一段时间才是。 若是一尊太乙金仙,连一会儿攻势都挡不下,那还不如去死! 若是受得伤势,那就更好了。 大自在天一双妩媚的丹凤眼,撇了一眼谷中血海方向,心中颇为无良地想着。 见大自在径直奔灭世黑莲而去,陆北电光火石间,不由恍然。 忙是给灭世黑莲化身传过了一道神念,却是以无距神通,和大自在天魔王慢慢周旋。 而后,全力朝中央鬼帝杀去。 六丁神火,雷狱指,天都归一斩,袖里乾坤…各种神通,纷至沓来,铺天盖地,向正在和南方鬼帝杜子仁的中央鬼帝笼罩。 远处。 东方鬼帝面色一恍惚,便被拉入幻境。 但见远处苍郁青山倒映在碧波澄莹的水面上,一轮皓月在东方天际缓缓升起, 仰头看天,却见苍穹却落下了稀稀疏疏的雨丝,正是山高月小,烟雨濛濛。 东方鬼帝目光闪了闪,一时间竟无法看出此方天地是真实还是虚幻。 不过他并不怎么在意。 “雕虫小技。” 冷嗤一句,平平无奇的一掌向天穹打去。 掌心青萤之光微微闪烁,继而明明赫赫,流景扬辉。 万千青光剑影,向此方天地斩去。 一时之间,道道凌冽剑气在天地间四处激荡,发出或清泠或沉闷的颤鸣声。 “这是截教的剑道?” 微讶之声从远处传来,显然语气有些惊讶。 东方鬼帝不理洛神惊疑之言,只是阴沉着一张脸,朝四下望去。 为何,这幻境仍没有破。 “道友莫要徒耗法力了。” 清冷月光洒落在碧波荡漾的水面上,惊鸿翩翩间,却从中走来一个身形高挑、容颜清丽的女仙。 洛神立身在虚空中,望着正待杀来的东方鬼帝,轻声说道:“蔡道友,且慢!” “洛神道友是打算劝本帝罢手?” 东方鬼帝收起神通,冷冷看着洛神。 洛神星眸熠熠,幽声说道:“道友将有杀身之祸,可知?” 闻言,东方鬼帝面色怔忪了一下,压抑着心头怒火,冷声说道:“可笑!那不知洛神道友可知血海四大魔王将临,你和陆北败亡已成定局?” 东方鬼帝方才当然看到了大自在的到来,不过纵有不满,也不会向中央鬼帝当面发作。 “话虽如此,可若是那两位鬼帝不来呢?”洛神神色清冷,星眸熠熠而闪,凝声说道:“到时,血海四尊太乙金仙窥视一旁,道友又将如何自处?” 闻言,东方鬼帝神情默然,望向阴川方向,面上不禁现出思索。 洛神幽声说道:“六道轮回盘,道友应知你已错失了机缘…我虽不知周乞如何承诺于你,但退一步讲,哪怕周乞从陆北手中再次夺回了两块儿六道轮回盘碎片,到时还能匀出一块儿不成?” “既然如此,道友何必自甘堕落…和血海四大魔王勾结的中央鬼帝站在一处?” 听完洛神之言,东方鬼帝目光怔了怔,心思复杂。 其实,这道理并非他不知。 中央鬼帝将血海引来,他也多有不满,但和南方鬼帝不同,中央鬼帝事前和他有过沟通,事有不谐,当引血海以为奥援! 也就是,心中有所准备,倒也不算突兀。 但血海来一人也就罢了,怎么还打算再来几尊魔王。 “那洛神以为本帝应如何做?” 东方鬼帝目光阴了阴,问道。 “随我一起,对付血海和中央鬼帝如何?” 洛神目光淡然,说道。 东方鬼帝目光闪烁,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好,不过只可镇压周道友,不可打杀于他。” “那是自然。” 洛神点了点头,赞同道。 在东方鬼帝目光的注视下,洛神也不避讳,纤纤玉手凌空一指,向水中那一轮明月点去,圈圈涟漪随之向四处荡开。 眼前天地霍然涟漪生出,渐渐消失不见。 东方鬼帝目光闪烁,看着四处晴漭山,心中惊异道:“好厉害的神通。” 刚才那一指点在水中月影之上,仅他所见,一指点去,便是变幻多达三千多种手法。 就算如此,下一次入得幻境,也不能仿效此举。 这一次,洛神点在水中明月。 焉知下一次,她不会是点在天上的明月! 方才他剑气斩杀之处,无论水中、还是天上,皆是一一攻杀得到,可仍是毫无作用。 因为月光却已将剑气攻杀之地转移到了满洒之地、一界虚空了! 念及此处,东方鬼帝心中无端叹了一口气,“这已经是近乎于‘念起生界’的大神通了!” 三界太乙金仙皆知,念起生一界,可以称道尊。 而洛神这神通,已显示出了这一丝道尊之相,卡在太乙金仙多年的东方鬼帝,心中如何不生出怅然的情绪。 “洛神道友,本帝去破解血海阵法。” 毕竟多年道友之情,东方鬼帝终究不想冲中央鬼帝出手,所以便出言道。 洛神看向血谷之中,已经渐渐露出一个模糊人影的血海魔王,目光也有些凝重,说道:“那就有劳道友了。” 东方鬼帝默然不语,向谷中遁去。 正文 第三十章 我叫你一声 血谷之中。 红色水花四处飞溅,一道人影霍然飞出,此人身形高大魁梧,面容绀青,头戴一顶宝冠。 宝冠之上金色璎珞随风而舞,中间佩戴一颗蓝色宝石,晶莹剔透,明光熠熠。 毗湿奴身为血海四大魔王,太乙金仙道行,其人身有四臂,手中各持法螺宝贝、妙见神轮、珈陀神锤。 此刻面容冷肃,看着正赶来的东方鬼帝,说道:“老朋友喜出望外,就这么欢迎本王?” “哼,”东方鬼帝冷哼一声,脸上根本就没有客从远来,不亦悦乎的喜悦,腰间一柄青色骨剑赫然祭出,只有虽远必诛。 这是一柄由某种上古异兽的脊椎骨,祭炼而成的宝剑,挥动之间,青色的流风呼啸不停。 “呼…” “当真是令人怀念的味道!” 毗湿奴面上带着一丝缅怀,但手边动作却迅疾如电,一道神轮祥云缭绕,光芒曜世。 然而不过一瞬,通天彻地血光便笼罩了这尊魔王立身虚空。 一双狭长双眸,望着不远处,道道青色流风扫过晴漭山,留下原地风化已成沙砾的一座座山头。 毗湿奴笑了笑,说道:“老朋友,你不会以为这阵法是以山峰为基点布置的?” 东方鬼帝目光阴郁似水,只是冷眼作杀伐手段,默然不语。 毗湿奴大觉无趣,便是向东方鬼帝出手。 而因为毗湿奴拖住了东方鬼帝的缘故。 血谷中仍有向上喷涌的大团血水,显然还有一位位血海魔王即将到来。 不远之处,陆北却已然施展六丁神火和南方鬼帝,二人联手围攻中央鬼帝。 周乞虽然先受得南方鬼帝辣手一击,而后更是被陆北以先天无极碑砸了那么一下。 但此人不愧为太乙金仙当中的至强者,虽经受连番重创,可仅仅只是气息萎靡了一些,此刻仍是战力不减的样子。 却在僵持之时,洛神从远处遁来,神念传音道:“师弟,我施展神通拉他进入幻境,你以炼妖壶收他。” 陆北点了点头,和南方鬼帝打了个眼色,便飞遁开来。 这时,中央鬼帝见陆北和杜子仁,二人原本绵绵不绝的凌厉攻势,不知何故猛然顿住,不由神色一愣。 待到转头看到洛神,目光微变,说道:“是你?蔡道友怎么…” 还未说完,突觉眼前天地一变,却是被拉入到了幻境之中。 值得一提,一旦中央鬼帝拉入幻境,此身便在陆北和南方鬼帝二人面前消失了,原本立身之地,已是似存非存,似有似无。 这却是不同于那些惑乱心智的拙劣神通手段。 毕竟,没有人可以轻易惑乱一尊太乙金仙的心智。 所以陆北和南方鬼帝并不能趁势攻杀中央鬼帝。 而洛神却在原地,静静站在陆北身旁,晶然眼眸闪了闪,急切说道:“师弟,快以炼妖壶收周乞!” “师姐…” 陆北自知这时不能耽搁,可仍是面色踌躇了好一会儿,问道:“我怎么找到中央鬼帝所在?” 洛神面颊莫名一红,暗恼自己考虑不周。 正待出言,娇躯晃了晃,嘴角殷红血液流下,柔声道:“师弟,快些,你以神念入我灵台…” “嗯?” 陆北面色怔忪了一下,不过却没有再行耽搁。 炼妖壶道道藏青之光闪烁,变若芥子大小,而后带着神念晶体化作的分身,流光摇曳,入得洛神灵台。 “师弟,灵台只是一个中转之地,并非在我灵台开辟的界天。所以你…” 洛神羞怯的声音在陆北耳畔响起。 “师姐,我知道,我不会胡乱走的。” 陆北说着,当即关闭了神念感知能力。 的确,以神念穿梭之能,却是没有多久就能走遍洛神的灵台之地。 可陆北惊鸿一瞥间,仍是感知到了一些画面,尚在远处四下飘荡。 嗯,就像一帧帧游离不定的画面。 那是什么? 陆北心中闪过明悟,面色不由生出古怪…自己怎么成了这位小师姐平时里幻想的对象? 当然不是那种龌龊的幻想,而是一些女子对于家庭幸福生活,美好的憧憬。 记忆都是彩色的。 陆北收敛纷乱思绪,身形一闪之间,便借着洛神的指引,朝一处虚空坐标遁去。 诚如洛神所言,她主修幻境并非是她成就天仙之时,在灵台开辟而出的界天,但也有几分联系。 正是界天投影! 此刻中央鬼帝周乞便在那方天地。 中央鬼帝一眼向四下看去,隐约知道一些虚实,目光阴晴不定,冷哼一声,说道:“若是你能幻化一些凡人生灵,此方天地定能多一二威能,可惜终究是女人,有着妇人之仁!” “且看本帝打碎你这天地!” 中央鬼帝冷冷说着,一掌向天地狠狠一抓,磅礴的法力疯狂流泻,撼动日月星辰,山川崩碎,江河逆流! 与此同时,洛神面色苍白如纸,嘴角溢出了鲜血。 “就不知你这天地,可以忍受本帝多少次打散本源?” 见天地已有崩碎之势,中央鬼帝面上闪过得意,不屑说道。 无论虚无还是真实,单单从这方世界的体量而言,只要他不断以大法力,打散此界本源。 此方天地的根基便会被动摇。 其实,这种手段并不怎么具有美感,甚至还显得粗暴。 但却需要极高的眼力,或者说那一点儿玄而玄之的感悟。 中央鬼帝当年侥幸从酆都大帝那里,领悟到了一些大罗的奥秘,所以便有着这样的眼力。 而再有他法力本较之其他四位鬼帝雄浑许多,更是得心应手。 眼看中央鬼帝正待击散此界本源第二次,却在这时,天空一道流光闪烁而来。 一个眉宇冷清的青年现出身形,手中一团青光氤氲,蔚然成幕,“周乞,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嗯?” 周乞怔怔了一下,忽然面皮一黑,不知为何,羞耻从心底油然而生,好似人格受到了侮辱般,怒不可遏,正待出手。 却见一股巨大吸力从那青年掌心灵宝涌出,周乞猝不及防,便被收入炼妖壶。 陆北面色顿了顿,眉头紧皱。 这具神念分身,貌似有些问题。 念及此处,陆北似乎有些明悟洛神先前种种异常了。 其实,神念分身本质上来说,便是一个人的胡思乱想。 或是太乙金仙道行高深的缘故,神念归体之后,受于本尊心志压制,这些杂乱思绪,自然不起任何作用。 但一旦离体日久,神念分身反而却因为太乙金仙的道行,开始将本尊某一种性情放大。 若三皇在此,定会告诉陆北…太乙金仙到大罗金仙的路途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这已然不是一步两步的问题,而是许多步的问题。 比如陆北下一步的修行,即是初步降服自身,佛门称之为克服内外魔障。 甚至于,这个过程一直贯穿于整个道途。 而洛神虽然比陆北更早踏入太乙金仙,但内外魔障不过才初现端倪而已。 她分化出来的小谢便是这个道理,虽然被她同化,但一些性情却深植于她的性格中。 当然,若陆北本尊知道,定然心中一寒。 这跳脱属性,若分身偶尔抽风一次还就罢了,若本尊还这样…无疑是不寒而栗。 不过好在,陆北并没有分化神念分身的习惯。 这时,神念化身便化作一道晶莹流光,带着此刻正在炼妖壶中怒吼连连的中央鬼帝,离得此地。 正文 第三十一章 药师佛之谋 让时间稍稍倒退些许。 且说陆北在十二军使之一的柳信…所率鬼军的护卫下,军阵齐整,迤逦如蛇,浩浩荡荡地出得罗酆六天。 可未有多久,玄幽十二叶界天外。 却有一道绛色流光从漆黑如墨的幽冥界苍穹一闪而过,看方向正是晴漭山所在。 然而灵幽未及遁远,却在虚空中止住了遁光。 因为对面不远处,站着一个修为不凡的女人。 女人脸蛋儿很漂亮,穿着宽大的黑袍,五官精致,一颦一笑皆是充满着一种异域风情。 此刻一张妩媚妖冶的面容上,那一双晶莹剔透的灿然眸子,满是盈盈笑意。 “灵幽娘娘,你要去哪里?”雨师好奇问道。 灵幽神色淡淡,但若留心去看,仍是可以看到目光深处有着一丝急切,“我自有去处,你莫要拦路。” “娘娘是打算去晴漭山吧。”雨师皱了皱修丽的双眉,柔声说道:“可平心娘娘有言,此时晴漭山凶险莫测,不让娘娘涉险其中。” “那你就去和她说…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灵幽血眸莹莹转动,语气斩钉截铁。 “这…”雨师神情犹豫了好一会儿,语气关切说道:“可娘娘您的修为,毕竟还未臻至太乙境界,去晴漭山,还是太危险了。” 灵幽深吸了一口气,不知想起什么,莹润泛着明艳光泽的樱唇抿了抿,却完全不等雨师说完,便已径直离去。 “娘娘…” 雨师终究不敢拦路,只是冲着灵幽的背影连连唤了一声,待目送灵幽渐渐消失在天边,才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 地藏王菩萨道场。 北方鬼帝杨云和西方鬼帝赵文和二人来到此地。 杨云沉声说道:“赵道友可知地藏菩萨急切找我们来,是什么缘故?” 赵文和摇了摇头说道:“杨道友,本帝也不知。” 随着渐渐接近地藏王大殿,杨云整容敛色,神情默然地向大殿深处走去。 然而迈步方一入得大殿,便是微讶。 盖因,原本大殿蒲团之上,静坐诵经的地藏王并没有出现。 而代之一个周身被青黄佛光完全笼罩的佛陀,正神情祥和,笑意不减地看着他们。 “阿弥陀佛,两位道友且坐。” 二人冲药师佛见礼落座,杨云皱了皱眉,问道:“怎么不见地藏道友?” “地藏师弟去了阎罗殿。”药师佛笑着解释了一句,继而缓缓说道:“之所以急切之间,让二位来此,却有一件事情要和二位道友商议一番。” “哦?” 杨云面上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他们二人本来已经答应了中央鬼帝去晴漭山,但不想地藏王菩萨竟邀请他们来此商议要事,所以这才先行到此。 “两位道友可知,你们二人已被巫族的高手,密切监视了起来?” 听得药师佛之言,杨云和赵文和吃了一惊,面面相觑。 不过二人颇有城府,也没有再出言询问,而是好整以暇地看着药师佛,静听下文。 “那两个大巫只是太乙金仙,只是仗着隐匿敛息的神通玄妙,二位当不必介怀。”药师佛笑容和煦如春风,出言宽慰了一句。 杨云面色肃然,忽而问道:“佛祖召我二人有何吩咐,不妨直言。” 西方鬼帝神情平和,不见往日一丝一毫咄咄逼人,甚至还带着一点儿慈祥,同样一脸笑意地将探寻目光投向药师佛。 并非是受得佛门渡化之后,西方鬼帝就变成了什么没有灵智的傀儡,这种渡化,只是让西方鬼帝从情感和心灵上,对佛门有着一种亲近感和认同感。 药师佛那宛似青莲的眼眸闪了闪,淡金色的瘦弱面庞上,露出了一丝神秘的笑容,以神念传音冲二人说了一句什么。 闻言,二人面色疑惑,惊声说道:“什么?佛祖打算带走那个孩子?” “不错,那个孩子,贫僧正打算带回西方去。”药师佛眼眸中闪过一道凌厉寒光,冷冷说道:“至于地藏手中那一块儿六道轮回盘碎片,贫僧可以完全不要,赠予两位道友参详!” 北方鬼帝杨云面色并无想象中的欣喜之色流露,沉默了一会儿,试探道:“尽管那孩子有些神异,但想来也不值得贵教如此大费周折吧?” 药师佛笑了笑,森然说道:“这孩子倒是没有什么奇异之处,但是她的父亲,哼。” 说到此处,药师佛面色幽冷,冷哼一声,凛声说道:“那陆北心狠手辣,打杀我教韦陀护法,连真灵转世都不放过,可见此人心性乖戾,杀气迷心。” 说到此处,药师佛双掌合十,说道:“然我佛如来仁厚,佛法普渡众生,愿意给此人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所以,便让贫僧下了灵山,谋划太微归于释门之事。” “倒是便宜此獠了。” 赵文和听完这番秘闻,冷哂道。 “此人修行不足千年,却杀戮众多,孽障深重,若能够以佛法化解一番心中戾气,确是便宜他了。”杨云不动声色地看了赵文和一眼,言不由衷地附和道。 “但那两位太乙金仙在旁窥视,稍后还需两位道友拖延一二。” 药师佛沉声说道。 …… …… 晴漭山。 陆北手持炼妖壶,掌心一刻不停向灵宝输入法力,待感受到炼妖壶中的异动,冷眸连连闪烁。 望向远处洛神,说道:“师姐,以炼妖壶收一尊太乙金仙,还是有些勉强。” 洛神嫣然一笑,苍白脸颊却有着一股难言的风采,柔声说道:“师弟,将炼妖壶给我试试。” 陆北怔忪了一下,毫不犹豫地将炼妖壶递给了洛神。 洛神手持炼妖壶,捏动法诀,向其连打几道法诀,但见三层藏青色的炼妖壶,疯狂旋转。 过了小半个时辰,炼妖壶中动静才渐渐平息了下来。 “师姐,你?” 陆北担忧地看着神色疲惫的洛神,关切问道。 “我没事儿。” 洛神身形晃了晃,摆手笑道。 而在这时,远处猩红之气笼罩的血谷中,咕嘟嘟声响起…血海第三个魔王,第四个魔王相继散发出强横绝伦的气息。 陆北目光凝重,心头不由凛然。 却听远处‘轰’的一声,惊天动地。 “不好,黑莲化身。” 陆北面色大变,忙是施展无距神通,向空中一道幽色云朵飞去。 正是大自在天魔王一拳,将陆北祭出的灭世黑莲化身,打爆成一团血色云雾。 “区区金仙化身,能挡下本王五息,倒也足以自傲了。” 大自在天魔王玉容冷寒,娇叱一声。 说着,原本攥紧的粉拳,倏然一张。 纤若葱管的五指赫然现出,明艳蔻丹宛若朱砂。 可也不知为何,唯有四根手指,琉璃明澈的指甲尖尖,上涂蔻丹。 陆北身形闪烁,无距神通施展而出,于间不容发之际。 探手一招,将已成三品莲花之相的灭世黑莲捞去。 “好胆!” 大自在天魔王清丽如雪的脸颊,幽冷好似万载化不开的寒玉,目光更是惊怒不已。 刺刺… 玉手抓去,一道道凌厉的血色气息。 陆北险之又险避过。 “天都归一斩!” 一道璀璨剑光闪过,层层涌起,凌厉无匹的剑气向大自在天魔王手掌斩去。 “灭世黑莲?!” 一道惊疑不定的声音从远处响起。 这声音极为特别。 苍老、沙哑、娇媚、空灵、萌软…这一声,似乎也见证了一个女人的一生。 来人,正是血海四大魔王之一的湿婆。 正文 第三十二章 近大罗神通 晴漭山。 血海一方四大魔王已然来了四位,诚可谓倾巢而出。 一时之间,方圆三千里的晴漭山,一道道强横绝伦的威压和气息横扫天地。 湿婆、欲色天、大自在天、大梵天…四位魔王都是自上古成名的太乙金仙,手段狠辣,神通强横。 若非中央鬼帝此刻已被陆北以炼妖壶暂且镇压,而西方鬼帝和北方鬼帝二人又没有如约而至。 眼下局面,恐怕又是另一番场景。 远处,大自在天魔王,娇声喊道:“三位道友,那灭世黑莲正是冥河教主渴求之物,且随我拿下此人!” 湿婆清叱一声,眼眸冷厉之光一闪即逝,手中握有的一柄血色琉璃珊瑚拐杖,猛然凌空斩下。 一道半圆形的匹练血芒,几下明灭,便朝陆北当头砸落。 而大梵天魔王咧嘴一笑,森然白牙露出。 “铛…” 手中两面黄橙橙的金钵,猛然于身前撞击一处,就是发出尖锐刺耳的激鸣。 而声音听在陆北耳中,便只觉一股大寂灭、大沉沦之感齐齐袭上心头,几欲令他心灰意冷,泫然欲泣。 那是一种来自灵魂的疲惫和悲戚! 陆北面色恍惚许久,呆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眼看虚空之上的珊瑚玉树,已然降临。 远处一座陡峭的山峰,一道绛色流光也将将落下,从中走出一个容颜清丽、身姿高挑的女仙。 “嗯?想来这就是晴漭山了。” 灵幽拢目向远处望去,玉容不由大变。 湿婆高高祭起的血珊瑚拐杖灵宝,已然朝陆北当头凌空劈斩而下,其势快若雷霆,森然可怖。 洛神星眸熠熠闪烁,惊声说道:“陆北!” 正待飞遁上前施以援手,忽而面前狂风大作,吹动额角青丝飞舞,不远处却是闪过一人。 大自在魔王一张吹弹可破的脸颊上,此时挂着讥诮的笑意,娇声说道:“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人能够挡住大梵天魔王的金钵玉音!” 然而,便在这时,一道幽光闪烁。 “那是何人?”大自在天面色微变,而后冷嗤道:“不知死活!” 却是一个女仙踏虚破空而来,和陆北立身一处,紧紧抓住陆北肩头,正要向身后带去。 “呼…” 拐杖若风雷,然落下之时,却并无一滴血花砰溅。 却见视野之内,一道道玄色云气如水雾蒸腾升起,一道通明光幕悬于灵幽和陆北头顶,挡下雷霆一击。 陆北目光微诧,探手揽住灵幽的纤腰,身形落在远处,沉声说道:“你怎么来了?” 灵幽晶然血眸莹莹一闪,面色不自然地伸手整了整稍显凌乱的衣裙,理直气壮说道:“我想来,所以就来了。” “师弟,你没事儿吧?” 远处,洛神颦了颦秀眉,飞身上前,关切问道。 陆北没有说话,摇了摇头。 灵幽却看了一眼洛神,挑了挑柳叶细眉,心中冷笑涟涟…看来这趟,她还真来对了。 陆北神色自若,转而望向远处一张俏脸阴沉,几乎可以滴出水来的大自在天魔王,凝声说道:“道友,而今你我双方实力旗鼓相当,何不各退一步,权且罢手如何?” 诚如陆北所言,此刻双方各有四位太乙金仙在场,实力旗鼓相当。 当然如大自在天魔王四人,可能较之普通太乙金仙要强上一线。 但一时间,仍难以决出生死。 其实,到得太乙金仙境界,已是很难随随便便地陨落了。 如四大魔王在此境多年,虽说道行无有寸进,但保命手段实是层出不穷。 说来,若非四位魔王当年跟随那位魔祖,自此折了根基。 说不得,此辈眼下已至大罗境界了。 大自在天魔王仔细打量了陆北,又看了灵幽一眼,思忖道,“原来是一件先天防御灵宝!” 然,并非大自在天相得那么简单。 陆北深知,方才之所以能够躲过那一击,并非全靠先天灵宝‘一气浮生图’护持。 大梵天发出金钵玉音的确不凡,若不是陆北已经领悟了大罗境界的道轮之光,方才就决然不是恍惚一瞬,这么简单了。 大自在天魔王冷笑一声,自然不会被陆北言语所动。 此人杀他爱妻,如何能善罢甘休! 双方既然话不投机,再次交起手来。 不知不觉,双方各施神通,攻伐往来,已是两三个时辰过去。 但见晴漭山上空风云激荡,血气和杀气遮天蔽日,气象雄浑。 灵幽道行虽是金仙道行,但此刻却立身虚空和陆北联手对阵太乙金仙湿婆和大自在天。 一只玉手轻扬间,玄色气流,江河滔滔,不断化解大自天的手段。 从威能来看,灵幽所施手段,竟不下于太乙神通。 “嘭…” 陆北反手一剑,将湿婆震退,望着脸颊红润异常、周身气息忽高忽低的灵幽,无奈说道:“你别逞强了。” “谁逞…” 灵幽还未说完,陆北便挽起灵幽一只纤纤柔荑,身形一闪间,二人便立身云头之上。 陆北看着远处四大魔王,冷声说道:“诸位不知进退,真当本帝软弱可欺不成!?” 话音方落,身后一道其光微微、玄妙莫测的晕轮隐隐现出。 道道枪芒分光化影,密密麻麻,赤红火焰,离矅成轮,不大一会儿便至一元之多,仍不见结束趋势,竟朝一量而去。 以道轮之光催动这门太乙级别的大神通,又加之六丁神火加持其上,竟给人以焚天灭地之感。 见此,大自在天一张俏脸变了颜色,目光惊异难言,失声道:“大罗神通?” “着不是大罗神通,但也有几分大罗之威了。波旬,此人不可小觑啊。” 大梵天魔王语气凝重说道。 “轰…” 堪堪一量的离矅枪芒落,天地一明。 赤红火焰流浆纷飞,为晴漭山披上了一层红色纱衣。 见得正不停攒射的离矅枪芒,四位魔王面色凝重,各施手段,破解这门神通。 而在场其他几位太乙金仙,包括两位鬼帝,心旌摇曳,不能自持,望着高空上的那道身影,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敬畏之色。 陆北面色坦然。 他之所以敢于赴得中央鬼帝设下的围杀之局,便是仰仗着离矅火日枪这门神通。 这门神通源自上古妖神毕方,当年,妖神毕方以太乙金仙生生施展出了大罗金仙的手段,足见此门神通的不凡之处。 而他以太乙金仙施展,又加之身具金乌血脉,掌握十大先天火焰之一的六丁神火,更是为这门神通增添了几分威能。 若说毕方妖神施展这门神通具备大罗金仙的三分威能,那么他如今施展,实际已有五分之威了。 不过,副作用仍是有着一些。 “陆北…你还说我,你也不是一样?” 灵幽没好气地白了陆北一眼,神念传音了一句。 不过自家那只玉手却紧紧抓住了陆北的大手,待感受到手心正源源不断传来那冷若灵髓的幽寒,心中只觉一疼。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地藏你找死 晴漭山。 见得陆北受伤,一道白色翩跹身影悄然而至,却是洛神飞遁前来,莹澈目光带着关切,柔声说道:“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陆北摆了摆手,神情默然地看着远处正在疲于应付离矅火日枪攻击的血海四位魔王。 彼时焰火纷飞,将四位魔王颜色不一的面孔,映照得通红一片,此辈皆是不同程度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大自在天更是面色凝重,飞身遁于高空之上,一只纤细玉手仰天祭出一掌,道道血色气流奔涌而出,向上迎击。 “嘭嘭…” 六成明耀炽热的枪芒,混合着猎猎血气湮灭一空! 但仍有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枪芒,朝大自在天当头笼罩而来。 大自在天那张娇嫩柔滑的脸蛋儿,不由变了颜色。 然,便在这时,但听清吟一声。 一柄血色莹莹的琉璃玉树,在眨眼间抽出亿万枝条,这些枝条血气莹莹,无尽的红色叶片还在扑簌作响,但见其上一道道青红纹路纵横交错,宛若皮肉下的血管般,极尽生动。 “刺刺…” 破空之音此起彼伏响起,一根根血色枝条混合着血气流溢的树叶,节节而上… 大自在感激地看了湿婆一眼,而后便是向其他几位魔王看去…心中不由一惊。 湿婆、欲色天、皆是受得一些不同程度的伤势。 大罗神通…这,果是大罗神通! 自在天波旬面色阴沉,看着对面的陆北,倒没有多少畏惧,只有无尽的贪婪,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若能将此人道果吞噬…” …… …… 玄幽十二叶界天。 偌大宫殿一角。 一道粉红光芒闪烁几下,却是现出一道娇小玲珑身影。 那是一只年龄看着不过三四岁的萝莉,正在探出一颗小脑袋,四处张望。她有着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柳眉淡而细,宛若黑宝石的澄澈眼眸,依稀可以辨出来自父亲的清隽和母亲的英气。 “站住…” 小萝莉伸出小手,正要施展遁法神通,出得玄幽十二叶界天,耳边却传来一道娇喝。 “荷姨?” 甜甜身形一顿,忽而眨了眨慧黠灵动的眼睛,笑嘻嘻地看着不远处一袭翠罗烟纱裙的绿荷,“荷姨,您不是在修炼嘛?” 绿荷莲步轻移,款款而来,故意板着一张俏脸,说道:“你这是打算到哪儿去?” “去找爹爹啊,”小萝莉理所当然地说了一句,而后撅着一张小嘴,“也不知道爹爹这些天都在忙什么呢,有些日子都没找我玩了。” 绿荷颦了颦秀眉,柔声说道:“甜甜,你不记得你娘亲说的话了?” 小萝莉脸上现出茫然,摇了摇脑袋,“娘亲说什么了吗?我怎么不记得了呀。” “让你不要乱跑,现在外面混乱,你在家里哪也别去。” 绿荷一边说着,一边上前牵起小萝莉的小手。 “可…” 小萝莉还未说完,便是好奇地抬起头,望向天空。 但见玄幽十二叶界天苍穹,一道青金二色旋转不停的圆环突然现出,搅动气浪。 五道高低不同的金色虚影,向通天建木的十二叶抓去。 金光消散去,那赫然是一只宽厚手掌,其上道道掌纹清晰可见。 “祖巫之体!?” 药师佛淡漠的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欣喜。 “不好。” 闻听传遍整个界天的声音,绿荷玉容大变,急切道:“甜甜,快去你娘亲的寝宫!” “荷姨…” 甜甜正要说些什么,小脸陡然变得煞白,眼泪也模糊了视线,而后便晕了过去。 却是一只金光大手自天而落,向甜甜抓摄而来,而绿荷却已然被金色佛光扫过。 绿荷如遭雷亟,仿若一张白纸轻飘飘地落在远处,身上有丝丝缕缕的清烟升起。 青光佛陀看也未看那一只小小女鬼的死活,既非刻意针对,又非刻意忽视,而是无视。 一双深邃宁静的金色瞳孔,转而看向掌中紧闭双眸,蜷缩成一团的小萝莉,嘴角不由扬起慈祥而悲悯的笑意。 “祖巫血脉,竟还修出了元神,难得啊…更妙在这孩子年龄尚幼,若稍加培养,必是我佛门的一尊女菩萨!” “善哉!善哉!” 阎罗殿。 阎罗天子端坐黑色玉椅之上,一阵冷风,吹起身后黑纱帷幔,更添冷肃神情。 听着对面和尚谈起的佛经,大巫相柳多少心生不耐,凛声说道:“地藏王菩萨来此,不会只是来和本王谈论佛法的吧?” 地藏王菩萨微微一笑,双掌合十道:“那阎君以为呢?” 大巫相柳庄肃神情渐渐敛去,向身后椅子微微一靠,虽姿势放松,但目光却睨着地藏王菩萨,“菩萨开个条件吧!” 地藏王菩萨沉默了好一会儿,摇了摇头,说道:“佛曰,不可说。” “你敢戏弄本王?” 大巫相柳面现杀气,握着两边玉椅把手上的手背,青筋根根凸起。 便在这时,地藏抬起头来,微微一笑。 一道幽色流光破空闪烁而来,相柳面色铁青,眼中几乎喷出怒火,冷喝道:“贼秃敢尔!” 却是风伯慌乱的传音在他耳边响起。 “灵幽娘娘的孩子,甜甜被佛门的人劫走了!” “道友的戾气…有些重了。” 地藏王菩萨神色淡淡地说着,双手于胸前穿花引蝶,以迅疾之势结了一印,正见无量金色咒文齐齐涌现,普渡,堂皇,光明,自在… “众生无量…” 金色天龙虚影,在空旷冷寂的大殿中,震耳欲聋,若黄钟大吕。 一印猛然打出,但听轰隆隆… 纵然是先天而生的阎罗十殿之一的主殿,其上禁制密布,也不禁都塌大半,烟尘飞起之间,两道身形涌出。 一道道金色天龙和阴气之龙在虚空厮杀,黑色帝王冠冕,气度森凝的阎罗天子,招招狠辣。 “地藏,你找死!” 此人以说法为名,他本以为此人要和他谈及那一块儿六道轮回盘的归属。 毕竟,以往佛门和巫族并非是势如水火的死对头。 因为以往佛门罗汉、菩萨转世,多有借助六道轮回者。 地藏王菩萨淡淡一笑,一边出手化解大巫相柳的攻势,一边悠然说道:“道友,你我认识多年,应知地藏为人。何有加害一无辜孩童的心思?”“甜甜若入我西天,一生可无灾无劫,莫说长生,正果也是可期。” “正果,呵…” 大巫相柳冷嗤一声,一拳从天而降,带着绝杀之势。 地藏摇了摇头,似乎很失望,手中一串念珠祭出,流光一线间,将大巫相柳的必杀神通化于无形。 大巫相柳目光阴沉,知道不能和这地藏拖延下去,便是冷声说道:“十殿阎罗何在?” 声音回荡在错落有致,庄严大气的宫殿群之间。 令好奇出来观战的阴司众官,面色一变。 便在这时,十道强横绝伦的金仙气息在十座宫殿上空升起。 “布十方阴罗绝煞阵,围杀此人!!!” 大巫相柳几乎是咬着牙齿,说出了这话。 十殿阎罗眼神淡漠如冰,神情默然,不过一瞬,便在地藏王菩萨四面八方虚空站定。 “唉…” 地藏王叹了一口气,忽而盘膝于虚空之中,闭目念起了经文。 十方阴罗绝煞阵,来源于巫族的十二都天神煞大阵,由不得地藏不慎而视之。 是的,地藏的慎重,便是弃攻为守,此人擅守尚在攻杀之上,其坚定宛若磐石不敢撼动,比之此僧心性,尤为不遑多让! 正文 第三十四章 此人为异数 阎罗殿前。 大巫相柳以十殿阎罗挡住地藏王菩萨,而后便化作一道黑色流光朝虚空遁去。 大巫相柳见得那摇曳而至的那一道青光佛影,几下穿梭,眼看就要迈入地藏王大殿,不由变了颜色。 “药师佛?不好,此人要遁往灵山!” 心念及此,大巫相柳心中焦虑更甚,不过遁光不停,脚步向后一步踏出。 但身前景物却若千山万水扑面迎接而来,这一步法神通,已是‘挪移’神通中的玄妙法门。 退一步,近在眼前! 地藏王大殿之前。 青光虚影身形微微一顿,药师佛偏头向晴漭山方向看去,目光好似穿过重重虚空,语气复杂说道:“陆北,或是再见之时,你要改称贫僧一句师兄了…” 心念及此,不由重重一叹。 只是,可惜了韦陀… 收起心中感慨,药师佛一步迈出,眼看就要消失在地藏王大殿中。 一旦进入其中,便可借助殿中法阵,径直返回位于西牛贺洲的灵山诸天佛境。 然而在这时。 药师佛面色狂变,冷哼一声,身形向远处闪遁,神情凛然。 再次看向地藏王大殿,却见一层黄色光环将气度恢弘,庄严宁肃的地藏王大殿完全笼罩。 “药师如来?” 粗犷的声音在耳畔炸响,药师佛循声望去,远处一个无头的中年大汉,站在远处。 “刑天。” 药师佛冷冷一笑,心中思忖,“世尊果然没有算错,平心娘娘果然在这期间抽不出手来。” “交出人来,放你一条生路!” 刑天怒喝道。 药师佛笑了笑,不予理会,径直朝远处遁去。 既然不能由法阵回返灵山,那就走西方鬼门关吧。 刑天多少有些投鼠忌器,便是紧追不舍。 晴漭山。 此刻双方已经陷入僵持之局。 大自在天波旬,湿婆,欲色天等人则是越战越心惊。 而在这时,灵幽突然面色苍白,捂住了心口,惊声道:“甜甜…” 陆北一剑遥遥斩出,将大自在天波旬击退,问道:“怎么了?” “甜甜…出事儿了。” 灵幽脸色苍白,嘴唇哆嗦着说道。 她虽将自身祖巫精血给予了自家女儿,但仍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 方才一丝心悸生出… “你…” 陆北脸色阴沉的可怕,一腔怒火在心中燃烧,转而看到灵幽失魂落魄的样子,嘴唇翕动,强行忍耐了下去。 这时,灵幽却是心急如焚地朝远处遁去。 一直留意着陆北举动的洛神,忙是传音而来,问道:“陆北?” “师姐,甜甜可能出事了。”陆北没有多说,顾不得芳心惊跳的洛神,冷声说道:“我得即刻回去。” “好…” 洛神点了点头,转而便心思凝重地望向对面围杀而至的血海四位魔王。 原本陆北在此,双方在太乙金仙人数上不相上下。 而这一刻,却有些捉襟见肘。 “你们抵挡一阵,便可退去,血海之人不要理会了。” 陆北说完,再不耽搁,架起一道遁光,朝灵幽追赶而去。 虚空之上,一道绛色流光摇曳而过。 陆北探手如电,迅疾挽起灵幽的手,凝声说道:“你能感应到甜甜在哪吗?” 本来他以血脉之法暗中感应,也能追寻到自家女儿的踪迹,但此时却不能。 陆北知道,那是被人以大神通生生遮蔽了这股血脉呼应之力。 “感应比较模糊…”灵幽咬着薄唇,目光带着悲戚,轻声说道。 陆北看出灵幽已经方寸大失,“先回去再说。” 便在这时,灵幽忽而说道:“甜甜,她在西方鬼门关!” 陆北神情默然,一步踏出,咫尺天涯,原地再无二人踪影,徒留圈圈涟漪波纹轻轻荡漾。 西方鬼门关。 关城高大百丈,垛口多插旗幡,随风飘扬的布帛之上,镌有一个个异兽图案,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金色佛陀虚影现出,宝相庄严,堂皇威严。 药师佛目光忌惮地看着对面手持干戚的中年大汉,也不出手,却是拦住了他的去路。 “投鼠忌器吗?” 药师佛心头冷哂。 刑天森然说道:“交出人,本尊可以破例饶你一命!否则,纵然你今日走脱,灵山也休想好过。” 闻言,药师佛心中一凛。 他并没有忘记此人当年曾经只身杀上天庭,好在世尊既有吩咐,这一切皆在掌控之内。 “刑天,你我若交手,那孩子势必有失,不瞒于你,贫僧来此其实并非为这个孩子而来,而是为了他的父亲!” 药师佛目光流转,断声喝道。 “陆北杀我佛门护法韦陀,和我灵山结下因果,世尊虽心存怜悯,不忍再起杀戮,便想和那陆北化解此番因果,但陆北此人性情固执,犹恐其不听教诲,贫僧不才,唯有出此下策。”言及此处,药师佛烫金瘦弱的面孔上忽而现出一抹难言的悲悯,冷声说道:“道友若再苦苦相逼,贫僧大不了舍去这具化身不要。可你我二人交手余波…那时,贫僧自顾尚且不暇,还有余力护持旁人吗?” 刑天闻言,向一道高可三十余丈的玄色界碑随手劈斩而去,冷喝道:“废话少说,若敢不应,灵山和尔等尽作齑粉!” 药师佛淡淡一笑,对于刑天的威胁之言,恍若清风拂面,并不怎么在意。 就在二人对峙之际,远处两道流光划过天际,现出一男一女两道身影。 药师佛心有所感,忽而抬头望去,目光阴了阴。 “陆北!” “你和那陆某有仇,只管寻来就是!何必行此下作之举,而今又在这里绕舌,徒惹人笑。” 陆北目光冷沉,手按腰间三生宝剑,凛声说道。 “甜甜…你在哪儿?” 灵幽绛唇哆嗦不停,失声喊道。 金色佛陀淡淡一笑,忽而探出一只手掌,却见一个身穿粉红色衣裙的小女孩静静地躺在掌心之中。 药师佛摇了摇头,目光带着感慨,说道:“如此完美的血脉,上天何以如此厚爱…身怀祖巫之血不说,竟还铸就了元神,天机难测啊。” 而后又将目光投向陆北和灵幽夫妻二人,无声笑了笑,自顾自说道:“由此可见贤伉俪跟脚非凡。” 一双打量目光投向灵幽,淡淡说道:“这一位贫僧知道,且不知陆道友又是哪一位先天神灵转世啊?” 说着,灼灼目光陡然投向陆北,眼底满是探寻之色。 祖巫修出元神,简直闻所未闻。 当年巫族和人族结亲,孕育而出的子嗣不过具有巨力、善走、远目、此等天赋,但也不能修出元神。 盖因,元神可测天机! 这是天道或者说世界的泛意识,对于巫族的忌惮。 莫非因为祖巫血脉的缘故? 应也不是这个原因。 药师佛看着陆北的目光现出深思,他似乎隐约有些明白世尊为何对这陆北如此容忍了。 此人为异数! 正文 第三十五章 极尽其绚烂 幽冥界。 陆北面色阴沉,目光陡然投向药师佛,掌心之中那一道娇小身形。 那是自己的女儿,绝不能有事! 暗暗估算出手抢夺的成算,陆北神情越发冷漠。 而灵幽甫一见自家女儿甜甜紧闭双眸,蜷缩一团,便是素手掩口,两行清泪沿着白皙如玉的脸颊无声流淌下来,“甜甜…” 正要出手相救,却见药师佛冷声说道:“这位道友是不顾及这孩子的性命了吗?” 灵幽目光凝滞,贝齿紧紧咬着薄唇,一丝鲜血的腥涩在唇齿间蔓延。 佛门,佛门! 陆北神情阴郁,面色默然许久,冷冷看着药师佛,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道友,到底要做什么,不妨直言。” “我佛门护法韦陀为道友所害,是也不是?”药师佛好整以暇地望向陆北,顿声说道。 陆北眸光深深,不动声色地看了刑天一眼,终于说道:“是。” “陆道友可知天理循环,因果轮回?” 药师佛冷笑一声,质问道。 灵幽悚然而惊,莹莹血眸转动,陡然望向陆北,抿了抿唇,许久没有说话。 闻言,陆北心中不由闪过自责。 若妻儿都不能护持,再强的神通又有何用? 药师佛淡淡说道:“世尊有言,陆道友既然打杀我佛门护法,便只能以身而抵了。” 陆北思忖,果然。 不知何时,鬼门关上一轮冥月悄然无息升起,双方不知不觉已对峙了两个时辰。 清冷月华若匹练,关城如林旗幡橦橦遮蔽之处,俨然去了三分幽冷,多了一分婉约。 一声轻柔的叹息响彻在寂寥静谧的天地间,白衣翩跹而飞,裙琚流苏随风舞动,一轮明月之下,一个容颜清冷,肤若凝脂,气似幽兰的女仙降临。 “唉,大人的因果恩怨,何必牵连到孩子身上…” 嫦娥仙子一身白色宫装长裙,柔顺长发披于雪肩之后,姿容绰约,腰间悬着一个白玉环佩,远山黛眉之下,一双如星月生晕的凄冷眼眸,静静地看着药师佛。 准确地说,是掌心中的萝莉。 众人心中一惊。 药师佛目光恍惚间,忽觉笼罩己身的月光,化作一道光芒微微的圆环,从身旁虚空越出,手下便觉一空。 一道粉红光影化作流光,药师佛掌心的小小萝莉,此刻竟已落在对面女仙手中。 药师佛目光惊恐,失声道:“太阴之光,素月无形!” 这是什么,准圣神通! 嫦娥仙子恍若无视药师佛般,一双纤细洁白的玉手,像捧着一件瓷娃娃一样捧着小小萝莉。 甜甜此刻紧紧闭着眼睛,尚有泪痕的脸颊白里透红,平静而均匀地呼吸着,弯弯的睫毛兀自颤抖不止。 “这小家伙,比玉兔还要可爱呢。” 嫦娥仙子看着甜甜的目光温柔如水,待转而看向陆北,却不由冷漠了几分。 陆北面色怔了怔,心头又惊又喜,“嫦娥…她怎么会在这里?” 而后身形几个闪烁,无距神通施展而出,向从茫然中恢复过来的药师佛杀去。 刑天大笑道:“容某劈了这个贼秃!” 陆北忽而凛声喝道:“道友莫要出手,陆某要手刃此贼!” 刑天怔了怔,冷哼一声,飞临鬼门关上,终究没有出手。 药师佛面色微变,恨恨想道,这嫦娥坏他之事,着实可恶! 但药师佛也无可奈何。 嫦娥仙子虽是金仙道行,攻伐斗战手段稀松平常,但却掌握不少唯有准圣才能施展的大神通。 当然,这些神通也非没有限制,却要借助太阴星力施展。 其实,若没有一些保命手段,艳名冠绝三界的嫦娥,或许早已沦为他人玩物。 哪有如今在天庭的超然地位? 方才恰逢月出幽冥、星力潮汐汹涌澎湃,嫦娥仙子奉玉帝之命下界,不想正碰上药师佛和陆北对峙。 虽因上次对陆北无礼之举不喜,但嫦娥仙子也不知怎么想的,出手将甜甜救下。 远处,药师佛虽惊不慌,单手立于胸前,身后有无量青光咒文浮现,一枚枚琉璃水晶中,无数比丘尼、僧众敲动木鱼,诵经禅唱之音不绝于耳。 晨钟暮鼓,裹挟人心。 若心性不坚之人,便会沉沦其中。 陆北自然不会受此蛊惑,身形如电,六丁神火无边无际,如蛇如龙,向药师佛焚烧而去。 药师佛金色袈裟随风荡起,见得六丁神火,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忌惮,探手一掌,按灭眼前一大片赤红火焰。 这尊佛陀身为大罗金仙化身,神通何等玄妙,举手投足之间,便有莫大伟力。 而在这时,药师佛左手握紧的一拳猛然向陆北迎面砸出,拳印闪烁,音波空鸣,刚猛霸道,屠戮众生。 佛陀已作明王之怒! 陆北面色怡然不惧,心中流淌过当年金蝉子留下的佛门外道手段。 手掌结出一印,直直轰出,一印金雷动,掀起千层浪。 “轰…” 西方鬼门关处,一座座山峰山石炸裂,化作齑粉,纷纷扬扬而落。 “你怎么会?” 药师佛从容退向远处,森然说道。 此人怎么会金刚菩提印! 陆北面色森冷,也不答话,以颤抖的双手,再次于胸前结出一印。 红尘! 红尘缭绕,一如人心。 药师佛收敛心神,也是施展神通,镇压陆北。 二人皆是施展出法天象地神通,但见两条身形翻飞,在虚空之间来往轰杀,你来我往,招式缭乱繁复,让人目眩神驰。 “轰…” 二人再次对出一拳,陆北面色微白,目光闪过一丝狠辣,无距神通施展,身形闪烁间,近得药师佛身旁,探手如电,死死抓住一条手臂,“抓住你了!” 药师佛忽觉一股大力从臂膀而来,不觉微惊。 正要出掌轰杀陆北,脑袋不由一沉。 “嘭嘭…” 却是陆北一拳砸在药师佛面孔上,护体金光如水花溅起,药师佛只觉双耳轰鸣,眼冒金星。 心中却若明镜,冷哂道:“孽障找死!” 手中不停,骈指点出,却是朝陆北心口点去,指尖流光四溢,声势赫赫。 然而,药师佛心头一惊,怎么回事?这是护身灵宝! 却是无色无相,聚散不定的气流成了一图。 药师佛还未细究,忽觉颌下一痛,神念有若针刺一般,以此僧坚忍心性,都不由发出一声痛苦闷哼。 “嘭…” 陆北紧握的拳头连连药师佛下巴、鼻梁、眼睛打去…然而他的脸色也不由愈发苍白。 药师佛并非没有还手之力。 哪怕他不时以弥罗道禁,试图禁制药师佛。 也不知多久,药师佛落在陆北身上的攻击越来越无力,气息越发虚弱。 “孽…障…” 到最后,气若游丝的药师佛已然僧袍破碎,不成人形! 最终金色流光溢散四处,药师佛生生被打出法天象地状态,变作普通僧人大小,将自身元神寄托玄冰青莲,打算破空逃遁。 但见一道大手祭出,紧紧握住药师佛。 一道道雷霆化作锁链,在掌心急剧穿梭。 那素衣青年,口鼻溢血,目光凶狠,看着掌心一脸惊恐的药师佛,目光幽幽闪烁,眼前好似浮现起先前场景,五指倏然一合,死死攥紧。 “死!” 彼时,六丁神火,雷霆之力,庚金剑气…齐齐涌出。 无数不同属性的力量,没有任何协调地爆发开来,几乎没有任何玄妙可言。 连同十二品玄冰青莲一同湮灭成气雾后,那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掌,饱满血肉已然不见,只是露出森森白骨,莹莹骨节之间,五颜六色的光芒流动,极尽绚烂! 正文 第三十六章 让我想一下 幽冥界。 自趋西牛贺洲的西方鬼门关前。 陆北收去法天象地神通,恢复常人大小,挺拔身形却在虚空之中晃了几晃,继而“噗…”的一声突兀响起,一口鲜血再也压抑不住。 这时,却被不远处遁来的灵幽伸手扶住。 陆北笑了笑,回过头去,说道:“我没事儿,你哭什么?” 灵幽晶莹剔透的血眸莹莹闪烁,拿起一条手帕擦了擦陆北嘴角的血迹,动作温柔而细致。 平日清冽的冷眸,早已不见了丝毫冷意,只有温柔与心疼,抿唇说道:“陆北,对不起。” “唉…” 陆北轻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抚了抚灵幽耳边凌乱的一缕青丝,青丝白骨,莹彻如玉。 而那一张清冷容颜,更是楚楚动人。 此刻的陆北,手掌却连血肉衍生都做不到了。 “甜甜呢?” 陆北眸光深深,一边说着,一边转头望向静静站在远处的嫦娥仙子,却见嫦娥仙子怀中抱着一个娇小可爱的女孩儿,正是自家女儿甜甜。 “你是不是…得罪过她?” 提及此事,灵幽皱了皱眉,心思辗转,意味深长地问道。 方才她过去打算抱走自家女儿,却见嫦娥仙子竟没有给的意思,只是让她唤陆北来,她颇是尴尬。 好在自家女儿终究安然无恙,灵幽便暂且放下担忧。 陆北淡淡地看了灵幽一眼,灵幽血眸闪烁,一时悻悻然。 陆北深吸了一口气,闪身之间,人已飞临在嫦娥仙子身旁不远,拱手说道:“多谢仙子仗义援手。” 嫦娥仙子青丝如瀑,抬起头睨了陆北一眼,淡淡说道:“陆道友,这是你的女儿?” 陆北愣怔了一下,而后点了点头。 “陆道友就是这么做父亲的?” 嫦娥仙子一剪秋水冷若冰霜,幽声说道。 陆北面色羞惭,轻声说道:“一时大意,致使甜甜落于歹人之手,这一切确是陆某的不是。” 嫦娥仙子打量了陆北一眼,樱唇轻启,讥诮道:“倒也不是无可救药。” 说着,走上前去,将怀中小萝莉轻柔地递给陆北,冷声说道:“你的不是,又何止于此…” 陆北神情默然,也不出言反驳,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自家女儿,看着怀中昏睡过去的甜甜,一股失而复得的欢喜袭上心头。 这是他的女儿,是他的血脉延续。是如此的可爱,他再也不允许别人伤害到她。 嫦娥仙子并非刻薄之人,见陆北平时矜傲之气不见,一时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只是心中暗暗为杨婵感到不值,怎么看上了这种人? 说来,她在太阴星闭关已有百年之久,着实有些日子没见过杨婵了,下次见面,定要告知她一声。 此时的嫦娥仙子还不知道,陆杨二人早已结为连理。 若非陆北担心三圣公主还未修至真仙,嗯,估计造的小孩儿,也有甜甜这般大了吧。 陆北将甜甜递给灵幽,目光现出探寻,问道:“仙子何以来此?” 嫦娥仙子缓缓说道:“陆道友在幽冥界所行之事,已经惊动天庭,玉帝命我来此查看情形。” 陆北面露恍然,说道:“原来如此。” 便在这时,陆北突然皱了皱眉头。 “陆北,可是晴漭山出了什么变故?” 灵幽轻声问道。 陆北摇了摇头,说道:“师姐和两位鬼帝已经回返罗酆六天。只是四位魔王倒没有退去。” 灵幽颦了颦柳叶细眉,说道:“那我让刑天过去吧。” “也好。” 陆北心知,若依刑天之能,挡下四位魔王不难,甚至那几位魔王一个不慎,便要陨落。 灵幽说话还算好使,未有多久,刑天便架起一座黑云朝晴漭山方向遁去了。 灵幽抱着甜甜,折身而来,凝声说道:“我们现在去哪儿?” “罗酆六天。” …… …… 罗酆六天。 一行众人回返此界,陆北和嫦娥仙子简单叙了几句天庭的事情,便径直去见了洛神。 却发现洛神正在闭关疗伤,只得留下一道传音玉简和几瓶三光神水,转而离去。 而待到陆北离去,洛神所居宫殿,一道窈窕身影倒映在一架屏风上,一声幽幽叹息响起,徒留一缕馥郁香气,人影杳杳无踪。 陆北出得宫殿,向远处遁去,走入一座装饰华美的寝殿,看到从帘后迎面走来的灵幽,忙是问道:“甜甜怎么样?” “刚刚醒转过来,嘴里一直在念叨荷姨,我哄了一会儿,这一会儿没事了。” 灵幽柔声说道。 “我去看看甜甜,对了,你将这瓶三光神水给绿荷带去吧。” 当年得自北斗七星宫的三光神水,经过许多年消耗,却也不多了。 灵幽点了点头,伸手接过,没有多言,便自去了。 陆北转过屏风,却见黄色帷幔之内,大床之上,甜甜正安静地坐在床上,似乎在修炼。 陆北不自觉收敛了气息,坐在一旁静静看着甜甜。 甜甜忽而睁开眼睛,看见陆北,小脸上现出雀跃,“爹爹…” 娇小身形一闪之间,已经落在陆北怀里。 “你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啊。” 陆北爱怜地揉着自家宝贝女儿的头发,轻声说道。 甜甜两只小手紧紧搂着陆北的脖子,忽然趴在陆北胸前,低声啜泣道:“嘤嘤…爹爹,甜甜…差点都见不到爹爹了。” “甜甜乖,甜甜不哭,是爹爹不好,没有保护好你。” 陆北抱着小萝莉,愧疚地说道。 “那以后我来保护爹爹,好不好呀。” 小萝莉脆生生的声音突然响起,继而扬起一张粉嫩洁白的小脸,表情认真地说道。 陆北脸上现出思索,故意说道:“嗯…得让我想一下。” “好不好嘛?”小萝莉忙是晃着陆北的胳膊,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眨个不停,撒娇道。 陆北笑着说道:“好呀,到时候,有坏人了,爹爹就第一时间躲在甜甜身后,甜甜大发神威,把那些坏人全打跑。” 小萝莉重重地点了点头,似乎想到了自家爹爹躲在自己身后的画面,粉嘟嘟的小脸便是现出两个梨形酒窝,格格娇笑起来。 正文 第三十七章 见机的杨云 愉快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 直到天色渐晚,如霜月华透过纱窗,照耀在明洁澄莹的玉阶上。 小萝莉脸上露出倦色,以手掩住小嘴,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显是困乏了。 陆北便将小萝莉哄睡,这才施施然地出得寝殿,回返酆都帝宫。 此刻的酆都帝宫,灯火通明,人影憧憧。 嫦娥仙子,洛神,南方鬼帝,东方鬼帝等人坐在殿中,正在叙着话。 嫦娥仙子和洛神坐在不远,看二女架势,似是早已相识。 “诸位,晴漭山情形如何?” 陆北方一迈入殿中,目光逡巡四周,未等众人见礼,便是迫不及待地问道。 东方苍老面容上带着一丝心有余悸,眉头紧皱,说道:“那刑天去了晴漭山后,血海四位魔王和刑天大战一场,双方不分胜负,四位魔王见讨不到什么便宜,却已经退回血海了。老夫也将血海布下的大阵毁去,短时间内四大魔王应不会去而复返。” 南方鬼帝杜子仁接过话头,说道:“地藏王菩萨被十殿阎罗围杀,则是僵持了一阵,这一会儿诸位阎君应已回返十殿。” “那杨云和蔡郁垒二人呢?” 陆北目光冷厉,突然问道。 “他们回道场去了。” 陆北在殿中椅子上坐下,沉默了好一会儿,凛声说道:“两位道友,那杨云和赵文和阴结佛门,多行不端,实在枉称帝君,今我欲镇压此辈,不知两位之意?” 说完,锐利如剑的目光,投向东方鬼帝蔡郁垒和南方鬼帝杜子仁,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这个…” 两位鬼帝面有难色,对视一眼,齐齐叹了一口气,许久没有说话。 嫦娥仙子则是静静坐在一旁,神情淡然地看着眼前一幕,一副事不关己之状。 “陆道友,能否听老夫一言。” 却是东方鬼帝蔡郁垒面色犹豫,观察了一眼陆北神色,缓缓说道:“而今周道友已被道友镇压,若再将赵杨二人拿下,值此混乱之秋,恐会多生事端,还望太微道友慎重。” 南方鬼帝杜子仁,也是附和说道:“我知太微道友深恨二人,但却正如道友所言,此时并非适宜之机。” “太微道友,不妨这般,由杜某去说和一番如何?” 见陆北面色不虞,杜子仁定了定心神,试探说道。 陆北正要断然拒绝,却见不远处的洛神,正在以目示意。 神念传音落入灵台,“师弟,若有两位鬼帝失位,事态恐怕将会走向难以控制的地步。” 陆北沉吟了一会儿,心中权衡利弊,说道:“既是如此,杜道友正告二人,前事某可不予追究,但此二人必须将手中两块六道轮回盘碎片交出。否则…” 便在这时,外间一道魁梧挺拔的身影出现,抱拳道:“启禀帝君,卑职有事启奏。” 陆北应允了一声,望着大步迈入殿中的楚镇,问道:“何事。” 楚镇道:“帝君,北方鬼帝杨云在外求见。” “哦?” 陆北冷笑一声,霍然站起,冷嗤道:“他竟还有脸来?” “太微道友…” 两位鬼帝倏然色变,心道,莫非太微要再次镇压一位帝君。 转而又想到药师佛化身都惨死于眼前之人手中,心中不由一凛。 怕不是要做雷霆手段,打杀鬼帝! “两位莫忧,容本帝去见见此人,且看此人有何话说!?”陆北似乎看出两位鬼帝的心思,淡淡一笑,森然说道。 东方鬼帝和北方鬼帝心生不安,忙是紧跟陆北步伐,以防不测之事发生。 “洛神妹妹怎么不去?” 嫦娥仙子笑着看着不远处的洛神,说道:“就不怕陆北一怒之下,斩了杨云?” 洛神脸色莫名一红,心知嫦娥仙子方才定是觉察到自己和师弟的传音了。 “陆北师弟不是莽撞之人,我去不去都是一样的。”洛神随口说了一句,一双熠熠闪烁的星眸,好奇地打量着嫦娥,问道:“嫦娥姐姐,来幽冥界有事?” “嗯,奉玉帝之命,让陆北回天庭述职。”嫦娥柔声说了一句,忽见洛神目光大有深意地看着自己,不知为何,心中却有一些慌乱,续道:“顺便办一些私事。” 洛神嫣然一笑,目光意味莫名。 …… …… 罗酆六天虚空之上,陆北见到了北方鬼帝杨云,这一尊鬼帝只身一人立于不远处。 “太微道友,久违了。” 杨云神情平和,远远地冲陆北拱了拱手。 但陆北仍是从其人眼中看到一些畏惧和惊恐。 陆北目露杀机,“杨道友,来此何为?” 杨云说道:“杨某此来为向太微道友赔罪而来。” “赔罪?” “正是赔罪,先前杨某受得药师佛和地藏两人蛊惑,不得已而得罪了道友,还请道友见谅。” 杨云说着,冲陆北深施一礼,而后,探手入怀,一道黑白流溢的圆环现于掌心。 一边轻轻推出,一边说道:“太微道友,此为六道轮回盘碎片,聊表杨某歉意。” 杨云面色坦然,目光竟有几分难言的真挚。 陆北探手如电,将六道轮回盘碎片纳于掌心,沉声说道:“只有一块儿?” 见陆北面色稍霁,杨云心下微松了一口气,喟叹道:“太微道友有所不知,赵道友已离了道场,径奔西方灵山去了。” “嗯?” 陆北目光疑惑,说道:“赵文和放着好好的帝君不做,这是投了西方?” 杨云面色凝重,顿声说道:“此事也是方才发生,大巫刑天杀上了嶓冢山,夺走了赵文和手中的另外一块儿灵宝碎片。” “竟有此事。” 陆北皱了皱眉头,目光沉寂,默然良久。 事情似乎有些棘手。 若那一块儿落在刑天手中,也就是说,他和巫族此刻各自据有一半儿六道轮回盘碎片。 见陆北沉思不语,杨云也不停留,便出言向陆北提出告辞。 陆北也没有留杨云,目送其人远去,转身看着南方鬼帝和东方鬼帝二人,讥诮说道:“杨云倒是见机的快。” 南方鬼帝苦笑一声,心道,却也不用自己说和了。 东方鬼帝面上则是若有所思。 正文 第三十八章 此物归原主 血雾弥漫,倏尔四合,视野却是被一片猩红之色充斥。 在无边无际的血海上,一个个大小不一的血色气泡不停翻滚,发出‘咕嘟嘟’的声响。 这里是三界极尽污秽之地,平时罕有生灵到此,凶煞之地不足形其万一。 此地,血海! 然而在这些黏稠腥恶的血沼下,却有一方中千世界存在。 此界完全被如虹如渊的血色煞气笼罩,而天地之间更是被一片绵延如海浪的红色包围。 那不是殷红,也不是黑红,而是一种名为萧索的红! 红色的原野、红色的房屋、红色的天空,苍凉和悲壮! 亿万血族生灵自降生以来,便生活在这片红色的土地上,而血族也在此立有大大小小三千多个国度。 说来,当年大自在天波旬便是托生三千国中的一国太子。 诸国各自在中心建有一殿,宫殿修筑的极为富丽堂皇,因为它的名字叫修罗。 修罗殿为一国圣地,是三千血海之国,战士、王室供奉冥河教主,从而获取功法恩赐的通道。 那里有冥河老祖和四大魔王的雕像存在。 其实,冥河老祖推演来的血道法门便是由此散发下去的。 这些法门,有用来炼体的血身法门;有修炼意念元神的血神法门;甚至也有天魔一类的幻术法门。 但也不乏偶然流向凡间和其他界天,为邪道修士获得,酿成一场场苍生浩劫。 且这些法门往往需要亿万血族视彼此为修业资粮的缘故,因此血族诸国,争斗杀伐便成了生存和上进的必要条件。 血族生灭实则在冥河教主一念之间,或许在冥河老祖眼中,这本就是一种养蛊游戏。 至于诸国,虽连年混战,杀伐不息,但若有修罗殿中主事的神祭,向国中王室通禀上谕。 诸国国主也即是修罗王,便会暂息兵戈,抽调高手甚至亲自带人,供四大魔将差遣。 诸国更有七十二位国主之女,为阿修罗一族公主。由冥河老祖亲自收为义女,传授神通,一步步培养她们,直到迈入真仙境界。 而数十万年以来,阿修罗一族公主,没有中途夭折,成就长生真仙的已不下百人。 这已是一个很恐怖的数字… 那么,这是一座普通的小镇。 苍茫暮色泻入一片小树林中,而大树之下红色的草地上,似乎响起一阵奇奇怪怪的声音,间或有男女剧烈的喘息声。 却是修罗一族的战士抱着一个少女,正在做着一些不可描述之事。 血族诸国连年征战,人口锐减,桑林野合也就成了寻常中事。 便在这时,男子猛然抬起头来,露出一张丑陋的面容,他凶狠的目光穿过其大如车盖的红色树叶缝隙,往天边看去。 轰然一声,四大血色流光仿若陨石落地,带着万千光焰急速落下,男子面容陡然变得惊恐至极。 而后,不过少时,男女二人连同周遭林木,皆是变成一团熊熊火焰,燃烧殆尽。 这时,四道狼狈身形落于虚空之上,正是大自在天波旬,欲色天,湿婆等人。 波旬目光愤恨,妖冶的玉容几近扭曲,凄厉道:“这刑天该杀!” “若有元屠,阿鼻之一,本座定能斩杀刑天!” 欲色天望着远处虚空,森然说道。 湿婆玉容罩霜,冷笑一声,也不知是冲谁,而后方幽幽说道:“灭世黑莲一事,还需禀告教主才是。” 闻言,大自在天抿了抿唇,心中更恨。 四位魔王商议毕,便化作数道血色流光消失在苍茫天际之间。 …… …… 酆都帝宫。 陆北目送杨云离去,折身回返酆都帝宫,南方鬼帝和东方鬼帝也相继离去。 陆北施施然迈入殿中,此刻嫦娥仙子和洛神端坐在椅子上,二女面带浅浅笑意,默然无言。 陆北多少有些奇怪,不过也不放在心上,而是正色说道:“嫦娥仙子,烦劳回转天庭告知玉帝,便言说我一时半刻恐怕回返不得。” 嫦娥仙子看了陆北一眼,缓缓说道:“幽冥之事内情,方才洛神妹妹已经仔细说过,我会替陆道友转告的。” 陆北怔望了嫦娥仙子一眼,似要说些什么,或是见洛神在一旁,便暂且打消了心思。 洛神说道:“六道轮回盘碎片,现在我们已有三块儿碎片,师弟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陆北面上现出无奈,说道:“另外三块儿尚在那大巫相柳…” 还未说完,嫦娥仙子盈盈起身,淡淡说道:“陆真君,我还有事。” 陆北愣了愣,心知嫦娥仙子这是避嫌,但又觉得不是,或许是真有事在身,便是说道:“那我送送仙子。” 嫦娥仙子正要出言拒绝,却见陆北面色笑意莫名地看着自己,虽然莫名心生不喜,但心中也泛起了一层疑惑。 嫦娥仙子不再说话,当先而行。 陆北冲洛神点了点头,便是紧随其后。 二人出得殿来,走了几步,嫦娥仙子顿步,回头目光平静地看着陆北,说道:“陆道友,留步吧。” 陆北端色说道:“仙子,昔日在西海在下冒昧之言,还请仙子不要放在心上。” “西海?”嫦娥仙子脸上茫然仅一瞬,忽而想到了什么,清冷目光打量了陆北片刻,方清声说道:“陆道友,些许旧事嫦娥都忘记了。” 陆北笑了笑,说道:“对了,仙子来幽冥界似乎还有别的事情?” 嫦娥微微色变,语气幽冷,问道:“是洛神告诉你的?” “仙子误会了,在下的意思是,仙子若有用得上陆某之处,只管言说一声。” 陆北解释说道。 嫦娥救下甜甜,他总归是欠此女一个人情。 嫦娥仙子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我会的。” 嫦娥仙子说完,便再也不看陆北,远远离去。 “对了,仙子…” 陆北忽而想起什么,便是高声说道。 “陆道友还有他事?” 嫦娥仙子玉容之上虽无不耐之色流露,但声音中的疏离感不减反增。 陆北手掌缓缓摊出,白光一闪,画轴现于掌中,微笑着说道:“此物为陆某偶然所得,一直没有机会还于仙子,今日将此物物归原主。” “画卷?我的?” 嫦娥仙子清丽容颜上现出疑惑之色,伸手接过,从左往右轻柔拂过画卷,一卷画缓缓延展而下,却见那洁白如雪的白纸上,画着一个身穿华美宫装,气度雍容的女子。 “这是…” 嫦娥仙子声音隐隐有些颤抖,看了许久,转而将另外一幅画轴启封,看了上面极为肖似自己的女子,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 轻柔如水的目光现出怅惘,面现愁容,正要转头和陆北说几句话,不由心生羞愤,冰肌玉骨的容颜上恍然蒙上了一层寒霜。 “陆道友,有心了。” 转而看着陆北的目光,有着说不出的厌恶。 陆北一时怔怔,心生疑惑之际,不由放出神念,向那画上看去。 “嗯…?” 却是那画上某两处有着两个爪印,被陆北见得真切。 其实,陆北一见便猜出那赫然是白雪不知何时留下的五个蹄印。 毕竟此画自在太阳神殿中,他就看过一眼。从来都是白雪拿着把玩缅怀。 或许是画卷所用纸张较为特殊的缘故,白雪留下的蹄印,并不是多么清晰,因此… 心念此处,陆北暗道要遭,惊异之间,正待出言向嫦娥解释原委。 却见对面嫦娥仙子冷着一张俏脸,似乎看都懒得再看陆北一眼,远远离去,显是反感到了极致。 正文 第三十九章 血海来人至 见得嫦娥仙子窈窕身影渐渐远去,陆北就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这时,缓缓转过身来,却见洛神站在远处,浅笑嫣然地看向自己。 “怎么,你又得罪她了。” 洛神掩口清笑问道。 陆北摇头一笑,没有说话。 “师弟,你啊…” 洛神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清亮的眼眸,定定地看向陆北。 “师姐打算什么时候回去?”陆北被这直达人心的如水目光,看得多少有些不自在,转口问道。 洛神幽幽叹了一口气,柔声说道:“等你这边情况明朗下来…然后,我就回去。” “师弟…是不喜欢我留在这里?” 洛神贝齿咬着唇瓣,忽然问道。 “怎么会…” 陆北温和一笑,认真说道。 洛神看着陆北许久,突然就羞红了脸,说道:“师弟…” “师姐,那个…我去看看甜甜。” 陆北心中叹了一口气,脸上却带着温煦的笑意,说了一句,然后径直离去。 看着陆北远远离去,洛神面色黯然。 却说嫦娥仙子离开罗酆六天,翩翩身形化作一道白色电光,朝六道轮回所在之地飞去。 身形顿于虚空,心中尚不时闪过方才一幕幕画面,深吸了几口气,方平复了心绪,挥手之间,一道如烟似雾的薄纱,穿过眼前虚空,最终轻飘飘地落在不周界天之内。 便有一把清冷婉约一如月光的声音响起,“天庭太阴星君嫦曦求见平心娘娘!” “嗯,嫦曦道友?” 一道惊疑不定的声音,响起在嫦娥仙子的耳畔。 而后,一袭素色宫装长裙,气质冷若冰霜的嫦娥仙子,足下轻轻向前迈出一步,光影穿梭,人便已经落在云霄之上,那座古老大气的宫殿外。 未有多久,但听轻盈的脚步声传来。 一身鹅黄色长裙,气质宁静的平心娘娘从殿中不紧不慢地走出,在打量了对面的宫裳丽人良久后,方语气复杂说道:“嫦曦道友,你我已有许多年未见了。” 闻言,嫦娥仙子晶莹如玉的面容上,现出缅怀,感慨说道:“若是从第一次见面算起,确是难以计年了。” “是啊…不知岁月,难以计年。” 似乎勾起了平心娘娘潜藏心底的情绪,也是感叹道。 二人叙说着话,便向殿内行去。 落座已毕,嫦娥仙子说道:“娘娘想来应知我来意。” 闻言,平心娘娘轻轻一叹,说道:“后羿么。” 嫦娥仙子探寻目光投向平心娘娘,分明静待下文。 “后羿当年被东皇手执混沌钟追杀,重伤之下,逃到了域外,而后便音信杳杳,我也不能感知到他的踪迹。” “兴是陨落了吧。” 平心娘娘言及此处,面色也有一些悲哀。 昔年巫族何其强盛,可谓人才济济,如今却凋零不堪。 只余相柳、风伯、雨师寥寥几人。 嫦娥仙子闻听平心之言,娇躯晃了晃,喃喃说道:“他说过,他不会死。” 她此来之所以寻找平心娘娘,便是感应到了 “纵然他没死,让你找到他,你又能怎么样呢?” 平心娘娘忽而笑了笑,她的笑容清亮通透,给人一种温暖如三月春风的感觉。 望着对面的嫦娥,目光饶有意味。 此人在上古之时,也是一尊准圣大尊,她即是巫妖大战陨落的第一位妖族准圣! 至于第二人,名为伏羲! 嫦娥仙子恍若被平心娘娘的话语给问住了,那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之上,竟闪过了一丝慌乱。 “道友想必是感应到了一些异动了吧。”平心娘娘问道。 嫦娥仙子面色渐渐恢复,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忽有所觉,问道:“娘娘也感应到了?” “不错。”平心娘娘说道:“若我没有猜错,那应是后羿弓现世了。” “后羿弓现世?”嫦娥仙子明眸闪烁,抿了抿唇,追问道:“会在何地?” “星空之外。” 平心娘娘说了一句,便闭口不言。 嫦娥仙子心神一动,目露思索。 …… 罗酆六天。 陆北回返寝殿,眉头便是皱了皱。 却是床上斜坐着一个女人,女子眉眼清冽,此刻身姿慵懒至极,赤着秀足,玉手中正捧着一册竹简,认真读着。 正是灵幽。 因为上次之事,玄幽十二叶界天明显不太安全,陆北便将灵幽和甜甜接到了酆都帝宫。 陆北解下三生神剑,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你不去照顾甜甜,来我这儿做什么?” “甜甜,我让绿荷哄着了。”灵幽神情悠然地放下书简,自嘲一笑,说道:“再说了,我去照看,她可未必欢喜。” “这倒是奇了。”陆北也觉好笑,端起茶杯饮了一口。 灵幽将手中竹简轻轻向远处一递,竹简落在远处的书架上,她犹豫了一下,说道:“陆北,那六道轮回盘碎片…” “这事你不用管了,过几天,我会约见相柳一次。” 陆北不等灵幽说完,便是打断道。 “那…也好。” 灵幽血眸转动,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道。 陆北走过去,缓缓坐在灵幽身旁,神色疑惑道:“也不知怎么回事,按说三块儿碎片应能炼化如一了。” 灵幽往里面去了去,说道:“相柳那边其实也是一样,刑天似乎也尝试过炼化,最后确定这件灵宝,只能用来参悟,不能打下灵识烙印。陆北,你说会不会是因为丢失玉珩的缘故?” 陆北叹了一口气,说道:“或许吧。”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便安歇了。 第二天。 天方破晓,陆北抽回怀中伊人螓首下的手臂,掀被而起,慢条斯理地穿好衣物,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仍自沉睡的灵幽,没有说话,径直离去。 确实无话可说,因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和她都已经习惯了彼此。 陆北摇了摇头,不再思索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陆北将还在睡懒觉的女儿唤醒,而后和洛神坐了一会儿,喝了几盏茶,说了会儿话,便是离去。 帝君的日常,轻松而悠闲。 直到午后时分,泰煞谅事宗天宫守宫使杜冕行色匆匆地走进酆都帝宫,拱手说道:“帝君,血海来使求见!” “血海?” 陆北心中微讶,问道:“来人呢?” “回禀帝君,现在殿外。” 杜冕回禀道。 陆北说道:“让他进来吧。” 不大一会儿,一个身穿红色衣裙的少女,婷婷袅袅地走入酆都帝宫,一双妩媚妖娆的目光,大胆地打量着陆北。 “放肆!” 杜冕在远处冷喝道。 “阿修罗公主血冉见过太微帝君。” 对于一位真仙的冷声呵斥,这位阿修罗一族的公主并未吓得花容失色,反而一双火热目光不甘示弱地瞪了杜冕一眼,而后方冲陆北施了一礼。 正文 第四十章 冥河和罗睺 “是波旬派你来的?” 一道飘忽不定的声音适时传来,在空荡荡的大殿中平添几分凝然,而这一声也恰恰止住了将要发作的杜冕。 与此同时,一股如狱似渊的威严气势,在一刹那间笼罩了阿修罗公主血冉,凛然杀机倾泻而出。 这位身穿红色长裙、面容妖冶明丽的少女,脸色陡然变得无比煞白,恍若惊涛骇浪中一叶浮浮沉沉扁舟,倾覆只在须臾! 少女的头不由低下了几分,耳垂上的银色珠花吊坠便轻轻晃动,心中原本存在的淡淡倨然,再也不见。 “不是魔王大人…是我教教主。” 血冉整容敛色说道。 此女左手暗暗捏住了腰间悬挂的一枚鱼形玉佩,这是此女在面对生死危机之时,缓解紧张心绪的下意识动作。 待到血冉感知到上首那位存在收敛了气势,这才心神安定,稍稍松了一口气。 “教主听闻帝君手中握有三品灭世黑莲,因此愿和帝君做一个交易。” 血冉低声说道。 “什么交易?” 陆北神色淡淡问道。 血冉说道:“教主愿以六道轮回盘的玉珩,换取帝君手中的三品灭世黑莲。” 闻言,陆北面上现出沉思,大约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冥河教主打算怎么换?” 灭世黑莲化身在晴漭山被大自在天波旬施展手段打出了黑莲原形,他此刻还没顾得上再次祭炼。 其实,以他今日修为,这件金仙灵宝化身已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了。 若是用来换取玉珩,却也不可。 “教主的意思是,帝君能否来血界…” 见陆北应允,血冉心中不由一喜,轻柔说道。 “不可,此为血海的诡计,还请帝君明鉴!” 一旁还未离去的杜冕,凛声打断了血冉的话语。 陆北淡淡一笑,冲杜冕摆了摆手,神情玩味地看着阿修罗一族的公主,说道:“让本帝去血界去取?这是冥河教主的意思?还是大自在天波旬的意思?” “这自然…是教主的意思。”血冉被这冷冽目光看得心中无端一寒,言语之间,都是吞吞吐吐了起来。 陆北神情肃然,斩钉截铁说道:“血界,本帝不可能踏足。冥河教主若有意换取,可派人将玉珩带出,就在幽冥界择一地交换,你且回去将这话捎回吧。” 阿修罗公主面色微变,急声说道:“可帝君…” 根本不等阿修罗公主将话说完,陆北轻轻一拂袖间,血冉便化作一道红线,不受控制地飞出了罗酆六天。 “杜冕,你怎么看?” 陆北转头看向杜冕,询问道。 杜冕皱眉说道:“看情势,冥河教主似乎比帝君还要迫切,卑职猜测可能灭世黑莲对于冥河教主十分重要,不过关于冥河教主受伤的传言,倒可以印证一二。” “恐怕我一入血海,莫说玉珩无法带回,还有倾覆之祸。” 陆北冷嗤道。 “冥河受没受伤,本帝不知道,但本帝知深知,他此刻恐怕已经出不得血海了。”陆北目光深沉,森然道:“否则,以冥河的秉性,只怕为了灭世黑莲,此刻已经杀上了罗酆六天。” “对了,血海可有我们的人?” 陆北忽而问道。 对于血海,他多少有些好奇。 杜冕摇了摇头,说道:“血海皆在冥河教主掌控之中,而且其内弥漫的血煞之气对于修行清灵气机的仙人多有不适,故而很少有势力在血界向那里派遣人手。” 陆北心下恍然。 这些时日,他渐渐熟悉罗酆六天事务,罗酆六宫之一的敢司连宛屡天宫便是负责对外刺探情报。 陆北冲杜冕交待了几句,便打发他离去。 …… …… 血海。 滴答,滴答… 血色溶洞上方,血珊瑚一样的琉璃不停向下滴着水珠,落入两方水潭,水潭之中分明倒映出一个森白的巨大王座。 王座通体由白骨打造,泛着幽冷的光泽,在寂寂的溶洞中,一种突兀的惊悚迎面而来。 一个身披血袍的老者好似一座雕塑般,凝滞在王座上。老者脸颊凹陷,眼眸紧紧闭着,生机全无。 倏然,丝丝缕缕的血色气流朝四面八方涌去,老者眼睛缓缓睁开,一股睥睨九天十地的无形气势散去。 与此同时,一大团黑色魔气也从老者身后涌出,升到溶洞上空,一座十二品黑色莲台虚影无声现出,一个冷傲的声音模糊地响起,依稀可以听到几个字,“…冥河道友,你我神通相合,只要融而为一,这方天地,何人是你我的敌手?” “聒噪…” 冥河老祖面色阴沉似铁,冷哼一声,凶戾眸子中生出一种名为‘厌恶不胜’的情绪,鸡爪般的手向那黑影抓去,随着“滋滋…”之声不断响起。 冥河老祖那张冷峻面容越发苍老,原本满头红色的长发,‘刷’的一声,竟白了一绺。 一丝黑气落在冥河老祖身后,冷声说道:“看来是本尊高看冥河道友了。” 冥河老祖目光冷闪,说道:“再来烦本座,本座就是重修血神子,也要让你彻底陨灭。” 身后那丝黑气微微一滞,似乎被冥河老祖的狠辣给稍稍震慑了一下,渐渐蛰伏下来。 冥河老祖目光阴沉似水,摊开手掌,半黑半白,仿若一方岩台的玉珩散发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力量。 冥河老祖眸光闪烁,思忖道,“酆都,若没有你的这件本命灵宝,本座还真难以压制这位存在…但这也终究不是办法,若有灭世黑莲在手,本座定能推演出这位魔祖的道法根基,进而吞噬掉三分之一道源。”“哼,堪比混元圣人的道源,想来应能让本座停滞多年的修为,再进一步。” 魔祖罗睺在上古洪荒之时,就已是差一点证道混元的绝世人物,纵然如今的三界巅峰准圣冥河也自承不如。 试问,单凭准圣之间的战斗,何以能够将洪荒西荒大陆所有灵脉打碎?这等伟力分明已是混元层次的力量。 这位魔祖真灵已经注入玄元之力,成就元灵,纵然是鸿钧道祖,也只是将此魔元灵打碎,但仍有三分之一的元灵逃往寂灵深渊。 而当年落入陆北手中的灭世黑莲内的罗睺,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丝元灵烙印而已。 这时,冥河老祖忽有所觉,目光仿若穿过闭关之地,投向血界入口,那里一个红裙女子形色匆匆地踏入血界。 正是阿修罗一族公主血冉。 冥河面上现出一抹深思,许久后,缓缓闭上眼眸,继而一道血色光影从身上走出,闪烁几下,便出了闭关的溶洞。 却是血神子。 而这时,感知到来自灵台的魔祖异动,冥河老祖又是冷哼一声,将全部心神再次沉入灵台,借助玉珩调动一丝六道轮回的力量,全力和那位魔祖的三分之一元灵争斗了起来。 正文 第四十一章 相柳的邀请 当阿修罗一族公主血冉,再次踏入酆都帝宫的时候,见得眼前景象,她不由吃了一惊。 盖因,此时此刻的罗酆六天,完全被一种紧张而肃杀的气氛充斥着。 远处星罗棋布的营盘中,一个个小黑点快速移动,那是罗酆六天的十二军使正在点兵。 而巍峨的天宫之间,一个个身穿各色官袍的仙人神情肃然,怀中抱着公文案牍,行色匆匆。 血冉灵动明亮的大眼睛转了几转,心头不由泛起疑惑,但此刻却没有一个人向她解释缘由。 这时,由着一位身形挺拔,腰间佩刀的鬼将,当先而行,带着血冉缓步来到酆都帝宫。 通禀之后,血冉端色敛裙迈入殿中,清冷而庄严的大殿,此刻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血冉躬身行礼而毕,便是清声说道:“帝君,我教教主已经答应帝君的要求。”这位阿修罗公主并未拐弯抹角,而是在陆北淡漠如冰的审视目光中,声音字正腔圆,恍若雨打钟磬般清脆悦耳,说道:“时间定在下月初三,到时我血海会有四大魔王护送玉珩来和帝君交换灭世黑莲,对了还请帝君定下地点,可让婢子带回。” 陆北身穿帝王冠冕,端坐于玉椅子上,面容淡漠如冰。 闻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地点么,上一次血海四位魔王是在晴漭山伏杀本帝,这一次也就定在晴漭山了。” 闻言,血冉面色怔忪了一下,然后说道:“那容婢子回去禀告教主。” 说完,这位阿修罗公主也不多做停留,施了一礼,便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地返回了。 这时,一旁穿线珍珠帘子微微挑起,身姿高挑,气质宁静的洛神从殿后款款走出,此女两道秀眉之间满是担忧,星眸一瞬不移地看着陆北,柔声说道:“师弟觉得此事会不会有诈?冥河这人,我当年曾听父皇提及,不是易于之辈,师弟切莫高看这人的承诺。” “师姐之言不无道理,我会谨慎应对的。”陆北点了点头,沉吟半晌,目光穿过重重界天,望向阎罗十殿方向,冷声说道:“不过,在这之前,还需要和大巫相柳做过一场。他不是要战吗?本帝就满足他。” 原来前些时日,陆北去往阴司和阎罗天子交涉一场,双方对于六道轮回盘各不相让。 若非灵幽在一旁,二人差点在阎罗殿动手。 虽然没有动手,不过,在旬月之间,阎罗十殿和罗酆六天也是冲突不断。 三十三路黄泉节度使,已有一大半脱离了罗酆六天的掌控,而阴司对于罗酆六天的公文也是一种阳奉阴违的态度。 陆北若不出手惩戒,他这个太微帝君恐将难以服众。 便在这时,两个身披鬼鳞甲,腰间按剑的英气青年,大步迈入殿中,沉毅目光带着恭谨,齐齐抱拳,高声道:“启禀帝君,鬼军已点阅完,还请示下。” “楚镇,柳信,三十三路黄泉节度使张陈许马、勾刘姚林等人,公然违抗六宫号令,更将六宫稽查司吏打杀,此等贼子丧心病狂,罪不容诛。尔等速将一干人等擒拿,若遇反抗,本帝予尔等以临机决断之权。” 凝然声音回荡在偌大的宫殿中,楚镇,柳信两名金仙军使应诺而去。 “师弟,若是阎罗天子出手,又当如何?” 见得两位军使离去,洛神忧心忡忡地问道。 “我已经知会了三位鬼帝,若相柳胆敢出手,我等便联手一同废了此人。” 陆北目光冷闪,凝声说道。 洛神也不问陆北如何得三位鬼帝之助,转而目光异样,说道:“就怕你家中那一位…” “师姐不用担心灵幽。”陆北神情不自然地说了一句,低声说道:“她现在都听我的。” 洛神自失一笑,默默咀嚼那几个字,许久无语。 …… 果真如陆北猜测的一样,相柳虽知陆北不会善罢甘休,但不想陆北手段竟如此凌厉。 在这一天的清晨,温和的曦光照耀在罗酆六天宫之上,大气磅礴的黑色宫殿少了几分冷肃。 相柳派人送来的信笺,便这般悄无声息地送到了罗酆六天。 “不周界天一叙?” 陆北折起信笺,喃喃说一句,转而将疑惑目光投向远处正自端坐在梳妆台前忙碌的灵幽,问道:“相柳这是决定动手了。” 闻言,灵幽回过头来,清冷的容颜上现出一抹思索之色,而后才轻声说道:“我猜,应该不是。” 因为她和陆北的奇怪关系,很多事情,平心已经开始有意无意地避开她了。 “其实,你去和平心谈谈也好,那件事情,毕竟她已经谋划了多年,不尝试一下,她是不会死心的。”灵幽柳叶细眉之下,一双清冽血眸莹莹闪烁,说道:“再说,她终究是准圣。” 陆北怔了一下,灵幽的话他明白,平心娘娘是一位准圣,若真到了那一步,很有可能会亲自向他出手。 到时,他怎么抵挡? 念及此处,陆北心头不禁蒙上了一层阴霾。 想了想,也觉得灵幽所言在理,去见一见似乎也没有什么大碍。 不过,显然是不能将六道轮回盘随身带着了。到时,给洛神师姐保管便是。 陆北定下主张,便不再纠结此事,转而,眼前却闪过一幕,却是方才灵幽眼中微不可察的痛苦挣扎。 陆北犹豫了一下,站起身来,走到灵幽身后,轻轻从正心事重重地灵幽手里,接过木头梳子,顺势挽起灵幽的一缕青丝。 叹了一口气,低下身来,在灵幽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很多事情,也并非是他矫情,所谓世事如棋局局新,这世间又有多少人,最终会成为你一开始想要成为的那个人? 原来,灵幽娇躯本自还有些僵硬,突然一下子就柔软了下来,看着铜镜中那道长身玉立的青年,明澈晶然的眼眸便是闪了闪,低声说道:“不碍事的,这都是我欠你的。” 也不知何时,镜中二道人影渐渐将心依偎一处。 正文 第四十二章 孤高自莫测 不周界天。 辽阔苍茫的天地,一股股黑色冷风吹动乌云,云卷云舒之间,天空倏然有两道流光快速闪过,而后缓缓降下速度,现出一男一女两道身影。 而在这时,从远处巍峨的宫殿,次第走出了三道人影,降阶下迎。 身穿宽大黑袍的风伯,雨师两侧而立,中间一人则身穿黑色广袖帝王袍服,头上戴着冠,身形健硕,面目硬朗,正是大巫相柳。 “太微道友,何来之迟也。” 大巫相柳微黑的面容上,强行挤出了一丝僵硬笑意,冷漠目光掠过灵幽和陆北二人,却无一丝一毫在前者身上停留的迹象。 最终在陆北身上凝滞许久,思忖道,此人果是没有将六道轮回盘带在身上。 陆北知道这相柳的言外之意,神情肃然道:“比不得道友,可以将阴司一应事务交给十殿阎君,陆某却只能事事亲力亲为,终日埋首案牍之间,好不辛苦。” 相柳冷哼一声,正待出讥诮之言。 却见灵幽血眸一抹清冽寒光闪过,冷声说道:“还说不说正事,说正事就进殿里说。” 说着,也不看二人,当先朝殿中行去。 见得此幕,相柳心中响了几声苦笑,一时默然不语。 “太微道友,里面请。” 相柳正色说道。 陆北点了点头,似乎也忘记了方才二人的言辞交锋,向前走去。 众人入得大殿,落座已毕。 陆北似是无意地说道:“怎么不见平心娘娘?” 不仅平心不在,就连灵幽也不在殿中。 相柳怔了一下,说道:“娘娘稍后即至。” 也不知等了多久,好在众人耐心总是不缺。 陆北惊讶抬头,却见上首宽宥三尺的黄色云床之上,现出一个鹅蛋脸,气质雍容平和的宫裳丽人。 陆北便是皱了皱眉。 “你不必担忧,灵幽还有些事情脱不开身。” 平心声音柔和却缥缈,如水目光望向陆北,轻声解释了一句。 陆北面色端肃,没有说话。 心中泛起嘀咕,自己的表现就这般明显? 平心忽而说道:“太微道友,想来灵幽她应和你提及过,六道轮回盘对于我巫之一族的重要性,对于此物,我势在必得!” 陆北淡淡一笑,反问道:“六道轮回盘,对平心娘娘是重要,可对陆某、对人族就不重要了吗?” 闻言,相柳面色铁青,张嘴欲言,却被平心轻抬素手劝止。 而后也不知平心娘娘向相柳等人传音了什么,相柳和风师雨伯夫妇,向殿外走去。 陆北冷眸闪了闪,面上若有所思。 平心的声音依然不带一丝烟火气,她的面容仿若世间最精美的瓷器,一张鹅蛋脸线条柔和,仿若三月最为温煦的阳光。 只听她轻笑了一声,说道:“太微道友,其实我本不必那么麻烦,你可知道?” 然而,这说出的话却毫无一丝温情。 “陆某如何不知。”陆北微微动容,沉默一会儿,才说道:“娘娘神通广大,应知陆某的为人。” “你的为人?”平心轻蔑地笑了笑。 陆北怔忪了一下。 并非是什么惊艳,而是直到这一刻,这一丝轻蔑的笑意,才给陆北一种真实的感觉。 换而言之,方才的平心给陆北之感,无轮是温言温语还是宁静平和,无不是虚幻! 唯有眼前这一丝轻蔑,才将此女此刻的心绪波动,稍稍显现了一些。 陆北不由思索,这世间最为可怕的不是强大的敌人,而是一个你捉摸不定却又无法忽视的存在。 “所谓天意无常,风云变幻,倏尔雷霆,倏尔雨露,孤高自然莫测。” 陆北的心中忽然闪过这么一句话。 这或许就是混元圣人,天道的化身! 纵然平心眼下不是,但也相去不远了。 平心不知陆北心中对于混元圣人的思量,而是淡淡说道:“因为灵幽,因为甜甜,所以我并不打算逼迫于你。但你也莫要以为有了凭仗,就可以逼迫我。” 陆北面色凝重,沉吟半晌,冷声说道:“娘娘的意思是,让我将辛辛苦苦得来的六道轮回盘碎片双手奉上?” 平心说道:“怎么,你还要补偿?” “我听说你在天庭之时,将先天至宝昆仑镜给予瑶池王母,作为迎娶其女红儿大公主的聘礼,可有此事?” 闻言,陆北冷峻削立的面容上闪过异样之色,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天庭大公主尚且值得你将先天至宝心甘情愿地双手奉上,难道我巫族一族之长,都不能让你将一半先天灵宝碎片相让?”平心娘娘风轻云淡地说着,不知不觉间,婉柔的目光竟然幽冷了几分,问道:“或是你觉得我巫族比不上天庭?” “娘娘知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陆北面色坦然,朗声说道。 “也是,你认为有了孩子,万事稳妥了。” “那个…” 陆北嗫嚅了几下,这话他根本没法接。 “总之六道轮回盘碎片,你必须交出,就是你身后有那三人在,也是无济于事。” 在陆北的沉默以对中,平心娘娘终于收了挤兑神通,冷声说道。 见陆北冷着脸不说话,平心眼眸微动,笑意莹然地说道:“你觉得很吃亏?” “此事,容我考虑一二。” 陆北及时终止了这个话题。 “考虑一二?”平心娘娘打量了陆北许久,郑重说道:“时间不能太久。” 见陆北目光阴晴不定,平心娘娘转而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也不必担心,六道轮回盘我只是借用一下罢了,待到用过之后,我会还给你的。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当年巫族和人族也是亲密无间的盟友,我和你师父他们更是多年以道友相称,怎么会欺你一个小辈。” “小辈?”陆北低声咀嚼这两个字,而后抬头看着远处那道高坐云床的丽人身影,心中不由腹诽道,“没有让你叫一声姐夫就不错了,还小辈?” 这时,陆北也不知想起了什么有趣之事,打量平心的目光少了几分正经,多了几分玩味。 禁忌的念头一闪而过?当然不是。 只是一句话在陆北心间萦绕了一下,转念就被他斩杀一空。 着实而言,陆北对于平心这位小姨子的感官,已是从淡淡的好感转到如今的厌恶。 但面对一尊堪比混元圣人的存在,他也只能在心中腹诽几句。 相较而言,还是灵幽比较好相处一点儿。 陆北暗自思忖道。 “太微道友,若无他事,且回吧。” 平心的声音忽而冷若冰霜,原本柔和宁静的气质,消失不见,那张光滑明丽的鹅蛋脸上,圣洁明辉被泛起的幽寒之光取代。 陆北眸光深深,心头不由冷哂, 因为那种真实之感却是越发强烈了。 正文 第四十三章 四大魔王临 日月轮转,倏尔便是来到次月初三。 酆都帝宫。 陆北负手而立,朗声说道:“柳军使,三位鬼帝此刻到了哪里?” 原本,他已经和东、南、北三位鬼帝相约好,前往晴漭山,再会血海四位魔王。 三位鬼帝并未推搪,而是欣然答应了。 并不奇怪,眼下幽冥界,西方鬼帝逃往灵山,中央鬼帝又被陆北以先天灵宝炼妖壶镇压。 五位鬼帝已是去了两位,再也不能如以前一样抗衡大罗金仙了。 单凭三位太乙金仙实在势单力薄,若不想屈服于三界其他势力,最好的办法便是和陆北站在一处。 此辈深知陆北身后站的是人族三位圣皇,三位圣皇素来宽厚,所以他们也不虞有被人架空、进而失位之忧。 而这位太微帝君虽然有时峻苛了些,但并不算太难相处。 闻听陆北问询,柳信微微躬身,拱手说道:“启禀帝君,三位鬼帝已经派人进入了晴漭山先行封锁,此刻车驾应已启程了。” “血海呢?”陆北沉声问道:“可有异动?” “帝君,晴漭山西百三十里,血谷盈满血液,血海魔王估计正在准备降临。” 柳信凛声说道。 陆北吩咐道:“你且下去,准备乘舆吧。” 柳信正要告退。 这时,一阵如麝似兰的幽幽香气悄然浮动,一个女仙莲步轻移,从殿后走来。 洛神身穿一袭白色曳地烟笼梅花百水裙,外罩缎绣玉兰氅衣,白色抹胸之上露出精致如玉的锁骨,耳旁坠着一对儿晶闪的耳钉,一只金蝶朱钗挽住一头柔顺乌黑的秀发,盘成精致的飞仙髻。 “师弟。” 柔柔弱弱的声音响起,柳信忙是低下了头,也不敢多看,转身离去。 陆北并没有在明显精心打扮过的洛神…精致容颜上多做停留,而是面带忧思说道,“师姐,你觉得冥河此人会守信吗?” 洛神眼底闪过一丝羞恼,说道:“不太好说,准圣心思难测,就算此行祸福,我都无法卜算。对了,师弟手中的灭世黑莲祭炼好了吗?” “嗯,已经完全驱逐了烙印,若冥河能将玉珩予我,这件灵宝给他又有何妨?就是冥河…” 陆北说到此处,脸色都是凝重了许多。 若是冥河自恃修为强横,以为他可弱小欺,再有什么谋算…这确实让人心忧。 很多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你以为对双方都有利的事情,对方没有理由不讲信义,出尔反尔。 但你就不知对方是怎么想的,突然中途变卦,横生枝节。 “师弟,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洛神宽慰了一句,熠熠星眸晶闪了一下,显是犹豫了着什么,终究柔声说道:“再说,父皇还给我留了一些底牌呢。” 陆北神情微愕,笑着说道:“是吗?那到时还真的要仰仗师姐了。” “师弟,你…别这么见外。” 洛神一剪秋水远望而来,恍若蕴含了无限柔情。 陆北不敢多看,忙是转过去,笑道:“怎么会…” …… …… 晴漭山。 山巅之上,早已起了一座血色宝阁,外间却无血海的一兵一卒把守,其内则是血海四位魔王各自坐于一角。 自在天波旬、湿婆、欲色天、大梵天。 欲色天怏怏说道:“教主对那陆北小儿,未免也太过纵容了。竟当真要将玉珩给那陆北小儿,真是…” 说着,脸色闷闷地将掌中酒杯红色浆液一饮而尽。 大梵天冷笑一声,说道:“到时,我们四个将莲台成功夺来,教主也未必有什么话说吧?” 湿婆面色不虞,如孩童,如少女,如妇人,如老妪混合的声音响起,“不要胡来,教主临行有言,不能出一点儿差错。” “这婆娘就是太谨慎了。” 欲色天一双贪婪的目光停留在湿婆那张深眸、高鼻、红唇的细腻容颜上,心头有一抹火热涌现。 这婆娘若是丢在床上,想来情动之时,那莺啼婉转之音定能让人销魂蚀骨,欲罢不能,毕竟… 可惜,他根本不好女色! 欲色天眼眸清明的好似天河深处洗刷过无数元会的晶砂琉璃,心头那抹火热欲望,转眼之间化作一股细小的暖流,让他的道行又精进了那么一丝。 湿婆全然不知自己又被欲色天意淫了一次,或许她知道,也已经习惯了。 毕竟,自上古起,四位魔王就在那位魔祖手下做事。 波旬伸出纤纤素手,动作徐徐,优雅地托起一杯血焱浆,放在口边,轻轻抿了一口。 那张和乌摩天妃一般无二的如雪面孔,脸颊瞬间升起了两朵红色祥云。 烈焰红唇,最是相得益彰。 酒不醉人,人自醉。 “我要他死!” 波旬目光杀机凛然,他说这句话时透露的坚强意志,令人不容置疑。 所以,其他三人有些惊讶。 “波旬,若误了教主大事,责罚下来,你担待的起?”湿婆神情肃然,警告道。 波旬冷冷地看了湿婆一眼,说道:“不劳费心,本座自有分寸。” 湿婆冷声说道:“分寸?你若坏了事,受责罚的可不是你一个人。” 波旬脸色“刷”的沉了下来,正待发作,大梵天忙是笑着说道:“两位听我一言,到时,我等将玉珩换了灭世黑莲后,我们再和那陆北小儿做过一场就是。二位,这还有什么可争吵的?” 欲色天也是劝解道:“稍后,还需同等协力,莫作无谓之争。” 话说完,心中也不由疑惑,这波旬素来不将男女之情放在心上,怎么会为了行迹放荡的天妃,失去往日的谋算? 心中这般想着,不由朝波旬看去,眼眸红光闪烁了一下,这一眼却是悄无声息地用上了拿手的神通。 “嗯?” 这一看,欲色天不由心惊。 怪不得…这是窥见了大罗的门槛? 再思及乌摩平时的放浪形骸,心中越思忖越是心惊:这分明是一种证道之法! 那么波旬化作亡妻之身,追忆缅怀,苦苦复仇,想来应是波旬找到的法门了。 心念此处,欲色天不禁心生钦佩。 或许是觉察到了什么,魔王波旬神色淡淡地看了欲色天一眼。 波旬心知被这位善于捕捉欲望情思的魔王给看出了端倪。 不过,他并不怎么在意。 正文 第四十四章 血神子冥河 晴漭山,正值黄昏时分,此山林木深深,水气四下弥漫,给人以朦朦胧胧之感。 陆北和洛神一行,倒无什么重临旧地的感慨。 而在这时,远处一座血色宝阁上。 血海四大魔王似乎感知到了陆北和三位鬼帝的气息接近,彼此对视了一眼,身形已经杳杳无踪,再看之时,四人已落身虚空,遥看陆北一行。 “陆北!” 波旬强行按捺住心头炽盛的杀机,咬牙切齿道。 此次,他临行之际,特意秘密找过冥河教主,蒙教主之赐,将元屠剑相托。 稍后灭世黑莲到手,定要给这陆北小儿好看。 波旬心中思量道。 湿婆接过话头,问道:“太微道友,那物带来了吗?” 陆北神情沉寂,手掌向前探出,一朵三品黑色莲花在掌心现出,幽明晦烁,浮浮沉沉。 而后在对面四位魔王的注视目光中,催动法力,但见莲花徐徐转动,一道道黑色水气往来穿梭,“几位,陆某要得东西呢?” 湿婆冲大梵天说道:“让他过过眼。” 大梵天探手入怀,当着众人之面,再次将宽大的手掌伸出,却见掌心有着一方形似端砚的灵宝,黑白二光炽耀闪烁。 “玉珩?” 陆北皱了皱眉,转而问洛神道:“师姐,可是玉珩?” 洛神点了点头,弯弯柳叶眉下,一双熠熠星眸疑惑地望向波旬,抿唇思索。 不知为何,她的心中总有一些不安。 这时,其他三位鬼帝也被大梵天魔王掌心的玉珩吸引了心神。 说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如此细致地观察玉珩,原本此物和六道轮回盘一起,被酆都大帝祭炼成宝,一直无缘得见。 不想今日一窥真容! 此物不愧是鄷都大帝的伴生灵宝,秉承轮回而生的先天之物。 他们似乎仅仅看了一眼,长久以来对于轮回的艰涩难懂之处,就豁然贯通了。 陆北心中不由思索,难道是自己多虑了。 这时,欲色天冷声说道:“太微道友,既然你我两方已经验明,便开始交换吧。” 陆北沉声说道:“如何交换?” 欲色天说道:“你我可以各自将手中之物向对方扔出。” “这…简直有若儿戏。”陆北很是不客气地否决了这个提议。 欲色天面色一滞,湿婆轻笑一声,反问道:“那太微道友认为应该怎么办?” 自在天波旬目光冷闪,心道,就算让你拿到玉珩又如何,还得有命带回去才是。 陆北淡淡说道:“你我各出一人,带着此物离开众人视界之内,再行交换之事。” “这…也未尝不可。” 湿婆稍稍思量了一下,便是应允道。 这样做的好处就是,防止己方阵营之中有人多生事端,以至于徒生变数。 “将玉珩给我,我去把灭世黑莲带回来。” 计议一定,湿婆便是转身冲大梵天说道。 见大梵天犹豫,湿婆说道:“此事,教主不想出一点意外。” 大梵天冷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将玉珩递给了湿婆。 “师弟,要不我去吧?” 洛神忍不住说道。 陆北摇了摇头,说道:“你去,我不放心。” 他这个师姐虽心思慧黠,但未必是使惯了鬼蜮伎俩的湿婆对手。 所以,还是他亲去为好。 又转身神念传音和三位鬼帝交待了几句,陆北便带着玉珩向远处遁去,而湿婆也是紧随其后。 二人遁行了一阵,大约有万里远,湿婆停下血色遁光,以手中珊瑚拐杖指了指脚下褐色山林,高声说道:“太微道友,此地可否?” 陆北目光逡巡四野,发现此地已经离着四位魔王极遥了,些许神念窥视倒是无关紧要了。 “善。” 陆北说着,取出三品灭世黑莲,“你我各朝远处反方向抛去,这样各自追逐,各取所需。” 这无疑是一个很好的提议。 湿婆也取出了玉珩,幽幽说道:“好。” 二人说着,便向掌心灵宝灌入法力,然后两块灵宝便化作流光向远处激射,陆北一步踏出,无距神通施展,人已紧追玉珩而去。 不多时,千里之外,陆北一手握住玉珩,察看一番,发现并没有什么问题。 心中不喜反忧,何以如此顺利? 这时,一道清脆的剑吟声在晴漭山方向响起。 一柄血色长剑光芒通天彻地,搅动乾坤,将大自在天波旬那张冷若冰霜的容颜,多了几分艳冶。 见此,陆北心头就是一沉。 这明显是见湿婆拿到了灭世黑莲,晴漭山的血海四位魔王就动手了。 陆北施展身法,朝晴漭山赶去,突然在近百里之地停下遁光,面露惊容。 “这不是大自在天!” 大自在天波旬俏脸煞白,失神地看着天空那一道血影。那血影渐渐凝实,现出一个血袍老者,老者红发红须,眉宇肃杀,突然转身,眸光冷厉地看着陆北,说道:“小友,你不该回来! “冥河?!” 陆北目光一凝,悚然而惊。 冥河他不是出不得血海吗? 不,这是隐藏在元屠剑上的血神子?! 这时,远处一道血色流光来临,却是湿婆也随之返回,一见血袍老者,便是行礼道:“属下参见教主。” 自在天波旬定了定心神,急切说道:“教主,此人杀我阿修罗公主数人还有乌摩天妃,实在可恨可杀,还请教主施展大神通,诛杀此人!” “无需多言,本座来此,正为斩杀这陆北而来。” 冥河的血神子森然目光投向陆北,眼底闪过一丝欣赏。 如此杀道人才,却不入我血海,诚是可惜。 仙道之龄不足千年,却已是太乙金仙,想到扼杀此等卓绝人物,饶是冥河,心中也有几分可惜。 陆北心头凝重,转而看向三位鬼帝,却见三位鬼帝已是面容惊骇,震怖难言。 洛神神色清冷,幽幽说道:“冥河教主,这是打算以大欺小?” “你这女娃娃,老夫看在伏羲面上,饶你一命,怎么,你要替此人出头?” 冥河冷声说道。 “还有你们,还不快滚!” 一道凌厉剑光随手向三位鬼帝斩去,三位鬼帝登时变了颜色,闷哼一声,各自施展神通抵挡这剑光。 “嘭嘭…” 三位鬼帝面色苍白,身形颤抖得退去,抬手看手掌,一道血痕深可见骨,触目惊心。 陆北心头更是凝重。 “太微道友,唉…” 三位鬼帝轻叹一声,便是折身离去。 “师弟,快走。” 这时,洛神飞身前来,抓住了陆北的手,便是向远处遁去。 陆北先前不是不能施展遁法神通,而是他已被冥河如瀑杀机完全锁定,若有异动,便有殒命之忧。 更遑论洛神便在一旁,他如何能够独自而逃! “拿了本座的玉珩,还想活着离开?” 冥河老祖的冷厉之言在身后响起。 “泠…” 话音方落,一道通天彻地的血色剑光,朝陆北和洛神二人斩杀而至。 正文 第四十五章 宛不似人间 冥河老祖此次分化的血神子,修为已是在大罗金仙层次。因此才会让众人如临大敌,生死不由己制。 如冥河这种巅峰准圣,已经开始窥视混元级别的力量,他所精修的血神子神通,甚至突破了化身不入大罗的限制,单单修为就已是大罗金仙。 无怪乎冥河重视此行,毕竟玉珩能够借助六道轮回的力量,压制住那位魔祖,所以对于冥河仍是不可或缺的。 而这时,在洛神施展神通下,陆北被带着向远方遁去。 洛神施展的神通似乎是水行一类的遁法神通,在水脉丰沛的幽冥界,颇为迅疾,两边光影交错,给人以如梦似幻之感。 这神通,竟已得了几分大罗遁法的精髓。 二人遁行之际,陆北心中忧虑,急声说道:“师姐,你可有御敌之策?” “我…” 洛神樱唇翕动,正待出言解释,却听身后“刺刺”之声不绝于耳。 正是破劫斩空的元屠一剑,斩杀而来。 “一气浮生图。” 陆北只觉头皮发麻,面色一凛,先天灵宝一气浮生图徐徐展开,向身后祭出抵挡。 原本上下一形,其光飒耀的玄色气流,在一瞬间就化作一条流光熠熠的大河。 又像悬挂而起的帘帷,但又比帘帷看着更为坚韧,试图凌空斩来的剑气阻绝在外。 “刺刺…” 若绢帛撕裂之音于身后簌簌响起,此起彼伏,不绝如缕。 陆北如遭雷亟,喉头一甜,再也忍耐不住,一口混合着内脏碎片的黑血吐出,“滋滋…”丝丝缕缕的黑烟升腾而起。 “陆北…” 洛神花容失色,以素手掩口,失声喊道。 飞临近前,搀扶起陆北的一条手臂,声音带着哭腔道,“陆北…” 陆北面呈淡金,目光失神,他只觉肝胆欲裂,五内俱焚,丹田之内仿若有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见得洛神面容煞白,便是摆了摆手,强自笑着说道:“咳咳,我没事…” 一边咳嗽着,黑色的鲜血从口鼻汩汩溢出,煞是骇人。 洛神芳心如绞,她再也抑制不住,一串串晶莹闪烁的泪珠如断了线般落下,方才生死一线,却是陆北将她死死护在身下,“陆北,你不会有事的。” 说着,从怀中拿出手绢,不停地擦拭着陆北脸颊上的血污。 与此同时,身后那道血影的恐怖气息越来越接近,冥河的血神子追杀将至。 而空旷宁静天地,也仿若随着冥河的到来,皆是被萧索的血红充斥着。 继而一声冷哼炸裂在茫茫虚空中,仿若要撕裂深沉的夜幕。 “咔嚓…” “轰隆隆…” 忽然,电闪雷鸣,风雨大作,豆大的雨珠顷刻落下,视线越发晦暗不清。 大罗金仙一言一行契合天道,改换天象实在是平而常之的手段。 “怎么不逃了。” 冥河一头红色发丝随风飘扬,一张清颧严正的苍老面容冷漠肃杀,两道红色断眉之下,凶戾而睥睨的眸子,炯然如星辰。 淡然而不屑的眼神,看着陆北和洛神,面上却有微不可察的讶异一闪而过。 最终那一如星空浩瀚的神念,定格在那道玄色气流身上,惊疑不定道:“先天防御灵宝?” 洛神目光痛切,樱唇颤抖不停,说道:“冥河,你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亏你还是活自上古的人物,竟出此可笑之言!”冥河面带讥讽,冷声说道:“我看你这女娃娃,分明是被美色冲昏了头脑!” 若非此人是伏羲和那一位女圣的义女,单凭此女在他面前如此不知进退,他的剑下不介意多一条太乙之魂。 “师姐,你走吧。” 陆北神色冷沉,眸光淡淡金色闪烁,不停打量着冥河老祖,试图看透虚实。 他总觉得这冥河应是受了某种限制,他看似伤势极重,但经过一气浮生图的消耗,其实并未怎么伤及本源。 再说,如镇元大仙那样的准圣,就算只有太乙道行的善尸都能发挥出准圣手段,没道理冥河元屠剑在手,也才是大罗金仙的战力。 不是他狂妄,而是一气浮生图这样的先天灵宝,以他今时今日的太乙金仙修为,已经能完全发挥出灵宝的威能了。 洛神怔望陆北,紧紧挽着陆北的手,低声说道:“师弟,我带你走。” “走,哪里走?” 冥河老祖目光森凝,冷哂道:“女娃娃,既然你不知趣,那本座就送你们二人一并上路。” 陆北嘴角噙着一丝冷笑,他根本不等冥河老祖抬手将剑诀引去,掌心一点赤红火光闪现,继而延展开来,无穷无尽的六丁神火绵绵不绝,风声嘶吼,江涛涌去。 火借风势,风助火威,不大一会儿,千万重火浪冲冥河老祖席卷而去。 “那老贼的六丁神火?!” 不知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往事,冥河老祖面上现出愤恨,一剑一剑,两剑斜斜交叉斩去,杀气向火海凌空斩下,刷刷…劈波斩浪一般,明耀万里。 六丁神火和剑气的同时湮灭,在寂寂的深夜中,传得远去。 铺天盖地的杀机犹如实质落下,陆北发丝吹动,冷眸紧凝,一气浮生图再次祭。 混元一气,无色无相,坚韧且顽强地抵挡那斩天灭地的血色剑气。 “轰…” 虚空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重重烟雾倏然散去,一气浮生图蜷缩成一团气流,哀鸣着飞到陆北身旁,在身周急剧盘旋,显是耗去了不少本源。 洛神这时,从陆北身旁越出,一只纤细修长的素手如电探出,食中二指扣动一串银色手链。 铃铃铃… 清脆悠扬的声音响彻天际,银色辉芒急剧闪烁,点点星光璀璨夺目,就是落在了冥河老祖眼眸中。 冥河老祖面上竟陷入了片刻恍惚,而就在这么一个空当。 洛神身形翩跹飞起,紧紧抓住陆北的手,说道:“师弟,走!” “雕虫小技!” 冥河冷笑一声,探手将那串失了主人操控的手链一把抓住,再次张开手掌之时,一把亮银色的粉末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 手中元屠剑横向斩出,宛若一道贯通诸天的血河从九霄落下,朝着天边那两道渺小的身影镇压。 “师姐,你的底牌?” 陆北忙是神念传音,提醒道。 “师弟,那底牌只能是我自己用来保命用…不好!”洛神还未说完,却看到天穹之上,一条气象雄浑的血色长河将要垂落,若是落下,所有生灵皆要湮灭一空。 而四面八方已被一股气机封锁,一时间更是逃脱不得。 洛神面容坚定,说道:“师弟,抱紧我的腰。” “师姐…” “快!” 洛神不由分说,眸光流转之间,就是抓起陆北的两条手臂。 “岁月如河,洛水烟…” 洛神还未说完,陆北便是捂住了洛神的嘴巴。 “别施展禁忌神通,我不许!” 陆北说着,目中显出一抹狠辣。手中一气浮生图,在虚空撑起,好似一个玄色的圆球。 嗡嗡… 流光异彩,灿然如霞。 白玉莹莹的先天无极碑突然急剧变大,不过一念,便升至千丈,万丈之高。 与此同时,陆北身影高有百丈,头顶苍天,脚踏大地。 “先天无极,乾坤一气。无极道山山主,乾坤大仙的成名神通…可不要让陆某失望。” 一道其光微微,其华灼灼的光轮在陆北身后徐徐升起,其下是四道本源长河贯通虚空,哗哗流淌,在道轮的映照下,泛起一层细碎的金光。 陆北周身,白色的雷霆锁链更是隐约浮现。 “师弟,这是…” 洛神眸光深凝,惊异难言。 这威能,已是真正的大罗神通? 不,借助两件本属一源的先天灵宝施展而出,单以气象而论,这必定曾是一门准圣级别的大神通! 可,师弟你不是说,不许施展禁忌神通的吗? 轰… 宏大的血河落下,光影纷纷四洒,道道流光在暗夜中燦目繁华,宛不似人间! 陆北冷笑之声传来,“冥河,你就这么点儿本事?” 正文 第四十六章 冥河竟逃了 风声暂平,而天空中的雨丝也稍稍稀落了一些。 陆北将一气浮生图和先天无极碑向天空祭出,此刻他的法力和本源正在以一种急剧减少的速度消耗。 其实,他这种状态根本就维持了一刻钟。 这门神通正是当年乾坤道人,借助先天灵宝施展而出的再造乾坤神通。 碑名先天无极碑,气名混元一气,以此二宝为核心,以五行神通为基石…域外之神通玄妙峻奇,胜于此界多矣。 当年乾坤道人以此二宝施展大神通,生生以跌至于大罗金仙的修为,将妖皇帝俊和东皇太一…这两位试图收服于他的巅峰准圣,都打的心服口服。 当然这其中有大半是乾坤大仙本身底蕴深厚、手段通天的缘故。 这一位大神通者,可是在上古洪荒能和鸿钧道祖并肩作战的盖世人物。 这门神通,陆北借助两件先天灵宝施展而出,其势明明赫赫,正如洛神所言,单单以气象而论,已具准圣神通一二。 但可惜囿于陆北此刻的法力和本源修为,眼下威力只是堪比大罗金仙的层次。 但也是道尊级神通! 陆北心中思忖,若是我将土之本源也修出圆满之境。 到时五行合一、生生不息。 这门神通的威能,就算在大罗金仙之列,也可以拿得出手。 最重要的是不会再有任何反噬! 这么一个思索的空当,远处冥河赶至,见得陆北安然无恙,目光不由惊疑不定,“怎么可能,竟然挡下了!” 纵然他这具血神子只是将将大罗金仙的修为,但为了此行完全,他甚至不顾本尊和魔祖争斗,将元屠之剑带出。 若是他不计代价,一剑之下,甚至能斩出大罗巅峰一击。 可这陆北为何竟…嗯,不对,这是借助两件先天灵宝之力。 且是一攻一防,不,还要比之玄妙十分。 证道至宝! 所谓证道至宝,是那些可以用来护道和印证己道的先天宝物,它们未必是先天至宝。 但也比一般的先天灵宝要强横许多,因为上面烙印有宝物主人一生之道,甚至是精神寄托。 道是什么,道在脚下,也在远方。 三界之内,大千世界,任何一个修仙之人,对道都有着或清晰、或模糊的认识。 若道是天,那证道灵宝便是他们的梯子。既然是梯子,那么从一开始总是比人所处的高度造得要高,不是吗? 证道宝物,冥河手中的元屠、阿鼻二剑是,通天教主的青萍剑亦是。 陆北手中的两件灵宝分明是一位准圣大能曾经的心念寄托,性命交修的证道灵宝。 且这等宝物本已是珍贵无比了,更遑论还是攻防一套! 天地之间,如此灵宝,早在天地初开之际,就被那些先天大能瓜分了。 冥河不识低调行事的那位乾坤道人,所以并没有认出。 冥河老祖心中狂喜,但冷眸却越发淡漠,看着陆北,一针见血说道:“想来,你这神通也非长久可以施展!” “冥河,你也不是一样?” 陆北直呼其名,对于这位不顾身份追杀他的大能,尊敬乏乏。 他冷声说道:本帝很好奇,冥河,你的本尊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以至于连派出的血神子都是残次品。” 冥河老祖尽管听不懂什么叫‘残次品’,但联系上下文阅读理解,莫说是一位准圣,就是一个半大孩童都会做! 冥河老祖目光凶恶,冷笑说道:“你大可不必激将,老夫冥河,还没孱弱不堪到你想的那种地步。” “激将,你觉得本帝此刻要走,你拦得下?” 陆北不屑说道。 若他此刻想走,冥河只能目送。 冥河冷笑不语。 他并不认为眼前之人会走,因为他了解他。 就像对面之人不会认为,他此刻会见机之下,转身离去一样。 从本质上来说,他们都是一类人! “你这具血神子连同元屠剑,就一起留下吧!” 陆北凛然说着,心中杀机已然鼎沸,对于冥河这具血神子化身,他已抱得必杀之心。 “小儿狂妄!” 冥河面色大怒,周身血色风雷咆哮不停。 只见一望无际的血色,笼罩了千里方圆的天地,一股腥恶猎猎的杀气直冲陆北灵台,摇曳心神。 便在这时,陆北身后琴音乍起,清泠如清泉,柔婉如月光的琴曲响起。 远处,洛神敛裙,端坐而下,不知何时,身前现出锦瑟瑶琴。 洛神晶莹玉容之上,显出宁静祥和的气质,纤纤十指轻轻拨动,音声仿若涓涓细流,无声无息地化解着冥河散发出来的血煞之气。 而陆北只觉灵台清明,心境通明。不由看了洛神一眼,眸光微动,心生悦然。 冥河老祖眉头皱了皱,神色冷冽地看了那静容端庄,弹奏琴曲的女子。 “刺!斩!” 冥河的血神子冷哼一声,手持元屠杀剑,但见流溢的剑光,明耀炽目。 和以往被追杀不同,此刻心神直面元屠之威,陆北只觉自己身处一片波涛汹涌的血色大海中,仿佛随时都要倾覆其间。 但仿佛终究只是好像,并不是真实! 这时,且不提悠扬琴曲回荡在天地间,一点点地消融着冥河教主的血色杀意。 就是陆北坚若磐石的心志,也不会允许他轻易受得影响。 “轰”的一声,白色流光闪耀之间,先天无极碑拔地而起,仿若一座巍巍山岳朝冥河斩来的血色剑光荡去。 清脆交击之声,在一瞬间几乎响起成千上万下,竟然不分轩轾。 冥河老祖目光微凝,至于面上轻蔑之色,早已消失不见。 这时,天地之间,一道粗若婴儿手臂的雷霆锁链,迅疾冲冥河老祖抽打而来。 “小子,单一后天本源对本座可是…咦?!这是先天雷霆的气息?”冥河老祖本来不屑地说着,突然就变了颜色,血色身形陡然急退。 被道轮之光加持的雷霆,向冥河老祖脑袋抽打而至。 由于猝不及防,虽是躲过,但仍是被雷霆锁链抽到一条肩膀。 呲呲…一条手臂连同血袍,有着一大团黑色烟气蒸发成气雾。 冥河老祖面色冷然地踏立虚空,心头大怒。 他竟被这小辈给伤到了。 纵然是血神子化身,纵然是微不足道的轻伤,可也是奇耻大辱。 心念此处,冥河老祖一头红发随风飘扬,掌中元屠之剑双手紧持,目光狠辣,不发一言,对陆北遥遥斩下。 但见在一瞬间,便斩出了成千上百剑,剑气激荡,虚空都破碎开来,露出一片片黑色虚漩。 此等威力,简直匪夷所思。 陆北面色凝然,招回先天无极碑的同时,此刻他只能寄希望于一气浮生图。 好在,这件先天灵宝并没有让他失望。 轰然一声。 烟气四散,陆北面色微白,身形晃了晃。 这次和以往大为不同,再造乾坤神通,将此刻冥河攻击之威的九成,转移在了两件灵宝之上。 仅仅只有一成,缘何还让他受了伤势? 正惊疑不定的同时,打眼望去。 冥河…嗯? 但见虚空一道血色流光闪烁,向远处遁去。 看身影,竟然匆忙之极。 冥河竟逃了,怎么可能? 陆北冷笑一声,此刻不追,更待何时。若斩杀冥河血神子,进而夺下杀剑元屠… 这般想着,就要将灵宝收起去追杀冥河。 然而,陆北却不由面色微变,轻叹一声,却是作罢。 不远处的虚空中,先天无极碑黯淡无光,一气浮生图更是成了一道淡淡玄色气流。 正文 第四十七章 六道轮回盘 “看来,冥河本尊遇到的问题不小。” 陆北静静地看着远处那一道血色光影,直到消失不见,心下思忖。 洛神走上前来,望着陆北的那一对儿灿然星眸中,恍若蕴含着莫名的情绪,清声说道:“师弟,我们回去吧。” 陆北没有多言,只是点了点头。 晴漭山之行虽多有波折,但终究尚算圆满。 路途之上,陆北陡然想起一事,好奇问道:“师姐,先前你要施展的神通,代价会是什么?” “代价吗?”洛神怔了一下,看着陆北的目光游移不定,也不知何时,纤纤柔荑挽起垂落胸前的一缕柔顺青丝,幽幽说道:“又能有什么代价?师弟不用担心,师姐没有生命之忧就是了。” 陆北眸光闪了闪,似乎明白了什么,却也没有追问。 二人再次回返罗酆六天,各自疗伤不提。 不知不觉间,又是过了二日,距离与平心娘娘约定的时间也渐渐近了。 酆都帝宫,罗天殿的一间密室中。 陆北疗伤已毕,缓缓睁开眼眸,便将玉珩取出。 顷刻之间,从一方光滑细腻的端砚之上流溢而出的气流,顷刻之间化作一道道黑白二色的光漩,笼罩了整个密室。 波及之处,冷锻仙石打造的密室…四面墙壁竟如风化过后的流沙,簌簌而落。 陆北心中为玉珩的威能,感到惊讶不已。 而后随着心念一动,‘嗖嗖…’三道流光飞出,在陆北周身盘旋飞舞,却是六道轮回盘的碎片。 “我若炼化玉珩,并尝试将六道轮回盘融合,也不知能否从平心的封锁中,将其余三块儿碎片召回。” 陆北心中这般想着,便单手握持玉珩,将自身元灵、神念朝这件轮回至宝烙印。 黑白光芒闪耀出强烈的光芒,似乎在剧烈挣扎,也不知过去了多少时日,逐渐柔和下来。 与此同时,一股玄奇莫测的意境之力令陆北心神明达,如痴如醉。 那是轮回的力量! 大罗金仙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已经初步超脱轮回。 而六道轮回盘,却是从另一个角度,即掌控自己的轮回,直至掌控他人的轮回。 陆北突然轻喝一声:“合!” “嗡…”清脆悠远的颤鸣之声,有若生死的律动,三块儿灵宝碎片受得一股莫大的牵引之力,渐渐融为一处。 贯于玉珩之上,层层而叠,仿若陀螺一般,幽幽打转儿。 玉珩气机浑然天成,道道黑白光芒倏然敛成一点毫光。 陆北看着掌心的六道轮回盘,面色现出异样之色,这是转盘,还是齿轮? 心念一动,三层圆盘急剧转动,一股淡淡的岁月之力。 不,比之还要恐怖的力量散发而出。 那是磨灭天地万物的轮回力量。 陆北目光微沉,仅仅瞟了一眼,浮光掠影之间,他好似看到了自己的前世今生,“当真可怖。” 陆北收起轻视之心,转而将目光穿过密室,向六道轮回之畔的不周界天伫望。 “轮回之宝,却也该召回了。” 话音方落,人影已经消失在密室。 但见罗鄷六天,墨色苍穹之下,一人身穿帝王冠冕,身形威严,气度沉凝,他面容冷漠如冰,手持六道轮回盘,朗声说道:“今帝君太微,持六道轮回盘执掌罗酆六天,主宰幽冥众生,此天地共鉴!” 声音堂皇而威严,从罗酆六天之中,向广阔无垠的幽冥界传去。 当是时,十八层地狱,无数厉鬼晃动玄铁锁链,齐齐仰头嘶吼,音波成浪,震动得上空黑色烟雾四散开来。 刷刷… 一条条鞭子抽动,那是手执噬魂鞭…青面獠牙、面相凶恶的狱卒正在弹压。 阎罗十殿并阴司大小宫殿,小至阴差判官、殿中僚属臣佐;大至掌殿使君、黄泉节度无不心头一震,向外行去。 此辈目光惊惧地看着罗酆六天那一道黑色虚影,心生惴惴。 “刺…” 六道轮回之中,三道流光突然突破一层乌色光幕,如乳鸟投林般,朝罗酆六天飞来。 “六道轮回盘…太微,尔敢?” 阎罗十殿之上,忽然现出相柳的魁伟身影,面带惊怒,冷声呵斥道。 “本帝代酆都帝君权掌幽冥,六道轮回盘岂能落于他人之手?” 陆北冷冷说着,伸手朝三块儿碎片一招。 “咔咔。” 三块儿圆形碎片扣落在玉珩之上。 至此,这件轮回至宝终于完整无缺! 黑白二色光柱冲天而起,上照云霄,下彻九幽。 与此同时,一股和六道轮回亲近无比的气息一下子包围了陆北。 周道行虚空之内,异香扑鼻,彩气飘扬,金花朵朵,无声坠落。 陆北面色凝然,对于这股力量加持颇为满意,他只觉挥手之间,无穷伟力自生。 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在这罗鄷六天之内,六道轮回之旁,他可发挥出大罗金仙的力量。 且六道轮回不堕,这股力量将绵绵不绝。 这该是何等伟力! 相柳目光阴沉到了极致,不想,终让此子成了气候! 不周界天之内。 平心立于阶下,清亮的眼眸闪过一丝忧色。 “这下,你满意了?” 回身望去,对着一个身穿絳色衣裙的丽人说道。 灵幽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道:“谢谢。” “你大可不必和我说这些,我也没想到此人能从冥河手里拿到玉珩,就算后来得知,也非故意多给了他一天炼化的时间,而是迫不得已。” 平心姣好面容之上满是无奈。 她如何不想夺走玉珩,但她当时根本就脱不开身,至于刑天和相柳等人,恐怕也攻不下罗鄷六天。 索性,再和陆北施压就是。 若无她在一旁配合,这陆北以为他一个小小的太乙金仙,面对血海和佛门,真的拿得稳那件先天灵宝? 当年鄷都在时,对她都是礼敬三分的。 念及此处,平心心思复杂地看了灵幽一眼,心中思量道,“非这种乱七八槽的关系存在,我又岂容那小辈无礼至此?” 想起那小辈当日的腹诽,什么小姨子的屁股… 此人道心这等不堪,真该灰灰了去。 “六道轮回盘既已在他手里,也就罢了。但此物,我必须要借用,此事谁也阻拦不得!”平心凛声说道。 “你回去就和他说。” 灵幽目光微滞,说道:“我会和他说的。” 平心怀疑道:“他能听你的?” “听的…吧?”迎着这狐疑不定的目光,灵幽血眸竟闪过一丝难言的羞赧,语气古怪地说道:“我怎么说…也给他生了个孩子呢。” 说完,似乎是说出这话,实在太过难为情,转身离去了。 见此,平心面色黯然,轻轻叹了一口气,“孽缘…” 正文 第四十八章 天庭与灵山 当六道轮回盘现世之际,三界四大部洲之中的生灵无不心有所感,恍惚一瞬。 然对于凡人而言,并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 天庭。 灵霄宝殿中,三界众神济济一堂,似乎正在议事。 这时殿中仙卿忽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心悸,彼此对视一眼,不由齐齐色变。 “发生了何事?” 高坐上首的玉帝大天尊,将投在奏表上的威严目光缓缓抽离,抬头朗声问道。 “启禀玉帝,有黑白二色光柱自幽冥界发出,烛摇万里,似乎是某种先天宝物。” 廊柱后闪过两道神情惊异的仙神身影,相貌怪异,气度不凡,却是千里眼和顺风耳二人。 玉帝神色淡淡,儒雅的面容上现出了思索,正待派人去殿外细细察看。 却听外间有捧着玉香的仙吏,高声道:“启禀陛下,太阴星君在通明殿外候旨待召。” 玉帝目光微动,面色稍稍和缓了一些,说道:“宣。” 不大一会儿,迎着众仙神的打量目光,嫦娥仙子施施然地莲步轻移,迈入灵霄宝殿中。 行礼一毕。 玉帝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嫦娥仙子,幽冥界情形如何?” 嫦娥仙子眉目舒朗,不施粉黛,肩若削成,腰似约素,静静地站在殿中, 闻听问询,妍丽清冷的容颜上有着一抹异色闪过,说道:“回禀玉帝,幽冥界重宝六道轮回盘,已经落在了北宸真君陆北的手里。方才那动静便是北宸真君以六道轮回盘得轮回之力加持引动而来。” “哦?” 玉帝目光悠远,一时默然。 此言却在众仙神之中起了轩然大波。 “这…怎么会?阴司高手众多,势力犬牙交错,那北宸纵然再如何神通广大,也不是那一位的对手吧?” 文昌帝君惊疑不定道:“六道轮回盘,怎么获得的?” 这分明是不相信嫦娥之言。 嫦娥仙子不理其余仙神的疑惑,轻声说道:“北宸真君现已完全掌握罗酆六天,还请陛下早做决断。” 说完,宁静地退到一旁,不再言语。 这时,张天师出班言道:“陛下,陆真君本是我天庭中人,而今在幽冥界,也应由我天庭派人入驻罗酆,对陆真君再行册封。” “不妥,不妥。” 三官大帝之一的天官大帝手捻颌下三绺白须,笑着说道:“陆真君毕竟资历尚短,还请陛下另行册封其他官职,至于六道轮回盘和罗鄷权柄,应选取一老成持重的仙神担任。” “臣以为勾陈帝君身为六御,却是再合适不过。” 天官大帝笑着说道。 “当务之急是派天兵天将入驻罗酆六天为好。” 这时,却是方从西海返回的计都星君,慨然说道。 “太白以为呢?” 玉帝神情不置可否,沉声问道。 太白金星越出班列,说道:“老臣以为,此事得看北宸真君的意思,北宸真君身份地位已非昨日可比,望陛下不要等闲视之,平生嫌隙。” “老星君多虑了,想他陆北受大天尊提拔护持,焉能一朝得志,就不顾恩义,不听我天庭号令。” 葛天师轻摇拂尘,笑呵呵说道。 截教仙人中,碧霄眨了眨眼睛,心中好奇,小声问道:“大姐,他们这是在争论什么?” 云霄解释道:“天庭,或者说一部分人,想要借此渗透进幽冥界。” “那陆北原来不就是天庭的人吗?” 碧霄疑惑道。 琼霄嫣然一笑,神念传音道:“妹妹有所不知,此一时彼一时。玉帝以往擢升陆北为斗牛宫之长,和北极四圣地位齐平。这是何等厚爱!分明是玉帝在拉拢那位精于斗战的陆真君。但陆真君成长速度实在太快了,这却是出乎玉帝之料了。” 碧霄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云霄说道:“听罗鄷六宫的人说,这位陆真君恐怕已有大罗金仙的实力了。” 碧霄心中惊讶难言。 …… …… 灵山。 大雷音寺。 世尊如来坐在莲花宝座上,面容祥和安宁,“就这些?” 药师佛面现惭色,说道:“那陆北委实冥顽不灵,还请世尊收回成命。” 如来笑着摇了摇头,说道:“那人与我教兴起不可或缺。” “纵然是一块儿顽石,贫僧也有信心将之点化,更何况那人还是一块儿未经雕琢的璞玉?” 世尊笑道:“我自有谋算,此事,你暂且作罢了。” 药师佛心中长叹一声,双掌合十,“谨遵世尊之喻。” 正待退出,却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药师佛面色微愕,循声望去。 却见黄色纱幔之畔,一方木桌之上,一根红色烛台挺立,晕黄之光摇曳。 一片如锦缎的雪白跳入眼帘,一条半尺许的老鼠正在低头啮咬着一根粗若婴儿手臂的香花宝烛,那宝烛之上清晰的镌着金色佛碣。 “嗯?” 药师佛心头微惊,雷音寺中如何有老鼠? 还是修出了天仙道行的锦毛鼠妖? “孽畜!” 药师佛冷喝一声,出手如电,势若雷霆。 一道白色光芒闪烁,或是觉察到生死危机临近,锦毛鼠妖长长眼睫颤动了一下,四蹄翻飞,“扑腾腾”夺命而逃。 但烛台却也被此妖惊惶之间,顺势打翻,沿着黄色帷幔,“滋滋…”声响起,红色火舌席卷而上。 药师佛大袖挥去,那本就还未扩散的火焰缓缓缩小,直至熄灭。 神色阴沉着,正待追赶,突然心头一凛,回身一礼,说道:“世尊为何…” 不知何时,如来已从莲花宝座走下,温和笑道:“既然逃了,也是一桩缘法,药师何必太过执着。” 药师佛愣了愣,恍然说道:“多谢世尊教诲。” 这时,殿外走来一个金身罗汉,一身金色袈裟半披于肩,露出铜浇铁铸的胸膛,浓眉大眼,双目圆瞪。 “你且去天庭,向天庭请兵,捉拿方才逃脱的鼠妖。” 如来快速吩咐道。 罗汉双掌合十,领命去了。 “世尊,这?” 药师佛彻底迷惑了。 如来佛祖其实严格说来,是药师佛的师父。 如来眸中带着温煦的笑意,道:“不可说,不可说。” 便在这时,六道轮回盘的气息贯通三界周天,药师佛目光冷沉,眉头紧皱着说道:“世尊,这是那陆北?” “六道轮回盘已经落在那太微手中。当然,你无需理会。”如来淡淡说了一句,转而问道:“那赵文和是否在你处?” 药师佛忙是收起心中复杂情绪,回禀道:“赵文和不敢在阴司久留,现在青光琉璃界。” “一个月后,让地藏带他回去吧。” 如来忽而说道。 药师佛也不多问,冲如来深施一礼,便向殿外行去。 “太微,陆北…” 药师佛走后,如来的身影已消失在原地,人已再次端坐在莲花宝座上,缓缓垂下了眼皮。 正文 第四十九章 其名为陆蘅 幽冥界。 罗鄷六天。 陆北将六道轮回盘收起,便落在酆都帝宫前的玉阶之上。 宫殿廊檐之下,灵幽,洛神,甜甜已经等在那里。 见得陆北,小萝莉飞扑入陆北怀中,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挂着恬静的笑意,“爹爹,甜甜好想你呀。” “才几天不见,就想爹爹了。” 陆北宠溺地揉了揉小萝莉的头发,轻声问道:“这漂亮蝴蝶结,谁给你扎的啊。” 小萝莉嘻嘻笑道:“爹爹,你猜啊…” “你荷姨?”陆北单手抱起小萝莉,笑着说道:“是不是?” “不是,爹爹再猜…” 小萝莉甜甜格格笑着。 “你娘…” 陆北心情大好,欣然说道。 “娘亲才不管我这些呢。” 小萝莉撅起小嘴,小声说道。 “那爹爹就猜不到了。” 陆北怅怅说道。 “爹爹好笨啊,是洛神阿姨。” 甜甜搂住陆北的脖子,在耳边吹气道。 陆北面色微愕,回头向洛神看去,却见容颜清丽的伊人,温和一笑,但眸子中却有着一丝不为人知的落寞。 陆北怔了一下,低声自语道:“是吗?” “爹爹,洛神阿姨好温柔呢。”甜甜在陆北耳边轻轻低语道。 陆北忍俊不禁道:“胡说什么呢,小孩子能知道什么叫温柔。” 甜甜皱了皱小小的鼻子,哼了一声,不满说道:“我都十来岁了呢,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陆北本来正往殿内走,被自家女儿这般孩子气的行为逗弄的哭笑不得。 思忖道,“甜甜是多大来着,他都不记得了。” “不管了,眼下这个头、心智也就四五岁。” 抱着小萝莉的陆北,心中这般想着。 入得殿中,陆北正要放下小萝莉,小萝莉缠着陆北,说道:“爹爹,你帮我起个名字呀,我都那么大啦,总不能天天叫小名啊。” 这时,灵幽就是颦了颦眉,有心呵斥甜甜的胡闹之举,忽然目光看了看洛神,突然改变了主意。 陆北思索了一下,说道:“那就叫陆蘅,怎么样?” “蘅,芷兰芳草,意境美则美矣,就是音稍微不怎么悦耳。” 洛神在一旁笑着说道。 闻言,陆北也觉得颇为有理,有点儿像男子的名字了。 他之所以取一“蘅”字,便是因为刚得玉珩,心怀畅然。 “灵幽,你觉得呢?” 陆北觉得有必要征询一下灵幽的意见。 毕竟起名也不是小事,后世名字党大行其道。 若叫什么淑芬,翠花…再倾国倾城的容颜,都要失色许多。 灵幽目光有些慌乱,什么优美意境,这…她哪儿知道啊? 巫族…又不读书。 至于灵幽之名,也是当初真灵托生幽冥之时,福临心至而来。 不过,最近倒有游方殿内,一位博学多识的小吏,曾说道,“灵幽听微,谁观玉颜。灼灼春华,绿叶含丹。日月逝矣,惜尔华繁。” 这诗句被她记得真切。 她虽不解其意,但“微”之一字,不正是她夫君的道号吗? 不过… 灵幽见洛神似乎不赞同这个名字,血眸一转,淡淡说道:“我觉得挺好的。” 陆北深深看了灵幽一眼,而后点了点头。 见洛神也没有说什么,这让灵幽多少有些失望。 过了一会儿。 洛神清声说道:“师弟,我打算回火云洞了。” “师姐,不在这儿多留一些时日?” 陆北温声问道。 洛神看着对面一家三口默契的的样子,不知为何,心下生出黯然,柔声说道:“师弟这边已功成…再说,我终究是要回去的。” 陆北沉默了一会,说道:“那师姐准备什么时候走?” 洛神展颜一笑道:“再过几天吧。” 陆北目光动了动,终究没有说话。 洛神又说了几句话,便转身离去了。 “怎么,舍不得了?” 灵幽走到陆北身旁,伸手将甜甜抱了过来,戏谑一笑。 “总感觉有些对不住她。” 陆北叹道。 这总归是他的错,有事儿没事儿总撩拨他的这位师姐做什么。 结果到如今,双方都处于一种尴尬的境地。 过了一会儿,心中突然又觉得十分怪异,抬头看向面色惘然的灵幽,一时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唉…” 灵幽长叹一口气,“对不起她的人是我。” 言及此处,灵幽忽而说道:“你若实在放心不下她,就…” 陆北冷着脸,出言打断道:“你觉得我是那种人?” 灵幽血眸闪过一丝疑惑,故意问道:“我就是让你去找她把话说清楚,你想做什么?” 闻言,陆北神色愕然,面色又青又红,恼羞成怒道:“你简直…莫名其妙!” 说完,拂袖离去。 灵幽撇了撇嘴,喃喃说道:“男人,果然最是贪得无厌。” “娘亲,爹爹怎么了?” 甜甜睁着一双明澈的大眼睛,问道。 “你爹爹想给你找个新娘亲,就那个温柔的阿姨…你喜欢不喜欢啊?” 灵幽捏了捏小萝莉的鼻子,没好气地说道。 “喜…不喜欢…” 小萝莉的声音柔柔弱弱地响起。 陆北回到后殿,揉了揉眉心,在酒桌前,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一口饮尽,心中自嘲。 他因为前世,对于女人向来是无可无不可的态度,比较随性和散漫。 因此在此世,总会带着一些前世的痕迹。 在毫无自保之力的寻道之初,为了求取长生法门,一开始他不愿在红尘中蹉跎。 这并非是他不近女色,崖岸自高,而是一种自律,他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前行之路上的羁绊,不过是丛生的荆棘,斩开便是。 至于如今,只是渐渐习惯。 对于纪薇,他是怜惜。 她像一株普通的薇草那样渴望阳光雨露,他觉得不该辜负她,那是他不堪回首的过去,普通而坚韧。 对于杨婵,他更多是出于喜爱,这个端庄研丽带着一点娇憨明澈的少女,若没有碰到他,同样也会义无反顾。 红儿,那应是男人的占有欲和征服欲作祟了。 至于灵幽,他…无奈。 和矫情什么的无关,而是这世间优秀的女子何其之多,难道他都要一一拥有吗? 像集邮一样,又有什么意思? 师姐对他有情,他如何不知。 可他的心已经再也装不下第五个人了。 真的装不下了。 正文 第五十章 天庭来使至 这一日。 罗鄷六天之内,款款走来了一位客人。 一袭鹅黄色宫装长裙,面如小月、眉似刀裁、气质温和的平心娘娘,端坐于殿中。 一旁则有灵幽和洛神二女作陪。 “这陆北的架子是越来越大了。” 平心见陆北许久未至,心中不悦,说道。 “我已让人去唤了,一会儿应能过来。” 灵幽解释了一句。 “你倒是护着他。”平心哂笑一声,转而望向洛神,神色和缓,微笑说道:“娲皇近来可好?” 洛神回道:“娲皇娘娘自将道场迁往天外天,我也有数年未见过圣颜了。” “而今天地将变,却是多事之秋啊。” 平心轻叹一声,怅然说道。 过了一会儿,远处走来一剑眉朗目的青年,腰悬宝剑,气度沉凝而威严。 “方出关,不知娘娘来此,未曾远迎,还请见谅。” 陆北面带歉意,朗声说道。 平心轻笑道:“我还当你会避而不见呢?” 陆北淡淡一笑,径直寻了张椅子坐下,说道:“娘娘误解陆某了。” “先前之议,你考虑得如何了。” 平心单刀直入问道。 陆北面上露出为难之色,说道:“六道轮回盘牵涉轮回,实非等闲,可否让陆某…” “怎么,你要反悔?或是你以为我是泥人没有三分火气?” 平心柳叶眉挑了挑,晶玉的面容,好似蒙上了一层寒霜“当日,我若出手,你觉得可以将灵宝收齐?” “陆某绝无此意。” 陆北凝声说道。 平心面色稍霁,幽幽说道:“我自己也掌控一部分轮回力量…因此你不用有什么顾虑。” 陆北目露思索,试探道:“娘娘要让我如何做?” “既然你已炼化了灵宝,明日,你和灵幽一起来不周界天,一切便知。” 平心眸光流转,清声说道。 见木已成舟,陆北只得点了点头。 平心说道:“公事谈过,也该谈谈私事。” “私事?” 陆北心中疑惑。 “你如今身份也非比寻常,传言,天庭有意敕封你为太微帝君,权摄罗鄷六天,你和灵幽的婚事也不能再耽搁了…” “咳咳…” 陆北心头一震,涩声道:“婚事?” 灵幽莹润血眸中有狡黠光芒一闪即逝,起身道:“我去看看甜甜,你们说。” 说着,施施然向殿后行去。 洛神也是站起,轻声说道:“师弟…没有其他事,我就也先回去了。” 陆北担忧说道:“师姐…” 洛神脸色苍白,摆了摆手,径直离去。 陆北回过头来,无奈说道:“娘娘,莫作玩笑之言。” “婚姻大事,如何是玩笑之言?” 平心目光清冷,呵斥道。 “难道,你觉得我巫族一族之长配不上你这太微帝君?” 言及此处,平心脸上温和的气质已然不见,打量目光聚焦在陆北身上。 陆北神情不自然道:“甜甜都多大了,怎么还…” “这二者有什么关系吗?” 平心言辞咄咄道。 “可眼下正值多事之秋,哪有什么时间举办盛礼?” 陆北目光微顿,强自说道。 “没有盛礼也可,待旬日间,天庭敕封你太微帝号时,你务必将玉书上写明:帝后者,灵幽。” 平心嘴角噙着一丝冷漠笑意,语气淡淡地说道。 嗯? 陆北心头一震,思忖道,莫非这其中还有着什么深意? “这…到时再说吧。” 陆北随口道, “你…灵幽对你一往情深,难道还配不上你以名分待之?” 平心目光幽冷,森然问道。 陆北沉默了一会儿,沉声道:“娘娘,这是陆某的家事!” 灵幽是越来越胡闹了,莫非她以为可以撺掇平心,逼迫于他? 陆北心生反感。 但转念之间,觉得又不太像是灵幽的手笔,恐怕这平心还有着别的什么谋算。 再看平心之时,却见平心说道:“你不愿意,那我就和师父说,也是一样。” “随你…”陆北真的想说这句话来着,但到了口边,便说道:“我回去和灵幽商量一番,再说吧。” 平心清笑一声,再不多言,终于离去了。 目送平心远去,陆北沉默半晌,喃喃语道:“又是个麻烦事。” …… …… 次日。 平心派人来催促,陆北正要带着六道轮回盘往不周界天而去。 寝殿之中。 灵幽正在梳妆,这时,回头看去,发觉陆北仍是冷着一张脸,心下多少有些慌乱,再次辩白道:“陆北,那真不是我的意思,你觉得我会求哪些虚名?” 陆北顿住身形,淡淡看了灵幽一眼,沉声说道:“别说了,随我去不周界天。” 灵幽飞身前来,抓起陆北的手,放在自己秀美的脸颊上轻轻摩挲,委屈说道:“我这还不是怕你生气吗?” 陆北愣了愣神,继而脸色一黑,将手抽回,叱道:“大白天的,你又胡闹什么?” “你…害羞了?” 灵幽笑意莹莹地看着陆北,戏谑道。 “无聊…” 陆北不自然地说了一句,却也不好再摆脸色。 “走吧,平心还等着呢。” 陆北说着,就往殿外走去。 然而刚至殿外广场,却有一差吏来报,说天庭传旨使者降临。 陆北怔忪了一下,忙是出宫相迎,发现来使赫然是太白金星,便拱手说道:“老星君,别来无恙?” “老朽还好,倒是陆真君风采更胜往昔啊。” 太白金星面容清颧,锐利目光在陆北脸上顿了顿,笑着寒暄了几句,这才从身后取出一卷杏黄色横轴。 朗声说道:“大天尊旨意:敕封陆北为太微帝,暂代鄷都之责。朕闻大公主红儿和太微情投意合,特赐二人撷取良辰吉日,以完天婚。” 缓缓收起圣旨,太白金星爽朗笑道:“恭喜陆道友了,双喜临门。” 见陆北愣在那里,太白笑容微敛,问道:“陆道友,不接旨吗?” 陆北回过神来,接过圣旨,疑惑问道:“星君,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怎个…好生仓促?” 远处,身穿一袭絳色衣裙,气质神秘幽冷的灵幽从寝殿中款款走出,闻听玉帝旨意,脸色已然阴沉似水。 晶然血眸闪了闪,一言不发地向宫中去了。 陆北忽有所感,心中有些哭笑不得,这…说好的不在乎虚名呢? 正要将太白金星迎至宫中,安排宴席招待,太白金星笑着推谢道:“玉帝还等着老朽回去复命,不好久留…对了,太微帝君还请速速派人下聘书到天庭才是。” 看着对面丰采俊逸的青年,太白金星心下不由暗道:“陛下这步棋,倒是走的峻奇,怪不得先前百般维护此人,不想竟瞒过了所有人,藏着这一步。” 想起玉帝发出这道旨意之时,灵霄宝殿上一干人等或茫然或惊疑的表情。 太白金星心中喟叹:“再亲无过帝婿。” 正文 第五十一章 那一声冷哼 待太白金星离去,陆北回返殿中,见灵幽坐在寝殿的锦榻之上,娥眉微蹙,默然不语。 陆北心下了然,微微笑道:“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 灵幽白了陆北一眼,怏怏道。 “此事,我也刚刚得知。” 陆北敛去面上笑意,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我当你…” “你当我不会在意,是吧?”灵幽血眸寒光闪烁,冷冷一笑:“是啊,我还真不怎么在意呢。” 说着,愤愤起得身来,声音清冷道:“走吧,去不周界天,平心她估计等急了。” 陆北神情愕然,对于灵幽的反应,也不知是喜是忧。 只得跟上。 不周界天。 暗夜星空之下,两道白色流光一前一后划过寂寂夜空,最终停在一座大气磅礴的古老宫殿前。 宫殿廊檐之下,俏立远望的平心娘娘,笑意盈盈地说道:“太微道友,且随我来。” 但见光影穿梭,视野迷离之间,陆北和灵幽二人,旋即来到一座平整广阔的所在。 陆北远目四顾,赫然发现自己正处在一座山颠之上。 远处有乌云缭绕汇聚,四周则立有十二根黑色柱子,这柱子上接云霄,委实难以看到尽头。 其上则有风雷呼啸,一道道黑色风刃左右穿梭,往来切割虚空。更有一道道紫金色的雷光,翻滚咆哮,悬而不落。 而十二根柱子之中的十根,此刻十殿阎罗紧闭双眸,背靠着通天立柱,静静地立在那里。 陆北惊讶说道:“这是?” “你且望那看。” 平心娘娘神情庄肃,轻柔的声音传来。 陆北心头一凛,顺着平心指向远望,说道:“六道轮回?” 远处,六道宏大的黑白光漩,幽幽转动。 其周有无数道白色灵光四处流溢激荡,弥漫着一股摄魂夺魄的力量。 光漩浩瀚深邃,悠远宁静,仿若亘古以来,便存在那里,不曾消失,不曾离去。 “稍后你我合力引动六道轮回的力量,从时光长河中打捞过他们的印记,然后灌入十殿阎罗的体内!” 平心眸光闪过难以觉察的激动。 陆北说道:“这其间,可有什么莫测之事发生?还请娘娘细说。” “你放心就是,些许天谴落不到你的身上。”平心似乎看出了陆北的担忧,素手一招,一道无始无终的玄黄长河出现,江河滔滔,金光灿灿。 陆北目光一缩,“玄黄功德?” “这天道功德,正为今日之举!” 平心眼眸明亮,清声说道。 当年天道借她躯体,身化轮回,以功德偿之,此功德若尽数灌入,甚至可立地成圣。 天道圣人…她很稀罕吗? 灵幽血眸闪烁,关切说道:“此事,你到底有几成把握?” 平心温柔一笑,望向六道轮回,一头如瀑发丝飞扬,说道:“一成如何,十成又如何?该做的我仍会去做!” 灵幽怔怔不语,心中竟起了一丝羞惭。 她这个妹妹,她多有不如。 不管是转世前,还是转世后。 陆北也是微微动容。 “时辰已至,不要耽搁了。”平心说着,又对灵幽道:“你去挽住陆北的手,帮他施展神通,召唤时空长河。” 灵幽知道这是应有之意,也不多言。 走到陆北身前,拉过陆北的手,以生平难得一见的柔和语气,祈求道:“陆北…” “你我夫妻一体…别说了,我都知道的。” 陆北说着,眼前闪过和灵幽相处的一幕幕,心生感慨。 闻言,灵幽心中涌起一丝温暖,原本郁结的闷气也消去许多,轻声说道:“那…我也勉为其难不在意了。” 闻听此言,陆北心下竟不自主地松了一口气,也不知是因为在乎灵幽的感受,还是怕她将来搞事情。 但陆北不会知道,女人的感动都是一时的。 这时,平心的催促之言传来。 陆北也不再耽搁,掌心灵光一闪,六道轮回盘现出。 黑白光影豁然现出,一道道光漩,朝六道轮回激荡。 陆北和灵幽紧闭双眸,二人双手紧握,在一刹那间,无数黑白光芒闪耀,遮天蔽日,蔚为壮观。 平心清叱一声,人已经飞上虚空。 宫装长裙翩跹起舞,流苏裙裾飞扬而起。 身后一道土黄色光轮当先现出,宏大、广阔、厚重、古老…而后是次第现出第二道,第三道,第四,第五道光轮。 那第五道光轮最为特殊,半黑半白,通透而混沌,似乎集合了世间所有矛盾和相反的两面。 但却不给人以不谐之感。 平心清丽淡雅的容颜上,明光闪烁,嘴唇翕动之际,身后光轮渐渐按着某种玄妙的轨迹运行。 “去!” 随着话音落下,六道轮回忽然停滞一瞬,然后以逆时针转动,一股大寂灭,大恐怖的力量生出,且以源源不断的潮汐之势向古往今来,上下四方蔓延。 “现。” 轰… 哗啦啦… 一条流光熠熠的长河突然在六道轮回上空现出。 陆北此刻手握六道轮回盘,向其中灌入法力,以此勾通六道轮回,这时也不由循声望去。 但见长河之中,十二个形容怪异、顶天立地的巨人,周身虚空扭曲,立身在一片苍茫辽阔的大地上。 天穹之上,无尽星光璀璨夺目,一颗颗颗星辰在云端浮浮沉沉,散发出或火红、或幽蓝、或黑紫的辉芒。 流光熠熠,明耀四方。 “不许看。” 不知怎么的,灵幽的羞恼声音传来,落在陆北的灵台中。 陆北本是对十一祖巫一扫而过,但经灵幽这么一喊,心中突然闪过一道亮光,却是将那十二人中,唯一的女人看得真切。 好吧,姑且称之为女人。 陆北沉默了好一会儿,心思复杂,神念传音道:“你本体长的…挺健硕的。” 听完,灵幽羞愤欲死:“陆北…” 陆北也觉得不忍直视,说道:“我不看了。” “你…”闻言,灵幽更加气愤。 这时二人的工作基本也已经完成,剩下的便是交给平心处置。 “轰隆隆…” 云霄之上,那紫金色的雷霆锁链,抽出一道道雷霆,向十根柱子劈落。 但见平心冷嗤一声,拂袖之间,无量光芒穿梭,向那紫霄神雷击去。 “聒躁。” 紫霄神雷似乎被激怒了,翻滚咆哮着,一道狭长的缝隙突然现出,隐隐有睁开之势。 “天罚之眼?!” 陆北失声道。 随着话音落下,一个白色的瞳孔豁然睁开,淡漠的威严如风云席卷整个天地。 那是,至高无上的天道! “你要挡我?” 平心说着,抬手之间,无穷无尽的玄黄功德,突然在天空涌现,道道金黄之光几乎弥漫了整个墨色苍穹。 陆北看的分明,在那一刻,那苍白眼眸周围涌动的雷霆,竟然凝滞了那么一下。 最终竟没有落下,但也不散去。 平心娘娘看着六道轮回上的光影,白腻的脸颊上现出两抹异样的潮红,不知何时,明澈宁静的大眼睛,竟然有些湿润,她轻轻伸出手来。 纤细而白皙的玉手,倏然变得无比巨大,但听“刷…”的一声,就向那一片灿然光影捞去。 “哼…” 然在这时,虚空之上,一道淡漠的冷哼之声传来。 轰… 六道轮回之上,那条奔腾不息的时空长河,突然崩碎成点点流光。 陆北只觉身形一震,咔嚓一声,低头看去,不由神色大变。 不知何时,手中的轮回至宝,贯通六座轮回之盘的玉珩,竟然从中间崩开如头发丝细小的裂缝! 正文 第五十二章 白骨化流光 随着那冷哼回荡在天地间,陆北掌中先天灵宝六道轮回盘的核心部件,玉珩。 光滑细腻的表面,也出现了一丝裂痕。 而六道轮回之上,那道无始无终的时空长河…自不必言,生生崩碎溢散而去。 六道轮回白光流转,再次幽幽转动起来。 陆北将神念投入先天灵宝,六道轮回盘,目光陡然变的严峻起来。 并非是这件轮回灵宝已经不堪使用,而是…无法再像先前一样调动轮回的大部分力量了。 念及深处,心头不由震怖到无以复加。 此人一哼之威,竟能精细控制到如此地步,实在可畏可怖。 平心娘娘神情恍惚了一下,抬头望向虚空中的那道狭长瞳孔,惊怒道:“为什么?” 然而茫茫天地之间,没有一人回应。 陆北走到失魂落魄的灵幽身侧,轻柔地搂过她的雪肩,柔声道:“那是…” 灵幽心有戚戚,滞声道:“鸿钧…” 平心出离愤怒了,似哭似笑,探手如电,向那还未散去的天罚之眼摄去。 “非是不允…天时未至。” 就在这时,一道飘渺深远的声音响彻在这方天地。 刹那之间,清音大作,道韵四生。 “轰隆隆”,天空之上的紫霄神雷和天罚之眼化作一点灵光,齐齐消失不见。 “时机?” 平心在虚空中顿住身形,目光复杂,默默盘算方才那道人的话语。 心念一动,卜算而去。 本是迷雾重重的命运长河,竟然露出一阕天机。 平心心头一颤,面色稍霁,冷声道:“原来是这样!” 灵幽面无血色,走到平心身旁,说道:“怎么办?” “你不用管了,我自有计较,你二人且回去吧。” 平心娘娘此刻的心情明显不是太好,冷声说道。 灵幽也没有在意,只是轻叹一声,带着心思凝重的陆北,出了这方天地。 陆北神情默然,心中深思,向面冷如霜的平心娘娘看去,在惊鸿一瞥间,隐隐约约看到平心嘴唇动了动。 “西行…” 不知为何,心中突然莫名一惊。 …… …… 罗鄷六天。 鄷都帝宫,陆北还在思索不周界天之事,期间不时拿出六道轮回盘,放在掌心摩挲。 这件灵宝似乎受了道力之伤,尽管表面的裂痕已经消失不见。 但威能却再也不复初时,“那人是鸿钧么,怪不得有如此神通。” 陆北心中思量,突然觉得他虽然已至太乙境界,但实则并未了解这方天地。 不说六位圣人,就是一些准圣,他一直以来都没怎么见识过他们的神通。 和鲲鹏神念分身的交锋,恐怕是唯一一次和准圣做对,但不过区区分身,就让我狼狈不已。 那本尊,不,就是三尸又该是何等强横。 心中原本因为这段时间,修为突飞猛进…生出的一丝自得,顷刻间化为乌有。 太乙,还远远不够! 更何况,我还并非真正的太乙金仙。 陆北眸光闪烁,心中审视自己。 先天无极碑和一气浮生图因为上次对抗冥河老祖的血神子,此刻正在蕴养,无法施展出那样堪比大罗金仙的手段。 此刻的他,实际战力不过比太乙金仙稍强罢了。 “想什么呢?” 一阵馥郁香风缓缓浮动,身披絳色衣裙,身姿高挑修长的灵幽莲步轻移,缓缓走来,在陆北身旁坐下,笑着说道:“这么出神?说来听听…” 陆北摇头一笑,并不理会。 灵幽敛去脸上笑意,忽而说道:“你师姐走了。” “嗯?” 陆北面色微变,问道:“什么时候?” “刚走,那…这是留给你的信。” 灵幽端起几案上仅有的一只茶杯,也不管陆北用过与否,就是低头呷了一口。 陆北目光微凝,接过灵幽两根纤弱竹笋手指夹住的传音玉简,心神沉入其中。 许久以后,长叹一声。 “怎么,不去追吗?” 灵幽血眸转动,咂了咂嘴,调侃道:“感觉…不是太懂你们。” “灵幽!” 陆北冷着脸,低声唤道。 “好了,不过你这样,我也很满意呢。”灵幽提起茶壶,给凝翠琉璃杯斟满,清冷白腻的脸颊上,有着一丝促狭笑意,说道:“此时不来一杯吗?太微道友?” 陆北嘴角抽了抽,以手扶额,他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女人啊。 不过,心中的伤感,倒是稍微驱散了那么一些。 可他仍是禁不住回响起洛神柔弱凄楚的声音,“师弟…我回洛水了,不必远送,平添伤怀。锦瑟,我也带走了…”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但陆北只觉洛神还有未尽之言,萦绕在耳。 但他也不愿去想。 “又非永诀,总有再见之日的。” 陆北心中如此宽慰自己。 而此时,在寒冥玄冰狱所在的崖巅上,一个身穿白色宫装长裙,眉眼清冷的女子静静伫立,向罗鄷六天看了一眼,熠熠闪烁的星眸颤了几颤。 念及脚下之地,期间发生的种种往事,不知何时,却已成了如今模样。 眉眼之间,一股幽郁终究难散。 轻轻一叹之间,丽人身影倏然化做一道满月流光,消失在远方天际。 而一滴晶莹却沿着眼角滚落下来,在寒冥玄冰狱所在的深渊中,倾刻化成一滴晶莹剔透的蓝色水晶。 洛神之泪! 滴答… 寒冥玄冰狱所在深渊之下,白骨累累,不见魂灵。 而这滴洛神之泪,坠落之地赫然是一具骷髅。 从骷髅身上破损的衣物看去,却有一道金线绣成的牡丹依稀可见。 这是一具女人的尸骨! 白骨如雪,森然可怖。 蓝色泪滴带着洛神的怅然,滴落在女子尸骨的天灵之处。 融入了一位太乙金仙的心境,自然蕴含着莫大伟力。 但见骷髅那两个黑黢黢的瞳孔,两点幽蓝之光明晦闪烁之下,一股混合着特殊灵性的生机开始四处弥漫。 混混沌沌之间,回复而来的灵性生出的那一缕对阳世的渴望,也引动了洛神泪最后一部分力量。 “嗖…”的一声,虚空之间,一道森白流光穿梭,旋即杳渺。 普通至极的女子尸骨,纵然消失不见,可又有谁会在意呢? 正文 第五十三章 翠云山惊变 时光荏苒,平淡的时光如水流逝,掀不起一丝波澜。 陆北在罗鄷六天呆了一段时间,便打算回返天庭。 因为红儿公主的婚事,玉帝已经派人来催促了。 他总要先行回天庭,和红儿公主商议一番。 而且,他也有些不情愿在阴司之中操持这些事情。 于是,陆北将鄷都帝宫中的一应事务交托于六宫宫使,而后便从殿中踱步而出,正待施展神通远去。 便在这时,“怎么,这么迫不及待的要走?” 灵幽的清泠声音遥遥传来,此女云鬓高挽,研丽殊美,可那一张冰肌玉骨的容颜上,幽冷如冰,迈着轻盈的步子,立身在不远处。 陆北笑意莹然地望去,没有说话。 灵幽也没有多做寒暄,手中灵光闪烁,现出一柄三尺长剑,“那…三生剑忘了配了,我给你带上。” 说着,跫步行至陆北身旁,将三生神剑扣在陆北腰间的挂扣上,伸手替陆北整起可衣领和装饰,一双血眸明澈剔透,漫不经心地说道:“什么时候回来?” “等办完那件事情。”陆北嗫嚅了一句,心中很是尴尬。 毕竟… “嗯,好了。” 灵幽无声笑了笑,柔声道。 不知为何,今日她的笑容没有讥俏,只有一种难言的宁静。 这宁静莫名的让陆北心中不安,却又有一些感动。 陆北沉默好了一会儿,说道:“那我走了。” 说着,也不待灵幽回答,便化作一道虹光消失在夜空中。 灵幽血眸灿然,心中不知想起什么,嘴角勾起一抹诡秘的弧度。 …… …… 西牛贺洲。 正值数九凛冬,方飏过一场大雪。千山暮雪,重叠明灭。雾凇冰莹,秀丽峻拔。群峰万壑,如蛇迤逦。 几只灰色的寒号鸟在枝桠间凄厉而嘶哑的叫着,“扑棱棱…” 三道流光陆续划过天际,落在翠云山山巅,霎时晃动雪花飞舞。 之后,三股黑色妖气猛然冲天,其中两股却带着一丝中正平和的金色气息,似是佛力。 左边那妖生的极为雄壮,身高约有三丈,卧蚕眉、丹风眼、美人声、匾担牙、鼻似蛟龙,此妖不是籍籍无名之辈,乃是六牙白象,普贤菩萨的坐骑。 中间那妖则是一只青毛狮子,此妖面上全被旺盛的毛发覆盖,眼眸呈褐色,两个鼻孔红吖吖,好似胡萝卜一般…此妖乃是青毛狮子,文殊菩萨的坐骑。 右边那妖,平天大圣大力牛魔王! 牛魔王重重叹了一口气,说道:“两位哥哥,俺老牛酒后胡言,切莫当真…我等还是回去痛饮几杯。” 原来,牛魔王自上回受得教中高人指点后,就不敢再来纠缠铁扇公主母子。 但老牛心怀郁郁,只觉偌大天地,一时竟然无处可去,正待返回金鳌岛,不想路上碰到青狮和白象二妖。 三妖本是旧识,一见之下,牛魔王不由惊讶二人如何脱困而来。 当年,青狮、白象二妖在万仙阵中被渡至西方。 自此,虽身为金仙妖圣,却受那文殊,普贤二人奴役,心中这些年积累的怨恨自不必说。 见到牛魔王,便竹筒倒豆子般讲说,是灵山看守松懈,被他二人找了个机会,突破禁制。 眼下二人希望回归教中,但却遍寻无路,不知夔牛可知教中情形如何。 牛魔王长叹一声,便说,二人在灵山隔绝消息,不知详情。 自封神杀劫起后,教众归于天庭,受封神榜羁靡,哪还有什么截教。 这一番叙说,三人不免嗟叹伤怀,觥筹交错间,牛魔王也打开了话匣子,却将先前被人撬了墙角的事情又羞又愧地说出。 二妖闻言一听,哈哈大笑,然后撺掇牛魔王,直接悄悄掳了那铁扇公主不就是了,在这感慨何苦来哉。 牛魔王喝得醺醺,颇觉此言在理,便带着二妖来到了翠云山芭蕉洞。 听到牛魔王打退堂鼓,青狮笑道:“夔牛,你怎的说出这番话来?我等好男儿顶天立地,看上女人,只管抢就是,怎如此前怕狼后怕虎。” “两位哥哥,是那陆北不好招惹啊,此人心狠手辣,老牛恐怕给两位哥哥惹来祸端,还是回去吧。” 牛魔王此刻心中生出懊悔,仍是不死心地劝阻道。 “夔牛,你胆气尽丧也?” 青狮脸上笑容敛去,厉声叱道:“我截教怕过谁来,怎出了你这无胆鼠辈?” 牛魔王面皮涨红,额头青筋暴起,一言不发。 六牙白象心性较为沉稳,暗暗冲青狮打了个眼色,缓和了一下语气,“好了,若是你畏惧那人,哥哥帮你镇杀那人就是了。” 牛魔王抱了抱拳,悻悻不言。 “那里可是芭蕉洞?” 六牙白象突然指向远处群山环抱中一座山洞,问道。 在皑皑白雪覆盖的山峰下,一株青翠欲滴的芭蕉树迎风而立,白象目光闪了闪,笑着赞道:“果然是个好所在。” “走…” 三妖说着,身形已经落在洞府外的雪地上。 芭蕉洞中。 一袭翠烟纱罗嬬裙的女子,端庄地坐在摇篮旁,她身材丰腴,玉容姣好,一双清亮的眸子,正温婉如水地看着黄色丝被下的女孩儿。 女孩儿岁不过生把儿,稀疏的头发以一根红绳扎着,瓜子脸之上,弯弯的眉毛,长长的睫毛、小小的鼻、红红的小嘴儿,此刻眼睛闭着,悠远绵长的呼吸声均匀响起,白腻的脸颊上两抹绯红,明媚如傍晚的霞光。 铁扇公主以手托腮,静静看着摇篮中仿若瓷娃娃一样的女孩儿,她只觉怎么都看不够。 这时,女娃儿在睡梦中翻了身,脖子上的玉佩跳入铁扇公主的眼帘,“陆柠…” 铁扇公主的大眼睛仿若被烫了一下,飘忽不定的眼神落在远处那一盆雪梅上,雪梅淡雅而高洁。 铁扇公主面色怅然,叹道:“这就是你说的常会来看看吗?自己闺女的满月、周生,统统不见你人影,就这还常来看看…” 不知为何,铁扇眼睫颤了颤,她的心中竟生了一丝委屈,但旋即苦笑一声,自个儿又不是他什么人,这幽怨之思当真是毫无道理了。 就在这时,“轰隆隆…”一声惊天巨响,洞府剧烈摇晃几下,上方灰尘扑然而落。 远处正在侍弄花卉盆栽的几个婢女,已经吓得花容失色,不明所以。 铁扇公主目光陡寒,心生怒意。 “啊…”响亮而清脆的啼哭声从摇篮中传来,圣婴红扑扑的小脸上,已荡了不少的灰尘。 “圣婴乖,圣婴不哭…”铁扇公主强行按捺住心头怒火,暂且不去理会外间变故,笑容莹然地将女孩脸上的灰尘擦了擦,抱在怀里,哄了起来。 洞府之外。 青狮缓缓收回一拳,看着芭蕉洞上空升起的三色光幕,冷笑说道:“这外面的禁制倒也有几分门道。” 正文 第五十四章 你焉敢辱我 翠云山,芭蕉洞。 青狮冷冷说着,正待再次施展神通,破禁而入,一旁的牛魔王说道:“哥哥,切莫如此。” 在青狮的疑惑目光中,牛魔王说道:“哥哥,让我去劝劝她,洞府中还有孩童,若是磕碰个好歹来,就不美了。” 牛魔王讪讪笑道。 闻言,青狮褐色眼眸转了转,分明更为疑惑,却将征询目光投向六牙白象。 白象哈哈大笑,道:“没想到,你还是个痴情种子。” 牛魔王飞身站在芭蕉洞外,沉闷的声音仿若炸雷般,穿过法阵光幕,传到洞府之内。 “公主,俺是老牛啊。”牛魔王说道:“公主,俺老牛有话和你说,还请现身一见。” 洞中,再次将圣婴哄睡的铁扇公主冷着一张俏脸,探手一招,就是去取那壁上张悬的宝剑。 “蹭…” 宝剑出鞘,明晃晃的剑光如水漾动,铁扇公主玉容蒙霜,眼眸冰冷,提剑就往外走。 突然,牛魔王的声音,清晰传来。 铁扇公主面色愣了一下,须臾,芳心大怒,“牛魔王,你怎能这么做?” 铁扇公主正待出洞府喝问,但秀美双眉颦了颦,有点儿摸不准牛魔王来意,犹豫了一下,思忖道,“且看这老牛意欲何为,不过以免万一,不能将洞府禁阵打开。” 心中这般想着,冷漠而倔强的声音传出洞外,“老牛,你这是仗着神通,上门欺负我们娘俩儿吗?” “公主误会了,老牛对公主一往情深,公主莫要误会,老牛怎会做出那种无礼之事?”牛魔王宽慰说道:“老牛只是看公主一人在洞府中,形单影只,心生怜惜,想带公主一起离开,不再受这孤寂煎熬。” 牛魔王声音情真意切,字字动情。 但铁扇的声音却冷漠一如翠云山外的冰雪,“老牛,既然这样,你且快些走,否则陆…我家夫君来时,定不给你好果子吃。” 牛魔王一听,细细品了几品,忽觉有戏,正待出言,身后却传来青狮不耐的冷哼,“磨磨蹭蹭,何时分说清楚,倒不如直接掳走爽利些。” 青狮的声音如雷霆咆哮,翻滚着传入洞府中,铁扇玉容微颤,心道,果然。 她方才便隐隐猜测牛魔王不是一人来此,否则何以迥异往常,无礼于斯? 心中便存了几分计较,拿言语搪塞牛魔王。 不想… 这时,轰隆隆之声再次响起。 一阵肆意猖狂的大笑声回荡整个翠云山,“老牛,你那手段没用的,这女人啊,只有弄到床上,她们才归心。” 这时,六牙白象笑着附和道:“多费那口舌做甚?” 牛魔王苦笑一声,心中颇以为然。 原本,若是没有那陆北插足,他便决意在铁扇公主不允之际,施展些手段。 只是,慑于陆北之威,心中这才存了几分忌惮。 罢了,罢了,以后好生待她母女便是。 其实,对于铁扇公主,牛魔王的心中早已没有了那种初见砰然之感,他只是觉得憋屈的慌,心有郁结,难以得解。 这才耿耿于怀。 芭蕉洞中。 察觉到牛魔王来意不善,尤其洞府上空扑簌簌不断落着沙石。 铁扇公主面容苍白,咬了咬银牙,终于下定决心,一路跑回洞府,从一个木盒中取出一根线香,飞快引燃了,丝丝缕缕青烟袅袅而升。 铁扇公主趴在床上,一时间悲从中来,愤愤道:“你个混蛋,再不来,我们娘俩儿就要被人掳走了。” “轰…” 法阵光幕摇摇晃晃,再也坚持不住,在青狮第五拳打去时,宣告寿终正寝。 牛魔王说道:“两位哥哥,还请高抬贵手。” 闻言,六牙白象拉住了青狮的一条臂膀,朗声笑道:“这是,怕我们吓到了佳人?你且自去,我二人在这里等你就是。” 青狮这才恍然,指着牛魔王就放声大笑:“你这老黄牛,花花肠子倒是不少。” 牛魔王笑了笑,转身大步向山洞走去,一路看见婢女,也不恐吓,礼貌地点了点头。 最终在一个挂满珠帘的门前停下步伐,说道:“公主可在里面?” 其实,牛魔王第一时间,就将神念投入其中,赫然发现一个妙龄女仙,身穿翠衫襦裙,怀中抱着一个女婴。 女婴尚在襁褓之内,粉嘟嘟的,很是可爱。 牛魔王挑帘入内,脸上堆起热切的笑容:“公主…” “你不要过来…” 铁扇公主面色苍白柔弱,眸似莲花,随手就是冲牛魔王扔过去一个枕头。 牛魔王笑容刹那僵硬在脸上,但仍是说道:“公主,何以如此对待老牛?” 铁扇公主柳眉倒竖,娇叱道:“牛魔王,亏我以为你还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不想竟做出此等掳人妻女之事,好生让人不齿,我铁扇看错你了!” 牛魔王闻言,面色发窘,激切说道:“俺老牛也是迫不得已。” 牛魔王苦笑一声,说道:“公主,你我本来情投意合,哪曾想被那陆北横插一脚,实在可恨。公主,你告诉我是不是那陆北欺负了你,然后你才被迫委身于他?” 牛魔王说着,一双瞪得浑圆的牛眼目不转睛地留意着铁扇公主的神色变化。 说来,他也很是奇怪,本来好好的,他能明显感知到铁扇对他已经芳心暗许,怎么就突然改变心意了呢。 听得牛魔王毫不掩饰的询问,铁扇眼眸中闪过一抹慌乱。 而恰恰落在牛魔王的眼里,心中咯噔一下,勃然大怒道:“那陆北贼子,好生卑鄙无耻!” 对面的铁扇公主不知为何,心中没来由的生出不喜,但也没有出言反驳。 仔细思来,那陆北不许她嫁人,又这般…冷落于她母女,也比这牛魔王强不到哪里去。 铁扇这般想着,心下竟然一畅。 牛魔王自以为找到了答案,心中仅的一丝挣扎,再也不见。 爽朗笑着说道:“公主,随我走,老牛发誓不会再让人再欺负你们娘俩儿。” 说着,上前就要拉铁扇公主的手,铁扇公主心中一紧,正要运起法力抵挡。 却在这时,变故陡生。 怀中的圣婴突然睁开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地看向牛魔王。 或许是牛魔王脸上的表情太过辣眼,抑或是圣婴感应到了娘亲的恐惧。 从眼眸中恼怒来看,估计多半是后者。 圣婴突然张开红嘟嘟的小嘴,瞪着眼睛瞧向牛魔王。 “轰…” 赤红色的火焰现出,流火纷飞,向牛魔王席卷而去。 牛魔王心中吃了一惊,猝不及防之下,竟然没有躲开。 对于一位金仙妖圣,这几乎不可能。 但牛魔王将心九成心神放在铁扇公主身上,怎么会注意到一个女娃娃。 火焰滚烫,落在牛魔王的头上,脸上。 这等最多堪比真仙施展三昧神火的火威,自然奈何不得牛魔王,更何况还只是一个孩子施展。 哪怕这个孩子先天火灵转世。 可此时的牛魔王仍不太好受,因为头发,眉毛火焰正在灼灼燃烧。 一股股浓郁的黑烟升腾而起,烟熏火燎尚且不提。 单说牛魔王两个弯弯牛犄角,连同前额之上的黑色毛发,统统燃烧成青烟,大大小小…好像狗啃过一般。 “哒哒…” 牛魔王大手蒙上了一层水光,就是朝自家脑袋连连按去。 待将火焰按灭,牛魔王冷着脸看去。 却见那熊孩子眉开眼笑,乐不可支之状。 而铁扇公主眨了眨眼睛,看见脸已经黑成锅底的牛魔王,那光秃秃的脑袋,忍俊不禁,扑哧一笑。 恰如晴雪初霁,明艳不可方物。 但落在牛魔王的眼中,却如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贱婢,竖子,焉敢辱我?!” 牛魔王只觉怒不可遏,来自妖魔血脉深处的血性和冷酷在这一刻占据了上风。 大手向铁扇公主抓去,狂风涌现,风雷咆哮,仿若世界末日。 倏然一顿,却是铁扇公主身后一缕青烟袅袅,直透虚空。 他如何还不明白! 正文 第五十五章 这还有一个 这贱婢,方才和他虚以委蛇,分明是耍弄于他。 牛魔王这般愤愤想着,心中最后一丝温情也湮灭无息。 妖魔血脉深处的凶残和暴躁,涌上了灵台。 “陆北,你当日辱我,今日你这小崽子又羞辱于我,我牛魔王堂堂妖圣,安被此辱?” 心存此念,再无一丝一毫怜惜。 风雷呼啸,气流震荡,朝面容惊惶的铁扇公主摄拿而去。 这时,一只绿色的芭蕉小叶在铁扇公主手中现出。 “呼呼…” 巽风待起,牛魔王哈哈笑着说道:“你若是真仙,老牛可能惧怕三分。小小天仙,不识妖圣手段!” 脚下狠狠一踏,身后苍青色的气流震荡,牛魔王两足好似生在地上一般,分明纹丝不动。 铁扇公主目光终于惶恐了,她如今还要照顾圣婴,根本不敢全力施展。 否则,芭蕉扇绝不止这点儿威力。 然在僵持之时,两道高大魁梧的身影闪入洞府之中。 青狮粗犷豪放的笑声,当先而入:“老黄牛,忙什么呢,这么久?嗯…” 甫见眼前之景,脸上神情精彩至极。 实在是牛魔王此刻的形象,太过狼狈了。 牛魔王被这么一打断,灵台也清明稍许,手段收了几分杀机,但仍不减凌厉。 这时,面色苍白的铁扇公主也不再坐以待毙,清叱一声,祭起先天灵宝太**叶,凝碧一线,带着圣婴,正待朝洞府外逃去。 “嘿…我等在此,也敢逃?” 六牙白象冷笑一声,一根手指迅疾点出,口中冷叱道:“定…” 金色光芒闪耀之间,在虚空化作一根根柔韧的金丝,粘滞住了铁扇公主的身形。 铁扇公主本来踩在芭蕉扇上,风驰电掣般地想要逃跑,却哪想被人猛然顿住身形。 铁扇娇躯剧烈晃了几晃,眼前仍是晕眩不停。 然而这种恍惚之感并没有让她沉浸多久,就被一股从心底的寒意唤醒。 因为手中一松! 方才,巨大的惯性让铁扇怀中的襁褓脱手而出,在风中化作一道弧线。 “圣婴…” 凄冷的风雪中,铁扇此刻身在百丈高空,那婴儿若落地,后果将不堪设想! 因为,纵然陆柠是先天火灵转世,可此刻未曾修炼,仍是肉体凡胎。 但铁扇公主此刻明显已经受制于人,动弹不得,她的心中不禁涌起了绝望。 “孩子…我的孩子…” 她的呼唤向三妖传去,青狮和六牙白象只是冷笑涟涟。 牛魔王身形欲动,却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按住肩头。 “听你先前说,那孩子不凡,现在我们就看看是不是真的天赋异禀了。” 青狮冷酷的声音,在呜咽的寒风中,让人听不大真切。 但对于金仙妖圣,自不存在。 就在这时,天边却有一道金色流光闪过,继而一股强大无比的威压,在一瞬间降临到了翠云山。 在一刹那间,恍若受不得来人的气势,那山间的积雪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 一只骨节莹然、白皙如玉的手掌,似缓实疾地飞来。 素衣青年,踏立虚空,剑眉之下,目光冷峻如刀,怀中抱着一个婴儿。 他低头看去,眉宇间的冷色才渐渐和缓下来。 “格格…” 或许感应到亲近的气息,怀中的小家伙,竟然咧嘴笑了起来。 陆北不由失笑,身形再次出现之际,已经落在身形受制的铁扇公主身旁,轻轻将其揽入怀中,冷眸闪烁,直视远处三妖,未及出言。 怀中已传来嘤嘤哭泣声,“你怎么才来,陆北你个混蛋…我恨死你了。” 铁扇公主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绪,晶莹泪水沿着清丽如雪的脸颊流淌下来,握紧的拳头,更是雨点儿般砸落在陆北身上。 陆北神情微微愕然之后,默然不语。 过了一会儿,兴是铁扇公主累了,也可能是对于圣婴的关心,胜过了对陆北的责恨,从陆北手里接过圣婴。 陆北这才再次看向三妖,森然道:“牛魔王,你在找死!” 牛魔王本来心中还有一丝愧疚,闻听此言,心中恚怒更甚。 “你就是那什么陆北?” 青狮褐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忌惮,对面那小白脸比老牛说的还强一些啊。 然而,陆北根本不曾理会,甚至懒得出言呵斥他们为什么欺负自己的妻小。 这时候,再嘴炮的,脑子一定有病。 抬手之间,无量枪芒分化而出,六丁神火明耀千里。 青狮和白象分明是有见识的,一见此等异象,惊讶道:“这是,大罗神通…” “不好…” 青狮颈后青色松软的毫毛根根竖起,悚然而惊,不寒而栗。 而白象同样如堕冰窟,神色大变。 当年截教万仙来朝,二妖在金鳌岛之上修炼交游,什么样的大罗金仙没见过。 这等异象,已是大罗神通,绝非他们可敌! 纵然他们都是金仙巅峰级别的妖圣,也不愿触及这样的火法神通。 雷霆之怒,平助火威。 心存此念,二妖一言不发,手中捏碎一张佛揭,转眼化作两道金色流光,各自远遁而去。 “你们…” 牛魔王一时间竟愣在原地,怔怔难言。 “老牛,此人有大恐怖,快些逃命去…” 寥落的声音回荡在天地间,其中蕴含惊惶,恐惧…等等情绪,不一而足。 牛魔王苦笑一声,身影踩着一道流光就是向天边遁去。 陆北冷哼一声,他实在没想到青狮白象二妖竟然见机如此之快,一言不发,逃之夭夭了。 心中杀机如滔滔江河,豁然决口,此时无可倾泻之间,一双冷冽森然的目光毫无停滞地投向牛魔王。 这还有一个! 离光成曜,焚灭一切的火焰,被一道道道赤红枪芒带起,向牛魔王钉杀而至。 牛魔王心下一突,他只觉一股强横的杀机从九霄垂落,几乎让他心神摇曳,不能自持。 当此生丝之机,再无保留。 “哞…” 四蹄如碗,左右翻飞。 一头雄壮魁梧,浑身幽黑的夔牛,在虚空中现出庞大身形,但见他仰头向天嘶吼,四蹄踏空,“哒哒…”周身掀起重重青色波浪。 宛若踏波一般,说来也奇,稍倾,便有水幕四起,遮天蔽日。 “嗖嗖…” 这时,离曜火枪,纷纷而落。 无尽白气弥漫开来,上通九层云霄,下遮翠云山川。 也不知过了多久,待到漫天烟尘缓缓散去。那里还有牛魔王的身影,虚空之中只是漂浮着一种奇怪的香气。 陆北无视四下一些黑里透红的熟牛肉,而是向虚空中的那兀自燃烧的稻草人看去,心神微震,目光一片冷然:“替死傀儡?” “既如此,就再杀你一次!” 陆北冷冷说着,和铁扇公主打了一声招呼,让她抱着圣婴暂且遁入炼妖壶中。 他要去追杀牛魔王。 此人可恶之处,尤在青狮、白象之上。 正文 第五十六章 途经积雷山 翠云山。 陆北心中已然恨极了牛魔王,无距神通施展而出,寻着那一丝踪迹,向牛魔王追杀而去。 在西牛贺洲广袤无垠的大地至上,一道苍青色的遁光,摇摇晃晃地穿越千山万壑、河流瀑布。 最终停顿在一座连绵起伏的山脉上空。 山是好山,郁郁含黛,灵机丰沛。苍松翠竹,挺拔秀丽。芝兰芳草,迎风而立。 “陆北贼子,今日之耻,老牛来日必让你加倍奉还!” 牛魔王眼哞黯淡无光,脸颊深深凹陷,气息更是萎靡到了极致。 他立刻察看了一番自己的情形,面色露出愤恨和惊惧,“教主所赠的替死傀儡已用过了第三次,我已再无保命底牌,眼下还是觅地疗伤为妙。” 念及此处,牛魔王咬牙切齿道:“陆北,等俺老牛回头再找些教中同道,且与你算这笔账!” 然在这时,却觉得身后一股凛然杀伐之气遥遥锁定自己,且以一种恐怖非常的速度迅速接近。 牛魔王心头一突,面色大变,惊声说道:“这陆北咄咄逼人,真敢杀我么?” 须知,他身为通天圣人的坐骑,三界之中的许多大神通者,哪有一个将事情做绝,对他逼迫过甚。 他替死傀儡使出,都是罕有之事。 也就上次在火焰山,那陆压胆大妄为,无法无天,以斩仙飞刀斩了他。 而这陆北… 牛魔王方寸大乱,心神震恐,却连停也不敢停,再次鼓动一身法力,化作一道遁光,向天边夺命而逃。 在这时,远处那上接云霄的山峰,半山腰间,一块儿半人高的巨大山石后,飞快闪过两到身形。 却是两个妖怪! 二妖身覆灰色毛发,长的尖嘴深目,形容猥琐。 一头鹳妖和一头鹞妖。 二妖修为也不算太低,竟是地仙妖将。 两妖恍若鸡爪的手中,各自提着一个精致的红色礼盒,盒中则是放着一沓沓红色请柬。 那鹳妖一双狭长的灰色眼眸中流露出惧怕的情绪,说道:“这过路的妖圣,到底何许人也?单这气息就压的我喘不过气来了…亏得你我方才没急着上云头,若是冲撞,必被随手打杀了。” 鹞妖面如土色,牙齿打着颤,心有余悸说道:“更骇人得是…这妖圣似在逃命,那身后岂不是敌人?能将金仙妖圣逼迫至此,那位大神通者…” 言及此处,却是不敢再说了。 鹳妖故作镇定,压低可声音说道:“似这等大神通者,视我等如草芥,哪里理会过我们,一会儿还要给公主送请柬呢。” 二妖心生惴惴,便在这时,虚空之上,一道金色虹光如闪电般划过,其中挺拔身形现出。 二妖悚然而惊,如临大敌。 那是一个神情冷肃,身量颀长的素衣青年。 他腰按宝剑,冷峻目光,望向远处,面上渐渐露出疑惑。 陆北眉头紧皱,远目四顾,心中困惑。因为,眼前缭绕的云海之间…两道若有若无的气息,分别指向迥然不同的两个方向。 他心知,这是那牛魔王使了手段。 牛魔王身为截间通天圣人的坐骑,保命手段多一些,倒是并不出奇。 陆北这时,冷眸一转,倏然投向脚下半山腰的青色大石,喝道:“方才那妖向何处去了?” “这…被发现了?” 鹳妖心头一凛,正在斟酌言语。 “噼啪…” 却听骇人的声音响起,令鹳妖头皮发麻。 远处,道道白色雷弧电光,如小蛇游走不停,当空化作一道白色雷网,悬而不落。 鹳妖吓得打了一个哆嗦,不敢隐瞒,连忙说道:“前辈,那妖去往那个方向了。” 说着,就往其中一个方向指去。 陆北心念一动,雷网无声收回,也不多言耽搁。 一步踏出,虚空生漪,正待紧追而去,忽然见脚下山脉,雄伟壮丽,地势陡峻,风物明显别于他处,心下不由一动,喝问道:“此地是何处?” “积雷山。” 小妖惊恐的声音传来。 原来,万岁狐王本为长生真仙,也活了不知多少岁月,但因为年轻时受过重伤,伤了根基,近日随着年岁渐长,身体每况愈下。 此妖担心自己终有一日会撒手人寰,自己的宝贝女儿,又没个着落依靠,受人欺凌。 便向西牛贺洲到南赡部洲的妖王势力,放出风声,要在天下妖王当中择取一佳婿入赘积雷山摩云洞。 为了防止疏漏贤者,也即是唯恐一些妖王没有赶到,万岁狐王特意将时间定在月后。 而二妖则是万岁狐王派将出来,向一些妖王散发请柬的。 至于一些妖王来与不来做这个上门女婿,尚在两可之间。 毕竟…入赘,好说不好听。 闻言,陆北目中露出思索,也不及追问,人已经消失在原地。 待到陆北气息完全感知不到,那鹳妖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对早已经吓得呆呆难言的鹞妖说道:“走吧。” 二妖各自变出本体,带着请柬向天边飞走。 却说,陆北循着牛魔王的气息,不时施展无距神通,不时施展化虹之术,逐渐接近牛魔王。 直到远处那一道内着苍青色铠甲,外披黑色大氅的魁梧身影出现在眼帘。 “牛魔王,哪里逃?!” 陆北的冷喝之声,传将而去。 牛魔王心中暗暗叫苦,可是脚下遁光不停,咬牙现出本体,朝远处遁去。 牛魔王当年是通天教主的脚力,因此遁光速度其实不慢。 “刺…” 一道明澈剑光穿过缭绕云海,向牛魔王后背斩去。 牛魔王亡魂大冒,也不知施展了何等秘法,竟又让绝尘之速,生生又加快了几成。 陆北神情沉寂,也不气馁,只是紧追不舍。 不知不觉间,二人一追一逃,竟离了西牛贺洲,来到了南赡部洲地界。 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之前,牛魔王遁光越来越慢,按住崖前一棵老松,像风箱一样呼呼喘气。 “老牛不逃了,就在这和陆北贼子决出一个生死来。”牛魔王心神实在是疲累不堪,心中起了决绝之意。 “陆北,你欺人太甚!” 声震山林,悲愤交加。 不远处,陆北也已经追至,听得牛魔王发出的咆哮,不由冷笑道:“老牛,你欺陆某家小时,应该想到会有今日。” 牛魔王怒不可遏地看着陆北,“陆北,若不是你施展下作手段,铁扇会跟你?” 陆北森然道:“胡言乱语,不知所谓。” 说完,抬手之间,无穷火焰自虚空而生,赤红流光为脚下秀丽山川披上了一层纱衣。 牛魔王面色微变,但心中却无惧怕,只有狠辣。 老牛今日就是死,也要让你陪葬! 六丁神火在虚空咆哮,竟化出一条条火龙,火龙须发皆张,鼓动周身火焰,向牛魔王扑杀。 牛魔王怒吼连连,张口喷出一个个透明光球,那光球碧绿清澈,在虚空中化作道道水幕,向六丁神火挡去。 蹬… 牛魔王狠狠踏在虚空,整个身体弯成弓形。 嘭… 仿若一根黑色箭矢猛然向前窜出,牛魔王目光狰狞,手中握紧的浑铁棍势若奔雷,向陆北天灵狠狠砸去。 正是见陆北神通厉害,他想要近战! 陆北嗤笑一声,面色镇定自若。 一拳握紧,佛门的罗汉拳猛然发出,掀起空气爆鸣。 铛… 伴随着沉闷的响声,灵光爆发后,牛魔王飞身而退百丈外,一双牛眼瞪得浑圆,握着浑铁棍的手臂尚在不停颤抖。 “佛门外道手段?” “眼力不错。” 陆北目光森冷,缓缓说道。 正文 第五十七章 逢骊山老母 未有多久,牛魔王已是险象环生,左支右绌,败亡只在顷刻。 陆北正待打杀了牛魔王,却在这时,一道苍老的声音从远处随风传来。 “奎牛,怎么如此狼狈?” 一个身着荆钗布裙、面容苍老的老妪脚下踩着一朵祥云,静静站在远处。 陆北眸光微眯,心头闪过一丝凝重。 因为,他竟无法看清老妪的修为。 她只是随意站在那里,便仿若要和周身天地融为一体。 牛魔王一见来人,心下大喜,急切说道:“师姐,救命!” 骊山老母眸光闪烁,皱了皱眉,也不理会牛魔王,转而看向陆北,苍老容颜之上,那一双浑浊的眼睛陡然清明非常,笑着说道:“这位道友,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陆北神情淡然,也不接这话,只是拱手说道:“不知,这位前辈如何称呼?” “此地乃是八百里骊山,我乃骊山老母是也。” 骊山老母笑了笑,说道。 陆北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说道:“我和牛魔王本无仇无怨,但这厮趁我不在家中,却到洞府欺负我妻儿,端是可恨。我素知骊山老母性情旷达仁厚,可这等品行不端,伤天害理的妖孽,前辈也要包庇吗?” 骊山老母脸上和煦笑容渐渐敛去,望向牛魔王,冷声说道:“可有此事?” 牛魔王张嘴欲辩,但被骊山老母一个冷寂眼神瞪来,就是垂下一颗硕大的牛脑袋。 陆北冷眼旁观,并不言语。 他知道从骊山老母出现的那一刻起,这牛魔王便杀不得了。 因为,他至少面对的是一尊巅峰大罗金仙! 至于到底是不是准圣,他还拿不准。 心中愤怒吗?有,但也不多。 因为在此方西游世界呆的越久,越会慢慢习惯这种事情。 骊山老母正色说道:“这位陆道友,奎牛犯了错,却是他的不对,老身这就将他镇压起来,好好管教,你看如何?” 陆北神情漠然,冷笑道:“前辈,您神通广大,您说如果我当时若没有及时赶到,又会如何?” 骊山老母叹了一口气,说道:“老身明白陆道友之意。” “陆某若连家小都护佑不周,有何颜面在天地立足?”陆北神色淡淡,但话语却隐隐透露出一股斩钉截铁的气势,“前辈,您说呢?” 牛魔王怒目而视,正要开腔和陆北争辩。 “奎牛?” 骊山老母说了一句,牛魔王再次哑口。 “陆道友,可否给老身一个面子?”骊山老母犹豫了一下,欠身说道:“就算老身欠道友一个人情。” 陆北忙是闪过这礼,神情肃然,沉声说道:“前辈话既已说到这个份儿上,陆某也非得理不让之人。但牛魔王必须答应陆某两件事。” “哪两件事?” 骊山老母整容敛色,顿声问道。 “其实,也是一件事。” 陆北冷冷道:“牛魔王立下天道誓言,以后不得加害和骚扰她们母子。” “此易事尔。” 骊山老母点了点头,爽快说道。 “奎牛,你可听清了?” 骊山老母望向牛魔王,问道。 牛魔王面有难色,心中憋屈到了极点,天道誓言,立这种天道誓言? 然而在两双具有压迫力的目光注视之下,牛魔王几乎是捏着鼻子,高声说道:“老牛发誓,以后不再骚扰铁扇公主母女。” 话一出口,三人明显能感应到冥冥虚空之中,有了某种感应。 牛魔王面色难看至极,冷眼不语。 “陆道友,可还满意?” 骊山老母看向陆北,微笑说道。 陆北笑了笑,却突然望向牛魔王,目光冰冷,说道:“其实,这誓言也有漏洞可循。牛魔王,陆某等你随时来报复于我,待到那时,可看还有人救你没有?” “你…” 牛魔王目光喷火,愤愤难言。 “好了,奎牛你以后要安分守己,休再起歹念,否则就不是陆道友不放过你了,老身会先给你好看。” 骊山老母声色俱厉道。 说完,转而看向陆北,掌中红光彤彤,氤氲缭绕,一株火光闪耀的九叶灵芝现出,其上先天气息萦绕不散。 骊山老母笑着说道:“陆小友,这九火灵叶芝对令爱的火灵根基颇有益处,你且收下,权当是老身替奎牛的赔礼了。” 陆北随意看了一眼,微微动容。 因为,这确实是一株品相不凡的先天灵药,正如骊山老母所言,对陆柠的先天火灵根基有着极大的补益。 陆北也不推辞,径直收下。 见此,骊山老母脸上笑容越发真切,说道:“陆小友能来骊山一趟,颇不容易,可否到道场一叙。” 陆北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前辈,今日恐怕不行,改日陆某必登门拜访。” 骊山老母面上现出失望,说道:“那也可。” 陆北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待到陆北离去,牛魔王终于按捺不住,忿忿不平道:“师姐,您不替奎牛出头罢了,怎么还这么百般逢迎…” “孽障,住口!” 一声娇叱响起,云雾四起,青光乍现,视野之内,影影绰绰。 但见骊山老母那一张苍老面容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清丽明净的瓜子脸。 此女身穿蓝色道袍,身材丰盈有致,身量中等…所以,一头长发只是齐肩,并未及腰。 她的双眉细长却不显凌厉,非是黛眉,而是透着一股缱绻淡雅的书卷气,如玉瑶鼻挺直而秀丽,樱桃小口泛着淡淡莹润的光泽。 此女不怎么像是一位大罗金仙,倒很像是一个静坐书斋的闺阁小姐。 一双明亮的眸子此刻冷若冰霜,蹙眉说道:“奎牛,我先前明明告诫你,不要招惹那人,你怎的不听?莫非以为我不在教中,就管不得你了吗?” 无当圣母原是截教通天圣人座下四大亲传弟子,她的话自然具有不容置疑的威严在。 牛魔王不敢直视无当那一双表面冷漠冰寒,内蕴怒其不争的眼神,弱声说道:“师姐,我知错了。” 看着有着七尺长的昂藏魁梧身躯的牛魔王,这一刻却像个孩子般,低头认错…尤其她知道奎牛其实是被青狮白象二人挑唆的。 可,奎牛竟一字未提。 无当圣母沉默许久,叹道:“奎牛,而今我教教众四散……你切莫再胡闹了啊。” 说着,伸出手来,走过前去,轻轻拍了拍怔怔不语的牛魔王肩头。 玉手并非纤纤修长,却极娇小玲珑,或者是清瘦。 牛魔王身形一震,倏然在云上变作一头牛来。 无当圣母素手微扬,一根黑色的绳子就已落在掌中,她一手牵着奎牛,施施然地向远处山崖之间的宫殿楼阁行去。 “宫中尚有黄庭三卷,道经五千册,你在这儿…就听我读书好了。” 苍老的声音回荡在青山绿水之间,有着说不出的宁静和悠远。 远处松涛明灭,云海翻涌。 一人一牛的身影,也渐渐杳渺无踪。 正文 第五十八章 血色的铃铛 南赡部洲。 陆北从骊山遁出,向西行了有约莫半个时辰,徐徐降下云头。 山巅白雪皑皑,步入一座凉亭,但见远处光影交错,一个女子的窈窕身影现出。 铁扇公主怀中抱着一个淡黄色的襁褓,小陆柠此刻瞪大了眼睛,黑葡萄一样的黑眼珠骨碌碌转动不停,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铁钱公主冷着一张脸,看也不看陆北。 “牛魔王被一位大能救走了,”陆北自顾说着,脸上现出自责,“怪我考虑不周,没护佑住你们母女。” 其实,当初他派过地心石龙暗中护佑铁扇,但或许是随着时间过去,地心石龙渐渐松懈下来,此刻也不知哪里去了。 “陆道友说这些做甚?”铁扇公主怔了一下,冷色稍缓,可双眉之间一股幽怨郁郁之气却不减反增。 她的目光陡然变得凄楚,声音柔弱,说道:“这一切,都怪铁扇命苦。” 闻言,陆北一时默然。 许久后,取出九火灵叶芝,说道:“这是那位大能给我们的赔礼之物,对圣婴根基有些好处,你且收下吧。” 铁扇道:“谢过陆道友。” 说着,伸出一只手去接那火行先天灵药,却也不知碰到了什么,仿若烫到了一般,就要如电般抽回,然而,皓腕却被紧紧箍住。 “陆道友,还请你…自重…” 铁扇注视着对面青年的眼睛,目光倔强而冰冷。 陆北捉住那一只光滑细腻的柔荑,自嘲一笑,说道:“你就算埋怨我几句,我心情想来也要好一些。” 铁扇嘴角噙起一丝冷笑,说道:“陆道友玩笑了,我铁扇又有什么资格怨怼陆道友?” 陆北面色愕然,心道,那方才是谁在“小拳拳锤你胸口?” 难道是我幻觉了。 “陆道友,你可以放开我了。”铁扇公主又是挣了挣,心生羞恼,不悦说道。 陆北本来也没轻薄的心思,只是为铁扇突然风轻云淡的态度感到不舒服。 见铁扇眼中闪过慌乱,也就放下。 “陆道友,我想回翠云山了,也不知洞府现在情形如何。” 铁扇忽而直勾勾地看着陆北,柔声说道。 陆北思索了一下,说道:“近日,翠云山未必安全,要不你随我一同去一个地方,如何?” “什么…地方?” 铁扇公主伸手撩了撩额间的一缕秀发,心不在焉地问道。 “青丘狐国。”陆北清声说道。 铁扇公主眸光流转,疑惑道:“青丘?” 陆北说道:“青丘狐国在南赡部洲以西,算是离翠云山较近了,待再过些时日,形势和缓些,我送你回去。” 铁扇公主皱了皱眉。 对于眼前这人,若说心中没有怨气,那是不可能的。但她知道,对面这人心如铁石,若非自己怀中的女儿,他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死活。 与其这样,倒不如和他伺机分说个明白。 这人到底打算如何对待她们母女?对待她? 陆北不知铁扇公主做何等想,当然,他也没有兴趣知道。 但经过先前一事,他心中已暗暗定下计来,待到青丘便和这铁扇公主商量一下,将自家小女儿带往天庭,他打算将小陆柠交给红儿公主抚养。 只要解释清楚,以红儿公主性情,最多冲他翻几个白眼,也就作罢。 毕竟,他和这铁扇公主一直就是光风霁月,素丝无染。 主要是,他的女儿,怎么也不能重蹈红孩儿的命运。 二人各怀心事,再不多言,再次架起祥云,向青丘飞去。 青丘狐国。 陆北再次来到此地,便让苏青璃姐妹将铁扇母子安顿下来。 又抽调了人手服侍,陆北这才稍稍安下心来。 夜色朦胧,松影摇曳。 陆北走过青石小路,缓步迈入一座宫殿,打算去看看铁扇母子。 他的心中尚不时回想起苏青璃看到铁扇公主先是错愕不已,而后投向自己那复杂无比的眼神,纵然过去了一天,可仍觉得颇为尴尬。 殿中。 一阵哼曲声传来,陆北不由伫立在原地,循声而望。 几只落地宫灯散发着柔和的橘黄光芒,帷幔之内的秀榻上,铁扇公主一只手臂撑着脸颊,恬静地看着圣婴。 她轻轻哼着摇篮曲,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垂落在胸前,穿着的素纱襦裙,外间的烟罗纱衣早已除去,露出光滑圆润的削肩。 忽而觉察到了陆北未加掩饰的气息,铁扇公主瞪了陆北一眼,伸手一招,衣架上的衣物转眼披在肩头之上。 “陆道友进来都不出声的吗?” 陆北笑了笑,也不以为意,在铁扇的打量目光中走到秀榻前,坐下看着正在沉睡的圣婴,转而看向铁扇公主,小声说道:“铁扇,我有些事情和你说。” 铁扇公主目光诧异,说道:“我也有事情和你说。” 陆北笑道:“是吗?那你先说说看,说不定我们说的是同一件事情呢。” “那换个地方说。” 铁扇公主轻声说了一句,然后将圣婴的被角掖了掖,缓缓停直身子,准备下榻打算找绣鞋穿上。 绣鞋的缎面是上好的,绣着大红牡丹,针脚细密,很是精致。 陆北不想多看,在那一双晶莹剔透的秀足楔入之前,便收回目光。 然而惊鸿一瞥间,目光却是一凝,捉住那一只秀足,说道:“这是你何时戴上去的?” 原来,铁扇光滑的脚踝上,赫然戴着一串血色铃铛。 陆北有些眼熟,灵台闪过一道亮光,眉头紧皱。 然而此举却恼了铁扇,铁扇嗔怒道:“陆北,你还不放开?” 陆北目光冷沉,看着铁扇,问道:“这铃铛怎么来的?” “你放手!” 铁扇怒视着陆北,冷叱道。 “别让我说第三遍。” 陆北不为所动,压低声音冷冽道。 铁扇公主心中又羞又气,却因为陆北加重了手劲,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你…弄痛我了。” 陆北缓缓放下,沉声问道:“这分明是血海的东西?你为何会有?” “这血铃我已经戴很多年了…”铁扇公主恼怒地看了陆北一眼,低声说道:“你现在才问?” 陆北神色冷肃,目光闪了闪,说道:“为何只有两串?” 他记得那位阿修罗公主血灵,手足可都戴着…应该有四串来着。 铁扇公主说道:“圣婴满月的时候,我给她戴了…” 陆北眉头紧锁,放出神念察看,发现自家女儿小脚之上,果然戴着两串血色铃铛。 陆北面色稍霁,沉吟不语。 以他今时今日修为,又掌握先天灵宝六道轮回盘。若没有起疑也就罢了,既然起疑,如何不知这铁扇公主,就是当年被自己斩去一臂的血灵。 而被陆北如此粗鲁对待,铁扇公主早已不再故作淡然,越想越是委屈,一时悲从中来,双手抱膝,低声抽泣。 心道,“我铁扇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才碰上这等样的人。” 正文 第五十九章 青丘一二事 见铁扇公主双手抱膝,低头抽泣,陆北面色沉寂,心里多少有些烦闷。 挪动到铁扇身旁,伸手拍了拍铁扇的肩膀,说道:“你又有什么可难过的?” 铁扇公主猛然抬起头,两个丹凤眼哭的红肿,像桃子似的,冷声喝问道:“陆北,你到底想怎么样?今天,你自己说个明白,是不是还想着把圣婴从我这儿抢走?” 陆北微微愕然,惊讶道:“你知道?” “嗯?”铁扇公主面色一滞,心中恍然之余,不由气急攻心,这人真的要夺走她的孩子。 “我和你拼了,你个混蛋!” 说着,铁扇公主突然将陆北扑倒在秀榻上,两只修长纤细的手指,祭起锐利的指甲,就要去抓陆北的脸颊,衣物! 那是真的在抓! 陆北竟愣住了一瞬,因为他实在未曾见过这种突然而然的泼辣。 不过,他也没有在意。因为,就算榻我他一动不动,这铁扇公主都杀不了他。 索性也不怎么反抗,任凭这铁扇公主胡闹。 果然,铁扇折腾了一阵,一来无趣,二来筋疲力尽,此女也懒得动,直接就势倒在陆北怀里,啜泣不止,“陆北,你杀了我吧。” 铁扇公主陡然死死地盯着陆北的眼睛,痛苦说道:“你想把圣婴从我手里夺走,就是在要我的命,你还不如现在就杀了我!” 陆北正要说话,却觉得异样,扭脸之间,却见自家小女儿小陆柠正气鼓鼓地嘟起小嘴,怒瞪着自己。 “轰…” 红光弥漫,赤红火焰自圣婴口鼻疯狂涌出,朝陆北席卷而去。 陆北心念一动,神通施展而出,那火焰便停顿在不远之处。 “唉…好了,别哭了。你看,女儿都替你出气了。” 陆北伸手轻轻拍了拍铁扇的后背,无奈说道。 “那你还想把女儿抢走,是不是?” 铁扇螓首抬起,泪眼朦胧地问道。 陆北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铁扇,你能不能冷静一点。” “你要我怎么冷静,我恨死你了。”铁扇公主肝肠寸断,愤愤说道。 陆北心中是又好气又好笑,心道,“记得前世西游记中,这铁扇貌似也是遇事就哭的稀里哗啦,把老牛折磨的没办法,直接躲到玉面狐狸求个耳根清净。” 转念又想起那位阿修罗公主,血灵。 心头闪过明悟,铁扇表面继承了来自前世的性格,凡事风轻云淡、漠不关心,但实则…轮回真是难以捉摸的东西。 “你到底想要怎样?” 铁扇放下心中的矜持,追问道。 陆北面无表情,说道:“你能不能先坐起来再好好说。” 原来二人此刻的姿势极为不雅,铁扇跨坐在陆北身上,素色衣裙之下,隐隐约约露出一抹白皙无暇的肌肤。 而陆北上身衣物则被铁扇撕扯成一片片布条。 但陆北至始至终都很平静,脸色既无狼狈之下的恼怒,也无处于暧昧之下的窃喜。 因为在铁扇向他打闹之时,他便什么也没有做,他知道铁扇伤不了他。 这让铁扇一度很无可奈何,娇叱道:“和你这种人,就需这样说。” 陆北怔了一下,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说道:“我打算带陆柠回天庭。这一次是我及时赶到了,若是…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铁扇冷笑说道:“你把女儿带走,那我怎么办?” “你?”陆北眉头紧锁,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悠然说道:“你若喜欢青丘,就呆在青丘好了,若是想回翠云山,我也可以送你回去…” “你休想!” 铁扇出言打断道。 陆北凝声说道:“其实,我也是为你好啊。” “呵,为我好?为我好就把我的孩子夺去,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铁扇怒极反笑,厉声说道:“陆北,那老牛虽然可恶,但有一点儿没有说得没错,你陆北就是个卑鄙小人!” 陆北神情默然,反问道:“那你想怎么办?” “我…” 铁扇公主明显愣了一下,眸光闪烁,冷声说道:“我带着圣婴回翠云山,从此…你我再无瓜葛!” “不可能。” 陆北冷冷说道:“铁扇,你可知道,若非这个孩子,或早或晚,你必死于我手?!” 闻听此言,铁扇面色苍白,娇躯晃了晃,不知为何,只觉心如刀绞,痛彻肺腑。 她从未想过…这才是陆北的真实想法。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受到这人如此残忍的对待? 陆北面色冷酷,正要继续以如刀言辞攻破铁扇的心防。 “轰…” 一股灼热气浪再次传来,朵朵赤红火焰在不远处翻滚,如同血莲般。 小陆柠似乎又察觉到了自己的娘亲正在受人欺负,又向陆北喷出火焰。 或许是在吐口水,也未可知。 “陆北,你看圣婴不愿和你走呢!” 铁扇公主自嘲一笑,状极轻盈地从陆北身上起来,她觉得自己方才…真是下贱极了。 这个男人根本就是心如铁石。 铁扇公主斜睨了一眼陆北,将圣婴抱起,说道:“陆北,圣婴,我会带到翠云山养大,若她将来认你,你完全可以带走她,我不会阻拦。” “但你今日若想从我手里夺走圣婴,那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吧。” 铁扇冷声说道。 “哇哇…” 小陆柠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这哭声似乎也牵动了某种心绪,铁扇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长长的睫毛颤动不停,从今以后,她都不会在这个男人面前掉一滴眼泪了。 陆北早已起得身来,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衣襟,缓缓走到铁扇公主面前,打量了她许久,直到铁扇公主强硬地将头偏转一旁。 陆北突然轻轻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有说,径直离去了。 铁扇公主便恍若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再也忍耐不住,抱着圣婴,趴在秀榻之上,再次伤心哭泣起来。 小陆柠看着自己的娘亲,似乎感同深受一般,也是泪眼濛濛。 陆北阔步走出宫殿,夜间习习凉风迎面吹来,令人灵台清明。 然而,他的心情仍是有些烦躁。 铁扇公主怎么会对他有了一丝情愫,他都尽量避免了,为什么还是这样? 难道是孩子的缘故?爱屋及乌? 陆北之所以赶紧走出,便是唯恐在不忍心之下,若他对铁扇温言软语一番,再起什么波澜。 陆北望着天上那一钩新月,神情怅然,喃喃道,“希望这铁扇公主能够想通,要不然他…也没有办法。” 尤其当陆北,思及在未来西游之时,号山枯松涧红孩儿的结局,他便如梗在喉。 观音尊者座下的善财童子? 陆北心中不由冷嗤:“捧珠已不在,何况善财?” 正文 第六十章 又有什么错 又是波澜无惊地过了三天。 晾了这么久,陆北觉得或许有着转机。便准备再次找铁扇谈谈,他穿过一条碎石铺就的小径,两旁是松软碧绿的茵茵草地。 路途之上,却见苏青璃和苏青灵姐妹,在一群狐族侍从的扈卫下,浩浩荡荡而来…似乎打算出远门。 苏青璃身着雪白对襟连衣裙,绣着连珠团花锦纹、内罩玉色烟萝银丝轻纱衫,眉如翠羽,齿若编贝,远远见得陆北,便是盈盈福了一礼,“青璃见过陆公子。” 不远,着淡粉色连衣裙,身材娇小可爱,头梳飞仙髻的苏青灵一脸雀跃地跑到陆北面前,抓住陆北的手臂,娇声说道:“陆哥哥…” 陆北笑着捏了捏小狐狸滑若凝脂的脸颊,柔声问道:“青灵,你这是要出去玩?” 苏青灵年龄看着十三四岁,似乎已经懂得了害羞,被陆北逗弄了一下,便是含羞带怯地低下了小脑袋,甚至忘了回答陆北的话。 好在有远处自家长姐苏青璃微微笑道:“积雷山摩云洞的万岁狐王要替他家的小公主玉面招婿,在今早儿派人送来了请柬,打算让我们去观礼呢。” 陆北心中恍然。 他记得追杀牛魔王之时,的确有这么回事儿。 见陆北面色庄肃,苏青璃脸上笑意敛去,问道:“公子若是不喜的话,要不…我们就不去了?” 陆北回过神来,看着苏青璃,笑着说道:“我没有不喜,你们想去只管去就是了,就是路上要注意安全。” “额?”苏青璃愣了一下,对于陆北的关心言语,她竟有了受宠若惊之感。 “嗯…看你这修为,似乎也有天仙境界了?” 陆北目光微讶,突然说道。 苏青灵笑着说道:“陆哥哥,姐姐在去年证得天仙道果呢。” 陆北点了点头,佯装生气说道:“青灵,你这修为还这么低,是不是不好好修炼,整天都在玩?” 苏青灵仰着精致可爱的小脸,辩道:“哪有啊,我修炼很用心的,不信你可以问姐姐。” “陆公子,青灵她对修炼很上心的。” 苏青璃笑意莹然地说道。 陆北点了点头,笑着说道:“那我也不耽搁你们姐妹了。” 苏青璃笑着走过来,挽起苏青灵的小手,姐妹二人便袅袅婷婷地架起一团祥云,带着狐族侍从离去了。 陆北忽然对着空无一人的远处,说道:“徐道友,你可暗中保护她们姐妹两个,别出了什么事才好。” 西牛贺洲大妖要比南赡部洲多上不知凡凡,二女又是九尾妖狐一脉。 他其实更倾向于两姐妹不去,但他却没有那样做。 既然二女对他言听计从,视如长兄。 他也不能将二女当金丝雀养不是。 “道友不说,徐某也打算出去走动走动。” 徐元朗声笑道。 陆北微微颔首,待到徐元离去,才大步向铁扇所居宫殿走去。 高大的寝宫门敞开着,几个狐族少女正在拿着掸子、抹布四处打扫。 一见陆北,就待行礼,却被陆北抬手制止。 陆北皱了皱眉,问道:“铁扇公主不在里面?” “回禀上仙,今儿日头明媚,公主现在后花园呢。” 陆北便也不在停留,向后花园走去。 不同外间,青丘狐国之内,温暖如春,风物宜人。 陆北信步而至,穿过一片各色花丛,收敛自身气息,静静伫立在一株樱花树下望去。 远处红花绿草环绕之地有着一座小湖,湖水清澈明亮,温暖的日光从穹顶上的法阵流泻而下,落在湖中,清风徐徐,化做一片细细碎碎的银色鳞片。 湖边一座大石旁,铁扇公主气质沉静地坐在那里,侧对着陆北。 她的怀里抱着圣婴,目光失神地看着湖面,脸颊憔悴,容色暗沉。 因为,两日来的寝食不安,已将她的心神折磨到几近崩溃。 只有偶尔投向襁褓中的圣婴时,冰冷无神的目光才会和缓一些。 铁扇公主呆呆地看向远处,手中无意识地拨动一串血色铃铛,铃铛则早已喑哑无声。 陆北缓步走了过去,说道:“铁扇…” “你别过来!” 骤听此声,铁扇公主恍若受惊的小鹿一样,紧紧抱着圣婴,向后退了退,目光惊恐地看着陆北,如见蛇蝎。 陆北心头微震,觉得问题似乎…有些严重了。 因为他在铁扇的眼眸中,竟读出了一丝绝望下的疯狂。 那是万念俱灰? 陆北沉默不语,心头闪过一丝困惑。 难道,他真的做错了? 可,小陆柠本就是他的血脉延续,他要带走,又有什么错? 当日婴儿已成,他难道要亲手扼杀掉一个无辜的小生命? 至于铁扇公主,他又有什么办法。 难道破罐子破摔,收入后宫? 嗯,别闹。 “铁扇,你可知道?”陆北沉默了许久许久,说道:“你让我很为难。” 铁扇公主目光动了动,似乎恢复了一些神采,突然看着陆北,以一种平静的口吻,说道:“陆北,你杀了我吧,我求你…” “杀了我,你就可以带走孩子。” 铁扇说着兀自闭上了眼睛,仰起了修长白皙的脖颈,做闭目待死状。 而秀美的双眉之间,更有一股淡淡的死气萦绕不散。 这分明是明了死志。 陆北怔忪,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才缓缓走到铁扇跟前,皱眉说道:“湖边湿气重,以后别抱着圣婴来这种地方了。” 铁扇公主如遭雷殛,纵然她告诉过自己不会在这可恶之人面前再流一滴眼泪。 可,两行清泪仍是顺着长长的睫毛无声地滑下脸颊。 陆北伸出手,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放下,他绝对绝对不会再做蠢事了。 看着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小陆柠,叹了一口气,说道:“回去吧。” 铁扇公主点了点头,也不多话,正要跟着陆北向寝宫走去,只觉心神疲惫到了极致,却是三天三夜的不眠不休,终至心力憔悴,身躯晃了几晃。 “铁扇…” 陆北心下一惊,忙是输入一道法力。 “没事儿吧。” 陆北问道。 铁扇摇了摇头,冷漠地看了陆北一眼。 正文 第六十一章 积雷山有变 陆北将铁扇公主一路搀扶至寝宫,又温言安抚了几句,铁扇公主的情绪,这才渐渐稳定下来。 二人自然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陆北神情怅然,缓缓走出寝殿,伫立在廊檐之下,沉默了一会儿,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 其实,以他今时今日手段,用先天灵宝六道轮回盘,完全可以清除掉铁扇的所有记忆。 但他…终究不愿那样做。 “要不,一只羊是牵,两只羊也是赶?”一个颇有诱惑力的念头,突然从心间闪过,陆北赶紧摇了摇头,试图将这荒诞不经的想法驱逐出去,喃喃语道:“就这样吧,多让石龙留心照顾她们母子就是了。” 铁扇的事情总算暂且告一段落,陆北虽不满意这种局面,但也无可奈何。 陆北回到自己歇息之所后,便在云床上盘膝打坐修炼,他准备七日之后回返天庭。 又是过去三天。 陆北闲来无事时,也去铁扇那里和自家小女儿培养感情。 而小陆柠用过骊山老母赠予的先天灵药,一身火行灵蕴更加澎湃,以陆北推测,将来踏入火行真仙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可不知为何,小陆柠一见到陆北,便是瞪着咕噜噜得大眼睛,嘟着一张粉红小嘴儿,对陆北作出一副气鼓鼓的样子,这让陆北又好气又好笑。 这一天。 陆北坐在秀榻之畔逗弄小家伙,忽而心有所感,眉头就是皱了皱。 铁扇公主在远处本来正低头绣着一个香囊,见状,疑惑地着陆北,终究心中的好奇战胜了对于眼前之人的淡淡厌恶,问道:“怎么了?” 陆北面色凝重,说道:“积雷山有变,我得去一趟。” 原来,刚刚徐元以唯有二人可以联系的神通秘法,言道:在积雷山摩云洞,青丘两位公主被一位妖圣觊觎美色,想要抢夺。那妖圣神通强大,手段凌厉,更有金仙同伴在一旁窥伺,他一人抵挡不住,唯恐有失,只能求援。 陆北眉宇冷肃,叮嘱道:“铁扇,我去去就回,你莫去他处。” 铁扇公主没有多问,点了点头。 但,眸光转动,不由顿生一念,转而又暗道不妥。 只有越了解眼前之人,越是明白这人的手段。 陆北也不耽搁,就是出得青丘狐国,化作一道金色虹光,向西牛贺洲遁去。 以徐元金仙修为都感到棘手的金仙级妖圣,他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 积雷山。 此山占地广有千里,九座险峻陡峭山峰上插云霄,一眼看不到顶。 郁郁山林之间,奇草异花,鹳獐麋鹿,随处可见。 于那苍松翠柏掩映处,缭绕云雾间,藤萝低垂下,赫然有一洞府明光乍现,别具一格,其为摩云洞。 万岁狐王则是居于这座洞府当中,此妖以真仙道行威震方圆千里妖魔精怪,得以独占钟灵毓秀、灵机勃发之地。 此刻,在摩云洞内,处处张灯结彩,满目金碧辉煌,热闹非凡。 时而有管弦笙乐之音,丝丝缕缕传入外间,混入风影松涛,飘渺无踪。 附近方圆千里的大妖,皆被万岁狐王延请于此,明为饮酒作乐,暗中为女儿挑选佳婿。 然而此刻,原本谈笑宴宴的欢快氛围,却被清风崖上空那两道各自遮蔽了半边天穹的高大身影…激发而出的恐怖气势所取代。 一个身穿黑袍、身材消瘦、面容丑恶的中年头陀盘膝于虚空之间,神情冷若冰霜。 他的左手边紧握着一柄白骨森森、血丝绕环的禅杖。 禅杖定立虚空,圈圈黑色光影从禅杖上生出,向周方虚空荡漾开去。 他的身后不远,站着一大一小两个女仙。 赫然是苏青璃姐妹。 徐元对面之人,则是一个身披黑衣大氅,身形高大的青年。他面容阴鸷、鼻似鹰钩,狭长的眼眸,不时放出凶恶渗人的光芒。 若陆北在此,应会认出这一位妖圣…正是他当日在南天门外击退的金翅大鹏雕。 “父王,表姐他们不会有事吧?可否劝一劝那位妖圣。”一个身着白色襦裙、云堆翠髻的少女,目光忧虑地看向高空之处,软声说道。 “我儿,这些大妖手段狠辣,神通惊世,为父也是无可奈何。” 白发苍苍、身形佝偻,然面容红润却如婴儿的万岁狐王,看了一眼不远处血迹未干的地面,心有余悸道。 就在半天前,他为女儿玉面挑好的夫婿。 即一位年轻俊彦连同随行看顾的长辈…一尊真仙大妖,被人一刀斩作两断,鲜血淋漓,惨不忍赌。 当时,双方已经确定婚事,正在大宴宾客。 “唉…” 万岁狐王看了一眼金翅大鹏雕,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喟叹道:“倒是你这两位表姐,实在令为父惊讶的很,竟有一位金仙大能暗中护持。” “咳咳…” 万岁狐王说着,就是咳嗽不止,如雪的眉毛、胡须也是抖动不停。 “是啊,就是不知青灵提及的那位陆哥哥又是何等样人?” 少女也即是玉面公主柔声软语说着,伸手扶住了万岁狐王。 妖族弱肉强食,对于方才无端横死的那位“新进夫婿”,她倒也没有多少伤心。 就是这位妖圣,也太贪心,太无礼了些。 而下方人群之中,除却目光惊恐,战战兢兢的天仙妖王,同样有两妖手拿玉盏,高声议论。 “三弟好兴致,这是要将三狐一网打尽吗?”一身银色战甲,外罩白色大氅的六牙白象,豪爽笑道:“倒是会玩儿。” 青狮将盏中酒一口饮尽,也笑着说道:“三弟出身不凡,血脉更是高贵,若是留下一二子嗣,也不算亏待了这三狐。就是那一位金仙同道,二弟可知他是哪里的散仙?” 六牙白象面上露出苦笑,摇了摇头,说道:“这…小弟哪里得知。你我二人被困在那处地界多年,予人做那等灵智低下的脚力,不想一朝脱困,天地已大变如斯。前日那一位,你我何曾见过?不也是神通高深,可畏可怖?唉…” 言及此处,青狮目光阴了阴,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当日,他二人在奎牛面前,牛皮可是吹得顶天响。 但…无奈只能见势不妙,转进如风。 仔细想想,那人纵然神通再如何厉害,堪比大罗金仙,他们两个也不是好惹的啊。 若拼死…还是算了吧。 无怪乎,多年灵山囚禁生涯,二妖胸中意气早已被雨打风吹去。 “刺…” 便在这时,虚空之上,金色刀气四溢激荡,匹练光华将观战众妖刺得眼痛。 金翅大鹏雕目露杀机,手执长刀,向徐元和青丘二狐所在凌空劈斩。 徐元面色凝重,紧握白骨披风杖,周身哗啦啦声响起。 黑色水幕化作一道光罩,则是如同迎接风浪的礁石,纹丝不动。 “轰…” 徐元面色一白,闷哼一声,白骨杖挥动如风,将余波刀气扑灭。 苏青璃紧紧抓住了其妹青灵的手,面色惊慌地看着徐元,关切说道:“前辈,您没事儿吧?” 徐元说道:“青璃公主不用担心,我已用秘法知会过陆道友了,以他遁光之快,稍后即至。” 苏青璃面带苦涩,她本在青丘狐国深居简出,偶尔一次带着妹妹出来散散心,却不想平白遭此祸患。 苏青灵面上虽同样有惧怕之色流露,道仍是小声说道:“姐姐,陆哥哥来就没事儿了,他一定能打跑坏人的。” 苏青璃看着自家小妹,重重点了点头。 金翅大鹏雕见自己狠辣一刀被徐元挡下,原本对于对面这位金仙的轻视之心稍稍去了一些,刀光横斩,源源不绝。 徐元一边加大法力,咬牙苦撑,说道:“阁下身为堂堂妖圣,为了女人,未必有失身份。” “身份?” 金翅大鹏雕怔了下,然后仰天大笑,说道:“九尾天狐一脉,做本圣的妾侍,难道还委屈了她不成?” 一日前,他和青狮白象两位哥哥,偶然路过此地,听闻此山有一万岁狐王招婿,不仅大感有趣,于是他们兄弟三人,将修为压制在天仙境界,进入其中,打算凑个热闹。 不想这玉面狐狸倒是有几分姿色,既然如此,怎能配了那马脸妖王? 岂不明珠暗投,暴殄天物。 于是,他一刀斩了那妖王,索性直接认了万岁狐王这便宜岳父。 哪曾想,好事临门,又见得两只九尾天狐血脉,当真不虚此行。 然而,金翅大鹏雕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两只小狐狸,竟有金仙大能跟随。 事情,似乎变得有趣了。 正文 第六十二章 战力之消涨 摩云洞。 金翅大鹏雕冷叱道:“阁下,到底和这青丘九尾狐一脉什么关系,要如此舍命相护?” 徐元冷冷一笑,懒得回答。 金翅大鹏雕勃然大怒,刀光闪照,灌注宏大如江河的法力,然而却凝聚成一线。 “刺…” 徐元目中闪过狠辣,“看来需拼命了。” “嘭嘭…” 一身宽大黑袍鼓动若风帆,豁然震碎千片。 成千上万道黑色气流在徐元周身盘旋如龙,最终化作一面黑色布幡。 刀光斩落,黑气湮灭。 徐元如遭重创,连连退后百余步,口鼻溢血,目光冷峻,调动法力,镇压自身伤势。 金翅大鹏雕冷笑道:“既不知抬举,那就只好送你灰灰。” 身形如电而逝,刀光之上,庚辛二金本源圆融如意,宛若清水。 徐元一动不动,恍若吓傻了一般。 “前辈!” 苏青璃花容失色,惊呼道。 小狐狸苏青灵面颊苍白,嘴唇颤动,说道:“前辈,快躲啊…” 其他之人,皆是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不忍看一幕惨剧。 玉面狐狸怔怔地看着金翅大鹏雕,美眸溢彩涟涟,芳心一颤,桃腮生晕,娇媚动人。 心中思忖道,若是给这等英雄气概的妖圣做妾,也不算辱没了自己呢。 “呵呵…”便在这生死一刻,徐元竟然放声大笑,笑容冰冷刺骨,让金翅大鹏雕心头一寒。 “那金仙傻了吧,死到临头,还在笑?” 一个身形健硕的虎妖疑惑道。 一个羊妖手捻颌下白须,笑着说道。 “我听凡人说,有些人临近生死之时,故做惊人言行,行缓兵之计。你若问他,他定会说:我笑你不知死期将至,反过来诓骗于你,而后夸夸其谈,言语恫吓,以此活命。” 一旁头生弯弯犄角的鹿妖,阴声说道:“这等人,以后若碰上,切莫和他废话,一刀了账就是。” 而虚空之上,金翅大鹏雕显然不受影响,长刀劈斩而下,势大力沉。 “铛…” 清脆悠扬的金铁交击声,众妖只觉震耳欲聋,心口一闷。 再次远望而去,面色倏变,但见虚空之上,一柄三尺三寸的长剑,横空而挡。 “陆哥哥?!” 苏青灵泪眼婆娑,惊喜交加道。 沿着剑柄望去,一个神情肃然,目光沉寂的素衣青年,踏空而立。 他的手掌白皙如玉,骨节粗大,但按着长剑的手却稳定有力。 金翅大鹏雕面色凝重地看向来人,待到看清来人,又惊又怒道:“是你?!” 然而,远处青狮、白象二妖本来正笑着说些什么,突然笑容凝固在脸上,目光惊疑不定,难以置信道:“是他?怎么是他?他怎么来这里了?” 摩云洞中群妖面面相觑,议论道:“这是什么人?” “这一位,我认识,当年在花果山时远远见过,似乎是天庭的战将,叫…”这时,一个豹妖脸上现出思索,说道:“叫北宸!” “这一位当年可是拿下了堂堂的齐天大圣。” 豹妖一拍大腿,高声说道,脸上一副与有荣焉之状。 万岁狐王目光凝重,说道:“北宸真君?擒下齐天大圣的那位真君?” 玉面狐狸眼眸晶闪,问道:“父王,这位北宸真君,女儿怎么没听您说过。” “齐天大圣,你可知道?” 见玉面公主脸上一片茫然,万岁狐王叹了一口气道:“百余年前,齐天大圣反下天庭,玉皇大帝派十万天兵天将捉拿,不想…” 百十年前,玉面狐狸还未出生,所以不知齐天大圣事迹,这一番听古,不由听得面红耳赤,心旌摇曳。 “齐天大圣真不愧是我妖族的大英雄,打上了灵霄宝殿呢。” 玉面狐狸一双眼睛弯弯成了月牙儿,脸颊潮红,檀口微张,喃喃语道。 “什么大英雄,然而还不是被如来压在了五指山下。” 万岁狐王咳了几声,不屑说道。 “玉面,你以后若找夫婿,就找陆真君这样的…现在是人族的天下,妖族没落了啊。” 万岁狐王却是以神念传音道。 玉面狐狸眼睫低垂,神思不属地点了点头,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 这时,金翅大鹏雕心头却是一惊。 “你这道行?” “三弟,此人是太乙金仙,不可小视。” 青狮和六牙白象硬着头皮,飞临虚空,提醒道。 二妖前日被陆北惊退,但也不至于将这种丢人事情告诉金翅大鹏雕,所以此刻的金翅大鹏雕并不知道。 值得玩味的是,金翅大鹏雕同样没有告诉青狮、白象二妖关于当日自己在南天门的一幕。 陆北让徐元护着苏青璃姐妹退下,冷冽目光投向三妖,森然说道:“三位别来无恙?” “陆北贼子,你休得猖狂!” 六牙白象目光凶狠,色厉内荏道。 这时,青狮也将陆北的神通恐怖之处,也毫不隐瞒地告诉了金翅大鹏雕,以免他没有防备,再吃了大亏。 三妖此刻达成了共识,唯有三兄弟联手对敌,才能战胜或者斩杀陆北,从此一举洗刷先前的耻辱。 “此地施展不开,且往外间一战。” 白象目光转动,以神念传音金翅大鹏雕,提议道。 青狮见状,心有所思。 金翅大鹏雕也觉有理,便当先飞出摩云洞,落在积雷山上空,冷喝道:“陆北,出来一战!” 而青狮、白象也是飞出摩云洞,踏立在云头之上。 陆北嘴角噙着一丝冷笑,也不多言,飞出摩云洞。 万岁狐王心中送了一口气。 方才,两位金仙动手之际,他心中就有所担心,好在两位金仙或许是怕误伤青丘两位公主,都是将战斗余波控制。 否则,摩云洞再大,也经不得两位金仙的战斗余波。 徐元说道:“青璃公主,我们也出去吧。” 苏青璃点了点头,她心忧惧战况,便是拉着妹妹青灵的手向外间走去。 这时,摩云洞中近乎二十余位天仙妖王,四五位真仙大妖,也无心饮宴,出得洞府,欲观看这等数千年难得一见的战斗。 积雷山。 风声飒飒吹动萋萋芳草,露出霜白山石,尽显萧索枯寂。 远处森森林木之中,鸟雀早已为弥漫山峰的杀机气势所慑,不敢徘徊停留,飞得远去。 陆北踏空而立,望向远处三妖。 三妖皆是金仙巅峰,以法力浑厚而论,青狮当居首位,金翅大鹏雕最弱。 但战斗意志而言,金翅大鹏雕在三人之中,当仁不让。 陆北心中闪过疑惑,当年在南天门外,他击退这金翅大鹏雕时,此妖的气息似乎没有这么强吧。 其实,陆北不知,金翅大鹏雕当年方从灵山脱困,不仅是实力还是心气,逗未竞巅峰。 此妖随着时间流逝,因为被如来佛祖以佛法化解的戾气,也正在随着杀戮渐多,而神通也变得越发强横。 因为,这等上古凶禽异兽,凶戾之气甚至比一行本源更要提升战力。 如青狮、白象二妖,当年是何等凶戾的妖魔,但在灵山受佛法感化,虽不至于变成佛系。 但在翠云山面对仅仅太乙金仙修为的陆北之时,只是见得大罗神通气象,竟失了迎难而上的勇气,直至落荒而逃。 不过,随着时间慢慢过去,野惯了的二妖在西游之时,也将妖魔心气恢复了些。 事实上,猴子在被压五行山前后的实力消涨,也从侧面佐证了这种玄妙的变化。 正文 第六十三章 离家的玉面 积雷山。 穹巅之上,黑色妖气冲天而起,铅灰色的云层低沉压抑,更为可怖的是,隐约连成一片,令观者无不为之惊骇。 然而那素衣青年气质沉静,目光冷冽,一副夷然不惧之状。 但见其周身法力流溢之处,云霞蔚然,虹光万道,气象堂皇,炫人眼眸。 而青狮、白象三妖则已占据天地人三才之位,各持神兵利刃,将杀机牢牢锁定陆北,围杀而来。 电光闪耀,宛若白虹贯日。身形交错,恰似光影传梭。 因此,在下方之人看来,四道昂藏人影于虚空战至一处,从云霄打到山巅,光影憧憧,轰隆隆之声不绝于耳。 所过之处,余波波及之处,积雷山九座直插霄汉的山峰,断绝六座。 俄尔,“哧”的一声,令下方听者的心,好像都揪了那么一下。 刹那之间,广阔天空染上了一片血红,妩媚如霞。 而后,在接二连三的闷哼声中,三道人影神色惊恐地飞往远处。 下方众妖定睛望去,面色倏变,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金仙交手甚快,身形转换之间,下方除却一些修为深厚的真仙能勉强捕捉到一丝轨迹外,其余天仙妖王皆是不明觉厉。 然而,噗通一声。 一根臂膀落下,砸在一座青碧凝翠的山头上,“轰”的一声,草木百折,叶落缤纷。 青狮半边臂膀齐肩削落,鲜血淋漓而下,几乎侵染了黄色大氅。 青狮嘴唇苍白,目光惊骇欲死,而身旁的白象也比青狮强不到哪里去,身上仿若血葫芦般,衣衫早已破碎,身形更是狼狈至极。 而大鹏雕状况要好上一些,但从阴鸷非常的眼神来看,方才也是吃了不少暗亏。 陆北冷冷一笑,说道:“狮驼岭三妖,果然有几分手段。” 说着,虚空之间,团团火焰涌现,翻滚咆哮,正是六丁神火! 此火一现,自不必言。 一尊太乙金仙对战三位金仙妖圣的战斗,似乎一下子变得毫无悬念。 然而,三妖相顾一眼,并未畏惧而逃,反而一身猎猎妖气平空上扬三分,却是各自施展神通,向六丁神火挡去。 青狮突然张开血盆大口,长吸了一口气,方圆千里周方虚空水气灵机被他一口饮尽。 “噗…” 而后,眼前赤红火焰喷涌而去。 霎时间,烟气缭绕,茫茫水气化作江河滔滔,流光熠熠,宏大壮观。 赤红火焰虽未减弱,但势头分明一阻。 “二位贤弟,还不出手,更待何时?” 青狮的急切吼叫震荡山林,如同晴空雷霆。 六牙白象哼哼几声,脸上那鼻子突然变长,上下左右毫无规律得搅动,只见一圈圈水之本源法力,化作数百条水蛟,向六丁神火镇压。 至于金翅大鹏雕,灰色两翼自肋下生出,覆广千里,“扑棱…” 风声带着寒意,空气似乎都结成了一团蓝色的冰晶。 陆北冷哂道:“米粒之珠,也敢放光!?” 抬掌虚按,原本为三妖稍微压制的六丁神火,突然绵延而上,向三妖吞噬而去。 “轰…” 灼热的气浪席卷而来,三妖面色大变,各自祭出灵宝,施展神通,向一旁闪躲。 而金翅大鹏雕更是一咬牙,掌中现出一个高不盈尺的玉瓶来。 其上先天气息至高无上,飘渺无形,这赫然是一件先天灵宝。 阴阳二气瓶。 此瓶内里不仅同样蕴含火焰,而且还有诸般妙用。 “两位哥哥,此人不好对付,且先行一步,由小弟来断后!” 金翅大鹏雕纵然心性凉薄,但他深知,若不速速挡下这六丁神火,他兄弟三人甚至有亡命之忧。 至于战胜陆北,三妖此刻丧了胆气,自知保命都是拙计,更遑论伺机反杀? 青狮,白象二妖闻言羞愧难当,又不由大为感动,传音道:“三弟保重。” 而后,也不再多言,远遁而去。 金翅大鹏雕眸光冷烁,神情阴沉地看着陆北,目光充满屈辱和仇恨。 想他高贵的凤凰血脉,得道于上古,可竟被眼前之人逼迫至此。 端是可恨,可恨! 心念于此,手中阴阳二气瓶正对赤红流浆,怒声道:“给本圣收!” 阴阳二气瓶迎风见涨,原本铜钱大小的瓶口,变作海碗大,灵光形成光圈,而后从其中释放出无尽吸力,向六丁神火吸慑。 陆北目光微讶,未有多久,便是冷笑。 阴阳二气瓶名头响亮,然而徒有其表而已。 六丁神火被收慑其中七成,金翅大鹏雕面色现出得意,然而,喀嚓嚓…原本明光琉璃的瓶体,现出蛛网般的裂纹,龟裂之势已显。 “啊…” 一阵凄厉的惨叫不收控制地响起,金翅大鹏雕被火焰吞噬了右手。 此妖也是狠辣,“噗嗤…”左手立掌横削,那手臂应声而落,不大一会儿在虚空中被熊熊烈火燃烧殆尽。 金翅大鹏雕再无侥幸,肋下两翼展开,朝远方逃遁。 陆北神色淡然地目送着金翅大鹏雕远去,沉默了许久,并没有追赶。 因为,他方才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他…杀不了青狮、白象三妖。 自从到得太乙境界,渐渐接近大罗之境,他发现自己对天道,已渐渐多了一种玄妙感应。 陆北忽而抬起了头,对着天空笑了笑。 然后,转身朝苏青璃姐妹和徐远走去,说道:“走,回青丘。” 三人愣了一下,再不犹豫,紧随陆北离开了积雷山。 “陆真君留步,唉…陆真君?” 万岁狐王高声喊道。 “女儿,这等人物,为父定要…”万岁狐王目光坚定,正自顾自说着,忽然转头,“嗯,玉面呢?” 忙是问远处的侍女道:“公主哪里去了,你们见到公主去哪儿了吗?” 一个扎着环髻的少女,惊惶说道:“大王,公主方才还在这儿呢,怎么这一会儿就…” 然在这时,一个年龄尚长的妇人从摩云洞快步走出,举着一个信笺,急切道:“大王,公主离家出走了。” “什么?” 骤闻此言,万岁狐王眼前一黑,苍老身躯晃了晃,勉强稳定心绪,说道:“还不快将信笺拿来。” 中年妇人忙将一张粉红色的信纸递上。 远处有妖王调笑道:“莫不是这位玉面公主,看上了那位陆真君,前去追逐了吧?” 闻听这番言语,万岁狐王心下稍定,颤抖着苍老的双手,将信纸展开一看,几行娟秀清丽的蝇头小楷跳入视线。 万岁狐王面带懊恼,捶胸顿足道:“我糊涂啊,为什么要和玉面讲什么齐天大圣啊?” 原来,玉面狐狸在信中言道,要去五行山一睹齐天大圣绝伦风采。 可在万岁狐王看来,分明是自家的这个宝贝女儿,情思萌动了。 正文 第六十四章 五行山下事 玉面公主仰慕齐天大圣,因此一人去了五行山。 万岁狐王心中懊恼不已,同时心中担心。 因为玉面公主不过地仙修为,若是路途上碰到强大的妖魔又该如何。 她更没有独自一人处远门的经历。 这时,那中年妇人道:“大王,小姐走时,应该带有不少宝贝护身。” 其实,这中年妇人和摩云洞中许多伺候万岁狐王父女二人的侍女一样,都是普通凡人。 不过,在洞中这么多年,对于仙家之事,也不是全然不知。 听完中年妇人之言,万岁狐王心中稍宽,说道:“话虽如此,可握还是不放心。” 就算玉面去了五行山,在那五行山下若是碰上看守猴子的天庭众神,如五方揭谛,六定六甲等人,若是当妖孽打杀了? 万岁狐王不敢再想了,道:“来人,速速派人去找公主。” 这时,他又似乎想起什么,望向一些远处还未离去的妖王,拱手说道:“诸位,小女性情顽劣,不知深浅,此刻已经去了五行山,老朽苦恼在不知她走的那条路径,诸位可否去五行山找回小女。” 大半妖王笑着婉拒道:“我等还有事在身,恐怕爱莫能助啊。” 说着,有一些妖王和真仙大妖连招呼也不打,径直离去了。 万岁狐王也不失望,请求道:“诸位道友若是能接回小女,本王必有重谢。” 万岁狐王家财巨富,早已闻名遐迩,几位妖王闻言果然大喜,便是慨然应允。 …… …… 玉面公主离了积雷山,脚下踩上一张镶嵌满水晶玛瑙的红色毯子,向五行山方向飞去。 每一次闪烁,竟不亚于一位真仙的遁光。 剔透的水晶放出五颜六色的光芒,在玉面身周,形成一道道防护光幕。 这毯子可非是凡物,乃是一件遁行类的后天灵宝。 此女出行,并非是莽撞而为,这样的后天灵宝她还备有一件,乃是一件霞光金衣。 玉面公主一身粉红衣裙打扮,身形娇小可爱,头发梳成回环髻,耳朵上配着精致的耳坠,光滑细腻的脸颊之上,宛若有晶莹玉光流动。 容色秀媚,艳而不俗。 此女名为玉面,着实不负其名。 “齐天大圣…” 盈盈如水的目光投在地图上的一处所在,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娇美的笑靥。 五行山。 铅云低垂,朔风如刀。 正值数九凛冬,周遭原有林木莽莽,然而在凛冽的寒冬中,早已凋零枯落,一片肃杀。 在那山峰之下,却压着一个衣衫褴褛,毛发乱糟糟的猴子。 猴子一只遒劲如枯松的手臂,探出洞外, 这时,猴子睁开了惺忪睡眼,望向天空,怅然说道:“冬天…” “呼…” 北风吹动,天空已飘落下纷纷扬扬的雪花。 这时山下白光闪烁,一个不满三尺高,着杏黄衣衫的老者,左手拿拐杖,右手拿铜钵,走了出来,说道:“大圣爷爷,该吃饭喽。” 黑不溜秋的铁丸子,伴着一碗铜汁递到猴王面前,“大圣爷爷,您老张开嘴…唉,就是这样…” 猴王笑道:“老头儿,你这是喂孙子呢?” 五行山下的土地,恭敬服侍猴王吃下一个铁丸子,苦着脸道:“小老儿哪有那个福分?” “你这也不换些荤腥来,俺嘴里都要淡出鸟来了。” 猴王将嘴里的铁丸子嚼的嘎吱嘎吱响,嘴里含混不清道:“老头儿,下次能不能带只烧鸡,还要有壶酒。” 猴王说着,目露神往。 “大圣爷爷,您…您可别难为小的了。” 见此,土地吓得一哆嗦,退后几步,说道。 猴王目中凶光一闪,恶狠狠道:“你不带,老孙吃了你!” “啊…”凶戾之气冲入灵台,土地脸色登时吓得煞白。 五行山之上亿万金色佛光突然垂落,猴王血色的瞳孔变得正常,疑惑地看了一眼土地,不再理会。 “师兄,这猴子没问题?” 虚空之上,现出十八道高大身影,其中二人忧心忡忡地看了猴王一眼,低声传音道。 “不会,此猴凶性正在磨灭,我佛如来法力无量,百万年来,比此猴子神通广大,心性坚毅者不知凡凡,最终也不是位列我教果位?” 妙叹珈蓝傲然说道。 “摩妙,你方至珈蓝果位,对于我佛普渡无量,尚不尽知…以后可要多加修持,勿再动摇心念。” 妙叹珈蓝又是郑重叮咛道。 “师弟受教了。” 摩妙珈蓝双掌合十,虔诚说道。 这时,二人耳边突然传来彻听珈蓝的浑厚声音,“咦?有人过来了?” “不,那是一只狐狸。” 广目珈蓝沉毅面容现出,眸中冷光一闪。 美音珈蓝面容娇美,眼眸纯净,娇笑说道:“也不知这小狐狸来五行山要做什么,本座且去看看。” 声音动听悦耳,似乎为冷肃的寒冬都带来了几分暖意。 而对于美音的离去,其余几位珈蓝神色淡淡,多是随意撇了一眼,便不再理会。 “咕咚咕咚…” 玉面公主小口喝了几口玉壶中的仙浆,面色红润了一些,甚至连奔波了几天的劳累也不见了。 她此刻早已经收起那张华美而实用的毯子,低调行事的道理,这只小狐狸还是知道的。 “这就是五行山了吗?” 玉面狐狸将玉壶收进手腕上佩戴的手镯空间内,心神震撼地打量着远处那座形似五指,巍巍挺拔的高山。 忽然,目光停留在那道佛揭之上时,心神剧震,眼眸刺痛。 突觉自身笼罩在金色佛光之下,要被融化了一般。 一股直面生死的危机感,令玉面公主如坠冰窟,呼吸艰难,巨大的恐惧几乎丸摧毁她的精神。 “父王…我要回家…” 枯涩的声音从喉咙中挤出。 “小妹妹…” 美音皱了皱秀美的双眉,清冽如山泉的声音响起同时,一个玉掌在玉面公主面前轻轻一招。 “啊…” 玉面公主面色苍白,气喘吁吁,汗湿小衣,一股奇特的薰草香气便是逸散开来。 目光渐渐聚焦而去,眼前赫然是一个面容绝美的女子,她身穿一袭淡红衣衫,脸上带着莹然笑意。 “小妹妹,看来你和我佛无缘呢。” 温暖的笑容泻入了玉面公主的心间。 正文 第六十五章 再见美猴王 五行山。 稍稍感知到对面之人身上的天仙气息,玉面公主心思转动,脸上的笑意纯净明丽,问道:“这位姐姐,我是来看齐天大圣的,齐天大圣是居住在这里吗?” “居住?”闻听小狐狸之言,美音伽蓝愣了愣,脸上笑意敛去,端色说道:“小妹妹,齐天大圣被我佛压在五行山下忏罪,可不是什么居住。” “哦。” 玉面公主有心向美音身后的五行山打量,但又念及方才的恐怖之处,有些不敢。 美音伽蓝心头了然…想来这头小狐狸,应是仰慕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风采,而特意来此的。 美音笑着说道:“小妹妹,五行山甚是危险,你还是快回去吧。” 十八伽蓝虽是佛门护法神将,但除却几位伽蓝菩萨对妖族秉承打杀之念外,其他伽蓝若是碰到普通妖怪,倒也不尽是喊打喊杀。 这里面的原因很复杂。 而美音伽蓝看着远处这头小狐狸的目光,则是有些喜爱流露。 因为在她眼中,这头小狐狸一来未曾害过他人性命,二来浑身白毛若锦缎柔滑,唯有鼻子和嘴巴粉红可爱,两只大眼睛莹润剔透一如水晶,着实有点儿像她养过的一只白猫。 非是如此,她也不会先于其他珈蓝过来,更不会出手相救。 虽说那佛光不会要了这小狐狸的性命,但也会洗去她的妖气和灵性。 “这位姐姐,我能否看齐天大圣一眼。” 玉面公主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但此女媚骨天成,虽看着不过十六七岁,却已有几分惑乱众生的容颜。 “这…”美音伽蓝面有难色,问道:“小妹妹,能告诉姐姐,你为什么执意要看齐天大圣吗?” “腾…” 玉面公主羞红了半张脸。 美音伽蓝一下子便明白了,摇了摇头说道:“小妹妹,你越接近五行山,我佛普渡佛光威力便越是强盛,你确定要去看?” 玉面公主目光闪了闪,重重点了点头。 远处,几位伽蓝菩萨眉头皱了皱,妙叹伽蓝说道:“美音在做什么,怎么还没有将那只小狐狸打发了?” 雷音伽蓝说道:“美音行事自有分寸,我等不必理会。” 然而,话音方落,美音领着玉面公主向五行山走来。 “几位师兄,这只狐狸再三坚持要来一睹那猴子风采,我觉得也是一桩缘法,就擅自做主将她带来了。” 看着以佛力护佑玉面的美音,几位伽蓝相顾一眼,即不便多言,隐去身影。 至于五方揭谛,地位本就在几位伽蓝菩萨之下,更是无权置喙。 玉面公主好奇地打量着五行山,最终落在那山洞之间的一只猴头上,说道:“原来他就是齐天大圣啊?” “就是那只猴子。” 美音笑着说道。 “他不是大闹天宫,怎么被压在山下了?” 玉面狐狸俨然已化作好奇宝宝,问道。 美音笑着正待回答。 可猴王感知何其敏锐,抬起头去,高声说道:“哪里来的小狐狸?来这里说些闲话消遣老孙?” 一双炯炯有神的金眸,打量着玉面公主。 “我叫玉面,你叫什么?”玉面公主落在近前,娇俏的声音落在了猴王的耳中。 猴王愣了愣,本想不理这小狐狸,但终究是长期无人说话的寂寞战胜了高傲,说道:“孙悟空。” 猴王自然知道,这小狐狸问的是本名。 在五行山不远处,一道金色虹光在漫天飞雪中停下,现出一道青年的身影。 看着远处一狐一猴,你一句我一句的聊天,陆北忽然饶有意味地笑了笑,说道:“玉面,猴子…这是什么情况?我似乎正在见证…了不得的东西。” “什么人?五行山重地,还不留步?” 广目伽蓝的浑厚声音穿过满天纷飞的雪花,落在陆北的耳边。 与此同时,硬着头皮飞出百里,迎向来人。 其余几位伽蓝也齐齐现出气息身形,将目光投向远处来人。 “本帝太微,偶经此地,来见一故人。” 陆北淡淡说着,神情自若地向前走去。 随着他每一步踏出,所过之处,风雪顿住、 “太微,陆北?” 摩妙伽蓝心中一突,目光闪过异样。 他这具位业果位的前身,便是丧命于那陆北之手,他怎能不知? 雷音伽蓝面色凝重,和颂德伽蓝打个眼色,而后便死死盯着远处的青年,说道:“原来是太微帝君,不知来此意欲何为?” 陆北掌控罗鄷六天,此事虽不至三界遍知,但有资格知道的,也不陌生。 雷音心中思忖,若来人要救这只猴子脱困,他们该如何抵挡? 此人据说有太乙道行,说不得能撕掉世尊的佛揭。 “弟子罪过。”刚存此念,雷音伽蓝忙是在心中道了一声佛号,他怎么可以低估世尊的手段呢。 陆北看着五指山上的那道佛揭,目光沉寂,心头凛然,“如来的修为恐怕不止准圣。” 因为,他还真揭不开那一道佛揭。 当然,他也没有放猴王离开的打算,他如今这一点修为,也只是勉强在三界站稳而已。 “齐天大圣被镇压此处,我特来看看故人。” 陆北淡淡说道。 对于最高道行不过天仙巅峰的六位伽蓝,他并无打杀之心。 当然若是大势至菩萨在此,那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一直以来,和佛门的因果,他都很是疑惑。 他记得在渡西海去方寸山拜师学艺之时,曾经受到摩妙伽蓝和韦陀的阻拦。 若非红儿公主… 可是那位须菩提祖师,虽因三皇传授了他神通法门,但他也应该算是和佛门结下了善缘。 可为何在后来,频频和佛门的人发生冲突。 难道,须菩提祖师和灵山不是一路? 见陆北风轻云淡,雷音伽蓝心中松了一口气,慨然说道:“帝君自便就是。” 其他几位伽蓝菩萨,面色也是放松下来。 十八伽蓝六位一轮,一轮镇守五行山,百五十年之久,若非必要,六位伽蓝也不想徒惹祸端。 陆北降下云头,看向猴王。 猴王单手剥着香蕉皮,很是困难,讪讪笑道:“小狐狸,来…帮俺剥一下香蕉。” 玉面公主伸出小手,眉眼弯弯,笑着说道:“一只手的确不好剥皮呢。” 三两下剥开,递给猴王,“吃吧,吃吧。” 猴王迫不及待地探着毛茸茸的手去拿,大口吃了起来。 却没有看到玉面狐狸不知道怎么,面色发红,娇艳如霞。 “好吃,好吃,”嘴里含混不清道:“俺老孙…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香蕉。” 玉面狐狸手托着香腮,好奇地打量着狼吞虎咽的猴王,心中喃喃道,“他真的是那个打上灵霄宝殿的齐天大圣吗?” 就在这时,猴王突然停止了咀嚼,一双金眸愤怒地瞪向高空,瞳孔血丝密布,“陆北!” 正文 第六十六章 太微回天庭 陆北目光越过局促不安的玉面公主,落在猴王身上,叹道:“猴子。” “哼,”猴王冷哼一声,似乎感知到陆北的气息,目光陡然变得复杂,许久没有说话。 陆北伸出手来,一壶酒,一只烧鸡现出,笑着说道:“猴子,我请你喝酒。” 这时,玉面公主也被心神慌乱的美音伽蓝唤走。 陆北反手之间,两个玉碗儿在猴王面前出现。 “这是?”猴王眼睛闪烁了一下,颤音道。 “我特意从花果山带来的猴儿酒,你尝尝还是不是那个熟悉的味道。” 陆北解释道。 伸手递去,猴王沉默许久,突然一饮而尽。 “咳咳…” 许是喝的急了,猴王咳嗽着,两只金色的眼睛似乎都红了,沙哑着嗓子问道:“花果山…怎么样了?” “你走的一百多年,花果山群猴生老病死,平安喜乐,和以前没有什么不同。”陆北洒然一笑,说道:“或许就是少了一个王。” 言及此处,将玉盏中酒饮尽。 猴王愣怔了一下,咳嗽的似乎更剧烈了。 二人不再说话,只是一口一口地酌饮着,直到黑色的酒壶再也倒不出一滴酒液,陆北忽然说道:“我要成亲了。” 不知为何,猴王惊讶之余,心头莫名闪过一抹古怪。 “是玉帝的女儿…” 陆北淡淡说道。 猴王脸色变了变,冷笑道:“玉帝老儿的女婿,可不好做。” 陆北笑了笑,不以为意。 而后,将油纸包中的烧鸡连同另外一壶还未启开酒泥的猴儿酒,一把塞到猴王手里,“省着点儿喝吧。” 与此同时,陆北在心中说道:“下次再见,希望我们不是敌人吧。” 西游之后,猴王会成为佛门护法之一的斗战圣佛,而他和佛门之间的恩怨才刚刚开始。 转身向佛门的几位伽蓝,沉声说道:“那玉面若想留在这里,尔等可不必驱逐。” 说着,屈指之间,远处的玉面公主身上一道白色光圈若隐若现,不停散发着玄奇的气息。 而五行山的佛光,将再难伤到玉面公主,哪怕美音伽蓝将自己施展的护持神通撤去。 几位伽蓝面面相觑,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陆北也不管几位伽蓝作何感想,冲小狐狸玉面公主点了点头,便消失在一片白茫茫的风雪中。 “唉…” 雷音伽蓝突然叹了一口气。 美音伽蓝说道:“那位太微帝君,这…到底什么意思?” 此人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妙叹伽蓝目光冷漠,摇了摇头道:“不管如何,此事还是要尽快上报灵山。” 几位伽蓝都是颔首赞同。 离了五行山,陆北便踏上云海,向天庭的南天门飞去。 一路之上,心中尚在思索那道佛揭的用途。 “泯灭戾气,这猴子此生都难以斩三尸入道了。”陆北目光幽远,喃喃语道:“消除一身罪业,真灵圆润通透,一如满月骄阳,最终成就功德圣人…这恐怕就是佛门的证道法门了。” 而在全力遁行了三个时辰后,南天门也已然遥遥在望。 陆北收起思绪,遁光消失,踩着一团祥云,徐徐落下。 “何方妖孽,胆敢擅闯…嗯?” 值卫天将看清来人,便是惊声说道:“陆…陆真君?” “哦,原来是刘将军,刘将军一向可好?” 陆北站在气势雄伟,巍巍挺拔的南天门外,淡淡说道。 刘俊面色红润,双眸闪亮,忙是说道:“承蒙陆真君念着。” 就在这时,增长天王恰在几位金甲天将的拱卫下,远远走来。 “陆真君!?” 增长天王面露惊容,便是笑着上前寒暄了几句。 陆北和增长天王说了几句话,而后在南天门天将的高声恭送中,踏入了天宫。 浮云飘飘,彩气道道,仙鹤翱翔天际,宁静悠然。 陆北上了云海,辨明云路,未有多久,便来到了斗牛宫,也未急着去官署处理事务。 他知道,他这一回天庭,经由南天门,不出一时半刻,便会穿遍整个天宫。 陆北沿着回环曲折的廊道,神情从容地踏入北宸真君府。 待到,立身门外,惊鸿一瞥间,倏而抬头看去,不知何时。 “北宸”二字,已被“太微”两个道文取而代之。 陆北摇头一笑,正要迈入进去。 这时,一道熟悉的气机波动次第传来,而后一道红色光影交错,陆北只觉温香满玉在怀,在伊人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清声笑道:“你看这喜出望外的,就这么想我?” “想…日思夜想。”红裙宫裳丽人双臂紧紧抱着陆北,如瀑的青丝下面,一颗螓首露出冷艳明丽的容颜。 不是红儿公主,还能是谁。 这时,红儿公主细腻光滑的脸颊轻轻摩挲着陆北的心口,当听到那一声声有力而坚定的心跳,正在加速之时,她的心中那仅有的一丝幽怨,也是消失不见。 陆北忙向四下放出神念,确定方圆几十丈无人窥伺时,“噗通,噗通…”的心跳声才渐渐恢复正常,轻声说道:“先进府再说,过一会儿,让人看见就不好了。” “本宫都不怕,你怕什么?”红儿公主松开陆北,明眸焕彩,轻轻笑着问道。 “大公主,小仙脸皮薄。” 陆北厚着脸皮说道。 红儿公主明眸流波,白了陆北一眼,挽着陆北的手,说道:“且随本公主进府一游。” 二人入得府中,走入一座装饰奢美的寝殿。 陆北负手伫立窗前,凝望着窗外那一座碧绿湖面上的一簇簇粉红色荷花,头也不回地轻声问道:“红儿,这府比以前大了好几倍,是重新修过的吧?” 红儿公主身姿修丽、明眸皓齿,此刻正在弯下修长的身段,给陆北倒茶。 她的动作不疾不徐,神情宁静悠然,掌中琉璃玉盏和凝霜皓腕上下游弋,颇为赏心悦目。 闻言,抬起头,说道:“父皇说你既已登位帝君,纵是别苑,也不能随意将就了。” 突然,声音变得愈发轻柔,“再说,你我婚后也要住在这里呢。” 陆北淡淡一笑,并没有接话。 正文 第六十七章 何其之有幸 天庭。 残阳斜照,披落在庭园之内,目及远处,则见林立石峰、凝翠芭蕉、漾波小池、奇花异卉、听水小榭…可谓一步一景,玲珑俊秀,精巧幽深。 “陆北,”红儿公主迈着盈盈的步子,来到陆北近前,轻唤了一声,说道:“怎么突然变哑巴了。” 陆北转过身来,接过红儿公主双手捧着递来的玉杯,握在掌中好像握住一滴水般,清凉而冰润。 陆北在掌中把玩了一小会儿,一双温润的眸子定定地投在红儿公主身上,说道:“红儿,我…” 张了张嘴,却又不知从何开口。 红儿公主明眸颤动,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喝完这杯茶,再慢慢说吧。” 陆北点了点头,便坐在一旁静静品茶。 红儿公主则在不远处的一张紫檀木的椅子上坐下,静静地看着陆北,目光如水温柔。 她一身红色宫装长裙,云鬓高挽,修长秀颈上的肌肤雪白而细腻,两道细细的眉,虽无远山之青黛,却也如二月归燕,斜飞入鬓角,透着一丝宁静。 也不知多久。 陆北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正对着那一双灵动清澈的明眸,说道:“红儿,我不知道…怎么说。” “那就别说,”不知何时,红儿公主已经来到陆北身旁,盯着陆北的眼睛,神情认真而坚定,说道:“反正,我是要嫁给你的。” “可录籍…唔…”然,陆北还未说完,便被红儿堵住了嘴。 丝丝冰凉而清新的气息浸润而来,仿若一泓山泉流淌过他烦闷而焦躁的心田。 柔软几许纠缠,香津暗渡款款。 也不知多久,唇分,四目相对,红儿公主明眸迷离,唇瓣之上光泽莹润。 “你下次…能不能别这么突然,总感觉…怪怪的。”陆北神情异样道。 红儿公主掩口清笑,问道:“是吗?” 陆北清咳了几声,端容敛色说道:“我就是怕那一天…会很难堪。” 试想,天庭礼官念完风表华章,正要将他和红儿二人名姓生辰,书于金谍玉书之时… 想来,那一天,三界之主玉帝大天尊嫁女,到时各路神仙大能汇聚瑶池…他不能让这种难堪的事情,让红儿公主面对。 “那你想怎么办?”红儿公主坐在陆北身旁,顺势将螓首倚在陆北肩头,说道:“将杨婵的名字从玉书上划掉?” 陆北眼皮跳了跳,感觉这种问题怎么回答,怎么是错。 “怎么又成哑巴了?”见陆北沉默不语,红儿公主抿了抿唇,追问道。 陆北说道:“应该还有别的办法吧。” 红儿公主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很可惜…没有。” “没有?” 陆北转头看向红儿公主,疑惑问道。 红儿公主没有回答,反而问道:“杨婵表妹还在华山吗?” 陆北点了点头。 他来天庭之时,去过华山,发现杨婵正在闭关的关键时刻,他不愿打扰,于是,在和白雪吩咐了几句,便悄然离去了。 “你们是在灌江口,举办的婚礼?” 也不知为何,对于这些,红儿公主似乎兴致盎然。 “在华山…”陆北神情愕然了一下,也不欲深谈,轻声说道:“嗯,后来去了灌江口,也不能算是婚礼,就是杨二哥摆了几桌酒席,来了一些亲朋故旧。” “回娘家?” 红儿公主明眸闪烁,好奇问道。 “算是吧…”陆北语气飘忽不定道。 他感觉再这样说下去,下场估计不太妙。 “你还真是…”红儿公主没好气地白了陆北一眼,幽幽说道:“委屈了人家啊。” 陆北也不知这感慨有几分是真,也不好贸然接这话头。 虽说他和红儿公主相识于微末,又经历种种,早已视彼此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但,他总要顾及她的感受。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红儿公主偏过头来,好整以暇地看着陆北,问道。 陆北摇了摇头,说道:“还没有头绪,对了,你有什么想法?” 话一出口,便心生悔意。 “这事儿,我可帮不了你。” 红儿公主玉容微变,贝齿紧咬着樱唇,冷冷说道。 陆北怔了怔,悻悻然说道:“那,我自己会尽快解决的。” 见陆北面色讪讪,不知不觉之间,眉头也紧锁着,红儿公主终究还是不忍心,柔声说道:“陆北,要不我和父皇说说,将婚事先行押后吧。” 但话说出来,心头却更为酸涩,冷艳明丽的容颜,倾刻变得黯然。 陆北心头微震,捉住宫裳丽人的纤纤玉手,笑着说道:“可是,我想早点把天庭大公主娶回家啊。” 然后附在红儿公主耳畔,也不知说了什么。 红儿公主忧思稍去,脸颊升起红霞,嗔怪道:“谁愿意和你…也不知羞。” 彼时,慵懒的夕光几个起落,跳过窗纱,时光流逝,岁月静谧而美好。 二人相拥在一起,温存了一会儿,外间却有仙娥来报,言玉帝派人相招。 陆北和红儿对视一眼,二人都是知道,玉帝这是在赐婚之前,商议一些事情。 陆北便和红儿公主一同去了端明宫。 …… …… 月上中天,夜色如水,陆北披衣而起,站在窗前,目光幽远,陷入思索。 在端明宫,当着玉帝和瑶池王母的面,他和红儿公主的婚期算是彻底定了下来,下月中旬,距此有一个月的时间。 而赐婚的旨意,将在三日之后的朝会上正式下发。 到时,三界仙人,必将人尽皆知。 其实,红儿公主经常出入陆府,估计早已经落在有心人的眼中。 “也不知若传到灌江口,又该会起什么样的风波。” 猛然念及一事,陆北目光凝重,心中不由蒙上了一层阴影。 当初,他之所以获得杨戬的谅解,有大半原因是他和三圣公主,在金谍玉书上录过生辰八字和名姓。 生米做成熟饭,杨戬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就在这时,“陆北,还在担心呢?” 红儿公主披着红色薄纱,缓缓走来。 此女云鬓散乱,肌肤莹润娇嫩,容色明丽动人,或是刚刚滋润过的缘故,眉眼之间,隐有远胜平日的妩媚无声流转。 陆北说道:“我在思索父皇的话。” 红儿公主眨了眨眼睛,问道:“【你现在是名义上的幽冥之主,以后和佛门莫要直接发生冲突?】,是这句?” 陆北点了点头。 “兴是父皇听到了什么风声,又不好透露于你,所以提点你两句。” 红儿公主颦了颦眉,走到陆北身旁,从身后抱住了陆北的腰,将光滑细腻的下巴放在陆北的肩头,神情恬静自然。 许久之后,说道:“陆北,太阴星上的月老,执掌姻缘薄,你可以去找他借用此宝,应能将金谍玉书之上的姻缘重新梳理,当年五帝之中的那一位,就是这样做,才将娥皇女英二人同时立为帝后的…” “红儿…” 闻听这番言语,陆北心中涌起感动,转过身来,双手滑过红儿公主…那张早已无比熟悉的冷艳容颜,一时之间,目光竟有几分痴迷。 他陆北,此生何其之有幸。 红儿公主笑了一下,心中闪过二人相知相依的往事,心中有几许怅然,也有几许甜蜜。 就在神思纷飞之际,温暖热气拍打在耳垂上,酥酥麻麻,“红儿,时间还早…” …… …… 正文 第六十八章 太阴星见闻 第二天。 陆北正要去往太阴星,寻找月老借宝,方走出府门。 “陆真君,” 一个银甲青年拱手行礼,在身后唤道。 陆北心中一奇,转头说道:“季羽?你怎么找到了这里。” 闻言,季羽双拳紧握,就是红了眼睛,悲声说道:“陆真君,郑兄死的惨啊。” “怎么回事儿?”陆北皱了皱眉,心中有了一些猜测,说道:“随我到府里说。” 说着,转身返回府中。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花厅,红儿公主这时挑帘从里厢进来,疑惑问道:“你不是去…” “出了点事情。” 陆北说了一句。 “卑职参见大公主。” 季羽连忙见礼道。 红儿公主点了点头,没有多言,径直向外走去。 她今日还要回天虹宫,处理一些事情。 这时,陆北也让季羽,这位前属下坐下。 他自被敕封为太微帝君之后,原来的北宸真君职司,便被天庭收走了。 这时,季羽整理了一下思绪,沉声说道:“陆真君,事情是这样的…” 听季羽断断续续说完事情的经过,陆北目光冷沉,问道:“勾陈大帝闯入雷部涵渊玉府,杀了郑应?” 季羽说道:“真君,确是如此。” 陆北面色阴沉,问道:“现在代掌斗牛宫的是哪一位真君,此事难道就没有处理吗?” “真君下凡不归时日渐久,斗牛宫中初时是由保德真君统筹坐镇,但保德真君还需要训练天兵,因此未有多久,斗牛宫中一应庶务便转交到了王灵官手中,郑兄弟被王灵官污蔑成不知尊卑,死有余辜,此事就不了了之了。” “此事,还请真君替我等做主。” 季羽突然行礼道。 陆北心生怒火,冷声说道:“此事,我会替郑应讨回一个公道。” “雷部天尊可有话说?” 陆北忽然想起,当初他派郑应率人护卫雷渊,怎么也是在帮雷部的忙。 这时,突见季羽欲言又止,陆北心生不快,说道:“雷部到底做何言辞?” “启禀真君,据说雷部天尊本要上禀玉帝,但为人所阻,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是雷部天尊让你来寻我的吧。” 陆北目光冷峻,突然淡漠说道。 “真君…明鉴。” 不知不觉,季羽面色发白,后背已经浸出了汗水。 陆北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先行回去。” “真君…”见陆北目光冷冽,季羽不敢多言,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去了。 目送季羽离去,陆北喃喃道,“看来还需去雷部一趟了。”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是先行往太阴星而去。 出了斗牛宫所在区域,飞身上了云海,化作一道金色虹光,未有多久。 在陆北神念之中,一颗散发出淡淡的光芒巨大星辰,孤伶伶地悬浮在一片星空中。 偶有几颗陨石划过寂廖的墨色夜空,尾部带起一道绚烂璀璨的光芒。 在太阴星上不仅有广寒宫中的嫦娥仙子存在,还有一位名动三界的神仙隐居,便是月老。 月老到底成道于何年何月,早不可考。 但这位神仙向来行踪诡秘,陆北在天庭朝会之时,也很少见到。 和瑶池王母不同,月老掌天下凡人姻缘,丝丝红线化作一卷薄册,便是月老的本命灵宝姻缘薄。 陆北一步一步地踏去,脚下虚空恍若有一圈圈金色涟漪荡漾。 远目四顾,陆北赫然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山丘环绕的谷地中。 四面山丘草木荒芜,其上却并无一只飞禽走兽的身影。 陆北皱了皱眉。 果然,当他再抬头之时,山丘竟已有遮天蔽日之高,况‘自非亭午夜分,不见曦月’,尚要尤为过之。 若是从高处向下观去,就会发现,陆北此刻已变得比蚂蚁还要渺小,且随着山丘不断增高,直到几不可见。 “呼…” 一股股白色的流风在头顶天穹吹过。 陆北心中疑惑,但面上淡淡一笑,朗声说道:“道友好兴致。” 言落,五指分开,向头顶虚空随意一抓,但见流光异彩,轰鸣之声大作。 还在不断拔高的山峰,突然停滞、下降,那白色的流风顷刻间停止,好似不曾出现过一般。 陆北一步踏出,落在一座山丘之上,笑意不减地向远处望去。 “太微帝君,名不虚传。” 这时,苍老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一个手持桃木杖的老者从陆北目光停留之地,大步走来。 那老者一身玉色长衫,周身红线横纵成丝珞,头发灰白,面容苍老,但精神颧硕,眼眸明亮。 从修为来看,金仙巅峰修为。 然而,不知为何,却给陆北以远不止此的感觉。 陆北说道:“比不得道友隐修此地,不畏清寂。” 月老目中闪过一抹异色,笑着说道:“太微道友可能有所误解,这太阴星也非清净苦寒之地。” “哦,是吗?”陆北微微一笑,饶有意味道。 “太微道友来此有什么事?” 月老面色不变,和蔼说道。 陆北沉吟良久,缓缓道明来意。 月老手捻颌下花白胡须,摇了摇头,说道:“太微道友来的不巧,就在昨日,那广寒宫的嫦娥仙子,已经从老朽这里将姻缘薄借去了啊。” “嗯?” 陆北神情愕然,笑了笑道:“确实挺不巧的。” “太微道友可以去广寒宫,和嫦娥仙子商议一番,毕竟道友所用姻缘之力,不算太多。” 月老笑着说道。 陆北点了点头,向月老告辞。 月老目送陆北离去,面容上的温煦笑意渐渐模糊了起来,冷冷说道:“金乌的血脉气息…” 陆北折身向广寒宫走去,突然顿住身形,无声笑了笑,心中思忖,“这方天地,到底还隐藏着多少的辛秘?月老又为何第一次见,就对我心生杀机呢?” 摇了摇头,终不得解,不过陆北却记住此事,留待以后探究。 落在一株通体晶莹透明,挂着琉璃的月桂树下,陆北正待以神念传音,知会嫦娥仙子。 却见远处,一道粉红色的娇小身影,从华美无暇的宫殿前走来。 豆蔻少女着一身粉红色连衣裙,头发挽成回心髻,一手拿着一个玉杵,另外一只手,则拿着一个玉石小碗。 “小玉兔?” 陆北试着轻轻唤了一声。 玉兔愣了愣,然后转过头来,看清来人,一双动人的大眼睛中闪过惊喜之色,甜腻道:“陆北哥哥~” “嗯…” 陆北眼前灵光一闪,感受到心口的柔软触感,不由一怔,赫然发现玉兔已经钻进了怀里。 陆北伸手揉了揉玉兔的头发,说道:“你还这么冒冒失失的。” 玉兔笑嘻嘻说道:“陆哥哥,你怎么都一直不来看我一下啊。” “陆哥哥忙啊。”陆北解释了一句,又好奇问道:“你这手里拿的是什么?” “主人要做的香薰啊,得把这些药草处理一下。” 玉兔笑着说道。 正文 第六十九章 这是个误会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前身记忆之中,那驾着黑风的妖怪,凶残狰狞,一口卷走五柳村村民上百人,充当血食,场面着实震撼。 若非前世自己作为佣兵,见惯了血雨腥风,恐怕即便醒来,也要被吓个心智失常吧。 想到前世,陆北也是唏嘘不已。前世由于幼年失孤,性情乖张,虽然受一老人资助,考上大学。最终也是难以忍受,社会生活的蝇营狗苟,去做了佣兵。 佣兵拿钱卖命,在战火硝烟的中东南非等国执行任务,享受着生死一线,刀尖之间跳舞的快感。 正文 第七十章 广寒宫之议 这一日傍晚,栖梧山仍是霞光漫天,陆北如往日一般在山道之前的台阶上,迎着凉风,背对夕阳余晖,拿着笤帚低头认真清扫九十九石阶的落叶,心中想着心事。 恩……这几日,陆北虽说是客,但也不好在这里白吃白住,于是就接手了一些清扫净水的活计。 陆北思忖道:“这两日,等那苏青灵的姐姐来到,我就向云道人辞行吧。” 江湖之大,天涯之远,既然来到此方仙侠世界,无论如何也要去滚滚红尘中走一遭,见识下此界人物风华。 前世末法时代,仙路断绝,多少惊才绝艳之士,在历史长河中也不过逍遥百年。 功名利禄,过眼烟云,唯有仙道真途,方能长生久视。 既然自己来到此界,只有踏遍青山人未老,仗剑高歌入青冥,方才不负此生。 这些念头在陆北脑海中也是烙印下来,清晰深刻。 就在陆北暗下求道决心之时,一个秀雅绝俗的曼妙身影,向青灵观而来。 “你是何人?”音若空谷清泉,语气淡然。 陆北转眼向声音方向望去,便愣住了。 一女自一朵三彩祥云而下,如行风扶柳般缓步而来,此女宫裙翩跹,面容如玉,眉如远黛,冰肌玉骨,神态悠然间虽有着几丝妩媚流露。 但偏偏一双月牙般的冷眸,清寒动人,令人心中自惭形秽,不敢亵渎。 好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 陆北心中赞道。 陆北收敛心神,眼神清正,清声回道:“在下陆北,敢问姑娘可是青璃小姐当面。” 这几日,小萝莉苏青灵虽然仍然对陆北有些埋怨,但终究小孩子心性。又经过陆北一番开导,心中也是知道前日之事也不能完全怨陆北, 陆北就从其口中得知了,眼前这位女子的来历,青丘狐国的长公主苏青璃。 苏青璃淡漠地打量了眼前这位十五六岁的少年一眼,并未回答陆北的问题,径直从其身边走过,拾阶而上,直入青灵观。 被无视了呢。 陆北洒然一笑,也不放在心上。 陆北在石阶上伫立了良久,思索道:“苏青璃既然来了,看来近日就要接青灵回狐国了。那么,我也该下山去了。” 想到前身记忆,陆北也是一阵头大,本以为此身父母连同村民被妖怪吞吃,此身再无因果牵挂。 没想到,前身还有一个何姓未婚妻远在千里之外的湘水之畔的零陵郡。 前身之父陆寻早些年游学荆楚之时,曾经与一何姓读书人把臂同游,二人泛舟江海之上,诗词唱和,挥洒书生意气。 在一次宴会醉酒之时,何姓读书人戏言,十六年后,二人夫人所怀子女,若都为男孩,则拜为兄弟,若都为女孩儿,则为姐妹,若一男一女,便结为儿女亲家。 这情节怎么有种射雕的既视感?陆北心中吐槽道。 说来,那只狼妖出现在五柳村之外,寻觅血食的前一天前身之父陆寻正想带着陆北去零陵拜访何家,商讨完婚事宜。哪曾想,未及动身,一家三口就遭了劫数。 陆北心道,自古这种婚约之事就是狗血情节的来源,不知道在自己身上又该有什么变数。 唉……走一步,看一步吧。 一轮弯月不知何时已经高悬在夜空之上,山风微拂,携着阵阵清幽的草木气息,将陆北惊醒。 陆北仰头望着清冷的月光,满天星斗,纵然不是什么伤春悲秋之人,心下也有些说不出的怅然情绪涌起。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何年照古人。 不知前世地球的月亮比较此界是否更圆些呢? 想到这里,陆北自失一笑,转身便向青灵观踱步而去。 夜色深重,道宫之内,一豆灯火,微微跳动。 云道人与一年轻女子叙着话,言谈之间,气氛轻松愉悦。 此时,陆北披着星光,步入道宫,青砖地板映着幽幽月光,将陆北身影映的格外高大。 “陆小友来了,快请坐。”云道人盘膝坐在云床之上,向陆北招呼。 “仙长,伤势可好些了。”陆北也不客气,一边找了张梨花木椅子坐好,一边向云道人问候。 “伤势虽说棘手,但已无性命之碍了。”云道人微微笑道。 陆北舒了一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 云道人目光灼灼地看着陆北道:“小友,正有一事要告知与你。” 陆北忙道:“仙长,有话但说无妨。” 云道人沉吟了稍许,方才出言道:“小友,青灵明日要与其姐返回家乡,而贫道也要调养伤势,而啸月妖王也不知何时再次来栖梧山滋事,所以贫道打算封山百年,躲避劫难。” 陆北沉默了下,道:“仙长,其实,小子今夜来,也有辞行之意。” 云道人正要出言,却被陆北挥手打断道:“仙长,小子父母被妖魔所害,身为人子,也当收敛尸骨,令其入土为安,仙长不说,其实我也有归家之意。”说到这里,陆北不知是否受前身残留记忆的影响,声音也是越发低沉了起来。 云道人长叹一声,道:“小友节哀顺便。” “仙长,小子醒得。”陆北收敛了情绪,低声道。 云道人见事情说定,就道:“既然这样,明日我便亲自送你下山吧。” 陆北这时突然想起一事,忙出声道:“仙长,小子还有一事请教。” 云道人面色诧异,问道:“哦?” 陆北正色道:“仙长救我性命,收留于我,小子铭感五内。只是还有一事相询。” “但言无妨。”云道人语气冷淡道。 陆北知道云道人对自己得寸进尺的态度有些不快,但陆北也顾不得这些了。 仙缘难求,今日与这道人一别,恐怕再无相见之日,若不将心中疑惑问出,他日只能徒增懊恼。 陆北神色肃穆,朗声言道:“敢问仙长,天下名山大川,哪里可有人族修道圣地?小子诚心向道,愿往试之,求一长生之法。” “人心贪婪,果然如此。”一声冷哼在陆北耳边炸雷般响起。 陆北喉头一甜,但强自忍着咽了下去。 陆北转眼看去,却见先前一直沉默无言的苏青璃面上寒意如晶莹玉光闪烁不停,一双冷眸正淡漠地看着陆北。 自陆北进入道宫之内,与云道人说话,一直与苏青灵低语的苏青璃,就没有抬起头,看过陆北一眼。 但不知为何,竟然对陆北如此。 原因却是,苏青璃听说那啸月妖王来栖梧山寻衅滋事的前因后果,本身就对陆北有了成见。 又听到陆北说求取长生之法时,心中不满再难压制,心道:“区区人族蝼蚁,也敢妄言长生?” 陆北不知其早已恶了这位狐国长公主,转眼看到一向祥和待人的云道人笑容不见,面无表情,心中就是一凛。 陆北起身,冲云道人拱手一礼道:“小子愚钝,不知那句话冒犯了仙长,若有不当之处,还请海涵。” 陆北说完,再也不发一言,转身便向道宫外走去。 自始至终,陆北都没有再看那狐国长公主苏青璃一眼。 “唉,陆哥哥怎么走了?”只有小萝莉苏青灵不知刚刚发生了什么,冲陆北离去的背影低声道。 苏青璃听到青灵的话语,面上冷意更甚,冲苏青灵道:“小妹,以后别与这等狂悖之途来往了。” 这等凡人,百年之后,也不过一捧黄土而已。 小萝莉苏青灵见其姐青璃这般说陆北,还想争辩,但又见苏青璃面上寒意有渐浓之势,只得闭口不言。 她自小虽受父母宠爱,但却对长姐却是敬畏无比,这几日虽与陆北朝夕相处,心中有些淡淡的微妙情愫,但更多的却是少女赤子心性,一些旖旎心思,在见到亲人的喜悦下,转眼便被其抛之脑后。 陆北走出道宫,借着璀璨星光,便回到了居住之地。扶住床案,沉默不语,嘴角不知何时,淌出一道如梅的淡红。 正文 第七十一章 雷部会三霄 天界。 陆北离了太阴星,驾起一朵祥云,未有多久,再次回到斗牛宫附近的府中。 跨过门槛,绕过假山湖石、馆阁楼台,施施然迈入花厅。 此时,红儿公主正坐在花厅品茶,看了陆北一眼,指向几案之上,一金一青两道光芒,轻声说道:“嗯,这就是金谍和玉书。” 陆北走了过去,拿起,端详许久。 “哗啦啦…”,纸页翻动之声响起,最终停留在一页上。 就在这时。 陆北右手红色灵光大放,先天灵宝姻缘薄悬浮在虚空中,“嗖嗖…”一根根红色丝线疾速飞出,落在玉书之上。 “敕!” 咄咄道文,灿灿鸿光。 玉书之上‘三圣公主杨婵’几个曲引小字,莫名闪烁了一下,然后渐渐模糊,最终消失不见。 而几案上的金谍则是幽幽转动,一股淡淡的玄妙波动向四周溢散。 姻缘薄红线化网,将金色晖芒豁然一收,金谍灵光一闪,便重新恢复平静。 陆北神情不大自然,将玉手轻轻放在金谍旁边,陷入了深思。 他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想当然了,如此做也只能瞒过一时,瞒不过一世。 待到那时,玉帝和王母以及天庭众仙终有知晓真相之日。 “就在刚才,我拿金谍玉书之时,被母后发现了。”红儿放下掌中玉杯,一双晶莹剔透的明眸闪了闪,突然说道。 “母后有没有说什么?”陆北目光微愕,心里多少有些发虚,轻声问道。 红儿公主螓首抬起,看了陆北一眼,说道:“母后没有说什么,她就是叹了一口气。” 陆北心下稍松,走到红儿公主身旁的一张梨花木椅上坐下,目光凝视着红儿公主,柔声说道:“红儿,委屈你了。” 他比任何人明白,若非红儿公主将内情早早隐瞒了下来,他也不可能有此刻的从容。 红儿公主莹澈明眸,闪过一抹慧黠光芒,看着陆北促狭一笑:“本宫倒不怎么觉得委屈,就怕那位杨家表妹觉得委屈呢。” 陆北神情微顿,他似乎闻到了浓浓的火药味道,拿起几案上的茶盏,饮了一口,砸吧砸吧嘴儿,分明不敢接话。 心头思量,好在他离开凡间时,发现婵儿还在闭关突破真仙境界,不是一时半刻可以出关的。 这时,陆北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也不知道婵儿以真仙修为,手持先天灵宝宝莲灯,能否打得过真仙巅峰的红儿。” 想想那种场面,陆北只觉不寒而栗,赶紧摇了摇头,这种想法…很危险。 陆北和红儿公主闲谈之际,二人又顺势提及天婚的流程。 所谓天地人三婚,据文献记载,天婚最早起源于妖皇帝俊、妖后羲和的婚礼。 地婚则是当时洪荒散仙大能结成道侣所结的婚礼。 而人婚则起于人巫联姻…嫦娥和后羿。 若依陆北原来身份,地婚才算合乎规制。 但,他此刻已登位帝君之尊,执掌幽冥权柄,天婚礼仪才算恰如其分。 待到那时,天庭诸神、地仙界中散仙大能、西昆仑玉虚门人、灵山佛陀、蓬莱三岛散仙、四海龙族…都会齐聚瑶池,一观天婚盛礼。 此等盛况,已无关立场和仇怨。 这恰恰是红儿公主所言,她倒没什么委屈,而三圣公主… 陆北倒还没有意识到这其中的微妙变化。 这时,一个姿色绝俗的仙娥站在外间,言道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派人邀请太微帝君到雷部一叙。 红儿公主疑惑问道:“雷部天尊找你做什么?” “兴是与早上来的季羽有关吧。”陆北眉头皱了皱,一边起身,一边凝声说道:“回来再和你解释。” 红儿点了点头,目送陆北离去。 陆北来到府外,发现来者不是旁人,正是吉立。 一见陆北,吉立面带恭敬,拱了拱手,说道:“还请太微帝君见谅,老师本来应该亲自过来拜访帝君,但雷部此刻事务繁多,实在抽不开身,” “无妨,我去也是一样。” 陆北淡淡一笑,毫不在意说道。 吉立连连道谢,心中不由好感大增,心道:“太微帝君胸襟气度,着实让人心折。” 二人也不再耽搁,相伴向雷部行去,不多时便来到雷部所在九霄雷池之外。 闻听禀报,雷部天尊闻仲忙带领十天君和雷部一应天君,降阶出迎。 “太微帝君,我等恭迎来迟,还请莫要怪罪。” 雷部天尊闻仲虽面带风霜,但目光炯炯有神,尤其眉心一道竖纹平添威严气度,对陆北深施一礼,恭敬而不失庄肃地说道。 陆北神色淡然,声若水滴玉磬,悠远清泠,“闻道友执掌雷霆玉枢,庶无余暇,本帝体察之…” 清朗声音次第传远,这一幕也落在了一座仙阁之上…三位仙子的眼中。 只听一声冷哼,一个身穿藕荷色宫装长裙、容色清丽的女仙,讥讽说道:“姐姐,这位新晋的太微帝君倒是挺爱装样的。” 碧霄话音方落,身旁的琼霄仙子抿嘴笑了笑,说道:“妹妹可说错了,非是这位太微帝君故作高傲,而是闻仲他以正礼迎接。若太微帝君嬉笑应对,岂不有失体统?我原以为此人由凡人履帝君尊位,言谈举止会多草莽习气,但观其今日行事,倒也得了几分章法。” 着一袭百合花色宫装长裙、云鬓高挽的云霄仙子,清声道:“三妹莫要小觑此人,这太微帝君修行不足千年,便能由普通凡人至于太乙,这等绝伦资质,简直闻所未闻。” “谁知道这太微帝君是不是上古大能转世呢?”碧霄争辩道。 “纵是上古大能转世,也是不凡了。” 望着远处那身形挺拔素衣青年,琼霄仙子眸中光波流转,笑着说道。 碧霄眨了眨眼睛,怏怏不乐道:“难道,太微帝君将奎牛撵得上天入地而不得…这笔账就这么算了吗?要知道两位姐姐不是打算借助西…” “住口!” 云霄玉容转冷,清叱道。 “三妹…”琼霄也是目光责怪地看了一眼碧霄。 碧霄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目光躲闪,弱声说道:“我忘了,大姐…” 云霄说道:“如今天机颠倒,因果感应,你以后莫要再口无遮拦。” 碧霄点了点头。 却说陆北和雷部天尊闻仲二人来到殿中,宾主双方落座已毕,用过几盏仙茶,稍稍寒暄了几句。 闻仲忽而说道:“帝君,可否借一步说话?” 陆北面色一肃,心中了然,慨然应允道:“闻道友先请。” 闻仲微笑颔首,当先在前面带路,行不半刻,将陆北引领至一座仙阁之前。 仙阁光芒绚烂,通体仙气四溢,凡有七层,精巧细致。 陆北和闻仲登临仙阁最高层,见得对面之人,不由神色顿了一下,将平静目光投向三霄仙子。 正文 第七十二章 截教的谋算 方才,陆北便觉得有人在暗中窥视,本以为是天庭其他势力的一些探子,不想却是截教三霄仙子。 “事先未让闻仲和陆道友分说清楚,便让陆道友来,实在有些冒昧。”云霄淡淡一笑,语含歉意说道。 “云霄道友客气了。”陆北神色淡然,不以为忤地笑了笑,径直找了一张椅子上坐下,也不说话,温煦笑着望向三霄仙子。 他和三霄以及截教众仙都是泛泛之交,也就在上一次被玉帝敕封为北宸真君之时,简单有过几句话的交集。 几人寒暄了几句,而雷部天尊闻仲借口还有事务处理,暂且离去了。 云霄仙子忽而说道:“陆道友,你可知人教正在谋划对付道友?” “哦?”陆北面色凛然,说道:“上洞八仙在东海殒命于我手,陆某知道文始真人恐怕已恨我入骨了。” 他在幽冥界时,便听师姐洛神说过,文始真人对于亲传弟子八仙死于他手一事,不会善罢甘休。 若非陆北以不可思议之速踏入太乙境界,也不会有如今的风平浪静。 至于人教大能下一次何时出手,陆北有预感,应不太久。 此方世界,仙人到得一定境界,往往是算计筹谋多时,方一朝发动。 一波一波地送,根本就不可能。 单以佛门为例,也是一旦确定对待陆北的态度,这才出动药师佛化身,直接想要掳走甜甜,然后引渡陆北到灵山。 所以陆北并不怎么惊讶,目光炯炯地看着云霄,静待下文。 “云霄偶然得知,人教想要出动大罗金仙对付道友。”云霄仙子缓缓说道。 陆北目光闪了闪,说道:“确有此事?” “千真万确。” 云霄点了点头,淡淡说道:“陆道友又和勾陈大帝有道途之争,而人阐两教向来同气联枝,说不得两教会派出两尊大罗金仙对付陆道友。” 陆北自嘲一笑,说道:“两教联手,倒是看得起陆某。” “陆道友莫要妄自菲薄,道友幽冥界斩杀药师佛玄极冰莲化身,此事早已传遍三界。” 云霄白皙无暇的脸蛋上,有着温和的笑意流转,“又加之道友执掌罗酆六天。所以,道友的师承来历,都不是什么秘密了。” 陆北神情微愕,恍然道:“怪不得。” “道友既是三位圣皇的门下,现下又执掌幽冥界,又破坏了那一位掌教的谋算…如此种种,对于道友,人教已经是欲除之而后快。”云霄目光幽幽,语气已有十二分的笃定,“云霄断言,人教的袭杀,恐不久便至。” 其实,她还没有说,陆北又带着轮回至宝…六道轮回盘,人阐二教又怎么会放弃插手轮回的机会? 当年,若非那位平心娘娘态度太过强横,应命而生的鄷都大帝又性情狡诈,在各方势力之间游走。 再加之三皇之一的羲皇请动了娲皇。 否则,人阐二教第一个要斩杀的就是应命而生的鄷都大帝。 如今,鄷都陨落,三皇以这位太微帝君和玉皇联手,显然是打着不让两教介入轮回的心思。 陆北目光湛然,说道:“陆某如今身在天庭,人教的大罗金仙,还能杀到天庭吗?” 云霄笑了笑,说道:“道友若一直躲在罗鄷六天,以轮回之力,幽冥界位格加持,自然不用惧怕人教大罗金仙。” “可,陆道友难道就一直呆在天庭不成?” 陆北目光陷入思索。 不说未来的天地大变,就说他远有妖师鲲鹏、灵山,近有勾陈、人教这些敌人,他的修行之路远远没有停止。 可,对于大罗金仙境界,他仍是一头雾水。 如今,哪怕借助先天无极碑和一气浮生图能发挥出大罗金仙的战力,甚至在幽冥界侥幸击退了冥河的一具血神子。 但陆北知道,他并不是真正的大罗金仙。 既然是底牌,就容易受到针对。 以前,他是隐藏在水面之下,但从他登位太微帝君时刻起,就意味着暴露在三界众仙眼前, 如六丁神火、如一碑一图,如无距身法,这些在大罗金仙境界的大能眼中一旦明晰可见,破解手段即是信手拈来。 陆北说道:“陆某当然不可能一直呆在天庭。有什么事,云霄道友不妨直言。” 不说别的,两日之后,他就要和嫦娥去往域外,而域外便是三界之外。 云霄整容敛色,轻声说道:“我是来和道友商议结盟一事的。” “道友这话可是代表截教?” 陆北沉吟半晌,问道。 云霄没有回答,反而问道:“道友最近是要离开天庭吧?” 陆北神情默然,不置可否。 云霄说道:“陆道友可以认为云霄是代表截教。” 陆北皱了皱眉,道:“贵教…” “道友和奎牛的恩怨,并不怪道友。”云霄看着陆北,清声说道。 陆北目光闪烁,问道:“云霄道友需要陆某做什么,又能为陆某做什么?” “唉…太微,我姐姐好心好意打算帮你化解杀劫,你这人如此不知好歹,推三阻四的?” 这时,碧霄突然不满道。 “三妹…”琼霄忙是拉住了碧霄的胳膊,以目制止。 陆北看了碧霄一眼,也不给这女仙一般见识。 “陆道友,小妹顽劣,让道友见笑了。” 云霄轻声说道。 陆北笑了笑,说道:“道友似有谋算吧?” 云霄玉容淡漠,没有回答。 “谋算可是在域外星空?” 闻言,云霄玉容微变。 远处,一旁静静听从二人说话的琼霄美眸溢彩,难以置信。 陆北笑了笑,说道:“三位不必紧张,陆某并不关心三位道友如何谋算。” 他和截教,除却牛魔王一事外,实则并无多少冲突…他也犯不上再无端树敌。 云霄心绪渐渐平静,说道:“道友可能不知道,勾陈大帝在雷渊中将太古雷龙的龙元夺去了。” “龙元?” “是雷之道源的精粹,勾陈大帝夺去了三分之一,此事在前一段时间,引起了轩然大波,但被玉皇和阐教联手压下了,所以陆道友并不知晓。” 陆北面色凝重,“玉帝?” 云霄看出了陆北的疑惑,说道:“不管玉帝心中如何想,玉虚门人,他总还是要给一些面子的。” “若我没有看错,陆道友并未将第五行,土之本源修炼圆满吧?”云霄忽而问道。 陆北皱了皱眉,在他眼中,云霄俨然是一个棋手,将他所有的路子都一一料算到。 “暂以雷之本源,权代第五行。” 陆北语气已不知觉冷漠了几分。 “我道为何,陆道友身上的太乙气息,并不圆融不说,还时有凝滞。” 对于陆北的情绪转变,云霄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笑容明净温暖。 陆北发现自己竟再无一丝不悦,心头不由一凛。 正文 第七十三章 息壤和黑曜 仙阁。 陆北目光沉寂,心思莫名。 云霄淡淡一笑,突然伸出一只纤纤玉手,黄色的光芒在一瞬间照亮了整个阁室。 与此同时,一股生生不息的波动向四处弥漫,那是一种名为厚重、亘古的力量。 陆北目光微凝,这分明是蕴含土之本源的灵物。 不,其中还蕴含着恐怖造化之力。 “陆道友,这三粒息壤,乃是当年师尊赐予我修炼所剩下……师尊给了我们姐妹十五粒,后来相继被碧霄和琼霄用去了十二粒,眼下我将这三粒息壤转赠予道友,算是以表云霄诚意。” 云霄神色郑重说着,屈指弹去,三粒息壤便静静悬浮在陆北面前。 见到息壤,琼霄心头剧震,说道:“大姐,这息壤…你一直都没用?还留着?” “息壤于我道行,用处已不大,所以也懒得炼化了。” 云霄洒然一笑,柔声说道。 碧霄心中感动,说道:“大姐…” 原来,当年通天教主将蕴含造化气息的十五粒息壤,赐予已是太乙金仙道行的云霄,是让她炼化全部息壤,好一窥土之先天本源的。 但云霄有感自己的两个妹妹,提升修为可能需要用到息壤,于是便对琼霄和碧霄谎称自己只需要炼化三粒息壤,就可用以修炼。 后来,云霄另有机缘,凝炼土之道轮,于是这息壤也就保留了下来。 看着远处三霄仙子目光对视,温情流转…如此姐妹情深一幕,陆北颇为无语。 不过,他也不推辞,从幽冥界的秘塔到天庭的珍宝阁,这几年,他从未停止过对于土之本源灵物的搜寻。 但,似乎也不知是他的好运气用完了,还是土之本源灵物本就稀少。 竟然一无所获。 息壤的大名,他还是知道的。 远的女娲造人且不说,就是五帝时代,禹的父亲鲧,便是用的息壤,来治理的水患。 当然,鲧用的息壤说是一块儿,其实就是一粒! 师姐洛神也说过,若有十粒息壤在,他的土之后天本源一定能烙印圆满。 可惜,自娲皇宫遁往天外天,息壤除了五帝之一的赤帝,也即是禹手里有着四粒。 三界,已经很少了。 而赤帝镇守域外星空,手里的息壤据说还另有他用。 所以… 当然,陆北不是没有想过自己修炼,但他还未抽得出时间。 毕竟,他至于太乙境界才有多久? 陆北原本打算,和红儿公主完婚之后,便好生闭关一些年月,用水磨的工夫修炼出土之本源。 倒没想到,云霄仙子的手中还有三粒。 若炼化这三粒,应可以将土之道行修炼至三四成左右。 陆北心中思忖道。 当年鲧治水之时,以九州疆域广袤,河流纵横,尚只需用一粒息壤,便可尝试堵住天下泛滥的洪水。 不过,鲧用息壤治水,也是因为息壤源源不断生长,消耗的本源能够得到大地的补充和滋养。 非是陆北这样完全炼化,杀鸡取卵。 陆北欣然道:“多谢云霄道友厚赠。” 说着,毫不客气地收下。 见陆北收下,云霄笑着说道:“陆道友这是同意结盟了。” 陆北点了点头。 他本来也没拒绝截教示好的意思,能多一个盟友,也是好事。 更何况…还有这息壤。 见陆北慨然应允,云霄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掌中灵光如水,先天灵宝混元金斗将这座仙阁隐入虚空之地,在外间看去,这座七层仙阁已是似存非存了。 陆北眸光深深,心中微惊。 盖因,这已是大罗金仙的移真嫁虚的手段。 碧霄也是没好气地看了陆北一眼,以神念和琼霄传音道,“大姐也真是的,这陆北分明有答应之意,大姐还这般委屈逢迎。” 琼霄轻声说道:“也不一定,这陆北性情果决,宁折不弯,若大姐不以诚待之,估计此次结盟多半是不欢而散。” “这陆北说来也就是一个还未修至后天圆满的太乙金仙,我们是不是太把他当回事儿了。” 碧霄撇了撇嘴,不知道为何,她就是看不惯这陆北装腔作势的架势。 琼霄拉了拉碧霄的手,说道:“三妹,你啊,人家掌握轮回至宝,单单这一点,就不可轻忽。一旦此人成就大罗金仙,恐怕就连师尊他老人家也要慎重待之了。” 碧霄目光愤愤道:“就像对鄷都那个老顽固一样?” 不知想起什么,琼霄不由哑然失笑。 这时,陆北和云霄的谈话也接近尾声。 只听陆北凝声说道:“若诚如仙子所言,那陆某还真不得不防了。” 云霄玉容如雪研丽,柔声说道:“后羿的射日弓,对于金乌一族可谓克制甚大,那一位估计会去域外星空夺取后羿弓,陆道友要小心应对。” 却是,方才陆北将自己答应嫦娥仙子的事情和盘托出。 因为这件事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云霄这些时日估计一直在留意他的动向。 而后羿弓即将现世,这件事情,已经传遍了域外星空。 前日里,紫薇大帝手下的北极星神军,发现在域外星空的十大黑曜星域之一的辰曜星域,发现一道箭矢流光划过如黑幕的辰曜星域。 因此,后羿弓,也就被截教仙人扎堆儿的星君们推演了出来。 值得一提的是, 黑曜者,是黑色的星辰! 以天干命名的十大黑曜星域,便是由无数颗黑色星辰组成的庞大星域。 那黑色是魔气浸染后的颜色! 域外星空在周天星辰和天河星砂之上,在天外天之上…是介于混沌和天地界膜之间的无垠空间。 那落在四大部洲凡人眼中的星光璀璨,自然是三十三天之上的周天星辰和天河星砂,经过不知道多少重衍射才洒下的微弱光芒。 而落在三十三天之上的一众天庭仙人眼中,头顶之上周天星辰之外的广阔黑夜…若以真仙级别的神念穿过三重天圣人的道场禁制,点点黑色星芒则是清晰可见。 那便是域外星空,混沌魔神后裔,想要进入洪荒的前沿! 而十大黑曜星域的中心地区,则是魔族开辟的界空通道。 因此,才有人言:当白色星光照亮那一片无尽的黑夜之时,天庭的光辉才将再次笼罩三界。 嗯,对了,上古妖庭的三百六十五尊星神,曾经勉强做到了。 “是那一位的本尊?” 陆北眉头紧皱,心中有些凝重,追问道。 “不一定,但想来就算让那只金乌化身过去,也不容小觑,毕竟那一位手中可是有九根射日箭。”云霄目光幽远,提及那位先天离火之精,心中隐隐有些忌惮。 因为,那人最是善于算计和隐藏实力。 “那一位对于后羿弓势在必得,所以道友要倍加小心。” 云霄点了点头,提醒道。 灵山之中,截教的眼线从来不在少数,所以她才如此笃定。 陆北目光闪烁,思索了一会儿,心中定下计来。 正文 第七十四章 阐教广成子 陆北从雷部一回来,便进入炼妖壶闭关,投入到抽炼土之本源灵物息壤的进程当中。 勾陈天宫。 林立的仙阁,曲折的云桥,笼罩在缭绕的仙气当中,夜色封锁了整个大地,巍峨的勾陈天宫好像也要隐藏在黑夜里。 但,周天穹顶之中,那一颗明耀闪烁的星辰,投下绚烂的蓝色星辉。 宫墙森森,灯火通明。 勾陈大帝一身黑色帝王冠冕,背对着蟠龙柱,恭敬地望向对面的中年道人和一位老道。 中年道人身穿白色冰蚕丝织就的素色道袍,面相红润,神情温和。 老道着杏黄色广袖道袍,腰系水火丝绦,面如黄钟,颌下蓄着三绺灰白相间的胡须,尤其令人见之难忘的是…两道卧蚕眉下,那一对儿幽?眼眸深处,似乎有无量岁月流逝。 此人乃是阐教十二金仙之首的广成子…的金仙化身。 这一位本尊修为在大罗金仙巅峰,算是三教二代弟子当中的佼佼者。 “老师,师伯,刚刚得来的消息,那陆北今日去了雷部。” 勾陈大帝脸色黎黑,鼻似鹰勾,此刻一身道行恢复金仙修为不说,似乎还有所精进。 云中子皱了皱眉,转而看向广成子,问道:“师兄以为此事会不会再横生枝节?” 广成子沉吟说道:“师弟放心就是,玄都师兄已经在八景宫出手蒙蔽了天机,除非巅峰准圣,那陆北不会觉察到什么。” 云中子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玉帝呢?据起草圣旨的文曲星君说,玉帝明天会为那陆北颁旨赐婚。” “玉帝?他察觉又如何?”广成子轻蔑一笑:“他可敢去域外?” 勾陈大帝身形一震,面上若有所思。 云中子神情愕然,问道:“形势真的败坏到这种地步了?” 广成子沉默了一会儿,目光愈发幽沉,笑了笑,说道:“师弟勿需忧惧,一切还在圣人算计之内。” 云中子脸上带着一些恭谨,问道:“那对于陆北此人,依圣人之意,是杀是镇?” “这个,圣人倒没有说。”广成子怔了一下,手捻胡须,说道:“我的意思是将此人镇压了事,也不至于让那火云洞中的三位行过激之举。可玄都师兄却打算将那人就地斩杀,以防将来徒增变数。而眼下,两教再次合作,权且按玄都师兄之意吧。” “玄都师兄从不妄动杀机,这…难道是因为上洞八仙?”云中子恍然道。 广成子微微颔首,缓缓说道:“师弟也知道,离那一天也仅仅只有…” 说着,广成子屈出了四根手指,面色凝重,说道:“而上洞八仙本是玄都师兄的后手布置,奈何被那陆北斩杀,西方欲除八仙而不得,竟被这陆北做到,显然这一位是应劫而生的。” “应劫而生?” 云中子目光闪烁,心中有些震撼。 因为,他知道广成子所说的劫,到底是什么。 广成子叹了口气,说道:“这等人在弱小之时还不显迹,可一旦踏入仙道,便大气运,若是当年那钟李二仙收为徒弟,也不至于如此。” 心中不由羡慕那三位圣皇眼光卓绝。 勾陈大帝默默听着,心头不由更为嫉恨。 可转念一想,不久之后,在至少两教联手围杀之下,那陆北应再无活命之理,心中愤恨之意稍解。 勾陈眼眸转动,说道:“师父,师伯,弟子有一事相请。” 云中子说道:“何事?” 广成子微微一笑,看着勾陈大帝。 勾陈大帝面色冷肃,说道:“师父,那陆北和弟子有夺道之仇,弟子要亲自见证此人的败亡。” 云中子眉头紧皱,征询目光投向广成子,说道:“师兄…” 广成子沉吟半晌,说道:“以我神通,应能将那人雷之本源抽离,到时可让勾陈修为再上层楼。” “弟子多谢师伯。” 勾陈心中大喜,忙拱手道谢。 …… …… 时间如水而逝,第二天。 灵霄宝殿朝会之上,众仙卿汇聚一堂。 玉帝降下旨意。 至此,幽冥界太微帝君和天庭大公主红儿的婚事宣告三界。 二人的天婚之礼,也将在一个月后的瑶池仙境举行。 这时,天庭一些不明就里的小神,这才恍然明白,玉帝缘何对陆真君如此厚爱,这是要招为东床快婿。 陆北接了圣旨,受得哪吒、四大天王、计都星君的恭贺,便再次回到府中,准备遁入炼妖壶闭关。 刚一迈入府中,还未去往花厅,一群莺莺燕燕,欢声笑语隔着湖山奇石,隐隐传来。 花厅之中,七位公主此刻都在。 红儿公主正在收拾行装,她打算暂且搬出“太微”府,返回天虹宫。 “大姐,别急着回去啊,这离婚礼还有些日子呢。” 一身黄色宫装长裙的三公主,掩口笑着说道。 四公主眨了眨眼睛,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说道:“大姐,与其到时候偷着跑回来,倒不如索性就住在这里呢。” 二公主橙儿附和道:“说不定,是那陆北偷偷去天虹宫…就怕找错地方呢。” 见几位妹妹齐刷刷地看向自己,不知为何,素来口无遮拦惯了的二公主橙儿,杏眼闪过一抹尴尬,以手捂住嘴巴,弱弱言道:“我…我又…说错话啦?” 几位公主相顾一眼,扑哧,忍俊不禁,无不笑得花枝乱颤。 六公主蓝儿拽了拽微笑不语的五公主青儿的手,小声问道:“五姐,二姐她们笑什么呢。” 五公主青儿螓首偏转,捏了捏六公主蓝儿柔若无骨的小手,温婉一笑,柔声说道:“六妹,你长大后啊,就知道了。” 六公主晶然眼眸闪烁,皱了皱琼鼻,没有说话。 心灵通明恍若水晶的蓝儿,此刻,她能感觉出来,自家五姐好像并不怎么开心。 是因为大姐以后不能和她们姐妹在一起玩儿吗? 六公主如是想道。 “你们啊…休要取笑,你们也总有这一天的。” 这时,一袭红色宫装长裙,举止落落大方的红儿公主,伸出纤若葱管的手指,虚点了点几个妹妹,清笑说道。 一双灿然明眸,分明流转着名为幸福的神采。 陆北这时抬步迈入花厅,目光一一扫过几位公主,温和笑道:“你们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说来也奇,几位公主除却四公主绿儿和陆北有说有笑外,其他几位公主一时间变得娴静无比,只是笑着看向自家大姐。 “五姐,你没事儿吧?” 六公主蓝儿突然感受到掌中自家五姐的手轻轻颤了颤,便是仰起小脸,关心问道。 “没事儿…”五公主青儿无声笑了笑,清声说道:“五姐能有什么事?” 说着,抽回了手,拿起桌子上的一杯清茶,低头小口品了起来。 一袭青纱烟罗宫装长裙的青儿公主气质淡雅清新,不时抬起头来,嘴角微微上扬,明眸皓齿,脸颊肌肤吹弹可破。 “是吗?”六公主蓝儿小声说了一句,忽而以神念传音道,“五姐,” “啊?” “你,是不是…喜欢姐夫?” 六公主神念传音道。 “额,哗啦啦…” 青儿公主神情愕然,眼眸失神了一瞬,茶盏侧翻,茶水浸湿了小半个袖子。 “五妹,怎么这般不小心?” 三公主黄儿的声音响起,与此同时,从怀中掏出一块儿淡黄色的手绢,拽过面色怔怔的五公主的手臂,轻轻搽着水渍。 “谢谢三姐。” 五公主回过神来,明媚一笑,轻声细语道。 这时,正和二公主说话的四公主,似乎笑了笑,意味莫名。 倒是,远处坐着的七公主眉眼清冷,气质愈发冷漠,似乎和眼前这热闹气氛格格不入。 待到几位公主结伴离去,将空间留给陆北和红儿公主二人。 红儿公主突然叹了一口气,走到陆北身旁,没好气地掐了掐陆北的腰间软肉,怅然说道:“都是你这害人精…” 正文 第七十五章 后羿和嫦娥 对于红儿公主的嗔怪,陆北也是无可奈何。 他自认问心无愧,所以也没什么可说的。 而天界两日过去,时间也到了陆北和嫦娥仙子约定的时日。 这一天,陆北又去了广寒宫一趟,将姻缘薄交给嫦娥仙子的同时,商议三天后前往域外星空的细节。 再次来到广寒宫,自然不会有上一次的误会。 因为,自从上次,小玉兔被嫦娥仙子责罚了一通,也老实了许多。 在这时,陆北才大致了解了嫦娥仙子和后羿的故事。 据嫦娥仙子所言,二人是因秉承人婚结合,所以嫦娥仙子才在月老那里借来了先天灵宝姻缘薄,以此寻觅后羿的下落。 陆北知道肯定不是如嫦娥说的那般简单,但他也无心八卦嫦娥奔月的内情。 因为他知道,一来对于嫦娥仙子而言,未必是什么愉快的往事。二来,他只是单纯的不感兴趣。 却不知,此等行为,让嫦娥仙子对于陆北的恶感稍稍减少了一些。 广寒宫中。 嫦娥仙子一身白色曳地长裙,云鬓高挽,怀中抱着玉兔,晶莹玉容之上,不施粉黛,淡漠如霜。 倒是,怀中的玉兔时不时拿眼睛偷瞄陆北,若陆北目光投去,玉兔又慌乱不及地躲开,垂下眼睫。 在经过几次的目光追逐游戏后,陆北索性也不理玉兔。 这时,陆北和嫦娥谈及到域外星空之事。 但听嫦娥说道:“陆道友久在地仙界,于天庭呆的时间都不长,所以不知域外星空的形势。” “域外星空分为十大黑曜星域,原来天庭五帝,也即是青黄赤白黑,人族五位帝尊带领四方圣王正在那里抵御天魔一族生灵。” “那紫薇帝君呢?我听说中天北极紫薇大帝也在域外星空。” 陆北好奇问道。 嫦娥眉眼清冷,面如星月,清声说道:“紫薇帝君代表天庭一方,率领北极中天诸星君以及天河百万水军…还有南极长生大帝座下的六位星君驻扎域外,他们主要负责驱逐域外天魔的中下层力量,并布周天星斗大阵,因为只有周天星辰的力量,才可彻底驱逐黑曜星域,封锁界空通道。” 听完嫦娥之言,陆北心中闪过明悟。 “那紫薇大帝是哪一教的人?” 陆北神情严肃,问道。 紫薇大帝,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这一位可都算是鼎鼎大名了。 若此人当真是凡人之身,怎么登位六御之一的北极中天紫薇大帝的? 实在让人费解。 嫦娥仙子淡淡一笑,说道:“陆道友,可知九世善人?” “莫非紫薇是九世善人?” 陆北笑了笑,说道。 “九世善人不是主要原因。这紫薇大帝并非出身普通,在极遥远的上古时代,此人是中天紫薇帝星孕育的星辰之灵,按说这等星辰之灵,生来便具大气运,又是紫薇帝星,若无意外,他的宿命便是统领周天星辰,成就天帝!” 嫦娥一言可谓石破天惊。 陆北目光微凝,细思量嫦娥话中之意。 若无金乌一族自太阳星横空出世,估计紫薇星辰孕育的灵性,会在漫长的岁月里和其他周天星辰一起,成为第一批先天神灵。 而后,周天星辰之下的三十三重天出现,孕育东方青帝灵威仰、南方赤帝赤熛怒、中央黄帝含枢纽、西方白帝白招拒、北方黑帝汁先纪。 连同中天北极紫薇大帝,这才是真正的天庭六御。 可惜… 果然,陆北耳边听到,“妖帝得河图洛书,以周天星斗大阵护佑天庭,至于紫薇星辰连同其他星辰先期孕育的灵性被妖帝一一打杀…”说到此处,嫦娥仙子容色玉光流转,语气幽幽,说道:“后来,这颗紫薇星的星辰之灵,带着一丝紫薇帝气投入人族,九世行善果,那一道帝王紫气才成形,后来在封神之后,入得天庭成为六御之一。” 陆北倾听完,心中思忖道,这等辛秘,就连师姐洛神都未必知道。 因为师姐出生之时,巫妖量劫都临近尾声了。 可,这嫦娥仙子…堪称活化石啊。 嫦娥仙子不知陆北心中的腹诽,若是知道自己被陆北当成老怪物,估计会拂袖离去了。 嫦娥仙子忽而说道:“不过,你不用担心,紫薇大帝欠我一个人情,他是不会抢夺后羿弓的,若有必要,他还会出手帮助我们。” 嫦娥仙子没有告诉陆北原因。 但,陆北也猜出来大概,估计当年紫薇之所以能从妖帝手中逃脱一丝残灵,这嫦娥仙子肯定是求了情的。 看来,这嫦娥仙子真是那嫦曦的转世,就是不知道这一位古之准圣,妖庭的大能,为何和后羿纠缠到了一起。 看这痴心不改的样子,估计又是一场旷世虐恋吧。 陆北看着嫦娥,目光渐渐有些玩味了。 也不知是狗血的三角恋,还是失忆杀。 嫦娥仙子被这目光看得有些不大自在,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心头有些没来由的烦躁,原本淡漠如霜的脸颊,陡然沉了下来。 陆北自失一笑,忙将目光投向别处。 “陆道友,域外星空的情形就是这样,若无他事,时间也不早了,道友先回去准备一番,三日后,我在北天门等候陆道友大驾。” 嫦娥仙子手掌轻柔地拂过玉兔光滑犹如锦缎的皮毛,脸色带着生人勿近之意。 无人知,她的每一次轻柔拂过,都让她忆起那些上古时代的点滴岁月。 在冰天雪地的莽莽林海之间,一个背着弓箭的高大猎人,大步走过。 他岁数看着有二十五六岁,身高丈二,魁梧健硕,此刻一张方正的大脸上,洋溢着粗犷豪迈的笑容。 那笑容,似乎还有些孩子气。 不远处的山寨中,一群冻得流着鼻涕的小孩儿,大声议论道:“唉,那个人又去打猎了。” “他收获了好多猎物呢。” 一个脸颊冻得红彤彤的小孩儿说道。 这时,一个穿着粗麻衣服,青丝绾成发髻的豆蔻少女,突然伸长了修长白皙的脖子,那是一种白腻到连远处的积雪,都远远不及的玉璧无瑕。 她用清脆的声音,高声喊道:“唉…大个子!” 名叫后羿的猎人回过头来,疑惑地看着远处那一群“人族”小鬼。 他们不管是小孩还是大人,都是体型瘦弱,不能抗击远处山林中的荒兽。 若非他们心灵手巧,能做一些比较细致的工作,部落的祖巫后土大神司,就算再如何心底良善,也不会收留她们的。 那个少女,喊住他要做什么? “我将来嫁给你,好吗?” 豆蔻少女眸若星辰,面如星月,两只冻得通红的小手扒在用来抵挡猛兽的栅栏上,坚定地喊道。 后羿怔忪了一下,突然放声大笑,“哈哈…” 而后,大步离去,身后金色的阳光恍若轻柔的水流,轻轻泻落在一个又一个的巨大脚印中。 后来…没有多久。 人族和巫族第一次联姻,在后土部落迅速发生了。 天地人三婚当中的人婚,成就之日,漫天功德像那个下午的金色阳光一样灿烂,无处不在。 而那一只通体紫色流莹的皮貂,它的皮也被缝制成一件紫色的狐裘大氅,作为聘礼,被送到了那座山寨之中… 陆北见嫦娥闭上眼眸,心中虽然奇怪,但也没有任何探究之意。 径直离去了。 因为,在仅有的三天中,他还要用先天灵宝炼妖壶的调时之力,将剩余的两粒息壤炼化。 以他估算,应能将土之道行推演至四成。 正文 第七十六章 华山风声起 天界。 时间飞速而过,转眼便是三天过去。 陆北出得太微府,架起一团祥云,径直上了云海,向北天门飞去。 云头之上,陆北面色淡漠,冷峻目光及下,但见一座座巍峨天宫、高大仙阁若浮光掠影,迅疾地向后倒退…心中思忖。 天界三天,在炼妖壶中却已不知多少春秋。 他终于将息壤蕴含的土行本源之力炼化完成,且正如陆北一开始预想的那般,土之道行推演至四成左右。 土之本源方一修出,雷之本源和其余四行本源的割裂之感,也越发强烈了起来。 甚至于,此刻的陆北单以气息来看,隐隐要跌落太乙境界。 未及多时,陆北收回思绪,缓缓降落在乌浩宫前,遥望北天,巍峨大气的紫薇宫坐落在绵延无尽的宫殿群中。 而不远处,汉白玉浮雕的牌坊之下,天庭值卫的天将,甲胄鲜明,枪列如林。 “陆道友,这边…” 嫦娥仙子着一袭素色广绣流光宫装长裙,远远见得陆北,传音招呼道。 陆北飞遁上前,说道:“仙子。” “陆道友,我本想借北天门的星晷瑶光大阵去往域外星空,但,刚刚听北天门的天将说,星晷瑶光阵正在维护灵基,一时不能使用。” 嫦娥仙子眉目清冷,清声说道。 “那我们…”陆北思索了一下,问道:“飞遁到域外?” 想想飞遁过去,以二人道行,也不是不能,无非是多耽搁一些时间。 “不可,”嫦娥仙子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可以乘星舟前往。” “星舟?” 陆北目光闪烁,心中微讶,正要出言询问,却见嫦娥伸手向远处一招,一点青色毫光微微。 眨眼间,现出一只银白色小舟。 小舟好似一只梭子,两头尖尖,中间稍空。 嫦娥仙子玉手一引,那星舟直直飞入云端,迎风见涨,就是化作三丈大小,通体星光璀璨,“陆道友,且上来吧。” 嫦娥仙子说着,秀足轻点地面,当先而入,落在星舟之上。 陆北神色犹豫了一下,随之飞入其中。 “这星舟主要是用来抵御魔气侵染,你没有去过域外,法力尚且需要适应。骤然穿过域外界空,会有混沌之气落下,若无这星舟在,猝不及防,容易受得影响。” 嫦娥仙子见陆北目光似有疑惑,便是解释了一句。 陆北心中明悟,不再疑虑。 星舟之内空间极大,其内一应摆设也颇为雅致齐全,陆北随意扫了一眼,便和嫦娥相对而坐,二人一时默然。 与此同时。 灌江口。 杨府。 清晨柔和的阳光照耀在朱檐碧甍之上,几只翎羽鲜艳的孔雀石雕,似有展翅欲飞之相。 清源妙道真君杨戬,着一身宽大的白色常衫,面目冷然,气宇轩昂。 从额角之上的密集汗珠来看,似乎方从演武场回来。 杨戬踱步迈入花厅中,接过一个婢女递来的毛巾,随意擦了把脸。 “老四,看什么呢?” 杨戬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手中端起一个蓝底白纹的茶碗,一手拿起一个茶盖,将漂浮起来的茶叶拨了拨,这才低头呷了一口。 不远处的椅子上,李焕章手中正拿着一份儿金红之光流溢的请柬,细细观察。 他似是不敢相信上面的字迹,正不停地以手揉着眼睛。 “老四?” 杨戬眉头挑了挑,一边喝茶,一边追问道。 “二爷,这是天庭今早儿送过来的。”李焕章面色古怪,晃了晃手中的请柬。 “请柬,又是天庭那位大能,寿诞将临?” 杨戬头也不抬,淡淡说道。 最近,他要一心突破太乙金仙境界。 所以,纵然有请柬下发到灌江口,他也无暇理会。 李焕章面有难色,吞吞吐吐地说道:“二爷,是一桩婚事,天庭大公主被玉帝赐婚给了一个叫陆北的人。” “嗯?”杨戬眉头一紧,猛然抬头,冷声问道:“天庭大公主要嫁给谁?” 李焕章挠了挠后脑勺,说道:“陆北,哈…想来是同名同姓吧?陆北是幽冥界的太微帝君…” “咔嚓…”杨戬面色一沉,手中的玉碗碎裂成蛛网,目光阴沉似水,“太微!陆北!?” “二爷?”李焕章难以置信说道:“不会…不会真是姑爷吧?” “陆北道号太微,不是他,又是谁?”杨戬面色阴沉似铁,抬步就往外走。 “唉…二爷…”李焕章心头大惊,忙是跑出花厅,喊道:“二爷打算去哪儿。” “华山。” 杨戬的冷冽声音,从白云飘飘的天空遥遥传来。 “华山,去华山做什么?”李焕章喃喃说道:“不是该去天庭吗?” 杨戬离了灌江口,施展纵地金光神通,便朝华山飞去。 华山。 三圣公主的道场。 远处是一片火红如霞的桃花林,红色的花瓣几乎铺满了柔软青葱的草地。 近处是一座精致宁静的木屋,掩映在青翠的竹林里。 一只洁白无瑕、浑身毛茸茸的白色灵兽,迈着小巧盈盈的步子,在馥郁芬芳无处不在的桃林中徜徉。 凉风微来,幽篁飒飒。 一片片桃花花瓣落在这只形似狮虎的灵兽头上、脖子上、身上。 白雪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陆哥哥,也不来找雪儿了,婵姐姐又闭关了,雪儿一个人好无聊啊。” “咦?有人来了…”白雪正小声嘀咕着,突然抬头,看见天边一道金色虹光,穿过道场禁制。 杨戬目光森冷,正在努力压抑着心头的怒火。 降落在竹屋之前一株大树下,皱眉道,“三妹不在?” “你是来找婵姐姐的?” 一道糯软的声音在远处响起。 杨戬拢目看去,目光闪了闪。 这头白泽灵兽,他上一次见过。 “白雪,你家主人可在?” “北哥哥,他不在华山啊…但婵姐姐正在洞天秘境闭关修炼呢。” 白雪皱了皱小巧琼鼻,小声说道。 杨戬这时,才细致地感知一番。 竹屋之内,几案之上,先天灵宝宝莲灯宝莲灯明光闪烁,光华如水。 杨戬思忖良久,决定还是不要贸然打扰自家三妹修炼。 于是,以法力变化出一张椅子,在原地落坐。 心中闪过一念:那陆北着实可恶,三妹闭关修炼,他竟不在一旁护法! 当时,他就不该同意这门亲事。 也不知三妹听闻这消息之后,该是何等难过。 杨戬心中这般想着,目光越发冷冽,转头又看了看白雪,发现这头小白泽竟已有真仙道行。 杨戬随口问道:“你家主人陆北,上一次来是什么时候?” 白雪说道:“北哥哥去天庭前来过一次,但见婵姐姐正在闭关,他就离去了。” 杨戬冷哼一声,目光明晦闪烁。 “发生了什么事儿了?” 白雪眨了眨蓝宝石的大眼睛,问道。 杨戬冷笑说道:“你陆北哥哥将要做玉帝的女婿了。” “红儿姐姐?”白雪心中微震,失声道。 “看来,你也不是一无所知。” 杨戬冷寂目光投在白雪身上,“我且问你,那陆北和天庭大公主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白雪吐了吐小舌头,眼睛咕噜噜转动,说道:“这个…我哪儿知道?” 杨戬眸光冷冽,正要追问,却见上空禁制似乎有异动。 “有人来了。” 两道红色流光闪烁而过,落在远处的桃花林中。 风卷起林间、树上花瓣,落英缤纷,花雨满天。 两个容色妍丽,身姿优美的宫裳女仙徐徐而落。 “三妹在家吗?” 清宁婉约的声音响起,杨戬面色微变,眸光深深…是她? 正文 第七十七章 寻陆北晦气 华山。 “姐姐,白雪果然在那里呢,我说是谁打开的禁制通道…”一袭火红宫装长裙,身材丰盈有致,玉容清丽如雪的敖听心,笑着说道:“姐姐,可以问问她,婵妹妹在哪儿。” 说着,听心就是快步跑到白雪身前,伸出两个手臂,正要将白雪抱起来。 突然看到一旁的杨戬,便是怔了怔,“姐夫…二哥,你怎么也在这里?” 突然,又想起身后的寸心姐姐,不由面色微变,这… 这时,敖寸心也远远看到了杨戬,娇躯微震,脸颊霜白,幽郁之气萦绕得娥眉之下,一双丹凤眼有点点晶莹闪烁,就是抿唇不语。 杨戬神情默然,撇了敖寸心一眼,转而看向听心,脸上就是挂着淡淡的笑意,说道:“听心,婵儿她正在闭关突破真仙,这一会儿应在关键时刻。” 敖听心笑着说道:“那倒是不大巧了。” “不过,出关应在这两三日了。” 杨戬负手而立,静静看着竹屋,又神情淡然地说了一句。 敖听心点了点头,“嗯,我们等等她也好。” 心中不禁泛起嘀咕,莫非杨二哥也是来兴师问罪的? 毕竟,那人和红儿公主的婚礼请柬,都发到东海去了。 原来,敖听心正在东海龙宫,便听到玉帝传旨三界的消息。 幽冥界太微帝君要和天庭大公主红儿在旬月之内,于瑶池举报婚礼。 敖听心思量之下,担忧杨婵会出什么变故,打算到华山去看看杨婵。 不想,方一来到华山地界,便偶遇自家表姐敖寸心,询问之下,发现表姐寸心也是打着同样的主意。 索性便一道来此了。 敖听心问道:“二哥匆匆而来,是为了…?” “为陆北…那个混帐而来。” 杨戬目光一冷,怒声说道。 敖听心面色端肃,沉默了一会,说道:“二哥,这事情…我觉得你不太好管。” “嗯?” 杨戬神情愕然,面上已渐渐失了一贯的淡然和从容,冷声说道:“我是婵儿的兄长,如何管不得?这陆北不当人子,他们二人才成婚多久,这就转眼攀上了玉帝的高枝?如此薄幸之辈,实在可恶可杀。” 原来,杨戬不是不知道那陆北和红儿公主有所纠缠。 但自家杨婵执意要往火坑跳,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而且,在杨婵省亲回灌江口之时,酒宴过后,他曾经和陆北叮嘱过:你既已和我杨家结亲,以后就不要再想那些有的没的… 当时,那混账唯唯诺诺,一脸言辞凿凿,可不想这才多少光景,竟如此恬不知耻。 杨戬越想,面色越冷。 敖听心叹了一口气,说道:“可若是三妹她…早就知道了呢?” 杨戬目光冷烁,冷笑道:“那就任凭那混账欺负婵儿?” 太微帝君,真是好大的名头… 这时,敖听心缓缓走来,神色淡漠,说道:“以杨二哥的意思…是打算让杨婵和陆北和离吗?” “…和离?” 听得这极具讽刺的言语,敖听心樱唇翕动,想了想,也不好说什么。 白雪早已跳在了众人身后大树的枝丫上,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杨戬脸色有些不大好看,眸子冷若冰霜,其实,方才…他就想直接走来着。 但… 这时,敖寸心冷冷地看着杨戬,突然轻笑一声,说道:“是吗?” 杨戬深吸了一口气,冷峻削立的面容上,稍微和缓了一些,认真说道:“寸心,我不想和你吵。” 敖寸心那一双晶莹剔透的眸子,定定地看着杨戬,冷嗤道:“你之所以对自己的妹夫如此愤怒,是嫉妒吧?” “你…” 杨戬面色微变,沉默了许久许久,叹道:“寸心,这么多年,你一点儿都没变。” 敖寸心目光凄楚,自嘲地笑了笑,“怎么变?我为什么要变?杨戬…你告诉我?” 说着,两行清泪从努力睁大的眼眶里,无声地顺着雪腻的脸颊流了下来。 她为什么要流泪,她不是告诉自己,不会再流泪了吗? 可,为什么心会这么疼… 敖听心忙是清咳了一声,想要出言打圆场,但面对眼前这一幕,她又不知从何处开口。 原来,寸心表姐一直都没有放下呢… 念及深处,敖听心目光黯然,心情多少有些低落。 杨戬目光闪烁,向远处的竹林看去,似乎是不敢去看…那一双噙着泪水的哀婉眸子。 不知不觉间,冷漠的声音似乎弱了几分,“寸心…当初,咱们不是说好了吗?” 看着这一幕,敖听心秀美的双眉颦了颦,心中泛起担忧,但仍是知机地向远处缓缓退去。 远处烟霞笼罩的十里桃林之中,白雪眼眸中闪过一丝慧黠的笑意,软声说道:“听心姐姐,这两口子不会旧情复燃吧?” 敖听心苦笑一声:“哪有这么容易?他们两个都和离这么多年了,再说二哥又是那种嘴硬脸冷的人,表姐也是个要强的性子,唉…估计会大吵一架,也说不定。” 说来,那个混蛋也是嘴硬脸冷,可却是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真真是…难以理解。 敖听心灵台闪过一道亮光,“一定是那混蛋,有时花言巧语,巧言令色…” 白雪眨了眨眼睛,雪白的前蹄儿戳了戳听心,压低了声音,道:“唉…听婵姐姐说,杨戬仰慕嫦娥仙子?” “嘘…胡说什么呢?雪儿…” 敖听心捏了捏白雪的耳朵,解释道:“二哥那么骄傲的人,要不是当年寸心表姐真心陪伴,不离不弃,以他道心坚定,都未必会有道侣,一心追逐大道去了…” 听着敖听心的辩白之言,白雪晃了晃毛绒绒的狮子头,心中娇哼一声,分明不信,嘀咕道,“嫦曦姐姐那么漂亮,就是大道也相形见绌呢。” 过了一会儿,敖听心回头看去,却发现寸心表姐呆呆坐在椅子上,脸色怅然若失,而杨戬的身影已经不在了。 “杨二哥呢?” 敖听心抱着白雪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问道。 敖寸心回过神来,妍丽的容颜上,冷漠如冰,“他回天庭了。” 敖听心也不好询问二人方才发生了什么,说道:“那,我们在这儿等婵儿妹妹出关吧。” 敖寸心突然抬头看了抱着如小猫一样的白雪的敖听心一眼,目光失神,眸子中依稀倒映出一个修长高挑的白色翩跹身形,说道:“那女人…到底有什么好?” 见此,敖听心轻轻一叹。 不提二女在华山灵境暂且居住了下来,等待三圣公主出关。 且说,杨戬见过寸心之后,心中烦闷非常,便打算去往天庭。 本来,杨戬的打算是先告诉自家三妹,看杨婵反应,然后再行决断。 但这时,杨戬立身云头之上,心绪纷乱,只想寻陆北晦气。 若非是你,我也不会碰上她… 思来,大抵是这样的想法吧。 正文 第七十八章 域外之杀局 墨色苍穹之上,阴云聚散不定,罡风呼呼作响。 “刺…” 一架形如飞梭的银色星舟,若劈波斩浪,荡开重重云气,毫不停留地穿过三重天。 星舟之内,轩敞明亮。 嫦娥和陆北相对而坐,气氛宁静,并无言语交谈。 陆北端坐在梨花木制的靠背椅上,面容沉寂,眼眸微微闭着,似乎正在养神。 嫦娥着月白色广绣流光宫装长裙,气质沉静地坐在一张椅子上。 璧上明珠投下如纱如雾的光华,将嫦娥那只拿着道书的皓腕,映照的愈发白皙温润。 “刷刷…”之声响起,此女神情专注无比。 星舟早已被她分出神念仔细操控,倒不虞有‘翻船’之祸。 然而,就在这架星舟飞快穿过太清仙境大赤天、玉清圣境清微天不久。 大赤天外一道盘旋的青色流风倏然四散,一个个头瘦高、面容清颧的老道现出身形。 文始真人轻捻颌下胡须,一双眸子冷漠如冰,看着消失在天宇的星舟,不发一言,紧随其后。 而玉清圣境清微天入口外,一团五彩云气似缓实疾地飘落,现出三条人影,正是广成子、云中子、勾陈大帝三人。 “师父,那陆北刚刚就在那座星舟之内,方才我们为何不截杀?” 勾陈大帝收回眺望目光,面色阴晴不定说道。 “勾陈,亏你还是六御之一,难道不知在天界之中,草木异动,一切在玉帝的感知下吗?” 云中子面色微沉,淡淡看了一眼勾陈大帝,斥问道。 对于师尊云中子之言,勾陈大帝张了张嘴,一脸悻悻然。 他确是操之急切了。 或许是那渴望吞噬陆北的雷之本源的念头,正在影响着他。毕竟,他太渴望雷道本源了。 广成子看微笑看着这一幕,也不言语。 突然,余光之中,缈缈天际之间,一道苍青色的烟气划过。 广成子如金钟发黄的面皮便是抖了抖,沉声说道:“玄都师兄已经先行一步,我们也走吧。” 说着,其人当先化作一道金色流光,向天外遁去,云中子师徒也随后跟上。 为了围杀陆北,阐截二教联手,可以说至少出动了两尊大罗金仙…广成子一人,玄都大法师的三尸化身文始真人一人。 和上次被洛神所阻不同,此刻的文始真人得本尊加持,已经可以实打实地发挥出大罗金仙的力量,甚至一丝准圣级别的道行。 而云中子师徒也并非看客,除却勾陈大帝要接收陆北留下的雷之本源外。 在陆北陨落之后,云中子也将接手陆北掌握的先天灵宝六道轮回盘,从此代阐教执掌幽冥界。 而就在三人离开天界之时。 天庭,瑶池仙境之内的一座华美仙宫中。 三界之主,玉帝大天尊和王母正在相对小酌,玉帝手中拿着一个酒盅,静静看着遥远的虚空,说道:“且看陆北的造化了。” “玉帝真不打算出手?” 瑶池王母凤眸冷冽光芒无声流转,再一次追问道。 玉帝摇了摇头,说道:“我们这个女婿一路自凡间杀伐崛起,和人阐二教的祸端早已种下,迟早有这么一战,这是他的劫数…而朕若下场,事情恐怕会变得更加复杂。” 瑶池王母清寒凤眸闪了闪,忧虑说道:“就怕他若不幸身死,再把昆仑镜给丢了…红儿也真是的,胳膊肘一个劲儿往外拐,将这么重要的灵宝交给他…” 玉帝轻轻一叹,不好多说。 他知道,先天至宝昆仑镜,王母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得到它。 星舟刚刚穿过大罗天,陆北猛然睁开眼眸,向外间望去,心头震撼。 辽阔的星空被一片‘黑暗’封锁,在虚空漂浮的一颗颗璀璨的陨石,宛若形成一条流光熠熠的长河。 “陆道友,我们现在,便置身于域外星空。” 嫦娥的淡漠声音适时传来。 陆北极目远望,赫然发现,在广袤无垠的星空内,有着十座正不停旋转的星璇。 唯有放开神念,才能瞩目到黑色的星辉。 黑色幕布一样的夜空,星点儿稀疏地点缀! “十大黑曜所在,距此还有一段遥远路程。陆道友,你先出星舟适应一下。” 嫦娥仙子目光清冷,轻声说道。 陆北点了点头,身形一闪,已经落下星舟之外。 嫦娥仙子周身一道道匹练月光亮起,白色的薄纱连同身躯渐渐淡化,再次出现之时,也已踏立在凄冷孤寂的虚空之中。 嫦娥仙子收起星舟,“陆道友…” 突然,目光便是怔住了。 在不远处,陨石之上,一道青色烟气若天柱笔直。 负手而立的青衣道人身穿一袭广袖道袍,头上挽着简素的道髻…他在仰头看天。 陆北同样感知到了一股强横的气息,若有若无地锁定自己。 目光投去,心头冷笑涟涟。 对于这种情况,他尽管早有预料,但仍不免有些惊讶,“也不知这一位,是阐教的,还是人教的?” 就在这时,嫦娥仙子的神念传音解答了陆北的疑惑,“这一位是人教的文始真人,陆道友,我们有麻烦了。” 文始真人转过头来,神色冷然地看着陆北和嫦娥仙子,目光停顿在陆北身上,说道:“好一个异数!” 陆北眉头皱了皱,目光凝重。 恰在此时,又一道浩瀚深邃的气息迅速接近。 一个身穿杏黄道袍,广额高颧的老道,脚下踩着一团金色灵光,遁行而来。 广成子远远冲文始真人打个稽首,笑着说道:“师兄。” 文始真人,或者说是玄都法师,微微颔首示意,并没有多做寒暄。 又有两道流光陆续而来,却是云中子和勾陈大帝师徒。 云中子面皮白净,眸似星辰,身后背着一柄带着流云穗儿的仙剑。 他走到嫦娥仙子对面,温和笑道:“仙子,这是我人阐两教和太微道友的仇怨,还请仙子回避。” 嫦娥容色殊丽,目光清冽,细嫩光滑的脸颊,恍若寒玉一般。 勾陈大帝望着嫦娥,眼眸中不由闪过一丝火热。心道,不愧是三界第一美人。 就是师父的态度,会不会有些太过客气了,此女再怎么说,也仅仅只是一位金仙星君。 若非这金仙道行,早已沦为大能的玩物、强者的附庸。 勾陈大帝凝视着嫦娥仙子,就连望向陆北的愤恨目光,都转移了一些。 陆北神情沉寂,目光炯炯。令人看不出他这一刻在想什么。 两位大罗金仙、一位太乙金仙、一位金仙…这样的围杀之局,不容小觑。 嫦娥仙子清笑一声,说道:“本星君和太微道友结伴而行,怎能中途弃之?” 闻言,陆北深深看了嫦娥一眼,没有说话。 云中子眉头紧皱,沉吟片刻,叹道:“既仙子为全同道之谊,贫道也不做那恶人了。” “善。” 嫦娥仙子一双恍若宝石明澈的眼眸,不动声色地撇了陆北一眼,口中淡淡说道。 我最多能挡下一位大罗金仙,剩下的只能靠你自己了,陆北。 诚如云中子所言,嫦娥仙子不愿置身事外,正是为全道友之谊,但若要她舍命相护,也是不能。 她还有重要的事情去做,不能过于浪费力量。 若陆北渡不过这一次杀劫,纵她惋惜,也只能独自一人去域外了。 当然,嫦娥自不会承认,是陆北先前的一再无礼,才让她做此打算。 广成子见嫦娥如此说,目光稍缓,这嫦娥仙子身份特殊,绝不能以普通金仙视之。 说来,他也担心这嫦娥仙子坏事。 至于文始真人,玄都法师的三尸化身,并非他喜欢听嫦娥等人的废话,而是在封锁周方界空。 方才,在他的卜算之中,这陆北似乎还有一丝生机存在?! 此刻么,陆北此人,绝无生机! “师父,我来对付这嫦娥,”就在云中子确知嫦娥之意后,勾陈大帝突然上前说道。 云中子淡淡看了一眼勾陈,没有说话,但流这么一个眼神,却让勾陈大帝心神一惊。 “嫦娥,你广成子师伯会去对付。” 云中子神情淡然说道。 勾陈大帝目光震怖,涩声道:“她…怎么可能?” 广成子手持落魂钟,笑着说道:“云中子师弟,且为贫道掠阵。” 云中子慨然应诺,抽出背后巨阙松木剑,飞遁远去。 勾陈大帝面色阴沉,在一旁观看。 不大一会儿。 月华满洒、落魂钟鸣…嫦娥仙子和广成子交起手来。 云中子则是踏立虚空,执剑静观,若有良机,准备出手围攻。 而离此地不远之处,两道气息隐匿一旁,默然而立。 “师姐,这陆北恐怕连玄都一道神通都挡不下,难道我们还不出手吗?” 云霄仙子问道。 “未必…” 无当圣母此刻是一副眉宇带着书卷气的闺阁小姐容貌,而非老妪打扮。 不过,她的手中仍是拄着桃木杖。 无当圣母目光幽远,轻声说道:“师妹莫急,再等等,总要看一看这太微的道行深浅吧。” 而事实上,云霄和无当圣母立身之地,此刻由着两件先天灵宝掩藏气息,纵是文始真人,一时竟没有发现。 直面玄都大法师,陆北神色冷寂,心头凝重非常。 因为,这让他不禁想起了和冥河老祖的血神子,在幽冥界的那一战。 眼前敌手是一尊准圣将意念法力,灌注于三尸化身之中,比当日的血神子冥河,还要恐怖百倍、千倍。 不过,让他直接见风而逃,也不可能。 不为其他,眼前这位文始真人,可是八仙的师尊。 “太微?”文始真人目光意味莫名地看着对面的素衣青年,面容冷峻,说道:“你可知罪?” 陆北冷笑道:“本帝不知罪在何处,只是记得杀了八个道貌岸然的小人。” 玄都面色冷肃,冷哼一声,再不多言。 掌中拂尘轻摇,右手一指徐徐点去。 淡淡青光如毫芒乍现,灼灼微微,所过之处,有界生界灭,风雷呼啸…气象雄浑。 道轮一指,众生湮流! 陆北瞳孔微缩,在第一时间,他竟有御使先天至宝昆仑镜逃走之念。 然而,心中却有一个不甘的声音回荡。 他不能退,不能逃,因为他面对的这一位高高在上、不惹凡尘的玄都法师,乃是上洞八仙的老师。 陆北心存此念,一气浮生图和先天无极碑两件先天灵宝,再次现出。 几乎在一念之间,身形高大的巨人昂然而立,身后一座青光流溢的巨碑巍巍如山岳矗立。 一道道玄色气流在陆北周身盘旋,化作帷幕、伞盖。 “乾坤…” 文始真人变了颜色,苍老的眼眸中闪过一种名为惊异的神采。 “这是…证道至宝。” 无极道山山主乾坤道人的灵宝,落在玄都法师眼中,已是一条可以鉴证的大道。 “如此至宝,被你这般挥霍本源…罪不容诛!” 看到对面陆北将两件先天灵宝的本源抽调,玄都大法师心中有杀意冲斥,冷声说道。 “轰…” 陆北手掌迅速结印,蓄力而击,青黄赤白黑五行后天本源,在五根手指之间生生流转不息。 指拳交击,虚空仿若一张被褶皱的纸,圈圈涟漪随之四散。 一击,平分秋色。 远处的勾陈大帝,脸色隐隐又黑了一层,只觉难以置信。 这陆北,记得他第一次见时,是在葫芦山,不过神仙道行,当时自己抬手可灭。 然而,这才过去了多久,此人… 而隐匿在远处观察的云霄和无当圣母,飞快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 陆北非玄都一招可擒,哪怕玄都此刻已经能够将三尸化身,施展出大罗金仙的力量。 玄都面容不变,冷哂道:“依仗先天灵宝之力?可惜,方才只是贫道一指。” 说着,宽大的袍袖似乎动了动,一只苍老的手掌轻轻探出。 无数黑白气流在手掌周围旋转,好似一条阴阳鱼。 这同样的大罗金仙的手段。 陆北目光悚然,面容煞白。 被一股冷寂的杀机锁定,手足如坠冰窟,他强行驱逐意念中的负面情绪。 同样大袖一挥,丝丝缕缕的五彩气流在袍袖间盘旋飞舞,“呼…”远远望去,一只巨大的口袋,正在迅速成型。 袖里乾坤? 玄都法师心头闪过一念,淡淡说道:“若是那地仙之祖施展,倒可试着破之,而你…” 说着,摇了摇头,目光如冰森寒。 果然,可覆乾坤的一袖,被黑白相间的一掌轰碎。 霸道,绝伦! 手掌其威虽去三成,但仍有七成临于陆北头顶。 恰在此时,一气浮生图已化作一团玄色光球,巍峨耸立的先天无极碑上接霄汉,雄伟壮观,青光熠熠,映照诸天。 “看来,还是要借助昆仑镜逃走吗?” 陆北面带失落。 他,叹了一口气。 正文 第七十九章 六御又如何 域外。 陆北面色发白,此刻他的状态实在说不上好。 以两件先天灵宝的防御之能,施展出‘再造乾坤’这样的大罗级神通,不过将将能抵挡住玄都法师一击。 对此,陆北也有清醒的认识。 他拥有抵挡大罗金仙的底牌,也只是底牌。 纵然知道玄都法师暗中封锁了界空,但他并不怎么忧惧,至宝昆仑镜的力量,绝非是玄都可以预见的。 就在陆北心念电转,想要以昆仑镜逃遁之时,突然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太微道友勿忧…” 一根桃木拐杖划过夜空,迅疾飞临而来,却是横架在陆北头顶上空之处,挡下了玄都一掌。 法力湮灭,灵光炽耀。 不等余波席卷,陆北便借着这股力量,身形一闪,无距神通施展而出,便已稳稳落在远处。 “是你?” 玄都面带惊容,目光阴沉,看着来人,冷声道。 无当圣母微微一笑,说道:“道友堂堂准圣,亲自出手对付一个方踏太乙的小辈,不觉有失身份了吗?” 云霄神色淡淡,轻声说道:“许是玄都师兄和二师伯门下弟子厮混的久了,染上了些许以大欺小的恶习吧。 以云霄性情,这等讥诮之言,本不会说出,由此足见心中对于人阐二教的不满。 玄都法师轻摇拂尘,似乎对于云霄的讥讽之言毫不在意,面色重新恢复了从容淡然,说道:“既然两位师妹是来助阵的,就莫要多费唇舌,一起出手吧。” 无当圣母沉默了一会儿,道:“那大师兄,得罪了。” 说着,无当圣母和云霄对视一眼,由云霄掠阵,无当手握桃木杖,向玄都法师的三尸化身杀去。 云霄才有余暇,对陆北说道:“太微道友,你还好吧。” 陆北点了点头,飞遁上前,拱手说道:“多谢仙子仗义援手。” 其实,他在离开天界之前并没有通知截教中人,但云霄仙子仍是和无当圣母来了,帮助他应对玄都的围杀。 “此为盟友之义,道友不要客气。”云霄谦辞了一句,又是将目光投向云中子,恰在这时,云中子也神色凝重地望着云霄。 云霄目光冷然,忽然对陆北神念传音道:“太微道友,那勾陈帝君此刻就在那里,我替道友拖住云中子,不知太微道友可敢斩杀于他吗?” 陆北心中一动,看向勾陈大帝,心中闪过一丝狠辣。 既然人阐二教撕破脸皮,悍然截杀于他,就不要怪他将事情做绝。 天地六御,又能如何? 纵然知道云霄有借刀杀人之意,但陆北也不打算拒绝。 勾陈大帝此刻还是一脸茫然,认真地观战自家师伯和嫦娥仙子的对战。 “铛铛……” 落魂钟清脆而悠扬,化作一圈圈涟漪,响在嫦娥仙子的耳畔,试图晃动她的神魂。 广成子在以神念操控灵宝落魂钟的同时,掌中两柄雌雄宝剑更没有闲着,金青二色光芒吞吐游走,锋利无比的剑气溢出,似乎连周围的虚空都隐隐被切割成碎片。 两柄宝剑皆是先天级数的灵宝,随着广成子心念转动…神兵离手而出,带起近百丈青色剑气,朝嫦娥仙子迎头斩下。 嫦娥仙子一身白裙飘飘,玉容清寒明澈,她的手中无有一件灵宝。 但每一次水袖扬起,便有无量月光涌现,如纱如雾,不断化解着广成子来自四面八方的袭击。 她的身法极其优美,动作轻柔舒缓,好似舞蹈。 观战的勾陈大帝面色怔怔,目光之中现出一抹痴迷。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他已贵为天地六御之一,可这样的三界绝色,仍是可望而不可即。 而在勾陈大帝感慨之际,云霄仙子已经来到云中子面前,看着对面的这位福德真仙,云霄高声说道:“道友,你我也算有一些渊源,且在此地论道一番如何。” 云中子神色凝重,点了点头,似乎对于云霄仙子的话表示赞同。 正待举剑迎上。 转而,似乎想到了什么,疑惑地看了若无其事的陆北一眼,还未细致思量。 云霄已经动手了。 电光火石之间,云中子终究留了一份儿心念。 鼓动周身气势,迎击云霄的同时,向正在和嫦娥仙子交手的广成子,神念传音说道:“师兄,情况有些不对,您分心照看一下勾陈。” 不大一会儿,云霄手持混元金斗,已经和云中子斗战一处。 说来,二人跟脚都有些相仿,云中子是七彩祥云转世,而三霄仙子同样也是云彩修炼得道。 云霄遥记得,九曲黄河阵中,她差点儿就削去了云中子的三花五气。 二人也算有着宿怨。 云霄离去之后,陆北如瀑杀机,牢牢锁定勾陈大帝。 他不发一言,腰间三生神剑“蹭”的出鞘,提剑,横斩! 天都归一斩这门神通完美承载了陆北太乙金仙级别的法力,声势浩大,气象雄浑。 勾陈面色大变,心神震怖。 陆北能够和大罗金仙攻伐有无,他如何是对手?! 三生神剑剑光通明如水,“刺刺…”斩来。 这一斩,绝非勾陈大帝可以抵挡。 勾陈大帝怒吼连连,目光发红,大怒道:“陆北,本帝乃是六御之一,你敢杀我?” 陆北只是冷笑不语。 “泠…” 剑光受阻,倏然归返。 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金光乍现,却是广成子觉察到了勾陈大帝陷入生死危机,将翻天印祭出,来解救勾陈。 陆北眸光深深,身形一闪,转眼之间,来到勾陈大帝身侧不远。 广袖探出,如纳乾坤! 勾陈大帝心头一紧,只觉周身法力被封锁在丹田之中,头晕目眩。 不过转眼之间,一代大帝,勾陈便落在陆北宽大的袍袖之中。 广成子面色大变,剑锋闪过,击退嫦娥仙子。 正待出手相救,突然目瞪口呆地看着陆北,他张了张嘴,正要说些什么。 “轰…” 赤红流光四溢,一阵痛苦的惨叫自陆北袖中发出。 漫天血雾升腾缭绕,还未弥漫开来,就在赤红火焰的焚烧下,化作一片虚无。 六丁神火爆发,将勾陈焚杀! “你…” 广成子嘴唇哆嗦,目光失神,“勾陈死了?” 陆北冷笑一声,说道:“道友,可还满意否?” “你找死!” 广成子目露惊怒,杀气腾腾,番天印化作小山大小,冲陆北砸去。 正和云霄仙子交手的云中子,在勾陈陨落之时,身躯晃了晃,面色发白,目光滞滞,“勾陈?” 心头满是懊悔,若他先前不让勾陈随行,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见云中子怔住,云霄也不乘势追击,定定看向陆北,目光闪烁,心中涌起欢喜。 勾陈大帝陨落,他们截教至此才算是有了一丝脱困封神榜的希望。 “本帝太微,身为幽冥之主,尔等既敢截杀,便能预料到会有天道反噬。” 陆北面色从容,淡淡说着,心怀畅然。 而无当圣母和玄都法师,似乎也感知到一位帝君的陨落。 无当圣母面上有着不太自然的惊讶,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虽然在玄都眼中,几和伪装无疑。 “玄都师兄,唉…你要斩杀幽冥之主,不想却是这等结局,实在…” 玄都法师神情无悲无喜,冷冷看了一眼无当,说道:“你可知,六御之一的勾陈陨落,此事要惊动圣人?” 言及此处,却是连招呼也不打,径直离去。 有无当圣母在,他也斩杀不了陆北,但此事并不意味着结束,而是刚刚开始。 正文 第八十章 仍是输不起 陆北神情默然,心中思忖。 勾陈大帝,这一位乃是上古先天神灵雷泽的转世,在封神之后,以区区真仙道行,代表阐教荣登天地六御之一的勾陈大帝。 那是因为天地亏欠于他,遂以六御之一的至尊之位来弥补,而在天庭几十万年之中,勾陈大帝也渐渐修至金仙巅峰。 按说,这位格可谓清贵无比。 但当勾陈下界打算阻拦红云老祖归来,遂被镇元大仙抽离雷之本源,就此伤了根基,一生雷道无望。 这便是福祸无门,唯人自招。 既然决定沾染因果,就要有承担后果的觉悟。 而后,勾陈修为倒退,心中不甘,更是潜入雷渊,试图斩太古雷龙之先天道源补益自身,这便是失德。 至今日被他焚杀,竟连一丝天劫波动都激荡不起,足见天地厌弃之,非止一日。 当然,陆北不会知道,之所以没有天罚临世,还有几个不可或缺的原因。 一来他是幽冥之主,手执轮回至宝;二来他以先天至宝昆仑镜镇压自身气数;最后,就是斩杀的是一位失德帝君! 于是在广成子和云中子看去,只觉不可思议。 天地六御之一的西方勾陈大帝陨落,不该天地震怒,天罚降世吗? 为何,连动静都没有? 二人皆是大能之辈,转念之间,细致思量其中缘故,不由心头一凛。 而在天界的三十三重天,却不全然是这样。 天庭。 瑶池仙境。 玉帝一身明黄色帝王袍服,这时,缓缓收回眺望目光,神情宁静道:“人阐二教已经出手了。” 瑶池王母秀眉紧蹙,起得身来,说道:“那本宫现在就去域外。” “不必,我们那个女婿可没这么容易死。”玉帝摇了摇头,儒雅白净的面容上挂着温和的笑意,“哪怕你再如何心忧昆仑镜,也不需这般急切的。” 瑶池王母凤眸寒光闪了闪,思量了一下,再次坐了下来。 “陆北他带着昆仑镜,最不济也能逃回天宫。”玉帝目光悠远,喟叹道:“先天至宝的威能,就连圣人都要心动…” 瑶池王母冷哼一声,幽幽说道:“本宫至今都想不通那陆北到底使了何等手段,昆仑镜可是本宫之物,怎么就…” 说到最后,在玉帝听来,王母的声音中竟有一丝不易觉察的委屈。 上古之时,昆仑镜护佑瑶池王母渡过不知道多少次大劫,早已性命交修,不分彼此。 怎么落在陆北手中不久,就不听自己招呼了呢? “红儿,不是也能使用吗?” 玉帝笑了笑,看着王母娘娘,问道。 “但本宫…”瑶池王母言及此处,也不知想起什么不愉快的经历,面色幽冷如寒玉,轻声说道:“本宫仔细检查过红儿,可也没发现什么异常,难道昆仑镜真的就这般让给那陆北不成。” 每念及此,王母只觉如梗在喉,实在不甘。 玉帝叹了一口气,无奈说道:“那你又能如何?” 想想一件先天至宝落在他人手中,玉帝也有些替王母感到心疼,哪怕这至宝是落在了自己的女婿手里。 先天至宝,天地之间才寥寥几件? 这是唯有圣人,才有资格使用的宝物。 通天圣人若有先天至宝镇压气运,再借助其推演天机,也不至于在封神之战时,事事慢上一步,进而导致截教分崩离析。 玉帝目光幽邃,笃定说道:“先天至宝既然可以择主,非混元圣人没有资格驾驭他们…那便说明陆北身上有着某种特质,使得昆仑镜认准了陆北,甚至这种特质强大到连你这个灵宝旧主,都被无视的地步!” 玉帝思忖道,因为先天至宝,非混元圣人不能试着强行收服。 所以,他也没有好的办法。 尤其,只要王母一拿起昆仑镜,镜面和镜框便自动分离开来,一副宝物自晦,对王母嫌弃不已的样子,这搁谁身上,估计谁能受不了。 玉帝目光炯然,推测道:“可能在昆仑镜看来,这陆北身上有成圣之机吧。” “成圣之机?” 王母目光闪了闪,她自然知道玉帝不是再说鸿蒙紫气,而是陆北身上的这种特质和成圣有关。 只有这样,才能让昆仑镜这样的至宝甘心追随。 王母自嘲一笑,说道:“或许吧,毕竟,陆北在太乙金仙便能领悟出大罗神通…可惜,真正的成圣之机,早已随着红云的陨落,不知所踪了。也不知,落在哪一位幸运的道友手里。” 玉帝没有接话,目光幽远,似乎陷入了沉思。 不过,并没有太久,他便是眉头皱了皱,下意识地看向王母。 瑶池王母目光微颤,惊声道:“这是…” 玉帝没有说话,转而负手看向瑶池仙境之上的高空。 “轰隆隆…” 豆大的雨花噼里啪啦落下,血色的雨滴打落在瑶池仙境上空的先天禁制之上,绽放出一朵朵血色莲花。 天降血雨,帝君陨落! 勾陈大帝纵不是大罗金仙,但他是天地六御之一。 天地同悲,也标志着勾陈大帝这一六御位格,正式缺位。 玉帝目光冷然,说道:“风起了。” 王母这时也站在玉帝身畔,目光隐约穿过重重界空,投向星空域外。 …… …… 域外星空。 云中子手持巨阙松木剑杀来,陆北面色不变,冷眸闪烁,无人知他的心中正在想什么。 两件先天灵宝形成的大罗金仙状态已经被他撤去,探手如电,一指点去。 雷光电弧急剧游走,雷霆的力量,霸道、阳刚。 其实,他真的很想送这一对儿师徒一起上路。 但,他知道他暂时还做不到。 也不知过去多久,望着对面道髻散乱的云中子,陆北神色冷冽说道:“道友,可出气了?” “陆北…”云中子怒发冲冠,目光愤恨。 此界,师徒之间情比父子,有这心痛并不奇怪,若是淡然处之,才是不合常理。 陆北目光冷静的好似没有一丝温度,说道:“你我并无斩杀对方之能,与其浪费时间,还不如回去另做打算…而且,陆某还身有要事,实在没工夫和你在此处虚耗光阴。” 闻听这番言语,云中子登时大怒,正要提剑再次杀来。 这时,却见光影一闪,广成子已来到云中子身畔,按住了他的肩头。 而后,冷冷地看着陆北,“太微帝君,好一个太微帝君!” 这时,无当圣母遁行而来,脸上无悲无喜,凝声说道:“广成子道友,你既带人来追杀别人,想来这番结果,也非一无所料…难道你们阐教还是这般输不起?” 陆北神情肃然,闻言,突然哑然一笑,他感觉颇为有趣。 “陆道友在笑什么?” 云霄神念传音而来,轻松愉悦的语气中带着一些疑惑。 陆北淡淡说道:“没什么。” 这时,或许是无当圣母的言语奏效,广成子和云中子冷冷地看了陆北一眼,然后离去了。 正文 第八十一章 就是转不了 人阐二教的围杀算是告一段落…最终以勾陈大帝的陨落,而不了了之。 待到广成子和云中子离去,陆北再次向云霄仙子和无当圣母郑重道谢。 无当圣母取出一个玉符,微笑说道:“陆道友,这是上清玉符…星空域外我截教教众甚多,道友可凭此符作为信物,若有需要,可以联系我教教众。” 陆北点了点头,伸手接过玉符。 玉符青光微微,温润通透,以神念察看,表面纹路细腻,似是富有某种道韵。 云霄清声说道:“陆道友,既然此事已了,我和师姐也就不留此地了。” 说着,二人也不再停留,施展遁法神通,穿过下方三重天,回返天庭去了。 陆北将上清玉符仔细收好,转过身来,看向嫦娥仙子。 嫦娥仙子玉容淡漠如霜,柳叶弯眉之下的晶然眼眸,闪了闪后,没有多说什么,柔声道:“陆道友,启程吧。” 于是,二人再次默默踏上前往星空域外的行程。 广阔的星空、流浪的陨石、孤零零的星辰…目光所及,皆被黑色的魔气浸染,一望无际,沉闷而压抑。 约莫遁行了两天,陆北和嫦娥仙子方才暂且停顿下来。 不远之处是一块儿漂浮在虚空之上的大陆,这方大陆辽阔无比,其上各色灵光明晦闪烁,高大的建筑矗立。 更为引人瞩目的是,大陆上空一片浓厚的星云之内,停泊着极其类似于星舰的一艘艘大船。 桅杆高高竖起,银色的熹微光芒穿过厚重如山的云层,给人以冷冽之感。 目光凝视,赫然发现,大陆之上,天庭天兵顶盔贯甲,手持仙兵,在类似琼楼的高台上肃然守卫。 更有一个个装容严整、身形魁梧的天将,在众多仙阁之中最高的一座仙阁中,进进出出,往来不断。 这方大陆,俨然已是一座巨大的战争堡垒。 见陆北目光露出疑惑,嫦娥仙子神色淡淡,解释道:“这是进入十大黑曜的第一站,上面驻扎有五万天兵天将,统帅是群星列宿之一的青龙星君邓九公,以后我们越往前面走,碰到这样的大陆就越多…” 闻言,陆北面上陷入沉思,他想起,邓九公确是封神之后的群星列宿之一。 嫦娥仙子意味莫名地看了陆北一眼,再不多言,便是当先飞遁到大陆上空。 这时,三道淡红色的流光从某座仙阁之上飞出,落在对面。 两旁是两名面容方正,神情肃然的青年天将,中间则是一个身量中等、头发灰白的老将。 其人鼻阔口方、虎目炯炯,他头戴虎头铜盔,身披黑色大氅,冲嫦娥仙子抱拳说道:“不知太阴星君来此,未及远迎,还请恕罪。” 嫦娥仙子的声音依稀像山泉激荡山石般清泠,“本星君来此并无公务,老将军不必如此郑重。” 闻听嫦娥之言,邓九公心头虽然泛起一丝疑惑,但也不好多问,转而将打量目光投向陆北,好奇问道:“不知这一位是…?” “太微陆北。” 陆北神情淡然,朗声说道。 邓九公皱了皱眉,从脑海里搜索了半天,一无所获。 他好像从未在天庭之中,听过这个名姓,也不知是哪一位大能。 这时,嫦娥仙子清声说道:“邓老将军,我们二人打算借助此地传送法阵,前往紫薇星曜,不知可否?” 邓九公笑着说道:“仙子要使用传送法阵,自然可以。” 说着,便对身旁一个紫红脸膛的青年天将吩咐道:“你速去将城中乙光星极阵打开。” 转而看向嫦娥仙子和陆北,笑着问道:“仙子还有什么吩咐吗?” “有劳老将军了。” 嫦娥仙子轻轻摇了摇头,并向邓九公道谢。 虽说她是九曜星君,位格在邓九公之上,但毕竟此次为私事而来的。 邓九公摆了摆手,笑着说道:“星君客气了。” 陆北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也不插言,面上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那名去开启星阵紫红脸膛的的天将折身返回,言道星阵已经开启。 陆北以神念观察,果然发现在大陆的西北方向…一道百余丈高的蓝色星柱拔地而起,且越来越高。 星柱周围的虚空,隐约都在光柱下扭曲。 嫦娥仙子说道:“陆北,我们走了。” 说着,二人便向邓九公告辞,迅速朝那道蓝色光柱飞去。 以嫦娥仙子的打算,便是直接借助青龙大陆之上的星空传送法阵,直接前往紫薇大帝的行宫。 然后和紫薇大帝见上一面,询问关于后羿弓的详情,再决定下一步的动作。 当然,嫦娥仙子之所以寻找陆北作为援手,一来陆北修为还行,二来嫦娥仙子也无人可找。 这一点缘由,对于陆北也是不难推测的。 所以,陆北一开始是比较轻松悠闲的心态。 但经历过先前被人阐二教大能截杀一事,陆北总觉得此行恐怕还有波折。 蓝色星柱通天之高,其中蕴含着某种神秘玄奥的力量,可以传送亿万里。 陆北和嫦娥仙子正要踏入其中。 陆北皱了皱眉头,他总觉得哪里被他忽视了,心切之下,说道:“嫦娥,” “嗯?”嫦娥仙子回过头来,目光疑惑且冷漠地看着陆北,“陆道友?” 陆北面色有些尴尬,在急切之间,他的称呼似乎有些…过于亲密了。 陆北思量片刻,也无法说出具体来由,心中思忖道,但愿是他预计错了吧。 见陆北怔住,嫦娥心中没来由地生出一丝不满,冷冷看了陆北一眼,说道:“陆道友,走吧。” 催促话语虽无明显不耐之意,但陆北仍是听懂了一些意味。 陆北不再多言,默默跟上。 遁入蓝色星柱之内,陆北心中那股危险之感却越发强烈了。 这时,从外面遥遥看去,蓝色星柱急剧盘旋,点点星光流溢而出。 光影闪烁几下,消失不见。 远处,邓九公正要回返仙阁处理军务,一个天将神色匆匆地跑到近前,说道:“星君,大事不好了。” 邓九公面色不变,沉声说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方才,卑职去星阵主阁,发现星阵传送之地并非紫薇帝君行宫所在,而是…” “而是什么?” 邓九公追问道。 “不死之谷。” 闻言,邓九公嘴唇哆嗦,面色惊惧,说道:“那里可是天魔一族所在的老巢,规则紊乱,且有不下三尊大罗金仙级的魔帅坐镇!” “郭奇呢?”似是想明了个中缘由,邓九公面带凛然杀气,冷声问道。 郭奇便是他方才吩咐去准备星阵的副将,十有八九就是此人搞得鬼! “邓老将军,” 这时,一道沉稳的声音响起在不远处,一个紫红脸膛,目光炯炯的天将站在不远处。 正是郭奇。 邓九公眉宇之间杀气腾腾,怒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郭奇淡淡一笑,说道:“老邓将军应知属下乃是阐教的弟子。” 闻言,邓九公眉头皱紧,说道:“你这是在置太阴星君于死地,纵是阐教,也没有理由这么做。” 身为群星列宿一员,身为青龙星君的邓九公深知嫦娥仙子的重要性,或者是不可替代性。 若嫦娥有失,太阴星将生大变故。 说句玩笑话,太阴星离了嫦娥,它就是转不了。 对于邓九公的话,郭奇目光微微有些惊讶,也带着一些恍然。 他想起传信的广成子师祖的叮嘱话语。 郭奇定了定神,摇头说道:“太阴星君不会有事,她有保命手段,而只有陆北才会陷入死地。” “陆北?此人什么来头?” 邓九公面色难看,声色俱厉地问道。 郭奇道:“幽冥界的太微帝君。” 邓九公目光一缩,说道:“你和你身后的人,怎么敢?” “老将军不知,陆北在几日前,于域外星空和三重天的交界之地,击杀了勾陈大帝!” 郭奇目光冷峻,缓缓地道出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正文 第八十二章 轮回泯真灵 黑色的魔气笼罩了整个苍穹,仰头望去,几乎不见一颗星辰。 但放出神念四下感知,仍是能够看到脚下赫然是一方广阔无垠、无边无际的大陆,远处耸立云端的巍峨山体,仿若暗夜之中一头头择人欲噬的野兽。 “这是什么地方?” 嫦娥仙子一身广绣流光长裙,身形高挑修长,此刻她的玉容上有着一些焦虑。 “我们被人算计了。”陆北的声音适时传来。 嫦娥仙子玉容微变,思量了一会儿,说道:“不是邓九公。” 这语气十分笃定。 陆北面容沉寂,凛声说道:“现在说这些,并没有太多意义,我们应…” 还未说完,陆北神情愕然,便是住口不言。 因为,在神念感知之中,突然有一大团密密麻麻的黑色光点正在迅速接近这里。 “魔族?”陆北面色凝重了些许,在黑夜之中,眼眸明亮非常,倒不是畏惧,而是探寻。 这些魔族是否会和当年他与灵幽在万古长青塔投影之中…所遭遇的魔族一样呢? 嫦娥急切说道:“陆北,我想我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什么地方?”陆北笑了笑,对于嫦娥的称呼,倒没有怎么在意。 “不死之谷。”嫦娥容色冷艳,语气顿了顿,继续说道:“域外星空连通数处魔族所居的中千世界,这些魔族是混沌魔神的后裔,因从天外而来,所以又称天魔一族。” 陆北目光幽远,心中沉思。 他以前听师姐洛神说过,这些天魔因为法则的缘故,无法直接进入洪荒世界。 所以不乏一些大能之辈,以神念分化亿万万心魔,通过这种诡秘方式,打算进入洪荒。 但大多数被雷霆轰杀,十不存一。 这时,又听嫦娥仙子说道:“魔族和天庭天兵交战,已经有百万年之久了。但十大黑曜的形成却是在妖庭之后。” “因为一些周天星辰的本源之力不足以让一些天庭星君凝聚星神之相,所以天庭才和魔族僵持不下。” 陆北问道:“那和不死之谷又有什么关系?” “这里是一切魔族的根源!不死之谷中的域外魔族最为棘手,因为无论他们在这里被杀死了多少次,都会复活!” 嫦娥目光幽幽,冷声说道。 “所有的魔族一旦躲入不死之谷,就不死?” 陆北神情疑惑,追问道。 对此,他完全不相信。 所谓斩杀不了,无非因为力量不够强大而已。 “就我知道,准圣都无法彻底杀死不死之谷的魔族,或者说…就算把他们杀死,这些被杀死的魔族,也会在不久之后重新复活。” “那混元圣人呢?” 陆北目光灼灼,沉声问道。 “至于圣人…是否能将不死之谷中的魔族彻底斩杀…没有人知道。” 嫦娥仙子气质沉静,凝声说道。 “那岂不是说天庭纵然杀死他们多少,都没有意义?” 陆北问道。 “不是,纵然在此地,也唯有金仙以上的魔族才能拥有复活的资格,至于金仙以下的低阶魔族,他们无法复活……”嫦娥仙子顿了顿,说道:“所以他们才会到外面,开辟十大黑曜星域。” 陆北面上陷入沉思。 嫦娥仙子的言外之意,他明白… 此地应有某种至高无上的法则,使得金仙级的魔族拥有复生之能,导致准圣都无法彻底将金仙魔族彻底击杀。 或许圣人能打破这种法则。 不过金仙只是初步踏入不朽,若是太乙金仙…甚至大罗金仙的魔族呢? 他们的不死力量,恐怕更加强横。 也有可能,混元圣人是出于某种考虑,没有将此地的魔族清除。 陆北并没有猜错。 这处地界,乃是亿万魔族进入洪荒大千世界的入口。 此地的成形时间,还要追溯至道祖鸿钧和魔祖罗睺争道的上古岁月。 就是魔祖罗睺开启了这处根本通道,也只有这处通道,才允许大罗金仙的魔族进入洪荒世界。 随着岁月流逝,此地似乎也有渐渐融入洪荒世界的趋势。 妖庭帝俊得河图洛书,推演出周天星斗大阵,以三百六十五位星神,虽不至于彻底将魔族抹灭。 但十大黑曜星域,却是没有出现。 甚至东皇太一、嫦曦、妖师鲲鹏等上古妖庭准圣,会定期来此地大量击杀魔族,用以磨砺神通。 而六圣归位之后,经过巫妖大战,星辰之力被妖庭抽调。 于是,便造成了一种恶果。 广阔的域外星空,没有了周天星神光芒的普照,死亡之谷的魔族就开始源源不断地向外派出金仙魔族带领的魔族,占领域外星空。 直到形成如今的十座黑曜星域! 陆北问道:“嫦娥…仙子,你又做何打算?” 嫦娥仙子看着陆北,抿了抿唇。 心中思忖,“陆北,我虽然有办法从此地走脱,但…带不上你。” 正不知如何出言。 却感知到冰冷刺骨的森森魔气,已经渐渐接近。 陆北远望而去,赫然发现那是约莫十余头金仙级魔族。 一如万古长青塔中所见幻影,这些魔族有的张开大口喷出黑红色的魔火,有的则额上独眼,激射出一道蓝色的水光。 这些都是混沌神魔的后裔! 它门的攻击手段,从一定程度上体现了混沌魔神的传承。 陆北面色不变,如是想道。 拂袖之间,无穷无尽的赤红火焰翻涌而去。 六丁神火,依然霸道。 嘶吼和惨叫之声不停响起,一头头面目狰狞的金仙魔族还未反应过来,就已化作点点飞灰。 但陆北面上却反而有惊异之色流露…盖因,在金仙魔族陨灭之地,有一个个白色的光点,四处飞散。 并非为神念感知,而是在元灵之中。 陆北冷冷一笑,“复活吗?” 嫦娥仙子似乎觉察出了陆北的意图,清冷的声音传来,给人以宁静之感,“没用的,陆北…这些魔族金仙的真灵受得某种法则的保护,除非是圣…” “咦?” 嫦娥仙子檀口微张,玉容讶然。 只见陆北立身虚空,手中握着一件黑白光芒缠绕的灵宝。 无数黑白二色光芒逐渐变大,最终化作一个遮天蔽日的磨盘。 “六道轮回盘…” 嫦娥仙子清亮如水的眸子闪过一抹惊喜,喃喃道。 六道轮回盘幽幽转动,一股令人心悸的力量散发出来,正是轮回之力。 此刻,陆北感觉自身元灵和六道轮回盘融为一体。 再不迟疑,黑白二色光芒猛然爆发开来,急剧扩大。 轮回之力扫过之处,恍若积雪消融,魔族的真灵之光几次闪烁,就是湮灭一空。 陆北心中欣然,“果然是这样。” 嫦娥仙子收敛心神,柔声说道:“陆北,就算你能斩杀金仙级魔族,以六道轮回盘磨灭真灵…” “仙子有办法离开这里?” 陆北打断了嫦娥的话语。 嫦娥神情愕然,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确有离开之法,但仅限于我,所以…” “那仙子先走吧。” 陆北神情看不出喜怒,随口说道。 此刻,他发现在幽冥界之时,六道轮回盘因为帮助平心娘娘行逆天之事…受得损伤的本体,竟恢复了两成。 岂不是说,域外魔族的真灵能够将这件轮回灵宝恢复。 至于危险问题,不好意思,他身具先天至宝昆仑镜,随时都可以离开。 哪怕惊动更高修为的魔族! 既然如此,他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嫦娥仙子樱唇翕动,欲言又止,终究叹了一口气,却也没有离去, 正文 第八十三章 谷外三帝君 不死之谷外面,寂静无声,目光所及,是笼罩的无尽黑夜。 漫无边际,没有尽头。 这时,仿若流星划过,六道炽耀夺目的流光,一紫五白,在浓重的暗夜里摇曳而行。 未有多久,在不死之谷外,现出五道周身散发出瑰丽星光的挺拔身影。 那道紫色身影,是一位身穿紫色帝王袍服的青年。 其人年纪看着约莫二十七八岁,身量高大,仿如芝兰玉树,额头明洁如玉,面皮白净,一双剑眉之下,熠熠星目中隐隐有光彩流转,气度威严中透着一股温和。 身后五人高矮胖瘦各有,此刻脸上神情或是茫然、或是凝重。 显是突然之间被北极中天紫薇大帝紧急召集,来到这等险地…满腹疑惑。 “帝君,您身份何等尊贵,完全不需亲涉险地,派我等来就是…” 东斗星官赵丙是一个身形瘦削,气质沉稳的中年男子。 其人作为五斗星官之中,少数几个知道一些内情的星官,这时,就是对紫薇大帝规劝道。 紫薇大帝神色凝重地看着远处的不死谷,言辞铿锵,说道:“因为青龙星君的副将郭奇的妄为,致使太阴星君失陷在这等险地,本帝又岂能不闻不问?况且…此地若是派他人来,也是无济于事。” 紫薇大帝说着,吩咐道:“尔等速速布五斗星枢大阵,本帝要进谷营救太阴星君。” 方才,他已大致确定了嫦娥仙子所在的方位…那是来自太阴星对于紫薇帝星的吸引之力。 至于五斗星官,由着他们布下五斗星枢星阵,到时,也好接应他和嫦娥仙子。 “帝君三思!” 中斗星官胡升,拱手说道:“帝君知道,即是在域外,太阴星君定有逃脱手段,帝君又何必冒险呢?而不死之谷,又非大罗金仙不可勘破法则迷障,太阴星君之所以未出,想来是因那陆北所致。” 紫薇大帝沉吟半晌,似乎有些犹豫,问道:“你的意思是?” “等…”胡升目光阴沉,整容敛色,神念传音说道:“幽冥之主太微帝君陆北在方三十三重天时,击杀了勾陈帝君!” 说到此处,胡升观察了一眼紫薇大帝的神色,发现不为所动,心中微微有些失望。 继续说道:“帝君此刻,还坚持要去救那陆北吗?” 紫薇大帝神情默然,说道:“那本帝来这里,就什么都不做?” 刚听嫦娥仙子遭遇险境,紫薇大帝心急如焚,一时之间,确是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至于太微帝君陆北击杀了勾陈,紫薇大帝心里虽然遗憾,但也谈不上恨意。 这里面还有一些缘故,此刻就不细说。 “帝君的心情,属下可以理解…但帝君真实道行不过太乙,难道要为一个陌生人,甚至是仇人,耗费本命之星,紫薇星力吗?” 胡升见紫薇大帝面有意动之色,便是趁热打铁道。 他深知紫薇大帝性情温和,所以也不用担心犯了忌讳,因此言语如刀,极尽诛心。 紫薇大帝目光闪烁,一时间,沉默不语。 见此,胡升心中得意一笑,面上不动声色。 “帝君,您看那是什么?” 西斗星官目光投向远处,惊声说道。 极远之地,却见一红一青两道炽耀云光,化作遮天之高的伞盖,光彩炫目,遥遥而来。 所过之地,照亮百里之地的黑夜,这壮观气象…分明是来了大神通者。 “五帝也来了,看这云光,应是赤帝和青帝两位帝君。” 紫薇大帝目光幽幽,语气意味莫名地说道。 赤帝、青帝周身分别包裹在一团青色和红色的云光,身后流光溢彩,隐成帷幕罗盖。 二人见得紫薇大帝,微微颔首。 “紫薇帝君,” 赤帝的声音中正平和,神色威严深沉,说道:“青龙星君手下副将郭奇,恶意将星阵传送地点设在不死之谷,紫薇道友,可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闻听,五斗星官目光冷烁,面上皆有愤愤之色。 赤帝,这是在质问他们吗? 紫薇大帝苦笑一声,说道:“不瞒赤帝道友,本帝也是刚刚得知此信。” “那郭奇呢?” 赤帝沉声问道。 “已交有司论罪。” 紫薇大帝温和说道。 心中思忖,看来那位太微帝君是人族五帝的人。 青帝笑着说道:“现在谷中情形如何?” “本帝也是刚至此地未久,不过太阴星君总归有保命手段,就是不知那位太微道友如何了。” 紫薇大帝朗声回道。 青帝苍老目光投向不死之谷,面上有着焦虑。 但也没说什么。 赤帝目光一一扫过五斗星官,说道:“紫薇道友,这是打算布置星斗大阵进谷,正好我和青帝也有进谷之意,道友何不一同随行。” 紫薇大帝神情怔了怔,沉吟片刻,答应了下来。 …… …… 不死之谷中。 当陆北以六丁神火焚杀围攻而来的十余头金仙魔族之后,便放出神念感知,正要寻找魔族猎杀。 突有所感,回头看向嫦娥仙子,问道:“仙子,怎么还在这里?” 嫦娥正要说话。 恰在这时,又是十余道魔族的猎猎气息,迅速接近。 陆北暂且放下对于嫦娥仙子的疑问,将注意力放在将要来临的魔族身上。 十二头金仙魔族,其中金仙巅峰道行者五头。 陆北也不多言,无距神通施展而出。 仍以六丁神火焚杀此辈。 但和上次不同,几头金仙巅峰修为的魔族,或是因为天赋神通的诡异,竟在六丁神火之下,毫发无伤,再次齐齐杀来。 陆北无奈之下,只得以灵宝对敌。 先天无极碑、炼妖壶,横扫之下,金仙巅峰魔族,也被斩杀。 而后,陆北又将魔族真灵以六道轮回盘磨灭。 经此一役,这件先天灵宝的力量,差不多恢复到了六成。 “陆北,你这样下去,迟早会引出那大罗金仙级的魔帅。” 嫦娥出言提醒了一句,凝声问道:“陆北,你是不是也有着离去之法?” 陆北也不再隐瞒,说道:“仙子猜的不错,陆某确有离去之法…仙子若是觉得此地危险,可以先行离去,不用担心我。” “你…” 嫦娥颦了颦眉,心中没来由的生出一股气闷。 陆北淡淡一笑,然后静静地看着远处逐渐接近的魔族。 那是…太乙金仙的气息! 正文 第八十四章 盘古的后裔 太乙金仙的魔族… 陆北面容沉寂,冷然不语。 方才和那些金仙魔族交手的过程之中,他已经感受到了它们的可怕之处,尤其在防御上,颇为惊人。 纵是金仙级别的魔族,也能发挥出金仙巅峰的力量。 而这些魔族都是混沌魔神的后裔,它们的形态各种各样,天赋能力也是各不相同。 陆北方才以六丁神火焚杀,本以为能够毕其功于一役,但仍是被一些天赋神通卓绝的金仙巅峰魔族克制。 所以,对于将要到来的太乙金仙修为的魔族,陆北心中多少有些凝重。 嫦娥仙子目光清冷,柔声说道:“陆北,我虽不知你为何执意要在此地逗留…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不死之谷共有三尊大罗金仙巅峰的域外魔王,他们的实力堪比准圣,虽然因为六圣的镇压,不能出不死之谷。可你若惊动他们,纵然有底牌可以逃离,那时,也未必有机会使得出来。” 准圣之魔,又加上受法则庇护,混元圣人好像都没有办法击杀他们。 陆北望向远处正逐渐接近的太乙魔族,不由陷入思索。 听嫦娥言语,魔族在不死之谷还沉睡有三尊大罗金仙巅峰的魔族,他们的实力堪比准圣。 虽被六圣镇压,但还能出手。 陆北忽而问道:“仙子,这魔族一共有多少大罗金仙?” 通过和魔族交手,陆北已经知道,魔族的普通大罗金仙,实力是堪比大罗巅峰的。 嫦娥眼眸明亮,缓缓说道:“十大黑曜之中,还有两尊大罗金仙魔族坐镇,统帅魔军和五帝周旋…而不死之谷,此地明确有三头大罗巅峰的魔王被镇压,至于是否还有其他魔帅,我就不知道了。” 陆北沉默了一会儿,郑重说道:“多谢仙子提醒。” 嫦娥能够在不知他是否拥有离去方法的前提下,坚持留在这里,独自离去。 陆北心中有些异样的感觉。 反思了一下,或许…他先前对嫦娥的态度好像不是太友好。 嫦娥仙子面色稍霁,清声说道:“你用六道轮回盘将这些魔族的真灵磨灭…这是在炼宝吧?” 陆北诧异地看了嫦娥一眼,点了点头。 这时,那头太乙金仙的魔族也已经赶到。 和前两次大为不同,仅仅只有一头。 这是一头散发出太乙金仙气息的魔族,他身形高大,有点形似剑刺龙。 浑身被朱砂一样的红色鳞片覆盖,腹部长有千余只黑色触手。 然而,此魔一颗硕大的头颅上,除却一张血盆大口外,再也看不到其他五官。 细细观察,陆北目光便是一凝,赫然发现此魔千余条如黑铁的触手之上,眼睛、鼻孔、耳朵一一俱全,似乎五官除了嘴巴,所有都长在了触手之上。 或是陆北的目光被那触手察觉,千只血色的眼睛,齐齐放出炫目的光芒。 陆北眼前恍惚了一下,灵台之中有无量蓝紫光芒大放,嘴角同时现出一丝冷笑…心神不为之夺! 他似乎有些看出了这魔头的底细。 这头魔族的道行,应该和修炼出的触手以及血色眼睛的数量有关。 “道友,为何孤身来此,杀我天魔一族?” 仿若锋利小刀划过玻璃的声音响起,干涩而刺耳。 但语气之中分明有着一丝忌惮。 陆北倒没想到这头太乙金仙的魔族,还能如人类修士一样进行对话。 但,陆北并不答话,也无和这头千眼魔族理论一番的打算。 他只是…祭出了先天无极碑。 “先天灵宝?” 千眼魔族倒没想到陆北竟连废话都没有,便动起手来。 冷哼一声,摇动庞大的身躯,朝陆北迎击而去。 陆北算是碰到了对手,种种手段施展而出,许久也未曾将千眼魔族击杀。 竟僵持了下来。 “陆北,我来助你。” 这时,嫦娥仙子的声音传来。 嫦娥身形翩跹,裙裾飞扬之间,殊丽身影,已经飞遁上前。 纤纤玉手之中赫然现出一柄寒光四溢的短剑。 短剑长不盈尺,晶莹剔透,丝丝冰寒之气从两面剑锋溢出。 “刺…” 短剑投出,流光一线,但见一大片黑色血花绽现…短剑狠狠穿过那头太乙金仙魔族的头颅。 “轰…” 蓝色的冰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凝结,将那头千眼魔族包裹了起来。 陆北冷哼一声,先天无极碑自虚空砸落,带着雷霆万钧之势。 “咔嚓…” 无数血肉包裹着蓝色冰渣,于虚空四下砰溅。 淡淡白色光点,慌不择路地向四下逃去。 陆北神情幽冷,掌中六道轮回盘现出,一道道黑白光芒,横贯周方虚空,恍若一圈圈扩展而出的磨盘。 至高无上,无物不磨,那是轮回的力量,碾压一切。 白色真灵尽数被吸附到六道轮回盘之上。 这件轮回至宝璨然光芒猛然爆发,几乎照亮了上百里虚空。 太乙金仙的真灵,似乎在本质之上,要超过先前那些金仙魔族许多。 一旦入得六道轮回盘,陆北心头便油然而生出一种名为欢喜的情绪。 那是神念和先天灵宝轮回交融之后,所产生的一种奇妙共鸣。 但可惜…就算是将这头太乙金仙魔族的真灵炼化,这件先天至宝也只是恢复到八成。 或许是随着六道轮回盘逐渐消泯掉那道被天罚劈出的裂纹,后面便越发变得困难了起来。 陆北冷眸闪烁,心道,难道只有击杀一尊大罗金仙才能彻底将这件轮回至宝恢复吗? …… …… 不死之谷。 这是三座呈锥形倒立的深谷。 正是不死之谷的由来。 锥体之内,不断翻滚的黑色魔气,郁郁的好似要液化一般。 而在极深之处,此刻正有三位大罗金仙巅峰修为的魔族正在窃窃私议。 “千帆的气息彻底消失了,莫非来的是圣人?” 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哼,圣人?”清脆的女子声音,恍若少女,“若是圣人,又岂会拖延这么久。” 另外一道沉凝的声音说道:“不如派出分身前往看看。” “本座推演盘古真身法门,正在关键时刻,须片刻分不得身。” 苍老声音打断道。 那女子声音同样娇哼一声,显然也不愿分出化身。 三魔目光及下之地,却见一方黑色魔气液化而成的巨型水潭。 一个身影魁梧的巨人,被困附于一根黑色铜柱之上。 他的头发披散着,臂膀、胸膛之上宛若铜浇铁铸的肌肉,哪怕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都能看到那隐约泛着幽冷的光泽。 看情形并未怎么受得三头魔族的肉体折磨。 也是……毕竟完整无缺的大巫形态,才更加有益于三位大罗金仙魔族,了解盘古后裔的肉身奥秘。 这三位魔王,就算在所出身的魔界,曾经也是首屈一指的大人物。 但,为了证道的机缘,也为了植根于血脉深处的古老誓言…他们义无反顾地来到了洪荒世界。 距此已经有百万年的时光了。 本以为被混元圣人镇压在了这座深谷,只会将一身养分化作洪荒世界推演完美的资粮。 不想,在某一天,幸运di等到了一个大巫,盘古的后裔! 命运待他们何其厚待… 当然,三位魔王离开自身所在的中千世界,新的大罗金仙巅峰的魔王,也重新孕育了出来。 正文 第八十五章 是你不是你 “吼吼…” 铜柱之上被牢牢困缚的巨人,突然睁开血红的眼睛,大声怒吼…于是,震天动地的气浪将延伸向四方虚空的黑色锁链,剧烈晃动起来。 三位魔王冷笑连连,似乎并不怎么理会巨人的怒吼,继续将心神投入到推演盘古真身的奥秘上。 盘古,作为混沌魔神之中最为强大的存在,三位魔王有理由相信,盘古真身之上蕴含着肉身成圣的上乘法门。 …… …… 陆北来到嫦娥近前,轻声说道:“仙子,我们可以走了。” 嫦娥点了点头,正待施展神通离去,似乎隐隐听到传来的那一道嘶吼。 嫦娥身形晃了一下,明丽红润的玉容陡然变得煞白,她只觉心口仿若被人用重锤狠击了一下。 “仙子?” “他在那里…” 嫦娥仙子目光痴痴,口中呢喃着。 先天灵宝姻缘薄在洁白无瑕的手掌上放出红色的光芒,“噗…”一根柔韧的红线从姻缘薄之上迅速抽出,虚空激射,延伸。 陆北问道:“仙子,这是?” 他的心中已经有所猜测,莫非后羿就在这不死之谷? 然而,那根代表姻缘纠葛的红线,未飞多远,突然传来一道清脆的‘嘭’声,似乎被某种力量隔断了。 嫦娥容色冷漠,眸中的激动之色也消失不见,猛然看向陆北,盈盈如水的目光,楚楚动人。 陆北皱了皱眉,眸光深深。 他当然不会认为嫦娥对他有了什么情愫,兴是后羿勾起了嫦娥的幽思。 陆北沉吟片刻,说道:“若仙子暂时不愿离去,陆某并不介意在此地多徘徊一段时间。” 嫦娥定定地看向陆北,轻声说道:“谢谢你…陆北。” 陆北神情愕然,无声笑了笑,没有说话。 于是,嫦娥拿着姻缘薄,循着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在陆北的护持下,不受魔族影响…细致感知后羿所在。 让视线拉回三位魔王所在之地。 当姻缘薄的红线,试图循着姻缘因果追踪的时候,便已为三位魔王发现、打断。 听着下方愈发嘶哑…但却无一个字可以听清的吼叫。 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那人还没有走…迟早会被他找到这里!” 少女的声音,灵动活泼,笑着提议道:“不如我们三人,各派分神,斩杀他们?” “善…” “好…” 一苍老,一沉闷的声音响起,却是同意了。 陆北随着嫦娥向前走去,因为四处皆被黑暗笼罩的缘故,所以…谈不上什么方位可言。 其间也碰上不少魔族围杀,皆是被陆北随手打发。 “仙子,可有什么异常?” 陆北神情肃然,看着突然前方顿在茫茫虚空的嫦娥仙子,问道。 “有人过来了。” 嫦娥面色凝重,低声说道。 陆北目及远处,神念察看,心头便是不由一凛。 三道气息,大罗金仙! 未等陆北多想,对面便已现出三道黑色身影。 陆北眸光流转,暗暗沟通先天至宝昆仑镜,若有不妥,便离开此地。 和先前遭遇的魔族…完全不能保持人形,故而才需要以‘头’这样的侮辱性量词来称呼。 对面三位极其肖似人类形貌、体态的高阶魔族,除却面容粗犷、身形高大之外,几与常人无异。 苍老沙哑的声音响起,“就是你们?” 陆北还未回答,那苍老声音主人的目光落在嫦娥仙子身上,目光微凝,疑惑道:“是你?不是你…” 嫦娥目光清冽,说道:“瑧道友,嫦曦来此,有一事相询。” 陆北皱了皱眉,将目光投向名字唤作‘瑧’的魔族。 赫然发现此魔脸颊…黑色的皮肤之xia,隐隐有一道道蓝彩纹路蛰伏,给人以神秘和玄奥之感。 陆北心间有一道亮光迅速闪过,“这是…道纹!” 陆北面上陷入思索,他在幽冥界之时,曾以魔祖罗睺的血身传承,修出过血色的灵纹。 后来,魔罗血身虽被他放弃,但对于这种炼体之道并不陌生。 陆北再次去看其他两位魔族,心道果然。 那中年大汉以及芳华少女,脸上也同样有这种道纹存在,不过颜色不太相同,花纹也迥异。 一呈环纹之状、一呈三叶纹之形,而那老者,脸上的道纹则是呈倒‘山’纹的。 “想来应是三位魔族,来自不同种族的缘故了。” 陆北目光湛然,思忖道。 这时,但听名为瑧的魔族老者,沉声说道:“嫦曦道友,老夫着实不知你说的后羿乃是何人…老夫也未曾见过,念及当年终究相识一场,嫦曦道友,老夫不追究你先前击杀我族后辈一事,但还请你速速离去!” 这时,那芳华少女冷哼一声,显然对于老者的忍让态度有些不满。 上古妖庭准圣嫦曦,当年可没少来不死之谷,斩杀他们三大王族的嫡系血脉。 虽说金仙以上的同族,终究能在这谷中复活,但每一次复活,就意味着…身后世界的本源消耗,化作此方世界的养分。 对于庞大体量的天地,纵是一丝,但也不容小觑了。 “钘,随我斩杀嫦曦…” 妙龄少女杀心渐起,传音道。 中年大汉说道:“苓,不要胡来,嫦曦不好对付,刚刚,千帆被嫦曦给形神俱灭…此刻我们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 远处,面对老者的矢口否认,嫦娥容色渐冷,取出掌中姻缘薄,冷声说道:“瑧道友又何必欺我?这姻缘薄的姻缘红线,可不会出错。” 老者冷声说道:“嫦曦道友,不要胡搅蛮缠,老夫的确不曾见过什么…前羿、后羿。” 若非千帆被此女不知以什么诡异神通给打杀,竟至于形神俱灭…他也不会和此女浪费口舌理论。 既然眼下…不能以言语打发此女,那便唯有神通决胜了。 嫦娥抿了抿唇,深深吸了一口气,以神念向陆北传音道:“陆道友,且走吧。” 陆北眸光闪烁,笑着说道:“仙子这是打算一个人对敌?” “陆道友不必担心于我,我自有离去之法。” 嫦娥仙子淡淡说着,心中却涌起难言的伤感。 后羿,你等着…我一定会救你出来。 这一次,我答应你,再也不会一个人走了。 陆北神情默然,目光幽?。 中年大汉已经落在陆北不远处,冷笑说道:“小子,区区蝼蚁,竟然不知天高地厚来这里撒野,本王就先拿你出出气。” 一股强横绝伦的威压迎面而来,宛若山岳降世,压迫人心。 陆北冷哼一声,也不畏惧,迎击而去。 不远之处,嫦娥也和那老者交起手来。 这时,中年大汉身形倒退而飞,看着对面施展出‘再造乾坤’之术的陆北,惊异道:“小子,有些门道。” “可也仅限于此了。” 中年大汉冷叱说着,周身黑色的魔气猛然暴涨十倍。 随着时间的推移,此魔和所寄托的金仙魔族分身,是越发得心应手。 又过了半个时辰。 陆北面色苍白,嘴角隐隐有刺目殷红流下,“我不是这魔头的对手,哪怕此魔只是借用一具金仙化身。” “仙子,此地多留无益,何不速离。” 既存此念,陆北便向嫦娥仙子催促道。 嫦娥以星术神通击退老者,落身形在陆北身旁,玉容之上淡然,轻声说道:“陆道友,你先走吧…我…” 未及说完,陆北身形一闪,探手挽住嫦娥仙子的纤细腰肢,昆仑镜全力催动,便是向谷外遁去。 正文 第八十六章后羿弓踪迹 外间。 五斗星官已然布下星光大阵,赤帝和青帝二人正要和紫薇大帝,一同进入不死之谷,营救陆北和嫦娥仙子。 这时,却见两道炽耀灵光从被黑夜紧锁的不死之谷内窜出。 赤帝心中忧虑放下,笑着说道:“他们出来了。” 青帝眸光流转,也是温和地笑了笑。 紫薇大帝和五斗星官,也都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毕竟,不死之谷,危险莫测。 没有人知道,里面还有多少大罗金仙存在。 哪怕赤帝和青帝两人都是大罗金仙,但也不想碰上一群实力强横,还杀之不死的同道之敌。 且说陆北心切之下,以至宝昆仑镜的镜转挪移之力,果然带着嫦娥仙子离开险地,方到外间。 “陆北,你…还不放开手!” 嫦娥晶莹玉容此刻一片冰寒,目光冷冽地看着陆北,怒声道。 陆北面色淡然,朗声说道:“刚刚…事急从权。” “哼…” 嫦娥冷哼一声,面如冰霜,一双晶莹剔透的眸子,寒意不减之余,还带着一丝厌恶。 对于嫦娥的冷漠态度,陆北不大在意,纵然方才温香软玉在怀,他也无有任何绮念,心怀坦然,自然不惧怨怼。 嫦娥分明是陷入了情思之中,不可自拔。 在那种情况下,自己脱身尚且不易,更何况救人?若他不带嫦娥出来,嫦娥说不定就要被三人所擒了。 “仙子,你要去哪里?” 见嫦娥突然转身向不死之谷遁行而去,陆北目光闪烁,皱眉问道。 “我去哪里,于你陆北何干?” 嫦娥猛然转身,直视陆北的眼睛,冷声说道。 眼前这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轻薄…冒犯于她,难道当她好欺吗? 对于嫦娥的过激反应,陆北神情愕然,心中也渐渐生出几分不快,笑了笑,说道:“我一直以为仙子…不是那种不可理喻的人。” 自己明明救了此女,还遭此番冷言对待,真是莫名其妙。 他并不认为,是因为自己和此女肢体接触的缘故。 多半就是此女救不得老情人,把气撒到了自己头上。 嫦娥仙子清澈眸子之中寒光莹然,冷声说道:“你说我…不可理喻?” 陆北皱了皱眉,似是想起什么不忍直视的场面,并没有继续和嫦娥争执,无奈说道:“好吧,是我不可理喻…” “哼…” 嫦娥又是冷哼一声。 陆北怔了怔,万事不萦于怀的嫦娥,怎么… “嫦娥,那三位魔族实力都非等闲,还需从长计议才是。”陆北思索了一下,沉吟说道:“再说,我们来域外星空,不是主要来寻后羿弓的吗?” “后羿弓?” 不知想起什么,嫦娥晶然眼眸熠熠闪烁,心中被欣喜填满,喃喃说道:“对了,就是后羿弓。” 见陆北疑惑,嫦娥如水目光柔和了许多,轻声解释道:“只要我们寻到后羿弓,他便能自己脱困。” 陆北点了点头,目光明晦闪烁,也不知在寻思什么。 这时,赤帝和青帝、紫薇大帝等人也陆续来到不远处。 “太微!” 赤帝的爽朗笑声传来。 陆北循声望去,近前,忙是向两位赤帝和青帝行礼。 赤帝笑着说道:“我听说太微你陷入不死之谷,便和青帝道友迅速赶来,你没事就好。” “多谢前辈挂念。” 陆北真挚道谢道。 “这位是太阴星君?” 赤帝笑了笑,转而将目光投向嫦娥,问道。 嫦娥轻声说道:“见过两位帝君。” 青帝接过话头,问道:“太阴星君是为后羿弓而来吧。” 嫦娥点了点头,说道:“帝君有后羿弓的讯息吗?” 青帝面色端肃,说道:“本帝不知后羿弓现在在什么地方,但想来不出这一片星域。” “仙子…你没事儿吧?” 紫薇大帝目光关切地看向嫦娥仙子,问道。 嫦娥螓首微点,并没有多言。 众人寒暄过后,陆北便随着赤帝和青帝两位帝君,向十大黑曜所在之地遁去。 紫薇行宫。 紫色的灿然星光驱逐了冷寂的黑夜,在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星空中,给人以温暖、安宁。 这是一座悬浮于虚空的大陆,大陆之上仙阁林立,珠光宝气。 众阁拱卫之地,唯有一座大气磅礴的宫殿静静矗立,远远而望,在星光云雾之中影影绰绰,美轮美奂。 在陆北应允一定去两位帝君所在行宫做客之后,赤帝和青帝两位事务繁忙的人族帝君,便已经离去了。 “太微帝君,这边请。” 紫薇大帝见陆北顿住步伐,便是笑着招呼道。 相对地位尊崇的天地六御,陆北更倾向于认为,眼前之人是一个笑容温煦、端方有礼的青年。 一行人神情从容地迈入紫薇宫中,分宾主落座。 有容色俏丽的仙娥奉上香茶。 过一会儿,但听紫薇大帝朗声说道:“仙子,后羿弓是在四个月前出现的,应该说是射日箭的虚影。” “当日,紫薇星神之军皆是看到一道金色焰光穿过虚天,声势浩荡,光影宏大…当时,其实还是有木曜星君认出,那是由后羿弓穿过虚空之时,激发的气象。” 紫薇大帝平静而隐含一丝炙热的目光投向嫦娥仙子,缓缓说道。 陆北端起茶杯,静听紫薇大帝言语,也不插言。 嫦娥秀眉皱了皱,忽而问道:“后来那箭影消失在什么地方?” 紫薇大帝思索了一下,说道:“落在己曜星域!” “己曜?” 嫦娥说了一句,妍丽玉容之上现出思索之色。 己曜星域正是十大黑曜之一,那里有五帝之一的黄帝派天兵天将驻守。 “后羿弓消失在那里之后,可又引发了什么异象?” 嫦娥螓首抬起,再次问道。 紫薇大帝摇了摇头,说道:“可能要让仙子失望了,如其出现的一般,消失的同样无声无息,以那一位帝君之能,都没有找出后羿弓的踪迹。” 嫦娥自然知道紫薇大帝说的那位帝君是黄帝。 一位大罗金仙都没有寻到后羿弓的踪迹。不,有可能还不止一位大罗金仙…毕竟,五帝没有不对那件可以克制金乌一族的灵宝不感兴趣的。 念及此处,嫦娥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深深的沮丧。 若无后羿弓,以她修为,恐怕救不得深陷不死之谷的后羿。 这时,嫦娥突然想起什么,便将如水目光投向陆北。 陆北此刻正好整以暇地喝着茶。 待到一会儿,他就去五帝那做客,想来,那几位帝君多少会给一些见面礼吧。 也不知,会不会有土行本源灵物呢。 他的修为只要有足够多的本源灵物,再耗费一些时间闭关,便能将土之本源修炼圆满,进入真正的太乙金仙。 这一点,着实羡煞不知多少仙人。 但陆北知道,这一切都是他应得的… 正文 第八十七章 庚辛本辰气(新年快乐!) 紫薇行宫。 见嫦娥一剪秋水,盈盈地看向自己,陆北皱了皱眉,疑惑说道:“仙子,怎么了?” 嫦娥晶莹如玉的容颜上似有难色,樱唇翕动半晌,欲言又止。 陆北静静地看着嫦娥,冷眸闪了闪。 他虽不知嫦娥要让他做什么,但若是力所能及,他也不会推辞。 嫦娥仙子似乎顾虑着紫薇大帝还在一旁,思量了一下,便若无其事地低头呷了一口清茶。 接下来,几人又说了几句话,这才各自散去。 陆北缓步走出紫薇行宫,正要向赤帝和青帝…二人所约定的地界遁去,身后嫦娥仙子却唤住了陆北。 “仙子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陆北转过身来,看着嫦娥,微笑问道。 嫦娥弯弯柳叶眉之下,那双晶澈眼眸中分明还有着一丝犹豫,以神念传音,说道:“陆北,你身上可是拥有金乌精血?” 陆北眉头皱了皱,淡淡说道:“仙子问这个做什么?” 他身上确有金乌血脉不假,但嫦娥问这个又是何意? “还是关于后羿弓的事情。”嫦娥抿了抿唇,轻声说道:“后羿弓曾经射杀过十只金乌…所以,你身上的金乌精血应该能和后羿弓有着一些联系。” 闻言,陆北神情默然。 嫦娥这分明是想让他通过血脉感应之力,却帮她寻找后羿弓。 陆北沉默了好一会儿,淡然说道:“我既已答应仙子…帮助你寻找后羿弓,若是金乌血脉能够帮助到仙子,舍弃也无不可。” 金乌血脉于他而言,也非不可缺少,若能还掉嫦娥当日在幽冥界对甜甜的相救之恩,也是值得的。 嫦娥眉眼弯弯,清声笑了笑,说道:“陆北,你误会了…我就是让你以秘法激发金乌血脉,并不需要你消耗精血的。” “秘法?” 陆北面上现出疑惑。 “嗯,这个你不用担心,到时,我会告诉你法诀。” 嫦娥嫣然一笑,笑容如清雪映梅,星月生晕。 这样的笑容,对于此女也是殊为难得了。 陆北并未为之失神,而是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 见事情商定,陆北淡淡说道:“仙子,若没有别的事,我先过去了。” 嫦娥点了点头,目送陆北渐渐远去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 陆北施施然离了紫薇大帝的行宫,便循着赤帝给予的方位坐标,遁行了约莫半个时辰,来到一座新的大陆。 大陆依然广袤,但是并无仙阁、琼楼林立,而代之一座座青色的宝塔,静静矗立。 “万古长青塔…” 不知想起什么,陆北心情似是有些欢欣,突然笑了笑。 忽而,陆北面前厚厚云层倏然两分,从中延伸而出一条绵长的云阶。 四名身穿帝王冠冕袍服,身形高低不一的帝君落在不远处。 青帝身形挺拔,苍老的面容之上,挂着祥和的笑意,说道:“陆北,我们几个老家伙,可等你半天了。” 其他四位帝君,或目光探寻,或目光温煦地看向陆北,宛若看待子侄辈。 陆北端容敛色,上前一步,行礼道:“让几位前辈等待,是晚辈的过错。” “什么过错不过错的,走…殿中正要开宴,且和老夫畅饮一番。” 这时,一个身穿黑色帝王衮服,脸型瘦削的老者,手捻颌下灰白胡须,笑着说道。 见陆北目光诧异,白帝少昊以神念传音解释道:“几位前辈都是性情中人,你不必拘束。” 陆北点了点头,随着五帝向远处星宫走去。 …… …… 一道金色虹光悄无声息地穿过三十三重天,从大赤天向域外星空遁去。 万千光影流散,倏然四合上下,骤然现出一个金袍老者身形,正是陆压。 陆压目光阴郁,冷冷看着远处十大黑曜星域方向,喃喃说道:“己曜星域,不说血脉感应,就是…后羿弓一定就在那里。” 此刻,陆压宽大的金色云纹袍袖之下,一抹明烁金光闪现。 陆压森然目光之中,隐约倒映出一簇簇金色火焰,“射日箭,呵呵…” 此次,他以射日箭为媒,一定能寻到后羿弓。 后羿弓到手,世间将再无任何灵宝克制到本尊。 陆压心中这般想着,身形一闪之间,便已消失无踪。 殿中。 歌舞刚刚撤去,赤帝轻轻按着身前玉案,上身前倾,正色问道:“陆北,听洛神那小丫头说,你并非以五行之道,进入的太乙境界?” 陆北放下酒樽,端容说道:“回禀前辈,原来我以雷道本源调和其余四行…不过最近修行土之本源四成,雷之本源已不能和四行圆满流转了。” 说到此处,陆北顿了顿,说道:“晚辈修行还算顺利,就是苦于没有先天灵物。” 青帝目光炯炯,朗声笑道:“老朽说是不是,这陆小子来域外星空,一准儿就是打我们几个老家伙的秋风来了。” “亏得赤帝道友还故意提及此事。” 白帝少昊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就是笑着打趣道。 这一位帝君面容清隽,眉宇之间被一层浓郁的冷冽杀气萦绕,此刻洒然一笑,却不给人以任何僵硬之感。 可见心性杀伐果断,而又不失于之阴鸷乖戾。 黄帝是一个面容方正、气度威严的中年皇者,将手中的竹箸轻轻地放在碟子上,期许的目光投向陆北,微笑说道:“太微,你却是来的正巧,这四粒息壤便赠予你了。” 说着,掌中被四团黄色光芒包裹的息壤,便被黄帝以法力送到陆北面前。 陆北忙是起身拜谢道:“多谢前辈成全。” 黄帝摆了摆手,看向其他几人,笑着说道:“几位道友,也不能光看着不是。” 白帝少昊笑了笑,当先说道:“陆北,我平生不喜法宝,所以也无珍藏送你…不过,见你腰间佩悬三尺青锋…你既修剑道,那,这一缕剑气便赠予你吧!” 说着,温厚宽大的手掌平平摊出,白金色的光芒闪耀而出,几乎让陆北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细致看去,却是一缕细弱如头发丝粗细的白金剑气。 “庚辛本辰之气!” 其他几位轻松谈笑的帝君,面容凝重了一些。 他们实在没想到,白帝竟将本命剑气都送出了一丝。 这剑气之精粹,之锐利…绝然不压于诛仙四剑的剑气。 白帝少昊精修金之道源多年,庚辛二气以阴阳造化之力相融,单以杀伐之力而言,冠绝诸帝。 这是白帝成道之基,纵是一丝,却也贵不可言…还要在那四粒息壤之上! “前辈,我不敢收…” 陆北目光闪烁,推辞道。 “你不用担心,这一缕剑气,已被我抽去道韵。” 白帝少昊神色淡淡说着,将剑气轻轻递出。 陆北连忙说道:“晚辈绝无此意。” 说着,便单手去握那‘庚辛本辰剑气’,丝丝锋锐无匹的剑气在掌间乱窜。 陆北面色不变,说道:“多谢前辈厚赐。” 正文 第八十八章 青帝的期许 见陆北收下剑气,白帝少昊清隽的面容上,这才露出一丝微笑。 他对陆北点了点头,朗声说道:“这剑气你可细细体会变化,不管对于剑道还是金行本源的参悟都能借鉴一二。” 这时,赤帝也笑着说道:“本帝身无长物,就一件先天灵宝赤霄剑伴身,却无什么宝贝可以给你,不过这门【五方玄焱灵经】,倒是可以传授给你。” 闻言,其他几位帝君面色怔了一下,心道,赤帝倒是舍得。 连横行太乙境界之时的得意神通,都拿出来了。 赤帝说着,一方红色玉圭在掌中迅速凝形,扬手一招,玉圭飞到陆北面前。 赤帝笑道:“陆北,你修炼四大神火鸷一六丁神火,想来,应能给这门神通以新生。” 陆北心头一喜,忙是道谢不提。 他所控六丁神火从来都是粗暴的使用,既有赤帝传授的神通在…六丁神火应能拥有威胁到大罗金仙的一些威能了吧。 青帝也将一株笼罩着青色烟云德灵树送给陆北,至于黑帝则是给了陆北一颗黑色石头。 见陆北期待地等着自己解释,黑帝老脸一红,说道:“此物,能够帮主你凝练水之道源…当然,你现在可能用不上,以后总归还是能用上的。” 似乎是陆北陡然失望的目光,以及其他几位帝君怪异的神情,刺痛了黑帝敏感的自尊心,黑帝清了清嗓子,说道:“此物有定水之能,江海河流,汪洋波涛,此石一旦祭出,无不乖乖降服。” “这石头是叫镇水石?” 陆北问道。 “算是吧…”黑帝低声说道。 他是真的没有可以拿得出手的宝贝…这块儿石头,还是他以自身道源和法力蕴养多年,才形成的。 陆北也算是看出来了,五位人族帝君手中宝物分明不丰,估计先天灵宝他们自己能有一件就不错了。 陆北没有猜错,五帝原本连先天灵宝都没有,甚至青帝手中的万古长青塔,赤帝的赤霄剑…最早之时,只是一件后天灵宝罢了。 后来伴随五帝陆续证道,后天灵宝成为证道灵宝。 而后又以先天至宝乾坤鼎将后天返先天。否则,此刻连先天灵宝都没有一件。 毕竟,五帝成道太晚,先天灵宝早就被天地间的大能瓜分一空了。 念及此处,陆北忽然想起三皇给予自己的炼妖壶,不由感慨万千。 青帝好奇问道:“方才,老朽见你和嫦娥仙子在一起,可是为射日弓而来吗?” 陆北点了点头,朗声说道:“我欠嫦娥一个人情,所以答应了帮助她寻找后羿弓,但前辈放心,晚辈醒得其中利害,会谨慎行事的。” 赤帝目光灼灼地看着陆北,笃定说道:“嫦娥让你寻找后羿弓,多半是利用你身上的金乌血脉了?” 陆北身具金乌之血的事情,显然不知怎么的,就被五位帝君得知了。 “这后羿弓威能极为不凡,不是灵宝,可威力却远远在灵宝之上。” 黄帝沉声说道。 黄帝身为人皇轩辕的后人,深知,真较量起来,以乾坤弓、震天箭之威,都不是射日弓的对手。 其他几位帝君也是点头。 陆北心中突然生出一股不妙之感。 果然,只听赤帝笑着说道:“陆北,不如老夫带着你将射日弓寻来,你看如何?” 陆北无奈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晚辈已经答应嫦娥仙子了,恐怕不能违约。” “陆小子做的对,”青帝正色说道:“受人之托,应当忠人之事。” 赤帝和黄帝相视一眼,笑了笑,并不多言。 二人跻身于三皇五帝之列,乃是赫赫有名的上古有德帝王,当然不是那等见利忘义之辈。 只是二人在面对妖族之时,下意识地不将恩德仁义施于异族罢了。 王道,霸道,本就存乎一心。 几位人族帝君轻轻揭过此事,再次将话题引到别处。 过了一会儿,五位帝君对陆北各自叮嘱了几句。 除却青帝之外,四位帝君就各自散去了。 他们以本尊来临,让化身坐镇驻守两大黑曜星域,若被魔族一方魔帅得知,定起波折。 众人散去,青帝面容苍老,神色淡然说道:“陆北,随老朽走走。” 说着,当先向殿外那苍青郁郁的万古塔林走去。 陆北面上若有所思,忙是紧紧跟上青帝步伐。 随着渐渐走去,青帝身上威严深凝的帝王衮服被一身大袖麻布常衫代替。 这位帝君身量高大,宛若山岳,负手站在一座万古长青塔前。 “陆北,三位圣皇找你谈过了吧?”青帝问了一句,又是温声说道:“想来,该知道的,你已经知道了。” 陆北上前一步,恭敬说道:“知道一些,但不知道的更多。” 青帝目光悠远,眺望无尽黑暗的虚空,神情有些萧索,怅然说道:“我们五人镇守此地,此生都难以离开,三界之事,也难以帮上什么忙…若未来当真有一日如三位圣皇所言,天地沦陷,洪荒再演,这大千世界,亿万人族还需你护持才是。” 陆北面容端肃,沉声说道:“帝君说哪里话来?我道行连帝君万一都不及,又有什么力量和资格去护佑人族呢?” “再说,不是还有三位圣皇的吗?” 陆北面色惶恐道。 五帝因为所走道路的缘故,只是大罗金仙道行…但三位圣皇却是大罗巅峰高手,再加上天地位阶加持,已是巅峰准圣的大能人物。 “有些事情,你还不知道。”青帝目光炯炯,投向陆北,叹了一口气道,“我们五人的路,已尽了。此生难进一步,而三皇更身在局中,说不得…” 说到此处,青帝顿住不言,语重心长地数道:“总之,陆北你要勤奋修行,把心思多放在修行上才是吧。” 闻言,陆北面上有些尴尬,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青帝话语意有所指。 言外之意是让他少把心思放在女人上吗? 可他…明明很节制,好不好。 青帝笑了笑,转过身,看着在夜空下投下一片片高大身影的塔林,说道:“这万古长青塔拥有岁月调控之力,你稍后可以进去修炼,将一身神通道行尽量打磨至圆满。” 说着,五指成掌,立而斩落。 远处不计其数的塔影,光影交错,在一瞬间,就是变成一座。 清光流转,气势恢弘。 “炼妖壶是在你身上吧?”青帝见陆北点头,缓缓说道:“你进入万古长青塔中,我可以神通助你,让炼妖壶中一日千年,让你尽快迈入太乙巅峰境界。” 壶中一日,外间千年? 陆北心中一凝,担心说道:“会不会对前辈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老朽虽早已已老迈不堪,但却掌万物生机,对于时间控制神通有着一些心得。” 陆北心头大喜,拱手谢道:“多谢前辈。” 青帝,这位五帝之中的长者…尧。此刻以温和且期许的目光看着陆北,说道:“好好修炼,三天之后,希望你能将太乙这条路,走到尽头。” 见陆北进入了万古长青塔,青帝长长叹了一口气,仰天,苍老而睿智的目光好像穿过了苍茫的永夜,心中高声说道,“这天地,何时才能出一位人族的圣人。” 人族…天地主角? 但人族偏偏无圣! 正文 第八十九章 两个好消息 岁月幽幽,不知不觉,万古长青塔,炼妖中已经过去了千年时光。 青帝自始至终站在外间,不曾离去。 第二天。 一道白衣翩跹女子身影悄然而至,却是嫦娥来寻陆北。 ……商议关于寻找后羿弓的事情。 “嫦娥见过帝君。”嫦娥的清冷声音传来。 “太阴星君,”青帝微微颔首,脸上祥和笑意不减地看向嫦娥,说道:“陆北还在塔中修炼。” “需时多久?” 嫦娥秀眉微蹙,轻声问道。 青帝说道:“最迟两天。” 嫦娥闻言,轻声说道:“那我就在这等他。” 说着,便站在不远处。 青帝笑了笑,并没有阻拦。 “仙子,你和陆北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青帝突然随口问道。 嫦娥面容怔了一下,幽幽说道:“陆北在凡间未入道之时,便已相识。” “未入道前吗?倒是认识有些年头了。”青帝苍老目光投向远处,感慨说着,便不再询问,似乎真是随口问了一句。 嫦娥清冷殊丽的玉容,渐渐浮上了一丝回忆之色。 似乎随着青帝那一声意味莫名的感慨,陷入了沉思。 当年她和杨婵途径岳阳楼,偶遇那个苦苦求道的凡人,又何曾想到那身形羸弱的少年有朝一日,会成一位威震三界的帝君? 人生际遇,多是无常,却是谁也难以说清的。 转念想起杨婵,嫦娥心中思忖,据她当年以神通卜算,婵儿妹妹和她的母亲云华仙子一样,于婚姻一事多有磨难坎坷,也不知怎么的… 想来,应是陆北以自身强大的命格改移了吧。 嫦娥只能作如此想了。 华山。 无数洞天圣境隐藏于此,不显人间,就在一座遍植桃树的洞天灵境之内。 视线缓缓穿过掩映的桃花,便可看到一座精致灵巧的竹屋静静坐落于繁花锦簇之中,丝丝清风徐徐吹动起挂在屋檐的串串紫金色风铃。 ‘泠泠…’ ……就是发出悦耳而悠扬的声音。 竹屋之内空间宽敞幽静,布置雅致精巧,绕过一扇山河屏风。 三足紫色鎏金的铜香炉,燃着的熏香袅袅而升,一股淡淡的兰芷香气在竹屋中散去,悠然宁静…宁静致远。 柔和曦光沿着轩窗投射而下,被花纹切割得细细碎碎,愈发为竹屋环境平添了几分静谧美好。 一方棋坪两边各自坐着一个容色妍丽的女子。 “啪嗒…” 两根葱白纤细的手指,捻起一枚棋子,轻柔地放在黑白纵横的棋盘之上。 棋子被打磨的圆润通透,光线及上,隐约泛着点点玉色光泽,但仍是不及那女子素手的一抹白皙无暇。 敖听心手中拿着一枚棋子,带着一丝英气的柳叶弯眉紧紧蹙着,在棋坪之上,来回比照,神情专注无比。 正歪着脑袋观看的白雪,懒洋洋说道:“听心姐姐,放这里啊。” 一只雪白无暇的蹄子,点在了一处空白之地。 “是吗,放这里可以吗?” 一袭红色宫装长裙的听心,贝齿咬着下唇,喃喃说道。 “啪嗒…” 黑色棋子落下,周围十余颗白子刹那不翼而飞。 敖听心明眸含着笑意,看着白雪,夸奖说道:“雪儿,你真聪明…” 说着,就是揉了揉白雪的前额。 “雪儿,观棋不语。” 敖寸心清声说道。 “嘻嘻…”白雪笑着说道:“但是很难受啊…” 就在这时,二女心头忽有所感,向外看去,但见灵境洞天之内,青郁灵气勃发,隐成氤氲霞雾。 “这是…”敖听心玉容微变,惊声说道。 “婵儿妹妹要出关了。” 敖寸心说道。 似乎随着话音落下,方形木桌之上的宝莲灯绿色灵光几次闪耀,一道清丽如雪的女子身影便出现在几案旁的椅子上。 那女子身穿一袭织锦云色宫装长裙,身形婀娜高挑,一头如瀑青丝披于雪肩之后,盈盈转过身来。 高挽的云鬓之下是精致如玉的五官,雪肌玉肤,明眸皓齿,仪态端庄宁静……此刻或许是刚刚出关的缘故,白腻脸颊之上隐有红色光晕流动,恰似明玉生辉。 杨婵螓首抬起,浅浅笑着说道:“寸心姐姐,听心妹妹,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敖听心说道:“有几天了呢,听雪儿说你闭关,我便和姐姐,在这儿等你。” 敖寸心问道:“妹妹这次出关,突破真仙了?” 杨婵点了点头,如水婉约的目光之中,似乎带着一些矜持的欣喜,柔声说道:“青木本源圆满,算是勉强得了长生。” 而后不再于修为之事多言,好整以暇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呷了一小口,轻轻放下,柔声说道:“寸心姐姐,听心妹妹,我在华山正说闲的慌呢,你们来这儿,正好陪我说说话。” 她闭关几十年,一突破真仙,便见得两个好姐妹,心中却有一种名为宁静的喜悦在充斥着。 但不知想起什么,又有些怅然的情绪。 毕竟喜悦只有和最亲密的人分享,才是最为幸福的事情。 敖听心见得杨婵这番悠然的神情,实在有些不忍心将真相告诉她,便看了自家表姐一眼。 敖寸心轻轻摇了摇头,心中思忖,有道是…长痛不如短痛。 见二女似乎打着哑谜,杨婵一剪秋水盈盈波动,讶异地看着二女。 敖寸心笑了笑,说道:“婵儿妹妹,你可知最近三界发生的大事?” 闻言,杨婵心中隐隐有一种没来由的不安,笑着说道:“姐姐说笑了,我最近都在闭关,哪里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 “是关于你夫君陆北的。” 敖寸心神色淡淡,凝声说道。 “陆北?他怎么了?”杨婵面上笑容渐渐敛去,关切问道。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敖寸心目光越发冷漠,嘴角现出一丝讥诮,说道:“应该说是两个好消息呢。” 对于那等负心薄幸之徒,婵儿妹妹真是遇人不淑呢。 杨戬…或许这就叫做报应吧。 敖寸心心底竟无端生出了一股快意。 这快意一度令她失神了片刻。 “表姐…” 敖听心心中被不忍的情绪填满,失声说道。 杨婵面色疑惑,强自笑道:“寸心姐姐,什么好消息坏消息,你说,我听着就是了。” 这时,询问目光投向白雪,白雪低下了毛绒绒的大脑袋,却不敢和杨婵对视。 敖寸心玉容清冷如霜,幽幽说道:“年前,陆北入幽冥界,从灵山、阴司等一应势力的窥视下,夺下了先天灵宝六道轮回盘,成为继酆都之后的第二位幽冥之主,道号太微帝君。” 闻听此言,杨婵心下稍松,脸上不由带着一些喜悦,说道:“是吗?” “就在不久前,玉帝将天庭大公主…”说到此处,敖寸心神色顿了顿,说道:“将天庭大公主红儿许配给了太微帝君,择吉日良辰在瑶池圣境…” “不要说了!” 杨婵面色煞白,娇躯颤抖,刚刚突破长生真仙的气息都隐隐有些不稳。 敖听心忙是上前,扶住了杨婵。 杨婵玉容展颜,强自笑了笑,轻声说道:“寸心姐姐,我刚刚突破境界,还控制不住心境和法力…” “妹妹。”寸心叹了一口气,眼底有些不忍、快意、愧疚等等复杂的情绪,幽幽说道:“是姐姐的错…” 杨婵忙是说道:“我没事儿,姐姐不必自责。” 心中涌起酸楚,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正文 第九十章 杨戬至天庭 华山。 杨婵定下心神,说道:“寸心姐姐,我刚出关,境界可能还有些不稳…” 敖寸心抿唇说道:“那你巩固一下境界。” 又见杨婵秀眉紧紧蹙着,目光凄楚,一时间,她也不知说什么好,心中开始有些懊恼。 敖寸心沉吟片刻,说道:“你自己要早做打算,你哥哥已经去了天庭。” “二哥去天庭了?” 杨婵明眸闪烁,脸色黯然。 敖听心面色愤愤,问道:“雪儿,陆北那个混蛋在哪儿?” 杨婵也是将期待的目光投向白雪。 白雪抬起头,闭上眼睛,感知片刻,说道:“北哥哥不在三界,似乎在某个特殊的地方。” 杨婵幽幽叹了一口气。 既然早有准备,又有什么可难过的呢。 她似乎依稀记得,陆北当年曾对自己的承诺,他要许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 唉… 过了一会儿,杨婵心绪似乎渐渐恢复过来,晶莹玉容之上带着一丝说不出的疲倦,说道:“寸心姐姐,听心妹妹,我想静一静。” 敖寸心说道:“妹妹…” “我没事儿,姐姐不用担心我…”杨婵樱颗贝齿咬着嘴唇,失神说道:“他的事情,我是知道的。” 敖寸心和敖听心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惊讶。 敖听心说道:“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和姐姐也不走远,就在凡间的长安城转转。” 说着,敖听心和敖寸心便怀揣着忧虑的心思,离开了洞天灵境。 待到二人离去。 杨婵仿若抽空了浑身力气般,颓然地坐在椅子上。 玉手也不受控制地打翻了木桌之上的茶盏,“啪嗒…”茶水流淌在桌布上,丝丝缕缕的热气袅袅升起。 “婵姐姐…”白雪跳上木桌,软声说道:“婵姐姐,你不要吓雪儿啊…” “都怪北哥哥,以后我们一起不理他了,好不好?” “雪儿,我没事儿。”杨婵眉眼清冷,摆了摆手,轻声说道。 红儿公主的事情,她早就知道。 但一想到他信誓旦旦地许诺于她的婚礼,如今却着落在别人身上……他此刻又在哪里呢? 一定正在天庭和红儿表姐选嫁衣吧。 念及深处,杨婵只觉心口又隐隐作痛了起来。 白雪看着这一幕,心中也禁不住对陆北埋怨起来。 “北哥哥,你怎么能这样?婵儿姐姐这么好,你怎么能…唉,可是红儿姐姐也很好啊,虽然她总是喜欢拽我耳朵…” …… …… 天庭。 南天门。 “何方神圣,敢擅闯南天门?” 见得远处一道明烁金光迅速划过天际,风雷呼啸,声势浩大,持国天王微微眯了眯眼,声色俱厉地喊道。 当是时,金光倏然落地,清源妙道真君杨戬缓缓走出,面色肃然,沉声说道:“本君杨戬。” 持国天王目光微震,笑着说道:“原来是二郎真君,小神法力低微,不识圣颜,还请见谅。对了,真君何以如此行色匆匆?” “身有要事。” 杨戬目光冷冽如刀,没有多做寒暄,径直往南天门内大步走去。 “真君?” 看着杨戬身影消失在天门尽头,持国天王热切的笑容也渐渐凝固在了脸上。 见杨戬如此旁若无人,一名金甲天将愤愤说道:“天王,这杨戬也太狂妄了些。” “不要多言。”持国天王神色淡淡,沉声说道:“兴是他真有什么急事儿吧。” 杨戬迈入天宫,随便在路途上寻了一名天兵,问明陆北居住之地,一步踏上云海,直奔而去。 陆北必须要给他一个解释! 天虹宫外。 一个穿着淡粉色襦裙的仙娥,匆匆跑到七仙阁,说道:“大公主殿下,大事不好了。” 五公主青儿正在两棵花树之下,神情悠然地荡着秋千,玉容之上多少还有些百无聊赖。 听到这惊惶声音,便是起身拦住了那仙娥,问道:“小雨,出什么事了?” 她认得这名仙娥,是陆北府上一个司烛仙女。 话说,也就是五公主能记得这仙女的名姓。 “回禀五公主,二郎真君杨戬堵住了府门,指名道姓要见帝君…可帝君又不在,这杨戬便说要让大公主去见他。” 仙娥小雨面带激切,快速说道。 “杨戬?” 五公主青儿脸上现出疑惑之色,喃喃说道:“杨戬,陆北怎么会认识他的。” 这时,二公主、三公主、四公主、六公主也相继出来。 四公主绿儿,笑着说道:“二郎真君来了?” 那名唤小雨的仙娥,便是说道:“清源妙道真君就在帝君府上,看一脸杀气腾腾的样子,似是来者不善。” 四公主绿儿眼睛眨了几下,也不知想起什么,揶揄道:“陆北不会是把杨戬他妹妹给拐走了吧?” “胡说什么呢?四妹。” 二公主橙儿皱了皱眉,瞪了一眼四公主。 倒是五公主青儿面色古怪,心湖泛起一丝异样,心道,“还真有可能是…” “我去见见他。” 这时,一个身形高挑、气质冷艳的宫裳丽人,从远处缓缓走来,神色淡淡说道。 “大姐…” 几位仙女轻声唤道。 “姐妹们,你们去忙吧,我去看看。” 红儿冲几位公主点了点头,便对着那名唤作小雨的仙娥,说道:“你前面引路。” “大姐,我和你一起去吧。” “是啊…” 其他几位公主心中好奇,不约而同说道。 红儿公主清亮目光一一扫过几位公主,皱眉说道:“不用,你们就在这里。” 说着,便带着那名仙娥向陆北所在的府邸飞去。 “要不,我们偷偷跟着去看看?” 四公主眼睛一转,小声提议道。 “好啊,看看到底出什么事了。” 三公主杏眸闪亮,跃跃欲试道。 五公主青儿清声说道:“几位姐姐,大姐说不让我们去,我们就别去了吧…不然,大姐该生气了。” 二公主橙儿瞪了四公主绿儿一眼,也是说道:“大姐既然郑重交待了,我们就要听从。” “好了,不去了。” 三公主黄儿意兴索然,不满道:“真扫兴。” 四公主无声笑了笑,便和三公主一起离去了。 待到几位公主渐渐散去。 五公主青儿也重新回到花藤秋千上,目光幽幽,怅然说道:“真是多情浪子呢。” 太微帝君府。 红儿公主腾起五彩祥云,不大一会儿,就来到了这里。 迈步入得门槛,绕过湖山奇石,便是眉头一皱,在她神念感知之中,确有一道冰冷刺骨的气机,在远处蛰伏。 花厅之中,着白色常衫的青年,目光冷峻,眉宇之间,煞气腾腾,手边的几案上,茶盏分明动也未曾动过。 “红儿大公主!” 杨戬察觉到来人的气息,便是抬起头来,冷声说道。 正文 第九十一章 华山红衣仙 花厅之中。 红儿清丽如雪的脸蛋儿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走到一张梨花木制的椅子上坐下,轻声说道:“杨家二哥,是来找陆北的吧?他这时候不在天庭。” 杨戬冷冷地看着远处的女仙,沉默了一会儿。 他本来确实要找陆北,但不想陆北不在,心念电转之间,沉声说道:“红儿公主,有些关于陆北的事情,你可知道?” 红儿容色清丽,举止优雅,以红色手帕擦了擦手,无名指上的红色宝石戒指晶光闪烁,清笑说道:“他总有些事情瞒我,你可以说说看。” 杨戬皱了皱眉,沉声说道:“在十余年前,陆北迎娶了本君之妹杨婵,这件事情想来他也是瞒着你的吧?” “这个…”红儿脸上笑意渐渐敛去,说道:“此事,他倒是没瞒我。” “什么?” 杨戬心头一惊。 红儿公主叹了一口气,说道:“杨家二哥,杨婵妹妹的事情,我是知道的。” “那红儿公主又打算如何做?”杨戬冷声说道。 红儿公主轻轻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我又能怎么办?” “怎么办?杨某倒是有个主意,你我一同去见玉帝王母,细说其中原委,废除这桩亲事!” 杨戬目光阴沉,凛声说道。 红儿公主笑了笑,说道:“我何时说要离开他了。” “你戏耍于我?” 杨戬目光明晦不定,神色不善道。 听红儿公主方才言语中的无奈,他还当是受玉帝王母的旨意。 毕竟,以那两人的性情,是极有可能为了拉拢陆北,而作出的举动。 红儿公主似乎看出了杨戬心中所想,柔声说道:“是我自己想嫁给他。” “嗯?” 杨戬眼皮跳了跳,只觉难以置信。 这位天庭大公主素来心高气傲,怎么能忍得下陆北。 红儿公主清声说道:“这是我自己决定的事。想来,婵儿妹妹当初嫁给他是,也未必一无所知吧。” 当初那位三圣公主可是暗施手段,试图让她退出的。 “你们?” 提及自家妹妹杨婵,杨戬心中一片颓然。 眼前这一团乱麻,根本无从理清,可那陆某人偏偏还不在。 红儿公主面色淡然,幽幽说道:“这便是命吧。” 眼前浮现起一幕幕往事,心中被甜蜜和苦涩充斥着。 “那三妹怎么办?”杨戬沉声说道:“三妹和陆北早已合籍,而你和陆北就不能成亲。除非…” 红儿公主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婵儿妹妹毕竟是陆北明媒正娶而来的妻子,我做不了他的主。” 见杨戬愤愤欲言,红儿公主目光冷漠,清声说道:“杨家二哥,你的意思我都明白。可你难道不看看这茶壶?” 凝霜皓腕伸出,轻轻提了提手边的茶壶, 杨戬目光向茶壶看去,心中一下了然,面色冷厉,沉声说道:“红儿公主,趁着陆北还未和你成亲之前,必须确定此事如何处置,他陆北想坐享齐人之福,可我杨家之女不会自甘轻贱,和别人共侍一夫!” 闻言,红儿公主娇躯晃了晃,猛然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杨戬,冷声说道:“杨家二哥,你这话什么意思?” 杨戬自知失言,说道:“要么他陆北推脱掉和公主你的婚事,要么在大婚之前和婵儿和离,只娶公主一人。否则,杨某不会善罢甘休。” 说完,杨戬豁然站起身来,目光直视着红儿,说道:“红儿公主,陆北现在何处?我立刻就去寻他。” 红儿公主冷着一张俏脸,说道:“我也不知道。” 杨戬深深看了红儿公主一眼,拂袖离去。 待到杨戬离去,红儿公主拂袖之间,几案上的茶壶和琉璃清玉杯,尽数落地。 显是觉得愤怒和屈辱。 许久之后,红儿悠悠叹了一口气,喃喃说道:“那位三圣公主此刻也一定很伤心吧。” …… …… 华山。 着白色宫装流光长裙、气质端庄明净的女仙,以单手托腮,痴痴望着窗外。 远山黛眉之下,灿然明眸之中隐约流转着凄楚之色。 距得知红儿公主和陆北大婚的消息,已过了两天,杨婵心绪似乎渐渐恢复了过来。 “杨姐姐,你去哪里?” 见杨婵突然站起身来,收拾行装,将宝莲灯也是收好,一副要出远门的架势。 白雪忙是担忧地问道。 杨婵玉容淡漠如霜,说道:“去天庭,我要问问陆北,他到底把我杨婵当什么了。” “可婵姐姐,当年你不是答应过北哥哥…” 白雪眉睫轻颤,小声嘀咕道。 闻言,杨婵面色微滞,心中泛起阵阵酸楚。 当年…当年她本以为和陆北顺利结为夫妻,后来,陆北又一直陪着她几十年,期间琴瑟和谐。 她和红儿公主的胜负,这不是已经分了吗? 可眼下又算是怎么回事儿? 陆北,你为什么不来给我一个解释。哪怕,哪怕…骗骗我也好。 “姐姐,还去吗?”见杨婵目光黯然,再次坐在椅子上,白雪软声问道。 杨婵叹了一口气,说道:“不去了…” 白雪轻声说道:“婵姐姐,北哥哥去天庭前是来过华山的,当时你在闭关,所以就没打扰你。” 杨婵目光盈盈如水,伸手将白雪抱在怀里,素手轻轻拂过白雪光滑细腻的皮毛,说道:“雪儿,你说我该怎么办?” 白雪轻声说道:“婵姐姐,等陆哥哥回来再说吧。” 杨婵脸色怅然,又是叹了一口气。 未有多久。 外间一道灵光闪烁,那是法阵被触动的波动。 “有人来访?” 身为这座洞天灵境的主人,杨婵第一时间感知到外间有人求见。 华山上空。 一个身穿红色广绣流光衣裙、身形窈窕静殊的女仙临空而立,静静看着脚下的秀丽山川,心中思忖。 “这位杨家三妹,当年在瑶池灵境时曾远远见过一面,那时她被封为三圣公主,在华山享人间香火…听说性子尚算柔婉可人,希望不要太过执拗吧。” 这时,三圣灵境洞天突然打开,一道白色闪电划过虚空,赫然现出一头形似狮虎、雪白无瑕的灵兽。 白雪甜甜道:“红儿姐姐…” 红儿展颜一笑,正要上前,突然一双如水目光顿住,停留在不远处的女子身上。 语笑嫣然道,“你就是婵儿妹妹吧…” 和想象中的大打出手不同,杨婵晶莹玉容之上神色复杂,一剪秋水盈盈波动,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道:“红儿…姐姐。” “嗯,婵儿妹妹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红儿姐姐笑了笑,柔声说道。 杨婵说道:“姐姐,请这边请。” 此刻,在域外星空的陆北,绝然不会知道,自己的两个女人,已经在华山胜利会师。 正文 第九十二章 幽幽三千年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前身记忆之中,那驾着黑风的妖怪,凶残狰狞,一口卷走五柳村村民上百人,充当血食,场面着实震撼。 若非前世自己作为佣兵,见惯了血雨腥风,恐怕即便醒来,也要被吓个心智失常吧。 想到前世,陆北也是唏嘘不已。前世由于幼年失孤,性情乖张,虽然受一老人资助,考上大学。最终也是难以忍受,社会生活的蝇营狗苟,去做了佣兵。 佣兵拿钱卖命,在战火硝烟的中东南非等国执行任务,享受着生死一线,刀尖之间跳舞的快感。 正文 第九十三章 彻底毁了它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正文 第九十四章 不是好路数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前身记忆之中,那驾着黑风的妖怪,凶残狰狞,一口卷走五柳村村民上百人,充当血食,场面着实震撼。 若非前世自己作为佣兵,见惯了血雨腥风,恐怕即便醒来,也要被吓个心智失常吧。 想到前世,陆北也是唏嘘不已。前世由于幼年失孤,性情乖张,虽然受一老人资助,考上大学。最终也是难以忍受,社会生活的蝇营狗苟,去做了佣兵。 正文 第九十五章 你气数尽了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前身记忆之中,那驾着黑风的妖怪,凶残狰狞,一口卷走五柳村村民上百人,充当血食,场面着实震撼。 若非前世自己作为佣兵,见惯了血雨腥风,恐怕即便醒来,也要被吓个心智失常吧。 想到前世,陆北也是唏嘘不已。前世由于幼年失孤,性情乖张,虽然受一老人资助,考上大学。最终也是难以忍受,社会生活的蝇营狗苟,去做了佣兵。 佣兵拿钱卖命,在战火硝烟的中东南非等国执行任务,享受着生死一线,刀尖之间跳舞的快感。 正文 第九十六章 金乌精血秘 便在这么一个空当,皎洁月光笼罩的水袖,从九天而落。 气息缥缈出尘,杀机深蕴不显。 不过是一个瞬间,便已向陆压缠绕而来。 却是嫦娥施展出的“云袖揽月”,准圣级别的大神通,以此刻的嫦娥修为施展,威力堪比大罗巅峰。 但,在陆北眼中,赫然发现嫦娥身后那轮月光虚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淡化下去。 陆北心中了然,见此也不再旁观。 冷峻面容之上杀机凛然,冷哼一声,探手之间,先天无极碑被他祭出…生生不息的五行本源法力,灌注在重若山岳的灵宝当中。 灵宝恍若琉璃一般,似乎轻轻一碰,就会砰然碎掉。 但事实上,却是玉碑越是澄明透彻,这灵宝威力越是强大! 陆北以太乙巅峰道行之身,终于将这件灵宝的威能,给发挥出了七七八八。 其威浩大,沛莫能御! “轰…” 流光纷飞,光影四散,声动如雷,气象雄浑。 陆压身形被砸落虚空,翻滚了许久才站稳。 他只觉眼冒金星,周身法力乱窜,便是大吼一声,强行振作精神,奋力挣脱嫦娥仙子的云袖束缚。 恰在此时,虚空之上,道道藏青色的流光垂落而下,陡然一收,化作一壶! 炼妖壶幽幽转动,壶口幽深如谷,灵光如漩,喷涌而出。 “炼妖壶!” 陆压面容微变,惊声说道。 一旦被收入炼妖壶,便意味着生死受制于人,身为妖庭曾经的十太子,对于这件灵宝的恐怖威能,有着比灵宝此刻的主人…陆北,还要详细的认识。 陆压挣了挣牢牢困附的云袖,赫然发现一时之间根本挣不脱。 忿忿地看了玉容淡漠的嫦娥一眼,心头大恨。 金色辉光层层剥落,金袍老者身形不见,而代之一个面容苍白、嘴唇单薄的青年,金色的阴鸷眸子被血红充斥着,怒声道:“贱婢,你要害我!?” 闻言,嫦娥面色发白,眸中仅有的一丝不忍,渐渐消失不见。 “贱婢,母后当年为何不杀了你…” 陆压的诅咒言语不断传来,恶毒狠辣,言辞宛若刀剑,一柄柄向嫦娥心口扎去。 嫦娥玉容越发苍白,心神不由一松。 此刻的陆压,金乌意志有七成是妖庭十太子在主持。 然而就在这时。 陆压觑得嫦娥心神失守一瞬,目光闪烁,怒吼连连,周身道道金色火焰腾腾而升。 “唳…” 一声高昂而清越的鸟鸣,一瞬间响彻在峡谷之中,远远回荡,久久不绝。 一只翎羽明亮的三足金乌现出庞大的妖躯,“扑棱棱…”正待展翅而飞。 突然“刺…”的一声, 弯弓如满月,箭矢似流星,一箭飞跃重重虚空,穿过金乌之躯,带起一蓬金色血雾。 “啊…陆北,你该死!” 金乌痛的浑身颤抖,凶眸恶狠狠地看向陆北,口吐人言,两只翅膀呼呼煽动不停,火焰滔滔,焚天灭地! 陆北一而再、再而三地以后羿弓射杀于他,他若再落荒而逃,什么妖庭荣光,什么复兴妖族…一切便是一个笑话了。 而此刻的陆压却没有意识到,变成金乌之躯,因为怒火逐渐占据了灵台,他的神智正在渐渐服从于本能,而非理性。 直到在陆北的一箭之下,几乎湮灭殆尽。 上古洪荒凶禽,好勇斗狠本就是他们的天性。 “可惜,若是射日箭,一箭之下,这只乌鸦必死无疑!” 陆北放下后羿弓,心中多少有些遗憾。 然而不过片刻,目光闪过一丝疑惑,这只小金乌难道不打算逃走了吗? 就在陆北思索之际,嫦娥带着歉意的神念传音,便响起在他的耳畔:“陆北,你拖延一下,我再困住他!” 陆北忙是应了一声,心神专注,施展出身法全力和小金乌周旋。 可,不大一会儿,陆北衣衫、头发已多处烧焦,身形左右闪躲,颇为狼狈。 “这是真正的太阳真火…连一气浮生图的防御都突破了一丝。” 陆北眉头紧皱,心中冷冽道。 这时,嫦娥再次施展出,“云袖揽月”神通,清冷如水的月辉恰如流水扬波,向全身燃烧着火焰的金乌缠绕而去。 “砰砰…” 云袖紧密缠绕着三足金乌,将其死死困在原地。 这似乎又近一步激怒了金乌,太阳真火不停翻滚着,试图燃烧掉困附住自己的云袖。 可,仍是徒劳! “唳…” 被困住的金乌似乎越发暴躁起来,周身虚空都被燃烧的隐隐扭曲。 陆北冷哼一声,先天无极碑光芒璀璨夺目,裹挟着无尽的风雷气流,朝金乌头顶落去。 “嘭…” 金乌晃了晃脑袋,又挣扎的越大剧烈。 陆北面色发白,但冷眸却越发锐利和明亮,冷笑一声,既然一下砸不死,那就上百下,上千下… “嘭嘭…嘭嘭…” 金乌初始还在不停扑棱着翅膀,火焰四处落下,挣扎强烈。 可未有多久,气息逐渐萎靡。 “噗通…” 金色火焰突然熄灭一空,嫦娥施展的云袖束缚之力也收了回来,而那三足金乌便跌落在了魔河之中。 便在这时,一道金色灵光如闪电划过,从三足金乌身上飞出,将要破开虚空遁逃。 陆北冷哂道:“本尊都逃不走,真灵能走吗?” 说着,就要探手抓去。 可一道流云水袖却飞入虚空,挡住了陆北。 “仙子,这是何意?” 陆北神情不解问道。 嫦娥目光复杂地看着陆北,说道:“陆北,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陆北冷眸闪了闪,一时默然。 他知道应是嫦娥念起了妖后羲和之情,打算放这陆压真灵一条生路。 “方才那道金色真灵才是小十儿的本体,他是受了那一位的蛊惑,才变成这般模样的,”嫦娥眉宇冷清,目光幽幽,轻声说道:“陆北,有时间我再细细讲给你听吧。” 陆北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落在河中那金乌庞大的尸身,祭起炼妖壶,将尸身收入进去,打算炼化精血。 “金乌精血,你可以试着以我先前给你的玉简打下真灵烙印。” 嫦娥忽而说道。 “嗯?” 陆北疑惑道:“还请仙子细言。” “金乌之血在金乌一族修至大罗金境界后,可以试着烙印真灵,就如同炼化先天灵宝一样,你可以试试看。” 嫦娥明眸闪烁,清声说道。 这时,己曜之星上的魔族气息,却愈发接近起来。 六位太乙金仙的气息,十余位金仙魔族的气息,森森魔气将天穹都浸染的如墨厚重。 “他们来了。” 陆北森然说道。 “陆北,我们走吧。” 嫦娥说道。 陆北沉声说道:“仙子,既然来了,总要做些什么。” 脚下魔河似乎是一处大阵的阵眼,若能顺手破坏掉,也算没有白来一场。 更何况人族五帝对他百般关照,也算投桃报李。 嫦娥沉吟道:“那我先行替你挡住它们一会儿。” 陆北应了一声,踏立在峡谷之中的魔河上空。 屈指弹去,一朵如黄豆大小的火焰,犹如一滴火星儿落入魔河。 “轰…” 赤红火焰迅速向整个河面蔓延,阵阵白色气雾蒸腾,腥恶的猎猎之气。 见得十臣真河大阵有毁灭之势,魔族嘶吼之声,震动霄汉,但皆是被嫦娥阻绝在外。 耳边传来嫦娥的声音,“陆北,走了,有大罗金仙的魔帅正在赶来。” 陆北遗憾地看了一眼脚下已成火焰汪洋的河面,再不停留,随嫦娥离去。 正文 第九十七章 真是好福气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若非前世自己作为佣兵,见惯了血雨腥风,恐怕即便醒来,也要被吓个心智失常吧。 想到前世,陆北也是唏嘘不已。前世由于幼年失孤,性情乖张,虽然受一老人资助,考上大学。最终也是难以忍受,社会生活的蝇营狗苟,去做了佣兵。 正文 第九十八章 大日如来怒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正文 第九十九章 他想要更多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前身记忆之中,那驾着黑风的妖怪,凶残狰狞,一口卷走五柳村村民上百人,充当血食,场面着实震撼。 若非前世自己作为佣兵,见惯了血雨腥风,恐怕即便醒来,也要被吓个心智失常吧。 想到前世,陆北也是唏嘘不已。前世由于幼年失孤,性情乖张,虽然受一老人资助,考上大学。最终也是难以忍受,社会生活的蝇营狗苟,去做了佣兵。 佣兵拿钱卖命,在战火硝烟的中东南非等国执行任务,享受着生死一线,刀尖之间跳舞的快感。 正文 第一百章 后羿入三界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见过大公主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功德和天眷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前身记忆之中,那驾着黑风的妖怪,凶残狰狞,一口卷走五柳村村民上百人,充当血食,场面着实震撼。 若非前世自己作为佣兵,见惯了血雨腥风,恐怕即便醒来,也要被吓个心智失常吧。 想到前世,陆北也是唏嘘不已。前世由于幼年失孤,性情乖张,虽然受一老人资助,考上大学。最终也是难以忍受,社会生活的蝇营狗苟,去做了佣兵。 佣兵拿钱卖命,在战火硝烟的中东南非等国执行任务,享受着生死一线,刀尖之间跳舞的快感。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如何不艳羡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再回幽冥界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婚前二三事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杨婵的心计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 正文 第一百一七章 众仙赴瑶池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前身记忆之中,那驾着黑风的妖怪,凶残狰狞,一口卷走五柳村村民上百人,充当血食,场面着实震撼。 若非前世自己作为佣兵,见惯了血雨腥风,恐怕即便醒来,也要被吓个心智失常吧。 想到前世,陆北也是唏嘘不已。前世由于幼年失孤,性情乖张,虽然受一老人资助,考上大学。最终也是难以忍受,社会生活的蝇营狗苟,去做了佣兵。 佣兵拿钱卖命,在战火硝烟的中东南非等国执行任务,享受着生死一线,刀尖之间跳舞的快感。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婚礼进行时(上)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婚礼进行时(中)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前身记忆之中,那驾着黑风的妖怪,凶残狰狞,一口卷走五柳村村民上百人,充当血食,场面着实震撼。 若非前世自己作为佣兵,见惯了血雨腥风,恐怕即便醒来,也要被吓个心智失常吧。 想到前世,陆北也是唏嘘不已。前世由于幼年失孤,性情乖张,虽然受一老人资助,考上大学。最终也是难以忍受,社会生活的蝇营狗苟,去做了佣兵。 佣兵拿钱卖命,在战火硝烟的中东南非等国执行任务,享受着生死一线,刀尖之间跳舞的快感。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婚礼进行时(下)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前身记忆之中,那驾着黑风的妖怪,凶残狰狞,一口卷走五柳村村民上百人,充当血食,场面着实震撼。 若非前世自己作为佣兵,见惯了血雨腥风,恐怕即便醒来,也要被吓个心智失常吧。 想到前世,陆北也是唏嘘不已。前世由于幼年失孤,性情乖张,虽然受一老人资助,考上大学。最终也是难以忍受,社会生活的蝇营狗苟,去做了佣兵。 佣兵拿钱卖命,在战火硝烟的中东南非等国执行任务,享受着生死一线,刀尖之间跳舞的快感。 正文 第一百一一章 不要去添乱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前身记忆之中,那驾着黑风的妖怪,凶残狰狞,一口卷走五柳村村民上百人,充当血食,场面着实震撼。 若非前世自己作为佣兵,见惯了血雨腥风,恐怕即便醒来,也要被吓个心智失常吧。 想到前世,陆北也是唏嘘不已。前世由于幼年失孤,性情乖张,虽然受一老人资助,考上大学。最终也是难以忍受,社会生活的蝇营狗苟,去做了佣兵。 佣兵拿钱卖命,在战火硝烟的中东南非等国执行任务,享受着生死一线,刀尖之间跳舞的快感。 正文 第一百一二章 三圣不知踪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正文 第一百一三章 应是男孩儿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前身记忆之中,那驾着黑风的妖怪,凶残狰狞,一口卷走五柳村村民上百人,充当血食,场面着实震撼。 若非前世自己作为佣兵,见惯了血雨腥风,恐怕即便醒来,也要被吓个心智失常吧。 想到前世,陆北也是唏嘘不已。前世由于幼年失孤,性情乖张,虽然受一老人资助,考上大学。最终也是难以忍受,社会生活的蝇营狗苟,去做了佣兵。 佣兵拿钱卖命,在战火硝烟的中东南非等国执行任务,享受着生死一线,刀尖之间跳舞的快感。 正文 第一百一四章 朝天观之议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 正文 第一百一五章 有印名空觉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正文 第一百一六章 还在算计内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正文 第一百一七章 无涯渡己桥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前身记忆之中,那驾着黑风的妖怪,凶残狰狞,一口卷走五柳村村民上百人,充当血食,场面着实震撼。 若非前世自己作为佣兵,见惯了血雨腥风,恐怕即便醒来,也要被吓个心智失常吧。 想到前世,陆北也是唏嘘不已。前世由于幼年失孤,性情乖张,虽然受一老人资助,考上大学。最终也是难以忍受,社会生活的蝇营狗苟,去做了佣兵。 佣兵拿钱卖命,在战火硝烟的中东南非等国执行任务,享受着生死一线,刀尖之间跳舞的快感。 正文 第一百一八章 远远还不够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正文 第一百一九章 至灵山之前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正文 第一百二零章 大雷音寺中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前身记忆之中,那驾着黑风的妖怪,凶残狰狞,一口卷走五柳村村民上百人,充当血食,场面着实震撼。 若非前世自己作为佣兵,见惯了血雨腥风,恐怕即便醒来,也要被吓个心智失常吧。 想到前世,陆北也是唏嘘不已。前世由于幼年失孤,性情乖张,虽然受一老人资助,考上大学。最终也是难以忍受,社会生活的蝇营狗苟,去做了佣兵。 佣兵拿钱卖命,在战火硝烟的中东南非等国执行任务,享受着生死一线,刀尖之间跳舞的快感。 正文 第一百二一章 就是见不得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前身记忆之中,那驾着黑风的妖怪,凶残狰狞,一口卷走五柳村村民上百人,充当血食,场面着实震撼。 若非前世自己作为佣兵,见惯了血雨腥风,恐怕即便醒来,也要被吓个心智失常吧。 想到前世,陆北也是唏嘘不已。前世由于幼年失孤,性情乖张,虽然受一老人资助,考上大学。最终也是难以忍受,社会生活的蝇营狗苟,去做了佣兵。 佣兵拿钱卖命,在战火硝烟的中东南非等国执行任务,享受着生死一线,刀尖之间跳舞的快感。 正文 第一百二二章 西游大劫近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前身记忆之中,那驾着黑风的妖怪,凶残狰狞,一口卷走五柳村村民上百人,充当血食,场面着实震撼。 若非前世自己作为佣兵,见惯了血雨腥风,恐怕即便醒来,也要被吓个心智失常吧。 想到前世,陆北也是唏嘘不已。前世由于幼年失孤,性情乖张,虽然受一老人资助,考上大学。最终也是难以忍受,社会生活的蝇营狗苟,去做了佣兵。 佣兵拿钱卖命,在战火硝烟的中东南非等国执行任务,享受着生死一线,刀尖之间跳舞的快感。 正文 第一百二三章 祖龙九子出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前身记忆之中,那驾着黑风的妖怪,凶残狰狞,一口卷走五柳村村民上百人,充当血食,场面着实震撼。 若非前世自己作为佣兵,见惯了血雨腥风,恐怕即便醒来,也要被吓个心智失常吧。 想到前世,陆北也是唏嘘不已。前世由于幼年失孤,性情乖张,虽然受一老人资助,考上大学。最终也是难以忍受,社会生活的蝇营狗苟,去做了佣兵。 佣兵拿钱卖命,在战火硝烟的中东南非等国执行任务,享受着生死一线,刀尖之间跳舞的快感。 正文 第一百二四章 就不该托大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二十五六岁也没成个家,挣点钱挥霍一空在女人与酒精上,偶然午夜梦回,醉眼迷离之时,也曾对刀口舔血的日子,感到迷茫与厌倦。 但又能去哪里呢?自己除了杀人,什么都不会,纵然是去做保镖,恐怕也受不了别人对自己呼来喝去。 不想偶然一次押运任务,终究难逃客死他乡的佣兵宿命。 陆北想到这里,胸口突然就是一热。 陆北低首看去,赫然发现自己胸口的一片肌肤上突然幽蓝色光芒闪过,一道道星璇如同流水轻漾,不断排列组合,最终形成一个十二面的菱形晶体图案,烙印在陆北胸口。 正文 第一百二五章 耻与之为伍 南赡部洲。 当祖龙九子在石峡山和广成子等人攻伐争斗的难解难分之际,在长安城的陆北和袁守城,自然也感应到了这惊天动地的波动。 毕竟九位太乙金仙和一尊大罗金仙的交手波动,足以震动小半个南赡部洲。 一座山峰之上,二人登高远望,观察气机变化。 袁守城面色发苦,说道:“未曾想这祖龙九子竟和手持诛仙剑的广成子斗得有来有回。” 陆北笑了笑,自语了一句,“袁道友,阐教十二金仙中,似乎只有广成子是大罗金仙?” “那几人若非被削去三花五气,误了天时,应早已迈入大罗了。”袁守城神情专注地看着石峡山,随口应了一句。 “天时?”陆北疑惑问道。 “陆道友自踏入太乙之境后,难道就没有感受到来自天地的枷锁?”袁守城目光惊讶地望着陆北,反问道。 “枷锁?”陆北眉头皱了皱,喃喃了一句,心头微惊,但面上却不动声色,“许是我道行还未臻至圆满,并不曾感受到这枷锁存在。” “道友可能还不知道,在上古之时,太乙金仙是可以将心神沉入天道之轮,明悟先天至道的!”袁守城目光灼灼,言辞铿锵,“而且天地之间充斥的也不是如今的后天五气,而是先天五气!” “先天五气?”陆北目光微动,沉吟说道:“那岂不是但凡有些资质的,就能修炼后天本源,成就长生真仙…” 这和先天灵药、先天本源灵物一个道理,若真灵明透,道行足够,只要修得法门,便能轻而易举踏入真仙境界。 袁守城笑道:“道友,哪有那般容易?如道友所言,有那般资质的跟脚非凡,就算现在,修成长生真仙也是不难的…无非多费一番手脚罢了。” 陆北心道却也是这个理。 袁守城继续说道:“自封神以降,三界分出,天地规则也越发严密了。据贫道所知,除却广成子一人另有机缘外,天地已罕有人踏入大罗境界了。” “因为封神之后,本就逐渐衰减的先天之气已经丁点儿不剩了,天道之轮也非道尊以下的人物轻易可以沉浸…也就是说,大罗之道的捷径真正走不通了。” 言及此处,袁守城也是唏嘘不已。 “那三教圣人门徒呢?”陆北问道。 他修道时日尚浅,不曾见过封神之前的那方天地,所以就不如袁守城有着直观的变化。 “三教道场之内,或许还有先天五气,但贫道也确定不了。” 袁守城说道:“其实,道友看看三界有名有姓的道尊,他们哪一个不是自上古存活下来的人物?又有哪一个是这几万年证得大罗之道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 陆北眉头紧皱,心中寻思。 他在蓬莱遇到的南极仙翁、在北俱芦洲遇到的真武大帝…他们一个个不是天赋异禀,就是底蕴深厚,为何都没有踏入大罗境界。 或许有一个解释…天地不许。 袁守城说道:“贫道有幸听过一位前辈讲道,那位前辈说天地自先天五气到后天五气、灵机不存……再到五衰之毒,天地便如囚笼一般,超脱越来越难。真到了那一天,除了不朽金仙,恐怕就是长生真仙都难逃陨落!” “五衰之毒?” 陆北眸光闪烁,默然不语。 不知为何,他想起了后世的末法时代。 但本能觉得不是那种说法。 他虽不知天地之外的混沌有多大,但前世那方广阔无垠的宇宙,绝非眼下所谓的四大部洲可比。 他始终认为他原来所存的那个隔绝超凡的世界,才是高能位面。 “不过,纵然没有五衰之毒存在,如今这天地,也很难再有人突破大罗金仙了。” 袁守城喟叹说道。 陆北淡淡一笑,不以为然。 他认为袁守城有些悲观了,且不提他身上的特殊情况,就是如真武、南极之流,有些神通不凡,也仅仅是只差一步。 而且,陆北总觉得这天地正在发生大变。 二人站在山头,又观看了一阵,直到远处惊天动地的气息波动渐渐恢复平静。 袁守诚苦笑一声,说道:“看来,这祖龙九子并没有被广成子出手镇压。” 陆北说道:“道友不必担心,未必有人愿意见得龙族势大。” “祖龙九子心性狭隘,睚眦必报,唉…贫道看来还真要躲在长安城一段时间了。” 袁守城面色颓然,沉声说道。 见此,陆北一时默然。 …… …… 自石峡山一战已然过去了半个月,祖龙九子也逃回到了四海,疗伤修养。 东海龙宫。 东海龙王敖广面色阴沉坐在玉椅上,他的心中正压抑着怒火。 下方刚刚回禀完的龟丞相,还保持着拱手姿势,已是心惊胆战,绿豆的小眼转动,打量着敖广的神色变化。 原来前两日,祖龙九子之一的蒲牢,不知怎么,竟看上了敖听心… 敖广目光阴冷,沉声说道:“听心呢?” 龟丞相小声说道:“四公主刚刚带着小公主躲到了东海水猿府。” 敖广面色复杂,松了一口气,喃喃说道:“躲在那里也好…也好…” 龙宫后殿。 歌舞笙乐之音大起,一队队衣着暴露的贝精、蚌女翩翩起舞。 囚牛、螭吻、蒲牢等人高坐上首,敖力和敖珺在下首作陪,一边欣赏歌舞,一边大声谈笑。 “四哥,你怎么看上那小丫头片子了?她连真龙都不是,收入房中也没什么滋味吧。”螭吻捏着一个酒杯,笑着说道。 蒲牢摆了摆手,说道:“老九,你是不知小丫头的妙处,至于是不是真龙,左右一个侍妾,有什么可打紧的。” “珺儿,你说是不是?”蒲牢目光中的贪婪和火热毫不掩饰,对敖珺问道。 敖珺玉容如霜,清声说道:“前辈,听心是我的徒弟,前辈怎能如此胡来?” 直到现在,仍觉得这只是一个玩笑。 就在刚刚,听心来寻找跑到这里玩耍的兮儿,却被蒲牢给瞧见了。 蒲牢哈哈大笑,灼热目光直视敖珺,说道:“你若舍不得你那宝贝徒儿,你来陪我也无不可啊。” 闻言,敖珺玉容青红交错,只觉忍无可忍,拍案而起,清叱道:“寡廉鲜耻之徒!” 蒲牢面上笑容稍稍敛去,心中也生出几分火气。 龙族子嗣艰难,他这样做也是为了振兴龙族,值得此女如此大惊小怪? 敖力眉头紧皱,霍然站起,冷声说道:“敖珺,怎么说话呢?还不和几位前辈道歉。” 敖珺紧紧咬着下唇,怒目而视,一言不发。 蒲牢似笑非笑地看着敖珺,说道:“珺儿,本座不和你一般见识,如今我龙族势微,你若心存一点大局,就不该拒绝我方才的提议。” 赑屃清咳了一声,打了个圆场道:“敖珺,你误会了,我们兄弟当中也就四哥他身上还蕴含祖级龙血,若是和你东海嫡系龙族结合,定能孕育出更为纯粹…” “嘭…咔嚓…” 敖珺玉容煞白,一脚将眼前小几踢翻,嘴唇颤抖,娇叱道:“尔等行事荒唐如此,真真是丢尽了祖龙大人的脸面!” 闻言,祖龙九子面色陡变,就连一直木讷不言,在一旁抚着古琴为舞女伴奏的老大囚牛,也是抬起头来,目光森寒地看着敖珺,神色不善。 “小儿无礼!” 嘲风勃然大怒道。 敖珺面色不惧,冷哼一声,拂袖离去,分明是耻与之为伍! 正文 第一百二六章 莫名的失落 见得敖珺怒而离去,敖力面色怔了片刻,连忙站起身来,拱手说道:“几位前辈暂且息怒,敖珺她只是一时没有转过这个弯儿来……” 睚眦眼眸被血丝填满,冷声打断道:“敖力你不用多言,不是我龙族现在族人不多,单单她说方才那番话来,便是死罪!” “晚辈一定去劝劝他,前辈勿怪。” 敖力恭谨说道。 蒲牢笑着摆了摆手,“敖力,你也不用逼迫珺儿,你就告诉敖广,我看上他女儿敖听心了,这两日便收她为侍妾!” 敖力深深吸了一口气,不敢违背,拱手施了一礼,转身离去。 见敖力走远,囚牛瓮声瓮气说道:“四弟,这四海龙王显是称王称霸惯了,已经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睚眦瞪眼道:“他们敢!” 嘲风沉声说道:“四弟方才以此事试探东海态度,却是正好。你我兄弟也可借此召集其他三海龙王,前来东海议事。” 蒲牢笑了笑,说道:“三哥误解了,我并不是在试探,四海龙族又有什么值得我们试探的?若是敖珺同意,我将祖级精血予她又何尝不可?我龙族若再出五爪以上的金龙血脉,如今的三界将再无人挡我龙族崛起!” 囚牛瓮声赞道:“四弟比以前长进了许多。” 祖龙九子当中,其他人身上的祖龙精血早已和肉身固化一体,不可能孕育子嗣,唯有蒲牢身上出了一些问题,还能延续血脉。 赑屃说道:“我们当务之急,应该是尽快找到龙门。” 嘲风点了点头,说道:“老六说的不错,只有找到龙门,我们兄弟才能再进一步,力量只有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放心。” 睚眦不知想起什么,阴声说道:“先不提龙门,当年我们被轩辕镇压,都是那赤尻马猴从中作梗,此仇却不可不报。” 螭吻冷哂说道:“赤尻马猴小小金仙,敢于算计我等,确是不知死活!” …… …… 东虚筱渊。 东海水猿府。 穿过两扇青铜巨门,敖听心牵着敖兮的小手,缓缓走进一座宫殿中。 此刻,蟒神和徐元坐在殿中饮酒,傅九于一旁作陪。 蟒神打着酒嗝儿,笑着说道:“徐道友,这天地这么大,你要多出去看看才是。” 徐元叹了一口气,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感慨说道:“天地虽大,但对于我等而言,也不过就那么几处地方可去。” “蟒神道友,你从天南之地而来,可曾见到凤凰一族的风采?” 徐元忽而好奇问道。 傅九也是看向蟒神。 蟒神说道:“怎么没见过?” “如何?”徐元笑着问道。 “凤凰一族在南方不死火山统御百禽,那百鸟朝凤的宏美气象,啧啧…”蟒神正缅怀说着。 突然转头见敖听心姐妹款款走来,便是止住话头,站起身来,问道:“两位公主,发生什么事了?” 却是见敖听心玉容煞白,脸色难看。 蟒神始终认为,这一对儿龙女是那位风流成性的太微帝君的禁鬻,谁知道那位会不会将眼前这一大一小姐妹花给收了。 若是讨好了这二女,他说不得能提前解除道禁。 敖听心气息冷冽,目光幽幽。 思及方才在龙宫之中的遭遇,心中意气犹自难平。 那几位前辈怎么能如此荒唐?! 那也是一个长辈能够说出的话吗? 敖兮也没了平日里的欢快模样,担忧地看着自家四姐。 其实,在远古之时,洪荒三族之中龙族好淫,无女不欢。 但这里面有深层次原因,龙族孕育子嗣艰难,采用了稀薄血脉的方法,来扩大族群、族气。 三族大战之后,祖龙有感天数变化,便搜集各种宝物,炼制了一件镇族至宝…九重龙门! 不同于五龙帝云幡、九龙玉玺,九重龙门才是关乎龙族命运的宝物。 这件至宝威能玄妙,竟可为蕴含龙族精血的水族重塑血脉和妖体。 鲤鱼跳过龙门,便能成就神龙! 真正的龙族! 不同于四海嫡系龙族以龙池来洗练血脉和妖躯,尚需搜集各种珍贵祭器和灵药。 龙门无疑更加简便。 然而,从那以后,龙族便如被阉割了般,或者说繁衍之能恢复了正常。 “小公主,发生什么事了?”傅九放下手中酒杯,看着敖兮问道。 他很是喜欢这个单纯可爱的小姑娘。 “九哥哥,”敖兮便将前情叙说了一番。 虽然敖兮心智不太成熟,但话语说的还算有条理,后来又有听心在一旁出言解释。 徐元、蟒神、傅九渐渐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当听到祖龙九子脱困而出,徐元和蟒神对视一眼,目光凝重。 他们当然听过祖龙九子的名头! 傅九登时大怒,说道:“这些泥鳅王八蛋…” 正怒骂着,突然看到敖听心神色不善地望着自己,敖兮也是一脸埋怨。 傅九知自己情急之下说错了话,陪笑道:“两位公主自然是好龙。” 被傅九给这么一搅和,敖听心的愤懑情绪稍稍纾解了一些,长长叹了一口气。 徐元沉吟片刻,问道:“你父王怎么说?” “父王他…”敖听心英气修眉之间蒙上了一层阴霾,她抿了抿唇,柔声说道:“父王也有他的难处。” 敖兮撅起小嘴,娇软说道:“那几个叔叔,好坏啊,若不是珺姑姑帮着姐姐,那个叫四哥的就要对四姐动手动脚了……” “谁对谁动手动脚了?” 恰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把清朗的声音。 陆北一袭素色常衫,长身玉立,冷峻的面容上挂着温和的笑意,抬步迈入大殿。 “北哥哥~”敖兮一见到陆北,就是向陆北小跑扑去。 陆北揉了揉小龙女额头前的刘海儿,笑着说道:“兮儿,我还没问你呢,你在天庭呆的好好的,怎么一声不响地走了?” 敖兮撅起小嘴儿,说道:“陆哥哥都不和我玩儿,婵姐姐也不让我抱沉香,我呆在那里没什么意思。” 陆北笑了笑,朗声说道:“过几天,我把家里另外一个淘气的介绍给你,你们一定能玩到一块儿去。” 敖兮眨了眨眼睛,问道:“谁啊?北哥哥,也是你的孩子吗?” 十三四岁模样的过期萝莉,毕竟活了几千岁,并非是什么都不懂,而是不愿自己的世界这般复杂。 “兮儿忘了?就那天…灵幽仙子带着的那个小女孩儿。” 敖听心撇了撇嘴,说道。 陆北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言。 上前徐元和蟒神二人见过,陆北高坐殿中上首,问道:“听心,祖龙九子现在你们东海龙宫?” 敖听心目光愤愤,清声说道:“他们被父王好吃好喝招待着,将龙宫搞得乌烟瘴气,父王也无可奈何。” 陆北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我听方才兮儿说,他们有人对你动手动脚?” 闻听此言,敖听心面色不自然,目光闪过屈辱和倔强,摇头说道:“没有这回事儿。” “四姐,怎么没有?就那个叫‘四弟’还是那个叫‘四哥’的,对四姐无礼。”敖兮气呼呼地在一旁说道:“陆哥哥,你可得替四姐出气啊。” “兮儿…” 敖听心低声呵斥道。 祖龙九子个个都是太乙金仙道行,她不想…不想陆北无端树敌。 陆北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听心,你暂且先呆在水猿府吧。” “嗯。” 敖听心目光黯然,轻轻点了点头,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些莫名的失落。 正文 第一百二七章 龙族的近况 殿中。 就在敖听心心思复杂,敖兮一脸气鼓鼓地打算冲陆北张牙舞爪之时。陆北面色肃然,悠远目光投向东海龙宫方向,凛声说道:“我即刻去龙宫和东海龙王说明,若祖龙九子要人,只管冲本帝来就是。” “啊?”闻言,敖听心檀口微张,抬起头来,晶然眼眸之中有惊喜之色一闪而过,樱唇翕动,“陆北,会不会影响到你…” 然而,敖听心的话语还未说完,敖兮便拉起陆北的一条手臂,紧紧抱在怀里,欢喜说道:“我就知道陆哥哥最好啦~” 陆北感受到手臂上的柔软,不动声色抽离开来,看着敖兮,笑着说道:“兮儿,是不是陆哥哥不这么做,就不好了?” 敖兮扬起一张粉腻的小脸,慧黠灵动的眸子咕噜噜转动,说道:“哪有啊…” 陆北忍俊不禁,忍不住摸了摸敖兮的小脑袋。 敖兮腾一下子,小脸红了,目光依恋地看着陆北,嗫嚅说道:“陆哥哥~” 陆北清咳了一声,龙族的龙角好像不能乱碰的,他给忘了… 见得这一幕,徐元和兽帝对视了一眼,心中思忖,太微帝君还真是一如既往… 陆北转头看向面带忧虑的敖听心,认真说道:“没关系的,我总不能看着你被蒲牢…” 言及此处,见敖听心神色异样,白玉无瑕的脸颊上升起两朵胭脂红晕,陆北心头猛然惊觉,笑着改口说道:“婵儿她若知道我袖手旁观,也不会和我善罢甘休。” 闻言,敖听心娇躯轻颤了一下,咬了咬唇,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 既已说定,陆北便带着徐元和蟒神,向东海龙宫行去。 其实,陆北之所以出头,并不全然是为了敖听心,还有袁守城的关节。 当年因为八仙之事,他曾欠下袁守城因果,这一点他一直放在心上。 因为祖龙九子修为不凡,袁守城不好意思向他求助,但他却不能故作不知。 眼下又有敖听心一事,陆北便接下了这桩因果。 其实,若陆北不理会,显而易见,祖龙九子也会找上门来。 不管是敖听心,还是东海水猿府,跋扈惯了的祖龙九子迟早要和他发生冲突的。 与其被动迎击,还不如主动去东海龙宫,一劳永逸地解决此事。 若祖龙九子不识趣,他哪怕不能尽数镇压此辈,但斩杀一两个,威慑一番,并不是什么难为之事。 至于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他如今儿女俱全,何尝再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早就从良了,好不好。 东海。 一座装饰华美、富丽堂皇的大殿中,四海龙族济济一堂,气氛肃穆凝重。 祖龙九子的囚牛、睚眦、嘲风、蒲牢…一一高居上首,此辈一改往常各行其是、心不在焉的状态。 下首两行,左边坐着东海龙王敖广、西海龙王敖钦、南海龙王敖闰、北海龙王敖顺。 他们身后则依次坐着敖摩昂、敖望、敖烈…四海龙族一应晚辈。 另外一侧则坐着敖力、敖珺两位金仙。 嘲风目光逡巡一圈,最终停留在敖广身上,沉声问道:“敖广,人都到齐了?” 此言一出,后面端坐的摩昂太子脸上有不悦之色一闪而过。 他的叔父怎么说也是龙族当代族长,嘲风焉能如此倨傲,直呼其名? 摩昂太子方从西海闭关而出,尚不知道自家表妹敖听心已被蒲牢看上。 敖广也没敢告诉他这个已是金仙道行的侄儿,恐生波折。 闻听询问,四海龙族当代族长敖广缓缓站起身来,冲上首拱了拱手,说道:“回禀前辈,四海龙族都到齐了。” 看着堂下大猫小猫三两只的龙族,蒲牢面色怅然,感慨说道:“没想到我龙族竟已经势微至此!” 这话一出,殿中气氛又是压抑了几分。 囚牛瓮声说道:“敖力,和你一辈的族人哪里去了?” 敖力眼眶隐隐发红,忿忿不平说道:“前辈有所不知,这些年,我四海龙族被灵山、天庭征召,供大能者驱使…性情温顺的女子作为佛门菩萨、佛陀的脚力,精擅杀伐的男子则被发往天龙八部众,和阿修罗一族厮杀,更有蟠于华表柱上或蜷缩在墙壁之上,以做图纹观赏者…” 此言一出,敖珺也是面色悲戚,怔怔不言。 当年要不是她和敖力早早突破金仙,他们极有可能就和其他三海同代的真龙一般,被佛门渡化而去了。 敖广则是面色难看,不发一言。 因为此事…他身为龙族族长,难辞其咎! 正如敖力所言,自封神之战后,龙族已然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就是当年,如果不是陆北偶然碰到敖兮,敖兮就会被观音菩萨收为捧珠龙女。 至于西海三太子敖烈,后来更是被封为天龙八部。 听到敖力之言,殿中气氛渐渐凝重,祖龙九子一个个都是面色铁青,已然处于爆发的边缘。 “奇耻大辱!” 螭吻勃然大怒,猛然重重放下手中酒樽,眼前几案‘咔嚓’碎裂。 “九弟!” 赑屃瞪了一眼螭吻。 蒲牢脸上一直保持的笑意也冷了下来,他龙族竟被欺凌如此? 囚牛压抑着心头愤怒,瓮声问道:“那天池、江河一脉呢?” “洞庭、鄱阳、震泽、洪泽四大龙君,自言他们由跃龙门而成神龙,获得新生,故取元氏…而天池龙君虽未改姓,但也是独自祭祀祖龙大人了。”敖广接过话头,缓缓说道。 四大龙君是南赡部洲修为较为深厚的四条真龙,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真龙,如钱塘龙君、巢湖龙君…他们多是四大龙君的兄弟。 睚眦怒极反笑道:“敖广,不想值此危难之际,我龙族竟四分五裂了?” 远古之时,龙族何等强盛…而今莫说大罗金仙,连金仙都是寥寥无几了。 其实,若非还需要留着四海龙族调整四大部洲洋流气候,四海龙族的处境恐怕还要艰难。 敖广叹了一口气,沉声说道:“这一切,皆是广无能所累。” 敖力面上有些尴尬,解释说道:“前辈,泾渭二河龙王还有一些心沐王化的龙族,还是认我四海为正朔的。” 嘲风说道:“呵呵,祖宗的家业还没有被败光!” 敖力和四海龙王拱手道:“晚辈不敢。” 纵然敖广对祖龙九子的人品如何不耻,但九子的身份和修为终究摆在那里,由不得他不恭谨对待。 哪怕是表面功夫。 嘲风冷声说道:“敖广,而今当务之急,是寻回九重龙门!我们九个若有人突破大罗金仙,我龙族定能再次崛起!” 无疑,这个思路是极为正确的,只有龙族拥有大罗金仙才能改变这种处境。 若是贸然去慑服四大龙君和其他龙君,必然引来天庭和佛门的联手镇压。 敖力说道:“每年的三月三,龙门就会出现一次,我和敖珺也去观过礼,但发现根本就收不了龙门。不仅是我们,就连那四位龙君和天池龙君,也对龙门无可奈何。” 睚眦不屑一笑,“你们收不了,不代表我们收不了,那可是祖龙大人为了…” “住口!”囚牛瓮声喝止道。 睚眦自知失言,讪讪一笑,不再多说。 囚牛说道:“不过,此刻离三月初三还有一个多月,眼下是先统一四海水族,东海的水猿府,太古猿君当年可是祖龙大人的车夫,身份何等卑贱!而今竟和东海平起平坐,这成何体统?” 闻听此言,敖广面色大变。 正文 第一百二八章 被人吊着打 敖珺面色冷幽,声音清泠而明澈,“前辈有所不知,那东海水猿府另有隐情。” “珺儿,能有什么隐情?”蒲牢面容俊雅,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莫非听心躲在水猿府?” 被蒲牢当众亲密称呼,敖珺恼火不已,但她仍是强自忍耐住,解释道:“幽冥界主太微帝君和东海水猿府关系匪浅,水猿府原和我龙族敌对,但现已和平相处,贸然寻衅,实非明智之举。” 螭吻不屑道:“左右不过一个太乙金仙,又有什么可忌惮的?什么幽冥帝君,天庭滥授神职,他又能有什么厉害神通,若他识相也就罢了,若不识相…嘿嘿。” 敖力张了张嘴,正要提醒祖龙九子不可小觑陆北。 这时,龟丞相在殿外高声禀道:“龙君,幽冥界太微帝君来访。” 敖广龙睛闪烁,问道:“太微帝君在什么地方?” 西海龙王敖钦低声对自家儿子敖摩昂问道:“我听烈儿说,你以前和太微帝君有旧?” “回禀父王,以前有一些交情。”摩昂太子说道。 敖钦点了点头,面上若有所思。 “没想到劳什子的太微帝君还亲自过来了。”蒲牢讥笑一声,“正好省得我们去找他。” 囚牛、睚眦、嘲风、赑屃、螭吻等人同样不以为意。 若酆都帝君亲至,他们或许会降阶出迎,但小小太乙金仙,沐猴而冠,实在不值称道。 敖广正要离席迎接,耳边却传来嘲风的声音,“敖广,你好歹也是龙族族长,怎可自甘堕落?” “让他自己滚进来就是!” 螭吻冷笑说道。 敖广面色难看,无奈之下,只得对龟丞相打眼色,他以礼相待,不可轻慢。 大殿之外。 陆北腰悬三生神剑,长身玉立,身后一左一右立着兽帝、徐元二人。 未久,龟丞相小跑过来,笑道:“太微帝君,龙君他们让你们进去。” “他们?”陆北冷笑一声,目光冷冽。 兽帝怒道:“帝君,他们是不把您放在眼里。” 陆北摆了摆手,凛声说道:“我们进去!” 三人再不多言,随着龟丞相的引领,向大殿走去。 刚一迈入殿中,“刷刷…”四五十双目光向三人投来。 “轰…” 却在这时,九道如渊似海的气机,排山倒海般向陆北等人压迫而来。 祖龙九子面带不屑,冷笑不语。 兽帝和徐元闷哼一声,眼看就要当众出丑。 这时,一道冷哼响起,徐元和兽帝二人缓缓站稳。 然并没有结束,那一声冷哼似乎炸裂在祖龙九子灵台之中。 祖龙九子陡然色变,螭吻道行较低,“吧嗒…”一声响,却是从座位上跌落,四仰八叉,狼狈到了极致。 陆北目光睥睨四顾,冷哂道:“尔等就是祖龙九子?” 囚牛目光阴沉似水,瓮声道:“太微帝君!” 睚眦、嘲风面色凝重,心头闪过一丝忌惮。 方才气机交锋,对面之人竟在他们兄弟九人的联手攻击下,丝毫不落下风。 这是什么概念? 虽说阐教金仙广成子曾以一人之力压着他们打,但广成子那是大罗金仙,还拿着诛仙剑、 可眼前这一位…虽不如广成子,但也差不远矣! 莫非这一位太微帝君并不是什么太乙,而是大罗? 祖龙九子在三皇五帝时代便被镇压石峡山,脱困后的几个月,他们通过各种各样的途径,知道了封神之战以后的种种大事件。 所以,对于三界名声鹊起的太微帝君,并非一无所知。 但他们只当陆北和天庭大多数封号帝君一样,不值一哂。 敖广上前一步,问道:“不知帝君所为何来?” 陆北森然一笑,敖听心的事情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 殿中,当四海龙族听到蒲牢想要纳敖听心为侍妾时,皆是面面相觑,不敢置信。 心道,祖龙大人的九个儿子,怎么还这般荒唐? 蒲牢神色不耐,心头杀机凛然,怒道:“哪来的小子,无礼至此!” 抬手之间,一团蓝色光球倏然凝形,冰寒幽幽。 众人自心底油然而生出一股刺骨寒意,这寒意直入灵髓,冰彻神念。 螭吻也是狞笑一声,在光球激射而出时,趁势向陆北三人杀去。 陆北面色不变,温润如玉的手掌陡然立起,随手一拍,好似拍一只扰人的苍蝇,轻松写意。 赤红色火焰犹如决堤之河,奔涌而出,蓝色光球眨眼间被焚灭一空! “土鸡瓦狗,也配现眼?!” 陆北冷嗤道。 “六丁神火,不好!”嘲风大骇道:“九弟小心!!” 六丁神火不愧四大神火,焚灭掉蒲牢的天赋神通后,威势不减分毫,继续朝螭吻席卷而去。 “啊…” 螭吻手臂猛然着火,疼得几乎现出了原形。 赑屃眼疾手快,从腰间抽出一柄黑色匕首,狠狠斩下。 “噗…” 血光涌过,螭吻捂着断臂,惊恐而退。 而那断臂还未完全落地,便在半空化作点点飞灰。 螭吻目光愤恨地看着陆北,伤口血肉蠕动,手臂重新长出。 陆北看了一眼四海龙王身后的龙族小辈,冷声说道:“此地不宜交手。” 说着,也不多言,身形闪烁,人已经出得龙宫。 囚牛怔了一下,同样化作一道流光冲出龙宫,睚眦、嘲风、蒲牢等人紧随其后。 “大哥,怎么变成这般模样?”敖闰忧虑说道:“还有听心侄女,到底是怎么回事?” 敖广叹了一口气。 敖珺轻声说道:“那蒲牢看上了我,所以用听心逼迫于我。” 此言一处,其他三位龙王面色微变。 摩昂太子冷声说道:“他们不知天高地厚,将来不知还要为我龙族招惹多少强敌。” 敖珺说道:“不说这些了,先出去看看吧,那位帝君杀性极重,不是易于之辈,我们去看看。” 几人不再多言,相继冲出水面。 东海。 脚下万顷碧水波涛汹涌,头顶万里晴空云卷云舒。 陆北立身虚空之上,眸光冷冽地看着祖龙九子,神情默然。 囚牛眼睛瞪如铜铃,两腮鼓起,“嗡嗡…”之声大作,音波成浪,天地颤鸣;蒲牢目光狠辣,一拳打出,风雷阵阵;嘲风和其他九子攻杀之势,也如江水绵绵不绝而来。 陆北面色闲定,一身气息如涵渊虚海,气度渊渟岳峙,广袖飘飘。 【五方玄焱灵经】的法门在心间一一流淌而过。 六丁神火自周方虚空向祖龙九子焚去,火焰滔滔,热浪灼灼。 气象竟不亚于脚下翻滚的东海,吞噬一切。 【五方玄焱灵经】是赤帝的成名神通,是赤帝一生对于火行大道的心血。 陆北掌握六丁神火,以其上所载法门施展的火法神通,无疑要比【回风返火】之法还要恐怖上数百倍。 但见东海三千里的虚空,赤红火焰一眼看不到尽头! 见此,祖龙九子心头大惊,“老六,快祭五龙帝云幡!” 赑屃闻言连忙将五龙帝云幡疯狂摇动,刹那之间,道道水行真光流光熠熠。 在祖龙九子身周形成通明水幕,他们明白,唯有这件灵宝才能抵挡火之道源神通的威能。 于是,祖龙九子和陆北一时间,竟僵持了下来。 徐元摇头笑道:“兽帝道友,老夫先前说的如何?帝君单以六丁神火而言,便已立于不败之地。” “是我多虑了。”兽帝说道。 “不过祖龙九子不定还有其他手段。”徐元淡淡一笑,说道:“胜负恐非一时半刻可以分出。” 这僵持一幕同样落在四海龙王眼中,他们心头齐齐蒙上了一层阴霾。 纵然再如何不喜祖龙九子做派,但四海龙王也不愿见得祖龙九子…被人吊着打。 敖闰面带沮丧,“九位前辈联手,才和太微帝君勉强打了个平手?” 言外之意,连太微帝君都无法击退。 龙族还崛起个屁啊,大家赶紧各回各家,还是接着‘量四海龙族之力,与佛门、天庭欢心’得了。 敖珺皱了皱眉,忍不住道:“五龙帝云幡不单单作防御之用。” 五龙帝云幡曾做祖龙仪仗,既为仪仗,必不缺攻伐之威严。 正文 第一百二九章 并没有陨落 果然,恰如敖珺所言,五龙帝云幡被祖龙九子奋力催动,先天至宝的威能已然被完全发挥了出来。 但见虚空之上,青红赤白黑五色灵光如水漾动,耀眼夺目。 五色光芒陡然合一,庆云和漫天水光交织一处,炫人眼眸。 六丁神火竟渐渐被逼退了一些! 祖龙九子见此神情愈发振奋,以五龙帝云幡护持己身,正要趁势向陆北杀去。 陆北神色淡淡,一座青光蒙蒙的玉碑直袖中离体而出,朝祖龙九子砸去。 “嘭嘭…” 玉碑砸在五龙帝云幡之上,发出一声声惊天动地的响动。 祖龙九子如遭雷亟,齐齐吐出一口鲜血,原本浑然一体、圆融如意的五色灵光,凝滞了一下。 陆北微微眯眼,冷笑一声,‘蹭’伴随着一声清越的剑鸣,腰间三生神剑霍然出鞘。 这柄宝剑经过天庭珍宝阁能工巧匠的多次锻造,已然成长为一件后天级数的神兵! 一剑斩出,庚辛本辰剑气自上而下劈斩而来,锋锐凌厉的皓白剑气,斩在五龙帝云幡上。 “刺刺…” 裂帛之音乍起,五龙帝云幡赫然被斩开,露出了九张惊骇欲死的面容。 如此恐怖的威力,连陆北都有些微微讶异。 当年白帝少昊曾将这道剑气赠送于他。 他参悟多年,也有了一些心得,但见到此番威力,才猛然发现自己所悟还是远远不够。 但是,祖龙九子却已觉心神崩溃,眼前这位太微帝君,论境界不过太乙,和他们仿佛,可出手之间,怎么都是大罗金仙才可以施展的手段? 那赤红火焰和白金色的剑气,透着一股先天级的道源气息。 这是大罗金仙出手才有的气象。 这才是他们被压制的原因! 陆北不知祖龙九子此刻的想法,见乌龟壳被斩破,也不耽搁。 三生神剑向叫嚣的最欢的嘲风斩去,嘲风亡魂大冒,想要躲开,但剑气委实太快。 “噗嗤…”嘲风眉头皱了皱,半边肩膀已被削下,霸道绝伦的庚辛元辰气疯狂而肆意地破坏嘲风的妖躯。 “啊…” 直到此刻,阵阵惨叫之声才响起。 囚牛大惊失色,忙是打算上前救援,蒲牢、睚眦、赑屃也齐齐灌注神念、法力操控五龙帝云幡。 这时,囚牛高声喊道,“九弟,不可……” 却是螭吻和嘲风素来亲厚,见自家三哥如此惨状,怒火上头,一双黄睛都通红了,怒吼着向陆北冲去。 陆北冷冷一笑,手臂抬起,大袖张开,一股宏大浩瀚的气机,化作一方天地向螭吻罩去。 “袖里乾坤!” 见得这般惊人异象,于远处观战的四海龙王,无不悚然动容。 “不自…”陆北正讥讽说着,突然神情微顿,“嗯?” 螭吻在虚空中现出原形,庞大的身躯被五色光芒笼罩,本源的浩瀚气息四处流溢,宛若一坐落牢笼向螭吻落去。 但,螭吻怒吼连连,摇头摆尾间,但听‘轰’的一声,竟将陆北的袖里乾坤之术破去了。 陆北面色有些尴尬,心道,这门神通自己还没修到家,摄拿同辈还是无法做到的。 眼看螭吻正要冲过来,陆北心念一动,一道藏青色的流光划过虚空,幽幽如漩的壶口现出,强大的吸力骤然发动。 螭吻便化作一个小点,消失在壶口。 螭吻刚一进入炼妖壶,虚空之上,一座散发着元磁雷光的雷山便镇压而下,道道雷霆化作锁链,向螭吻镇压。 “九弟…” 祖龙九子目次欲裂,嘶喊道:“快把九弟放出来。” “哼,不知死活。” 三生神剑横斩而出,一弯弦月冷辉幽幽,晦冥闪烁…庚辛本辰剑气再次斩杀而出。 囚牛等人面色大变,再不敢大意,全神贯注催动五龙帝云幡。 “挡住了!” 囚牛心绪激荡,面上竟有些激动,一股老泪纵横的感觉。 陆北面色古怪。 思忖道,这庚辛本辰气终究是消耗了一些,毕竟先前对付的是一件防御无双的先天灵宝,且还是八位太乙金仙联手操控。 有眼下战果就不错了,再奢求过多,贪心不足,连老天都不容。 “蹭…”念及此处,还剑入鞘,陆北以神念操控先天无极碑向祖龙九子全力砸去。 敖广轻轻叹了一口气,“前辈,这可怎生是好?” 敖力面色难看,说道:“敖珺,随老夫上前,一起对付那太微帝君。” “你我上前,未必是那太微一合之敌。”敖珺摇了摇头,幽幽说道:“这样下去,他们九个多半会被一一斩杀。敖广,你却说和一下吧。” 敖广苦着一张脸,说道:“我去,也未必济事。” “你们不去,我去。”敖力见敖广和敖珺踯躅,便是怒道。 “吟…”在虚空之间化作一条金中带黑的四爪、两角巨龙,腾云驾雾,向战场飞去。 然在这时,交战之地异变骤起。 本来在先天无极碑的连连轰击下,祖龙九子节节而退,不敢直撄六丁神火之威。 但节节而退的祖龙九子顿了一下,继而怒吼道:“九弟…” 这呼喊之声撕心裂肺,震天动地。 却是感知到螭吻和他们的联系,突然中断了。 陆北冷冷一笑,正待出言,却眉头皱了皱,心头凛然,迅速取出炼妖壶,面色凝重。 但见一道金色灵光从炼妖壶中冲出,金光聚散不定,但气息浩瀚纯正,堂皇威严。 刚一出现,陆北和对面哭天抹泪、几欲疯狂的囚牛等人都是怔忪了…… 那金色灵光在虚空之间逡巡半晌,在陆北目光阴沉着,正要出手擒拿之际。 金色灵光在虚空转了一个弯儿,正好看到了远处救援而来的敖力。 敖力庞大的龙躯停留在虚空之上,龙睛中满是疑惑。 这时,那道金色流光以难以形容的速度,向敖力龙首飞去。 陆北目光深沉,嘴角诡秘一笑,“有趣。” “吼…” 敖力口中发出无意识的嘶吼之声,所化的龙躯突然急剧盘旋着,头上方两只耸立的龙角急速退化,一身龙鳞也在慢慢变色。 未有多久,竟变作螭吻的模样。 “吟…” 一声长长的嘶鸣响起,五龙帝云幡中的囚牛、蒲牢、赑屃等人面色大变,目光现出难言的惊异,恍若见到了世间最为可怕的事情。 ‘螭吻’身形一闪,飞入五龙帝云幡中,那五龙帝云幡五色灵光大放,虚空生出一道漩涡,祖龙九子连同五龙帝云幡,竟越入其中,消失不见了。 陆北眸光深深,面有所思。 方才,‘螭吻’在离去之前,看他的那一眼,到底是几个意思? 而在远处的四海龙王,一时间竟被这样的惊变,震得说不出话来。 敖广涩声说道:“敖力前辈他……” 敖珺目光深凝,凛声说道:“祖龙大人,他可能…可能并没有陨落!” 一言出,脚下海面上的波涛似乎更汹涌了。 正文 第一百三零章 确实挺巧的 东海之上。 徐元飞遁上前,问道:“帝君,方才那是?” 兽帝也是将探寻目光投向陆北。 陆北沉吟片刻,说道:“这一切,和我们暂时无关。” 神念投入炼妖壶,虚空之上,九滴金色精血散溢出磅礴的气息,却是陆北此次出手的收获了。 “陆兄,可否到龙宫一叙?” 摩昂太子清朗的声音遥遥传来。 四海龙王面色微变,心思复杂,不过此刻也没有说什么。 敖广叹了一口气,说道:“多事之秋啊。” 陆北慨然应允下来。 众人再次返回水晶宫殿,四海龙王忧心忡忡地躲到一旁和敖珺密议去了。 殿中只留摩昂太子、敖望、敖烈等四海龙族小辈。 摩昂太子一一为陆北引见。 陆北也第一次见到了西海三太子敖烈,方才他心神主要在祖龙九子身上,倒不怎么留意。 敖烈果然长得一表人才,着一身白色锦袍,腰悬玉佩。 其人身形颀长,面如银盆,眉清目秀,如世家公子哥般,道行不高不低,在天仙修为。 很难想象这样人才出众的人,竟被九头虫给戴了绿帽。 九头虫,陆北在北俱芦洲也曾见过。 九头虫化出的人形尚算俊美,但风姿比敖烈却多有不如。 只能说,妖族更注重神通修为,不在容貌。 念及此处,陆北忽而想起一事,“也不知猴子和那只小狐狸如何了……” 摩昂太子笑着说道:“陆兄三百年前大婚时,我当时还在闭关,没有得见陆兄迎娶两位公主的无双风采,实乃生平一憾事。” 陆北摆了摆手,笑着说道:“敖兄客气了,未曾想,数年不见敖兄也突破金仙了。” 摩昂太子说道:“还是比不了陆兄修为一日千里,今日已是我需要仰望的人物了。” 陆北说道:“敖兄言重了。” 二人又寒暄了几句,摩昂太子皱眉问道:“方才陆兄和那九位前辈交手,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望陆兄解惑。” 言及此事,陆北沉声说道:“此事…不太好说。不过多半和你龙族那位先祖有关。” 从陆北的话中再次佐证,摩昂太子心思无疑更为复杂,沉吟良久,感慨说道:“还不知是祸是福。” 闻听此言,陆北神情默然。 “对了,听心和兮儿两位表妹都在水猿府?”摩昂太子忽然问道。 陆北点了点头,说道:“事到如今,敖兄应该也知道蒲牢的所作所为实在荒唐……” 摩昂太子苦笑一声,说道:“陆兄不用和我解释,你我二人心照不宣即可。” 祖龙九子再如何不堪,毕竟还是四海龙族的前辈,作为晚辈的确不适合和外人说这些问题。 “是陆某唐突了。”陆北神情微愕,正色说道。 摩昂太子突然说道:“听心表妹在水猿府呆着也好。” 陆北笑了笑,没有说话。 东海水猿府。 陆北带着徐元和兽帝二人回返此地,刚刚迈入殿中,便见听心面色焦虑,坐立不安的样子,敖兮在一旁陪着小声说话。 “陆哥哥~”敖兮笑着喊了一声。 “陆北…” 敖听心站起身来,急声问道:“你没事儿吧。” 兽帝哈哈大笑道:“四公主,你是不知道,那祖龙九子被帝君一人一剑压着打,最后落荒而逃。” 徐元清咳一声,瞪了兽帝一眼,神念传音道:“别人问你了吗?” 兽帝心中闪过一道亮光,便是挠了挠后脑勺,悻悻说道:“帝君,那个,我和老徐先告退哈。” 见徐元和兽帝告辞离去,陆北哭笑不得,敖听心清丽如雪的脸颊上也有些泛红。 陆北只当未见,对敖兮笑着说道:“兮儿,有件好东西给你。” 闻言,敖兮跑到陆北身边,抓住胳膊,惊喜道:“什么东西啊,陆哥哥。” 陆北揉了揉敖兮的小脑袋,取出三滴祖龙精血来,说道:“这精血你炼化以后,能纯化龙族血脉。” 敖兮目光直直,小脸红扑扑,说道:“陆哥哥,真的给我吗?” 陆北温声说道:“这上面已经被我驱逐原有的烙印,你拿去慢慢炼化。” 说着,取出一个玉瓶,将龙血放进其中。 敖兮欢喜不胜地接过玉瓶,软声说道:“谢谢陆哥哥。” 说着,迫不及待地拿着玉瓶跑到一边炼化去了。 敖听心清声说道:“陆北,你怎么能给兮儿这么贵重的东西。” 陆北说道:“都是从螭吻身上炼化的,说来也是你龙族的东西。” “螭吻?”敖听心面色微变,说道:“你杀了他?” 见陆北神色异样,敖听心心中一慌,解释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杀了他,就和他们结下死仇了。” 陆北静静看着敖听心,笑而不语。 敖听心目光羞恼,嗔怒道:“你笑什么啊…到底有没有听我讲?” 陆北点了点头,又是笑道:“听着呢。” 不知为何,敖听心突然冷哼一声,怏怏不言。 陆北也没有在意,又取出三滴金色精血,缓缓说道:“对了,听心,这三滴祖龙精血,你也收着吧,你修为在天仙境界,得此物之助,应能早日突破真仙境界。” 敖听心抬头睨了陆北一眼,沉吟说道:“你自己留着吧,也好修炼变化之法。” 陆北将精血装进玉瓶,望敖听心面前一递,“听心,你收着吧,我还有。” 不知怎么的,敖听心竟有些恼了,冷冷说道:“你拿走吧,我不用…额?” 却是陆北不由分说,拉过敖听心的手,将放着祖龙精血的玉瓶塞到了手里。 被人捉住手,敖听心娇躯轻颤了一下,晶然眸子闪了闪,却也不再说什么了。 陆北不动声色地放下掌中柔若无骨的柔荑,笑了笑,解释说道:“说来也巧,一共炼化了九滴精血,我们三个正好平分。” 敖听心攥着玉瓶,目光盈盈如水,幽幽说道:“确实挺巧的。” 陆北忽而说道:“听心,你若是和兮儿在这儿住着嫌闷,便一起搬到天庭吧,也能陪婵儿她们说说话。” “嗯。” 闻听此言,敖听心玉容微变,似乎猛然惊醒了过来,沉默了好一会儿,转头看向陆北,展颜一笑,柔声说道:“那过两天,我就和兮儿过去。” 陆北见此也不再多言,便借口炼化祖龙精血,径直离去了。 待到陆北远远离去,敖听心这才拿起手中的玉瓶,放到近前细细端详,稍显英气的柳眉之下,那一双莹澈眼眸中,如水目光无声流转。 未几,嘴角微微扬起,似是自嘲一笑,“天天…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回到水猿府为自己准备的住处,陆北便闭关着手炼化剩余的三滴祖龙精血……却是打算以五德升轮术印证己身道途。 正文 第一百三一章 再次回天庭 闲时韶华易行,不知不觉间,便是两天悠悠而过。 陆北在炼妖壶中也炼化了得自螭吻的三滴祖龙精血。 “吟…” 一道清越高昂的龙吟之声响起,一条长有数丈、威严堂皇的四爪金龙虚影,在陆北所居的水猿府宫殿中现出庞大的龙躯,光晕四散,明灭闪烁,照耀在四周的梁璧之上。 那龙金首龙睛、鳞片细密,神采奕奕。 陆北当即分出神念,待看到自身的金龙之形,心中对于变化之术还算满意。 纵不如真正的祖龙变,但也和四海一些真龙一般无二了。 陆北这般想着,正要念动口诀,化作人类模样。 恰在这时,却听得一串儿银铃般的笑声传来。 一条神骏非常、张牙舞爪的红色虬龙自窗外飞来,一双如水扬波的晶澈龙眸中带着难言的欢喜。 敖兮两片有若团扇的红色龙腮轻动,口吐人言道:“陆哥哥,你也变成龙了啊?” 原来,敖兮听到陆北殿中的那一声龙吟响起,便情不自禁地变出虬龙本体,从远处赶来。 敖兮所变化的红色虬龙,不足一丈,娇小玲珑,甜萌可爱。 一片片红色龙鳞明澈灿然,恍若红琉璃一般。 不大的龙首之上,红色须发间,露出晶莹闪闪的两节小小龙角。 敖兮一个神龙摆尾,力度虽不足,但却极柔美。 眨眼之间,就是朝陆北游动而来。 红龙一边在金龙身上缠绕盘旋,一边笑嘻嘻说道:“陆哥哥,我们出去一起玩儿,我教你吐泡泡啊…” 说着,两只娇小的红色龙爪扒着金色的四爪,拉着就要往外走。 陆北龙眸转动,目光有些异样之色闪过,他清咳一声,周身道道白色灵光涌现,化作人形。 一条红色的虬龙便盘旋在身周。 陆北心中莫名闪过一念,幸亏这次祖龙精血没出什么问题。 摇了摇头,收起这足称‘丧尸’的念头,笑着说道:“兮儿,别闹了,小心一会儿你姐姐来说你了。” 闻言,敖兮摇动了一下龙躯,转眼变作人形。 十二三岁的小小龙女,穿着一身粉红色莲衣裙,头发上系着一个蝴蝶结,此刻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满是怏怏之色。 陆北温声宽慰了一句,轻声问道:“兮儿,那三滴龙血,你炼化的怎么样了?” 敖兮抬起头来,眨了眨了眼睛,糯声说道:“我和姐姐都将精血暂且炼入灵窍了,四姐说得慢慢才能炼化,起码得一二百年呢。” “嗯,这祖龙精血炼化完,我们家兮儿也该成神龙了吧。说不得,将来有一天还能成真龙呢。” 陆北捏了捏敖兮粉嘟嘟的小脸,说道。 敖兮一脸闷闷不乐,说道:“成神龙又能怎么样啊?成神龙还不是被父王送走吗?不是给人当坐骑,就是…” 说到此处,吐了吐舌头。 陆北目光温煦,说道:“兮儿也长大了啊。” 小龙女平时傻乎乎的,倒也不是懵懵懂懂,一无所知。 “不说这些啦~”敖兮甜甜一笑,拉起陆北的手,软声说道:“陆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去天庭啊?” 陆北笑着说道:“去找你四姐,现在就去。” …… …… 天庭。 芍药宫。 陆北带着敖听心、敖兮再次回返太微帝君府,着仙婢为两姐妹收拾住处。 而后向后宅走去,陆北方一回到东苑,还未踏入厢房,红儿公主便迎了出来,秀眉之间有着一丝忧色。 陆北将腰间的三生神剑取下,放入一个仙娥的手里,走到近前,笑着问道:“怎么了?你看,这眉蹙的…” 红儿公主眼下有孕在身,陆北不愿见她愁眉不展。 “七妹出事了。”红儿公主明眸闪烁,忧心忡忡说道。 陆北怔了一下,正色问道:“七妹?她前一段时间不是总爱往太阴星跑吗?” 陆北轻轻扶着红儿公主在软榻上坐下,走到紫花梨木制的几案前,掂起茶壶,在玉杯中倒了一杯清茶,宽慰说道:“不用着急,慢慢说。” 说着,拿着热气袅袅的玉杯,施施然走到红儿公主身畔。 红儿公主正要伸手去接玉杯,却觉手下一空,不由神情微愕。 却见陆北仰头一饮而尽,还砸吧砸吧嘴。 她就是嗔了陆北一眼。 陆北见爱妻那双雪白无瑕的柔荑在眼前直直伸出,脸上不禁微微一红,笑着说道:“就是怕烫到你,我先替你尝尝。” 说着,探手一招,玉釉色的茶壶飞来,又是倒了一杯,似是讨好地递去。 红儿公主没好气地乜了陆北一眼,她也懒得跟陆北一般见识,接过茶杯,轻轻啜了一小口,眉眼郁色隐约散去了一些,樱唇轻启,缓缓说道:“小七她苏醒了记忆。” 陆北皱眉说道:“苏醒记忆?董永?” 红儿公主点了点头,凝声说道:“前一段时间,小七和四妹、五妹她们在太阴星跟着嫦娥仙子学了一种名叫‘飞虹惊梦’的舞蹈,不想小七竟解开了母后的封禁…” 陆北叹了一口气,说道:“七妹她现在人呢?” “我也是才知道消息,似乎是去地府了。”红儿公主冷艳绝俗的玉容上,带着忧虑。 陆北沉吟道:“七妹是去地府寻董永的转世?” 红儿公主点了点头。 “这件事,母后知道吗?”陆北思索片刻,清声说道。 红儿公主说道:“母后,我们还没敢告诉她,但估计也瞒不过多久。而七妹也不能再用封印记忆的方法了。” “七妹她倒是痴情……”陆北感慨说道:“可就算让她寻到董永的转世又怎么样呢?难道再来一次跨越仙凡的恋情?” 红儿公主柳眉挑了挑,不满说道:“那又怎么不行?谁说仙凡不能相恋?若你当初是一普通凡人,我也一定和七妹一样…” 陆北笑了笑,说道:“好,好…我知道,可眼下七妹的事,怎么办?我好像也帮不上什么忙啊?再说她不是去地府了吗?总能查…” “嗯,好像还真查不到…”见红儿公主扭过头来,定定地看着自己,陆北笑了笑,解释说道:“就算她是天庭公主,判官殿也不会让她随意翻阅生死薄,而且,董永转世不知多少年月,其中牵连甚广,也未必找得到,唯有先天灵宝生死薄才能查到,可那件灵宝已被三皇带走了。” 红儿公主没好气说道:“你说这么多废话,我就问你帮忙不帮忙吧。” “帮,怎么不帮?”陆北轻轻挽起爱妻的手,柔声说道:“我是现在就去,还是等她回来,不过我以六道轮回盘寻人,在哪都不打紧。” 红儿公主思索了一下,清声说道:“再等等,等她回来。” 却是,她突然想起幽冥界还有灵幽那一家子,陆北若是在那一呆几月不回…… 既已说定,红儿公主也不留陆北,打发陆北到西苑见杨婵去了。 正文 第一百三二章 无始之洋中 果然,陆北在府上呆了没有几天,小七公主便从幽冥界匆匆而返。 却是在判官殿那里,没有查询到董永的下落。 陆北见到小七公主之时,的确发现这位喜穿紫裙的公主,比起以往多了一些什么。 宁静沉默的气质中有着一丝冷漠。 “夫君,我让七妹过来了。”红儿公主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柔声说道。 “姐夫,”清泠如霜的声音响起,略微带着一丝沙哑,小七公主说道:“阴司那边说生死薄上无法查到他的轮回,姐夫,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陆北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试试看吧。” 眉心一点毫光倏然放大,渐渐化作一道黑白分明的光漩。 黑白二色缠绕的轮盘,在陆北掌中幽幽旋转,至高无上的力量…轮回之力,次第传远。 陆北眸光深深,黑白分明的眸子,竟渐渐变为一黑一白,眸光层叠而闪,一幕幕快若惊鸿的光影在眼底穿梭不停,颇是邪异。 红儿公主明眸一瞬不移,神情专注地看着陆北,小七公主也是目不转睛,屏住呼吸,她的心中既有期待,还有恐惧。 那恐惧也说不上来由,但却自心底而生。 好似过了许久。 陆北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目光之中明显有着思索。 “怎么样?” 红儿公主追问道。 小七公主面色煞白,强自笑了笑,“姐夫,他没有转世?” 陆北摇了摇头,目光幽幽,说道:“找不到…” “找不到?”红儿公主颦了颦眉,目光不解。 “我应该找到,但却找不到。”陆北解释了一句,见红儿公主目光愈发疑惑,沉吟说道:“就是不存在,他从轮回中消失了……” “消失了?”红儿公主目光微凝,说道:“魂飞魄…” 转头见小七公主面色煞白,娇躯晃了晃,红儿公主顿住不言。 陆北说道:“不是那种消失……若一凡人踏入仙道,判官殿中的生死薄,他的名字就会消失,但真正的生死薄只有在其成就长生真仙时,才会消失天地之间。但他们的轮回,我以六道轮回盘都能查到,纵然是太乙金仙,我也能捕捉到他们的轮回,唯有大罗金仙。” 言及此处,陆北眸光冷冽,“此辈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至于此境,轮回也是这种‘消失’,有影而无实,他们投胎转世与否,六道轮回盘无法捕捉一丝一毫。” 红儿公主面色古怪,说道:“大罗金仙,怎么可能?” 陆北轻笑一声,说道:“你别不信,纵是董永在某一世魂飞魄散,我这六道轮回盘都能照见,所谓一转入大千,轮回万万年…三界之内,凡不入大罗者,这上面每一次转动,都会将轮回光影记下,轮回才是岁月的年轮。” 红儿公主叹了一口气,转而看向小七公主,说道:“既不是魂飞魄散,那也是一件好事,就是这董永…当年你们两个?” “大姐,”小七公主疑惑地看着红儿公主。 陆北眸光闪烁,心道,自己是不是…需要回避一下? “当年你们两个夫妻有年,虽无夫妻之实,但大姐知你性情…你确定那董永是一个普通人吗?” 红儿公主明眸甄然,一针见血道。 陆北也是将目光投向小七公主,红儿的话同样是他要问的。 小七公主神情微顿,脸上现出缅怀之色,说道:“他…” 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红儿公主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看来,那董永纵然是一个普通人,后来也得了某种机缘,才致使这般。” 陆北眉头紧锁,目光深沉,冷冽道:“若是普通人,也尚不得天庭公主!” 他早应该想到,这董永身上说不得有大秘密,纵观神话中的几起仙凡相恋,何尝有如董永这般?不带一丝一毫的算计。 那么为何,董永没有和小七公主…咳咳。 念及深处,陆北心中古怪,“会不会是自己以己度人了?” 这时,抬头看去,却见红儿公主没好气地瞪着陆北。 “我又怎么了我…”陆北神情愕然。 “所以,你也不是普通人。”红儿公主说了一句。 闻言,陆北以手抚额,心中满是无奈,“这样一个个的,怎么有了孩子,都给变了个人似的。” 小七公主静静看着这一幕,眼底笑意一闪而逝,但心头却是升起怅然无限。 三界,天界,人界、幽冥界。 人界四大部洲,在南赡部洲以东,近陆之地是东海,而往南行去,便是一片苍茫无垠的黑水之洋,上空罡风隔绝,非拥有大罗修为的大神通者不可通过。 然而平日里黑水汹汹的无始之洋,却于今日难得地平静了下来。 这一片海域,海面泛着幽冷的黑光,在极深之处,有一深邃不见底的海渊。 渊深不知几许,两侧壁立千仞,险恶陡绝。 便在这时,一黑一白的光柱穿过重重黑水,欲向深渊照去。 “嗡…” 仿若于平静的湖面投了一颗石子,海渊之上波纹圈圈生出,两侧崖壁黑色的亮光似乎闪了那么一下,而后恢复沉寂。 …… …… 太阴星。 一道金色虹光惊散一路雾霭星雾,最终降落在一株枝条摇曳、耀似明璃的月桂树下。 陆北来此,却是想问嫦娥关于小七公主的事情。 树下,一袭粉色衣裙,梳着飞仙髻的玉兔仙子,嘴里哼着小曲,手里拿着玉杵,轻轻捣着凹糟中的药草。 “玉兔儿?”陆北轻唤了一声。 玉兔正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这时听到这熟悉声音,便是转过头来,惊喜道,“陆哥哥。” 说着,放下玉杵,就是向陆北扑去。 陆北对着挂在自己身上如树袋熊一样的玉兔,笑着说道:“玉兔儿,见到我怎么这么高兴?” 玉兔跳了下来,小脸上红扑扑的,轻声说道:“陆哥哥,想你了啊。你都好久没来看我了呢。” 陆北心道,这玉兔谁能想到,将来会下凡要捉唐僧为婿,现在明明就是一个孩子。 玉兔拿起玉杵一边捣着仙药,说道:“主人正在沐浴,一会儿我得将这些送过去,陆哥哥,你等我一会儿,好不好。” 陆北面色有些尴尬,心道,可我不是来找你的… 过了一会儿,玉兔拍了拍小手,取出一个玉净瓶,将香薰好生装好,扬起一张娇媚笑靥的小脸,甜甜一笑道:“好啦,我去给主人送去,陆哥哥,这一次你就别乱闯了啊……要不然,主人又该责罚我了。” 玉兔一边说着,一边十分自然地拉起陆北的手,穿过一座镌刻着精美花纹的白玉牌坊形成的先天禁制,快步向广寒宫走去。 …… …… 正文 第一百三三章 董永和永恒 太阴星,广寒宫。 陆北随着玉兔向宫中走去,缓步走到一座环境清幽的偏殿,还未落座。 玉兔笑嘻嘻说道:“陆哥哥,你在这儿等一下啊,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着,玉兔拿着装了香薰的玉瓶,就要向殿外走去。 然而在这时,陆北却是上前一步,从玉兔手里拿过香薰,温和笑了笑,说道:“玉兔儿,我去吧……你在这儿呆着。” “啊?” 玉兔粉红欲滴的小嘴儿微微张着,她眼睁睁地看着陆北拿走手中的玉瓶,面色愣怔了好半晌,这才反应过来,蹦蹦跳跳地追了过去,“陆哥哥,你别乱闯呀,要不然,主人又该骂我了啊~” 玉兔仙子穿过后殿的长长游廊,转过几座嶙峋怪石千姿百态的假山,小跑到嫦娥仙子平日里沐浴的地方。 正要唤住陆北,这时,却不由面色异样着,顿住了脚步。 “哗啦啦…”的水流声音遥遥传来,但玉兔听觉本就敏锐,分明能听到其中却隐隐约约夹杂着‘呜呜’的奇怪声音。 “主人怎么了?”玉兔心中嘀咕道。 “谁让你…你…过来的?”嫦娥仙子嗔怒的声音突然响起,几乎把玉兔吓得差点儿跳将起来。 然而,又是一阵哗哗的声响,间或夹杂着“啧啧…”的吮吸声音。 嫦娥仙子的嗔怪声音渐渐低了下来,清冷中带着几许娇媚的呢喃声代之而起。 玉兔微红的大眼睛就是转了转,不知为何,她竟觉得呼吸有些急促,放轻了步子,趴在一块大石后,探起一颗小脑袋向远处观看…… …… …… 无始之洋,海渊。 其幽深之处,被一片漫无边际的黑暗笼罩,压抑而沉闷。 突然,一道白色亮光刺穿了如墨的黑暗,现出一方紫金色的石潭来。 紫金色的烟霞之气氤氲而起,弥漫四合,聚散无定,倏尔成宝塔、倏尔成莲花…… “咕嘟嘟…” 池水急剧翻滚,一个个大小气泡涌出,最终现出一个身形瘦削的布衣青年来。 他头发披散于肩后,身形颀长,面容清朗,五官端正,可此刻双眸紧闭,呼吸不存,浑身被一股死寂枯败的气息笼罩着。 “咚咚…” 便在这时,一声声坚强而有力的心跳,自布衣青年胸口渐渐发出,一股亘古悠远、浩瀚深邃的气息散溢而出。 周方紫金色的潭水疯狂流动,向布衣青年身上的三百六十五处灵窍涌去。 布衣青年眉头便是皱了皱,未几,一双眼眸霍然睁开,一如点漆的眸子,一圈圈紫金色的光芒甫现即逝! ‘董永’喃喃说道:“轮回百世,恍然一梦,本尊永恒仙尊分神,终于此刻苏醒!” 永恒仙尊突然抬起了头,一双苍老深沉的目光,直直穿过上空的无始之洋,低声说道:“轮回百世,行善积德,才将将在此界站稳脚跟,不被此界天道和仙圣察觉。” 或许是太久的孤独,这位来自界外的仙尊想要以自言自语的方式来疏解独立临此地的孤寂。 永恒仙尊看着上方两侧的黑色山壁,面色有些复杂,伸手一招,黑色山崖如掉漆一般,绽放出万道其光微微、浩瀚深邃的白色灵光。 一圈圈,好似光轮一般。 而后,两座耸立的山崖陡然合而为一! 白色灵光在掌心晕开层漾的如水光华,似乎是水之先天本源的气息,又似包含着轮回的力量,“以本尊的圣道之山,可慢慢推演此界五行大道。” 永恒仙尊心中这般想着,将托着道山的手掌,朝额头正中狠狠按去。 霎时间,无量白色灵光爆发开来,永恒仙尊本是真仙的气息,猛然上扬……真仙巅峰、金仙、金仙巅峰,太乙金仙…直到准圣巅峰方止。 永恒仙尊感受了一番自己这具身体的法力,觉得还算比较满意。 随后敛去一身准圣巅峰的强横气息,那一双恍若幽幽黑水的眸子,目光凝重地穿过无始自洋上空,沉声说道:“这无始之洋,交叠着此界阴阳两面的力量,若在此界上浮之时,阴阳分离一瞬,本尊可侵入此界天道,成就天道至尊…” 永恒仙尊他所在世界……周天仙界乃是一方真正圆满混一的大千世界! 按一方圆满大千世界所拥有阳九阴六之圣……周天仙界此刻应有一十五位混元圣人。 但实际上,周天仙界其本源之界,元初界……曾有一人族至圣率人族崛起,后向百族传授仙道,自称仙祖。 至此成阴阳两道之圣,踏周天、屠荒蛮、立仙庭…十三仙尊以其为师。 最终构成十三仙尊,治元初界九御三十六宸、三千中千世界、十二万九千六百小千世界的周天仙界格局。 然,周天仙界最初之时,也并非是一方圆满的大千世界。 这一点可以从元初界九御三十六宸当中,现存的四座道山传承看出。 无极、九象、木骨、上璟。 据说,他们都曾是远古圣人的道象显化,其内拥有纪元大破灭前,四位上古圣人的强大传承。 而无极道山山主就是被永恒至尊的徒弟,连同两位准圣巅峰道行的宸主,一路追杀至洪荒界的。 ……所谓御主,是走己身之力成就准圣巅峰者,宸主则是走三尸之道成就准圣巅峰者。 当然,无论是御主还是宸主,只有受到仙庭认可,才能承载天命,才能对所治中千世界代掌天道雷罚,行造化生灭之权。 “以此界圣人力量,我若贸然出得无始之洋,一身准圣气息,容易受到此界六圣瞩目。” 纵然永恒仙尊百世行善,元灵已经渐渐融入此界,不受天道排斥,但一身准圣气息,在天条覆盖大半的此界,也如明火执仗般。 “可不出此地,以此界六圣那浅塘鱼虾的器局,一定对于【上浮】横加阻拦……甚至不惜让天地劫气弥漫,坐看仙道末法。” 念及此处,永恒不由冷哂。 这时想的深了,灵台中不由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他眸光闪烁,“那陆北,底细倒是有趣…至于是不是,还需探查一番。” 既存此念,永恒仙尊探出如白玉的手掌,五指指尖渐渐逼出五滴紫金色的鲜血来,其内蕴含的点点白色灵光,闪烁不停。 “起!” 五滴紫金色血液在空中迅速蠕动,一人徐徐而生,身形瘦弱,面庞清秀,和董永容貌一般无二。 “本尊暂不出此地,可有分身代为前往…”永恒仙尊似乎想起什么,眸光深沉,冷冷说道:“天庭七公主…可以借其入此界天庭,寻出天条所在,当然,还有那陆北…尚需探寻一番才是。” 永恒仙尊说完,那对面的‘董永’也猛然睁开眼睛,冲永恒仙尊拱了拱手,就是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海渊之中。 正文 第一百三四章 解惑广寒宫(求推荐票!) …… …… 哗啦啦… 万千水珠溅起,陆北落在水潭之畔,素衣锦袍,长身玉立,法力运转周身,脖颈之上一道道轻重不一的嫣红印记,便是消失不见。 “陆北…” 嫦娥仙子妙眸冷寒,眸光冷冽地盯着陆北,已是咬牙切齿。 一头秀郁青丝垂落雪白圆润的削肩后面,微乱的云鬓渗出的汗珠细密晶莹。 一如凝脂的滑腻肌肤,尚有一圈圈玫瑰色的红晕未及褪去。 陆北笑了笑,说道:“嫦娥,我在前殿等你,你慢慢洗…” 显然对于嫦娥仙子直欲杀人的目光,鉴于她方才的欲拒还迎,陆北是并不怎么在意。 陆北摇了摇头,折身离去。 对于这个身体比嘴巴诚实的冷漠女人,他似乎有些欲罢不能了。 绕过假山,走过前方一条长长游廊,却见一个娇小可爱的粉红身影闪过。 玉兔别着双腿,扭扭捏捏地向一座宫殿走去。 “玉兔儿?” 陆北心中疑惑,轻唤了一声。 “啊?”玉兔转头看了一眼,面色潮红。 “你身体不舒服?” “没有啊,陆哥哥~”玉兔糯软的声音中带着几丝颤抖。 陆北似有所悟,面色有些尴尬。 方才,他竟忘了玉兔儿会跟着了…这是,情不自禁忘关门系列? 这时,玉兔含羞带怯地瞄了陆北一眼,一双红通通的眸子如水似雾,然后,一手提着裙琚,小跑着走远了。 陆北怔了怔,也不好再唤,回到另外一座偏殿安然坐下。 未有多久,嫦娥仙子玉容如霜地走了过来,此女一身广绣流光长裙,云鬓高挽,华美宁静的气质中带着清寒。 她坐在不远处,眉眼冷清,淡淡说道,“陆道友,来广寒宫有什么事?” 声音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 陆北却是盯着嫦娥那张冷艳绝俗的俏脸许久,直到嫦娥仙子眼中涌起凌厉杀机,这才收回玩味目光,端色说道:“仙子…” 既然嫦娥喜欢这个情调,他倒也没什么意见。 一次次摧毁掉别人的心理建设,大抵也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吧。 总之,他是有些乐此不疲的。 “七妹前些天在你这里,是怎么觉醒记忆的?”陆北皱了皱眉,凝声说道:“据我所知,王母娘娘的禁制手段,是大罗神通,莫非你出手相助了?” 嫦娥仙子收起心中慌乱的情绪,清声说道:“我并没有出手解除七公主受的道禁,是飞鸿惊梦,此舞有唤醒轮回之能,七公主修为尚浅,未入真流,可心性澄澈,因此才能将王母的禁制清除。” 陆北喃喃道:“轮回?” 按说轮回大道是世间最为深邃的大道,尚在时空大道之上,可至今所见所闻,怎么是个人都有一番理解。 见陆北面色疑惑,嫦娥仙子讥讽地看了陆北一眼,冷冷笑道:“你还是掌握幽冥界的太微帝君,难道不知幽冥界因为未圆满演化的缘故,导致轮回道力四散,从而被很多大神通者感知吗?” 幽冥界是此界阴面道力演化而来,但因为未曾演化完全,又加之被平心娘娘和酆都联手把持,故而轮回道力被很多大神通者窃取推演。 陆北思索了一下,恍然大悟,笑了笑道:“易学难精,也不值当什么。” 嫦娥冷冷一笑,“西方接引圣人,所领悟的【梦中证道,大千有我】的法门,便是来自你幽冥界的残存轮回道力,你纵是手握六道轮回盘,可一旦陷落其中,也未必能脱身。” 闻言,陆北面色有些不大好看,心道,这嫦娥折起他的面子没完了,不就是方才…至于这般记恨? 嫦娥仙子伸出十指纤纤的玉手,捏起手边的一盏清茶,抿了一口,心中羞恼不已,冷叱说道:“道友若无事,可以离开我广寒宫了。” 心中却是闪过一念,广寒宫的禁制,真的得重新布置一番了。 以她如今恢复到大罗巅峰的修为,并不太难。 见陆北坐着不动,嫦娥仙子冷声说道:“怎么,还让我撵你走?” 陆北神情端肃,叹了一口气,诚恳说道:“仙子,我掌六道轮回盘不足千年,对于轮回之力仍不得其门而入,不久,便要参合进那桩西行之事,前往西方,仙子可否将那舞蹈跳出,容我印证轮回大道,也能在进入灵山之时,多一分手段。” 嫦娥仙子目光有些狐疑,问道:“你要看我跳舞?” 陆北目光清澈,点了点头。 嫦娥思索了一下,她也是知道陆北因为杨婵之子陆晟的缘故,要到灵山,确是凶险莫测。 大罗之道的难证,她还是知道的,就算陆北天资再如何卓绝,也不可能在短短时间内踏入大罗境界的。 念及深处,她的心中莫名泛起忧虑。 “好吧…”嫦娥仙子清泠的声音响起。 然后,悠扬的笙乐乍起,嫦娥仙子却是舞动起来。 嫦娥仙子肩若削成,腰如约素。 披罗衣之璀璨,珥瑶碧之华琚,步伐盈盈于方寸,惊鸿翩翩于仙姿,体迅飞凫,飘忽若神。 淡淡月华之力在嫦娥身周涌起,果然如其所说一般,有着令陆北熟悉的轮回之力出现。 …… …… 也不知多久,笙乐顿住。 嫦娥仙子压抑的怒哼声从珠帘后隐隐传来,“陆北,你个骗子,你不是…要印证道途吗?” “轮回之道印证过了,但阴阳之道……” “唔…” 殿外。 玉兔换了一身裙装,小手摸了摸不再滚烫的白腻脸颊,低声说道:“陆哥哥,也真是的,主人虽然凶了点儿,但也不能一直这么欺负她啊…” 玉兔说着,小步向殿中走去,然而未走几步,一道道高低起伏的熟悉声音再次传来,玉兔小脸儿‘腾’的一下子就红了,红霞自两腮向脖颈和耳朵蔓延。 心道,“陆哥哥,怎么又来了啊…” 玉兔脚步挪动,正想要夺路而走,但脚下却犹如生根一般,不知不觉之间,一颗小脑袋又是悄悄凑了过去… 五行山。 此地乃是世尊如来镇压齐天大圣美猴王的地方,地脉纵横勾连,桥接西牛贺洲和南赡部洲两洲地脉。 就在距此地三百里处,有着一座连绵起伏的荒山,山中林木莽莽,鸟兽虫豹繁多。 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绕山而行,茫茫夜色笼罩,姣姣月华自山顶陡然泻落,汇入溪水之中。 当是时,河水波光粼粼,山林如纱似雾,几声乌鸦的啼鸣响起在幽寂的山林之间。 “哗啦啦…” 河水涌向岸边,齐膝高的水草丛中,现出一个身形挺拔的虬髯青年。 他猛地站起,清冷的月光映照出他上半身青铜色的皮肤来,遒劲有力,线条冷硬。 他一脸茫然,目光无神。 “汪汪~汪汪…”这时,阵阵犬吠之声从不远处响起,一块儿光秃秃的大石后,突然现出一根火把来。 火光摇曳,一个背着弓箭,手持猎叉的老猎人,现出了魁伟的高大身形。 他的身后拖着一头死去的豹子,腰间挂着几只羽毛鲜艳的山鸡。 “咳咳…”重重的咳嗽声响起,“虎子,瞎叫什么呢,都到家了。” 那条黑色狼狗呜呜了几声,但黑底、白毛眼皮下,那一双黑亮的眸子仍是死死地盯着远处小河中站起的身影。 因为,它感觉到了比猛虎还要危险千倍、万倍的气息! Ps:有推荐票和月票的大佬投一下吧,用爱发电啊。 正文 第一百三五章 云霄的请求 “有人…”老猎人面色微变,大声喝道:“什么人?” 后羿面色茫然,看着猎人身后背着的猎弓,目光凝滞了许久,“你是什么人?” “某家镇山太保刘五,你又是何人?”刘五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好奇之色,一双老眼炯炯有神。 对面之人筋骨奇佳、气血旺盛,应是武道中人无疑。 后羿脸上现出迷茫,目光失神片刻,突然抬起头。 说不出来由,他突然觉得今夜的月光有些亮,有些刺眼! 于是,后羿下意识的眯起眼睛。 转头迎着对面一人一狗的好奇目光,缓缓说道,“我是…” 突然话头顿住,眉头紧皱了起来,沉默了许久,摇了摇头,茫然道,“我…我不记得了。” …… …… 陆北出得广寒宫,架起遁光,负手立于迢迢霄汉之上,腰悬三身神剑,大袖飘飘,猎猎作响。 他是被恼羞成怒的嫦娥仙子,给撵出太阴星的。 并且,他眼睁睁地看着嫦娥将广寒宫外的禁制,布置成步步杀机的先天杀阵。 念及此处,陆北自失一笑,心道,方才明明她…真真是让人难以理解。 陆北回到太微帝君府,可还未坐下,厅间有人禀告道,“帝君,三霄仙子来访。” 陆北心中泛起疑惑,“三霄这时候来做什么?” 未几,陆北在花厅之中见到了三霄仙子,宾主落座,寒暄已毕。 云霄仙子柔声说道:“我来此地,却是要烦劳太微道友一事。” 陆北收敛面上温和笑意,正色说道:“愿闻其详。” 云霄仙子便是缓缓说出一段话来。 听完,陆北皱了皱眉,沉吟不语。 云霄和琼霄二人,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陆北的答复。 碧霄柳眉倒竖,清叱道:“姓陆的,你还有没有良心?当年在天外天,我大姐如此帮你,你怎么还犹犹豫豫的?” 陆北淡淡一笑,慨然说道:“碧霄道友误会了。” 说着,将冷冽的眸子投向云霄,问道:“云霄仙子,你…或者说贵教要做什么?” 云霄沉默了一会儿,似是在斟酌言辞,“太微道友,恕云霄不能直言相告……不过,若太微道友助云霄做成那事,云霄可以为你细说其中原委……” 言及此处,云霄突然神念传音道,“这其实也是恩师的意思。” 陆北面色微变,心中微惊,通天圣人? 眸光流转,心中寻思,但如何能猜不到缘由。 原来,云霄是让他帮助骊山老母去麒麟崖…万枯洞救出被太上圣人镇压的云霄肉身。 但此刻却由阐教三位金仙,依托昆仑仙山,结阵看守。 至于骊山老母要去拖住广成子,陆北则需要突破灵宝法师、赤精子、清虚道德真君三位阐教金仙的防守,抢回云霄肉身。 三霄仙子和截教群仙,不能亲自前往的原因在于…打神鞭就在昆仑玉虚宫中。 当年按着道祖没有明确说出的意思,封神榜和打神鞭握在玉帝手中。 但阐教元始天尊,却只是将封神榜给予了玉帝,留下了打神鞭。 碧霄见陆北迟迟不肯答应,如芙蓉的脸颊上,现出了一层寒意,正要发作,却见陆北说道:“云霄仙子,当年先蒙仙子赠予息壤,后又和那一位道友在域外护持,既然仙子开口相请,你我既为盟友,陆某当不会袖手旁观。” 虽说当年他击杀勾陈大帝,在一定程度上遂了三霄的意图。 但帐也不是那么算的,总归那位黎山老母替他挡下了来自人教…玄都的劫杀。 这个情,他还是承的。 见陆北答应,云霄心中也是长松了一口气,浅笑说道:“太微道友,多谢了。” “仙子见外了。” 陆北神色自若说道。 “对了,太微道友似乎还修有雷之大道?”云霄美眸之中,带着一丝善意,“雷部涵渊玉府的雷池,道友若是得暇,可以去看一看。” 云霄却是也不管事成与否,先投桃报李了。 陆北怔了一下,笑着说道:“多谢仙子。” 事情既已说定,双方约定好时间,而后三霄仙子便径直离去了。 就在三霄离去不久,红儿公主和杨婵从外面联袂走来。 红儿公主笑着问道:“夫君,三霄她们来找你做什么呢?” 杨婵抱着小沉香,冷哼一声,说道,“姐姐,我发现但凡三界有点儿颜色的女仙,就没有他不认识的。” “能有什么事儿,”陆北解释了一句,叹气说道:“婵儿,你这又是呷的哪门子飞醋?” 说着,走到杨婵近前,笑着说道:“来,让我抱抱沉香。” …… …… 涵渊玉府。 九霄雷池。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闻仲说道:“帝君,这下面是十三重雷池,太古雷灵便在下方徜徉……雷玉便是太古雷龙吞吐而出。” 太古雷灵是先天雷之道源所化,其形态是一条雷龙。 “这雷龙既是道源所化,也就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了?”陆北目光注视着散发出令人心悸气息的雷池。 闻仲沉吟说道:“帝君后天雷之本源既然已经修行圆满,其实更应该看太古雷龙的运用之道,若是强行抽其本源炼化,就好比取先天灵物悟道一番,有暴殄天物之嫌。” 陆北笑了笑,说道:“此理,我自然明白,先天大道,若当真是凭资源堆砌而成,三界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困在太乙境界了。” 勾陈大帝曾经偷偷潜入雷池,窃夺雷龙本源,重铸雷之道行。 不过,陆北如今雷之本源圆满,却是也用不上抽炼雷龙本源。 闻仲点了点头,说道:“帝君可慢慢观察,第一次来,算是熟悉熟悉路径,帝君以后就可自行前来了。” 闻仲说着,拱了拱手,告辞离去。 陆北面色淡漠地看着下方的雷池,不由想起了勾陈。 原来,勾陈大帝自失位之后,天庭和阐教一番争夺,但也不知怎么回事儿,天庭六御竟然空缺了下来。 似乎原因是,双方各自推荐的人选,皆是无法受到天道的认可。 陆北思忖道,“这会不会和云霄所谋划的事有关呢?” 信息实在太少,陆北苦思而不得解,便暂且放弃,身形一闪,人影杳渺。 正文 第一百三六章 紫极雷珠现 雷池。 陆北施展遁术神通,一路及下,金青色的光球罩,荡开雷霆形成的云雾,而后立于虚空之上。 目及四下,但见四周一道道白色雷光急剧闪烁,耀人眼眸。 白色雷弧如小蛇般游走不停,而一股纯阳至刚的毁灭气息,更是充斥于此地。 脚下,皓白雷水波澜不兴,在平静中似乎蕴藏着无限杀机。 恰在这时,一道道震天动地的龙吟声响起,哗啦啦……纯阳雷水掀起百丈之高的汹涌波涛。 一头体型百丈、银光粼粼的雷龙,现出庞大的龙躯。 雷龙龙角峥嵘,龙鳞大如银盆,其上光影淡淡,恍惚不清。 “吟……” 光影倏然一凝,雷龙两只苍白色的瞳孔,陡然射出两道闪电,龙睛动了动,恍若有三瓣雷霆莲花无声绽放。 “吼……” 太古雷龙摇头摆尾,龙口猛然张开,一道道雷霆光球流光飞舞,向陆北激射而去。 陆北便是愣了一下,不避不闪。 “咔嚓…” 白色雷霆光球爆裂开来,一道道纯阳雷霆劈落在陆北身上,但被一气浮生图所阻。 “凡雷吗?” 陆北喃喃说着,目光若有所思。 而太古雷龙似乎见陆北如此藐视自己,变得更加愤怒了。 怒吼咆哮着,再次向陆北吐出无数雷球的同时,两爪快速煽动,一道道雷弧和雷刃现出,向陆北袭来。 陆北有些不耐了,抬手一掌,随手拍去。 太古雷龙猝不及防,就是在空中打了一个趔趄。 “泠…”,先天灵宝炼妖壶现于陆北掌中,壶口倏然一张,幽幽如漩,一股沛莫能御的莫大吸力,将正嘶吼着的太古雷龙吸入其内。 见此,陆北面色古怪,思忖道,这太古雷龙……也太不济事了吧。 这般想着,转而想到一事,面色大变,“太古雷龙不会被我炼化了吧?” 连忙将神念投入运转方停的炼妖壶,一见壶中动静,便是沉吟不语。 他探手一招,一颗晶莹剔透,鸡子大小的雷霆圆珠在掌中现出。 丝丝先天雷之本源的气息向四下散溢而出。 “哗啦啦…” 陆北目光微讶,喃喃说道,“龙珠?” 他隐约有些明白了,转而望向脚下的雷池,整容敛色,思索道,“这雷池共有十三重,想来这雷龙……不过,还需下去探查一番。” 既存此念,陆北身形一闪,迅速撑起一气浮生图的防御力量,就是朝雷池潜去。 而越往下潜,视野越是宽敞。 “淡红色的雷池?” 穿过一道红白分界之线,陆北隔着先天防御灵宝一气浮生图的光幕,向外看去。 但见满目之中,皆被看不到边际的淡红色雷水包裹。 “看来,每一重的雷池颜色是不同的……” 正在寻思之际,不远处,一条体有千丈的雷龙,现出遮天蔽日的龙躯。 极具压迫性的气势,向陆北笼罩而来。 然而,对于陆北所言,却如清风拂面,视之等闲。 陆北目光闪烁,五指握拳,猛然轰出,金刚成印,浩瀚的法力冲霄而起,无坚不摧。 那条红色的太古雷龙,便是被一拳轰飞远处,可是仍有一道红色的雷霆光球,几次闪烁,劈落在陆北身上。 “噼里啪啦……” 虽被一气浮生图再次阻挡,但陆北仍是皱了皱眉。 果然如他猜测的一般,这雷龙只是道源之力的具现化,每一重皆是不同。 心念及此,也不耽搁,先天灵宝炼妖壶灌入本源法力,却是如法炮制。 而那条红色的太古雷龙,在雷池之中闪烁几下,被炼妖壶收入其中。 未几,一颗晶光闪闪的淡红色雷霆之珠在陆北掌中现出。 红色的雷霆化作薄薄雾霭,红色的光芒闪烁不停,很是瑰丽。 陆北沉默了一会儿,将另外一枚白色龙珠也缓缓取出,两者方一接触,却是赫然相融! 陆北冷眸闪烁,心中微惊。 若真能将太古雷龙的龙珠凝炼出来,再加以炼化,说不得能将雷之本源推演至真正的先天境界。 待到那时,不是大罗,也是大罗。 陆北本来漫不经心的态度,便是严肃起来。 再次向下潜去…… 第三重,赤色雷龙,一拳轰飞,炼妖壶五个呼吸炼成血色龙珠。 第四重,橙色雷龙,三拳轰飞,炼妖壶二十个呼吸炼成橙色龙珠。 第五重,黄色雷龙,四拳轰飞…… …… …… 一直到第九重,一条散发出大罗金仙气息的紫色雷龙正在第九层雷池徜徉。 感应到陆北的气息,猛然睁开龙睛,眸光流转,虚空之上,陡然现出一道道紫色的锁链,飞舞着、盘旋着,向陆北抽打而来。 “大罗!” 陆北心头微沉,不敢硬接,身形闪烁之间,便是向远处遁去。 “轰…” 然而,那紫色雷霆锁链速度极快,仍有一道劈落在陆北身上。 一气浮生图徐徐展开,聚散无常的玄色气流竟被紫色雷霆锁链抽打的七零八落。 “不好…”陆北心存此念,眉心一道蓝紫色的菱形晶体,陡然飞出。 昆仑镜的挪移之力,瞬间作用于陆北身上,在一气浮生图被破开防御之前,迅速离开了此地。 九霄雷池上空,陆北看着下方翻滚的雷池,目光阴晴不定。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果然想要修成五行大道之外的雷道,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转而取出一枚七色光芒交叠而闪的雷珠……太古雷龙的龙珠。 “想来,若有最后一颗紫色龙珠融入其中,我以此为基础,参悟先天雷道,应能完成雷之本源由后天到先天的转化,可惜……” 陆北心中这般想着,多少有些遗憾。 下方那条有着大罗金仙气息的雷龙,明显不好对付。 而据陆北观察,这太古雷龙,哪怕是第九重都不是本相。 只不过是雷之道源,在九重雷池之中,因地制宜,而显化出来的道象。 且,他在返回之中,发现雷龙的气息,正在重新凝聚! 那么,第十重到第十三重…… 陆北想了想,想不出什么,就是喃喃说道,“既下不得雷池,暂且如此吧。” 转而将目光投向七色雷龙之珠,自语道,“既缺紫色,便叫紫极雷珠吧。” 雷珠似有灵智,颤鸣几下,流光一闪,飞入丹田之中。 正文 第一百三七章 昆仑玉虚宫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前身记忆之中,那驾着黑风的妖怪,凶残狰狞,一口卷走五柳村村民上百人,充当血食,场面着实震撼。 若非前世自己作为佣兵,见惯了血雨腥风,恐怕即便醒来,也要被吓个心智失常吧。 想到前世,陆北也是唏嘘不已。前世由于幼年失孤,性情乖张,虽然受一老人资助,考上大学。最终也是难以忍受,社会生活的蝇营狗苟,去做了佣兵。 佣兵拿钱卖命,在战火硝烟的中东南非等国执行任务,享受着生死一线,刀尖之间跳舞的快感。 正文 第一百三八章 万枯洞三仙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前身记忆之中,那驾着黑风的妖怪,凶残狰狞,一口卷走五柳村村民上百人,充当血食,场面着实震撼。 若非前世自己作为佣兵,见惯了血雨腥风,恐怕即便醒来,也要被吓个心智失常吧。 想到前世,陆北也是唏嘘不已。前世由于幼年失孤,性情乖张,虽然受一老人资助,考上大学。最终也是难以忍受,社会生活的蝇营狗苟,去做了佣兵。 佣兵拿钱卖命,在战火硝烟的中东南非等国执行任务,享受着生死一线,刀尖之间跳舞的快感。 正文 第一百三九章 怕你还不成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前身记忆之中,那驾着黑风的妖怪,凶残狰狞,一口卷走五柳村村民上百人,充当血食,场面着实震撼。 若非前世自己作为佣兵,见惯了血雨腥风,恐怕即便醒来,也要被吓个心智失常吧。 想到前世,陆北也是唏嘘不已。前世由于幼年失孤,性情乖张,虽然受一老人资助,考上大学。最终也是难以忍受,社会生活的蝇营狗苟,去做了佣兵。 佣兵拿钱卖命,在战火硝烟的中东南非等国执行任务,享受着生死一线,刀尖之间跳舞的快感。 正文 第一百四零章 他没有选择 紫薇宫。 此宫左接瞳卢宫、右挨灵虚殿……乃是中天紫薇大帝平日起居之所。 但,鉴于紫薇大帝正在域外率群星列宿、紫薇星军和魔族交战。因此,权由北极紫气之尊金灵圣母,主持北天一应事务。 陆北随着金灵圣母缓步来到紫薇宫,二人在殿中分宾主落座。 仙娥奉上香茶、点心,而后浅笑盈盈福了一礼,便是告退。 未几,偌大宫殿之内,只剩下金灵圣母和陆北二人。 陆北神情端肃,问道:“金灵道友,可否将一应内情告知陆某了吧?” 金灵圣母神情庄重,掌心握着一方玉牌,催动法力,条条紫色气流从玉牌上涌动而出,“陆道友,此事还需从上古封神一战说起。” 闻听此言,陆北整容敛色,作出洗耳恭听之状。 许久之后,听完金灵圣母这位当事人的叙说,陆北就是叹了一口气。 虽和前世流转的神话仿佛,但也多有似是而非之处。 金灵圣母愤愤说道:“……自此,我和教中师兄姐妹,元神受得天书封神榜的羁押,数十万年间,修为困于原地,不得寸进!” “那云霄仙子呢?”陆北眸光闪烁,清声问道。 金灵圣母解释说道:“云霄师妹?她和我等还有不同。一来,她早早突破大罗金仙,二来,她肉身未损,若是多废一番手脚,从榜上逃脱不难。” 其实,当年云霄之所以上榜,半是受阐教金仙言辞所迫,半是心甘情愿。 却是九曲黄河阵一役后,太清圣人将云霄镇压在昆仑山麒麟崖,此举虽存惩戒责罚之心,但也有一番好心保全之意。 因为,这一尊无为之圣,已经隐隐觉察到……中土道门可能遭了西方二圣的算计。 可惜,云霄外柔内刚,当听到阐教金仙故意提及万仙阵一役,截教近乎全军覆没之后。 她毅然决然地自断生机,将元神投入封神榜,随同琼霄、碧霄做了感应随世三仙姑。 陆北目光深沉,心下恍然,冷笑说道:“原来,你们打的是这般主意。” 话虽如此说,但陆北知道,金灵圣母应还有一些秘密隐瞒了他。 或者说,金灵圣母此刻不愿将截教真正谋划的大事,直言相告。 比如勾陈大帝的陨落。 金灵圣母叹了一口气,说道:“太微道友,你也没吃亏不是吗?” 陆北沉声说道:“云霄从封神榜上脱困,我那岳父岳母,想来,也不会给我好脸色看。” “玉帝和王母吗?”金灵圣母不屑一笑,冷冷说道:“这两位一心一意靠拢西方二圣,想要谋划大劫功德,于劫后证道,殊不知……已被那几位至高无上的存在给蒙在了鼓中!” 按着原来的时间线……西游、宝莲灯、无天灭佛、镜花缘武周代唐、青白二蛇、这一桩桩皆是由佛门主导的佛道之争。 结局不言自明,佛门成了通吃一切的赢家。 此乃天定佛法大兴,是故,玉帝和王母对于西方二圣的行动,可谓配合至极。 陆北眸光流转,说道:“什么蒙在鼓里?” 金灵圣母高深莫测一笑,也不出言解释。 陆北皱了皱眉,沉思不语。 金灵圣母忽而问道:“听说道友和三圣公主的孩子,沉香被佛门世尊种下了佛禁?” 陆北眸光冷冽,凛声说道:“那位世尊想以此要挟陆某。” “西行取经吗?”金灵圣母淡淡一笑,说道:“太微道友乃幽冥之主,一方帝君,难道就甘心替佛门做那扈从仆役?” 陆北目光微沉,神色不善道:“金灵道友是来嘲笑陆某的吗?” “不敢。”金灵圣母面色肃然,沉吟半晌,这才缓缓说道:“我只是觉得,就算太微道友真到了灵山,那位世尊也不会遵守承诺……要知道,太微道友当年可是击杀佛门护法韦陀,并将其形神俱灭。那位世尊多半已在灵山……为道友留好了佛门第一护法的位置!” “佛门护法?” 陆北心中微惊,冷声道。 其实,他现在的问题,就是不知道佛门的具体谋算。 若三位圣皇在,或能和他解释一番。 当日师姐被暗算,他一到西方,旋即得解。 虽有如来为安他之心,先付定金之嫌。 但事后许久,陆北细细品味,如来高高拿起,轻轻放过……即能看出,对于代表人族正统的火云洞势力,佛门未尝不是心存忌惮的。 毕竟,洛神是伏羲圣皇的女儿。 念及此处,陆北打算对金灵圣母试探一番。 这一位身为截教众仙在天庭的掌舵人,应能接触到来自方方面面的消息。 陆北沉声说道:“本帝乃人族帝君,佛门绝不敢如此。” 金灵圣母神色淡淡,说道:“太微道友,我知你乃是地皇之徒,可你难道不知那三位圣皇已将火云洞避居世外了吗?” 见陆北默然不语,金灵圣母又是说道:“看来,三位圣皇没有来得及告诉道友缘由。此事一来是因为人教,二来是因为……三位圣皇做了一件犯忌讳的事。” “什么犯忌讳的事?”陆北目光幽幽,追问道。 金灵圣母摇了摇头,说道:“此事,师尊没有向我说明。” 陆北朗声说道:“金灵道友,陆某听闻贵教圣人精擅禁阵之道,不知可否解除小儿沉香困厄?” 金灵圣母淡淡说道:“我猜道友已经求过娲皇宫的那位了吧?” 陆北点了点头。 “娲皇她不擅禁制之道,师尊或许有办法。”金灵圣母言及此处,却转口道:“可,师尊眼下在紫霄宫暂不得出,而且要破解这空觉印,也要耗费一番心力,所以…” 言及此处,金灵圣母住口不言,只是拿一双期待的眸子,瞄着陆北。 “金灵道友若有其他要求,可一并提出来就是。” 陆北慨然说道。 金灵圣母眸光深深,说道:“师尊的意思是…” 说着,便是神念传音,对陆北说出一段话来。 陆北面色微变,凛声问道:“金灵道友,贵教此举动机为何?” 金灵圣母说道:“道友不必多问,以后自知缘故。当然,道友也可以赌灵山那位世尊能够信守承诺。” 闻言,陆北面现思索,久久无言。 他的心中,倒没有多少怨怼。 别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帮助你,更遑论截教这样的庞然大物。 但截教为什么要那样做呢? 念及深处,陆北猛然惊觉,截教莫非想让教众全部从封神榜中逃脱? 可,难道不该去毁掉昆仑山,抢走封神榜吗? 如此南辕北辙,去灵山作甚? 见陆北面色复杂,金灵圣母知陆北正在权衡,也不催促。 她笃定陆北会答应,因为从陆北一路崛起而来的种种事迹来看……此人本就是胆大包天,睚眦必报的人物。 纵是和两位公主结合之后,收敛了一些行险的性子,但此人一定会答应。 果然,只听陆北说道:“此事,陆某可以答应贵教,也可以不问缘由,但尔等必须在我做那件事情之前,将沉香身上的禁制解除掉。而且,我若做那事,如何全身而退?” 金灵圣母说道:“太微道友勿忧,到时会有人帮助道友,绝不会让道友失陷。” 陆北叹了一口气。 此事就算他不答应金灵圣母,最后也是被佛门压迫的结局。 与其这样,倒不如让佛门…… 总之,他没有选择。 正文 第一百四一章 谁是你妹妹 三十三重天外。 茫茫混沌深处。 紫霄宫。 宫中五色云床之上,一个气息若有若无的青衣道人高居端坐,此人手持造化玉谍,面容沉静,气度渺渺。 而冰冷的玉阶上,一列排着三个蒲团,自左而右依次坐着太上、元始、通天三位混元圣人。 三清圣人此刻气息缥缈,双眸紧闭,却有三道清灵气机自三圣眉心涌出,于虚空当中形成一股高妙难言的气流,延伸向莫名之地。 这时,中间坐着的白衣中年道人,突然睁开眼眸,徐徐转过,投向右边的青年道人。 他的眼神冰冷而淡漠,瞩目半晌,也不说话。 左边的太清圣人心有所感,一双老眼睁开,好奇问道:“玉清师弟,何故惊觉?” 通天圣人也是醒觉,卧蚕眉下,狭长瞳孔之中,一双青眸如莲。 他的声音犹如金铁交鸣,幽冷峥嵘,铿锵有力,“元始道兄,意欲何为?” 元始天尊两道白眉拧了拧,眼底隐有寒光一闪而逝,他缓缓说道:“通天师弟若想取走云霄肉身和诛仙四剑,只管和为兄说一声,何需指使无当闹我昆仑?” 闻言,通天圣人面上现出疑惑,沉吟半晌,缓缓说道:“贫道实不知此事。” “你不知?”元始圣人狐疑不定道。 他想过通天的所有应对,但通天此言,实在出人意表。 太清圣人清咳了一声,微笑说道:“通天师弟既说不知,那便是不知了……想那云霄元神虽受天书羁押,但肉身既存,也是天意下的一线生机。而诛仙四剑,师弟不是一直说要还给通天师弟么,只是通天师弟不要罢了。既被无当夺走,也是天意。” 闻言,元始天尊沉默了好一会儿,目光深深,“师兄之言甚善。” 通天性情骄傲,不屑扯谎,既说不知,应是真的不知情。 元始天尊心中如是想道。 太清圣人还真没有说错,元始天尊曾扬言要将诛仙四剑还给通天教主,至于是真心还是假意,就不得而知了。 太清圣人看了一眼安坐上首的道祖,说道:“眼下正值非常之机,你我不可懈怠丝毫,还是继续修补天地胎膜吧。” 元始圣人同样目光复杂地看了云床上的道祖一眼,连忙点了点头,再次闭上眼眸,心神沉入莫名之地。 通天圣人目光闪了闪,同样闭上了眼眸。 唯有他们三清将气机融合为一,才能阻止天地胎膜的崩裂。 至于云床上的那位无上存在,他此刻正在全神贯注地操控天道之轮,联手两位西方圣人,死死压制此方世界的上浮。 如同按下无尽虚空之洋中的一个空葫芦,不许其浮起! 待到西游事了,三劫三难,一定程度的五衰之毒充斥天地,就正如空葫芦中放入了铅块,几位圣人就可以轻松脱出手来了。 当然,既不能让葫芦一路沉入水底,又不至让其浮出水面……此间程度的微妙把控,可谓巅峰毫厘,非手持造化玉谍、身合天道的鸿钧道祖不能胜任! …… …… 时光悠悠而行,不知不觉间,距离齐天大圣大闹天宫已经五百余年了。 天庭。 芍药宫,太微帝君府。 府中后院乃是一方花房园圃,其内烟霞缭绕,遍植奇花异卉,仙草灵芝。 微风徐来,阵阵馥郁幽香弥漫庭院,蝴蝶翩翩起舞,五光十色,恍若瑶池仙境。 这时,一串儿清脆的银铃笑声响起。 一个年龄看着不过一两岁,着粉红莲衣裙的女童在花丛中,垫着脚,手中拿着一个竹,似乎在欢喜地扑蝴蝶。 女童眉心点着胭脂朱砂,头上扎着两个羊角小辫,小脸粉雕玉琢,乖巧可爱。 却是陆北和三圣公主的第二个孩子,陆晴。 “晴晴…” 这时,一个看着约莫两三岁、着一袭火红色公主涟漪裙的女孩儿,从花丛掩映的小径中跑了过来。 女孩儿一张极为肖似其母天庭大公主的瓜子脸上,一双细眉弯弯,明眸皓齿。 她笑着问道:“晴晴,你在花园做什么呢?” “涵涵姐,这些小蝴蝶好可爱啊,我想捉几个…”女童虽小,但口齿伶俐已不亚成人。 “幽姨和甜甜姐来了,你不去见见吗?” 陆涵小声说道。 陆晴一颗可爱的小脑袋就是摇波浪鼓一样,气呼呼说道:“不去了啊,那个甜甜每次来天庭都爱欺负我,我不和她玩儿~” 说是欺负,其实就是甜甜喜爱仗着变化神通,捉弄陆家三千金中年纪最小的晴晴。 此时,前院花厅之内,宽敞明亮。 然而气氛却多少有些怪异,三个女人相对而坐,冷笑不语。 陆北则是面色淡然,慢条斯理地品着茶。 旁边坐着一个六七岁的绛裙女孩儿,单手托着香腮,不错眼珠地打量着陆北。 “你盯着爹爹干嘛?”陆北放下茶杯,伸出手来,轻轻刮了刮自家大女儿甜甜的瑶鼻,没好气地说道。 “爹爹,你怎么又刮我鼻子啊,再刮就塌了。”甜甜却是嘟嘴,不满说道。 陆北忍俊不禁,说道:“塌了怎么啦,我家闺女就算塌鼻子也好看。” 甜甜闻言,笑逐颜开。 她起身坐在陆北腿上,双手抱着陆北的脖子,笑着问道:“爹爹,我怎么听娘亲说,你要去灵山啊?” 闻言,陆北面上笑容敛去,轻声说道:“是啊,甜甜,你也知道你沉香弟弟他……” 就在这时,远处四双目光齐齐投了过来。 红儿公主问道:“夫君,那观音菩萨昨日前来,到底是和夫君如何商议西行的?” 陆北正要出言,灵幽却冷笑一声,说道:“依我看,不如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佛门几位常在三界流窜的菩萨佛陀给一一捉了,再向如来换取解禁之法。” “此议绝对不可。”红儿公主顾不上询问陆北,就是急声劝阻道。 “有何不可?”灵幽柳眉挑了挑,冷声说道:“与其受制于人,不如先发制人。” 杨婵灿然明眸撇了灵幽一眼,冷哼一声,不屑说道:“又不是你的孩子,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杨婵,我好心好意替你着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灵幽怒声道。 “谁知道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杨婵冷冷说道。 见灵幽正要发作,红儿公主连忙笑着说道:“两位妹妹,好了,不要争论了。” “谁是你妹妹?” 灵幽目光冷冽,清声说道。 闻言,红儿公主明眸微滞,笑容也凝固在脸上,“你…简直不可理喻。” “咳咳…” 见吵闹已有愈演愈烈之势,陆北清咳一声,伸手虚压了一下,笑着说道:“那个,能不能听我说两句?” “你闭嘴!” 三张冷寒幽幽的俏脸,齐齐对着陆北清叱道。 陆北:“……” 甜甜一双澄澈的大眼睛眨了眨,压低了声音,轻笑说道:“爹爹,让她们吵吧,我们出去玩儿好不好?” 陆北闻言,竟有些心动,低声说道:“好,那咱们去后花园找你两个妹妹玩去。” 说着,牵着甜甜的手,便打算离去。 “夫君……” 三圣公主明眸冷闪,轻声唤道。 陆北转过头来,温声问道:“怎么了,婵儿…” “夫君,你们先商议着吧,我去照顾沉香了。” 杨婵说着,狠狠地瞪了一眼灵幽,拂袖离去。 目送杨婵离去,陆北心中多少有些怨念。 心道,你走就走吧,临走之前,和我甩脸子又是几个意思? 嗯,一会儿我还得跑去安慰你。 红儿公主也是施施然地站起身来,神色淡淡说道:“夫君,这两日我觉得金仙瓶颈突破在即,打算闭关一段时间。” 说着,起身离去。 陆北知道红儿公主此刻倒不是在使小性子,前日,她的确摸到了金仙的门槛。 不过,他若不回去宽慰一番,也是不放心她闭关的。 见二人离去,灵幽冷笑涟涟,讥诮说道:“不愧是天潢贵胄,转进如风。” 陆北叹了一口气,无奈说道:“灵幽,差不多行了啊。” 灵幽笑了笑,收敛了几分锋芒,站起身来,问道:“夫君,你真的打算去西行?” 陆北目光幽幽,说道:“西行已成定局,昨日观音尊者到来,已经谈妥。” 灵幽秀眉凝了凝,说道:“要不我去求求平心。” “不用,”陆北摆了摆手,目光悠远,淡淡说道:“左右也不过十余年,弹指即过,再说,我曾欠金蝉子肉身布施的因果,护他一程,也算是还了因果。” “因果?”灵幽喃喃说道。 “是啊,因果……”陆北目光幽深,叹了一口气。 正文 第一百四二章 贞观十三年 灵山。 大雷音寺。 如来高坐莲台,演讲三乘妙典,五蕴得严,但见天龙环绕,花雨缤纷。未几,如来说道:“我观四大部洲,众生善恶,各方不一;东胜神洲者,敬天礼地,心爽气平;北俱芦洲者,虽好杀生,只因糊口……我今有三藏真经,可以劝人为善……” 诸菩萨闻言,合掌皈依,问道:“如来有哪三藏真经?” 如来说道:“我有《法》一藏,谈天;《论》一藏,说地;《经》一藏,度鬼……” 而后,观音行近莲台,说道:“弟子不才,愿上东土寻一个取经人来。” 如来大喜,叮嘱了几句,观音便带着如来所赠的五宝,由木吒陪同,向南赡部洲行去。 一路之上,正如如来所言:【这一去,要踏看路道,不许在霄汉中行,须是要半云半雾;目过山水,谨记路途远近之数……】 不提观音一路行程如何,且言南赡部洲,长安境内。 泾河岸边居住有二贤人,一为渔翁张稍;一为樵子李定。 二人在长安城,卖了柴和鲤鱼,同入酒馆,吃酒吃到半酣,见天色已晚,便各自携了一瓶酒,沿着泾河,徐步而回。 但,路途上,二人言谈之间,却是泄了底细。 泾河一水族,却是在岸边听到泾河金尾鲤鱼……被渔翁张稍连连捕获的原因,竟是因为袁守城之故。 那水族,便是向泾河龙王禀告。 泾河龙王化作一个丰姿英伟的白衣秀士,快步来到长安城。 长安城,西门街。 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一间卦摊之外,人声嘈杂,围拢的里三层外三层。 袁守诚端坐案后,正在为一人卜算,旁边一素衣青年手持竹简,笑而不语。 忽然,竹帘被人挑起,一人昂首而入,其人身量颇高,穿玉色罗襕服,戴逍遥一字巾,面容儒雅,气质平和。 陆北不由心中暗赞,“好一个泾河龙王!” 泾河龙王分开众人,直趋入内,便有童子奉上茶水。 袁守诚轻摇羽扇,问道:“公来问何事?” 龙王神色不善,眉间有怒气,但不知为何,心生悸动,不敢发作,“请卜天上阴晴事如何!” 袁守诚淡淡一笑,便是袖了一课。 断曰:“云迷山顶,雾罩林梢。若占雨泽,准在明朝。” 龙王目光阴了阴,追问道:“明天甚时下雨,有多少尺寸?” 陆北见泾河龙王此言一出,灵台已然灰黑一片,绵延如结,面色不由微动,心头凛然道,“果是劫气迷心,尚不自知!” 这时,泾河龙王和袁守诚打了赌,便愤愤离去了。 却是,连陆北在一旁,都未留意。 “太微道友,如何?” 袁守诚手捻胡须,笑着问道。 “劫气萦绕,颠倒迷醉,诚可畏也。”陆北感慨说道。 他方才在笑泾河龙王,殊不知,大劫一起,就是大罗金仙陷入其中,也是颠倒迷离,不能自拔。 当年,封神大劫,比起这西游大劫更要惨烈百倍。 多少大罗金仙陨落其中,此间可怖,真是不可不察! 陆北和袁守诚叙了几句话,也不多留,飘然离去了。 …… …… 如原著一般,泾河龙王因为违抗天条,多下了雨数,为此触犯天条,被天庭派人拿下问罪。 其实,天条这东西,对于陆北自然是形同虚设,但对于泾河龙王这等普通真龙,却是头上悬着的一柄利剑。 泾河龙王就是再次求到袁守诚那里,受其指点,转而去求唐皇。 而后……魏征梦中斩龙,泾河龙王怨念不散,搅得唐皇心绪不宁,遂以二将军守门。 游地府归来,听从崔判建言,做水陆法会超度亡魂,此事也就落在了金山寺住持玄奘的头上。 贞观十三年。 这一天,风和日丽,天朗气清。 长安城来了两个游方僧人,拿着锦镧袈裟,九环锡杖在大街上叫卖。 未几,被正要上朝的萧瑀引见给唐皇,二僧遂分文不取,将五宝赠献而出。 唐皇心下大喜,将锦镧袈裟、九环锡杖、紫金钵盂赐给了玄奘法师。 水陆法会上,观音菩萨以大乘佛法当众说之,引动玄奘西去取得真经之念。 此事既成定局,于朝堂之上,就有人说道:“西去万水千山,多有危险,陛下应选派武艺高强之人护持圣僧。” 唐皇颇觉此言有理,遂在都中选了二人:一为公门第一快刀,董令;一为浣花剑主陆瑜。 唐皇给二人赐下黄金、绢帛、田宅,着二人西行护送玄奘法师到天竺国,大雷音寺取得三藏真经。 关外。 十里亭。 正是九月时节,秋高气爽,草木深深。 近处甲士执戟侍立,阵阵萧瑟秋风吹过,旌旗猎猎,呼呼作响。 百官公卿手持玉笏,在不远处恭敬立着。 十里亭外以绢纱为帘幕,一石桌,数石凳,唐皇和玄奘相对而坐。 宫人执壶斟酒。 唐皇举起酒爵,问道:“御弟雅号甚称?” 玄奘微笑说道:“贫僧出家人,未敢称号。” 唐皇说道:“当时菩萨说,西天有经三藏。御弟可指经取号,号作‘三藏’何如?” 闻言,三藏忙是谢恩,接了御酒,“陛下,酒乃僧家头一戒,贫僧自为人,不会饮酒。” “今日之行,比他事不同。此乃素酒,只饮此一杯,以尽朕奉饯之意。”唐皇手捻胡须,微笑说道。 三藏不敢不受。 他接了酒,方待要饮,只见唐皇低下来头,将御指拾了一撮尘土,弹入酒中。 三藏不解其意,停杯踌躇。 “御弟呵,这一去,到西天,几时可回?”唐皇问道。 三藏道:“只在三年,径归上国。” 唐皇说道:“日久年深,山遥路远,御弟可进此酒:宁恋本乡一捻土,莫爱他乡万两金。” 三藏面露恍然,方悟捻土之意,复谢恩饮尽。 唐皇又着人唤过选派的二人,沉声说道:“尔等在长安的家眷亲朋,朝廷会妥善安置。你们这一去,不需担忧,一路可尽心护持圣僧,或三年,或五年,回返都中,朕定不吝勋爵封赏。” 一旁的左武卫将军侯君集,也是凛声说道:“好生办事,” 董令是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汉子,国字脸,面容刚毅,闻言,抱拳道:“陛下但请放心,卑职定护持圣僧一路平安。” 陆北眸光流转,也是肃然说道:“必护送圣僧去往西天。” 唐皇这才满意,又是叮嘱了几句,这才和三藏洒泪相别。 云团之上,观音菩萨渐渐收回目光,她突然意味莫名地笑了笑,清丽如雪的脸颊恍有圣洁光辉流转而过。 “菩萨……” 惠岸行者面带疑惑,低声问道:“我们还跟着吗?” “不用,有太微帝君在,可保三藏无虞。” 观音尊者轻声说道。 心中却在思忖,也不知那金箍,如何骗太微帝君戴上。 正文 第一百四三章 食二留其一 唐僧一行三人离了长安,走了数天,到了巩州,早有巩州官吏人等,迎接入城中。 安歇一夜,次早出城前去。 一路饥餐渴饮,晓行夜宿,两三日,又到河州卫地界。 此地乃是大唐的山河边界。 镇边总兵招待唐僧和陆北、董令三人到福源寺安歇,寺中僧人一一见过唐僧,用罢斋饭。 董令面容刚毅,目如鹰隼,沉声说道:“陆瑜,你去喂马,我来护持圣僧。” 此人少时喜任侠、有节气,一把追风快刀使得水泼不进,在长安公门厮混得颇有名堂。 对于这位来路不明的江湖剑客,却是好感欠奉。 陆北笑了笑,也不和这人计较,打算牵起马匹,走到后院喂食草料。 董令冷冷睨了陆北一眼,见到一袭袈裟的唐僧从厢房中端着一个钵盂出来,便是上前笑道:“圣僧,让小人来吧。” 唐僧递了过去,合十一礼,说道:“有劳董校尉了。” “圣僧折煞小人了。”董令面色微变,忙不迭说道:“圣僧乃是陛下亲口所封的御弟,以后万万不可如此。” 陆北远远见得这一幕,摇头一笑。 世人多为功名利禄奔走,无暇看一眼天空海阔。 所谓苟且眼前,不知诗和远方。 陆北观这位董令平日做事雷厉风行,颇有章法,但在体制之中,却不自觉弯了脊梁。 试问,多少英雄豪杰,为功名利禄驱使,身心困于牢笼。 陆北感慨半晌,也不再多思,喂马去了。 此刻,他便是一介凡人。 第二日,唐僧心中急切,正值秋深时节,四更天气,一行三人连马四口,迎着清霜明月,便出发了。 约莫行有数十里远近,只走得日上三竿,人困马乏。 董令提着刀,说道:“圣僧,歇歇吧…” 唐僧本就是金蝉子转世,天生体力较于常人要悠长一些,又加之一路见山野风景,别有一番滋味,倒也不觉疲困。 嗯,这一切其实都是旁枝末节。 最根本的原因,却是唐僧此刻正端坐在马上。 唐僧拉了拉缰绳,顿住马匹,拿起水囊喝了一口,看了一眼董令满头大汗,额头发髻汗津津,又转头看了一眼面色自若的陆北,说道:“董校尉,西行路远,陛下在长安翘首以待,贫僧觉得,我们还是着紧一些为好。” 董令:“…” 陆北面色古怪,见董令面色铁青,劝了一句:“圣僧,我觉得歇歇也好,秋天正热,不提人,就是马也该饮下水了。” 唐僧思索了一会儿,说道:“那就过了前方那道岭停一下。” 董令面色才好看一些,感激地看了陆北一眼。 “董校尉,走路途中,喝水伤身子。” 却是唐僧见董令一边提着刀,一边拧开牛皮水囊,大口灌水,便是在马上回头说道。 董令怔了一下,面色精彩。 陆北淡淡一笑,心道,唐僧还真是唐僧。 三人一马走了一程,上了坡,陆北眉头皱了皱,心道,“妖气?还有庚金之气?” 就在这时,“噗通…” 三人一马轰隆一声,跌进陷坑之中,一道寒光闪过,董令抽刀而出,神情戒备。 “拿了!” 狂风滚滚,脚步声嘈杂,陷坑之上,冲出五六十个妖邪。 “当啷…” 董令手中钢刀落地,悚然惊惧道:“妖怪!” 这时,众妖一脸狞笑,使挠钩绳索,将唐僧、陆北、董令三人一并拿了。 却见一人多高的蒿草从中,虎皮大椅上坐着一个妖魔,此妖锯牙舒口,凿齿露腮,钢须钩爪,雄威凛凛。 “原来是一头虎妖。” 陆北眸光闪烁,心道。 魔王正要安排吞食,这时,外间一阵喧哗。 “大王,熊山君和特处士来了。” 魔王道:“快请。” 唐僧面色惊慌,向远处看去,却见前面走的是一条身形熊武、面容丑陋的黑汉,后边跟着的是一个长着双角的胖汉。 三妖叙礼,魔王也就是寅将军便是邀请二妖一起‘入席’。 熊山君问道:“这三人何来?” 寅将军说道:“自己送上门的。” 特处士笑道:“可能待客否?” 寅将军笑着应允。 “不可尽用,食二留其一可也。”熊山君眼底金光一闪,指着陆北和董令说道。 寅将军即呼左右,去将陆北和董令二人破腹剜心,将首级和心肝奉献客人,余者剁碎自食。 就有小妖去推搡陆北和董令,董令已吓得面如土色,一句话都说不出。 被一小妖扒开上身衣衫,而后‘噗嗤’一声,一把牛角尖刀插入心口,惨叫响起,心肝被取将出来,血流如注,董令眼见是不活了。 见得这般血腥惨景,唐僧吓得便是一个哆嗦,两眼一白,竟然晕了过去。 这时,又有小妖来上前要剥陆北上身锦袍,陆北眸光闪了闪,淡淡撇了一眼那小妖。 他这一身素袍乃是婵儿亲手缝制,莫说被弄破,就是给弄脏了,他回去都要吃不了兜着走,怎能让这小妖妄为。 被这威严深沉的目光一瞥,那小妖心中打了一个突,一时间,竟不敢近前。 就在那三魔王诧异望过来之际,陆北看着那熊山君,冷冷说道:“虽不知你是哪一位的棋子,想要羞辱陆某?” 熊山君眼底金色目光一颤,继而便是一片真正的茫然。 “原来是大势至。”陆北目光冰寒,心中冷嗤道。 就在双方僵持一瞬之际,天地之间庚金之气大盛。 一个老叟手持拐杖,从远方走来,轻轻一挥,庚金之气化作利剑,视野之内,所有妖邪若枯草倒伏,死于非命。 陆北震断绳索,负手而立,冷笑道:“太白来的不慢!” 老叟面色微滞,悻悻然道:“太微帝君说笑了。” 陆北淡淡一笑,也不再出言挤兑。 毕竟,太白也算是玉帝身边的老臣。 转头看向死去的妖邪,但见殒身之地,有玄黄之气自莫名虚空生出,向太白金星身上汇聚。 “先天功德,天眷?”陆北就是皱了皱眉。 这时,太白金星也将唐僧唤醒,唐僧幽幽醒来,道:“多谢老丈,搭救贫僧性命!” 太白微微笑道:“快起来,可曾丢失了什么东西吗?” 唐僧说道:“贫僧的一个随从被妖怪吃了,不知行礼马匹在何处?” 太白说道:“你看,那里有一匹马两个包袱。” 这时,陆北也牵着马,拿着包袱走到近前。 唐僧又和太白叙说了一会儿话,一番解说,唐僧才知那三妖为虎精、熊罴精、野牛精,左右妖邪皆是些山精树鬼之流。 唐僧死里逃生,转身正要再次拜谢。 太白金星却已骑鹤远去,不过临走之际,留下一张字帖,表明身份,言道前方有神徒相助,让唐僧莫要为艰难抱怨。 唐僧看了,对天礼拜道谢,而后翻身上马,由陆北牵着马匹,继续向西行去。 正文 第一百四四章 遇镇山太保 太阴星。 一个穿着淡黄色衣裙,身形娇小可爱的少女,从远处明洁澄莹的广寒宫中小跑而出。 此刻玉兔,一张雪白清丽的小脸泪珠涟涟,两个眼睛也是哭得红通通。 “主人也不喜欢我了,连素娥一个新来的仙女都敢给我巴掌,这广寒宫,我待不下去了……” 玉兔委屈小声说着,施展一道皓白遁光,向芍药宫飞去。 却是打算去太微府寻找陆北。 太微府。 花厅之中。 听完红儿公主的话语,玉兔是一脸的失魂落魄,她自言自语说道:“陆哥哥,不在天庭吗?” 红儿公主见玉兔情绪不对,便是斟酌着言辞,将西行一事简明扼要地解释一番。 玉兔气鼓鼓地说道:“那我现在就去找他。” 红儿公主连忙说道:“玉兔,你陆哥哥正在办正事,你去,他会不高兴的。” 玉兔微红的大眼睛转了转,乖巧说道:“那这样,我不去找他了。” 而后告辞离开太微府,转头……径直下界去了。 …… …… 陆北牵着马匹,护持唐僧走了大半天,上得一座峻岭,放眼望去,目力所见,不见人烟村舍。 唐僧腹中饥渴,嘴唇翕动着,正要吩咐陆北,取一些斋饭来。 “吼…” 突然,远处的山林中,两只斑斓大虫现出身形,低声咆哮,唐僧打了一个激灵,面带惊惧。 又是一阵“嘶嘶…”之声响起。 回头看时,唐僧却见后面有几条长虫,正在草丛中吐着信。 唐僧心中大骇,下意识地看了陆北一眼,见其面色镇定自若,心下稍稍安定一些。 正在这时,“咚咚…”似是脚步声响起,二人忽见毒虫奔走,妖兽飞逃。 二人抬头观看,却见山石后转过一人,那人手持钢叉,腰悬弓箭,正是镇山太保刘伯钦。 他头戴一顶艾叶花斑豹皮帽,身穿一领羊绒织锦叵罗衣,腰系狮蛮带身形魁梧,容姿雄伟。 陆北打量一眼,眉头皱了皱,目光深深,神情默然。 刘伯钦也是疑惑地看了一眼陆北,不知为何,他的心中竟生出一股厌恶。 过了一会儿,唐僧也是和刘伯钦互相道过名姓,刘伯钦听说唐僧是唐皇指派的钦差,不由心生敬意,便是出言说天色将晚,让唐僧在寒舍借宿一宿。 唐僧自是慨然应允了。 路途之上,刘伯钦拖着死虎,随口问道:“长老,这位牵马小哥是何人?” 唐僧说道:“是陛下为贫僧选派的护卫,本有两个,但先前遭了妖魔,一个被坏了性命。” 言及此处,唐僧在马上,双掌合十,低声念经,似是在超度亡魂。 刘伯钦心下了然,瞟了陆北一眼,也不再多问。 众人徐徐而行,迤逦行过山坡,忽见一座山庄。 参天古树,荒藤蟠曲;数竿幽竹,青绿依依。 草门楼,篱笆院,颇是幽静别致。 刘伯钦大步入了院内,招呼仆役将虎扛了回去,剥皮制肉。 陆北却径直去栓马。 未久,刘伯钦领着唐僧进得屋来,见了一个面上又惊讶又喜悦的老妪。 刘伯钦笑着说道:“长老,这是家母。” 而后,又指着一个荆钗布裙的妇人,说道:“这是拙荆。” 唐僧温声说道:“请令堂上坐,贫僧奉拜。” 老妪笑道:“长老是远客,不须俗礼。” 刘伯钦说道:“母亲,他是唐皇驾下去往西天拜佛取经者,适才,在岭上遇得孩儿……孩儿念同为一国之人,请他来家坐坐,明日送他上路。” 老妪闻言大喜,连连称好,说道:“明日,正好是你父亲周忌,可请长老做些法事,念卷经文,到后日送他去罢。” 镇山太保闻言,就要安排香纸,留住唐僧。 老妪看着自家这个孩儿如此孝顺,也不禁老怀大慰。 镇山太保正是后羿,他当年虽自爆,但终究一滴精血借助后羿弓逃出不死之谷,落在三界之内。 后羿修为高深,堪比巅峰大罗金仙,滴血重生自然不在话下。 可惜巫族不修元神,未曾在精血中拓下烙印,因此暂且失却了前身记忆。 后来,后羿被猎户刘五收留。 刘五老两口世居此地,一把年纪,没有养育子嗣,因此索性把后羿收为假子,养老送终。 而后羿忘却前尘,对于忠厚朴实的老两口也是孝顺不已。 在此地居住有年,娶了一个模样周正、性情温淑的女子为妻。 可惜,却不知何故,山女作新妇一二年间,仍是没有孕育一儿半女。 此事,也着实成了老妪的心病,不过,眼下也急不得。 院中。 陆北一边给马喂着草料,一边思索镇山太保刘伯钦的底细。 “这镇山太保一身血气,恍若熔炉鼎沸,定不是普通人。” 陆北如是想道。 “这位客人,天色已晚,随我去用饭吧。” 一个仆役说道。 陆北点了点头,也不多话,随着那仆役向一间屋子走去。 他毕竟是随从,而且还不是出家人。因此倒没有如唐僧一般,和刘伯钦一家同桌就餐。 不过,让陆北去吃那清淡无比的素斋,他也是吃不惯的。 用罢饭菜,陆北便在一个仆役的带领下,向厢房走去。 这刘家庄,三进连厢的五间大院。 刘伯钦让人给陆北和唐僧整理了一间大屋子,里面收拾的倒是颇为明亮轩敞。 不知不觉间,月上中天,除却远处山林不时传来几声昆虫的鸣叫,再无杂声。 夜,静谧极了。 厢房内,一灯如豆。 陆北盘膝打坐在床上,对着过道对面的唐僧说道:“圣僧,夜深了,安歇吧。” 唐僧放下手中的经书,轻轻叹了一口气,而后将一双清澈的眸子,投在陆北身上,感叹说道:“陆瑜施主,我们二人这一路行来,真是不容易,也不知西方还有多远,还有多少艰难啊。” 陆北说道:“长老不用担心,只要坚定念头,灵山就在脚下。” 闻言,唐僧仔细品了品陆北的话语,不由哑然失笑,感慨说道:“贫僧却也没你一个俗家人看的明白。” 陆北面色微怔,心道,这唐僧先前金皇失措不说,一旦镇定下来,倒还真有几分大德高僧的味道。 “不说了,睡觉。” 唐僧语气之中竟有几分说不出的坚定,这般说着,转头轻轻将烛火吹熄。 却不知此言一出,差点惊得陆北从床上掉下来。 “这是唐僧?有点皮啊…” 黑夜之中,陆北面色现出古怪之色。 可是,转念思来,在前世西游记中,唐僧貌似也是和猴子、老猪说过一些俏皮话的。 陆北这般一想,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远处一只寒鸦在树上叫了几声,夜色渐渐深了。 就在这时,陆北面色微动,心道,“嫦娥,她怎么来了?” 却是,嫦娥以特定之法,将自己的气息让陆北感知。 心念及此,陆北心中一喜,便是披衣而起,悄然出了厢房,施展隐匿神通,向林木莽莽的后山行去。 而刘家庄中,一个屋子里,刘伯钦正在床上打着呼噜,分明睡熟多时了。 这时,也不知他梦到了什么,猛然惊觉起来。 刘伯钦心念一动,轻轻掀开被子,而后轻轻穿上鞋子,站在脚踏之上,先给正自睡熟的妻子细心地掖好被子。 于是,这才借着朦胧月光,向外阔步走去…… 正文 第一百四五章 陆北你快走 后山。 陆北施展遁光,趁着迷蒙夜色,向后山遁去。 却见河水之畔,一株苍松郁郁含烟,枝叶婆娑,一个素色宫裳丽人清冷而立。 那宫裳丽人肩若削成,腰如约素,一双清水的眸子,似有千重烟波,万种柔情。 正是嫦娥仙子。 因为玉兔不知所踪,嫦娥在天庭去太微府询问后,便是下界向陆北问询。 陆北隐匿自身气息,快步走上前去,从身后抱住了神思不属、眉现忧愁的嫦娥,在耳边呢喃说道:“仙子,一别经年,可无恙否?” 嫦娥娇躯微颤,楚楚目光如水波动,一双雪白柔荑猛然掰开陆北环腰的手,面色幽冷地打量了陆北半晌,冷声说道:“陆北,你可曾见过玉兔?” 闻言,陆北怔了一下,讶声问道:“玉兔?玉兔不是在广寒宫吗?” 嫦娥轻声说道:“她悄悄跑出了广寒宫,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于是,嫦娥便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陆北闻言,大皱眉头,说道:“玉兔儿被素娥打了一巴掌?” 嫦娥后悔说道:“这也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她不是总放你进来,我也不会……” 嫦娥说到此处,眸光清冽地看着陆北,怒声道:“若非你三天两头跑到我广寒宫,玉兔也不会乱跑。” 陆北:“……” 见嫦娥确实有些着急,陆北沉吟说道:“你不用担心,玉兔她不会有事儿的,你卜算一番,应能知道怎么回事。” 嫦娥闻言,便是将心神沉入莫名,推演一番,惊声道:“竟然是?” “…此刻天机晦暗不明,可,凡是和大劫相关的人和事,都有某种特殊标识,一般真仙还无法察觉,但你应能看出,玉兔不会有事儿……她既然贪玩,在凡间散散心也好,省得和你有什么心结。” 嫦娥闻言,也觉得有理,柔声说道:“那我就先回天庭了。” 陆北淡淡一笑,上前挽住嫦娥的玉手,说道:“这么急做什么?” 嫦娥心下一慌,白腻脸颊微微发烫,正要做出一副冷脸之状,将陆北斥退。 尽管,她知道和以往无数次一样,根本没有多大用处。 陆北早已知此女口是心非的性子,便是堵住了她的嘴。 朦胧月光无声洒落,原本相拥一起的无双璧人,身形齐齐消失不见。 山道拐角之处。 如水月光穿过静谧的山林,稀稀疏疏地披落在一个身形魁梧,容姿丰伟的青年汉子身上。 他的脸上闪过痛苦和愤怒,一双虎目时而茫然,时而清醒。 未几,一声深沉的怒吼从喉咙中嘶出,恍若受伤的猛兽。 炼妖壶中。 如瀑青丝凌乱的螓首,恍惚了一下,星月生晕的清眸,睁开一线,支支吾吾道:“额,什么…声…?” 那‘音’之一字还未吐出…… 翌日,天刚蒙蒙亮。 荆棘丛中细小的花朵,幽幽芳香袭来,沁人心脾。 山风徐徐,晶莹剔透的秋露就是缓缓滚落下来,在一缕曦光的照耀下,衍射出五光十色的绚丽光芒。 陆北出得炼妖壶,只觉神清气爽,心生欣然。 嫦娥仙子容色清冷,梨腮似雪,但若仔细看,眉梢眼角却为此刻萧瑟的时节增添了几分明媚,她声音中隐约带着一丝沙哑,冷声说道:“我…先回天庭了。” 陆北点了点头,不知想起了什么,对嫦娥神念传音了一句。 但前文后语已不大能听清,只隐隐听到几字,“…千里送…” 嫦娥清眸闪烁,“嗯?” 陆北清咳一声,说道:“千里相送,终有一别。我也就不送你了。” 嫦娥对陆北冷哼一声,正要离开此地,一剪秋水却不由顿住,如遭雷亟,面色煞白。 陆北见此面色异样,心中惊疑道,“这后世的内涵段子,她不应……” 心知不对,连忙转头看去,但见远处山林之间,一个青年汉子上身只穿一件单薄中衣,此刻已然被秋露打的湿透,头发也是湿漉漉的。 而且若有心思缜密之人看去,便可从其衣下那一片草丛上无一滴露水,可以轻易推断出……刘伯钦似是站在原地一夜! “刘伯钦?他如何在这里?”陆北皱了皱眉,思忖道。 不知为何,心中有些古怪。 “娥…” 就在这时,刘伯钦或者说是后羿,目光悲切,嘴唇翕动,喃喃说道。 “饿?饿了就去吃饭…嗯?”陆北面色微变,心中大惊道:“他是…后羿?!” 可后羿不是死…… 好吧,到底死没死,他自然心中门清。 炼妖壶一座宝阁之内,那一根金光闪闪的射日箭,此刻正在不停地放着金光。 陆北面色深沉,按紧了腰间三生神剑。 恰在这时,耳边果是听到一声让他头皮发麻的轻唤,“羿…” 恍若梦呓,只是略显沙哑的嗓音为这样的深情呢喃,蒙上了一层厚重阴影。 嫦娥芳心剧颤,如水清眸恰如浩渺烟波,痴痴地看着远处的后羿。 陆北清咳一声,他正在思索是不是要回避一下。 然在这时,一道惊天动地的怒吼声震荡山林,后羿冲天而起,拳头握紧,如瀑杀机蜂拥而出,锁定陆北,“贼子,死!” 陆北神色微冷,腰间三生神剑也不出鞘,五指成拳,一印打出,向后羿迎击而去。 “嘭…” 金刚菩提印和后羿饱含愤怒的一拳,当时于虚空交鸣。 轰隆隆…… 刹那之间,一大片高达十余丈的大树被连根拔起,泥土四溅。 地仙界灵机充沛,树木本就生得高大,此时被连根拔起,犹如前世十来层的楼房轰然倒塌,气象实在颇为壮观。 层层余波仍向远处传去,远处山石碎裂,一时间,惊得鸟兽虫蛇四散奔逃。 嫦娥仙子早已不见往日清冷颜色,美眸慌乱,急声说道:“别打了。” “娥,这坏人欺负你,我要杀了他。” 后羿一口鲜血直往喉咙上涌去,但被他强硬的咽下。 无奈,后羿毕竟滴血重生未久,一身力量未曾重新凝练圆润。 虽说以往这位大巫最巅峰之时,堪比巅峰大罗金仙,但此刻能够发挥出的力量,也就是太乙金仙层次,倒是能和陆北斗了个半斤八两。 陆北冷哼一声,嘴角流淌下血红。 金刚菩提印实在不是他拿手的神通,而且,他这具道体,肉身强度比起后羿来多有不如。 但他方才仍是以拳头迎敌。 陆北认真地思索了一下,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将嫦娥视为禁鬻的? 难道说日久生情? 嫦娥仙子怒声道,“陆北,你快走!” 陆北面色有些难看。 “还不走!?” 嫦娥走到近前,冷冷说道。 她的心中闪过懊悔,眼底有痛苦之色一闪而过,但面上杀机笼罩,寒意幽幽。 “你让我走?” 陆北目光凝滞,喃喃说道。 嫦娥心口莫名有些疼,不过此刻已经乱成一团,陆北不走,只会更乱。 “想走,要问我答应不答应!”后羿两眼猩红,一身强横气息起伏不定,话未出口,人却已如出弦之箭,蓄满杀机的一拳,向陆北后颈攻杀而去。 尤为可怖的是,所有气势凝聚成一体,浑圆无漏,这是只有大罗金仙级的强者,才能打出的神通。 已见后羿往日之威。 拳风过处,地仙界的虚空竟隐隐为之扭曲。 一拳之威,恐怖如斯。 “小心!” 嫦娥见陆北目光恍惚,嘴里仍是喃喃说着什么,后面空当大开。 后羿饱含杀机的一拳,更是已然临近,罡风如雷,其势汹涌。 嫦娥心急之下,探出玉掌,挽起陆北的手,猛然后退百余丈,动作流畅写意,仙袂飘飘若仙。 一如许多年前,在域外星空,二人多次对敌一样,竟是有着说不出的默契。 轰…… 自然,动作熟练至极的嫦娥,连自己都没有想到,她左手反向一掌,竟冲后羿打了出去。 后羿面容大变,身形爆退,看着远处两道素色身形相互搀扶,面上似哭似笑,气息疯狂,犹如妖魔。 “奸夫**!” 在后羿心中压抑至极的话,就是脱口而出。 或许,方才后羿的种种拼杀,仅仅是换取一个自我欺骗,“她是受强迫的,她是被坏人欺负的…” 后羿眸中充斥血红,怒吼一声,看也不看嫦娥,身形蹬地而起,已然消失不见。 见后羿离去,陆北眉心那一道微不可察的蓝紫色光影,就是一闪而逝。 若嫦娥不救,他难道还要等死不成? 不过,嫦娥的选择,实在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心念及此,陆北目光向嫦娥投去,却发现不知何时,嫦娥星月般的眸子中已是蓄满了泪水,眼睫轻颤,晶莹剔透的泪珠沿着清丽如雪的脸颊无声滑落…… 正文 第一百四六章 行至两界山 金色的晨曦穿过云海,但见山林簌簌而落,乳白色的雾气不知何时已然散去。 陆北走上前,轻轻拥住了嫦娥,正要出言说话。 却被嫦娥避如蛇蝎地躲开,目光冷漠地看着陆北,宛若看一个陌生人般。 她也不说话,一道素白月光陡然升起,嫦娥却是一言不发,回返广寒宫去了。 陆北神情萧索,看着这一幕,久久不言。 却说后羿回返刘家庄中,风风火火地迈入屋中。 这时,其妻已然梳洗完毕,一见后羿,问道:“伯钦,你这一身……怎么湿透了?” 说着,就要去拿狐皮大氅。 后羿此刻正要去拿那张挂着墙上的后羿弓,闻听爱妻之言,布满老茧的大手,就是顿在半空中。 恰在这时,屋外一个苍老慈和的声音响起,“儿啊,我亲自给你炖的乌鸡汤,赶紧来喝,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喝了……” 却是……刘伯钦的母亲。 这时,后羿的妻子也拿着大氅和毛巾,款步走来,就是嗔怪道:“伯钦啊,你昨晚去哪儿了,怎么弄这一身水淋淋的…先脱了,我给你擦擦,仔细别着了凉…” 后羿目中的血红渐渐消退,犹豫了一下,最终仍是落在那张后羿弓上。 “嗯?”其妻面色微顿,终于察觉到后羿有些不对劲。 正见后羿拿起了墙壁上的那张弓,笑着问道:“这弓,夫君不是说用来传家的吗?怎么又拿出来了?” 后羿轻轻摩挲着坚韧的弓,宛若看着自己的情人。 这弓曾随他射下妖庭的九个太子,其中蕴含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恐怖力量。 其妻面色疑惑,见后羿举止大异平常,便是担忧问道:“伯钦,怎么了?” 后羿突然笑了笑,眼底恍有千山万水一闪而过,转眼化作过眼云烟,温和说道:“这弓不是用来传家吗,所以我就拿出来看看……” 其妻松了一口气,低头一笑,一边给后羿宽去湿透的中衣,一边叹气说道:“可惜我是个肚子不争气的,过门这么久,一儿半女都没有……伯钦,要不将玉儿填房吧。” 玉儿却是刘家庄上的丫鬟,长的颇有姿色,对刘伯钦深深仰慕。 后羿摇了摇头,用平日里他说话的语气,说道:“说什么胡话?此事休要再提!” 见其妻面色悲戚,便是低声宽慰道:“相信我,你不久就会有孩子的。” 先前,他意识蒙昧不清,又加之滴血重生的缘故,精血自失宝贵无比……除非他愿意,否则,血精是一点也不会泄露的。 这时,外间一个老妪的脚步声也渐渐接近,在帘后,笑着说道:“儿啊,汤都快凉了,我给你端来了…” 后羿收敛心绪,忙是迎了出去,说道:“母亲,您这一把年纪,怎么还亲自端过来了?” 老妪和妇人当然不会知道,却是在方才的短短时间内,这位名震洪荒的大巫,动了取后羿弓,从此一走了之的念头。 …… …… 陆北回返刘家庄,来到厢房之内。 这时,唐僧正在用斋饭,见陆北进来,便是随口问了一句去向。 陆北便说是去后山练功去了。 唐僧本就是随口问询,显然对于陆北练得是哪门子功,不感丝毫兴趣,也就不再多言,让陆北先用餐饭。 而后,唐僧为刘伯钦的亡父刘五念了几遍往生咒文。 陆北碍于尴尬,也就不去见刘伯钦。 第三天,陆北和唐僧终于出得刘家庄。 和原著有所不同,这一次,刘伯钦却是没有将唐僧一行,护送到五行山。 陆北也是乐得如此,当先牵着马匹,寻觅路途,保着唐僧上了山岭,向两界山走去了。 刘家庄,后羿站在草门楼下,望着陆北消失在远处的背影,目光冰冷一片。 “伯钦,母亲让我问你,怎么不送送那唐长老呢?这般失礼…” 其妻却从院中走出,问道。 刘伯钦目光幽幽,意味莫名地说道:“唐长老有哪位陆姓长随陪同,不妨事的。” 待到他将刘家庄处理之后,或早或晚要到太阴星寻这对狗男女的晦气! 陆北此刻还不知道,自己已被后羿给恨上了。 他牵着马,背着两个包袱,带着唐僧正向两界山而去。 两界山。 出得此地,才是真正出了大唐国度。 “前方那山好生巍峨!” 唐僧端坐马上,见远处群山巍巍,雄伟壮观,便是感慨说道。 既然刘伯钦不在一旁解说,陆北很是自觉地担起了他的‘责任’。 “圣僧,前方乃是五行山……” 然而这话还未说完,一道欢喜不胜的声音在远处响起。 “我师父来也,我师父来也!” 唐僧奇问道:“何人在叫?” 陆北心中无奈,不过脸上却故作惊喜说道:“圣僧,你看那里有一个老猿。” “老猿!”唐僧面色微动,顺着陆北手指,果见山下被压着一个猴头,头上还有一个花草环,问道:“什么老猿?” 这本就是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原本也不值当陆北能回答。 因为,陆北久在长安,初至此地,如何回答? 然,陆北却是清声说道:“圣僧有所不知,此山旧名五行山,后来大唐皇帝征西定国,才改名为两界山……据弘文馆中地志文献所载,五百年前天降此山,下压着一个神猴,此猴不避寒暑,不吃饮食,自有土神监押,教他饥餐铁丸,渴饮铜汁,自古到今,冻饿不死!” 唐僧闻言,暗暗称奇。 这时,下方石匣之中,美猴王露出头来,胡乱伸手,高声招呼道:“师父,你怎么此时才来?来的好!来的好!救我出来,我保你去西天去也!” 唐僧翻身下马,近前细看,果见一猴尖嘴缩腮,金睛火眼,头上堆着苔藓,耳中生出藤萝,十分狼狈。 陆北看着猴王这副凄惨场景,目光有些疑惑,心道,“那玉面狐狸不是一直在照顾猴王吗?怎么猴王还如此狼狈?” 原来,在二百年前,玉面狐狸被路过的观音菩萨给撵走了,并且责罚了此地的十八伽蓝一番,说猴子是在此地忏悔的,如何还让人照顾他? 十八伽蓝有苦自知,都是不敢辩白。 这时,唐僧和美猴王已然讲明原委,唐僧一听猴王乃是观音菩萨指定的护送之徒,心下大喜。 尤其看着猴头虽指甲里满是老泥,但能在山下被压多年不死,显是个有本事的,唐僧心中这才落了定。 当日被寅将军抓住,唐僧已见过三个妖魔,自然知道单凭陆瑜那凡人护送,是到不得西天的。 若有一个有神通的徒弟护持,才能顺利到西天取经。 尤其,猴王方才一心想要脱困,对唐僧一顿吹嘘,什么大闹天宫,什么七十二般变化,皆是一一告之。 虚空之上的十八伽蓝,见此也是暗暗送了一口气。 齐天大圣脱困而出,他们也可往灵山交差了。 “呼…” 六字真言佛揭随风而扬,却是唐僧揭掉了六字真言佛揭。 在猴王的提示下,唐僧和牵着马匹的陆北,直退到十里外方停,猴王抖擞精神,将五行山托起,一跃而出。 “师父…” 猴王赤淋淋跪在唐僧马前,眼含热泪,激动道:“师父,我出来也!” 唐僧也是感慨万千,猴王抬起头来,目光投在陆北身上,便是一凝,“是你!” “在下陆瑜…” 陆北淡淡说道。 正文 第一百四七章 金箍禁行者 齐天大圣和陆北时隔多年,再次见面,二人一时,都是默然无语。 唐僧好奇问道:“你也认得陆瑜施主?” 猴王冷笑一声,说道:“怎么不认得?当年老孙…” 就在这时,猴王耳边却传来陆北的神念传音,“观音菩萨有言:猴子,莫要泄我底细。” 猴王金睛眨了眨,也觉得若是当着唐僧的面,说出自己曾被陆北镇压,有些不大光彩,嘴边的话也就咽了回去。 唐僧见此,心中虽疑,但也不好多问。 言谈之间,唐僧也询问猴王名姓,猴王便说他有法名,唤作孙悟空,唐僧心中不由大喜,心道,这名字合该与我沙门有缘,又是给他取了个行者的名字。 自此时,便唤作行者。 三人一马,继续行路,未几,过了两界山,忽见一只猛虎,咆哮而来。 唐僧在马上,面色微变。 行者脸现欢喜,说道:“师父莫慌,他是来送衣服的。” 说着,从耳中取出一根绣花针,迎风一晃,一根碗口粗的金箍棒现出。 他拿在手中,笑道:“五百余年不曾用着他,今日拿出来挣件衣服穿穿。” 一棒祭出,便将猛虎打死。 唐僧惊喜道:“刘太保前日还和猛虎斗了半晌,今日,悟空不用争持,却把这虎一棒打的稀烂,真是强中自有强中手。” 心中欢喜不胜。 而后,猴王便变化出一把牛耳尖刀,将猛虎的皮剥了,割出两块儿四四方方的虎皮。 一把围在腰间,遮住下体,路旁拽了一根葛藤,紧紧束定,另一块儿交给唐僧,“师父,到了人家,借些针线,再缝不迟。” 而后,把金箍棒变作绣花针大小,再次塞到耳中。 唐僧目中一奇,问道:“方才那打虎的铁棒呢?” 行者笑道:“师父,你不晓得,我这铁棒乃是东洋大海龙宫中得来的,唤作定海神针铁,又唤作如意金箍棒,当年反下天宫,多亏了它……这金箍棒能大能小,平时变作绣花针,收在耳内,若用时,再取出来。” 唐僧闻言心中暗喜,又是问道:“方才那虎见了你,怎的一动不动?” 行者便说,自己有降龙伏虎之能。 唐僧闻言,再无疑虑,师徒说着话,陆北牵着马,不知不觉间,太阳星西坠,夜幕降临。 远处看到一处人家亮着灯火。 行者便上前去叫门,一个头发老翁开门而出,见到行者面容,便是吓了一大跳。 这时,唐僧下得马来,忙是说道:“老施主,莫怕,他是贫僧的徒弟,不是妖怪。” 老者抬头见唐僧面容清奇,便是问道:“你是哪个寺的和尚?何故带这恶人上我门来?” 唐僧说道:“贫僧是唐国来的,往西天拜佛求经,路过此间,天晚,请老施主行个方便。” 陆北在一旁整理马匹,行礼,一边听着二人的话,心道,若没有猜错,此次,猴子便是在此地杀了六个毛贼,才被骗戴上金箍的吧。 可惜,他却是无能为力。 这时,唐僧那边也交涉完,带着陆北和猴子进入院中。 用过饭菜,唐僧便给猴子将虎皮缝制一番,做了一个虎皮裙,猴王欢喜不胜,自不必言。 第二日,正值初冬,唐僧心忧西天,三人一早上路。 果有六个毛贼拦路,行者让陆北护住唐僧,径直拿了金箍棒,将六个毛贼一一打死。 六毛贼正是眼看喜、耳听怒、鼻嗅爱、舌尝思、意见欲、身本忧。 唐僧怒斥行者下手狠辣,在六毛贼跪地求饶的情况下,仍是打死他们。 行者何曾受过这等憋屈,尤其又当着陆北这个熟人的面,被唐僧絮絮叨叨地数落,他一怒之下,负气而走。 唐僧见行者架起一道筋斗云就走,面色也有些愣怔。 陆北说道:“圣僧,你只看到他打杀那六贼,却不见被那六贼害死的无辜之人吗?” 唐僧说道:“那也不该没有一点慈悲之心,多害人命……” “那便放过那六贼,让他们回头再害人?” 陆北冷哂说道。 纵然对于猴子的很多行为看不惯,但这一次,他站猴子。 唐僧闻言,一时语塞。 二人又是走了一程,但见视野开阔,风吹草低。 陆北心道,观音菩萨该来了么? 心中这般想着,目光望远处看去,正见原本空无一人的山岭上,一个上了岁数的老妪,捧着一件锦衣,锦衣上一顶花帽。 渐渐走到近前。 陆北目光微凝,面上不动声色。 唐僧见那老妪近前,忙是让陆北牵马避让。 老妪问道:“你是哪里来的和尚,到这荒山野岭?” 唐僧说道:“弟子乃东土大唐奉圣旨到西天拜佛求真经者。” 然后,二人就在陆北看来,尬聊了一会儿,老妪便将锦衣花帽赠给了唐僧,并教了一段六字真言咒。 然后于虚空现出菩萨真身,说替他将孙悟空找来,唐僧忙是低头拜谢不提。 “太微帝君,我知你识破我行藏,还望莫要阻挠此事。” 观音菩萨突然神念传音道。 陆北沉默了一会儿,也是神念传音道:“道友,本帝不会多事。” 当然,他自是不知道,观音菩萨也想给他戴上金箍。 观音菩萨深深看了陆北一眼,便化作一道金光消失在东方天际,却是去寻猴王了。 陆北见唐僧故意走的远远,默诵真言咒文,面上多少有些古怪。 不多久,行者被观音菩萨劝回。 行者落在近前,和唐僧说了一番话,被蒙骗着去取包裹里的面饼吃,在包里发现花帽,美滋滋地戴在头上。 唐僧便是念起咒来,行者果是疼得在地上打滚。 陆北在一旁冷眼而观,心中暗道,金箍仙的这三个金箍却是取先天材料炼成,除非大罗金仙能够解除,否则一旦被套上,无论神通多大,都要受其所制。 果然,行者又是拿金箍棒撬,又是以真火烧,可那金箍就是纹丝不动。 一番折腾,他这才死心塌地说道:“师父,这是那人奈何我的手段,教我随你西去,我愿保你,再无退悔之意了。” 唐僧心中这才定下来。 于是,三人再次上路西行。 …… …… 时光悠悠,转眼已是第二年春天。 但见山林锦翠色,草木发青芽;梅英落尽,柳絮初开。 荒藤弥道,草木青青,百花盛开……已是一派春意盎然之景。 陆北此刻牵着一匹高大英武、神骏非凡的白马,徐徐而行。 这白龙马却是去年冬天,于蛇盘山、鹰愁涧收得西海三太子敖烈,后来众人在‘里社祠’,又蒙南海珞珈山土地赠送一副马鞍辔。 而提及小白龙敖烈,陆北也是唏嘘不已,小白龙倒也不全是被戴绿帽,只是接盘侠罢了。 毕竟,当年万圣公主早在北俱芦洲就和那九头虫有染。 这时,行者扛着金箍棒,在前面引路。 陆北现在做得其实就是猪八戒将来要干的活计,牵马执凳。 一行众人,又走了几个时辰,日光西斜,暮色低垂。 唐僧说道:“悟空,你看前面是何去处?” 行者远目而望,见山凹处,有楼台影影,殿阁沉沉,道:“不是殿宇,定是寺院,我们赶去借宿一晚。” 唐僧欣然答应,让陆北放开龙马,向那里快步赶去…… 正文 第一百四八章 夜宿高老庄 观音禅院。 夜色深深,明月如钩,厢房之中一灯如豆。 唐僧盘膝于床上,面带责怪,埋怨说道:“都是你这个猴子绕舌,说什么有宝贝,却被那观主拿了去。” 原来,却是方才观音禅院老院主金池长老自说自夸自己宝贝收藏甚多,行者看不惯他炫耀富有,言谈之间,将锦澜袈裟拿了出来。 听到唐僧责备之言,行者却是一脸笑嘻嘻道:“师父,怕他怎的?在老孙眼皮底下,袈裟丢不了!” 唐僧抱怨几句,这才歇息。 待到唐僧熟睡,行者这才说道:“陆北,这老院主必定生事,你在这看着师父,俺老孙且去看看。” 说着,也不待黑暗中的陆北出言答应,便化作一缕清风出了厢房。 陆北笑了笑,也不在意,倒头就睡。 说实在话,作为尽知经过的前世之人,这西行一路实在无趣。 果然睡至半夜,但听外间人声嘈杂,而后浓烟大起,哔剥哔剥的柴火燃烧声在耳边响起。 陆北翻了个身,却见唐僧已被行者从广目天王那里借来的“辟火罩儿”,给护得周全,也就放下心来,继续安睡。 第二日,唐僧起来,一见屋中被烟熏火燎的一塌糊涂,就是惊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猴王便是将昨夜被人谋害一事说出,唐僧面色复杂,说道:“没想到那院主久在佛前侍奉,是这个心性。” 陆北淡淡说道:“圣僧,他侍奉的不是佛祖,而是观音,女人贪婪量窄,也不奇怪。” 唐僧面色大变,说道:“陆瑜施主住口,怎么可对菩萨如此不敬。” 陆北笑了笑,也不辩解。 这时,猴王却跑到后院寻找袈裟去了,没过一会儿,便是抓耳挠腮,垂头丧气说道:“袈裟不见了。” 唐僧听到动静,心中大惊,也顾不上和陆北争论观音菩萨的信徒品性是否和菩萨本人毫无关系的议题。 逮着行者便是好一通埋怨,最后狠狠扬言道:“我不管你,袈裟有些差池,我只把那咒念动,你就是死了!” 行者先前信誓旦旦,胸口拍的咚咚响,这时闻言,既羞惭又恼火,一跺脚,就是抄起金箍棒,去打杀观中僧众。 唐僧见此,连忙跑到那里劝阻。 行者不听,唐僧本就有些火气,背过身去,念紧箍咒。 行者头痛难忍,高声叫道:“莫念了,莫念了,老孙去找袈裟。” 思忖半晌,向僧众询问一番近处是否有妖魔。 原来是观音禅院正南二十里,黑风山上黑风洞所为。 行者便是架起祥云,向那黑风山而去。 陆北在一旁劝道:“圣僧,悟空他神通广大,应能将袈裟带回。” 唐僧这时,心中火气消了一些,便是坐在一旁不说话。 陆北却是放开神念,向黑风山探察而去。 黑风山。 行者正观山景,忽听到芳草坡前有人言语,便是隐匿气息,近得前去。 三妖席地而坐,上首一条黑汉,左手一个道人,右手一个白衣秀士,在那里高谈阔论。 听到黑脸大汉言及‘佛衣会’,心中怒火再也压制不住,冲杀出来。 将黑汉和道人惊走,白衣秀士躲闪不及,被一棒打杀。 行者追杀到黑风洞,和拿着黑樱枪的黑熊一言不合,便是斗战起来。 黑熊在金仙巅峰道行,皮糙肉厚,手持黑樱大枪,就是和行者斗了个半斤八两。 行者攻门不下,陆北也不愿在这里多待,便是说道:“此地既是观音禅院,想来多半和那观音菩萨有些关联,你可去南海看看。” 行者闻言,便径直去南海了。 观音菩萨本来在南海,见行者来此一番求助,不由泛起嘀咕,“按着天时,这猴子应还有几场仗要打,待他作难,方知我手段。” 一问之下,行者眼睛一转,就言道是陆北提示,观音菩萨玉容微变,暗中咬牙切齿,心中冷哂道,“太微,贫僧或早或晚把金箍戴你头上!” 观音菩萨和行者一同降伏了熊罴精,至此黑熊也就成了观音家的熊…… 行者将黑风洞中小妖打杀一通,便带了袈裟回返禅院,交给了唐僧,叙说经过。 唐僧自是对南海方向称谢不提。 …… …… 一行三人离了观音禅院,再次上路。 正是春融时节,三人又行了三五日荒路,一日天色将晚,远远望见一村人家。 陆北拽了拽马缰绳,叹了一口气,心道:“总算能换个人来牵马了。” 灵山。 金刚界,曼荼罗。 大日如来高居莲花宝座,空荡荡的大殿中,不远之处坐着多宝如来,他却是扬言来还《大日如来》经的。 两位大能相对默然,似是在打着一场闭口禅。 过了一会儿,大日如来目光阴冷,开口说道:“却如道友所言,该当何如?” 自三百年前多宝如来借经文,大日如来佛祖表面不动声色,但暗地里暗暗观察,却是确认无误。 多宝如来淡淡一笑,说道:“大道直行,谁阻谁便是道敌!” 一言出,恰在这时,大日如来佛祖,身后佛龛上的油灯,火焰突然明亮了一下,‘滋滋’的灯油燃烧声,落在森静的大殿中,有几分诡异。 大日如来佛祖金眸开合之间,分明闪烁了一下,探手说道:“道友,可将大日如来经还给贫僧了。” 多宝如来双掌合十一礼,便是将大日如来经递了过去。 大日如来佛祖,手掌摩挲了一下烫金的封皮,心中惊疑不定道,“竟是太微?” 不过,此刻也不及询问,而是把眼一闭,神情默然。 多宝如来起身再次一礼,面色淡然地大步出了庄严肃穆的大雄宝殿。 高老庄。 一间装饰的颇为雅致的厢房之内,灯火通明。 陆北,唐僧、猴子,高老太公夫妇,还有两个伺候的丫鬟。 听完高老太公一番长吁短叹地叙说,唐僧和行者都是有些惊讶。 唐僧沉吟了一会儿,笑着说道:“老丈勿忧,我这徒弟是个有本事的,能使得一些手段,可降伏妖魔。” “真的能降伏那妖怪?” 高老太婆狐疑不定道。 这时,那两个丫鬟也不停拿眼去瞧猴子,心道,这毛脸雷公嘴的和尚,个头没有奴家高,会有什么能为? 倒是那个拿剑的青年后生,眉宇清隽,气质冷冽,手按腰间宝剑,许是个武艺傍身的。 不禁多看了两眼,这时,陆北回头微微一笑,那两个丫鬟脸便是“腾”的一下子红了,一颗心肝砰砰跳个不停。 陆北收敛神色,心中古怪。 无怪两丫鬟如此花痴,陆北这一具皮囊本就生的极好,又加之身居帝君高位,自有一种难言的深沉凝练气度。 非如此,当初眼高于顶的两位公主,也不会看上这厮。 这时,唐僧见高老太公一脸半信半疑,或许觉得老脸有些挂不住,只给行者连连打眼色。 行者心中好笑,不过,他本就是个好卖弄的,当即便是大包大揽说道:“这有何难?教他写了退亲文书,还你女儿如何?” 高老太公闻言大喜过望。 其实对于眼前这猴头是否有本事,高老太公也有一番推测,毕竟能说话的鹦鹉,常人见过,谁见过会说话的老猿。 所谓生有一怪,必有一能之长。 行者让陆北照看好唐僧,就是径直飞到了后院绣楼,却是去解救高翠兰去也。 正文 第一百四九章 乌巢受心经 没有过多久,行者破开天蓬设下的禁制,将高翠兰救了出来。 厢房之内。 高翠兰小姐和高老太公夫妇正自抱头痛哭。 陆北拢目观瞧,借灯火观看。 不得不说,高家三小姐翠兰,长的颇有几分姿色,一袭淡粉色衣裙,云堆翠髻,身量苗条…… 也不知看到了什么,陆北面色异样起来。 因为,高翠兰体内元阴之气浑浊,分明已失身给了老猪! 再细看,他见高翠兰脸上虽挂着泪珠,但眼底却有担忧。 心下恍然,看来这高翠兰和老猪还另有一番隐情。 众人一起说话说到下半夜,但听外间推搡声响起。 陆北情知是猴子捉了老猪。 果然,猴子一手揪着猪耳,径直走将进来。 高翠兰心中慌乱,正要上前,却见老猪正给她连连打眼色。 高翠兰小姐幽幽叹了一口气,思忖道,天蓬果然没有骗我,他确是天上的天蓬元帅下凡,受这一难,终是要保这长老西去取经了。 原来,老猪在和高翠兰相处时,却已将自己遭遇说给高翠兰听,平日里相处,老猪也是变作天蓬元帅的模样。 这时,老猪便叫起撞天屈来,说自己是观音菩萨让他在这里,等取经人的。 行者讥笑道:“菩萨也是叫你在这给人做上门女婿的?” 老猪悻悻然不语,心中却恼道,你这弼马温,当着这么多人,连面子也不给俺老猪留,老猪或早或晚给你个“报应”。 当年二人在天河便是旧相识,方才行者一见老猪,便是认出了他。 二人叙说一番,然后演了一场戏。 高老太公咳嗽几声,说道:“长老,既他是菩萨指定的你弟子,你直观带走就是。” 唐僧大喜道:“高太公,借个香案用用。” 高老大公便着人抬出香案。 唐僧净手焚香,望南礼拜道:“多蒙陛下圣恩!” 而后,唐僧上首高坐,“悟空,可解了他的束缚了。” 老猪对猴子哼哼了一声,上前就是去大礼参拜唐僧,“师父…” 唐僧说道:“既从我善果,要做徒弟,我就给你取个法名,早晚好呼唤。” 老猪抬头,“师父,菩萨已给我摩顶受戒,起了法名,叫做猪悟能。” 闻言,唐僧连连称好,笑道:“他叫做悟空,你叫做悟能,正该是我法门中的宗派。” 老猪忽而说道:“师父,我受了菩萨戒行,断了五荤三厌,往日在老丈人家持斋把素,更不曾动荤,今日见了师父,我开了斋罢。” 唐僧一听,连道不可,说道:“你既不吃五荤三厌,我再与你起个别名,唤为八戒罢。” 至此,老猪便是唤作八戒。 八戒脸上现出欢喜,说道:“谨遵师命。” 见老猪被唐僧收下,高老太公心中欢喜不胜,便着人安排筵席,招待唐僧一行人。 临别之际,高老太公准备了金银,唐僧执意不受,高老太公又拿出衣物,唐僧又是不收。 八戒道:“师父,师兄,你们不要也就罢了,我给他家做了三年女婿,就是挂脚粮也该忧三石了。” 说到此处,又是对高老太公说道:“丈人啊,我的直裰昨晚被师兄扯烂了,你与我一件青锦袈裟,鞋子也开了口子,也与我一双新鞋子吧。” 高老太公闻言,便让人去买新鞋新衣,给老猪换上。 话说只要这老猪滚蛋,莫说一件,就是十件,他也是拿出来的。 八戒换上衣衫,对高老太公道:“上复丈母、大姨、二姨并姨丈、姑舅诸亲:我今日去做和尚了,不及面辞,休怪,张然啊,你还好生看顾我浑家,只怕我们取不成经时,好来还俗,照旧给你做女婿。” 行者喝道:“夯货,却又胡说!” 八戒嬉皮笑脸道:“师兄,不是胡说,这叫两不耽搁。” 唐僧说道:“少题闲话,我们得赶早上路。” 于是,收拾了一担行礼,陆北却是上前,以封月铲挑起,让八戒牵了马,行者前担铁棒,于前引路。 一行四人,辞别高老太公及众亲友,投西而去。 …… …… 时光悠悠,倏然便是个把月过去。 一行人行至乌斯藏国地界,猛抬头看到一座高山。 唐僧停鞭勒马,提醒说道:“悟空,悟能,前面山高,需得仔细。” 八戒笑道:“师父,没事。这山唤作浮屠山,山中有一个乌巢禅师,在此修行,老猪也曾会过他。” 唐僧问道:“他可是有什么勾当?” 八戒说道:“他倒也有些道行,曾劝我随他修行,我不曾去罢了。” 陆北听着这师徒的对话,目光深沉,心中寻思。 这浮屠山的乌巢禅师,想来便是那大日如来佛祖了。 当年,他蒙金蝉子以己身遗蜕相赠,就是在此地,见得大日如来的。 这时,众人说着话,已经到了浮屠山。 唐僧在马上观看,见香桧树前,有一柴草窝,左有麋鹿衔花,右有山猴献果。 树梢之上,有青鸾彩凤齐鸣,玄鹤锦鸡咸集。 八戒指道:“那可不是乌巢禅师!” 唐僧纵马上前,直趋树下。 陆北看着端坐在那巢穴上的乌巢禅师,面色肃然,眸光冷烁。 这时,乌巢禅师也从树上飘然落下,唐僧便是下马奉拜。 禅师一边搀扶,一边说道:“圣僧请起,失迎,失迎!” 八戒作揖说道:“老禅师,老猪有礼了。” 禅师惊问道:“你是福陵山的猪刚鬣,怎么有这大缘法,和圣僧随行?” 八戒说道:“前年蒙观音菩萨劝善,老猪愿给他做个徒弟。” 禅师大喜道:“好,好,好啊!” 金眸投向行者,问道:“这一位是谁?” 行者金睛转了转,笑道:“这禅师认识这呆子,怎的不识我?” 唐僧就是在一旁说道:“他是我的大徒弟孙悟空。” “欠礼,欠礼。”禅师笑道,然后拿审视目光投向陆北身上,好奇问道:“这一位?” 唐僧道:“这是大唐长安唐皇派来护持贫僧的陆瑜施主。” 禅师笑着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言。 唐僧再拜,问道:“请问禅师,西天大雷音寺还有多远?” 禅师说道:“远着呢,远着呢!只是路上多虎豹难行。” 唐僧殷勤致意,问道:“路途果佑这么远?” 禅师笑道:“路途虽远,但终有到时,却只是魔障难消。我有《心经》一卷,凡五十四句,共计二百七十二字。若遇魔障之处,但念此经,自无伤害。” 唐僧遂恳求禅师相传。 禅师便是将《心经》口述而出。 唐僧听完之后,默默诵读了几遍,牢牢记住。 这时,八戒和行者对于这经文明显没有什么兴趣,早到一旁等着。 此刻,只有陆北在那里按剑,默然而立。 在唐僧默读记忆之时,陆北突然听到乌巢禅师的神念传音。 “太微帝君,多宝道友说你是做那桩紧要之事的,是也不是?” 乌巢禅师,或者说大日如来,金眸淡漠,静静看着陆北。 陆北沉吟不语,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茫然说道:“道友有何指教?” 大日如来冷冷一笑,沉声说道:“你毕竟要往灵山而去,而灵山九脉汇聚节点,尽在大雷寺中,此物予你,好生收好!” 然后也再不多言,悄无声息地将一物事递给了陆北。 乌巢禅师这才化作一道金色流光离去。 唐僧对着虚空,双掌合十一礼,唤上行者、八戒继续上路。 陆北不动声色地将那物事收好,神情自若地挑起行礼,跟上三人。 正文 第一百五零章 灵吉的惊讶 却说陆北一行人,晓行夜宿,一路向西。 这一天,见天色渐晚,恰巧远处路边有一村舍。 唐僧便吩咐行者去叫门,投宿一晚。 行者上前拍门,“吱呀”一声,从门内迎出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叟,一见行者容貌,便是大惊道:“妖怪,妖怪!” 唐僧见状,忙是下马上前,笑着说道:“老人家不要害怕,我们不是妖怪。” “不是妖怪?”老叟面色分明狐疑不定起来。 不过,见眼前和尚生的白白净净,目光清正和善,倒也不像恶人。 “哼哼…老人家?” 老猪哼哼着,笑着将一张肥头大耳的黑脸盘子凑了过去。 “妖怪啊……” 老叟吓得手中拐杖掉在地上,就要夺路而逃。 陆北忙是上前拉住,说道:“老人家,我们不是妖怪,是人!” 这声音之中却蕴含着一股安定神魂的力量。 老叟情绪安定下来。 这时,老猪也被唐僧呵斥着上一旁蹲着画圈圈去了。 唐僧温和笑道:“贫僧是东土大唐去往西天拜佛取经的人,不是什么妖怪,路过此地,想要在贵处借宿一夜,还望施主行个方便。” 老叟好奇问道:“长老是要到西天?” 见唐僧点了点头,老叟就是大叫道:“去不得,去不得!” 行者金睛如电,笑着上前,问道:“如何去不得?” 老叟叹了一口气,说道:“几位长老先进屋里再说吧。” 说着,引领二人回去。 进入院中,老猪的相貌又是引起一阵鸡飞狗跳。 行者忍无可忍,说道:“呆子,把你那丑的也收拾起来。” 唐僧好奇问道:“相貌是天生的,你教他如何收拾?” “把那个耙子嘴,揣在怀里,莫拿出来。把那蒲扇耳,贴在后面,这就是收拾了。” 八戒不满地嘟囔了一句,还真个把嘴揣了,把耳贴了,低着头,立于门后。 陆北也将行李拿进屋里,把白马栓在院中。 屋中,经过老叟一番叙说。 唐僧和行者也是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在西去三十里远近,有一座山,唤作八百里黄风铃。 山中多有妖怪。 行者不在意地摆了摆手道:“不妨事,不妨事!有了老孙和我这师弟,任他是什么妖怪,不敢惹我。” 正说着,老叟儿子将斋饭拿了上来,道,“请斋。” 唐僧先合掌念起斋经。 这边厢,老猪已经哼哼着吞了一海碗,重重放下碗筷,一双猪眼转了转,见桌上再无其他饭。 一双蒲扇大的油腻肥手就是搓了搓,显得颇为窘迫。 行者笑骂道:“还真是个饿死鬼投胎。” 陆北将自己面前的米饭推了过去,说道:“八戒!” 八戒道了声谢,笑逐颜开地端起海碗,一通胡吃海塞。 陆北笑了笑,心知,老猪这是因为真灵被轮回之力蒙昧的缘故,这才沾惹了猪的习性。 念及深处,却是不由思考。 或许好吃懒做也算是人的天性了。 老叟见此,却是说道:“这位长老许是实饿了,快添些饭来。” 没有多久,桌上海碗摞的小山高,直将老叟一家看得是目瞪口呆。 然而,老猪却只道吃了个半饱。 次日一早,一行众人便离了这一家,向前行去。 老叟仍道,“若是前方不虞,可退回来就是。” 行者道,“我们出家人,不走回头路。” 行不过半晌儿,就到了一座险峻的高山下。 唐僧正观山景,突然远处一阵狂风打着璇儿就吹了过来。 “悟空,风起了!” 唐僧说道。 行者道:“风怕他怎的?此乃天家四时之气,又有何惧?” 唐僧摇头道:“此风甚恶,比那天风不同。” 行者便问缘由,唐僧便解释了一番。 而后,行者和八戒上前探路。 这时,却被黄风怪手下先锋,使了个调虎离山之计,给将唐僧捉走去也。 行者回来喝问道:“陆北,你怎的照看师父的?” 陆北淡淡一笑,说道:“我去寻寻吧。” 方才,他却是有意为之。 无他,想见识一番,那黄风怪的“三昧神风”的手段。 行者闻言,说道:“那俺和你一同去。” 八戒也是提着钉耙,一同前往。 未几,在山凹之处,发现一洞府。 上书“黄风岭,黄风洞”,行者近得前来,怒喝道,“妖怪,还我师父来!” 而后,黄风怪出来,手提飞龙杖,又是一番争斗。 就在在那妖怪施展出“三昧神风”后。 行者被吹迷了眼睛,至于八戒早就见势不妙,远远躲到一旁去了。 这厮却是知道一路之上,有佛门五方揭谛、十八伽蓝暗中护送。 只有行者一人蒙在鼓中,没有多久,行者被吹迷了眼睛,就向远处遁去。 那怪也不追踪,径直回洞府去了。 行者在八戒的搀扶下,去寻地暂歇去了。 陆北则是踏立虚空之上,远远看着这一幕,神情默然,心中寻思。 这三昧神风,应是那妖怪的天赋神通。 可将此妖打杀了,推演一番。 至于这妖怪的后台是灵吉菩萨,却是被陆北放在心中丝毫。 却说行者和八戒,在星夜之中,摸到一处门首。 他们两个在门外叫道:“开门,开门!” 这时,有一老者,带几个年幼的农夫,以为是有贼人叩门,将叉钯扫帚齐来,问道:“甚么人?甚么人?” 行者躬身一礼,说道:“我们是东土大唐圣僧的徒弟,因往西方拜佛求经,路过此山,被黄风大王拿了我师父,我们还未曾救得。如今天色已晚,特来府上告借一宵,万望行个方便。” 老者答礼道:“失迎,失迎。此间乃云多人少之处,方才闻得叫门,恐怕是妖狐老虎及山中强盗等类,故此多有冲撞了,竟不知是二位长老!请进,请进。” 行者、八戒牵马挑担而入,到了院中,拴马歇担,与庄老拜见叙坐。 有一苍头献茶,喝完茶,又是捧出几碗胡麻饭,二人腹中正是饥渴,饱餐一顿。 饭毕。 行者就问老者,附近可有卖眼药的。 于是,老者趁势解释了黄风大圣的神通奇异之处。 行者闻言,大惊道:“莫非,这是个有来头的。” 老者淡淡一笑,也不多言。 这时,见行者眼睛红肿,又是取出三花九子膏,给行者用了。 一夜安歇不提。 不觉又是第二天五更拂晓。 行者伸手抹了把脸,睁开眼,惊喜道:“果然好药!比以前还要亮堂些!” 转头后边望去。 那里还有什么房舍院落,只见一些老槐高柳,兄弟们都睡在那绿莎茵上。 八戒也是醒来,问道:“哥哥,你嚷啥子?” 行者说道:“你睁开眼看看。” 老猪忽抬头,也是慌得一毂辘爬了起来,“我的马哩?” 行者道:“树上拴的不是?” 就在行者打算变做花蚊,悄悄探查妖怪洞府之时。 远处一道玉简破空而来,说道:“猴子,老猪,唐僧已被我救了出来……” 行者闻言一拍脑袋,眉开眼笑道:“我怎么把那厮给忘了。” 却是,往日里的陆北的沉默低调,“偷奸耍滑”,几乎让猴子忘记了他的存在。 当下,行者带着八戒,向黄风岭赶去。 与此同时,黄风岭以南二千里远,小须弥山上。 道场之内。 灵吉菩萨正在莲台端坐讲经,突然面色大变,惊声道:“坏事也,坏事也!” 而后,化作一道金光向黄风岭赶去,徒留原地面面相觑的众僧。 正文 第一百五一章 迷情流沙河 灵吉菩萨一路遁行,来到黄风岭,一见下方火焰熊熊,面色不由大变。 黄风岭本就是西行一难,他蒙世尊如来赐予定风丹、飞龙宝杖,正为降服黄风怪。 如此,不仅可得西行功德,更可将黄风怪收列门墙。 旁人只道黄风怪是一只黄毛貂鼠,偷吃灯油得道,但实则,这兽乃是洪荒异种。 否则,三昧神风以往为何不曾见于仙圣佛陀? 当然,三昧神风囿于黄风怪道行低微,是故,不显于世。 就这…尚将齐天大圣的眼迷了。 但落在陆北手中,却是不同。 【三昧神风,能吹天地暗,善刮鬼神愁,裂山石崩崖恶,吹人命即休只除是神仙,方可得无事】 陆北取得此妖内丹,放在掌中观看,却见那内丹浑圆融一,不停散溢出丝丝玄妙深邃的黄色气息。 “怪不得,竟有几分先天土之本源的气息,嗯,还有一丝混沌元灵…虚无赑风的痕迹。” 陆北喃喃说着,将内丹收好。 此时,行者和八戒也将唐僧唤醒,收拾马匹行礼,打算继续向西行去。 然,一声佛号却于当空宣起,声音中带着惊怒。 灵吉菩萨现出身形,他一袭黄色袈裟遮体,目光冷厉,说道:“太微帝君,你为何多造杀孽?” 陆北神色淡然,望着灵吉菩萨,问道:“这位道友,不知是灵山之上的哪一位?” “灵吉!” 灵吉菩萨神色不善,冷声说道。 陆北眸光微眯起,手掌按在了腰间三生神剑,森然一笑。 灵吉菩萨目光陡变,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灵吉,你可知,就凭你方才对本帝如此说话,本帝就是斩了你,灵山也没有话说!” 陆北眸光清冽,沉声说道。 灵吉菩萨额头上豆大汗珠渗出,目光惊恐。 因为,此刻正有一股股强横的杀机,从四面八方的虚空向他碾压而来。 灵吉呼吸急促,举步维艰。 “呵,”陆北轻笑一声,收回气势,探手一招。 灵吉菩萨被这动作吓了一大跳。 陆北仅仅向那燃起的黄风岭抚去,刹那之间,火焰渐渐熄灭。 而后水气充沛、木气秀发…原本被烧成焦炭的百里山岭,不过三五个呼吸,已是郁郁葱葱、青黛生烟。 “大罗神通!” 灵吉菩萨心旌摇曳,面色潮红,目光迷醉。 他仅是巅峰金仙,何尝见过这等玄妙的神通。 陆北淡淡一笑,道:“只是五行本源圆满混一的运用。” 灵吉菩萨见此,心中既是惊惧,又有些叹服,双掌合十一礼,“帝君五行后天大道臻至大成,可喜可贺。” 陆北淡淡一笑,也不理灵吉菩萨的恭维。 这时,唐僧已然幽幽醒来,正好见得灵吉和陆北对话。 一见灵吉菩萨装束,唐僧忙是挣脱行者和八戒的搀扶,上前拜道:“多蒙菩萨相救之恩。” 灵吉菩萨面色尴尬,一时间,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而后,灵吉心思复杂地和唐僧尬聊了一会儿,告辞离去。 不说唐僧一行收拾行装,继续西行。 灵吉菩萨回返小须弥山道场,端坐莲台之上,面色阴沉似水。 任谁生死不由己制,还要陪着笑脸,心情都不会愉快。 尤其,说好的那一劫,他作为解难者,获得西行功德呢? 这还不提少了一个可以看家护院的黄毛貂鼠了。 这西游一劫,发难者有功德,解难者同样也有功德。 因此,灵吉心头可谓恼火不已。 却在这时,外间弟子来报,观音菩萨座下惠岸行者来访。 “快请!” 灵吉菩萨高声说道。 未久,惠岸行者便来到道场之内,行礼过后。 惠岸行者说道:“家师已得知师叔遭遇,正在着手解决此事。” “师兄既然能够惩戒那嚣张跋扈的太微,却是再好不过了。”灵吉菩萨闻言,转怒为喜,不过想起一事,却又是沉吟了一下,问道:“就是…那太微修为深厚,不知师兄她如何处置?” “惠岸,你师父可曾提及?” 惠岸行者摇了摇头,说道:“师叔,家师言事不秘、则害成……因此并未告诉于我。” 灵吉菩萨点了点头,暗道观音心思缜密。 …… …… 流沙河前。 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 鹅毛浮不起,芦花定底深。 唐僧面色焦虑,说道:“这河水如此难渡,该当如何?” 恰这时,天空轰隆隆响起,乌云密布,雷鸣电闪。 行者道:“这天要下雨!” “快些找个地方躲一躲才好。”唐僧目光忧虑,急声说道。 八戒手搭凉棚,高声叫道:“师父,大师兄,那里有一处荒庙。” 霎时间,滂沱大雨,倾刻而下。 一行众人,行迹狼狈地牵着马,望那荒庙跑去。 陆北却是看着昏沉的天空,暗暗嘀咕道:“这雨有些奇怪……” 近得庙中,唐僧先冲上首的佛陀行了一礼。 陆北看了一眼,面色奇怪,问道:“圣僧,这什么佛都不知,你就拜?” 唐僧正色说道:“贫僧非拜这佛像,而是虔诚致意也。” 这时,行者和八戒也在一旁寻了一大堆干草,铺就一番,让唐僧坐了。 陆北看着佛龛之上,结着灰白蜘蛛网的佛像,也不大清楚这是哪一尊佛陀。 不过,他不放在心上,径直寻了一角落,默然而立。 四人看着外间的大雨,竟无一丝停下的迹象。 唐僧心中就有些着急。 然在这时,重重雨幕深锁的庙外,突然现出一个女子的身形。 她提着一个花篮,踉踉跄跄地跑将过来。 女子面如小月,瑶鼻苏挺,樱桃檀口,肤色白腻莹润,自有一股妩媚动人。 此刻,她由于被雨水淋的湿漉漉,一身荷花色绣罗襦裙,就是紧紧贴在肌肤上,露出了玲珑有致的曲线来。 陆北皱了皱眉,眸光闪烁。 女子挎着花篮,一步迈入到庙中,一见庙中一大票人,便是面色微讶,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老猪一双猪眼瞪得又直又圆,显是被无限春光给吸引了心神。 “阿弥陀佛!”唐僧先是高宣了一声佛号,斥责道:“八戒,非礼勿视!” 老猪哼了哼,在猴子的怒瞪中,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这时,那女子似乎也意识到什么,忙将手中的花篮,紧紧挡在了胸前。 与此同时,白皙如玉的脸颊,浮起来的胭脂红晕,一直延伸向秀丽的玉颈。 陆北目光凝了凝,眉头皱的愈发紧了,不过,却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唯一的疑点,就是一个女人出现在荒山野岭,还拿着篮子。 这…莫非是提前引发了白骨精剧情,可眼下明明是…流沙河啊! 过了一会儿,唐僧也和那妙龄女子交谈了一番。 原来,这女子是去附近山上采摘花草,再到不远处的村镇贩卖的。 在山中贪了时光,因此天降大雨,只得在这座破庙暂闭一番。 外间大雨哗啦啦,一刻不停,不久之后,夜幕低垂,天色昏沉。 庙中空地上,也早已点了一堆篝火,唐僧让那女子在篝火旁烤火。 至于老猪和行者,则是远远地坐在一旁。 唐僧说道:“同逢山雨,道左相逢,却也是一桩缘法。” “能在此地躲雨,不能不感谢一番此地主人。”女子点了点头,柔声说道。 “主人?” 唐僧笑了笑,说道:“女施主,如此敬佛礼佛,必有后福。” 那女子浅浅一笑,玉手探出,就从遮盖严实的花篮中,取了一注线香。 她走到佛龛近前,在上首的香炉插上线香,又拿了烤火的一根木枝,引燃了。 这才拿着篮子,抱在怀里,继续烤火。 陆北站在门旁,沉默不语。 不知为何,心头隐隐有些不安。 外间,夜色渐渐深沉。 老猪却是当先睡熟了起来,只有行者一双如电金睛,眨也不眨地看顾着唐僧和……那女子。 同样,以他火眼金睛之能,也是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可就在这时,一股股淡淡的香气漂拂过来。 行者眼前就是恍惚了起来,巨大的困意如层层潮水一般席卷灵台,头一歪,竟昏睡了过去。 临睡之前,在他眼中,同样看到自己的师父也是栽倒一旁! 山庙之内,一股如麝如兰的香气正在弥漫开来。 闻到这奇怪的香气,陆北心中微惊,稍后即是恍然,面上适时现出潮红,同时就势倒了下去。 目光之中,光影急剧变幻,只见唐僧和行者八戒、以及龙马……皆是被挪移出此方地界。 “太微,我知你正在清醒,定光欢喜佛的迷情七欲香,只是引动情欲。而金蝉子师兄和那猴子、八戒,是受了法戒的人,并无一丝作用……对你这样的俗家人,却就没那般容易了。” 观音菩萨清冷的声音响起,但在陆北听来,分明带着一丝羞恼。 “弟子今以肉身布施,助太微入我释门,受我法戒,试戴金箍!” 观音菩萨面上现出圣洁光辉,清声说着,正要一番施为。 陆北却是装不下去了,霍然起身,冷哂说道:“肉身布施?菩萨这是打算恶心死陆某吗?” “嗯?”观音菩萨脸上又羞又怒,惊声说道:“你怎么无事?” 陆北冷冷一笑,不屑于和自作聪明,实则智商欠费的女人,多言一二。 正文 第一百五二章 四圣试禅心 见惑不得陆北,又被陆北言语挤兑几句,观音菩萨恼羞成怒,即是离去了。 第二天。 流沙河前方。自流沙河上空徐徐飘过来一只大船,却是观音菩萨用红葫芦变化而来。 唐僧正在惊奇之间,虚空突然现出观音菩萨的法身,但听她说道:“贫僧知你被流沙河所阻,特来相助。” 见此,唐僧自是道谢不提。 …… …… 时光悠悠,岁月流逝,唐僧一行历遍青山绿水,看尽野草闲花。 这一日,天色将晚,众人见到远处一座门楼矗立,乃是垂莲象鼻,画栋雕梁。 不过在行者和陆北眼中,庆云笼罩,瑞霭遮盈,定是佛仙点化! 八戒牵了马匹,说道:“这个人家,是过当的富实之家……” 显然老猪还对于以往投宿之地,不能让他尽力吃饱,耿耿于怀。 行者就要进去,唐僧沉声道:“不可,你我出家人,各自避些嫌疑,不要擅入。且自等他有人出来,以礼求宿,方可。” 八戒就是拴了马,斜倚墙根之下。 行者、陆北坐在台基边上。 等了许久都没人出来。 行者性急,跳起身,望门里望去。 向南的三间大厅,帘栊高控。 屏门之上,挂一轴寿山福海的横披画;两边金漆柱上,贴着一幅大红纸春联。 上书:丝飘弱柳平桥晚,雪点香梅小院春。 正中间,设一张退光黑漆的香几,几上放一个古铜兽炉。 上有六张交椅,两山各自挂着四季吊屏。 行者正自偷看,忽而听得后门内,有脚步之声。 俄尔,走出一个半老不老的妇人。 她娇声问道:“门外是甚么人,擅入我寡妇之门?” 行者心下一慌,喏喏连声道:“小僧是从东土大唐来的,奉旨向西方拜佛求经。一行四众,路过宝方,天色已晚,特奔老菩萨檀府,告借一宵。” 妇人笑语相迎道:“长老,那三位在那里?请来。” 行者高声叫道:“师父,请进来耶。” 唐僧这才与八戒、陆北牵马挑担过来,只见那妇人出厅迎接。 八戒眼睛电转,偷看。 妇人外穿一件织金官绿纻丝袄,上罩着浅红比甲……腰系一条结彩鹅黄锦绣裙,下映高底花鞋。 陆北轻轻一笑,颇觉有趣。 妇人面色欣喜,以礼将众人邀入厅房,一一相见礼毕,请各叙坐看茶。 屏风之后,忽有一个丫髻垂丝的女童,手中托着黄金盘、白玉盏。 香茶喷暖气,异果散幽香。 女童绰彩袖,春笋纤长,擎玉盏,传茶上奉。 茶毕,妇人又吩咐,为几人准备斋饭。 唐僧启手问道:“老菩萨,高姓?贵地是甚地名?” 妇人说道:“此间乃西牛贺洲之地。小妇人娘家姓贾,夫家姓莫。幼年不幸,公姑早亡,与丈夫守承祖业,有家资万贯,良田千顷……命里无子,止生了三个女孩儿,前年大不幸,又丧了丈夫,小妇居孀,今岁服满。空遗下田产家业,再无个眷族亲人,只是我娘女们承领。欲嫁他人,又难舍家业。适长老下降,想是师徒四众。小妇娘女四人,意欲坐山招夫,四位恰好,不知尊意肯否?” 唐僧闻言,装聋做哑,瞑目宁心,寂然不答,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妇人又言她家,田宅金银甚多,在这里做婿,岂不强过西行劳碌。 唐僧只是默默无言。 妇人犹自不死心,说道:“我是丁亥年三月初。故夫比我年大三岁,我今年四十五岁。大女儿名真真,今年二十岁;次女名爱爱,今年十八岁;三小女名怜怜,今年十六岁,俱不曾许配人家。虽是小妇人丑陋,却幸小女俱有几分颜色,女工针指,无所不会。因是先夫无子,即把他们当儿子看养,小时也曾教他读些儒书,也都晓得些吟诗作对。虽然居住山庄,也不是那十分粗俗之类,料想也配得过列位长老,若肯放开怀抱,长发留头,与舍下做个家长,穿绫着锦,胜强如那瓦钵缁衣,雪鞋云笠!” 唐僧只听得连翻白眼,身子向后仰,一副敬谢不敏之状。 行者因为知道面前妇人道行的不可测,不敢讲话。 八戒却是听得心痒痒,一似针戳屁股,左扭右扭的,忍耐不住,走上前,扯了唐僧一把,说道:“师父!这娘子告诵你话,你怎么佯佯不睬?好歹也做个理是。” 唐僧猛抬头,咄的一声,冷喝道:“你这个孽畜!我们是个出家人,岂以富贵动心,美色留意,成得个甚么道理!” 八戒面色又羞又恼,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愤愤说道:“我是出家人,那这陆瑜也是么?” 陆北在一旁正看着好戏,却没想到这火烧在自己身上。 这时,那妇人、唐僧、行者齐刷刷地将目光投了过来。 陆北笑了笑,说道:“我受唐皇之命,保护圣僧,却不得在此地与人做女婿。” 妇人沉默了一会儿,道:“你们是不知我那几个女儿生的颜色。” 高声说道:“女儿们,出来罢!” 未几,一阵莺歌燕语、环佩叮当之音响起。 真真、爱爱、怜怜走将出来。 【一个个蛾眉横翠,粉面生春。妖娆倾国色,窈窕动人心。花钿显现多娇态,绣带飘飖迥绝尘。半含笑处樱桃绽,缓步行时兰麝喷。满头珠翠,颤巍巍无数宝钗簪;遍体幽香,娇滴滴有花金缕细】 唐僧合掌低头,猴子佯佯不睬,陆北冷冷一笑。 老猪却是眼不转睛,淫心紊乱,扭扭捏捏地悄语低声道:“有劳仙子下降。娘,请姐姐们去耶。” 这……娘都喊上了。 三个女子就是转入屏风,将一对纱灯留下。 妇人笑道:“四位长老,可肯留心,着那个配我小女么?” 陆北道:“我们已商议了,让这个姓猪的招赘到你门下。” 八戒道:“陆瑜兄弟,还需从长计议。” 行者道:“还计较什么?你方才“娘”都叫了,又有甚么计较?师父做个男亲家,这婆儿做个女亲家,等老孙做个保亲,陆瑜做个媒人。也不必看通书,今朝是个天恩上吉日,你来拜了师父,进去做了女婿罢。” 八戒道:“弄不成!弄不成!那里好干这个勾当!” 眼睛转了转,说道:“陆瑜兄弟,你方才眼睛在那个怜怜身上,可是看上了她?” 却是,老猪一人入赘感觉不好意思,想要拉陆北下水。 这时,妇人见几人推三阻四,就是怒道:“老身好话说尽,你们忒不识好歹!” 妇人转而看着陆北,说道:“这位,你先说!” 陆北沉默了一会,笑道:“你那三个女儿,陆某皆是看不上。若是你,陆某倒也不可。” 此言一出,行者金睛大睁,只觉难以置信。 陆北笑着看向对面的妇人,突然促狭地眨了眨眼睛。 无当圣母眼中闪过一抹羞恼,心道,这太微帝君真是…真是… 不过脸上却是怒道:“无赖之徒,却要消遣老身也!” 陆北淡淡说道:“不过开个玩笑,还请莫在逼迫于陆某!” 无当圣母闻言,心中若有所思,知道这话不仅是给后面的佛门等人说的,也有借她之口,向截教言明。 转而对八戒,冷声道:“你呢?” 八戒却是在行者的撺掇下,答应了下来。 正文 第一百五三章 万寿五庄观 翌日。 留了八戒在这里入赘,唐僧和行者,以及陆北却是离了这庄园,向前赶路。 一行众人穿林入里,忽然听到远处老猪的呼救声,那声声叫喊,痛苦难禁。 行者上前一看,却见八戒被倒吊在树上,就是笑道:“好女婿呀,你娘哩?你老婆哩?” 老猪面色又羞又惭,不敢多言,只是疼的哼哼不停,毕竟是被吊了一夜。 陆北摇头一笑,上前替老猪解了。 行者说道:“你可认得……那是几位菩萨!” 八戒道:“我已晕倒昏迷,眼花缭乱,哪里还认得?” “四位菩萨都愿和你做亲,你这面子也是不小了。”陆北笑着打趣道。 “兄弟莫再说了,从今天往后,再也不敢妄为。”八戒保证道:“老猪就是累折骨头,也要随师父西去也。” 唐僧说道:“既如此说,倒也好。” 众人又是说说笑笑一阵,向西而去。 …… …… 万寿山。 松坡冷淡,竹径清幽。 往来白鹤送浮云,上下猿猴时献果。 池宽树影长,石裂苔花破。 宫殿森罗紫极高,楼台缥缈丹霞堕…… 一行众人在清风、明月二仙童的引领下,来到一处耳房。 过了一会儿,清风明月依着镇元大仙临别之时的交待,以金击子打了两个人参果,用托盘盛了,给唐僧食用解渴。 唐僧见人参果长得像婴儿一般,就是拒绝不吃。 急的八戒在一旁团团转,暗骂师父肉眼凡胎,不识灵物。 清风明月乐得如此,拿了人参果,回后院径直自己吃了。 八戒心痒难耐,就是在一旁撺掇行者。 行者便施展出一番变化神通,在后院偷了人参果。 同原著一般,初时不知底细,致使一人参果落入土中,问了园中土地,才知原委。 一共偷了三个,陆北也是分了一个。 不过,于他而言,这人参果除了可品尝一番外,已没有丝毫作用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此事,终被二仙童察知,气呼呼地便是来到唐僧一行众人面前,兴师问罪。 直吵闹到拂晓时分,二仙童许是累了,这才将将罢休。 然而,早已经恼了猴子,在后院以一根金箍棒把人参果树打倒。 天刚蒙蒙亮,地上秋露还未散去,山林也被白色雾气弥漫。 “吱呀…”一声,行者当先跨过门槛,八戒牵着龙马,陆北护着唐僧,悄悄上路了。 却是,行者自知闯了大祸,便对唐僧扯了个谎,然后打算逃之夭夭。 陆北肩上扛着封月铲,担着行礼,在后面缓缓走着。 他却是知道,“根本走不远,都得被抓回去。” 果然,一行人正在赶路时,突然天地一暗,乾坤倒悬! 镇元大仙立身虚空,怒声道:“贫道好心以人参果招待尔等,尔等却伐我果树,端是不当人子!” 袖中。 八戒道:“不好!我们都装在褡裢里了!” 行者说道:“呆子,这不是褡裢,我们被他笼在衣袖中了。” 八戒道:“这个不打紧,等我一顿钉钯,开他个窟窿,脱将下去,只说他不小心,笼不牢,吊的了罢。” 老猪使钯一顿乱锄,可那里锄得动? 一旁,陆北面色镇定,紧闭双眸,沉默不语。 他正在体会镇元大仙方才所使神通的变化。 当年,镇元大仙将“袖里乾坤”神通传他,他修炼多年,却只是堪堪入门,方才被收入袖中,心头却闪过种种明悟。 这边厢,镇元大仙转祥云,径落五庄观坐下,叫徒弟拿绳来。 众小仙一一伺候。 镇元大仙却象撮傀儡一般,把唐僧拿出,缚在正殿檐柱上。 又在每一根柱上,绑了一个。 将马也拿出拴在庭下,与他些草料,行李抛在廊下。 镇元大仙说道:“徒弟,这和尚是出家人,不可用刀枪,不可加铁钺,且与我取出皮鞭来,打他一顿,与我人参果树出气!” 众仙即取出一条鞭,是龙皮做的七星鞭,蘸了水。 小仙执鞭立定道:“师父,先打那一个?” 大仙道:“唐三藏管教弟子无方,先打他。” 行者在一旁,连忙道:“莫打俺老孙师父,打我罢,打我罢!” 镇元大仙说道:“你这泼猴,倒也知道一些恩义。” 又打了几十鞭,但行者神通自成,却是不觉得痛楚。 这时,天色渐晚,镇元大仙带着弟子暂且回去安歇了。 唐僧抱怨道:你们闯出祸来,却连累我在此受罪!” 行者说道:“且别报怨,打也是先打我,你又不曾吃打,倒转嗟呀怎的?” 唐僧愤愤道:“虽然不曾打,却也绑得身上疼哩。” 八戒哼哼道:“师父,还有陪绑的在这里呢。” 行者说道:“都莫要嚷,再停会儿走路。” 八戒道:“哥哥又弄虚头了。这里麻绳喷水,紧紧的绑着,根本挣脱不得。” 行者说道:“不用忙…” 说着,施展一个法术,变出飞起的匕首,一一将四人绳子割断。 又吩咐八戒砍了几颗老槐树,在柱上使了个障眼法。 一行人,牵着白马,再次逃去。 可没有多久,恍若穿越了一般,四人再次被捆绑在柱子上。 唐僧唉声叹气,八戒埋怨不停,陆北沉默不语。 镇元大仙令人炮制四人,一番争执。 行者说道:“你解了我师父,我还你一颗活树如何?” 大仙冷笑一声,说道:“你若有此神通,医得树活,我与你八拜为交,结为兄弟。” 行者道:“不打紧,放了他们,老孙管教还你活树!” 大仙沉吟片刻,终是答应下来,不过限行者三日回返。 行者离去,这边也给唐僧、八戒、陆北松了绑。 八戒和唐僧被引入厢房招待,这时,陆北冷眸闪烁,向外间走去。 转过几道走廊,绕了几座假山,远处一方湖面之上,镇元子笑道:“陆小友来也。” 闻言,旁边一个少年也是转过头来,那少年面容清瘦,但一双目光格外沧桑,也是笑道:“还未谢过,当年小友相助之恩。” 陆北眸光流转,微笑说道:“前辈客气了。” 实则,镇元大仙以袖里乾坤神通传他,又镇压勾陈大帝,救红云的情再大,也算还过去了。 不过,此刻这话,就不必要说,徒添生分。 陆北就做,廊柱下突然现出一人,亭亭玉立,素手纤纤,正是夏盈……给陆北斟了一杯清酒。 陆北说道:“不知两位前辈,唤我何来?” 镇元子手捻胡须,“陆小友要做好大事!” 陆北面色不变,问道:“前辈,此言从何而来?” 镇元子微微颔首,“陆小友谨慎些,也是好的。” 说着,不再多言,而是抬手向西屈指一弹,河边一块湖石陡然炸裂。 陆北目光悚变,但仍是故作不解。 那少年就道:“太微帝君勿虑…我和镇元师兄不会坏事不说,还可助你一臂之力。” 陆北眸光流转,沉默不语,并不接话。 镇元子淡淡一笑,同样不往下说。 却说行者访三岛十洲,竟无一人有医树良方。 又架云飞至方寸山,见得满目苍凉,人去楼空。 转而想起约定,不由悲从中来,金睛湿润。 这时,偶然想起观音菩萨之言,就是往南海奔去。 观音在南海紫竹林早已恭候多时,便托着杨柳玉净瓶,往五庄观而来。 人参果树作为先天灵根,本就没有被行者打倒,观音一至,便将树医了。 至此,五庄观之劫虽解,但唐僧和行者的嫌隙,也埋了下来…… 正文 第一百五四章 去不得西天 一行几人离了五庄观,向西而行。 这日,行到一座山岭,唐僧说道:“悟空,我肚中饥了,你去化些斋饭来罢。” 行者陪笑道:“师父好不聪明,这等半山之中,前不着村,后不挨店,哪里有人家可以化斋?” 唐僧闻言,登时怒道:“你这猴子,想你在两界山,被如来压时,不得自由,是我救你性命,摩顶受戒,你如今怎么不肯努力,常怀懒惰之心。” 行者说道:“弟子何尝懒惰?” “你既殷勤,怎么不化些斋与我吃?” 唐僧说道。 行者闻言,只得翻身跳上虚空,手搭凉棚,“师父,前面几十里皆无人家,倒是百里外有一片果子林,俺老孙去摘些来。” 说着,让八戒和陆北看顾好唐僧,拿起钵盂,腾云向那果林飞去了。 陆北静静看着这一幕,心道,“五庄观一事,终究给唐僧留下了心结。” 这般想着,突然眉头皱了皱,“有妖气?” 转念一想,却也该是那白骨精到了。 远处一棵大树后面,转出一个妖魔,正是白骨精。 看着下方几人,心道,“听闻这白净和尚乃是金蝉子转世,吃一口他的肉便能长生不老,直入真仙……而,我那一身白骨,也可重覆血肉,焕发新生。” 正要来抓唐僧,但还未动作,却为远处老猪身上的气势所摄。 毕竟,老猪现在再如何不济,可怎么说,他也曾是执掌十万天河水军的天蓬元帅。 而陆北道行已近返璞归真,不被妖魔瞩目。 妖魔就是在远处化作一个女子。 女子生得花容月貌,冰肌玉骨,明眸皓齿,尤其一双灿然星眸熠熠而闪,容貌竟和洛神八九分相似。 她挎着一个篮子,盈盈款步,走将出来。 八戒见她长得俊俏,不由动了凡心,道:“女菩萨,往哪里去?手里提的是什么东西?” 女子浅浅一笑,正要答话,这时,陆北却转过身来,直直望了过去。 “啪嗒…” 女子娇躯剧颤,手中的篮子脱手落地,准备的花言巧语还未说出,眼眶中已满是泪珠。 不知为何,她的心中竟满是悲戚。 悲伤毫无来由,眼前也恍惚了起来,心绪混乱不堪。 “女菩萨!” 八戒见眼前佳人秀眉紧蹙,先是一副西子捧心状,而后就要栽倒于地,不由心生怜惜,正待上前搀扶。 这时,身旁一道白影闪过,陆北却先一步扶住了白骨精的削肩。 “陆北~”白骨精目光楚楚,樱唇轻吐幽兰,低声说道。 陆北面色复杂,他确定眼前这女子不是师姐,但谁能告诉他,这相似的容貌和气质,算怎么回事儿? 就在陆北不知所措之际。 虚空传来一声怒吼,“呔!妖孽好胆!!” 行者回返过来,火眼金睛望去,却见一具白骨尸魔正在不远处,高高祭出金箍棒,朝白骨精打去。 危机临身,白骨精灵智也陡然清醒,心道,我这是怎么了,怎么发起癔症了? 而这时,金箍棒也砸了过来,眼看就打在白骨精脑袋上 “轰!” 陆北探手而出,于虚空一手接住金箍棒,狂风席卷,白骨精绾好的发髻,陡然泻落出一头秀郁青丝。 唐僧急切问道:“悟空,你要打谁?” 行者道:“师父,你面前这个女子,莫当做个好人。她是个妖精,要来骗你呢。” 唐僧道:“你这猴头,原来倒也有些眼力,今天怎么胡说八道!这女菩萨有此善心,将这饭要斋我等,你怎么说他是个妖精?” 行者冷笑一声,说道:“师父,你那里认?老孙在水帘洞里做妖魔时,若想人肉吃,便是这等:或变金银,或变庄台,或变醉人,或变女色。有那等痴心的,爱上我,我就迷他到洞里,尽意随心,或蒸或煮受用;吃不了,还要晒干了防天阴哩!师父,我若来迟,你定入他套子,遭他毒手!” 唐僧哪里肯信,只说是个好人。 行者做恍然之状,说道:“师父,我明白了,定是你见她容貌姣好,动了凡心。若果有此意,叫八戒伐几棵树来,陆瑜寻些草来,我做木匠,就在这里搭个窝铺,你与她圆房成事,我们大家散了,不好?又何必跋涉,取甚经去?!” 唐僧原是个脸薄的,闻听这番挤兑言语,登时羞得,一颗光头彻耳通红。 就在这时,行者得了个空,对陆北道一句:“让开!” 而后,奋起千钧,金箍棒砸落下来。 白骨精深深看了陆北一眼,在金箍棒将来未来之际,使了个解尸术,化作一缕青烟袅袅。 徒留下一截骨头化作的假尸身,离开了此地。 唐僧一见少女尸身,不由面色大变,怒道:“悟空,你怎么如此歹毒,打杀于她?” 行者辩白道:“师父,你有所不知,她乃是妖精。不信,你看…” 说着,踢了踢脚下的篮子,但见里面哪里是什么斋饭,都是一些蟾蜍、蝎子之流,正在脚下乱爬。 见此,唐僧也吓了一大跳。 八戒眼眸转了转,说道:“师父,你不要被他骗啦,这猴子善弄手段,多半是使了什么障眼法……” 老猪这一煽风点火,唐僧本就半信半疑,再也忍耐不得,怒道:“还在狡辩,尔全无一点慈悲之心……” 唐僧说着,就是念起了紧箍咒。 把猴王疼得在地上打滚儿。 陆北实在看不过眼,劝解了一句,唐僧这才作罢。 众人都是不说话,气氛沉闷,继续向前走去。 却说白骨洞中。 滴答,滴答… 山洞中的石钟乳,不停滴着水珠,光线阴暗,气氛潮湿。 一个白骨森森的宝座上,袅袅青烟飘飘回转。 一袭淡粉色罗纱长裙,白骨洁白无瑕,宛若玉石一般。 “方才,为何我会恍惚了一下,还有那些记忆到底是谁的?” 白骨精两个空洞的眼眸中,蓝色鬼火幽幽闪烁,心中寻思。 原来,当年洛神那一滴眼泪凝聚了百般愁绪,万种情思。 洛神本就是太乙金仙,一滴眼泪却也蕴含着莫大的玄妙。 虽给这尸魔开了灵智,但也让白骨精的灵魄受到了影响。 方才一见陆北,就是引动了愁思。 白骨精想不通,索性也不再去想,又是化做一缕青烟,向洞外飞去。 按落阴云,在山坡之下,摇身一变,变作个年满八旬的老妇人。 她手拄着一根弯头竹杖,一步一声的哭着走来。 八戒见了,惊道:“师父,不好了!那女子的家人来寻了!” 唐僧道:“寻什么人?” 八戒道:“师兄打杀的,定是他女儿。这个想来是她娘寻来了。” 行者怒瞪了八戒一眼,说道:“兄弟莫要胡说!那女子十八岁,这老妇足有八十岁,怎么六十多岁还能生产?断是个假的,等老孙去看看去。” 行者大步走近前观看,行者认得她是妖精,也不出言理论,举棒照头就打。 妖怪见棍子起时,又是出化了元神,逃之夭夭,只把个假尸首留在山路之下。 唐僧一见,惊下马来,他同样不和行者理论。 只是把《紧箍儿咒》足足念了二十遍。 行者头,勒似个葫芦,疼痛难忍,连滚带爬,哀告道:“师父莫念了!有什么话说了罢!” 唐僧面色铁青,怒道:“有甚话说?!方才你打死一个,而今又不分青红皂白,又打死一个。你如此多害人命,去不得西天!去不得西天!” 正文 第一百五五章 你不能这样 唐僧执意要撵走猴子,猴子心怀悲戚,金眸垂泪。 若说以往恨不得早日成自由之身,但和唐僧这一路西行相处,也有不舍之意。 他跪于地上,哀告道:“当年菩萨让俺老孙保师父去西天,还将这金箍戴上,既然师父要撵我走,且将这金箍去了罢!” 唐僧闻言,登时傻眼,这紧箍咒他会念,可松箍咒,却不会念啊。 陆北说道:“圣僧,我见方才也有一些疑点在内。” 唐僧问道:“疑点?” 陆北说道:“荒山野岭,哪里会有人家?圣僧可知妖魔擅于玩弄人心?” 唐僧耳根子本就有些软,闻言,有些半信半疑,看着眼眸含泪的行者,终究有些不忍,道:“不管先前如何,你不可再多害人命了。” 这时,行者翻身而起,冲陆北感激地看了一眼,上前牵了马,径直向前走去。 八戒眼珠转了转,心中藏奸。 一行人再次上路,然未行几步…不需赘述,行者金箍棒祭起,将一老者打死当场。 唐僧终于忍无可忍,将行者斥退。 这一次,谁说话都不好使! 决心之大,令人咂舌。 甚至取出纸张,洋洋洒洒写了保证书,一把塞给猴子,让他赶紧滚蛋。 陆北遥记得,前世看这一幕时,气得只想给唐僧几个大嘴巴子。 但如今作为当事人,却是明白,不经此事,唐僧和猴子的心结就不会解开。 而且,陆北有理由怀疑,唐僧前日见他单掌接下猴子一棒,因此觉得有他和老猪在,行者已可有可无。 行者拔出毫毛,变了化身,冲唐僧拜了几拜,叹息一声,走到八戒面前叮咛。 八戒冷冷一笑,只说不劳猴子费心,自会护送师父去得西天。 行者又走到陆北身前,低声恳求,让他一定保护好唐僧。 见陆北点头答应,行者这才翻身一个筋斗云,离开此地。 而行者一离去,虚空之上,那窥视的妖魔登时压力大减,再看唐僧,心中生出抑制不住的贪婪。 一行之人,过了白虎岭,忽见一片藤攀葛绕、柏翠松青的林丘。 唐僧说道:“八戒,山路崎岖,甚是难走,你切须仔细,小心妖魔邪祟。” 老猪抖擞精神,让陆北带着马,扛着九齿钉耙,领唐僧径入林中。 又走了半里路,唐僧只道饿了,就让八戒去寻斋饭。 老猪闻言,满口答应,腾云而去,但寂寂山岭,如何见一户人家,这厮寻了一路,瞌睡虫上来,就在一个草丛中睡了下来。 正好睡觉回去,说没化到斋饭,可谓一事两便。 唐僧在林间,左等八戒不回,右等八戒不回,腹中饥渴,急声问陆北道:“八戒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未回来?” 陆北沉吟了一下,说道:“圣僧,要不我去看看。” 说着,就是按剑向林中行去。 不提唐僧在此如何。 陆北离了唐僧,并没有去寻八戒,而是径直向白骨洞遁去。 白骨洞。 白骨精眼见唐僧出了白虎岭,也终究没打定掳走唐僧的主意。 她并非是忌惮那个猪头大耳的和尚,而是那个按剑的青年。 当然,也幸亏没有。 否则,不提陆北在此,就是暗中保护唐僧的十八伽蓝、五方揭谛、四值功曹,也不会给小小的白骨精机会。 或许是洛神泪自含灵异,冥冥中给了白骨精以趋吉避害的影响。 白骨精轻轻一变,端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之中那张国色天香的容颜,冰肌玉骨,容色晶莹,星眸熠熠。 她用双手轻轻拂过,散发出淡淡光影的虚幻脸颊,怔怔说道:“可惜,终究是幻化而来,若是有了唐僧肉,我才可重获新生。” 眼中幽兰鬼火闪过,铜镜之中,分明是森森白骨,如玉无暇。 “未必非唐僧肉不可,陆某之肉予你一块儿,也可长生。” 淡漠的声音响起。 白骨精吓了一大跳,从梳妆台前跳到一旁,秀眉紧蹙,惊疑不定道:“什么人,鬼鬼祟祟!” 眼前灵光一闪,梳妆台前坐着一个素衣青年。 他眉宇清冷,眸光冷冽,正笑着看向自己。 “是你?” 白骨精吓得后退了一步,或是脚下不慎绊到了石头,山洞中顿时发出惊悚刺耳的声音。 “小心点,别把这一身如玉白骨给折腾散架了。” 陆北笑了笑,说道。 不知为何,听到陆北这话,白骨精心尖儿一烫,脸上也闪过淡淡的玫瑰红晕,但眼眸中的寒意仍是不减分毫,问道:“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陆北面容清隽,眼眸一黑一白光漩幽幽转动,静静看着白骨精。 “你…你在看什么…”白骨精惊恐的声音响起,在这样的深沉目光下,她竟觉得一丝不挂,再无秘密可言。 陆北眼中既有恍然,又有迷茫,他沉吟说道:“原来如此。” 忽而,一道白色闪电划过虚空,白骨精手中陡然现出一根银色簪子,冲陆北脖颈狠狠刺去。 “啊…” 这声音却并非是陆北发出的声音。 那锋锐的银簪,扎在陆北脖颈上。 然而,一道五彩灵光如水闪过,银钗竟从中折断,白骨精也似乎用力太猛,竟‘咔吧’一声,扭断了手腕。 陆北皱了皱眉。 “你放开我,你这个妖怪!” 白骨精被陆北抓住了手腕,挣脱不得,心急之下,怒声道。 陆北怔了一下,清冽冷眸注视着白骨精空洞的眼眶,顿声问道:“你是在逗我笑?” 白骨精被近在脸前的热气打在骨头上,不知为何,她脸上竟有一种酥酥麻麻的温润感,湿湿的、柔柔的……似乎有些舒服。 啊,她一定是疯了! 却不知,陆北如今已逐渐接近道尊之境,便是一口清气,对于白骨精而言,都能令其血肉再生的。 陆北捉住白骨精那只攥着银簪子的手,淡淡一笑,轻轻吹了一口气,说道:“以后不许你再开这种玩笑。” 咔咔… 白骨如玉,晶莹通透,因为反震之力受得损伤的指骨,竟是徐徐而复。 “你到底是什么人?”被眼前之人如此温柔相待,白骨精没有痴迷不说,还没来由地生出一股莫大的恐慌,她退后一步,冷喝道。 思忖道,这人…莫不是个恋尸… 陆北眸光流转,淡淡说道:“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我却知道你是谁!” “嗯?” 白骨精声音中有些颤抖,清声道:“你知道什么?” 既然暂且杀不掉此人,倒也不妨听听这修为深不可测的人,能够说出什么话来。 “昔年秦乱大地,那位始皇帝据说有巫族血统。以前,本帝不信,现在倒是有些信了。”陆北淡淡说道。 白骨精身形一颤,说道:“我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阳滋公主,得师姐一滴泪而觉灵性。”陆北目光幽邃,沉声说道。“你很幸运,但也很不幸!” 白骨精娇躯剧颤,看着陆北,如见鬼魅,“你怎么会…” 这本就是属于她埋藏灵魄深处的秘密,如何被眼前这人知道。 陆北笑了笑,说道,“那些并不重要,不过你既活着,称为白骨夫人,也算和陆某有一桩缘法,白骨精这名字,倒也挺适合你的。” 白骨精心绪复杂,只是在哪里怔怔不言。 陆北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先带你去见师姐吧,把你身上那一滴洛神泪收了。” 说着,就要抓起白骨精的手。 “你不能这样!” 白骨精再次试图挣脱陆北的手,但终究是徒劳,只得颤声说道:“求求你,我不要再回到那种浑浑噩噩,暗无天日的生活了。” 她知道眼前之人修为深不可测,或许还在当年她的父皇之上。 虽然她至今也不知道,那些来自昆仑蓬莱的炼气士,究竟有何神异。 见陆北不答,白骨精声音凄楚说道:“我…我,我可以取悦你,你不要抹杀我的灵智!” 说着,变出洛神的容貌,“这是不是你师姐?我可以…” “闭嘴!”陆北眸光冷冽,眉宇之间,杀气深凝。 见陆北动了杀心,白骨精以为陆北不喜,就再次变出一副容貌。 却是一个鹅蛋脸蛋儿、细眉弯弯、瑶鼻檀口的女子来,她气质雍容高贵,但眸子细而狭。 正是阳滋公主的本来容貌,“别杀我,我取悦你就是了…” 陆北淡淡说道:“你打错主意了,本帝那东西并不能让你重焕新生。”言及此处,陆北好整以暇问道:“你一个未经人事的女子,是怎么说出主动求欢的话来?” 闻言,白骨精又羞又惭,脸上红润如霞,低头不语。 却是被陆北猜对了心思。 “心机婊。”陆北冷冷说了一句。 白骨精虽然疑惑,但并不妨碍她凭借字面意思,揣测陆北的意思。 娇躯就是一颤,叹道:“你还是要杀我了吗?” “那倒不是,”陆北伸手轻轻抚过白骨精莹莹如玉的脸骨,说道:“你一点灵魄,本帝保其不灭,不过小事一件……将你留给师姐处置,只是让她圆满心境。” 言及此处,陆北脸上现出缅怀,师姐这一滴眼泪中包含的情思,他方才已体会过了。 “那…那我呢?” 白骨精低声说道。 陆北笑了笑,沉吟说道:“你?” 白骨精心中一慌,心中有些不详之感。 “你好好活着吧。”陆北淡淡一笑,毫不在意说道。 白骨精瞳孔中幽蓝鬼火晃了晃,也不知打着什么鬼主意。 “对了,你不是要取悦我吗?”见此,陆北状其霸道地将白骨精拉到怀里,低声说道。 “额…” 白骨精森然如妖的脸部白骨上,一层层淡淡胭脂红,在澄碧似玉的骨质上,一点点晕开,向锁骨而去。 却是和方才不同,这是真正的羞涩难禁。 陆北清咳了一声,将白骨精放开,没事儿人一样,正色说道:“随本帝去洛水吧。” “嗯。” 声若蚊蝇的轻柔喃喃响起。 正文 第一百五六章 白骨焕新生 洛水。 烟波浩渺,水气弥漫。 陆北潜行而下,来到一座水晶宫殿,落在玉阶之上。 洛神早已得了陆北提前传信,就是在不远处等着。 远山黛眉之下,一剪星眸熠熠而闪,惊喜说道:“师弟,你怎么来了?” 陆北面色有些无奈,身后适时转过一人,却是白骨精,她螓首抬起,却是顶着洛神的容貌。 洛神神色微顿,清声说道:“师弟,这…” 陆北提醒道:“师姐,你仔细看。” 洛神收起复杂的思绪,向白骨精看去,目光恍然,幽幽叹了一口气,说道:“师弟。” 陆北笑着说道:“提前恭喜师姐道行大进。” 洛神点了点头,说道:“师弟,此地非说话之所,先随我进来吧。” 陆北闻言,有心拒绝,但话到嘴边,却有些不忍心说出口。 白骨精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心道,这一对儿师姐弟……关系似乎不寻常啊。 洛神挽起北的手,笑着说道:“师弟,我这居所,你还没来过的吧?” 陆北笑道:“却是第一次来。” 一旁缓步跟随的白骨精看得直翻白眼,心道,这一对儿旁若无人,不会… 过了一会儿,陆北朗声道:“师姐,我还得护那金蝉子去灵山取经,恐怕不能多呆。” 洛神咬了咬樱唇,说道:“师弟,我醒得的。” 说着,看向白骨精,“你是?” 白骨精莫名为之气结,心道,我该多没有存在感。 “变出你原来的容貌。”陆北冷脸说了一句,然后就给洛神解释了一番事情的原委。 洛神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那我将泪珠收回来就是了。” 说着,伸出洁白无瑕的素手,在白骨精额头上轻轻按去。 但见一滴翡翠蓝的泪珠,从白骨精头盖骨上抽离。 白骨精只觉精神恍惚,好似被收走了什么重要之物般。 但,她又本能觉得如释重负。 陆北这时,也收回了给白骨精输入法力的手。 洛神将洛神泪拿在手中,端详半晌,递给陆北,幽幽叹道:“师弟,你收下吧。” 陆北神色微愕,急声说道:“不可,师姐!” 洛神泪当中包含有师姐对他的情思,若是将其收回炼化,正可斩断情缘、道行大进。 如师姐这般修为,再进一步,极有可能踏入大罗之境。 把这眼泪给他,算是怎么回事? “师弟,”洛神走近一步,目光楚楚,说道:“连这点小小的要求,你都不答应我吗?” 陆北沉默了一会儿,目光躲闪,说道:“师姐…” 这时,陆北双肩却被洛神扶住,他的心头莫名生出一股古怪,目光低垂下来,没有多少底气,低声说道:“师姐,别闹了…” 白骨精刚刚恢复灵智,在一旁看的双眼发直,心道,这是什么名堂? 感觉情况不大对,就是想要往外走,但脚下恍若生了根一般,不曾挪动半步。 莫非脚底生了骨刺? 白骨精心中自嘲道。 洛神看着陆北偏过头去,一副不主动、不拒绝的样子。 他忽而想起在天庭之时,偶遇灵幽,二人所说的言语。 心下一横,忍着心中的羞意,猛然将螓首凑上前去。 “师姐,那个…额…”陆北正要借口告辞,突然觉得嘴唇触感冰凉而柔软。 陆北眼睛眨了眨,脑袋有些发懵,不过近乎本能的下意识反应挽救了他。 当然,不是伸手推开,而是以舌撬开。 白骨精目瞪口呆:“……” 正在这时,洛神手中那一滴洛神泪,陡然崩碎,化作丝丝蓝紫色的雾气披落于二人身上。 良久,唇分。 陆北面色复杂,不敢和洛神对视,心中正自懊悔不已。 他方才…都在干什么啊? 却在这时,耳畔传来洛神微微喘气的幽兰之声,“师弟,只有你在我身边,我才圆满啊…” 陆北闻言,抬头看去,却见洛神星眸如水,定定地看着自己,就不由怔住了…… 一座偏殿外。 冰冷玉阶之上,白骨精一手托起香腮,看着远处的梅花树发呆,怒声道:“这两人先当本宫不存在一样,然后就将本宫撵出来,做些师姐弟苟且的勾当来,真是恬不知耻!” 白骨精心中恼火,嘴里骂着。 抬手看去,打量着森森白骨的手臂,眼眶中蓝色鬼火闪烁不停。 “那人信守诺言后,我这具肉身也就恢复过来。到时候,可再向那人讨一个长生不老的修炼之法……不行,那人虽寡人有疾,但心性自私凉薄,未必好说话,还不如去求那个洛神……” 白骨精毕竟曾是秦室公主,心思诡谲,工于心计。 她这般正思忖着如何从陆北手里,或者说从洛神手里骗取修炼之法。 可也不知转念想起了什么,心中没来由的一阵烦乱,两个空洞的眼眶中,登时戾气丛生起来。 原本看着远处的那株开着粉红花瓣的梅花树,也有些不顺眼了,手中拿着的一枚银簪,狠狠扔去。 一点寒光闪烁,万道气流激荡。 “扑簌簌…”之声不绝于耳,一树粉红寒梅,片片花瓣,纷纷而落。 白骨精猛然惊觉,扭头望着着身后的宫殿,暗啐了一声。 夜色已晚,华灯璀璨。 陆北面色尴尬,不知为何,只觉得一张脸火辣辣的疼,柔声说道:“师姐,我真该走了,那唐僧还得我去护持呢。” 洛神红着一张白腻的俏脸,低声说道:“那师弟自去罢。” “师姐,你……不碍事吧?”陆北皱了皱,问了一句。 洛神螓首就是埋在锦被中,露出半个雪白圆润的削肩,声似蚊蝇,几不可闻,说道:“不…不碍事的。” 似乎说起此事还有些羞涩,便转口说道,“对了,师弟,过几日,我打算闭关呢,我觉得瓶颈已突破了。” 陆北品着这话,不知怎的,总有些古怪,点了点头,叮嘱说道:“那你好好修炼吧。” 起得身来,一身简素衣袍自动加身,转过头来,柔声说道:“师姐,那白骨精暂且留在你这边吧……你看好她,此女心思诡诈,仔细别被她给骗了。” 洛神清笑一声,说道:“嗯,师弟,我又不痴傻,你不用担心了。” 陆北轻轻叹了一口气,心道,你还真是又痴又傻。 待到陆北离去,洛神方低头看那身下的点点红梅,清丽可人的脸颊羞红,许久,低声自语说道:“小谢…他很温柔呢。” 灵台之中,一个容色清冷、气质宁静的女子身影,羞恼道:“一定是灵幽那个疯女人给你出的主意。” 洛神幽幽叹了一口气。 小谢却是在她在天庭之中,不知怎么的,从神念中分化而来,她想来应是和她突破大罗金仙境界有关。 当时被灵幽一眼看透,谁知道那女人怎么想的。 她竟告诉自己,如陆北这样的人,身体往往比嘴巴更诚实,你只需如此,如此… 小谢同样叹了一口气,道:“和他还真是纠缠不清了。” 出得殿中,白骨精忙是站起身来,尽量用恭谨的语气,问道:“那个,大仙可否为我恢复肉身?” 陆北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屈指之间,一滴泯灭了自身意志的鲜血,飞到白骨精身上。 灵光闪耀,似水流漾,肌肤如玉,徐徐而生。 白骨精抚摸着自己的脸颊,看着自己的手背,不知何时,眼眶中已蓄满了泪珠。 多少年了,她终于活过来了…… 正文 第一百五七章 老君的底细 陆北离了洛水,在虚空当中化作一道虹光,正往西牛贺洲投去,飞到碗子山上空。 此地,正是黄风怪的洞府所在。 可陆北还未按下云头,就在虚空顿住。 盖因,前方现出观音菩萨的身形。 陆北面色肃然,沉声问道:“菩萨拦住本帝去路为何?” 观音菩萨目光淡漠,清声说道:“此一难,还请太微道友莫要出手。” “哦?”陆北眉头皱了皱,他本以为观音菩萨前来是为了追问……他为何无故留下唐僧,悄悄离去的。 陆北思索了一下,说道:“可。” 既然佛门害怕横生枝节,破坏了猴子归来一事,让他在一旁安静呆着,他也乐得清闲。 “既是如此,本帝就先回天庭了……待到事了之后,菩萨可传信过来,告知一声即可。”陆北淡淡说道。 闻听此言,观音菩萨面色微滞,笑了笑,说道:“也可。” 目送陆北渐渐远去,观音菩萨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淡去。 天庭。 芍药宫。 陆北回返太微帝君府,未等入得花厅,闻讯前来的三圣公主就快步迎了出来。 红儿公主因为正在闭关的关键时刻,一时中断不得。 然而却有人比三圣公主还快。 “爹爹……” 两道酥软甜糯的轻唤声响起,伴随而来的是两个着公主裙的女童。 陆北蹲下身来,两手臂张开,一手抱起一个嘤嘤怪,各自在粉嫩白皙的脸颊上‘啪叽’亲了一口,笑道:“涵涵、晴晴,想爹爹了没有啊?” 涵涵笑着说道:“想啊……” 陆晴眉眼弯弯,这时,嘟了嘟嘴,低声说道:“娘亲整天都念着爹爹,说爹爹怎么还不回来啊……” 陆北看向浅笑不语的杨婵,笑着点了点头。 说话间,就来到花厅。 杨婵明眸关切,问道:“夫君,取经一事完了?” 陆北摇了摇头,说道:“那倒没有,一会儿还得下去。这次上天,就是想你们了。” 说着,就是将经过简明扼要的叙说了一遍。 “婵儿,沉香怎么样?”陆北忽然低声问道。 杨婵面现愁容,幽幽叹了一口气,说道:“还能怎么样,就是那样了。” 陆北沉吟半晌,终究还是没有将他和截教约定的事情,如实道来。 书剑将陆涵和陆晴领走,低声说道:“公子,我让人去准备些酒菜,给公子接风洗尘。” 陆北点了点头。 见两个孩子离去,杨婵就是站起身来,抱住了陆北,抽泣道:“夫君,我们的孩子,该怎么办啊?” 眼看着自己的孩子被困在三个月大,不能成长,自己的女儿晴晴都有两三岁了,身为人母,杨婵心中如何不焦虑。 陆北以先天至宝遮掩了天机,低声说道:“婵儿,你再忍耐些时日吧,等西游事了,沉香身上的禁制就会解开的。” 杨婵扬起明媚无双的俏脸,说道:“可我听红儿姐姐说,那佛门未必会应允诺言啊。” “不是佛门,金灵圣母前些时日总是过来看沉香吗?”陆北轻轻扶着杨婵在椅子上坐下,柔声说道。 见杨婵还要再问,陆北扶住自家妻子的肩膀,宽慰说道:“别担心,有我在呢。” 杨婵点了点头,目光中的焦虑似乎减少了一些。 …… …… 时光太匆匆,桃红谢了春风。 不知不觉间,宝象国一劫结束,奎木狼被玉帝发往兜率宫赎罪,披香殿侍香仙娥转世……百花羞公主,也自回宝象国去了。 而陆北则是再次回到取经队伍当中,继续向西行去。 经此一事,唐僧知道了行者的不可替代之处,心结尽去。 春去秋来,四季轮转。 这一日,正值三春节后,师徒一行赏玩春景,却见一高山拦路。 唐僧道:“徒弟们仔细,前遇山高,恐有虎狼阻挡。” 行者劝解一番,又言道有自己在,让唐僧不需忧虑。 唐僧心中欣然,放下担忧,扬起鞭子,驱策龙马,向前行去。 未几步,远远见一樵夫在道左,厉声提醒道:“那西进的长老!暂停片时。我有一言奉告:此山有一伙毒魔狠怪,专吃你东来西去的人哩。” 唐僧闻言悚然色变,急回头唤行者,说道:“悟空,八戒,你们听那樵夫言道此山有毒魔狠怪,谁敢去细问他一问?” 行者道:“师父放心,等老孙去问他一个端的。” 行者上前询问一番。 原来这山径过六百里远近,名唤平顶山。 山中有一洞,名唤莲花洞。 洞里有两个魔头,名金角银角,二魔画影图形,要捉和尚;抄名访姓,要吃唐僧。 据这位日值功曹提醒,二魔有五件宝贝,让行者小心戒备。 行者回去和唐僧说了,唐僧也是心有戚戚,不过纵然再如何害怕,也断没有调头返回的道理。 平顶山,莲花洞。 金角端坐虎皮大椅之上,对下首的银角问道:“兄弟,我们有多少时间没巡过山了?” 银角思索了一下,说道:“有半个月了。” 金角道:“兄弟,你今日与我去巡巡。” “今日巡山怎的?” 银角问道。 金角笑着说道:“你不知,近闻得东土唐朝差个御弟唐僧往西方拜佛,一行四众,叫你看他在那处,与我把他拿来。” 银角道:“我们要吃人,哪里不能寻几个?这和尚到得那里,让他过去罢。” 金角道:“你不晓得。我当年出天界,尝闻得人言:唐僧乃金蝉长老临凡,十世修行的好人,一点元阳未泄,若吃他肉,可以延寿长生。” 银角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两人带着手下小妖,拿着图形,径直去巡山去了。 又是一番争斗,二人本就是太上老君的童子,手段虽然一般,但手中法宝却是不凡。 将八戒拿了,又使出几件宝贝,将行者折腾的好不辛苦。 陆北护持着唐僧,看的多少有些不耐烦。 他本来想直接告诉猴子,这二人就是太上老君的看炉童子,可到天宫让老君出手捉拿。 可不知为何,他每有此念,就觉得心生警兆,大为不妥。 陆北想起,当年金灵圣母所言的擎天之路、九九归一之言,隐隐有些明悟其中的关节。 这西行八十一劫,缺一点儿火候,就意味着连锁性的问题出现。 当初,流沙河一难,也是观音菩萨亲自操刀,耽隔了他们一下才渡过的。 换而言之,他若不按部就班地走完这条擎天之路,纵然一步到得灵山,偷偷潜入大雷音寺,也是做不得那事的。 鉴于此,他只得慢慢等待,好在行者精明无双,而老君两个童子,又是涉世未深,很容易就着了道。 被行者从精细虫、伶俐鬼两个傻妖精手里,骗了羊脂玉净瓶、幌金绳、红葫芦、七星剑、芭蕉扇中的前三宝。 最终以幌金绳捆了金角、银角,正要祭出金箍棒,一棒了结二妖性命。 这时,虚空中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大圣,棒下留人!” 闻听此言,陆北目光深沉,运极目力,向太上老君看去。 严格说来,这老倌在天庭中和陆北打照面的机会都是甚少。 陆北也一直想看清,这位太清圣人的底细。 这时,一边听着老君和猴子的扯皮,一边悄然将六道轮回盘之力蕴于双眸,向太上老君细细打量…… 正文 第一百五八章 乌鸡一二事 陆北眸中蕴有黑白二色旋转的轮回之力,向老君细细打量而去。 未几,陆北面色大变,心道:“怎么会?” 就在这时,太上老君似乎觉察到了陆北的窥视,苍老而好奇的目光投来。 “太微帝君,发现了什么?” 一道听不出喜怒的神念传音响起在陆北耳畔。 陆北沉默不语。 太上老君笑了笑,说道:“太微帝君,若心有困惑,可到兜率宫来,老朽当知无不言。” 说完,也不看陆北,便带着金灵和银灵两位童子,向天界去了。 待到太上老君离去,陆北冷眸闪烁,心中寻思。 太上老君应是太清圣人三尸无疑,但兴是因为某种原因,或许是圣人元灵的强大,也或许是天地大变的缘故,他们已有自己的独立意志。 斩三尸之道,唯有圣人的三尸才能突破大罗金仙。 而大罗金仙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就意味着,生命有了自主选择的权利。 圣人身在混元至境,神通高妙,对于三尸的压制,自是超乎想象的。 “看来当年的菩提祖师,和西方那位准提圣人的关系,多半也是此了。” 陆北心中如是想道。 唐僧一行四人,离了平顶山莲花洞,继续向西行去。 …… …… 离恨天,兜率宫。 太上老君回返天庭,罚了金灵、银灵童子去炼丹炉炼制十葫芦九转金丹,便径直转身去了一座宫殿。 将将在瑶台之上坐定,一朵金色的七品莲花从窗外破虚激射而来。 太上老君探手将莲花握在掌中,眉头紧皱,思索了一下,轻轻捏碎,点点金光四处散溢。 一道五彩云光在铜柱下涌现,一个面容清颧、麻衣道袍的老者。 若陆北在此,应会认出,此人正是当年他方寸山拜师学艺的菩提老祖。 “菩提道友,一向可好?”太上老君说着,伸手在不远处起了一座瑶台,请菩提祖师坐下。 菩提祖师笑了笑,说道:“樊笼尽去,复归自然,如何不好?” 太上老君冷笑一声,神色不善道:“那菩提道友还来找老朽作甚?” “道兄勿恼。”菩提祖师沉吟半晌,笑着说道:“道兄应是见过那太微帝君了?” 太上老君也并非是真的恼怒,纵观此方天地,也唯有眼前之人和他命运相似,天然具有盟友性。 尤其,二人本就是圣人的善尸斩出,对于圣人的节操,可谓心知肚明。 太上老君淡淡说道:“太微帝君却有不凡之处。” “道兄不知其在凡人之时,故而不知其神异之处,当年贫道第一次见他,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菩提老祖面上现出缅怀之色,似乎正在回忆方寸山斜月三星洞的往事。 “什么感觉?”太上老君淡漠说道。 “他和你我是一类人!” 菩提老祖目光深深,沉声说道。 闻听此言,太上老君面色大变。 怎么可能? 莫不是哪位圣人的棋子,可据他所知,陆北和火云洞有些关联,怎么会是圣人的化身之流。 菩提老祖摇了摇头,说道:“道兄误解了,贫道当年的感觉也是似是而非,当时又因那三位之故,这才传授他长生法门。” 太上老君冷声说道:“菩提道友这般一说,老朽也想起来,那人真灵却有圣人元灵的痕迹,否则,他也不会在短短不足千年时间,修至太乙境界。” 菩提老祖点了点头,说道:“太微帝君成就大罗之时,一切便可水落石出,若是他连大罗都未成…” 言及此处,就不往下说。 若是大罗金仙都未成,自然做不得棋手,也不被二人放在心上。 二人身为圣人善尸化身,又有了独立意志,虽和两位圣人的因果了结了一些,圣人也承诺让他们独立出去。 但…谁知道圣人会不会出尔反尔。 时光悠悠,岁月流逝。 西牛贺洲,乌鸡国。 金銮大殿之上,已然是乱成了一团。 乌鸡国妖孽国师端坐御座之上,下面一个头戴斗笠的樵夫,却是真正的乌鸡国国王。 一把扔掉头上的斗笠,愤怒地看着妖怪。 原来,乌鸡国国王被妖孽国师沉入宝林寺一口水井之中。 因为唐僧夜宿宝林寺之故,乌鸡国国王的鬼魂之身,便托梦给唐僧。 唐僧让行者和八戒将乌鸡国国王的尸身,从琉璃井中救了出来。 行者亲自到兜率宫求取九转还魂丹,救治了乌鸡国王。 期间,又变了“立帝货”,令乌鸡国太子对妖孽起了疑心,如此种种,自不必言。 妖怪高叫道:“孙行者,你怎么爱多管闲事?!我来占别人的帝位,与你何干,你怎么来抱不平,泄漏我的机密!” 行者呵呵笑道:“你个大胆包天的泼怪!皇帝又许你做?你既知我是老孙,就该远遁。怎么还刁难我师父!好汉吃我老孙这一棒!” 说着,一棒当头打来。 妖怪闻言大怒,侧身躲过,掣宝刀劈面相还。 他两个交上手,就是一场好杀。 两人战不过数合,那妖怪抵不住猴王。 心慌意乱,急回头从旧路跳入城里。 闯在白玉阶前两班文武丛中,摇身一变,即变得与唐僧一般模样,手搀着手,立在阶前。 大圣赶上,就欲举棒来打,那怪道:“徒弟莫打,是我!” 猴子急掣棒要打那个唐僧,却又道:“徒弟莫打,是我!” 行者运转火眼金睛,金眸闪烁不停。 “倘若一棒打杀妖怪变的唐僧,这个也成了功果;假若一棒打杀我的真实师父,却怎么好!” 他只得停手,唤八戒、陆北问道:“果然那一个是怪,那一个是我的师父?你指与我,我好打他。” 八戒眼睛转了转,正要出让两人念紧箍咒的馊主意。 陆北淡淡一笑,说道:“我知道。” 说着,缓缓抽出悬于腰间的三生神剑。 那妖怪突然心生警兆,只觉被洪荒猛兽盯上,如瀑杀机陡然蜂泻而出。 妖怪再难保持变化,登时施展神通,向虚空遁去。 陆北冷冷一笑,也不追赶,“走得掉吗?” “刺……” 就在这时,虚空之上,一道惊惶失措的声音响起。 “帝君剑下留人!” 文殊菩萨来了。 正文 第一百五九章 号山枯松涧 乌鸡国。 文殊菩萨缓缓落下,有些尴尬地将袖中的照妖镜塞了回去,慈和面容上现出笑意,说道:“太微道友,还请剑下留人。这是我的坐骑青毛狮子。” 说着,念动咒语,那妖怪顷刻间由原来的国师面容,变作一个青毛狮子,乖觉无比地趴伏于地。 陆北眸光冷冽,冷冷说道:“菩萨不看好自己的坐骑,却让他来这里害人?” 说来,这青毛狮子还是陆北的熟人,当年,他和六牙白象、金翅大鹏雕,曾在翠云山芭蕉洞逼迫铁扇公主母子。 “太微帝君此言差矣,这青毛狮子在乌鸡国,并未曾害得人命。而且,自他到后,这三年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文殊菩萨强自辩白道。 行者道:“但这狮子害人人伦,乌鸡国国王三宫娘娘,和他同眠而卧,玷污了别人的身子,坏了伦常纲理,这还叫不曾害人?” 闻言,文殊菩萨哑然失笑,摆了摆手说道:“玷污不得,玷污不得,他是个骟了的公狮子。” 八戒闻言,上前,用蒲扇的大手摸了一把,哈哈大笑道:“这妖精真个是糟鼻子不吃酒……枉担罪名了。” 那青毛狮子猝不及防被老猪摸了一把,又被此言挤兑,眼底怨毒之色一闪而过。 文殊菩萨说道:“诸位其实还有所不知,当初,乌鸡国王,好善斋僧,如来差我来度他归西,早证金身罗汉,因不能和他原身相见,就化了一凡僧,问他化些斋供,被我几句言语相难,他不识好人,将我捆了,送在御水河中浸了三天三夜……浸他三年,以报我三日水灾之恨,此所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今让你们前来,成了功果。” “文殊,莫说那些有的没的,这青毛畜生若来日再为祸一方,又该如何?”陆北沉声说道。 文殊菩萨沉吟道:“帝君想要如何?” 陆北冷声道:“定斩不饶。” 文殊菩萨双掌合十,说道:“帝君好重的杀性!” 陆北不屑一笑,“惩恶扬善,其恶不惩,天理难昭,本帝执掌幽冥,焉能不如此行事?” 文殊菩萨一时语塞,叹了一口气,说道:“帝君,贫僧回去会好好惩戒这孽畜的。” 说着,纵起一朵祥云,匆匆离去。 众人再次回到乌鸡国,乌鸡国王自是千恩万谢,发了通关文牒,亲自带着宫妃太子,送唐僧一行出了城郭。 …… …… 春去暑往,秋尽冬来。 正是……【霜凋红叶林林瘦,雨熟黄粱处处盈;日暖岭梅开暖色,风摇山竹动寒声】 唐僧一行离了乌鸡国,夜住晓行,将将半月有余,忽见一座险峻高山。 或是被抓得多了,唐僧勒马唤住行者,说道:“你看前面又有大山峻岭,恐一时又有邪祟来侵我也。” 行者笑道:“师父,莫要多心,有俺老孙在,可护持你周全。” 唐僧闻言,心下稍宽。 三人又行了一程,拢目看山,只见山高林密,青石染黛,碧纱堆烟。 “呀…”一道尖锐刺耳的石门开合声响起,只见远处山凹处,一团红云,直冲九霄,结聚了一大团云气。 众人悚然而惧,行者忙将唐僧从龙马上搀扶下来,说道:“兄弟们,不要往前走了,有妖怪。” 八戒忙拿起九齿钉耙,将唐僧护在中心。 陆北面色淡然,也是按剑而立,他在思索,这是哪一路妖怪。 毕竟前世西游记也有些淡忘。 而云头之上,却现出一个红衣精灵来。 她变作六七岁模样,扎着两个蘑菇头,小脸蛋儿粉嘟嘟,眉心点着胭脂红,粉红色的肚兜上面绣着鸳鸯戏水,脖子上还挂着一块儿玉佩。 她看着下方众人,心中寻思,“听人言,这南来的和尚,吃上他一口肉,可以长生不老,道行大进。” 这时,陆北心存疑惑,抬头看去,淡漠目光穿过云团,正见那红衣精灵面容,心中便是一惊。 “号山,枯松涧?圣婴……陆柠?” 就在这时,那红衣精灵似乎觉察到了别人的窥视,一张绷紧的小脸转过来,看向陆北。 不知为何,目光刚一交汇,迎着那双复杂的目光,她竟有些畏惧和害怕,心底还有一丝亲近和熟悉。 正疑惑间,转眼待看到唐僧,小萝莉又是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思忖道,“这白面皮的和尚有高人护着,若近前多半不能成事,需得使一个以善迷人的巧计来。” 既存此念,陆柠便将红云异象散去。 见红云散去,行者就是说道:“师父,这妖怪许是个过路的,我们上路吧。” 八戒笑着说道:“师兄说话真有意思,妖精还有什么过路的?” “你哪里知道,若是那座山洞的妖王设宴,邀那诸山各洞之精怪赴宴,却有东南西北四处的精灵都来赴会,是故,他只有心赴宴,无心伤人,这必是过路之妖精。” 唐僧点了点头,在几人的护送之下,绕路而行。 陆北收回目光,叹了一口气,压下强行上前相认的心情。 他却是有许多年都没有见过铁扇公主母子了,没想到,圣婴都长这般大了。 心中带着一丝愧疚,陆北随着唐僧向前走去。 可是众人行不多远,但听清脆糯软的呼救声从山林中传来。 唐僧惊声道:“徒弟讶,这半山中,哪里有人在叫?” 行者插科打诨一阵,想要将唐僧的注意力吸引到别处。 但唐僧却越发听清了有人叫救命。 行者只得笑道:“师父,我晓得,莫管闲事,且走罢。” 说着,就是牵着马缰绳,一心想要快速离开这座山岭。 又行了一程,唐僧又听到人呼救,且越发清晰。 “救命,救命啊!” 陆北听着这奶声奶气的呼救声,又好气又好笑,但也没有急着拆穿。 唐僧说道:“悟空,快去看看,有人在呼救呢。” 行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高声应了,拨开草丛,但见远处一棵松树上,倒吊着一个粉雕玉琢的红衣萝莉。 唐僧一见此景,就是对行者怒斥说道:“你这泼猴,全无一点慈悲之心,怎的如此惫懒,还说什么妖怪?你看,这树上吊的不是个人吗?” 行者见唐僧生气,也不欲多言,让唐僧到了树下。 唐僧温声说道:“你是哪家娃娃?发生什么事了,怎会吊在这里?说于我,也好救你。” 小萝莉眼睛噙泪,脆生生说道:“师父呀,西山有一条枯松涧,涧边有一村庄,我是那里人家。我祖父姓红,只因广积金银,家私巨万,浑名唤做红百万。他年老归世已久,家产遗给我父……近来人事奢侈,家私渐废,改名唤做红十万,专一结交四路豪杰,将金银借放,希图利息。怎知被无赖之徒,设局骗了去啊,本利无归……我父发了誓,分文不借。那借金银人,身贫无计,勾结土匪,明火执杖,白日杀上我家,将我家财帛尽情劫掳,又把我父亲杀了,见我母亲有些颜色,拐将去山寨做了压寨夫人……” 在一旁,陆北已然是哭笑不得,他什么时候被人杀了? 这熊孩纸,满嘴跑火车,眼都不带眨的。 铁扇怎么教的女儿?这么虎。 唐僧闻言,顿时心生怜惜,出言就让行者解了绳索。 却遭行者一番盘问,这时,八戒拿了戒刀,将绳子割了,放下小萝莉陆柠来。 正文 第一百六零章 我是你爹爹 行者仍不罢休。 八戒不满说道:“师兄,她只是个孩子,怎么盘问来盘问去?” 那小萝莉怯生生地看了一眼猴子,然后拿眼偷偷去瞧陆北。 唐僧说道:“孩儿,你上马来,让马驮着你罢。” 小萝莉小脑袋摇成了波浪鼓,糯声说道:“师父呀,我被捆的腰酸腕疼,坐不得马啊~” 唐僧便叫八戒背着,小萝莉连忙说道:“师父,这位师父嘴长耳大,脑后鬃硬,咯的我慌儿。” 唐僧正要说话,却见陆北上前一步,笑了笑,说道:“圣僧,我来背着她吧。” 小萝莉本来想让行者背着,方便劫持唐僧。 甫一见陆北上前,正待编一番借口,不让陆北背。 可,正见陆北淡淡撇了自家一眼,不知怎的,小萝莉心中一慌,吓得吐了吐舌头,低头不语。 这边厢,行者牵了马,八戒背起封月铲挑起的行礼担子,当先向前方走去。 陆北蹲下身来,伸手捏了捏小萝莉的粉嫩脸颊,轻声说道:“来,上来吧。” 小萝莉被这温和的目光打量得有些不自在,但不知为何,心底油然而生一股患喜。 两个白生生的小臂,搭在陆北肩头上。 陆北背起小萝莉,柔声说道:“把你脖子的玉拿一下,有点咯。” 小萝莉犹豫了一下,听话地将脖子上的玉石绕了出来。 随后,父女两人走在崎岖的山道上,斜阳晚照,一大一小的光影在山石草木间轻轻跳跃。 陆北沉吟许久,低声问道:“圣婴,你娘还好吧?” 此刻,小萝莉正在陆北背上,张开小口四下吸了一口气,想要施展神通,骤闻此言。 “咳咳…” 小萝莉被呛了一下,一张雪腻小脸顷刻涨的通红。 她讶声道:“你是什么人?怎的知道我的乳名?” 陆北微笑说道:“圣婴,我是你爹爹…” “啊,你竟敢占我便宜!”未等陆北说完,小萝莉登时又羞又怒,气得咬牙切齿,在眼前这人背上狠狠吹了一口气,正是使了个重身法。 陆北感受到肩头加重,不仅大觉有趣,笑道:“这法术,是你娘教你的?” 小萝莉娇哼一声,完全不答。 却是见一时奈何不得陆北,化作一道流光,从陆北背上消失,立身于虚空。 她掐动法诀,弄起一阵狂风,将前面的唐僧一行皆是罩定。 霎时间,飞沙走石,视野茫茫。 但听到一阵人喊马嘶的声音,唐僧就被小萝莉给摄去了。 行者见龙马趴伏于地,上面不见唐僧人影,惊声道:“八戒,师父呢?” 老猪急切道:“刚刚还在…” “被人捉去了,你们在这儿看着行礼,我去把人救过来。”陆北神色淡淡说着,身形一闪,人影杳渺。 号山,枯松涧。 圣婴捉了唐僧,马不停蹄地回到枯松涧火云洞。 说来,这火云洞和三皇道场之名相同,倒也算是一桩冥冥中的缘法了。 小萝莉跳上一张虎皮大椅,高声说道:“小的们,将这唐僧洗刷干净,一会儿,蒸了吃了。” 闻言,一个个拿枪提刀的小妖,呼喝着就是来推搡唐僧。 唐僧吓得面色苍白,不过紧闭双眸,念起那乌巢禅师所传的《心经》,虽惊不乱。 见小妖将唐僧推走,小萝莉坐在虎皮大椅上,一脸闷闷不乐。 “那个人怎么敢自称我爹爹?听娘亲说,我爹爹是太微帝君,这号山的山神土地,也是因为这,才多给我几分面子……” 小萝莉思忖道,“可那人目光,好熟悉呀…对了,我立刻派人去请娘亲来吃唐僧肉,到时一问就知。” “圣婴。” 小萝莉正碎碎念中,一道清朗柔和的声音遥远传来。 而后,一个身着素衣、身形颀长的青年,突然出现在不远处,笑意不减地看着小萝莉。 “你…你怎么进来的?” 小萝莉小脸微变,吓得从虎皮椅上跳将下来。 说着,樱桃小口一张,“呼……” 一大团金红火焰绵延而来,燃烧熊熊,灼浪滚滚。 可是,在小萝莉惊讶无比的目光中,陆北仅仅看了一眼面前的三昧真火,未见其他动作。 那三昧真火就猛然停顿在空中,进而一点点熄灭。 陆北淡淡一笑,身形一闪,将正待挣扎逃走的小萝莉抱在怀中,坐在虎皮椅上,温声说道:“圣婴,你还这么淘气啊,这三昧真火可是烧你爹爹第二次了。” 眼见自己受制于人,根本连反抗能力都没有……小萝莉心中惊惧,大眼睛转了转,低声说道:“这位叔叔,您是不是认错人了呀?叔叔,你先放开我,成不成?” 陆北看着小萝莉,将她脖子上的玉佩拿起,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娘难道没告诉你?” 小萝莉脸上有些发懵,又是努力挣了挣,可陆北只是轻轻抱着,她却觉得如铁索禁锢一般,牢不可破。 她心中大急,转念,想起自家娘亲叮咛之言:“圣婴,若你不幸落入强敌之手,就报你爹爹的名号…太微帝君陆北…” 小萝莉至今记得自家娘亲,那复杂的目光。 小萝莉威胁说道:“我告诉你,我爹是太微帝君,你最好放开我!” “陆柠。”陆北捏了捏小萝莉的鼻子,说道:“我就是你爹爹陆北。” 小萝莉目瞪口呆,难以置信道:“你真是我…爹爹,陆北?” 陆北笑着点了点头。 “臭爹爹,坏爹爹,你放开我!”小萝莉眼眸含泪,心中却满是欢喜。 陆北将小萝莉轻轻放开,说道:“你这熊孩子,知道我是你爹爹,还这般没大没小的?” 提起此事,小萝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脆生生说道:“你还好意思说,你生我不养,又不管我娘,我干嘛要对你好?” 说着,还挑衅地看了陆北一眼。 陆北闻言,面色微变,默然不语。 见自家爹爹脸色铁青,目光不善,小萝莉眼眸低垂,心中莫名打了一个突。 心道,我这样说他,爹爹他该不会生气了吧?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陆北一把将小萝莉放在膝盖上,大手扬起,就是打了起来。 “你这熊孩子,大人的事,你知道什么?” 小萝莉陆柠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哭喊不停。 陆北将巴掌停在空中,对还正在嚎着的圣婴,无奈说道:“爹爹都没怎么用力打,你还哭那么大声?” 小萝莉撅了撅嘴,垂头丧气,委屈说道:“爹爹,你一见我就打我,我伤心啊。” 陆北莞尔一笑:“就你鬼灵精。” 小萝莉梨涡浅笑,露出了两个豁牙口,问道:“爹爹,你不是太微帝君吗?怎么给那白脸和尚做了跟班?” 陆北说道:“这事有时间再和你说,你先唤人将那和尚放了吧。” “不行啊,那和尚身上一块儿肉,吃上一口,能长生不老呢。” 小萝莉摇头说道。 陆北好奇问道:“你听谁说的?” 小萝莉想了一下,说道:“我听他们都这么传的。” “他们?”陆北沉声说道:“此事本就是无稽之谈,不经自己修炼,长生只是镜花水月。” 小萝莉怏怏道:“那,一定要放了他吗?” 陆北摸了摸小萝莉的脑袋,说道:“你想长生,就好好修炼……若不想修炼,爹爹寻些金丹、蟠桃给你吃,不比吃唐僧的肉,要强上许多?我和你娘,又何曾走过这捷径?” 自家这个女儿,明显受了一些妖魔思想的影响,不过,还好没有真的堕落成妖魔。 “那就放了那和尚?” 小萝莉问着,脸上还有恋恋不舍。 陆北笑道:“怎么,你还想吃人肉呀?” 小萝莉说道:“当然不是啦~不是说唐僧肉能长生吗?再说金蝉子,好像也不算人吧。” 陆北肃然说道:“那也不能吃,若你敢沾上一点,爹爹就再也不认你这个女儿了。” “那就放了罢。”小萝莉似乎察觉到方才陆北那一刻真正的冷漠,悻悻说道。 正待唤小妖放人,陆北沉吟片刻,说道,“先不忙放着。” 正文 第一百六一章 痛杀俺老孙 火云洞。 小萝莉小脸上现出疑惑,轻声问道:“怎么啦,爹爹?” 陆北沉吟说道:“先不忙放着。” 却是陆北突然想起,若他直接放了唐僧,此一难功果自然就不会圆满。 陆北低声解释了一番,小萝莉脸上现出茫然和疑惑,不过还是依言听事。 没有过多久,山洞外果然传来呼喝之声。 一个小妖神色慌张地进来,禀告道:“大王,祸事了!” 小萝莉问道:“有何祸事?” 小妖说道:“外间有个毛脸雷公嘴的和尚,带一个长嘴大耳的和尚,在门前要师父呢!” 小萝莉冷笑道:“这是那孙行者和八戒,小的们,推车来!” 但听一声炮响,山洞大门霍然大开,小妖们将一辆辆小车,按金、木、水、火、土五行在洞外一一安下。 陆北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爹爹,你是在这里等着,还是随我一同出去?”小萝莉小声问道。 陆北笑着说道:“我和他们不方便见面,你去吧,小心些!” 小萝莉听话地点了点头,然后披着一袭红色大氅,腰系一身锦绣战裙,赤着两个小脚丫……手提一根丈八火尖枪,雄赳赳、气昂昂地向洞外走去。 陆北说着不去观战,但终究是不放心,身形一闪,来到枯松涧上空,以先天至宝隐匿自身气息,悄悄观看。 但见下方,行者和圣婴一言不合,就是各持兵刃,于虚空争斗起来。 只听叮叮当当的金铁交击之声,响起在山涧中,时而伴随着呼喝声。 在武艺之上,圣婴明显不是行者对手,渐渐落了下风。 “铛…” 她倒拖火尖枪,一击而退。 “呼…” 小萝莉鼓起腮帮,大口一张,一时间,周围五辆小车循着五行生克,熊熊火焰和烟气弥漫四合,向行者席卷而来。 一时之间,滚滚如柱,彤彤似霞。 “三昧真火!” 行者脸色大变,惊呼道。 说着,掐了个避火诀,虽在火焰中未损伤分毫。 但一番烟熏火燎下,猴子的火眼金睛本就是个风沙眼,登时红肿的如桃子般。 老猪大惊失色,也不管猴子,当先架起一道遁光,逃之夭夭。 行者眼睛被薰的通红,一时无法斗战,只得暂且离去。 见得此幕,陆北眉头皱了皱。 而小萝莉将行者打败,在小妖的欢呼中得胜而返,来到洞府,笑道:“爹爹,那孙行者不是我的对手,已经被我打跑了。” 陆北叮咛说道:“圣婴,你不过仗着三昧真火神通,有些克制那猴子,莫要骄傲……须知修为才是根本,以后不可大意。” 见小萝莉不以为然,陆北问道:“你先前以三昧真火对付于我,却又如何?” 小萝莉撅起嘴,怏怏说道:“那是爹爹修为深厚呀,我怎么是对手啊?” 陆北点了点小萝莉的脑袋,说道:“你啊,你既可以神通克人,别人同样可以手段克你。” 闻听此言,小萝莉一脸不信,但也不敢多说。 却说行者眼睛被烟火薰的红通通,在八戒的搀扶下,来到一条小河边,洗了洗眼睛,然后恢复清明。 八戒说道:“师兄,老猪看那妖精斗战其实不如你,只是仗着三昧真火凶恶,既是如此,何不去四海求些水浇它一浇?” 行者一听,觉得老猪此言颇为在理,便让他在原地看好龙马和行礼,行者自己施了个筋斗云神通,奔东海龙宫去了。 …… …… 行者再次踏立枯松涧上空,旁边还站着四海龙王,怒喝道:“那妖怪,还不出来?!” 未等多时,圣婴再次提着火尖枪,从洞府出来。 小脸罩寒,说道:“你这猴子,我前番放过你,怎地还来惹我?” 心中却是念道,“爹爹说我不是这猴子对手,我今天且再施手段,让这猴子吃些苦头来。” 行者嬉笑怒骂一阵,对着四海龙王道:“这妖精会使三昧神火,一会儿,还请四位龙君助我。” 四位龙王满口答应。 这边厢,行者手持金箍棒和圣婴也争斗起来。 并没有多久,圣婴拖枪败走,立于五辆小车之上,鼓动腮帮,“呼……”,再次吹出三昧神火来。 火焰灼灼,焚烧虚空。 行者对高声道:“龙王何在?” 听得此言,四海龙王立于虚空,兴云布雨,向那火海浇去。 行者见此,心下稍定,便捏了个“避火诀”,钻入火中,打算向圣婴打去。 可,四海龙王这雨落下来,却如火上浇油一般,不仅如此,更有大量烟气生出。 圣婴见此,更是奋力喷出更多三昧真火。 行者正在火中,猝不及防,就是被火焰烧得身上,忙是纵起云头逃离。 小萝莉再次将猴王打败,面上欢喜不已。 到了洞中,笑着说道:“爹爹,我这一回如何?咦,爹爹呢?” 却不见虎皮椅上陆北身影。 小萝莉跺了跺脚,说道:“爹爹又不打招呼,就一走了之了。” …… …… 一处河岸之上,行者投入水中,分明是方才被火烧得凄惨无比。 陆北立身虚空,说道,“猴子!” 八戒一见陆北,连忙说道:“你去哪里了?” 陆北说道:“此中经过,我已得知,这三光神水,给猴子用了吧。” 说着,手中玉瓶打开,晶莹剔透的三光神水,漂浮起来。随着陆北手指引动,齐齐落在行者身上。 “痛杀俺老孙!” 行者睁开眼眸,高声说道。 行者起身,仰面喊道:“敖氏弟兄何在?” 四海龙王在半空中答道:“小龙在此伺候。” 行者说道:“累你远劳,不曾成得功果,且请回去,改日再谢。” 闻言,四海龙王帅水族,泱泱而回,不在话下。 来到一片松林下坐定,行者泪流两腮,说道:“师父呀!” 八戒劝道:“师兄莫要嚎啕,当年菩萨曾言你我叫天天应,唤地地灵,可忘了么?” 行者说道:“可…我眼下皮肉酸麻,腰膝疼痛,驾不起筋斗云,怎生请得?” 八戒说道:“有甚话吩咐,等我去请。” 行者笑道:“也罢,你是去得。若见了菩萨,切休仰视,只可低头礼拜。等他问时,你却将地名、妖名说与他,再请教师父之事。他若肯来,定取擒了怪物。” 八戒闻言,即便驾了云雾,向南海去了。 见八戒离去,行者这才一脸苦笑地看着陆北,说道:“你那孩子,可害苦了俺老孙。” 却是,原来猴子询问过号山山神,圣婴的来历,听到是那太微帝君之子,就知原委,只是八戒暂且不知。 陆北尴尬地笑了笑,说道:“猴子,也不能这么说,这一难功果若想完备,三次折腾是少不了的。” 行者长叹一口气,沉默不语。 正文 第一百六二章 渐渐麻木了 松林之内,静谧无声。 自八戒去往南海珞珈山……延请观音菩萨已有大半天过去,可仍是不见其回返的迹象。 行者说道:“这八戒怎么还没回来,怕不是又躺在哪儿睡大觉了?” 陆北忽而说道:“八戒被圣婴捉去了。” 行者怔了怔,笑着说道:“看来,还得俺老孙亲自走一趟了。” 行者说着,也不废话,架起筋斗云,向南海去了。 而陆北站在松林中,也并没有等太久,观音菩萨就和行者一同回返。 观音脚踩五色莲台,手中托着杨柳玉净瓶,淡漠地看了陆北一眼,问道:“太微帝君,这圣婴大王是你的孩子,是否容贫僧出手?” 陆北笑了笑,说道:“菩萨,让她吃些苦头,长点见识也好。” 观音菩萨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再次来到火云洞前,由行者上前叫阵。 小萝莉带着一干小妖出得洞府,一见观音菩萨,说道:“你是猴子请来的救兵吗?” 观音菩萨悄悄看了隐匿身形的陆北一眼,而后看着圣婴,笑而不语。 圣婴连问三声,可观音都只是不答。 小萝莉登时大怒,小口一张,“呼呼…”声响起,三昧真会喷涌而出,向观音菩萨席卷而来。 观音淡淡一笑,手中杨柳枝高高祭起,一滴滴甘露飞出。 那三昧真火却如碰上了克星一般。 “这娃娃,黔驴技穷了。”行者故意讥笑道。 圣婴又羞又恼,小脸通红,分明是调动了体内的六丁神火本源,向观音菩萨喷去。 六丁神火毕竟是先天火焰,哪怕小萝莉掌握本源不多,但赤红火焰仍是燃烧得虚空都隐隐为之扭曲。 见这火威,观音面色稍变,身形一转,逃走此地,徒留一座五色宝莲台在原地。 高空之上,行者说道:“菩萨,你也不是那小孩儿对手?” 观音菩萨笑道:“悟空,且看。” 下方,小萝莉将观音菩萨打跑,更为志得意满,见得留下一座五色莲台,好奇地打量半晌,将火尖枪放在一旁,上了五色莲台。 然后,学着观音菩萨的样子,坐了下来。 “太微道友,你这孩儿和我佛有缘呢?”观音菩萨对着隐匿在云霄中的陆北,神念传音道。 陆北冷笑一声,说道:“观音道友若是打什么歪主意,就莫怪本帝不讲情面。” 观音面色怔了怔,将心中的打算暂且收起。 下方,小萝莉正玩得不亦乐乎,突然莲台之上,满是明光闪闪的天罡刀。 却是木吒从托塔李天王那里借来的天罡刀,被观音以特殊手法,炼制在五色莲台中。 小萝莉面容煞白,尤其那尖刀十分坚硬,向她的腿上扎去,没多久,血流如注。 观音菩萨带着行者出现在虚空中,说道:“妖孽,可还心服吗?” 小萝莉见状大惊,但挣脱不得,只得泪眼涟涟,叫道:“爹爹,救命啊!” 观音菩萨笑道:“小娃娃,还有何人救你,随贫僧去…” “咳咳……菩萨,还请手下留情!” 这时,陆北现出身形。 小萝莉一见陆北,哭诉道:“爹爹,这些坏人欺负我,你要替我做主啊。” 陆北正色说道:“圣婴,你这孩子,先前我是如何教诲你的,让你不要小觑天下英雄。” 说着,走到莲台前,将圣婴解救下来,看着小萝莉皮开肉绽,陆北也有些心疼,取出三光神水,给小萝莉疗伤。 “爹爹…”小萝莉泪眼汪汪道。 “知道厉害了罢。”陆北抱着小萝莉,轻声说道。 观音菩萨说道:“太微道友,既然这娃娃是你家的孩子,还请将唐僧和八戒放出来吧。” 陆北点了点头,问圣婴道:“走,随我去将唐僧和八戒放出来。” “嗯。” 小萝莉乖觉地点了点头,畏惧地看了一眼观音菩萨,带着众人向火云洞走去。 火云洞中。 八戒被捆在一座石柱上,大脸盘子上满是苦涩,正和唐僧絮叨道:“师父呀,想俺老猪在高老庄日子过得好好的,若不和你一路西行,也不会遭了这劫这难,” 唐僧双眸紧闭,只是念经,对于老猪的抱怨之言,只当未闻。 因为陆北特意交待的缘故,唐僧并不曾捆绑,只是由小妖看守着。 这时,一阵脚步声响起。 观音菩萨带着行者、陆北一行来到此地。 “师父!” 猴子一见唐僧,就是唤道。 “悟空,你终于来了。”唐僧白净面皮上,倒有几分镇定自若的神色,兴是被抓得多了,已然渐渐麻木了。 这时,转眼见到观音菩萨,便忙是行礼,却被观音笑着抬手所阻。 “爹爹,这唐僧的肉吃一口,真能长生吗?” 小萝莉突然从陆北身后转出,扬起小脸问道。 “啊,妖怪!” 唐僧骤然一惊。 陆北笑了笑,说道:“圣僧不要忧虑,这是小女陆柠,她性情顽劣,先前和圣僧在开些玩笑。” 唐僧半信半疑道:“陆瑜施主,这妖…女孩儿,是你的女儿?” 陆北点了点头,说道:“小女疏于管教,惊扰了圣僧,是我之过也。” “那陆瑜施主是?” 唐僧问出了西行一路最想询问的问题。 唐僧他又不傻,这一路之上,若陆北真是一凡人,早就被妖魔害了性命。 “三藏,这是太微帝君,也是我佛如来为你选派的护持之人,要知道,西行一路,多有妖魔……” 观音菩萨却在一旁解释道。 闻听此言,唐僧深深看了陆北一眼,叹了一口气,感慨说道:“也不知怎的,这妖魔不是菩萨的坐骑,就是什么帝君的女儿……” 闻听此番言语,观音菩萨脸颊一红,显是尴尬不已。 陆北同样嘴角抽了抽。 当然,唐僧也就是发了几句牢骚,然后拜谢了观音菩萨。 小萝莉让人给唐僧准备了斋饭。 用罢斋饭,唐僧就要继续启程。 陆北抱起小萝莉,轻声说道:“圣婴啊,你在这里占山为一方妖王,若是碰到那修为高深之人,爹爹不放心。” 小萝莉眼中带着期待,说道:“那那爹爹一起和我回翠云山啊,我们一家三口住一块儿不好吗?” 陆北面色有些不大自然,说道:“爹爹还得西行取经……” “哼,我就知道,娘亲说你根本就忘了我们娘俩儿,也忘了我。”小萝莉气鼓鼓地说道。 “圣婴,你还小…大人的事,你不懂。”陆北迎着行者和唐僧异样的目光,解释道。 “对了,圣婴,还没问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陆北转口问道。 “还不是娘亲她…”小萝莉说着,声音中有些哽咽,低声道:“那我回翠云山了。” 她之所以跑出来,就是实在见不得……自家娘亲拿着镌着自己名字的玉佩默默流泪。 陆北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圣婴,你这一身神通实则是仗着六丁神火本源,但若想修为再上一层,却要懂得水火相济、阴阳平衡的道理。” 他这个女儿,是由先天火灵和他的精血融合而来,三昧真火几乎属于天赋神通。 可以说,就是火之一行的真仙,但实际上,圣婴还不是真仙。 是故,若圣婴想突破长生真仙,才会变得倍加困难。 小萝莉问道:“那爹爹,打算让我怎么修炼?” 陆北说道:“圣婴,爹爹给你找个好地方,找个大神通者教你水法神通,怎么样?” 小萝莉乖巧地点了点头。 陆北说道:“稍后,随爹爹去洛水吧。” …… …… 正文 第一百六三章 车迟国三仙 洛水。 陆北带着圣婴再临洛水,但因为洛神本尊已经闭关了缘故,只是留了一道金仙化身。 陆北将事情简要说明一番,就是提议将小萝莉留在洛水。 洛神自然满心欢喜,让小萝莉和白骨精做了个伴儿,传授她们两个修行之道。 或是因为白骨精血肉衍生……所用精血缘于陆北的缘故,一大一小虽然都是心思狡黠之人,但相处起来,倒也有几分亲近。 而后,陆北也不多作耽搁,架起一道遁光,去追上了西行队伍。 西行之路迢迢,寒来暑往,不知过了多少春秋。 在衡阳峪黑水河,唐僧被小鼍龙捉了。 那小鼍龙原是泾河龙王的第九子,西海龙王的亲外甥,善弄水行手段,却想吃唐僧肉,增进道行。 后来,行者告到西海龙王那边,由摩昂太子带着五百虾兵蟹将,将小鼍龙捆了,带回西海去了。 一行众人马不停蹄,披星戴月,行了又有两个月光景,正是早春时节。 远远见到一座城池祥光隐隐,气象不凡。 然而,官道之旁却有衣衫褴褛的和尚正在做苦力,唐僧最是见不得这一幕。 尤其,正当此时,城门洞处来了两个青年道人,这二人头戴星冠、身披锦绣,足踏云履。 那些和尚一见,明显十分畏惧。 唐僧便让行者去询问缘故。 行者变了个得道全真,从那两个僧人口中,便得知了车迟国三大国师尊道抑佛,怂恿车迟国王将国中僧人一律贬为苦役。 行者回去将此事给唐僧如实说了,唐僧面有愠色,让行者救了那些僧人。 其实虎力、羊力、鹿力三大仙,虽是异类得道,但他们修一口太清清气,倒并未造什么杀孽,更遑论吃人。 若是关键时刻,倒不妨让此辈得一个善果。 陆北眸光闪烁,心中如是想道。 智渊寺。 夜色已深,星光点点。 二更时分。 行者飞至高空,觑到一处亮光之处,情知是道士正在打醮。 行者施展神通,来到一座宝殿,但见殿门前,挂着一联黄绫织锦的对联。 上绣二十二个大字,云:“雨顺风调,愿祝天尊无量法;河清海晏,祈求万岁有馀年。” 行者见三个老道士,披了法衣,想是那虎力、鹿力、羊力大仙。 下面有七八百个散众,司鼓司钟,侍香表白,尽都侍立两边。 行者暗自喜道:“我欲下去与他混一混,奈何‘单丝不线,孤掌难鸣。’且回去照顾八戒沙僧,一同来耍耍。” 他按落祥云,来到方丈房中,原来八戒和陆北正在熟睡。 八戒呼噜打的震天响,行者上前一步,先叫陆北。 陆北问道:“你还不曾睡?” 行者笑道:“你且起来,我和你受用些好东西。” “半夜三更,有甚受用?” 行者说道:“城里有一座三清观。观里道士们正在修蘸,三清殿上有许多供品,馒头足有斗大,烧果有五六十斤一个,衬饭无数,果品新鲜……” 八戒睡梦里听见旁边有人在说吃好东西,立刻就醒了,道:“哥哥,有好东西吃,就不带我?” 行者道:“兄弟,你要吃东西,不要大呼小叫,惊醒了师父,都跟我来。” 陆北笑了笑,低声说道:“你们去吧,我在这里保护唐僧。” 行者知道这话就是托辞,有佛门的人在暗中护持,哪里会用得着陆北保护。 不过,也不在意,八戒随行者踏了云头,跳将出去。 陆北喃喃说道:“偷吃了供品,偷喝了供酒,再往酒瓶中撒尿的勾当,如何能做?” 摇头一笑,继续闭目养神。 第二天。 唐僧披了袈裟,带着度牒关文,打算去见车迟国王。 八戒昨天吃饱喝足,这时似乎也愿动脑子了,劝解道:“师父,这些道士,兴道灭僧,恐言语差错,不肯倒换关文,平添波折,不如我等护持着师父,都进朝去吧。” 此言,正合唐僧之意。 于是,由行者拿着通关文牒,陆北捧着钵盂,八戒提着锡杖,将行囊马匹,暂且交给智渊寺中的僧人看守。 一行人径到五凤楼前,对黄门官作礼,报了姓名。 言道…东土大唐取经的和尚,来此倒换关文,烦为转奏。 金銮殿上。 “大王,外面有四个和尚,说是从东土大唐取经的,想要倒换关文,现正在五凤楼前候旨。” “和尚?” 车迟国王冷声道:“这和尚没处寻死,却来这里寻死!那巡捕官员,怎么不捉拿了他们?” 旁边闪过一人,正是当朝太师,启禀道:“东土大唐,乃南赡部洲,号曰中华大国,到此有万里,路多妖怪。和尚能来到这里,一定有些法力。望陛下召来验牒放行,庶不失善缘之意。” 车迟国王皱了皱眉,就是准奏,把唐僧宣至金銮殿下。 排列阶前,捧关文递与国王。 国王展开方看,黄门官又来奏禀:“陛下,三位国师来了。” 国王面色慌乱,连忙收了关文,急下龙座,让近侍设了绣墩。 唐僧回头观看,正见那三位身穿道袍、面容清癯的大仙,大步走来。 身后还带着两个梳着丫髻的小童儿,往里直进,两列朝班公卿躬身行礼,不敢仰视。 三仙上了金銮殿,对国王也不行礼。 国王陪笑道:“国师,朕未曾奉请,今日如何肯迈动玉趾,来至此地?” 老道傲然四顾,沉声说道:“现有一事奉告,故来也。陛下,这四个和尚是哪国来的?” 国王说道:“这是东土大唐差去西天取经的,来此倒换关文。” 三道士鼓掌大笑道:“我还当他逃了,原来还在这里!” 国王惊道:“莫非这几个和尚,得罪了国师?” 道士面色铁青,怒声道:“陛下不知,这四个和尚在东门外,打杀了我两个徒弟,放了五百囚僧,夜间又闯进观中,把三清圣像毁坏,偷吃御赐供奉。我等被他蒙蔽了,只道天尊下降,求些圣水金丹,进与陛下,指望延寿长生……不期他遗些小便,哄瞒我等。我等各喝了一口,尝出滋味,正欲下手擒拿,他却走脱了……” 说到此处,八戒和行者在一旁已经听得乐不可支,哈哈大笑。 三仙见此,更为恼怒。 争执之间,就是要斗法。 陆北在一旁冷眼旁观,心道,好戏来了。 斗法三关,和原著并无太大不同。 求雨,坐禅,隔板猜枚。 结果,自然是三仙被行者车翻于地,颜面扫地。 三仙又羞又怒,不依不饶。 虎力大仙大叫道:“陛下,左右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材。’,然,贫道在钟南山幼时学的神通,索性和他赌一赌。” 国王问道:“有甚神通?” 虎力道:“我弟兄三个,会砍下头来,又能安上。剖腹剜心,还再长出。滚油锅里,只当洗澡!” 国王大惊道:“此三事可都是寻死之路啊!” 虎力冷笑道:“我等有此神通,不惧此生死之赌,断要和他们分个胜负!” 陆北目光微动,心道,这就是取死之道了。 国王就问行者,可否愿意赌斗,三仙之议可谓正中行者下怀,自是慨然应允。 三通鼓响,校场之内,满朝文武百官和车迟国王观看这斗法一幕。 正文 第一百六四章 人教文始现 校场之上。 铡刀霍然落下,一颗毛绒绒的猴头落下,然而,腔子中不见一滴鲜血喷出。 “头来,头来!” 行者说着,那头打着璇儿飞到脖子上。 八戒笑道:“师兄,你头按反了啊。” 行者说道:“不忙!” 然后,伸手将头转了过来,在场中所有人敬畏的目光中,跳将过来,嬉皮笑脸说道:“这位大仙,该你了!” 虎力大仙面色傲然,大摇大摆,说道:“容我去去就回。” 在众人的目送下,虎力大仙来到铡刀之前,将一颗脑袋伸了过去。 “咔嚓!” 一颗大好头颅掉在草丛之中,腔子中同样没有鲜血流出,分明有些神通。 而那落地头颅的眼珠子转动不停,试图重新续上。 然在这时,行者金睛陡转,奸计已生,从脑后拔了一根毫毛,又朝虎力大仙方向吹了一口仙气。 陆北淡淡一笑,轻轻屈指一弹,一缕清灵气机同样向虎力大仙飞去。 “汪汪…” 一条大黄狗从草丛中疯狂冲出,向那虎力大仙奔去,狗嘴一张,叼起六阳之首就跑,撒了欢,转眼就是不知去向。 羊力大仙脸色大变,惊怒道:“孽畜,尔敢?!” 由于头颅离体太长,又加之行者使了坏,那虎力大仙神通不灵,顷刻栽倒于地,眼见是不活了。 但实则一股木行本源灵机,护持住了虎力的魂魄。 至于那颗被叼走的头颅,呵呵……纵被野狗啃咬的不成样子,到时在这一股木行本源灵机的作用下,也可重新续接上。 而这时,羊力和鹿力二妖不明就里,愤怒地看着行者。 他们如何不知是行者弄了手段,才使虎力惨死当场,化出原形。 这三妖向来兄弟情深,对于车迟国王的劝解,根本不管不顾,嚷嚷着要和行者等人不死不休。 车迟国王无奈说道:“来人,准备尖刀、瓷盘……为双方刨腹剜心。” 嗯,无需赘述,同样在猴子的使坏下,一只鹞鹰扑棱棱展翅飞出,羊力“惨死”当场,化作一头白毛角鹿! 变作兽形,自是被羊力搪塞了过去,言道是行者以法术幻化而来。 国王半信半疑,问道:“国师,可还要比试么?” “如何不比!”羊力目次欲裂,怒声道。 车迟国王无法,只得唤人支了油锅,下面燃起熊熊炭火。 没多久,“咕咕咕…” 油锅中已是沸腾起来,行者正要上前。 羊力伸手一拦,愤愤说道:“你这妖怪,前次都是你先,才致我两位兄长败亡,这一次,需得我先来。” 陆北静静看着这一幕,这羊力未尝不知自己不是猴子的对手,可仍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倒也不枉他出手一场。 羊力跳入油锅,神情悠然,面色如常,看着行者,说道:“我这神通,你却如何比得?” 行者金睛闪烁,一眼便觑破虚实,冷笑一声,元神出壳,径奔近处的北海去了。 原来,这羊力炼了一条冷龙,以此护持己身。 北海龙王在虚空中,念动口诀,收了这羊力的冷龙。 陆北眼眸微闪,一道水行本源灵机飞入油锅。 不过,羊力仍是变成了“油炸全羊”,当然,也仅仅是昏了过去。 这时,由侍卫将羊力大仙打捞出来。 三位国师都“死于非命”,车迟国王两眼抹泪,哭泣不停。 行者斥责道:“你怎么这般昏聩,这三个国师,分明是妖孽成精,因见你气数旺盛,不敢下手,若再过二年,待你气运衰败,他就坏去你的性命,然后把你江山夺了,要不是我们早来,除妖邪救了你,有什么可哭的?赶紧交换关文,送我们出去!” 这时,百官齐齐禀告道:“那分明是一头虎精,一头鹿精,一头羊妖……” 车迟国王说道:“既是如此,感谢圣僧,今日天色已晚,太师,可延请圣僧至智渊寺。明日早朝,大开东阁,让光禄寺安排素净筵宴酬谢诸位圣僧。” 而后,派人将圣僧送至寺庙安歇。 寺中。 厢房之中。 在一没人之处,行者说道:“陆北,方才为何对那三妖暗施援手?” 陆北缓缓说道:“这三妖也不曾害得人命,我方才问过,在三妖担任车迟国师期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除却了‘轻慢佛法’,也并未造得杀孽,罪不至死。” 行者说道:“若这三妖在你我走后,复归来再做国师,何如?” 陆北摇头一笑,正待说“不会”,可面色大变,眸光冷闪,“好胆!” 车迟国国都之外三十里,是一座林木莽莽的荒山。 那三妖在校场丢了性命,但,实则仍被陆北以大神通挪移到此地。 让时间倒退一些。 荒山之上,虎力扭了扭脖子,看到草丛中的羊力和鹿力,惊声道:“两位贤弟,你我如何在这里?” 羊力和鹿力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里看到震惊。 “兄长,我们也……死了!” 羊力就是将虎力和鹿力死后的事情,解释了一番。 二妖听完之后,惊喜交加说道:“不想这番死里逃生!” 虎力说道:“看来是个大神通者,垂怜你我兄弟,这才留你我一命。” 鹿力也是赞同说道:“两位兄长,你我自此可一心修炼,不再理会那凡尘俗事了。” 羊力附和说道:“我看我们是得罪了那佛门,才有此祸……” 此妖说着,灵台之上,迷茫缭绕的灰黑之气竟散开了一些。 但,未等片刻,那灰黑之气翻滚几下,漆黑如墨一般。 “是啊,兄长,我们可潜心修炼,以求早日成就长生真仙。” “哼,尔等畜类,长生也配!?” 正在这时,一道冷哼突然炸裂在虚空中,被团团青色烟气笼罩的挺拔身形,突然出现在不远处。 “什么人?” 虎力神色警惕,冷喝道。 羊力和鹿力也是暗运法力,神情戒备地看着来人。 “阁下是什么人?如此藏头漏尾……” 羊力厉声问道。 那神秘人冷哂说道:“尔等因那太微之故,侥幸逃得一命,但因缘交织,天命难违……尔等一身神通既自我教而来,今日也该还了罢!” 虎力、羊力、鹿力三妖闻言,目光惊恐难言,因为他们三人已被说中了心事。 他们一身道行,就是正宗的太清仙气! 可,未等三妖询问细情,三妖就彻底失去了意识,永远失去了意识…… 重重烟云散去,露出一个身量中等、面容清朗的中年道人。 却是人教文始真人。 他手摇拂尘,目光冷寂地看向车迟国方向,沉声说道:“这太微帝君,委实可恶至极,又想坏我教的大计!” 但,碍于西方世尊有言在先,人教暂且放下了和陆北的恩怨,只是逼迫火云洞三皇,不允其在三界行走。 文始真人将车迟三妖的手尾处理掉,也不在此地多做停留,身影一闪,人影杳渺无踪。 正文 第一百六五章 通天河灵感 车迟国。 国王点派御林军送唐僧一行,直到国都城外十里。 行者对车迟国王高声说道:“陛下,望你以后将三教合一,也敬僧,也敬道,也养育人才,我保你江山永固。” 车迟国王神情肃穆,连连称是。 陆北神情淡漠地看着这一幕,他此刻正在回想,昨日那车迟国三妖横死一事。 虽不知何人所为,但陆北猜测,此事泰半和人教脱不了干系。 西游之路,又名擎天之路,一劫一功德,讲究的是劫数圆满,方得功果始终。 发难者有功德,解难者亦有功德。 而车迟三妖自言在终南山学得道法,又加之一身太清仙气,陆北岂能不知这三妖是人教的棋子。 此辈不死,所谓功德自然落入他们头上,岂是人教大能所愿? 当然,可能还有深层次的原因,陆北却不得而知了。 正自思索间,却听老猪来催促上路,陆北不再思索,挑起两担行礼,跟上了唐僧一行,向西投去。 四人一路前行,忽见一条宏阔大江拦路,滔滔江水,隔绝两岸,水汽茫茫,不见对岸。 唐僧勒住马,说道:“悟空,这江浪汹急,如何是好啊?” 八戒拨开一方石碑上的苔藓,说道:“师父,这上面有字嘞…通天河【径过八百里,亘古少人行】” 闻言,唐僧惊声说道:“徒弟呀,这可如何是好?” 这时,八戒忽而说道:“师父,你可听到鼓钵的声音?想是那做斋饭的人间,我们先去寻些斋饭吃,问个渡口寻船,明日再赶路罢。” 陆北面色古怪,心道,这老猪对于吃食,实在是有着难以想象的敏锐。 他方才以神念搜索附近人家,发现那陈家庄离此地分明还有着几十里行程。 唐僧闻言,便让行者带路,向那人烟之地行去。 走不多久,但见山凹之处,果有人烟村舍,路口一家门上正是竖着白幡,内有灯火煌煌,香烟袅袅。 唐僧笑着说道:“悟空,此处在那山凹河边,却是一处好地方,实可谓冬暖夏凉……为师且去叫门,若是这家留我住宿,我再唤你们前来,省得你们冲撞了人家。” 未几,唐僧就是出言相唤。 不得不说,唐僧这一副白白净净的模样,极其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闻听呼唤,行者扛起金箍棒,八戒牵着马,陆北挑着行礼,呼啦啦一大群,来到门扉之前。 “妖怪!” 一见猴子和老猪,那老者登时被吓得面如土色,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唐僧连忙搀扶起老者,解释一番,言说这是自己徒弟,让老者不要惊慌。 “师父这般俊朗,怎的寻这样丑的徒弟?”老者半信半疑说着,将唐僧一行,让进院中。 众人进入厢房,屋中正有一群和尚念经。 不用说,这群人一见猴子和老猪容貌,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总归是在唐僧的安抚下,渐渐平息,一行人用罢斋饭。 唐僧就问这一家,门上为何挂起白幡,还为何请和尚做法事? 老者长叹一声,细说原委。 原来是灵感大王要求以童男童女供奉,否则兴起通天河水,祸患两岸。 年年祭祀,正好今年轮到老者一家。 听完,陆北面色古怪,思忖道,“灵感大王,当年不是被我一剑斩了吗?观音菩萨如何又弄出了一条横公鱼鱼妖?” 果然,唐僧怜悯小孩儿性命,言道自己的两个徒弟皆能降伏此妖。 老者闻言大喜过望。 最终,由行者和八戒,一个变化了小女孩,一个变化了一个小胖墩,在村中之人的担抬中,向灵感大王庙行去。 陆北心中好奇观音菩萨如何谋划这一劫,便悄然跟上。 灵感大王庙。 供桌之上,香花宝烛,正面一金字牌位,上写“灵感大王之神”。 猴子和老猪变成的小孩儿,坐在供桌之前,静等灵感大王的到来。 等了半晌,老猪看着周围一圈供品,有些犯馋,就是偷偷拿了一个苹果,偷偷拿眼去看猴子。 发现猴子变作的小女孩儿,正拿着一个香蕉正在剥皮,老猪再无疑虑,拿起一个苹果就往嘴里送。 咔咔… 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八戒哼哼一声,低头看去,却是咯掉了两个门牙。 但听虚空当中传来一串儿杠…银铃般的讥笑声。 “这死猪头还想骗本大王吗?” 但见虚空,一个身量高挑,着藕荷底色莲花长裙的少女。 少女面容姣好,眉眼冷清,不苟言笑,令人印象格外深刻的是,一双白皙的腿笔直修长。 此刻,她的手中正来回转着一只菡萏把玩。 未开放的荷花花苞尚连着一支长长的青碧根茎,在少女修长圆润的手指间翻转,宛若正在跳着一曲灵动的舞蹈。 流光熠熠,浑然一体,分明是一件后天灵宝。 见此,陆北面色微变,惊讶的差点隐匿不住自身气息,眸光闪烁道:“怎么是她?” 不是旁人,却是几百年,陆北前往北俱芦洲碰到的横公鱼一族的那个小女孩儿,余言。 不过,比起几百前,这余言已不再是那个懵懵懂懂的小女孩儿,而是出落得亭亭玉立,长发及腰… 好吧,这一切并不重要。 陆北目光不由冷了几分,他记得这余言明明跟了真武大帝修行,怎么来到这通天河做了河怪。 而且,西游记中,灵感大王在通天大河,可是害了不少小孩儿的人命。 而这一点,观音菩萨是洗不白的。 纵然她说得再怎么天花乱坠,可也改变不了……她自己养的一尾金鱼害人命的事实。 行者也没有想到,那灵感大王竟是一个眉眼精致如画的少女。 不过,没有想到并不代表猴子就会多么惊异。 左右不过妖怪而已,一棒打杀下去,就是死妖怪! “呔!你这妖孽披着一副艳丽皮囊,却做些害人家破人亡的勾当,吃俺老孙一棒!” 灵光闪烁,猴子现出本相,举起金箍棒向余言打去。 余言冷笑一声,手中菡萏顷刻化作一柄九瓣铜锤,向行者迎击而去。 临行之际,她秉承师父真武大帝的嘱托,对于齐天大圣自然有所了解,不过,她并不惧怕。 原来,天地大劫,妖族气运已有再兴之势,而作为横公鱼一族族运所钟之人,这位横公鱼一族的长腿少女,在有真武大帝这位已渐渐掌握水之道源的大神通者的调教下,已然拥有真仙道行。 可惜,不惧怕并不代表就是猴子的对手。 交手不过五合,余言施展了水行幻术,留下一片大如脸盆的红鳞,逃之夭夭了。 行者将红鳞招在手中,金睛闪烁,说道:“呆子,你以前也曾掌过天河水军,可知这妖孽是什么来头?” 八戒拿过来看了看,说道:“猴哥,我也不知。” 陆北这时从门外施施然走来,清咳了一声,朗声说道:“这应是洪荒异种,横公鱼。” “横公鱼?” 迎着二人征询的目光,陆北点了点头,说道:“此事权且告一段落,我稍后下通天河察看一番情况。” 行者闻言,情知有些内情,沉吟半晌,说道:“今日天色已晚,明天唤上师父,赶紧渡了河罢。” 八戒自巴不得回去先吃罢斋饭,自是和行者一同回返那陈姓老者家中去了。 止有陆北在原地,看着上首的‘灵感大王之神位’半晌,探手一招,带了神牌,径直下了通天河。 正文 第一百六六章 不急于一时 通天河。 河底有一座水晶宫,上嵌明珠,富丽堂皇。 此地原是通天河神的府邸道场,不过却被余言所征用。 余言面容淡漠,迈着一双修长笔直的双腿,踩在羊绒地毯之上,坐在宝座之上,双手托起一个酒樽,百无聊赖地饮着酒。 便在这时,一个夜叉匆匆地跑到殿下,苦着脸道:“大王,那一群小孩子又闹将起来了。” 余言挑了挑柳叶长眉,一双描着淡淡红色眼影的眼眸中露出一丝感兴趣的光芒,放下酒杯,“又闹什么?她们在水宫有吃有喝,还有人陪着玩,又有什么可闹呢?” 原来,自她来此地五年,一共向陈家庄要了五对儿童男童女,但都被她养在了宫中,让通天河中的夜叉和虾兵蟹将照顾着。 就在这时,一个扎着羊角小辫的女童儿从殿外跑了过来,说道:“言姐姐,大胖他们又欺负我和丫丫几个!” 身后跟着一个摇摇晃晃小跑着的大螃蟹,尚是高声叫道:“唉,我的小祖宗,不要闯啊,这议事大殿,不是你能来的地方啊!” 余言冷漠的脸色出现了一丝笑容,将女童儿抱起,说道:“花花,大胖又怎么欺负你了?” 那螃蟹见状,讪讪一笑,低眉顺眼地走到一旁,默然不语。 陆北潜入通天河中,放开神念,寻觅水晶宫所在。 初试之下,竟发现神念不得延展十里开外。 陆北皱了皱眉,再次探查,整个通天河已尽在他神念探查之下,恰如掌上观纹,分毫毕现。 “找到了!” 陆北神情沉寂,身形一闪,人已落在一座水晶宫前,径直迈入殿中。 四方侍卫的虾兵蟹将,皆是未曾发现陆北的行迹。 殿中。 空荡荡不见一个人影。 陆北面上思索半晌,放开神念向整座水晶宫探查,突然寻至一地,面色有些古怪。 一座偏殿之内。 余言混迹在一群小孩在身边,正在做游戏,小孩儿的欢声笑语声,声震屋瓦。 不过,偏殿之外的水族侍卫皆是目不斜视,不敢多看,唯恐受了责罚。 陆北看着这一幕,不由莞尔。 也不惊动任何人,正待悄然离去。 “什么人?” 正在这时,一个九瓣铜锤绽放出朵朵莲花,向陆北立身之地袭杀而来。 陆北有些惊讶,因为此刻他明明隐匿了身形,余言不应感知到他才对。 未曾想,仍是被其感知到了。 陆北屈指一弹,但听金铁交鸣之声响起在宫殿中,余言恍受重击,手中铜锤脱手而飞,半空化作菡萏。 但陆北周身气息波动荡漾,也是现出身影来。 余言冷喝一声。 两道长腿宛若铁鞭,如疾风骤雨,向陆北绞杀而来。 陆北轻笑一声,背对着余言,轻描淡写地将攻杀之势一一化解。 “你是什么人?” 余言情知不是对手,猛然退后一步,冷叱道。 “一个不值当记得的故人。” 陆北转过身来,淡淡说道。 “陆大哥?” 余言面带欣喜,惊讶说道。 陆北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未曾想当年的小姑娘,竟已出落得这般厉害了。” 余言闻言,有些羞涩,说道:“陆大哥,哪有?陆大哥才是厉害,听师父说大哥已是和他一般修为了。” 提及自家师父,余言脸上满是崇拜,眸光晶闪。 陆北问道:“你师父他最近可好?” 余言笑着说道:“师父他正在闭关突破大罗境界…” 言及此处,突然捂住了嘴,低声说道:“对了,师父他不让我乱说的,不过,陆大哥也不是外人了。” 陆北若有所思,沉吟说道:“真武道友厚积薄发,想来这一次闭关定有所得。” 余言问道:“陆大哥,来这里是?” 陆北笑道:“我护送着唐僧来到通天河,听说此地有灵感大王索要童男童女,便下来看看。” “陆大哥,师父说,这些童男童女一时放不得,待到观音菩萨来时,才好…”余言说到此处,歉意地看着陆北说道:“陆大哥,不会怪我不近人情吧?” 陆北淡淡一笑,说道:“嗯,那就不急于这一时。” 余言闻言松了一口气,说道:“陆大哥,要不我让人整治下酒菜,你我边喝边说。” 陆北抬头看了看天色,沉吟半晌,缓缓说道:“时间也不早了,唐僧那边还走不开。” 余言面上现出遗憾之色,说道:“那我送送陆大哥吧。” 陆北离了通天河,立身岸上,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摇头自失一笑,架起一道遁光,向陈家庄飞去。 水晶宫中。 待到陆北离去,余言精致如画的玉容上,面色淡然,清冷的眸子闪了闪,轻轻叹了一口气,而后将手中酒一饮而尽。 年幼之时的交集和一时戏言,身为拥有强大修为的真仙,如何会不记得。 然而,比起自家师父的养育教导之恩,同门师兄弟的护持之情,陆北当年偶然兴起的相助之情,在一位长生真仙悠久漫长的生命中,多少就有些微不足道了。 换而言之,左右也就一个普通朋友罢了。 难不成,还真像个小女孩儿一样扑过去,卖萌撒娇? 如此想,怕不是活在八点档里? 不尬聊到不忍直视,已是极为之难得了。 陆北回到陈家庄,一夜无话。 第二日。 八戒起了个大早,高兴叫道:“师父,快看,通天河结冰了啊!” 唐僧走到通天河边,果见河面飘起芦席大的雪花,而八百里宽的通天河业已结了冰。 不仅如此,河面上还有一个个推着小车,挑着担子,背包持伞,涉冰而过。 唐僧见此大喜道:“不想天公如此作美,徒弟们,可以启程了。” 唤过行者和八戒,牵着马,担起行礼,就要渡河。 结果自不必言,陈家庄的所有人都知道,没有将灵感大王祸害彻底除掉的唐僧,掉进了通天河。 所谓庆父不死,鲁难未已。 “全无一点慈悲之心”的唐僧师徒,只能继续除妖。 行者飞到通天河上,问陆北道:“昨天,你去打探情况如何?” 陆北沉声说道:“那妖怪有些神通,我未曾接近,便被那妖察觉……先不忙,你我且救唐僧吧。” 行者自知陆北之言深意,金眸闪烁,却知不经个三折腾、五折腾,这通天河是别想过了。 若不是早一日将头上金箍去了,他真像撂挑子,看看这漫天神佛,哪一个急的跳脚。 而见得唐僧再次被抓走的猪八戒,就是一撂挑子,看着水面茫茫的通天河,抱怨道:“猴哥,要不咱们分分行李……” “休要胡言!” 行者冷声说道。 老猪哼了哼,眨着猪眼,心道,这死猴子一会儿估计又该让俺老猪下水了。 果然,行者嬉皮笑脸对八戒说道:“呆子,你下水吧,我在水中,若捏着避水诀,抡不得铁棒,你且下去吧。” 老猪刚因为说俏皮话,被猴子训斥一番,心中正有些气,想要拿捏一番。 陆北说道:“猴子,这下面水底如何,我们也不知,不如八戒驮着你,分开水道,寻着妖怪的巢穴,先打听一番圣僧的情况。” 八戒闻言,眼珠上翻,计上心来。 嘀咕道,“这猴子平日里总爱捉弄于我,今番原来不会水,等老猪驮着他,也要捉弄他一番。” 计议已定,便由八戒驮着行者下了通天河,陆北也随后跟着。 正文 第一百六七章 独角兕妖王 通天河中。 八戒驮着行者,一路向下,未等多久,他就是故意跌了一跤,身后的行者在水流中打着璇儿就消失不见了。 原来,这是猴子以一根毫毛变出来的假身。 而他本尊,此刻已然变作一只猪跳蚤,藏在了老猪耳朵里。 八戒只当行者已被他戏耍成功,对陆北笑道:“大师兄既不在,咱们先下去罢。” 恰在这时,突然耳中传来阵阵轰鸣声,正是那猴子在捣怪。 八戒吓得一哆嗦,连忙笑着赔礼,言道,先救师父要紧,不敢再捉弄行者。 众人说笑打闹了一阵,大约潜行了有一百多里水路,远远见得一座楼台,上镌四字,“水鼍之第”。 “就是此地了!” 陆北沉声说道。 行者施展变化手段,先行打探唐僧情况去了。 未等多久,行者回返,说道:“师父被囚禁在一处地界。呆子,陆北……你们先引那怪到岸上,我在岸上和她再行争斗。” 八戒就和陆北近至门前。 “铛铛…” 老猪高高扬起九齿钉耙,就朝大门锄去,金铁交鸣之声响起。 但听一声炮响,余言手持九瓣铜锤从洞府中大步走出。 见到八戒,一张雪白俏脸冷寒,讥笑说道:“你这老猪,胆小怕事,也敢打上门来?” “妖怪,还我师父来!” 八戒将掌中九齿钉耙,舞动的呼呼作响,大喝说道。 两人一言不合,斗战起来,约有上百合,竟是不分胜负。 余言冷哼一声,虚晃一锤,转身就往洞府逃去。 “八戒,穷寇莫追!”陆北见八戒热血上头,提着九齿钉耙,威风凛凛地就要追击而去,连忙劝道。 闻言,八戒面上肃然之色不见,生生在半空中止住魁硕身形,一拍脑门,恍然说道:“是啊…师兄说让老猪将这妖怪引上去就是了。” 这般一犹豫,但听洞府大门后面一阵轰隆隆声响起。 “不好,那妖怪在里面堵上门了。”八戒说着,就和陆北到了岸上,将情况告知给了行者。 行者眨了眨眼睛,说道:“你们在这稍待,俺老孙去南海珞珈山,问问菩萨,这妖怪是何来历!” 陆北点了点头,他知道对于西游,这猴子已渐渐不怎么使力了。 到了前方的金兜山金兜洞的独角兕大王那一难中,更是将诸天神佛请了个遍。 老猪和陆北等了约莫有小半个时辰。 天空之上飘来一朵五彩祥云,观音尊者和行者已是站在那里。 比起以往,观音尊者此刻不施粉黛,头发随意披在肩后,分明未曾梳妆,挎着一个鱼篮。 解下一根束袄丝绦,半踏云彩,将鱼篮抛在河中,口中念道:“死的去,活的住,死的去,活的住。” 念了七遍,提起鱼篮,但见其中一尾亮灼灼的金鱼,尚在抖动鱼鳞。 菩萨说道:“悟空,下水救你师父去罢。” 行者道:“未曾拿住妖邪,如何能下水?” 观音菩萨笑道:“你看这篮子里不是?” 八戒道:“这金鱼怎么有这般手段?” 观音菩萨说道:“这金鱼是真武大帝的徒弟,因真武大帝闭关,她便偷下界来,在这通天河为祸,不过,她也不曾害的人命。” 行者闻言,说道:“原来如此。” 观音菩萨说完,便带着余言变作的横公鱼,向真武宫去了。 几人将唐僧救出,又让那几对儿童男童女各自送归家中,自不必言。 第二日。 唐僧和行者、八戒、陆北便再次来到通天河边。 唐僧说道:“这河仍是难渡啊。” 就在这时,远处波浪翻滚,一个老鼍高声说道:“对岸可是去往西天拜佛取经的三藏法师?” 却是通天河底的一个老龟,这河里的宅邸就是他的,后为余言所占。 老鼍驮着唐僧一行,打算渡过通天河,并请托唐僧代问佛祖……他几时可脱壳修做人身。 唐僧满口答应,自不必提。 …… …… 却说一行四人过了通天河,晓行夜宿,冒雨冲寒。 忽而,远远望见楼台高耸,房舍清幽。 唐僧说道:“徒弟呀,这一日又饥又寒,幸得那山凹中有楼台房舍,断是庄户人家、庵观寺院,且去化些斋饭,吃了再走罢。” 行者闻言,定睛细看,但见远处妖气冲天,凶云隐隐。 回过头来,对唐僧道:“师父,那里可不是什么好去处。” “如何不是好去处?” 唐僧奇道。 行者说道:“师父一路行来,难道不知妖魔可幻化楼台,引动人去,老孙见那风水凶恶,断不是寻常地界。” 唐僧闻言,面带惊惧。 行者仍有些不放心,给唐僧画了个圈,说道:“师父,我去化些斋饭,你在此等着,不要乱走。” 一切正如原著剧情发展的一般,唐僧等人出了圈子。 一阵旋风起,将唐僧、八戒、陆北给卷到了金兜洞。 当然,陆北若存心阻拦,也不会被独角兕给卷走。 行者化了斋饭回来,一见原地一片狼藉,如何不知唐僧又遭了妖魔。 径直奔那金兜山而去,和犀牛兕斗战几百合,不分胜负。 这时,只见那妖手臂上现出一个明煌煌、亮灼灼的圆圈。 灵光闪现,行者手中的金箍棒就被收摄了去。 没了金箍棒,猴子一身本事也去了六七成,还如何能战,折身逃走了。 金兜洞。 妖魔回了洞府,唤众妖将取出佳肴美酒,痛饮不提。 行者去了天庭请了普罗星神,有托塔天王李靖、哪吒三太子,木德星君,火德星君,雷部众天君……更有佛门十八罗汉,前来助拳。 一番交战,皆是被收走了神兵和法宝。 满天神佛徒呼奈何。 自此,独角兕威名震动三界。 最后,行者无奈去了灵山,得了世尊如来提醒,驾起筋斗云,到离恨天兜率宫求见太上老君。 方查知,这独角兕乃是太上老君的坐骑青牛,偷偷下界作乱。 至于那件收摄众仙神佛陀的宝贝,却是金刚琢。 太上老君亲自下凡,正面对峙那妖怪。 只听“哞……”一声长嘶,妖怪两掌前伏,化作一青牛,随着老君上天去了。 行者和众神来到山洞,各自取了自家的神兵灵宝。 天庭众神回了天庭,佛门罗汉也去了西天给如来交佛旨…… 唐僧一行重新上路,正行走间,却见道左闪过一人。 却是金兜山山神土地,他捧着紫金钵盂叫道:“圣僧啊,这钵盂饭是孙大圣在好处化来的。因你等不听良言,误入妖魔之手,致令大圣劳苦万端。且来吃了饭,再西行。莫辜负了孙大圣一片恭孝之心。” 唐僧面色复杂,感慨道:“徒弟,多亏有你!言谢不尽!早知不出圈痕,也不会有此横祸。” 行者道:“不瞒师父,只因你不信我的圈子,却教你受别人的圈子多少苦楚,可叹!可叹!” 唐僧面带羞惭,嗫嚅不语。 八戒笑道:“师兄,什么圈子不圈子的,赶快吃完斋饭,一会儿上路要紧。” 唐僧闻言,说道:“贤徒啊,今番经此一事,下次定然听你的吩咐。” 遂此四人分吃斋饭,那饭热气腾腾,倒也香甜可口。 行者问土地道:“这饭多时了,怎的还热着?” 土地连忙跪下,说道:“是小神知大圣功完,才自热来伺候。” 须臾饭毕,收拾钵盂,辞了土地山神。唐僧攀鞍上马,四人再次西行。 正文 第一百六八章 西梁女儿国 唐僧一行离了金兜山金兜洞,一直向西。 正值二月早春时节,草长莺飞,春光明媚,一派旖旎烂漫春光。 众人赏玩春景,突然在前面遇到一条小河拦路。 小河澄澄清清,寒波湛湛。 唐僧勒马近前,远见对岸柳荫垂碧,微微露出茅屋一角。 行者遥指道:“想来那里人家是个摆渡的。” 八戒扯开嗓子,高声叫道:“摆渡的,摆渡的,撑船过来!” 只听得哗啦啦声响动,柳荫里“吱吱呀呀”来了一条小船。 梢子笑道:“过河的,这里来!” 唐僧纵马近前,细细看去,不由微讶。 只见梢子是一个头裹锦绒帕,足踏皂丝鞋,身穿百纳锦裆袄的妇人。 妇人手掌骨节粗大,皮肤黧黑,枯皱的脸上更是有着风霜之色。 行者问道:“你是摆渡的?” 疑惑语气中尽是不信。 唐僧也问道:“怎么不见艄公,只来了个艄婆?” 妇人微笑不答。 八戒牵了龙马,陆北挑着行礼,上得船来,妇人摇动船桨,就向前荡去。 身登西岸,唐僧让陆北给她船资,妇人也不管多寡,接了钱,将揽绳系在傍水的桩子上,面带欢喜地回屋去了。 唐僧一时口渴,因见小河水清,对八戒道:“悟能,取那钵盂,舀了水来我吃。” 八戒笑道:“师父,我也正要吃勒。” 即取了钵盂,去河边舀水。 见得此幕,陆北眸光闪了闪,也不出言阻止。 唐僧接了钵盂,一口饮了小半,剩余大半给了八戒。 老猪一口饮尽,然后服侍唐僧上马。 陆北看着河水,思索道,“此水蕴含造化之力,这西梁女国或有一些来头。” 众人行不多远,唐僧趴在马上,道:“腹痛难忍!” 八戒同样道道腹痛。 “师父,想是方才吃冷水了罢?”行者说道。 唐僧只是唤道:“肚子疼的紧。” 八戒那边也是哼了哼起来。 师徒二人疼痛难禁,不知怎的,一时半刻间,肚子竟渐渐大了起来,用手摸时,似有血肉团块儿,正在肚子中蠕动。 又走了不远,正见一处卖酒的芦蓬,众人忙是进入。 一番折腾,方知那子母河河水可使人怀孕。 唐僧惊道:“这可怎生是好?悟空,你快些买了些堕胎药让为师吃了,好将胎儿打了。” 此刻的唐僧自没有迂腐到,一个幼小生命如何如何无辜。 卖酒的老婆婆道:“……离此正南有一座解阳山,那里有一口落胎泉…不过,来了一个道人,自称如意真仙,将那山洞改为聚仙庵,贩卖落胎泉水。” 闻言,行者腾云而起,和陆北一起去了解阳山。 二人按落云头,见得如意真仙。 陆北道:“我来唤那如意真仙。” 说着,放出气势,向那聚仙庵席卷而去。 如意真仙正在庵中睡觉,感知到这深如渊海的气势。 顿时大惊,拿着一对儿如意金钩,出来之时,见得陆北面容,惊恐道:“是你?” “本帝来此地,取尔泉水一用。” 陆北神色淡淡说道。 见陆北如此倨傲态度,如意真仙心生恚怒,正要严词拒绝,却见陆北右手已按在了腰间的三生神剑上,一抹寒光若隐若现。 似乎,只他牙口一个‘不’字,就要出剑。 如意真仙面色又黑又青,说道:“帝君自便就是。” 陆北眸光闪了闪,心道,这如意真仙倒也识相。 行者上前以钵盂取了落胎泉水,回返过去,给八戒,唐僧用了,自是不提。 …… …… 西梁国。 唐僧和八戒修养了两天,就是来到一座繁华都城。 但见大街上,莺莺燕燕,长裙短袄,不分老幼,皆是妇女。 突然,喧哗嘈杂的声音诡异地消失,安静得可怕。 “男人?” “天呐,四个男人?!” 女人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一双双秋水妙目盈盈望来,落在唐僧等人身上。 尤其落在唐僧和陆北身上的目光,近乎灼热发烫。 他们二人一个面容俊雅,望之可亲;一个气质冷峻,顾盼神飞。 这时,但听马蹄踏在青石板的“哒哒”声响起。 人群四处散开,只见远远来了一队女兵,当先一匹高头大马端坐着一个年轻女官。 她头戴乌纱,身穿紫蟒官袍,气势堂堂。 却是西梁国当朝太师,从此下朝经过。 女太师面如小月,眉似刀裁,眉眼英气十足,腰间佩着一柄装饰精美的连鞘长刀。 下马,分开人群,对唐僧笑了笑。 这一笑,恍若一株山茶倏然绽放,“敢问对面和尚从何处而来啊?” 唐僧双掌合十,一礼道:“贫僧自东土大唐而来,奉唐皇旨意,要到西方拜佛取经。” 女太师沉吟道:“原来是圣僧,可否随本官到驿馆歇息?” 唐僧看着四下围观的女人,莫名有些畏惧,言道:“恭敬不如从命。” 女太师闻言大喜,连忙让御林军护送唐僧一行,向前走去。 到得驿馆内,女太师命人将唐僧一行安顿下来。 奉茶安坐。 侍奉茶水的皆是俏丽的女子,见了唐僧四人,就是眉眼含笑,娇羞不胜之状。 “嗒…” 但听茶水打翻的响动,却是一个给陆北上茶的红裙少女,在递茶之际,手指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碰到陆北的手背,便如触电一般。 陆北连忙探手接过即将落地的茶水,“姑娘,仔细些。” 说着,自顾自品了一口。 红裙少女登时怔怔原地,心口直如小鹿乱撞,分明越发手足无措了。 女太师正在打听唐僧来历,当唐僧自述其乃是唐皇亲口敕封的御弟,不由更是肃然起敬。 心道,这长老相貌轩昂,气度亲切,又加之身份尊贵,却也有资格做得我王之夫。 这时,骤然闻听陆北这边动静,不由不满地皱了皱眉。 方才,陆北低着头,又站在后边担着行礼,因此这女太师一眼看去,只见行者、八戒一个猴子,一个猪头,就下意识地不去看,并未得见陆北面容。 此刻转头看来,一眼望去,恍若穿越了万水千山,沧海桑田。 她不由芳心乱跳,霞飞双颊。 世人焉有如此伟男子也! 陆北放下茶盏,正和那奉茶侍女说话,面色淡然,不疾不徐。 女太师心里竟无端生出一股嫉妒来。 转念一思,急急和唐僧告别,拿着行者递上要求西梁国主倒换的谍文,便直奔王宫去了。 王宫。 女太师站在玉阶上,躬身说道:“启禀陛下,经过即是如此。” “太师,不知那唐三藏相貌如何?” 一个婉转动听的声音,从珠帘子后传来。 迎着璧上明珠毫光细观,但见一个身穿锦绣华裳,头戴点翠风冠的女子。 她蛾眉笼烟,脸衬桃花,一剪秋波湛湛明澈,十指春笋纤纤娇媚…正是西梁女国国主。 太师低声说道:“陛下,那唐三藏一表人才,言谈举止令人如沐清风。” “哦?” 西梁国主眼中露出感兴趣的神色,樱唇轻启,欣喜说道:“若是如此,你可代我去提亲罢。” 太师低头拜了一礼,嗫嚅半晌。 “怎么,太师还有事?” 西梁国主凤眸流波,问道。 “陛下,臣还有一不情之请,还请陛下应允。” 女太师低声说道。 “额,太师平日里磊落爽利,怎么这般吞吞吐吐?” 国王问道。 女太师咬了咬牙,拱手说道:“臣看上了唐三藏的一个随从,还请陛下成全。” 西梁国主冰肌玉骨的脸颊上,微微讶异,笑道:“太师既喜欢,可一并去提亲罢。” “多谢陛下!多谢陛下!” 那女太师连连顿首再拜,将女国主都为之惊异半晌。 目送太师远去,西梁女国国主蹙了蹙眉,目光有些狐疑不定。 不过,面色怅然起来,幽幽叹了一口气,“希望真如母皇之言,和一男人成亲能够解那恶咒。” 西梁国主想起自家母皇,上一代西梁国主在三十岁便撒手人寰,世人只道女王得了恶疾,却不知这正是西梁国主的宿命。 以一人之生死,护持一国之人灾劫不侵,否则外间遍地妖魔,何故不敢进犯西梁女国。 正文 第一百六九章 三圣公主至 天庭。 芍药宫,太微帝君府。 杨婵将小沉香哄睡,转过头来,正见一个小脑袋凑过来,却是小女儿陆晴。 “娘亲,哥哥睡啦~” 陆晴双手捧着小脸,看着摇篮中正在熟睡的婴孩儿,不错眼珠打量。 杨婵笑道:“晴晴,怎么没和你涵涵姐一起玩儿?” “涵涵姐说她要修炼呢。娘亲,你什么时候教我修炼啊?” 陆晴眨着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小声问道。 杨婵牵起陆晴的小手,缓步转过一架屏风,柔声道:“晴晴,你还小,再等两年,让爹爹教你修炼。” “可爹爹,我很久都没有见过他了啊。” 女童说道。 杨婵清丽如雪的玉容上现出怅然,幽幽叹了一口气。 正在这时,梨花木制的桌案上,宝莲灯突然明光闪耀,异象诸般。 杨婵颦了颦眉,探出修长白皙的玉手,宝莲灯落在掌中,就是传来一道缥缈至高的神念传音。 半晌之后,杨婵面色变幻,目光复杂。 她低下身来,双手扶着自家宝贝女儿的肩膀,柔声说道:“晴晴,你不是想爹爹了,娘亲一会儿带你去见他,好不好?” 陆晴欣喜地点了点头。 西梁女儿国。 那女太师到了驿馆,将结亲之言对唐僧解说了一番。 唐僧闻言,自是百般不许,但行者却在一旁不停撺掇,八戒只听得口水直流,恨不得以身相待。 猴子本意,就是骗西梁国王倒换了关文,以防再生变故。 唐僧听行者一番叮嘱,也有了虚以委蛇的心思。 女太师见唐僧答应,心头大喜,她又拿一双妙目看向陆北,道:“好教圣僧得知,你这位弟子…” “嗯,那个,这陆瑜施主不是贫僧弟子。”唐僧连忙说道。 女太师怔了一下,也不在意,继续说道:“圣僧,那就再好不过了。陛下的意思是…将陆瑜和…我结亲。” 说到最后,一颗螓首渐渐低垂,不过声音依然保持清朗。 陆北神情微顿,心道,这怎么还有我的事? 正待出言拒绝,却听行者笑道:“既太师有此美意,那正好可双喜临门哩!” 女太师惊喜地抬起头来,问道:“就不知陆公子是怎么想的?” 陆北正要说自己已有家室,不宜再行婚娶。 却被猴子扯了扯衣袖,神念传音,让他不要乱说话。 陆北索性看猴子还要玩什么名堂,迎着女太师征询的目光,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但女太师却会错了意,鬼知道她是不是觉得陆北因为害羞,而默认了呢! 女太师整了整垂落胸前的一缕秀发,竟有几分小女儿娇羞姿态,“既已说定,我便回去禀告国主了。” 说着,便是告辞离去。 待外人一走。 “哥哥,这怎地就没人看上你我兄弟!”. 八戒一屁股地坐在椅子上,压得椅子嘎嘎作响,大脸盘子上犹带着愤愤不平。 行者笑道:“呆子,你真以为师父要入赘那西梁国么?” “你道怎地?”老猪问道。 行者将自己的打算说出,倒换了关文,然后他们先行离了西梁国,而后再接唐僧。 八戒闻言,愤懑之意才纾解几分。 唐僧说道:“徒弟呀,你们可莫忘了接我!” 行者调笑道:“师父,你就算在此地做了那国主丈夫,又能怎地?岂不比你到西天取经,风餐露宿一路,要强上许多?” 唐僧摆了摆手,端色道:“莫要胡言,为师一心向佛,倒是这太微…陆瑜施主,可在此地入赘。” 陆北道:“我才不行,家里已经乱成一锅粥,哪里还能再添人?” 老猪眼眸转了转,有些好奇,却也不敢问。 第二日。 驿馆传来旨意,言道:“西梁国主召见诸位圣僧。” 唐僧一行便在礼官的带领下,向皇宫而去。 但见飞角斗檐,回廊假山,沿着汉白玉垒砌的玉阶向上走去,立身于富丽堂皇的大殿中。 只见女官分列朝班,这些就是西梁国的文武百官。 远处,珠帘碧翠,宫娥侍立。 一个头戴宝冠、面容姣好的女皇端坐于龙椅上。 衣着华美,气度雍容。 两道蛾眉之下,一双丹凤眼描着淡淡的红色眼影,鼻梁如玉,樱唇圆润,妙目比波,向唐僧一行人望去。 第一眼,自然落在了站在前列、当先而入的唐僧身上。 果见一个白白净净的和尚,他面容儒雅,眼眸清正,女皇不由心生欣然之意。 若是这般一个和尚,倒也不是不可接受。 正在这时,却听得女官窃窃私语,间或有阵阵笑声响起。 西梁国主循着众人目光,抬头正见一个肥头大耳,容貌如猪…所谓如猪,自然是因为那两个翻鼻孔。 老猪正在四处张望,一双猪泡眼不停在殿中女官身上逡巡。 “八戒!”行者连忙扯了扯老猪的袖子,中止了老猪的心猿意马。 见得这如此滑稽一幕,女皇忍俊不禁,“扑哧”笑了出来,不过却以一方手绢遮住檀口,但丹凤眼中已然满是笑意。 恰在这时,一双清冽目光幽幽投来,带着三分漫不经心,七分冷漠超然。 女皇甫一对视,就如遭雷亟,一双顾盼生辉的丹凤眼也恍若失去了焦距般,定定地望着那一双冷冽清澈的眸子。 那眸子锐利如剑,似乎一下子刺入了她的心口。 陆北眸光渐深,嘴角突然噙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笑意恍若冬日里的一缕阳光,很难有温度可言,却又让人感到油然而生的亲近! 因为,在陆北看来,这位女儿国国王,她的身上竟被下了佛门禁咒之术! 女皇眉睫轻颤,丹凤眼眸低垂,不知何时,两抹红晕悄然爬在了白腻的脸颊。 不远处的太师见此,心头微惊,“陛下不会看上了那陆瑜吧?” “陛下,陛下?” 太师低声唤道。 女皇回过神来,再次看向那唐僧,竟再无方才的那般心神触动。 她面色淡淡,说道:“圣僧远来劳顿,这一二日休息的如何?” “难道,她不该喊御弟的吗?” 陆北皱了皱眉,莫名觉得古怪。 这时,他的表情变化自然落在了女皇的眼中,女皇看了看正端坐的唐僧,又看了看恍若笔架山的三人,嗯,主要是陆北。 她樱唇轻启,“来人,给圣僧的几个弟子赐座!” 然后,几个侍女搬来几个绣墩,陆北和行者、八戒一一坐下。 行者神念传音道:“陆北,怎么回事?那女王似乎没相中师父,而是看上了你?” 陆北摇了摇头,说道:“我怎么知道?” 这时,唐僧笑着说道:“陛下,方才不是言…” 女皇收回恋恋不舍的目光,说道:“忘了和圣僧说,圣僧不是说,要倒换关文去西天取经么,朕并不欲坏你之事…” 说到此处,语气微微顿住,抬头去陆北说道:“陆公子既至此间,也算和朕有缘了……又何必艰难西行,不如你在我西梁国面南称孤,我与你做个帝后,不知君意下如何?” 唐僧:“……” 不知为何,他的心中竟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八戒哼哼说道:“猴哥,这劳什子的太微帝君,桃花运也太旺了些罢!” 行者低声斥道:“不要多言!” 这时,众人皆是将目光投向陆北,唯有女太师目光黯然,心中有苦难言。 而唐僧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多少有些尴尬,不过却又有些轻松,但这种“轻松”,可又不怎么让他喜欢。 端是复杂无比。 当然,并非是唐僧动了凡心。 而是来自本尊金蝉子的意识,所谓…不经历一番挣扎,如何能够修至人生的圆满。 就好像没有多少阅历的人,强行深刻一样。 女皇那一双微灼的目光毫不避讳地直视陆北,问道:“未知钧意如何?” 陆北沉吟半晌,无声笑了笑,说道:“陛下…” 此言一出,行者笑容古怪,八戒长吁短叹,唐僧轻轻宣了一声佛号。 本来依着众人先前计议,答应,好骗过关文么。 但陆北却不愿欺负一个女流,正要婉言拒绝。 “多谢陛下抬爱,我夫君却不能嫁给你。”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殿外响起,一身素色宫裳长裙、身形窈窕静殊的杨婵,盈盈走来,“当然,陛下也不需要娶他!” 对于杨婵突然到来,陆北心中惊讶,但面色却有说不出的古怪。 思忖道,“什么娶,什么嫁,三圣公主你搞混了吧?” 然而,有一道森寒冷厉的目光,正在向他剜了过来。 陆北连忙端容敛色,一边将正欢喜扑过来的晴晴抱在怀里,一边对着西梁国主,笑着说道:“陛下,陆某已有家室,却也只能辜负卿之美意了……” “嗯?” 杨婵挑了挑眉,神色不善地看了过来。 显然对于陆北这所谓的委婉之言,十分不满。 他难道不该第一时间拒绝么? 还有,最后这一副“罗敷有夫”的遗憾语气,着实让人讨厌! 原来,杨婵得女娲娘娘之言,让她择机助西梁国主一脉解除掉佛门种下的禁咒。 可,杨婵哪里能忍得住方才一幕,管你什么时机,径直走了出来。 本来,她还想看看陆北如何做严词拒绝的,结果她这个夫君……哼,果然不能指望一点儿! 正文 第一百七零章 行至火焰山 西梁国。 女皇目光审视地看着杨婵,问道:“这一位是?” 陆北笑道:“这是贱内…” 闻听此言,杨婵冷睨了陆北一眼,神念传音说道,“一会儿再给你算账。” 陆北脸上笑容凝固在脸上,心道,我方才明明拒绝了的呀。 “爹爹,你见到我,不高兴吗?” 见陆北脸上没了笑容,怀中的陆晴扬起粉腻小脸,软声说道。 陆北摸了摸晴晴的小脑袋,笑道:“怎么会呢?” 女太师说道:“这位夫人,你方才之言到底是什么意思?” 杨婵明眸淡漠,说道:“本宫特为西梁国主身上隐疾而来。” “放肆!”女太师面带愠怒,冷叱说道:“焉敢对我王无礼?!” “太师!” 女皇皱了皱眉,说道:“退下!” “陛下……”见女皇神色不虞,女太师嘴唇翕动了几下,无奈向一旁退去。 杨婵轻笑说道:“本宫奉娲皇娘娘之命,来此解你一身困厄。” 闻听此言,女皇面色微变,连忙吩咐侍者举起玉缶,敲起金钟,这却是要退朝了。 殿中文武百官虽好奇女皇身有何种隐疾,但没有一人在此刻不识趣。 眼见大殿不一会儿变得空荡荡,只留女皇以及近侍几人,以及对面的唐僧师徒。 女皇从龙椅上起身,降阶而下,抿了抿唇,言辞恳切道:“还请上仙出手相助。” 杨婵面色稍霁,清声说道:“请陛下借一步说话。” 女皇神情微顿,点了点头,带着杨婵往后宫去了。 八戒下意识地起得身来,眼看就要跟过去,一探究竟。 行者问道:“呆子,你去做甚?” 八戒回过头看,正对上陆北那一双锐利森冷的目光,心下不由打了一个突儿,讪讪说道:“老猪就是想问一下,能否先把关文给倒换了。” 唐僧叹了一口气,凝声说道:“看这情势,此事应无差池了,我们也回去静待吧。” 众人正待起身,一个粉裙宫娥挑帘进来,说道:“几位圣僧,可先行到驿馆歇息,我家主上稍晚会设宴款待诸位。” 唐僧点了点头,再不停留,带着行者、八戒、陆北…以及陆北怀中的陆晴,暂回驿馆了。 驿馆中。 阵阵欢声笑语从厢房中传来,晴晴糯软的声音响起,“爹爹呀,这位八戒哥哥,怎么有两个这么大的耳朵啊?” 女童一边说着,一边用白生生的小手比划着。 陆北面色不禁有些尴尬,心道,晴晴啊,就算你没吃过猪肉,难道你没见过猪? 八戒咧嘴笑道:“好囡囡,你不知,俺老猪也曾是天河……” 老猪一边吹嘘着,一边将肥头大耳凑了过来。 “爹爹…”怀中的女童扭过脸去,将小脑袋埋在陆北怀里,一副丑拒的样子。 陆北冲面色尴尬的老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小女不太懂事,见笑了。” 而在这时,着素色云纹宫装长裙的杨婵从外间缓缓走来,手中扬起一个薄册,“这是关文,我替你们带回来了。我也替你们推了酒宴,不会怪我吧?” 说着,拿眼去瞧陆北的神色,见其面色如常,心中最后一点狐疑这才消失不见。 唐僧双掌合十,笑着说道:“既能早些离开此地,也是一件好事。” 行者也是点了点头,倒是八戒脸上明显有些遗憾。 “陆北,你随我来一下。” 杨婵走到陆北身前,冷冷说道。 陆北抱起陆晴,随着杨婵走出驿馆,架起一道遁光,来到一座楼阁之上。 “婵儿,”陆北似是随口解释道:“猴子说让我暂且答允下来,骗那女儿国国王倒换关文,但我正要拒绝,不想你就来了。你也知道,这种骗女人的事情,我向来不屑为之……” 正说着,耳畔传来一声讥笑,陆北老脸有些挂不住,清咳了一声,说道:“婵儿不信我?” “夫君…”杨婵笑意盈盈地看着略带局促的陆北,一字一顿说道:“我自是信你的。” 陆北面色悻悻然,低声说道:“再说晴晴她们都这么大了,我何尝有那个心思…” 怀中的陆晴则是一会儿转眼看看自家娘亲,一会儿看着自家爹爹,大眼里写满了好奇。 “对了,那西梁国主到底什么情况?” 陆北沉吟半晌,问道。 杨婵缓缓说道:“西梁国是娲皇娘娘在暗中庇佑,此国之民替娘娘守卫一件宝贝,而子母河中的造化泉水,却多引四方势力觊觎,二百年前被佛门一位不知底细的菩萨,给下了禁咒逼迫……” “不知底细么,我看未必。”陆北喃喃说着,面上若有所思。 “或许吧。”杨婵幽幽说道。 自成真仙之后,她也非以往那般懵懂。 夫妻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 而后,一家三口架起祥云,在西牛贺洲好生转了几圈,直到第三天傍晚时分才回返。 当陆北再次回到驿馆时,身边已不见了三圣公主母女的身影,却是已经回转天庭了。 一见驿馆之中,空无一人,循着封月铲上留下的印记,心下恍然。 原来,唐僧是被毒敌山琵琶洞的蝎子精捉去了。 这只蝎子精当年曾在灵山听如来佛祖讲经。 一身倒马毒天赋神通,连世尊如来的被蛰了一手,足见厉害非常。 心念此处,陆北多少有些不放心。 身形一闪,已到了毒敌山琵琶洞,然而当他来到之时,却已见昴日星官兀自站在不远处,正在接受行者的感谢。 “见过太微帝君。” 昴日星官一见陆北,面色肃然,行礼道。 陆北点了点头,说道:“有劳星君下界了。” 这昴日星官本体是一只大公鸡,是故才能轻而易举降伏蝎子精。 昴日星官笑了笑,说道:“帝君客气了。” 二人又寒暄一阵,这时,八戒也从洞中搀扶着惊魂不定的唐僧,走了出来。 毕竟,对于唐僧他而言,严格说来,这是第一个不吃唐僧肉,而是想吃了他的女妖精。 众人回到驿馆又歇息了一宿,第二天,众人整理行囊,继续往西天而去。 …… …… 这一行,也不知过了多少春秋,渡过了多少山岭,遇到了多少妖魔。 其间,真假美猴王更是从天庭闹到地府,从地府闹到灵山。 这一日。 唐僧勒马顿望,头上罩着斗笠,渐觉热气蒸腾,就是说道:“悟空,如今正是七月天气,这天如何这般热?” 八戒便胡柴一遭,言道,西方有个斯哈哩国,乃日落之地,太阳真火落于西海,故而有热气升腾。 唐僧就让行者去打听,陆北面色复杂,说道:“前方乃是火焰山。” “火焰山?”唐僧笑着问道:“可是有什么说法么?” 陆北说道:“说起此事,还要和悟空有关。” “怎地还和俺老孙有关?”行者笑道。 “当年你做齐天大圣时,打上天宫,被那太上老君在八卦炉中炼化,后来你一棍子将八卦炉打倒,有两块火砖便落在了此地,形成了八百里火焰山。”陆北目光悠远,缓缓说道。 实则,这一路行来,尤其在西梁国见过三圣公主母女之后,陆北更想早些飞到灵山,完成通天圣人的嘱托。 可这条擎天之路,只有陆北全程走过,才可以在灵山启动那件至宝。 正文 第一百七一章 三借芭蕉扇 翠云山,芭蕉洞。 一个婢女匆匆跑到洞中,惊喜说道:“殿下,圣婴有消息了!” 秀榻之上,一个眉如翠羽、肌肤胜雪的女仙,掀被而起,问道:“什么?” 婢女道:“听说东土大唐来了四个和尚,圣婴要吃唐僧……” 那婢女绘声绘色地将号山枯松涧一事讲说了一遍,直听得铁扇秀眉紧蹙,目含担忧。 “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圣婴招惹到了……” 婢女说到此处,突然变得期期艾艾起来。 “招惹到了谁?”铁扇公主冷声说道:“圣婴临走时,我告诉过她,若是碰到不可招惹的大敌,只要报出她爹爹的名字即可,三界还有何人……” “圣婴就是被她爹爹带走的,殿下。”婢女语气古怪说道。 “陆北?”铁扇公主神情微愕,颓然地坐在锦塌上,失神半晌,喃喃说道:“他将圣婴带走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说着,眼眶珠泪涟涟,将一颗螓首埋在被子中,嘤嘤啜泣起来。 “殿下,帝君又不会亏待圣婴的,殿下怎么还?”婢女面带关切,小声问道。 此刻,铁扇公主的心中,正不断回想起陆北当年曾说的一番话来。 他只想带走圣婴…这么多年,本以为他不来看我们母女,已然熄了此心。 未曾想,他原来就不曾放弃过这个念头。 铁扇公主心如刀绞,伤心不已。 正在这时,外间却传来“嘭嘭”扣门之声。 铁扇眼睛已然哭成桃子,抽泣说道:“你去看看,外间是谁在扣门……不管相求什么,只管撵了去罢。” 原来,铁扇公主居住在翠云山芭蕉洞,时而有火焰山周围的百姓,奉上礼品让她暂时扇灭火焰山。 在她想来,外间就是这些人了。 婢女转身领命,去打发来人,不致惹恼了自家公主。 芭蕉洞外。 行者扛着金箍棒,左右张望,心中寻思待会儿的说辞。 方才,唐僧众人被火焰山所阻,自一个卖糕的货郎打听到,翠云山有个铁扇仙,能灭火焰山。 一扇熄火,二扇生风,三扇下雨。 唐僧闻言大喜,就吩咐行者去借芭蕉扇。 行者是个有心的,来到翠云山第一时间就唤了山神,问清了铁扇公主来历。 当他听说,其女名为圣婴时,不由心生古怪,这才恍然明白陆北为何执意不愿前来。 芭蕉洞中。 过了一会儿,那婢女回禀道:“殿下,那人在外面赖着不走呢。” 铁扇闻言大怒道:“到底是什么人,这般大的胆子?” 婢女道:“那人自称是东土大唐来的,受火焰山所阻,希望公主借芭蕉扇一用……” “东土大唐来的?”铁扇公主目光闪烁,打断道。 她思索了一会儿,道:“我去看看。” 说着,简单梳妆一番,向外走去…… “是你!” 一见行者,铁扇面色复杂,冷厉道:“陆北那混蛋呢?为何不敢来见我?” 行者笑道:“公主,陆北他不好意思见你,索性打发了老孙来。” 铁扇公主白腻脸颊之上,罩了一层幽冷寒霜。 她冷哼一声,斩钉截铁道:“让他亲自过来,否则,你休想借得芭蕉扇!” 铁扇心里冷嗤,“就算他陆北有脸来,除非赔礼道歉,将圣婴亲自送回……” 见铁扇公主冷着一张俏脸,就要拂袖离去。 行者思忖道,看来陆北和这铁扇公主的关系,并非那么简单。 这时,猴子又见铁扇公主转身即走,忙笑着上前,打算伸手拉扯。 却听铁扇公主冷喝一声,“尔敢无礼!?” 说着,从舌头下取出一枚太阴金叶,那精叶迎风见涨,变作一把丈许的芭蕉大扇,翠绿莹莹,流光溢彩。 “呼……” 一扇起,冲猴子当头扇去。 猴子脸上的笑容逐渐凝滞,被扇飞出去……眨眼之间,就在蔚蓝的天空中变作一个小黑点。 “哼…” 铁扇公主冷哼一声,然后看也不看,转身回了洞府。 她这一扇将猴子起码扇了八万四千里,别来烦她。 说来也巧,行者被扇到了黄风岭,径直见了灵吉菩萨。 灵吉菩萨将定风丹借给了行者。 行者一个筋斗云,就再次来到翠云山芭蕉洞外。 洞府中。 梳妆台前,一个肌肤如雪、气质如空谷幽兰的宫裳丽人,低声喃喃道:“见他,不见他…见,不见…见,不见…” 却见一双白皙如玉的素手,正兀自择着一朵月季花。 铁扇公主她的心中正在犹豫,要不要亲自去见陆北一面。 “殿下,那借扇子的又来了!” 恰在这时,婢女慌慌忙忙地跑了过来,急声说道。 “这死猴子,没完没了吗?”铁扇目光冷幽,怒声说道。 就是取出芭蕉扇,推开洞府大门,不管猴子说什么,就是连连几扇扇去。 “公主,你可还扇得动么?” 直累得铁扇公主娇喘吁吁,行者仍是巍然不动,笑意不减地看着她。 铁扇无奈之下,也不再理,转身回了洞府,紧闭大门。 方才全力挥舞先天灵宝,铁扇许是累得口渴,就是端起几案上的一杯茶,仰头一口饮尽。 却未见上面漂浮着的一个小蚊虫。 过了一会儿。 正如原著一般,猴子在肚子中折腾几下,铁扇公主忍痛不过,便将那“芭蕉扇”借给了行者。 火焰山下。 唐僧众人都在翘首以盼。 “师父,扇子借来了。”随着熟悉的声音响起,行者架起一道祥云,按落云头,兴冲冲地说道。 唐僧便问经过,行者便解说一番。 八戒哈哈大笑道:“猴哥,你这方法真是阴损,钻到了那铁扇公主的肚子里……” 正在这时,却见陆北目光阴沉,行者也以目示意,八戒心生古怪,说道:“老猪可是说的哪里不对?” 陆北眉头深皱,不知为何,心中生起不喜。 原本,他以为自己会坦然看待这一切的,或者方才应该发出几声附和的笑声。 但,此刻他的脸上,只有火辣辣的疼。 行者低声说道:“那公主一直说要让你去见她。” 陆北点了点头,没有多言。 这时,唐僧说道:“悟空,先灭了这火焰山再说其他。” 行者闻言,便扛起芭蕉扇,落在虚空之上,对着这八百里火焰山就是扇了起来。 一扇起,未见风生不说,那火焰山火苗却猛然爆发上百丈。 行者有些不信邪,又是一扇扇去,热浪滚滚,火焰绵延起千丈之高。 又是一扇扇去,火焰山掀起的火焰波涛,竟冲他包围而来。 直烧掉了几根毫毛,才身形狼狈地从火海中逃脱出来。 “这是假的!” 行者面带怒气,愤愤说道。 唐僧叹了一口气,说道:“火山拦路,无路向西,怎生是好啊?” 不等八戒出言,陆北说道:“我去翠云洞再借一次吧。” 他若不去,以猴子的胆大包天,说不定就使个变化之法,变作他的模样,去骗铁扇了。 行者见此,也不再说什么。 陆北架起一道遁光,径奔那翠云山而去。 没有多久,身形落在芭蕉洞外。 陆北手扣在门环上,犹豫了几下,终于还是扣了下来,“咚咚…” “死猴子,你欺负我一个女流,算什么齐天大…”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大门霍然洞开。 “呼……” 一扇已然扇来! 陆北皱了皱眉,使了个立身法,但见一袭广大衣袖猎猎作响,额前头发随风飘起。 “铁扇,这么不欢迎我啊?” 清朗的声音响起。 “额?” 闻听这声音,铁扇睁开红肿的眼睛,看清来人,不由如遭雷亟,娇躯颤抖。 “你…” 嘴唇哆嗦,眼眸中的泪水不知不觉间已经蓄满。 陆北轻轻拨开芭蕉扇,轻声说道:“嗯,我来看看你……” “你走啊!我不想看见你!” 铁扇公主突然翻脸,冷声说道。 然后,折身向洞府走去。 陆北面色微顿,却见洞府大门未曾关闭,又好气又好笑,快走几步,跟着进了芭蕉洞中。 正文 第一百七二章 濯垢泉变故 …… …… 陆北借了芭蕉扇,回到火焰山。 连扇几下。 但见一扇起,大风起;二扇起,暴雨落:三扇起,火焰熄。 陆北仍不停歇,连连扇了几十扇,直到整个火焰山的火焰尽数熄灭,这才方止。 行者心中虽好奇借扇经过,但也不好多问。 陆北也不多言,架起一道遁光,返身到翠云山。 面色突然大变,只见芭蕉洞中,已不见铁扇公主和所有婢女的身影,陆北连忙放出神念询问翠云山山神。 听完翠云山山神之言,陆北目光深深,将手中芭蕉扇变作一片树叶大小,藏于舌头之下。 “铁扇,来日有缘再见吧。” 陆北怅然说着,不再停留,转身离开。 …… …… 西行之路漫漫,不知过了几多春秋。 唐僧众人又过了祭赛国、荆棘岭、小雷音寺、七绝山、朱紫国…虽遇妖魔,但皆是有惊无险渡过。 陆北也决定,不在其中打酱油。 祭赛国金光舍利子被九头虫和万圣公主所盗,却是被陆北三生神剑所斩。 至于万圣公主,则被八戒一钉耙打杀…… 本来,陆北也想打杀了那小雷音寺中的黄眉怪和金毛吼,以解被佛门压迫之恨。 可仍是被弥勒佛和观音菩萨,抢先一步所阻。 此事,着实令陆北郁闷许久。 显而易见,在黄风岭之时,陆北斩杀了黄风怪……此事已经引起了灵山诸位菩萨的警惕。 这一日。 秋去冬残,又值春光明媚。 见唐僧停在道旁不走,行者笑问道:“师父,这大路平坦无阻,缘何不走?” 八戒道:“师父这是颠簸了,想歇歇呢。” 唐僧道:“非是如此,只是我见远处似有人家,你们可否给为师化些斋来?” 行者心道,原来师父是肚子饿了。 正要和以往无数次一样,前去化缘,但听唐僧笑道:“以前都是你们去,今日为师也去化次斋罢。” 八戒道:“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让师父去,如何使得!” 又是争执一番,唐僧今日兴致明显颇高,或者想体验一番“民情”,执意要去。 众人无可奈何,只得拿出钵盂,递给了唐僧。 唐僧拿着钵盂,缓缓而行,走到庄园之外,扣动门环…… 结果自不必言,被七个蜘蛛精给逮了个正着! 却说唐僧离去之后,陆北和行者说了一声,便径直离开了原地。 方才,陆北一接近此地,便觉有气血沸腾,心潮澎湃之感,细察己身,赫然发现是体内金乌精血作祟。 陆北循着感应,便来到了一处正咕嘟嘟冒着热气的大水潭边。 正是濯垢泉。 “红儿她似乎提过和几位公主在这里沐浴玩耍过。”陆北目光幽奇难测地看着泉水,思忖道。 据陆北所知,天地有九处汤泉,俱是众乌太阳真火感地气灵机所化。 此九处泉,为九阳泉、香冷泉、伴山泉、温泉、东合泉、满山泉、孝安泉、广汾泉、濯垢泉。 “多半是和金乌精血有关了。” 陆北心念此处,化作一条金尾鲤鱼飞入濯垢泉中,准备一探究竟。 唐僧去化缘化了半个时辰,行者左等不至、右等不至,如何不知唐僧又被妖怪抓走了? 擎起金箍棒,直趋那庄园而去。 但见层层蛛丝结成的网,犹如蚕蛹一般将庄园紧紧遮蔽住。 行者大怒,举起金箍棒连连打去,可是蛛丝柔韧性极大,混不受力,自是徒劳无功。 行者使了个请神法,唤出附近土地。 土地说道:“大圣东来,可曾在那山岭上徘徊?” 行者道:“正在那山岭上,我们行李马匹还都歇在岭上呢。” 土地就说,那岭是盘丝岭,盘丝岭下有个盘丝洞,洞中有七个女妖精。 土地又道:“小神法力低微,不知她有多少手段,只知这七妖经常在正南三里的濯垢泉洗澡……原来这濯垢泉是天庭七位仙女下界沐浴之所。” 行者闻听此番言语,计上心来。 摇身一变,化作苍蝇,钉在路旁草梢上等待。 须臾之间,只听得阵阵呼呼吸吸之声,犹如蚕食桑叶,而后但听“吱呀”一声,七个女子推门而出。 七女柳眉远岫,肤色白腻,盈盈绛裙之下,金莲挪移,一个个携手相搀,有说有笑。 行者暗笑道:“怪不得师父要来化斋,原来是这般好去处。” “嗡嗡…”行者在一女云髻上立住身形,走过桥来,就听一个女人笑道:“姐姐,我们洗了澡,将那胖和尚蒸了吃罢。” 行者暗笑道:“就是煮还差不多,蒸多费柴火。” 几女不多时,到了浴池,但见遍地野花香艳艳,满旁兰蕙密森森。 但听莺声燕语的打闹之声响起,七女飞快褪去了身上衣裙,露出白花花一片,好像下饺子一样…跳入水中。 【褪放纽扣儿,解开罗带结。酥胸白似银,玉体浑如雪。肘膊赛凝脂,香肩疑粉捏。肚皮软又绵,脊背光还洁。膝腕半围困,金莲三寸窄。中间一段情,露出风流穴】 实可鉴,古今文人骚情,不外如是。 行者火眼金睛,想要一棒打杀,又思道:“若如此,又辱没了老孙这一身威名。” 这般想着,就是变作一只苍鹰,抓起七女的衣裳,扑棱棱翅膀震荡,就是飞走了。 七女正在戏水玩耍,分明浑然不知。 行者抓起衣衫,便回到岭上,降下身形。 八戒见行者手里抓着女人衣裙,笑道:“猴哥,师父被典当铺子捉走了?” “八戒,这是妖精穿的衣衫。”行者说道:“八戒,我这里有个好差事给你。” 行者便将那妖精在水中之事,说了。 八戒闻言,喜上眉梢,大包大揽道:“师兄,你放心,这妖精若不除,师父怎么能安心去西行,且让我去罢。” 说着,不待行者交待,一溜烟不见了。 濯垢泉。 七女洗了一阵,终于发现自家的衣裙不见,就是惊讶道:“姐妹们,衣裙不见,如何是好?” 正在这时,远处八戒抖擞精神,欢天喜地跑将过来。 “女菩萨,在这里洗澡呢?也带我和尚洗洗何如?” 七妖此刻将身体藏在水里,只露出一颗花容月貌的脑袋,怒斥道:“你这和尚,胆大无礼!难道不知男女授受不亲么?” 八戒嬉皮笑脸道:“天气炎热,好姐姐,就容我洗洗罢!” 然后,不由分说,化作一条长不盈尺的鮎鱼,滑不溜秋。 跳入水中,戏耍了一阵,只让七女娇喘吁吁,脸颊潮红,精神倦怠。 八戒跳到岸上,一脸的心满意足,余韵悠长。 不过并没有太久,眉带杀气,冷声说道:“你们这些妖怪,抓俺老猪师父,且吃老猪一耙!” 七女又气又怒,以手掩了羞处,腾跃飞起,落在岸上,从肚脐中飞出一道道白色丝线,向八戒当头罩去。 层层涌动,包裹如蛹。 然在这时,但听濯垢泉轰隆隆声响起,若煮沸之水般,“咕嘟嘟…” 直到,“轰隆…”一声,猛然炸裂开来。 变故突然,七女登时面面相觑,心中大骇。 但见虚空万道霞光闪烁,一个白衣胜雪、身形颀长的青年,按剑而出。 他双眸紧闭,神情沉默。 刷… 一双眸子倏然睁开,恍若两轮太阳爆发时的光芒,华曜璀璨,摄人心魄! 正文 第一百七三章 密集恐惧症 让时间稍稍倒退一些。 陆北化作一尾鲤鱼,跳入濯垢泉,一路深入池底,就是放开神念。 眉头紧皱说道:“似乎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正百思不得其解,忽然心念一动,掌中现出先天灵宝炼妖壶,一道道藏青色的气流,向澄澈碧玉的的潭石激射而去。 “呼…” 一方径有半尺、幽深神秘的孔洞,骤然现于潭底。 但,周围不见一滴濯垢泉水,流淌入内。 陆北面色犹豫了下,身形灵光一闪,便是跳入进去。 进入其间,光影穿梭,却是豁然开朗。 远处是一座如大雁展翅的金色丹崖虚影,但陆北却很容易认出,那是一只金乌。 陆北沉吟道:“金乌山?” 就在这时,陆北手臂生出灼烫之感,且一圈圈地向身体蔓延,灵窍中的金乌精血也正在燃烧。 原本似乎有天涯之远的金乌之山,正在以一种极其迅疾的速度,迎面而来。 陆北皱了皱眉,并没有躲避……反而运起了得自嫦娥仙子的金乌一族返祖秘术,将如滔滔江河,源源不断涌来的金乌精血返本归元,凝成二十余滴祖级精血,纳入灵窍之内。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北面色红润,冷眸闪了闪,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也不知我将此地百万年蕴集的金乌灵血收完,是否会影响到那小金乌的复活。” 这般想着,陆北定下计来,转身向外走去。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陆北在水面之上变出人形,眼眸猛然睁开,见得眼前八戒和七个蜘蛛精对峙的一幕,面色微顿。 那七只蜘蛛精此刻见得一青年男子从水中飞出,齐齐吃了一惊。 定睛细看,不由又羞又恼。 微风徐来,几女明显感到腿下凉凉的,也不知谁当先发了一声喊,七女就是化作五颜六色的七道流光,四散而逃。 陆北淡淡撇了一眼,就不再关注。 这七只妖精道行不过天仙巅峰,实在不值一哂。 他也懒得去追。 陆北骈指如剑,“喀嚓……”包裹老猪的蛹已然被划开两半。 “嗯,妖精呢?” 八戒急切问道。 陆北多少有些鄙视这厮,方才便宜占尽,这一会儿却来喊打喊杀… 正思虑间,不由想起一个人来,心思倾刻变得复杂,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八戒,妖精往盘丝洞逃去了。” 八戒也不多言,扛起九齿钉耙,就去追杀那蜘蛛精去了。 方才,他在水中一番戏耍,如何能让这些妖精将此事泄露出去,让他丢丑。 陆北淡淡看着这一幕,也不留此地,正待向传说中的另外八处泉眼遁去…… 灵山。 金刚界。 大日如来佛祖端坐瑶台,讲说佛法,而下方立着一个面容阴沉的金袍青年,心不在焉地听着。 “嗯?” 金袍青年眉头紧皱,突然以手死死捂住心口,大叫道:“不好!” 大日如来佛祖面带不满,凛声说道:“何事一惊一乍?!” 自上回那六耳猕猴没有成功将那只猴子替换掉,对于这位前妖庭十太子,大日如来佛祖就多了一分说不出的嫌恶。 “聚灵还血大阵出事了。” 陆压目现杀机,沉声说道。 说着,就要往殿外大步走去。 “出事?”大日如来佛祖神情淡然,抬手一指,殿门之上起了一层火红色的光幕,冷喝道:“你要去哪里?” “本座去哪里,和你何干?”陆压受阻殿内,就是愤愤不平道。 “放肆!” 大日如来面色不虞,袖子一甩,但听嘭的一声。 陆压如遭重击,砸落在殿门之上,发出‘咔嚓咔嚓’的筋骨碎裂声。 “咳咳…” 陆压面色傻白,禁不住吐出一大口金色鲜血,他两眼之中迸射出怨毒之色,怒吼说道:“你有种就杀了本座!看我族圣人给不给你好看!!窃夺妖族气运,苟延残喘之辈!!!” 大日如来冷声说道:“贫僧不和你一般见识…你当年求贫僧立下聚灵还血九罡阵时,就已有言在先……成与不成,要看天意!贫僧不会逆天而行,如今生出这般变故,你去也是枉然!” 陆压怒极反笑,目光中带着一丝丝疯狂,“天意!哈哈,若依天意,你早该形神俱灭,真灵不存,你也有脸妄谈天意?” 对于陆压的指责之言,大日如来佛祖面色不以为忤,冷嗤道:“百万载玄阴地气和太阳真火所集精血,已尽归那太微帝君所有,你纵然去,又能如何?可是他的对手么?” 当然,此事他也可以插手,可那太微帝君,已事关他证道机缘,绝不容许这只小金乌再去横生波折。 上一次,六耳猕猴一事,那位如来世尊已经有所怀疑了。 否则,在那猴子棒下救那六耳猕猴一命,又有何难? 大日如来佛祖不顾陆压在耳边的谩骂之言,闭上了眼眸,仿佛神游天外一般。 陆北循着濯垢泉和其他泉池的玄妙感应,渐渐寻到了那八泉,获得金乌精血,一一按着嫦娥仙子当年传授的返祖秘术,炼化成祖级精血。 人之灵窍,暗合周天之数。 而陆北在两天之内,辗转三界四大部洲百万余里,竟得其凝练祖级金乌精血一二百滴,实在是一场莫大机缘。 南赡部洲上空。 一道金色虹光,以言语难以形容之速度,划过虚空,荡漾起一圈圈虚空涟漪。 而那金光淡淡,好似不见一般。 却是陆北借助先天灵宝炼妖壶,将金乌精血一一炼化烙印完毕,金乌化虹之术竟有突破第三重境界的趋势。 至此,一念可遁十二万九千六百里。 单以速度而言,已齐平陆北所修无距神通。 和后者不同,此为天赋神通,不必大幅度消耗法力和心神。 陆北在一个呼吸间,就已返回到了盘丝岭。 此刻离唐僧被抓已过去了两三天,行者和八戒也已救了唐僧,正在和黄花观主百眼魔君相争。 至于那七个蜘蛛精,却被行者以金箍棒打杀。 陆北来到,正见百眼魔君脱光了上身,一百双眼睛齐射金光黄雾。 行者被困在其中,急得抓耳挠腮,苦思脱身之策。 八戒躲在草丛里,看见陆北就是叫道:“帝君,救命啊!” 陆北本不欲插手,因为他知道这一难,佛门已预定了解决之人,乃是紫云山,千花洞的毗蓝婆菩萨。 可,也不知怎的,或是百眼魔君看到陆北,以为他要助拳,怒吼一声,将那上百双眼睛齐齐向陆北望来。 霎那间,金光乱放,黄雾四起。 陆北一眼看去,只觉头皮发麻,无他,密集恐惧症而已。 扬手一拍,金中带红的太阳真火,席卷而去。 太阳真火委实霸道,所过之处,焚烧虚空。 火焰落在百眼魔君身上,更是发出“噼里啪啦”的爆炸声,将其吞噬。 未几,一只百足百睛的大蜈蚣,在地上翻滚着扭来扭去。 没多大一会儿,就是不活了。 山风吹来,草丛中出来一声“咕噜”,却是老猪闻到烤肉香气,咽了一口吐沫。 陆北面色古怪,说道:“八戒,你若不嫌恶心,可以趁热……” 却说先前行者被困在金光黄雾之内,眼看用金箍棒砸不开。 转而变作一只穿山甲,从地下逃走。 行者飞至一座后山,忽听下方哭声。 却是那黎山老姆,化作一钗裙妇人指点行者,去寻毗蓝婆菩萨。 刚在虚空显出本相,突然面色微变,苦笑道:“大圣无需去了,那百眼魔君已被太微帝君焚杀了!” 正文 第一百七四章 当斩杀此獠 “悟空,看来你不用去找毗蓝婆了。” 黎山老姆神情颇为无奈说道。 行者憋着笑道:“大仙,既是这样,俺老孙先回去了。” 待猴子离去之后,黎山老姆古怪目光穿过松涛云海,看向远处那道身影,终是忍俊不禁,“扑嗤”笑了出来,“这陆北还真是……” 她摇了摇头,身形一折,分明向千花洞去了。 此事,总归还是和那等了半天的毗蓝婆菩萨说一下为好啊。 黎山老姆思忖道。 行者回返,将经过简单说了,陆北笑道:“这也怪不得我,要怪就怪那百眼魔君,几百双招子都没有放亮,否则,何愁不能多活一会儿!?” 此事总算是告一段落,众人收拾了行李马匹,继续赶路。 …… …… 狮驼国。 此国在五百年,被金翅大鹏雕一口吞尽国中之人,自此被金翅大碰雕、六牙白象、青毛狮子三大妖圣占据。 三妖旗下各路妖王无数,聚集大妖小小有两三万之多,五百年来,在整个西牛贺洲成了赫赫有名的一方妖族势力。 狮驼岭,狮驼洞。 阵阵嘈杂之声毫不阻碍地穿过厚重的洞门。 细细听去,却是那划拳行酒令的声音。 大厅中。 上首三张虎皮大椅一字排开,端坐着三个面相凶恶、气势雄伟的妖魔。 中间那妖凿牙锯齿,圆头方脸,声吼若雷,眼光如电,正是那文殊菩萨的坐骑…青毛狮子怪。 左边那个妖凤目金睛,黄牙粗腿,长鼻银毛,圆额皱眉,妖躯磊落,这是六牙白象。 右边那个金翅鲲头,星睛豹眼,正是金翅大鹏雕。 下方黑压压坐着上百大小妖王头目,此辈推杯换盏,言笑晏晏。 金翅大鹏雕停杯说道:“两位哥哥,你们可听说那金蝉子已到了我狮驼岭地界。” 六牙白象沉吟片刻,问道:“到了又如何,三弟难道还打算?” 金翅大鹏雕还未出言,青毛狮子怪厉声道:“那太微帝君和孙行者在乌鸡国,欺我太甚!若不出这口气,实在心里不痛快!” 尤其让他羞于启齿的是,那猪八戒竟敢辱他。 金翅大鹏雕愤愤说道:“那劳什子太微帝君,当年本座见他之时,他还在南天门替天庭守门!如今却是抖起威风来了。” “怎么,三弟也和那位太微帝君有过节?”六牙白象眉头微皱,讶异说道。 金翅大鹏雕冷笑说道:“那厮,本座一直看不惯!” 六牙白象目显忧色,问道:“两位兄弟,却待何如?” “他既保那金蝉子西行,我们便不让他称心如意。”金翅大鹏雕狭长目光森寒一片,冷哂道:“若有可能,你我兄弟三人,当斩杀此獠!” 六牙白象眼眸转了转,说道:“三弟,那陆北怎么说也是幽冥帝君,你我不可大意,折他面子即可,斩杀就…就过了。” 心底却是不屑,他们三个联手和太微帝君打个平手,已是侥天之幸。 还斩杀?喝多了吧你? 金翅大鹏雕目光阴鸷,凛声说道:“两位哥哥不用多虑,小弟自有妙计。” “来人,去巡各处山岭,着各部仔细防备那太微帝君和孙行者!若见踪迹,速速来报,必有重赏!” 命令已下,各大妖部纷纷动作起来,对二人画影图形。 却说山凹之处,一个身高丈二,雄伟黝黑的小妖,扛着三角镶黄令旗,边走边唱道:“大王让我来巡山,巡山的需仔细,那孙行者会变苍蝇!” 语音方落,这小妖头上一只苍蝇不由颤了一下翅膀,心道:“这小妖发现俺老孙了?” 原来,唐僧一行来到狮驼国,却在道左碰一老者。 实则是太白金星下凡,指点前方有三个法力深厚、神通广大的妖魔拦路。 行者就是施展出变化手段,前来打探一番。 不提猴子如何耍弄手段,哄骗这小妖‘小钻风’。 陆北正和八戒护送着唐僧,同时也为了等待行者的消息。 突然心有所感,眉头就是皱了皱,抬手看去,喃喃说道:“青鸾之血,看来此地有凤凰一族后裔,因此才引起我血脉呼应。” 当年,陆北未成仙之前,曾得青鸾一族族长青翟仙子精血数滴。 当然,后来也没多大用。 陆北笑了笑,思忖道,“想来,应是那孔雀一族了。若是早些年,我说不得就去探访一番,见一见孔雀公主是何等容颜,顺便欣赏一番孔雀舞……如今,却丝毫没有那个心情了。” 陆北按下青鸾血脉之中的悸动,盘膝打坐起来。 随着他一路行来,他一身道行渐渐圆融混一,对于大罗之道已渐渐窥得门径。 …… …… 离狮驼山不远,有一处深谷。 谷广千里,其内绿树成荫,繁花似锦,小河映碧,鸟语莺啼……幽深静谧中透着一股祥和安宁的味道。 一个身穿淡红色衣裙,仪容艳丽、气质高贵雍容的女仙,端坐在凉亭中。 她单手支腮,对着小河中成双成对徜徉的鸳鸯发呆。 此女五官精致,肤色白腻,身形丰盈有致,尤其腰肢格外纤细,鬓发间插着翡翠珠钗,弯弯柳叶眉之下,瞄着淡红的眼影,媚而不俗,华美高贵。 似乎和凤凰一族有牵连的的女子,皆爱浓妆艳抹。 “唉…”孔雀公主目光失神,幽幽叹了一口气。 “殿下,您叹什么气啊?”正在这时,一个着淡黄长裙、气质明媚的少女,笑意盈盈地走上凉亭,说道。 孔雀公主转眼一见来人,矜持地笑了笑,柔声说道:“没什么。” 少女笑着说道:“殿下,那金翅大鹏雕又在谷外求见呢!” 孔雀公主闻言,修丽的双眉拧了拧,目光微冷,道:“他怎么又来了?就说我身体不舒服,不见!” 那个金翅大鹏雕为老不尊,总是纠缠于她,烦都烦死了。 按着辈分,金翅大鹏雕是孔雀公主的长辈。 “真的不见?” 那少女说道:“殿下,那我就这般去回他了。” 少女是一只黄莺化形,声音婉转动听,且有一种奇特的韵律,转身就向外走。 谷外。 金翅大鹏雕听完那黄莺少女的言语,眉头大皱,沉默一会儿,冷声道:“替我告诉你家公主,本座最多给她三天时间考虑,三天后,本座亲自带人来提亲!” 若非大敌当前,他就算多费一番手脚,也要突破这山谷大阵,强要了这不识抬举的孔雀公主。 “哎?”黄莺少女正要说话,却见金翅大鹏雕一抖黑色大氅,冷哼一声,带着手下小妖走了,就是跺了跺脚。 谷中。 一座装饰精美、镶金嵌玉的宫殿中,落地宫灯明耀闪烁。 孔雀公主闻听黄莺之言,面颊愈发幽冷,“随他去吧,到时大不了,我躲进祖庙内不出来就是了。” 闻听此言,黄莺少女眼眸低垂,左右转了转。 “你退下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孔雀公主以素手抚额,低声说道。 “是,公主!” 黄莺少女说着,躬身告退。 殿中再次安静下来。 这位孔雀公主虽喜爱舞蹈,但平日却是个宁静的性子。 只听空旷的宫殿中,“滴答,滴答…”计时水滴落在玉磬上的声音响起,越发衬得幽静。 “咦?” 讶异之声响起,孔雀公主抬起欺霜赛雪的手腕看去,但见胳膊之上,红晕簇簇,似有异常。 修眉深凝,目光疑惑一闪而过。 不久之后,殿中再次变得安静,徒留一声声“滴答,滴答”,愈发清脆而幽寂… 正文 第一百七五章 孔雀道原委 林木郁郁的山岭之上,芳草茵茵。 唐僧和八戒在一颗参天大树下,静待行者回返。 陆北则是在不远处盘膝打坐,他面色端肃,双眸紧闭,周身法力气息若有若无。 唐僧说道:“八戒,为师饿了,将包裹里…前日吃剩下的那两个饼子拿来充充饥。” 闻言,八戒犹豫了一下,嗫嚅说道:“师父,那饼昨个儿夜里,已…已被俺老猪吃了。” “嗯?”唐僧神情愕然,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那你大师兄化缘来的蜂蜜呢?你也吃了?” 两天前,猴子在一处蜂农那里,化来了十余张白面大饼还有蜂蜜。 这二日,唐僧若肚子饿,就会以白面饼蘸蜂蜜吃,倒也能充饥抵饿。 不想都被八戒偷吃一空,唐僧那个气啊。 一路西行而来,唐僧自是知道像行者和八戒,这般的修道有成之人,早已辟谷。 见师父面色大不大好看,八戒悻悻然笑道:“师父,莫要生气,俺老猪这就去给你化斋。” 老猪说着,从包裹里取出紫金钵盂,正待起身去化斋,突然鼻子吸了吸,拊掌大笑道:“师父,吃食来了。” 陆北缓缓睁开双眸,心生好笑,也探出神念看去。 只见远处一个身穿淡素绣花布裙的女子,款步走来。 那女子身量颇高,身材丰盈,眉眼弯弯,明眸皓齿,此刻她梳着山野民女的发髻,但仍是无法遮掩她的高贵华美气质。 她的手中正挎着一个篮子。 陆北眸光微动,他已猜出来人是谁。 也不在意,继续闭上眼眸,不再关注。 孔雀公主在不远处顿住步子,盈盈福了一礼,浅笑说道:“长老,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女菩萨,手里拿的是什么?”八戒两眼发直,嘴里流着口水,笑嘻嘻地说道。 孔雀公主脸上倒无什么嫌恶之色,她伸手掀开篮子上的白布,清笑说道:“都是一些素斋,具来给长老享用的。” 八戒一脸笑嘻嘻,就要上前去拿,却见孔雀公主一闪身,灿然笑道:“小女子久闻东土大唐的三藏长老佛法深湛,聊表心意…” “女菩萨莫废话了,俺老猪肚子都饿的咕咕叫了……”八戒大叫道。 许是配合着言语,老猪腆起的肚子,当真发出几声咕咕响。 孔雀公主白腻脸颊上浮起两朵红晕,娇羞之不可名状。 “还是先给长老吃吧。”孔雀公主不过一个呼吸,面色如常,莲步轻移,走到唐僧面前。 唐僧双掌合十,宣了一声佛号,说道:“多谢女菩萨一片善心。” 孔雀公主笑了笑,没有多言。 心道,这长老倒是生的俊俏非常,令人心生好感。 唐僧慢慢用了,这时八戒也要探手却拿,却被唐僧伸手拦阻道:“八戒,若是为了解馋,你就不需了。” 八戒讪讪一笑,不再坚持。 唐僧食量不大,吃了一张饼,又饮了些清水,就不再食用。 这时,孔雀公主目光逡巡,这才发现气息若有若无、近乎不存的陆北,她芳心就是一跳,柔声问道:“长老,那位公子不需用斋么?” 唐僧神情微顿,说道:“你可去问问那位陆瑜施主。” 孔雀公主盈盈起得身来,挎着一个篮子,缓缓走到陆北面前。 方才侧对着陆北,因此看得并不真切,此刻孔雀公主正面相望,就是目光微凝。 青年男子双眸紧闭,气度从容,右手旁立着一柄宝剑。 虽未出鞘,但却有一股锋锐之气,令人望而生畏。 刷… 正自打量间,陆北霍然睁开眼眸,孔雀公主眼皮跳了跳,玉手掩住微张的檀口。 而后二人四目相对,一双幽邃无波的眸子,微微闪了一下。 足足有数个呼吸,孔雀公主那一双神采熠熠的丹凤眼眨了眨,躲避开来。 “姑娘,有事?” 陆北说道。 “额…这位公子,我备下了一些吃食,公子不如…” 孔雀公主也不知为何,自己平日里伶俐的口齿,此刻竟有些凝滞了下来。 陆北冷眸凝闪,一瞬不移地看着孔雀公主。 在这般目光注视下,孔雀公主由初始的羞赧、局促不安,突然一下子变得镇定从容下来。 她轻轻揭开篮子的白布,轻声道:“公子…” 陆北看过去,其中放着几个面饼和几样小菜。 因惧油腥刺鼻,唐僧方才也没有动。 陆北眸光微闪,点了点头,“多谢姑娘了。” 闻听此言,孔雀公主神情微顿,浅浅一笑,从篮子中取出一双碗筷,给陆北递去,轻笑说道:“公子,请慢…” 正碰到一双触感冰凉的手掌,眼眸低垂,娇躯颤了颤。 陆北笑了笑,接过碗筷,也不多言,低头用了起来。 “方才公子是在修炼?”孔雀公主忽而问道。 陆北放下筷子,状其自然地接过孔雀公主递来的一方手帕,擦了擦嘴。 而后,将一双温润清眸投向孔雀公主,静静打量半晌,直将孔雀公主盯得,把玩起自家的一缕秀发来。 “公主也通人族修炼之道?”陆北微微一笑,反问道。 闻言,孔雀公主脸色倏变,目光深凝。 陆北见这话似乎吓到了孔雀公主,淡淡一笑,悠然说道:“小孔雀,谢过你的斋饭。” 孔雀公主目光怔忪,现出一抹羞恼,喃喃道:“小孔雀?” 陆北清咳了一声,说道:“你是来寻我的吧?” 孔雀公主眨着大眼睛,讶异道:“原来是你,凭借血脉呼应,我还以为是我族族人,就出来看看…你不是凤凰一族?” 陆北摇了摇头,说道:“本帝幽冥界太微,小孔雀,你不在孔雀国,怎么在这里?” 孔雀公主幽幽叹了一口气,沉吟片刻,说道:“四年之前,我十三岁,一日在国中游玩,被金翅大鹏雕掳到不远处的孔雀谷,若非族中长辈赐予我一件贴身祭器…那金翅大鹏雕就…” 陆北自然知道这孔雀公主所言十七岁,是按着天庭计年,说道:“小孔雀,孔雀明王为何不管此事?” 孔雀公主目现怅然,说道:“陆公子有所不知…” 听完孔雀公主一番叙说,陆北面色恍然。 原来,眼前这孔雀公主说是公主,但在孔雀明王开辟的数方小千世界中,大大小小的国度有上百之多。 而大翅大鹏雕以往常常压制自身修为,到小千世界游玩。 这位孔雀公主所在国度较为古老,因此有一件祭器传下。 灵山范围极大,一共有九处灵脉,就是大雷寺也是占据一隅,依托灵山三万里大雪山,孔雀明王在无尽虚空中,开辟出数方小千世界,让族人修养生息,并不稀奇。 当然,也就准圣大尊可在付出一定代价后,开辟出小千世界,陆北是没有那个手段的。 正文 第一百七六章 谢幕的烟花 正在这时,行者匆匆而返。 八戒连忙上前询问经过,行者笑着就将自己假扮小钻风,而后陷入阴阳一气瓶…最终用观音菩萨所赠的三根毫毛脱身的经过,细细说了一遍。 唐僧问道:“可曾分胜负?” “不曾分得胜负。”行者说道。 “看来是过不得山了。”唐僧叹道。 行者问道:“怎的过不得山?” 唐僧只道行者没有和三妖分出胜负,这还如何过山? 行者笑道:“师父,岂不闻…单丝不线,孤掌难鸣,那妖魔有三个,小妖成千上万,俺老孙只一个,怎生和他争斗?” 唐僧沉吟道:“既如此,那让他们两个都去罢!” “让八戒在此保护圣僧。”陆北腰悬三生神剑,沉声道:“我去会会那三妖。” 唐僧见此,也不再多言。 孔雀公主清声说道:“不如……长老先随我到孔雀谷?” 唐僧面色疑惑,问道:“女菩萨是?” 陆北说道:“这一位实是孔雀仙子,圣僧可先去孔雀谷等着,我和猴子杀败妖魔,自会来接。” 见唐僧眉头紧皱,踯躅不前,八戒笑着说道:“师父,不需迟疑,有俺老猪保护着你,何惧妖魔?” 唐僧听八戒也这般说,心中的犹疑才消失。 “小孔雀,这个给你。” 既已商定,陆北转头看向孔雀公主,伸手递给她一个玉佩。 孔雀公主玉容娇羞,盯着陆北,问道:“陆大哥这是?” 方才二人言谈甚欢,孔雀公主顺势对陆北如此称呼。 孔雀仙子思忖道,陆大哥怎的一见面就送人家定情信物,这也太……太唐突些了吧。 “你若在孔雀谷有危险,可捏碎此玉,我会即刻赶到。” 陆北自不知孔雀公主的胡思乱想,而是叮嘱道。 他总觉得唐僧多半,还是要在妖魔手里走上一遭。 当然,也不愿这个心底善良,美丽大方的少女受了荼毒。 孔雀公主郑重接过玉佩,螓首低垂,眼睛偷瞄陆北,轻声说道:“多谢陆大哥了。” 这一幕,看得八戒双眸喷火,艳羡不已。 行者见陆北安排妥当,就是当先引路,向那狮驼山遁去。 狮驼洞。 六牙白象说道:“三弟,那孙行者这边厢吃了亏,一会儿肯定还会再来,你我还需戒备才是!” 金翅大鹏雕看着石桌上的阴阳二气瓶,一张狭长凶狠的黑脸又黑了几层,近乎焦炭一般。 “这泼猴子将本座的法宝破坏,若有胆来,就给他好看!” 行者用三根毫毛将阴阳一气瓶给钻破了底,泄了瓶中阴阳二气,让此宝威能大减。 不过,此瓶是金翅大鹏,雕以体内阴阳二气祭炼而成,寻觅先天灵材修补一番,再蕴养个几百年还能使用。 正在这时,小妖来报,“大王,不好了,那孙行者又打来了!” 金翅大鹏雕勃然大怒道:“这猴子坏我宝贝,正好和他算账!” 说着,披挂整齐,手持方天画戟,大步出了洞府。 而青毛狮子手握钢刀,六牙白象拿起一根长枪,也是不甘于后,出了洞府。 狮驼岭之上,妖气腥烈,卷动风云。 陆北和行者立身虚空,冷冷看着对面三妖。 金翅大鹏雕森厉道:“孙猴子,本座不去找你,你还敢找上门来?” 行者金箍棒在虚空晃了个棍花,笑道:“好儿子,你爹爹想你就来看你了。” “不知死活的泼猴,也敢无礼!” 金翅大鹏雕目次欲裂道。 陆北冷笑道:“废话少说,你三妖作乱一方,今日合该气数尽了!” “太微小儿!” 金翅大鹏雕目光阴沉,咬牙切齿道。 当年,他初从灵山脱困而出,一身本事未复……才给了这厮在南天门外折辱他的机会。 这些年,每念此事,他深以为恨。 青毛狮子怪厉声道:“太微小儿,那猪头呢?” 一双杀意溢满的血红眼睛,不停寻找八戒的身影。 陆北凛声道:“青毛狮子,乌鸡国时,当着文殊之面,本帝就有言在先,再次见你作乱,定斩不饶!” “文殊?哼,他管不得我!” 青毛狮子怒道。 六牙白象却是忌惮地看了陆北一眼,若有可能,他实不愿和此人为敌,但此刻他若缩手不前,必为众人不耻。 双方一言不合,就是动起手来。 陆北手持三生神剑,和金翅大鹏雕对上。 至于行者则和六牙白象动手,二人都是巅峰金仙。 一个金身大成,斗战无双;一个妖躯坚硬,招式老辣,短时间,竟不分胜负。 青毛狮子怪在一旁,手持钢刀正要去偷袭陆北。 这时,眼眸不经意一瞥,突然见得草丛中露出一个猪头大耳,那一双猪泡眼还正不停转着。 却是唐僧不放心行者和陆北以少敌多,就将八戒派了出来。 不过,这呆子向来偷懒耍滑,畏艰惧难,来了之后,就隐匿了法力气息,躲在草丛中,暗暗观察形势。 “呔!那猪头,哪里走!吃俺一刀!” 就在这时,当空一道雷霆炸鸣,八戒周围的蒿草,被从天而落的妖圣气势扫到,齐齐从中而断,倒伏于地。 一道匹练刀光,若白虹贯日,当头朝八戒劈落。 老猪吓得亡魂大冒,九齿钉耙连忙祭出,仓促迎了上去。 “铛…” 老猪震得口鼻溢血,周围立身之地,更是泥土掀起,声势惊天。 不过,这厮皮糙肉厚,吐了一口血沫子,面色恢复如常。 拢目观瞧,却见对面正是青毛狮子怪。 青毛狮子眼中蕴含着老猪完全看不懂的愤怒和屈辱,让老猪心生阵阵恶寒。 “好妖孽,不要脸皮,竟敢偷袭俺老猪!” 八戒口中怒骂不停,手中九齿钉耙舞动如风,就是向青毛狮子杀去。 “铛铛…” 金铁交击之声此起彼伏,火星四下迸溅。 老猪虽然修为略逊青毛狮子一筹,但他武艺尚可,心灵眼活,竟和青毛狮子周旋了起来。 “刺…” 突然,一道清泠而激越的剑吟声响彻天际,陆北一剑横斩而出。 “喝!” 金翅大鹏雕运起方天画戟,迎击而上。 陆北冷笑一声,身形在虚空中陡然一折。 赫是从金翅大鹏雕面前消失,再现之时,已落在金翅大鹏雕的身后。 “噗!” 雷狱指点去,狠狠戳在了金翅大鹏雕的后心之上。 “轰……” 金翅大鹏雕遭了雷亟,身形向前趔趄几步,心中惊骇不已。 “死!” 但听一道冷漠至极的声音响起,陆北三生神剑裹挟风雷之声,斩向大鹏雕脖颈。 剑气纵横,气势宏伟,横斩而来,摧枯拉朽。 金翅大鹏雕心道不好,身形一晃,变作大鹏鸟原形,煽动两翅,全力施展天赋神通,向天边逃去。 该死,他又要逃了! 金翅大鹏雕心中憋屈至极,但也无法可想。 论道行,他是巅峰金仙,可战一般太乙金仙。何曾想,竟连陆北十个照面都接不下。 金翅大鹏雕不知,陆北修为已走到了太乙的尽头,正是太乙巅峰! 此刻,他不管是神通还是道行,在太乙之列,几乎没有任何短板。 而且,陆北已渐渐大步行进在大罗之道上。 若是以往,区区一剑并不足以令金翅大鹏雕丧胆而逃的。 另外一方战场,六牙白象业已变了原身,正和行者斗战正酣。 不过,此妖神念一直放在陆北和金翅大鹏雕交战一方上,为此好生吃了行者几棒。 这时间,他见得金翅大鹏雕远逃而走,登时心中大骇。 六牙白象虚晃一招,夺路而走。 陆北正要冲其斩出一剑,耳边却听到一道神念传音,正是那六牙白象所留。 “帝君饶命,权且看在无当师姐面子上……” 陆北眸光深深,手中三尺剑光,陡然一转,斩在远处一座丹崖之上。 只听轰隆隆声响起,凛冽山风呼啸吹来,化作团团齑粉,随风而逝。 六牙白象吓得一缩脖子,身影一晃,消失在天际。 以此妖之遁速,不能如金翅大鹏雕一般逃脱,陆北这一剑,终究是留了情。 下方青毛狮子正压着八戒打,还不知方才短短一瞬,金翅大鹏雕和六牙白象先后败退。 此刻钢刀闪闪,招招往八戒脖子和下体招呼,直将八戒杀得连连叫苦。 青毛狮子怪,显是恨极了老猪当年的手贱! “猴哥,救命!” 八戒倒拖九齿钉耙,抱头鼠窜。 青毛狮子在后面提刀追杀,怒声道:“哪里走!” 正在这时,青毛狮子忽然听到青锋出鞘之声,正待循声而望,脖后根根狮毛猛然竖起。 “嗤!” 一颗硕大的狮子头打着璇儿飞出,目中犹自带着难以置信。 却看到虚空之上,行者冷眼不语,陆北面色淡漠。 “两位贤弟,逃跑前为何不告诉为兄啊……” 最后一道意识也渐渐模糊了。 “呼!” 颅腔中的红色鲜血喷起六七丈高,犹如喷泉盛景,毕竟是一位气血丰沛的金仙妖圣……谢幕的烟花。 “阿弥陀佛,太微帝君,剑下…”虚空之上,“姗姗来迟”的文殊菩萨,面色凝滞,青红交错。 “菩萨啊,下此莫要宣佛号,可省却不少时间哩!” 惊魂未定的八戒,风凉话下意识就说了出来。 正文 第一百七七章 你焉能无礼 狮驼岭。 文殊菩萨冷冷看了八戒一眼,转而对陆北怒斥道:“帝君为何要下此毒手?” “乌鸡国时,本帝已有言在先,怎么?文殊道友忘了?”陆北淡淡瞥了文殊一眼,说道。 “你…” 文殊菩萨面色难看,嘴角抽了抽,哑口无言。 陆北说道:“菩萨,若无他事,本帝还要护送唐僧西行,请回吧!” 说着,陆北和行者、八戒向狮驼洞走去,准备情理洞中妖魔。 徒留原地怔怔望着陆北背影,咬牙切齿的文殊。 孔雀谷。 一座凉亭之内,二人相对而坐,正是孔雀公主和唐僧。 见唐僧愁眉不展,孔雀公主宽慰说道:“圣僧无需忧虑,有大圣和陆大哥去,必能扫清妖魔。” 唐僧说道:“但愿如此。” 孔雀公主又是旁敲侧击地询问了关于陆北的事情。 唐僧就拣着知道的说了。 “陆大哥都成家了吗?”当听到唐僧言及先前所见之时,孔雀公主心思复杂,喃喃说道。 见唐僧面色怪异地看着自己,孔雀公主忙说道:“就是有些意外…” 唐僧不欲在此事上多言,也就不再说话。 就在这时,那黄莺女子急匆匆地跑来,面色淡漠,说道:“殿下,金翅大鹏雕来了!” 孔雀公主想也没想,说道:“告诉他,就说我不在!” “公主,他已经进谷了。” 黄莺女子意味莫名地说道。 “进谷?”孔雀仙子玉容大变,说道:“我不是将法阵…是你!” 黄莺少女说道“公主,大圣他对你一片痴情…” “哼,本座对你一片深情,你却在此私会情郎!”一道冷漠的声音响起,一袭黑色大氅,眉目狭长,鹰鼻薄唇的青年,从一树樱花后大步走来。 孔雀仙子连忙站起身来,遮挡住了唐僧。 金翅大鹏雕说道:“哼,让本座看看是哪个小白脸!” 一双如鹰隼的眸子,隔垣洞见,看向孔雀公主身后之人。 金翅大鹏雕先前从太微帝君那里逃脱,第一时间,就来到了孔雀公主这里,打算放松一番。 “嗯?”金翅大鹏雕面色怔了怔,忽然仰天大笑,“哈哈,没想到爱妃如此善解人意,将这唐僧骗了来,真是本座的贤内助啊。” 说着,一屁股坐在石凳上,抬手拿起孔雀公主方才喝茶的杯子,正对上那一双胭脂红色的唇印,仰头一饮而尽。 不顾面色苍白的孔雀公主,轻轻拂袖,唐僧就从石凳上飞起,跌落在阶下。 “本座面前,也有你站着的份儿?” 唐僧何尝受过这般屈辱,但战战兢兢,不敢多言。 “这是本宫的客人,你焉能无礼?” 孔雀公主连忙起身,打算去搀扶唐僧。 却被一条结实有力的臂膀牢牢抓住手臂,猛然一带,落入金翅大鹏雕怀里。 “爱妃,你要哪里去?” 金翅大鹏雕笑道。 孔雀公主面色羞怒,趁着金翅大鹏雕分神的空当,猛然挣脱怀抱,脸上露出厌恶不已的神情,说道:“你再敢妄为,我就请出祭器,让明王替我做主!” “明王!” 金翅大鹏雕目光闪烁,心生忌惮,但转念即不放在心上,“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本座看上你,是你的福分,你就是告到明王那里,也是徒劳。” 黄莺少女笑意盈盈说道:“殿下……” “住口!”孔雀公主柳眉细挑,冷冷地看着黄莺少女,“本宫平日待你不薄,将你当姐妹看待,你为何要背叛本宫?” 黄莺少女未语先笑,正要说话。 突然一道恶风迎面袭来,一双形如鹰爪的大手死死扼住黄莺少女的修长脖颈。 一声惨叫响起,少女眼眸渐渐失去了神采。 “本座已替你除去了叛徒,你我二人不得再生嫌隙。”金翅大鹏雕傲然说道。 孔雀公主目光微凝,失神不语。 就在这时,一道有力的臂膀紧紧揽住孔雀公主的腰肢,猖狂肆意的笑声响起,“来人,准备婚礼,本座今日要迎娶孔雀公主,小的们,将唐僧蒸了,以做宴席。” 远处小妖大声应诺。 …… …… 狮驼岭,陆北正在打杀洞中妖魔,突然眉头皱了皱,却是心生感应。 转头对行者说道:“孔雀谷出事了。” 说着,陆北折身化作一道遁光,向孔雀谷方向遁去。 此刻,孔雀谷内张灯结彩,喧闹非凡。 一座装饰华美,红灯笼高悬的宫殿内。 金翅大鹏雕在两个小妖的服侍下,穿上一身喜庆的衣服,大步走到偏殿旁的珠帘前。 “公主那边准备的怎么样?” 金翅大鹏雕冷声对一个女妖精问道。 那女妖精战战兢兢说道:“公主殿下她…” “本宫已准备妥当了,莫要难为她们。”孔雀公主一身盛装从屏风后走出,玉容明艳四射,气质华美雍容。 “好,公主既能想通,本座就不担心了。”金翅大鹏雕快意说道。 孔雀公主面色淡漠,眼底不见一丝焦虑。 心道,陆大哥,你快些来吧。 金翅大鹏雕就要伸手去拉孔雀公主的手,却被孔雀公主闪身躲开。 “嗯?” 金翅大鹏雕眉头挑了挑,面带不虞。 孔雀公主幽幽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你我还未成亲,实不宜如此。” 金翅大鹏雕见此,心头不忧反喜,慨然道:“既你在意这个,本座索性也容你一回。” 孔雀谷外。 陆北立身于虚空中,目光默然片刻,“没想到区区一座山谷,外间有是一座先天大阵!不过,需阻不得我。” 陆北借助先天至宝昆仑镜,原地蓝紫光芒闪烁,人已落在孔雀谷中。 目光冷闪,看着远处宫殿中的一幕,心中冷哂,“这厮真是心大!” “哼!” 这一声冷哼向殿内传去,炸裂当空。 殿中众妖起哄之声,赫然一静。 金翅大鹏雕面色微变,怒声道:“竖子,欺我太甚!” 孔雀公主心思转动,就是将头上凤冠掷于地上,身形转动,向后殿逃去。 却是看顾唐僧去了。 “是你!” 见得此景,金翅大鹏雕面色阴沉了一些,这时他如何不知是孔雀公主给陆北报的信。 正在这时,但听一声尖锐的破空声响起,这座宫殿突然剧烈晃动起来。 一道剑气余势未消,迎面而来。 金翅大鹏雕冷哼一声,手中现出一杆方天画戟,在眼前劈斩而下。 “轰…” 金翅大鹏雕在重重烟尘废墟中,冲霄而起,立身虚空,目含杀机地看着陆北,“陆北小儿,为何对本座苦苦相逼!” 陆北讥笑说道:“本帝护持唐僧西行,你抓了唐僧,却来问我为何苦苦相逼?” 话音已落,不再多言,剑气凌霄,斩杀而来。 正文 第一百七八章 佛门三大士 孔雀谷。 雷火天降,草木焦枯,烟雾弥漫,宛若末世降临之景。 金翅大鹏雕只觉身陷险境,步步杀机。 他虽不敌陆北手段玄妙,但天赋神通卓越,身法极快。 纵然行迹有些狼狈,可也和陆北争斗了二三十合。 然而,金翅大鹏雕心头却在暗暗叫苦。 长久以来的厮杀经验,正在告诉他,最多不过五个回合,就会败亡于此。 此刻,金翅大鹏雕已心生离意。 方天画戟虚晃一招,金翅大鹏雕妖躯黑白灵光一闪,眼看就要再次变作原形,以天赋神通,向天际逃去。 见此,陆北面上现出冷笑,无距神通发动,饱含着弥罗道禁玄奥的雷狱指,点在了金翅大鹏雕身上。 金翅大鹏雕身形微顿一瞬,就是挣开禁锢,此刻原形业已变出,只待双翅一展,就可像上次一样逃之夭夭。 然后,背后滚滚灼浪袭来,六丁神火自陆北掌中喷涌而出,将金翅大鹏雕团团包裹住。 金翅大鹏雕面上惊骇欲死,生死一线之机,一边全力镇压燃烧而来的六丁神火,一边全力逃遁。 “你气数尽了!” 一声宛若鬼魅的声音钻进金翅大鹏雕的灵台中,令他浑身一震,思考凝滞,几乎忘记了此刻身上正遭受的火灼之痛。 “收!” 先天灵宝炼妖壶如三层小山垒砌,幽幽如漩的洞开,对着狼狈不堪,痛哼连连的金翅大鹏雕。 宏大的吸摄之力爆发开来,只见一只金翅黑背的大雕,化作一个小黑点消失在炼妖壶中。 “嘭嘭…” 沉闷的撞击声从炼妖壶传来,间或伴随着一声声若有若无的惨叫,凄厉之极。 陆北目光闪烁,思忖道,“这件灵宝暂时不能用了。” 正在这时。 “陆大哥!” 远处,孔雀公主搀扶着唐僧走出,右手攥着一只鲜艳的翎羽,翎羽长有一尺长,白色的骨节上,有五彩光芒如水流动。 陆北不由多看了眼,转眼见到唐僧神情萎靡,就是问道:“圣僧,还好吧?” 唐僧面无血色,精神看着也不是太好,显然受得惊吓不轻。 “师父!” 八戒的叫喊声从高空中传来。 原来,是孔雀公主收了那件祭器,谷中禁制随之撤去了。 行者也是按下云头,声音低沉说道:“师父,俺老孙相救迟了!” 唐僧神色回缓了一些,说道:“悟空,你不需自责……贫僧命中有此一难。” 八戒道:“师父,” 几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孔雀仙子吩咐人做些素斋招待唐僧师徒。 庭院之中。 孔雀仙子和陆北相对而坐,小口酌饮着酒。 “小孔雀,你接下来有何打算?”陆北问道。 “离家也有四五年,我想回去看看。”孔雀仙子玉容现出回忆。 陆北点了点头,说道:“应该的。” 孔雀仙子怅然说道:“陆大哥,今日一别,也不知何时能再见了呢。” 陆北笑了笑,道:“若是有缘,总有再见之日的。” 说着,拿起石桌上的酒杯,抿了一口。 “陆大哥,”孔雀仙子也给自己连连倒了几杯,一口饮尽,她娇嫩光滑的脸颊通红一片,莹润目光恍若一剪秋水,捧起自己的酒杯,走到陆北近前,递了过去,声音近乎呢喃说道:“陆大哥,我敬你一杯。” “咳咳…”陆北清咳了几声,面色不自然说道:“小孔雀,你醉了……” “陆大哥,我清醒着呢…” 孔雀仙子突然附耳低声道:“不如,我给你跳一支舞吧。” 说着,将酒杯放在陆北面前,蓝底白瓷的杯子边缘,淡淡的胭脂唇印,恍若三月的桃花。 孔雀仙子轻轻拍了拍手,远处阵阵古筝声响起。 孔雀仙子步伐轻盈,舞姿优美,白皙如玉的纤纤素手捻起淡黄色裙琚,盈盈转动,竟跳了一曲孔雀舞。 陆北目光也是渐渐被吸引了过去,无他,孔雀仙子的舞蹈却是赏心悦目,令人陶醉。 凉亭外的小河上,一对儿鸳鸯神情悠然地游过,似乎也被吸引了注意力,互相梳理起对方的鸳羽来。 未久,笙乐之音停止。 孔雀公主一张雪白的脸颊红扑扑的,额头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缓缓走到陆北近前,再次举起那杯酒,目光火热地看着陆北,“陆大哥,我敬你一杯。” 陆北面色微顿,手下意识地去接,见得孔雀仙子面带欣喜,目光更是蕴含绵绵不尽的情意。 陆北怔忪了一下,轻轻一叹,接过那杯酒,并未去饮,牵过孔雀仙子的手。 孔雀仙子娇躯微颤,目光有些迷茫。 陆北将怀中那方孔雀仙子一直未收过去的手绢拿出来,放在孔雀仙子的手中,轻轻帮她攥紧,“……擦擦额头上的汗吧。” 说着,站起身来离去,突然想起什么,转头洒然笑道:“小孔雀,我真不是凤凰一族。” 凤求凰竟能让拥有凤凰一族血脉的族人心生悸动,倒是有趣。 陆北淡淡一笑,大步远去。 孔雀公主目送陆北远去,忽而轻笑一声,大声说道:“陆大哥,我也不是啊。” 陆北步伐微顿,摇头一笑,也没有再说什么,穿过一座月亮门洞,正见得一个肥头大耳的猪头,鬼鬼祟祟,就是喝问道:“八戒,你怎么在这里?” “老猪来这里消消食儿。”八戒讪讪笑了笑,目中满是羡慕之色。 啧啧,这太微帝君,看来又勾搭了一个。 陆北淡淡说道:“走吧,一会儿该上路西行了。” 八戒恋恋不舍地看了孔雀公主一眼,方才那舞蹈,他可是都见了,不输月宫嫦娥。 …… …… 西牛贺洲,大雷音寺。 文殊菩萨面色铁青,道:“世尊,那太微心狠手辣,狮驼国三妖二死一逃,连金翅大鹏雕都丧命此獠手中!世尊,若不惩戒此獠,恐怕遗祸非远啊,世尊……” 如来佛祖端坐在莲花宝座,闻言,沉吟良久,字斟句酌说道:“此事,我已得知……待那太微雷音寺再说。” “请问我佛如来,若那陆北一路肆无忌惮,杀伐由心,又当如何是好?” 观音菩萨突然问道。 “前行之路,心慕佛法的有缘之士,尚有多少?” 如来佛祖沉默了一会,反问道。 观音菩萨掐指算了许久,轻轻摇了摇头,意味不明。 普贤说道:“我佛如来慈悲,狮驼岭功行未曾圆满,还差着一些,又该如何处置。” 如来沉吟道:“金翅大鹏雕殒命,孔雀公主钟情,此事,孔雀明王不能不知。” “迦叶可在?” “弟子在。” “迦叶可去大雪山一趟。” “弟子遵法旨。”迦叶行了一礼,匆匆去了。 如来佛祖目光顿了顿,说道:“观音,文殊,普贤,你三人可自此暗中护持金蝉子一路西行。” “谨遵我佛法旨。” 佛门三大士对视一眼,齐声说道。 正文 第一百七九章 凤凰同心印 唐僧一行在孔雀谷用罢斋饭,收拾了行李,继续向西行去。 一座阁楼上,孔雀公主莹润目光一直送到陆北远去。 刚刚过了一座高门山岭,还未完全离开狮驼国地界。 但见林木森森,荆棘丛生,细小的蔷薇花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唐僧坐在马上,问道:“悟空,前方路途难行,可有其他路途绕过?” 行者笑道:“师父,只有这条路径最近。” 八戒说道:“师父只管安坐马上,有猴哥前面开路,荆棘坎坷也是一片坦途啊。” 唐僧见如此,面色欣然。 行者手擎一根金箍棒,或细或粗,或短或长。 金箍棒所过之处,荆棘劈斩两侧,赫然出现一条宽有两丈的道路。 三人缓缓而行,神情悠然。 突然,八戒两个蒲扇的大耳朵支棱着,疑惑说道:“猴哥,我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 “呆子,什么不对劲?”行者回头过来。 八戒说道:“偌大林子,怎的没有一点声响?” “声响?”行者闻言色变。 陆北面色沉寂,凛声道:“的确没有鸟啼虫鸣、蛇蚁飞蚊的任何动静!” 以三人深厚修为,纵然林子表面再如何安静,也不可能方圆五百里,连泥土下的蝎蚣之流发出的声动,都听不见。 而眼前之景,也不是幻术。 因为,如果是幻术,陆北也不会一脚踏进来了。 行者一双金睛闪烁不停,神情戒备地向四下打量,“依俺老孙说,这必是有哪个大神通者在弄手段!” 正惊疑不定间,不远处山林上空,五彩光芒大盛。 一个身穿五彩斑斓锦袍,面容俊朗如玉的少年,出现在不远处。 之所以称其为“少年”,是因为此人面容清秀。 但陆北知道,对面之人之人绝对是活了几万年的老怪物。 方才,此人远远未至,仅仅气机泄出了一丝。 方圆五百里的赢翎毛羽昆之属,就是为气势所摄,蛰伏不动,以示恭敬。 少年眸子清冽,冷声说道:“是你打杀了金翅大鹏雕?” 陆北心头凝重,但面上却不显分毫,从容问道:“敢问前辈是?” 眼前少年,一身气息乍一看如渊似海,但细细感知又近乎虚无。 这种于天地似存非存的境界,唯有大罗金仙! “孔宣。”少年神色淡淡说道。 孔宣眉头挑了挑,说道:“本座回答了你的问题,你还未回过本座!” 陆北眸光流转,说道:“金翅大鹏雕确为我所杀。” “好!” 孔宣没有任何废话,一个好字说出,抬手就向陆北抓去。 掌心中,一股宏大的气机裹挟着五色光芒,齐齐爆发开来。 似乎随着这随意一抓,天地都晃了晃。 “不好!师父,快走!” 行者登时大惊失色,拉着白龙马的缰绳,就向一旁跑开。 多亏白龙马本是西海三太子所化,见机也快,在危机关头,向一旁的荆棘丛中风驰电掣地逃去。 八戒则是吓得一咕噜,跳下山岭。 远处,文殊、普贤、观音三位菩萨,见得此幕,连忙出手护持唐僧,免受荆棘扫刮之痛。 三位菩萨来此,自不是做这些小事的。 孔宣明王当年连圣人的转世之身,世尊如来都敢吞吃,更遑论金蝉子这般的美味。 而三位菩萨早已各立一角,盘膝于莲花宝座上,显出诸般法相。 此举,正为随时接引那如来世尊的力量降临。 直面危机,陆北眸光微沉,冷哼一声,冲霄而起。 “轰…” 六丁神火本源化作一只只三足金乌之相,向抓来的五色手掌扑杀。 “咦!” 孔宣见得这火鸦,冷哂道:“雕虫小技!” 屈指弹出,一簇熹微的火苗,在饱满圆润的手指上跳跃。 火苗如黄豆大小,反手冲陆北拍去。 火苗虽弱小,但陆北面色凝重,不敢大意。 “这是孔宣以火之道源,随手凝成的一粒先天火种!”陆北目光冷寂,停止施展神通。 那火种一接触火海,就是抽出两片红色火芽。 然后难以描述的速度,抽条、成长……最终成为一棵枝叶繁茂的火树。 遒劲的树干流淌着火红的岩浆,摇晃的树叶,缭绕着黄色的光晕。 陆北的六丁神火,已然被此树当作养料尽数吸收! “还给你!” 孔宣面色淡漠,拂袖之间,那棵火树迅速移动,向陆北撞击而来。 这位大神通者控制手段极佳,脚下遍地树木,可火焰燃烧不到树木分毫。 三位菩萨见此,如何还不明白,刚刚那捉拿陆北的一掌,绝对有捎带金蝉子一手的意思。 孔宣冷冷看着陆北,无人可以猜出这一位巅峰准圣的心思。 若他为金翅大鹏雕出头,为何没有全力以赴? 以其人准圣道行,哪怕陆北将先天无极碑和一气浮生图祭出,也只能抵挡两三合。 “太微帝君,倒也勉称帝君之名!” 孔宣见陆北在千钧一发之际,祭出一件壶状灵宝,将那颗火树收摄,面无表情说道。 陆北面色铁青,只有他知道,刚刚一番交手,孔宣完全没有认真。 “金翅大鹏雕的肉身就在你那壶里吧?” 孔宣冷声问道。 陆北点了点头,神情默然。 此刻,炼妖壶中,一个金翅黑背大雕的庞大妖躯,正漂浮在虚空中。 陆北本意是炼化了这金翅大鹏雕,可不知为何,炼妖壶竟无法炼化此妖尸身。 他觉得极可能是金翅大鹏雕体内,蕴含那黑白二色气流的缘故。 孔宣突然说道:“将尸身给本座!” 陆北沉默半晌,说道:“前辈要尸身做什么?若陆某将尸身给前辈,前辈是否不再难为陆某?” 孔宣突然笑了笑,说道:“那本座自己来取好了!” 虚空之上。 观音菩萨心头冷笑涟涟,“这太微帝君不知死活,孔雀明王素来一言九鼎,不容人违背于他……只要真正动起手来,太微你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或许是想起了流沙河一事,观音心头升起一股莫名的快意。 就在这时,一声清越的啼鸣,响彻在山林中。 一只羽毛艳丽的孔雀,从云层中展翅飞来,阳光照耀在鲜艳明亮的翎羽上,五色斑斓的光芒射出,炫人眼眸。 “前辈,手下留情!” 孔雀盘旋两圈,灵光如水涌起,现出孔雀公主的身影。 “小孔雀!”陆北面色微顿,说道:“你不是回家了吗,怎么来了?” 孔雀公主说道:“陆大哥,我感应到你有危险,所以……” “感应?”陆北摸了摸自己的左手臂,不由怔住,只见手腕上方,有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刺青,栩栩如生。 “这…她什么时候做的?” 陆北眉头紧皱,苦苦思索。 孔雀公主扬了扬手臂,上面同样有一个相对娇小的凤凰刺青,狡黠一笑道:“陆大哥,你以后若想感应我,也可以将心神投入上面呢。” 她才不会告诉陆大哥,这是凤凰一族的血脉秘术同心印,唯有凤凰一族缔结了同心契约的人,才可以结下。 不过,这还不是那种真正可以同生共死的同心印呢。 陆北无奈问道:“你是怎么做下的?” 未等孔雀公主回答,只听孔宣冷声说道:“小家伙,你可知道……借助本座的五色翎羽强行和他人结下同心印,是要损伤一半寿元的。” 孔宣淡漠道:“也唯有真正的凤凰一族,彼此结为道侣,才可以用同心印互相涅槃,你这同心印,除了可以感知对方,并无大用。” 闻听此言,陆北悚然而惊,沉声道:“小孔雀,你简直胡闹!” 孔雀公主强自笑了笑,一双动人的丹凤眼满是灼热地看着陆北,深情说道:“陆大哥……你看我跳舞时,你动心了,不是吗?” 闻听此言,陆北面色发僵,目光闪烁。 见陆北这般,孔雀公主促狭一笑,目光明显有些得意。 “你若不动心,那同心印也不会成功结下呢。”孔雀公主笑道。 陆北看着自己手臂上的凤凰图案,轻轻叹了一口气。 纵然一时动心,也不会付诸行动,人之一生,对于美好事物的追求和心动何其之多,合着这劳什子同心印,连胡思乱想都不许了。 陆北不知,凤凰一族,无论雌雄,一生只会动心一次。 一旦看上一个人,纵然单相思,也会至死不渝。 并没有人族那么多的三心二意。 在没有陆北的那个时空,孔雀公主钟情于唐僧,又经历过什么同生共死? 可,一见倾心,至死不渝,乍一听如此美好。 只因为,凤凰本可卵生孕育后代,寻找道侣只是情感的需要,而非种族繁衍的必要条件。 正文 第一百八零章 行至布金寺 孔雀公主转而看向孔宣,说道:“前辈,陆大哥打杀金翅大鹏都是我为了我…” 陆北面色冷沉,打断道,“小孔雀!” 孔雀公主急切道:“陆大哥!” 在孔雀公主看来,陆北之所以将金翅大鹏雕斩草除根,就是为了防止在他离去后,那金翅大鹏雕再来欺负于她。 孔宣淡淡看着这旁若无人的二人,脸色冷漠,沉声说道:“将尸身给本座!” 陆北犹豫了一下,将金翅大鹏雕的尸身还给了孔宣。 孔宣深深看了一眼陆北,目光又投向金蝉子,以及佛门三大士,嘴角不知不觉噙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 一言不发,竟然转身离去。 金翅大鹏雕还不能死! 孔宣思忖道。 不是没死,而是不能死! 陆北目光迷惑,心头笼起阴霾。 孔雀公主目光疑惑,清声道:“前辈这就走了?” “你还想怎么样?”陆北轻轻屈指弹了弹孔雀公主的脑袋,说道:“以后不许胡闹。” 孔雀公主脸颊浮起红晕,点了点头道。 远处。 文殊眉头紧皱,看向观音菩萨,问道:“师兄,这算怎么回事?” 观音掐指算了算。 就在这时,但听“噗通”一声。 哎呦一声,唐僧连人带马落入一处陷坑中。 原本龙马不会犯下这低级错误,但无论是天龙还是金蝉子,在那只五色孔雀眼里,都是口中的食物。 凶煞气势影响了心智,又在此慌乱之间,落入一座土坑中。 唐僧从马上跌落,登时晕了过去。 观音菩萨讶异的声音,也适时想起道:“此一难功果完备了?” 三位菩萨这时也向唐僧看去,不由微微色变。 “也不知此事,世尊料到与否?” 普贤目光复杂,沉声说道。 “许是…许是料到了吧。” 观音菩萨目光茫然,语气多少有些不确定。 “先去看看金蝉子罢。” 文殊沮丧道。 唐僧从马上跌落在深坑中,想来是摔的不轻。 观音菩萨一番施为,唐僧总算恢复过来,好在唐僧曾服用过人参果,已半脱了凡胎,这才不至耽搁行程。 辞别三位菩萨,唐僧再次上路。 陆北也询问了孔雀公主同心印的事情,此印因凤凰血脉而生,但两人又不是真正的凤凰一族,因此,只可以彼此投入心神感知到对方。 而天仙道行的孔雀公主,虽然折损了一半自身寿元,但只要她能在寿限将近之前,突破长生真仙境界,也没有太大妨碍。 孔雀公主在和陆北依依不舍地告别之后,就回到了西牛贺洲的大雪山。 …… …… 时光匆匆,不知不觉间,春去秋来,唐僧一行经过比丘国,在柳林坡清华庄借宿。 唐僧听人言,比丘国国王为了求得长生不老,搜集婴儿人心作为药引。 唐僧心生怜悯,就让行者出手解救,一番折腾。 原来,撺掇比丘国王的是一只白鹿精,此妖本是寿星的坐骑。 他“偷”了寿星的蟠龙拐杖,下凡为妖,收白面狐狸为女,并将她献给比丘国国王,从此做了国丈,在国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最终,行者和八戒打杀了白面狐狸,而白鹿则被陆北一剑斩杀,寿星虽前来,但也是无可奈何。 众人离了比丘国,过陷空山无底洞,灭法国,隐雾山折岳连环洞,凤仙郡…… 唐僧四众,餐风宿水,一路平宁,行有半个多月。 忽一日,见一座高山巍峨,崖在云端。 唐僧面色悚惧,说道:“徒弟,那前面山岭峻峭,是必小心!” 行者笑道:“师父,将近佛地,断乎无甚妖邪,师父放怀勿虑。” 唐僧道:“徒弟,虽然佛地不远。但前日那寺僧说,到天竺国都下有二千里,还不知有多少路!” 行者道:“师父,你又把乌巢禅师《心经》忘记了?” 三藏道:“《心经》是我随身衣钵。自那乌巢禅师教后,哪一日不念,哪一时得忘?” 行者笑道:“既如此,师父且放宽心罢!” 说话间,众人又走了许多路程,路旁突见一座寺庙。 众人上前观看,却是“布金禅寺”。 唐僧在马上沉思半晌,说道:“布金,布金……莫不是到舍卫国了么?” 八戒道:“师父,稀奇怪哉!我跟师父几年,不曾听说师父认得路,不想今日也认得路了。” 唐僧笑着解释,自己以前在佛经上看过有布金寺的记载,故而得知。 师徒几人说了会儿话,已到寺庙阶下。 一行人入了山门,转过一座金刚殿。 这时节,迎面来了一僧,其人面如满月,身似菩提,一看便是有德高僧。 唐僧心生肃穆,单手一礼。 那僧人也忙是还了一礼道:“法师,从何而来?” 唐僧道:“弟子陈玄奘,奉东土大唐皇帝之旨,差往西天拜佛求经。路过宝方,造次奉谒,便求借一宿,明日就行。” 那僧道:“荒山十方常住,都可随喜,况长老东土神僧,但得供养,幸甚!幸甚!” 唐僧忙出言谢了,随即唤他三人同行,过了回廊香积,径入方丈室中。 相见礼毕,双方分宾主坐定。 这时,寺中听说有东土大唐取经僧人来此挂单。 寺中若大若小,不问长住、挂榻、长老、行童,一一都来参见。 茶罢,僧人摆上斋饭。 唐僧正在开斋念偈,八戒已是开动起来,馒头、素食、粉汤一搅直下,如风卷残云。 方丈室中人头攒动,有人赞扬唐僧威仪有度,好热闹的都看八戒吃饭。 行者低声说道:“斯文!” 八戒叫道:“斯文斯文!肚里空空!” 众人说说笑笑一阵,用罢斋饭,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晚。 明月皎洁,唐僧和行者一同在月下闲行,就是走到了后院。 突然,唐僧听到女子的啼哭声,自一处厢房中传来。 唐僧回头就问众僧这哭声为何,这时间,就有一老僧说道,“旧年今日,天竺国国王的公主。在月下观花,被风刮来此地……贫僧无法,只得将她锁在一间空厢房中……” 而后,老僧请求唐僧到了前面国都之中,为那天竺公主讨回公道。 唐僧心中念念,慨然答应了。 正文 第一百八一章 天竺国南笙 天竺国。 第二天一大早,唐僧一行便收拾行李马匹,向都城行去。 只有在天竺国都城倒换了关文,才能在方圆两千里的天竺国畅通无阻。 行到寅时,过了鸡鸣关,到了巳时,方远远见得城垣。 待到入得城中,已是晌午时分,在东市见得一座驿馆立着。 驿站之人见此,连忙前去禀告驿丞。 未几,驿丞站在廊下迎接,拱手问道:“那远来的和尚是何方人士?” “贫僧乃东土大唐唐皇派往西天大雷寺拜佛求经者,现有随身关文,入朝验传,现今借贵衙一歇。” 驿丞笑道:“衙门本就是款待远客之处,圣僧快快请进。” 这时,唐僧让行者牵了马,就是入了驿站。 待到厅中坐定,驿丞问道:“圣僧,唐朝在于何方?” “在南赡部洲中华之地。”唐僧说道。 “圣僧几时离得家?” “贞观十三年,今已过了十四载,经了万岁千山,才到此处。”唐僧面带回忆,感慨说着,转口问道:“上国天年几何?” “此乃天竺国,自太祖太宗,已传五百年了。现在位的陛下,喜爱山水花卉,号怡宗皇帝,改元靖宴,已经有二十八年了。”驿丞解释道。 陆北听得有些疑惑,心道,“怡宗,皇帝未薨,就有庙号了?或是和南赡部洲诸国不同。” 唐僧又道:“今日贫僧要见驾倒换关文,不知今日可有朝?” 驿丞拊掌笑道:“好!正好!南笙公主殿下,恰在双十年华,于十字街头正在抛绣球,招驸马,正在热闹之际,这时陛下还未退朝,圣僧此去正好啊!” 陆北在一旁听得面色古怪,“南笙公主?玉兔儿?” 时已过午,唐僧对着行者、八戒、陆北说道:“为师这就去见天竺国王。” 行者连忙说道:“师父,我保着你去。” 八戒也是说道:“我去。” “我去吧。”陆北轻笑说道。 唐僧思索了一下,说道:“悟空、悟能,你二人面相奇异,若是惊扰了天竺国公卿,横生波折,却是不美……就让陆瑜护着为师罢。” 行者和八戒见此,也不再坚持。 陆北拿着度牒、关文,就随着唐僧出了驿馆,向外走去。 只见大街上,士农工商,文人墨客,贩夫走卒齐齐向一处跑去,“看抛绣球喽!” 唐僧见此笑道:“不想这天竺国人物衣冠,宫室器用,言语谈吐,也和我大唐一般。当年,我俗家先母也是抛绣球遇着姻缘,不想此地也有这等风俗。” 陆北笑道:“不如我们去看看如何?” 唐僧面带犹疑,摇头说道:“不可。” 陆北道:“圣僧,可忘记了布金寺老僧之言,此去正好可辨公主真假。再说,天竺国王正在关注公主招亲一事,你我巴巴的去,急切间也未必见着。” 唐僧闻言,觉得此言颇为有理,就和陆北去了。 一座挂着红色织锦的绣楼中。 梳妆台前,一个云堆翠髻,细眉弯弯,着一身霓裳长裙的少女,正对镜梳妆。 少女身形娇小玲珑,冰肌玉骨,梨腮似雪,粉腻的脸颊透着一股股淡淡的红晕,如玉锁骨的秀颈上更是佩戴着一串天蓝色宝石项链。 “殿下,吉时到了。”这时,一个宫娥上前轻声提醒道。 南笙公主,也就是玉兔儿,站起身来,盈盈转了一圈,嘴角微微弯起一抹弧度。 当年,嫦娥因为玉兔吃里扒外,里通陆北,就从别处调了一个宫女也就是素娥服侍她日常起居。 然,素娥恃宠而骄,对玉兔打了一巴掌,玉兔索性负气下界,不想于凡间赏玩多时,竟在天竺国发现了下界素娥的转世之身。 于是,就偷梁换柱,让素娥受了几年苦楚。 “拿绣球来!” 玉兔儿婉转清亮的声音响起,从婢女手中接过一个红绣球,走到八面玲珑窗前。 “陆哥哥也该到了。”玉兔儿思忖道。 其实,唐僧一行刚入天竺国,就被玉兔布下的耳目感知。 玉兔儿向下望去,但见下方黑压压一片,人头攒动。 这时,陆北和唐僧也在较远的人群中观看,目光向上看去,就是见到一个陌生女子的面容。 陆北面色古怪,“玉兔儿这一手变化之术,倒也似模似样。” 以陆北眼力,也是在先入为主下,细细观察半晌,才看清玉兔儿是变化而来。 正在这时,前面熙熙攘攘的人群传来此起彼伏的喧闹声音。 “抛了…” 只见一个绣球从楼中落下,跳过前排之人头顶,穿过如林的手臂,在虚空上划过一个诡异的弧度,向唐僧和陆北袭来。 陆北淡淡一笑,探手一指,法力落在绣球之上。 在落入自己怀里之前,砸向了一旁的唐僧。 这一幕自是落在绣楼之上,玉兔儿的眼中。 玉兔嘴唇微微一撇,气得跺了跺脚。 “陆哥哥一定是故意的!” 这时,下方的天竺国兵士分开人群,然后几个宫娥,来到一脸懵逼的唐僧面前,莺声燕语,拉拉扯扯,来到绣楼之前。 陆北微笑地看着这一幕,就在这时,一个宫娥上前说道:“这位公子,我家殿下请公主上楼一叙。” 陆北沉吟片刻,说道:“可。” 上了绣楼。 唐僧已经局促不安地坐在那里,连忙说道:“贫僧是出家人,不可,不可!” 正在喋喋不休间,玉兔儿见陆北上来,盈盈笑道:“这位公子,方才为何不接那绣球。” 唐僧:“……” 陆北拿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说道:“在下已有家室妻小,公主要来做妾侍吗?” “也不是不可…”玉兔目光火热地看着陆北。 “咳咳…”陆北清咳了几声,说道:“公主说笑了。” 玉兔幽幽叹了一口气。 唐僧说道:“陆瑜施主,你替贫僧答应吧,贫僧一个出家人,怎么能和人结亲?” 玉兔见此,双眼一亮,说道:“是啊,是啊,本公主怎么能嫁给一个出家人呢?岂不冒犯了佛法?我天竺国人人礼佛,本公主不能如此冲撞佛祖。” 唐僧这时也在不停劝说陆北,甚至拉到一旁,低声道:“陆瑜施主,那公主分明看上了你,你就暂且答应了,待到倒换了关文,以施主手段,脱身应不太难。” 却是在女儿国时,众人已经想好的主意,此刻正好拿来用。 陆北点了点头,说道:“好吧。” 这时,唐僧来到南笙公主面前,说道:“陆公子已经答应。” 玉兔儿喜出望外道:“陆哥…陆公子,这就随我去见父王吧。” 陆北说道:“我大唐圣僧也要上朝去见贵国之主,倒换过关公文,一起去罢。” 玉兔儿自是答应下来,而后让人准备了风辇,上前挽起陆北的手,就上了车撵,后面则是让人护送着唐僧。 车辇之上。 玉兔拉着陆北的手,将半边身子都依偎过来,幽香浮动,拨人心弦。 陆北实在有些受不下玉兔儿的动手动脚,回过头来,无奈说道:“玉兔儿,你也不小了,难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陆大哥,你也知道不小了吗?”玉兔冲陆北耳边吹了一口气,轻声细语道。 说着… 陆北连忙甩开,沉声说道:“玉兔,你这都在哪儿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 玉兔面色怔怔,眼眸泪光闪烁,泫然欲泣道:“陆哥哥,你也不喜欢我了吗?” “主人不要我,陆哥哥也不要我了…呜呜…”玉兔儿收起变化的天竺公主之相,双手抱膝,低头抽泣道。 陆北轻轻拍了拍玉兔的肩头,宽慰了几句。 玉兔扬起一张泪珠涟涟的小脸,问道:“陆哥哥,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陆北说道:“什么事?” “娶我!” 玉兔微红的眼眸晶亮明澈,突见陆北面色微变,破涕笑道:“当然,这一切都是假的了,就让我做一回戏文中的新娘子,好不好啊?” 陆北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揉了揉玉兔的小脑袋,说道:“那陆哥哥就陪着你胡闹一回吧。” “啪叽…” 玉兔笑道:“陆哥哥最好啦~” 陆北摸了摸左边的脸颊,没好气说道:“小孩子,弄得我一脸口水。” 玉兔连忙取出手绢,擦了擦脸颊上唇印,笑道:“陆哥哥,说好了啊。” 陆北叹了一口气,说道:“玉兔儿,你主人在你走后,也一直在找你,等这次玩够了,就回广寒宫吧。” 玉兔闻言,撅了撅嘴说道:“我才不回去的,每次她故意让我记住阵法关要,转过头来又埋怨我,我就没见过这么口是心非的女人……” 陆北面色尴尬。 正在这时,风辇停下,一个宫娥的轻唤声音传来,“殿下,到了宫门了。” 玉兔儿重新变作天竺公主的模样,清声道:“陆哥哥,我们下去吧。” 陆北和玉兔走下风辇,向宫中走去。 大殿之上,金碧辉煌,文武公卿侍立阶下。 早有黄门官禀告了国王。 天竺国王年纪看着有五十多岁,面相富态,听到禀告后,转而和众卿笑道:“不想南笙如此调皮,抛好的绣球,还临时换了一人。” 一个身穿紫蟒袍服的老者,笑道:“陛下,听说那接绣球者是个东来的和尚……若是和尚,也不便成陛下之婿,南笙殿下此举不算是妄为。” 天竺国礼敬佛法,若是逼迫人家和尚还俗,却是轻慢了佛祖,这天竺国国主之言,却是实言了。 天竺国王微微颔首,显是对这话赞同。 这时,有礼官道:“启禀我主,公主殿下领着驸马已经到了殿外。” 国王喜道:“快宣进来!” 未等多久,从殿外来了一双璧人,男子身形颀长,面容清朗,女子花容月貌,国色天香。 殿中众文武官员齐齐说道:“恭喜陛下得一佳婿也。” 天竺国王笑而不语。 这时,见礼已毕。 天竺国王说道:“我看公子不似我国之人。” 陆北说道:“陆某原是大唐唐皇陛下派遣护送圣僧去西天取经的随从,还请国王陛下,召见圣僧,为其倒换关文。” 说着,将度牒关文递了上去。 天竺国王展开阅览一番,点了点头,说道:“宣大唐圣僧进来。” 没有多久,唐僧便进了宫殿之内。 “好一位大德高僧!” 天竺国王一见唐僧气度,便是心生欢喜,脱口赞道。 此国佛法兴盛,殿中公卿自是能够从举止气度上看出,唐僧定是一位佛门精湛的高僧。 正要拿了玉案上的国玺给那关文盖了,却听玉兔儿笑道:“父王,待女儿和驸马完婚之后,再行倒换关文吧。” 天竺国王闻言,手中一顿,说道:“也好,让这位圣僧观完礼再走,才不失我国待客之道也。” 唐僧见此,脸上笑容凝固了一些,说道:“贫僧还有两个徒弟正在驿馆……” 天竺国王笑着摆了摆手,说道:“那也请两位小师傅一同过来吧。” 唐僧双手合十一礼,谢道:“多谢国王盛情相款!” 国王即宣钦天监,择取吉日,又让人收拾状奁,又出旨晓谕天下。 不提唐僧下了朝,去见行者、八戒商议陆北被招为天竺国驸马之事。 一座寝殿之内。 陆北被玉兔儿拉着手,小跑到殿中,欢喜道:“陆哥哥,一会儿让女官给你丈量身形,做新郎服啊。” “陆哥哥,你看我戴这支凤钗,会不会好看一些?” “陆哥哥,你别站着啊,先坐床上……” “陆哥哥……” 陆北见玉兔如此欢喜不胜,小脸红润似霞,不仅无奈笑了笑,心中叹了一口气,说道:“算是满足她的愿望吧。” 驿站之中。 行者和八戒听对面一小官说完经过,不由面面相觑。 八戒酸酸道:“这厮怎的这般好运!” 行者金睛闪烁,低声道:“八戒,老孙觉得那南笙公主许是个天上来的,和陆北相识。” “不管是不是妖怪,我们先去赴宴吧。” 八戒说道。 寝殿中。 陆北神情不自然地坐在秀榻上,一旁坐着玉兔,小脑袋靠在陆北的肩膀上,笑道:“陆哥哥,刚才父王说,明天正是吉时呢!我们就能完婚了,陆哥哥,你高兴吗?” 陆北见玉兔入戏正深,也不忍打断,敷衍说道:“嗯,挺高兴的……” …… …… 正文 第一百八二章 嫦娥收玉兔 当天晚上。 天竺国王在御花园设下晚宴,款待唐僧师徒一行,陆北和玉兔儿也在一旁作陪。 这是一座布置奢华的宫殿中。 金砖铺就的阶下,一队衣裙暴露的舞姬跳起天竺国的舞蹈,这些舞姬身材火辣,手腕、脚腕上悬挂着一串铃铛。 舞动之间 直将八戒看的心花怒放,唐僧眸光低垂,作非礼勿视状。 至于行者则将一双火眼金睛去瞧陆北和玉兔儿。 一双玉案之上,玉兔儿拿起一个橙子,素手破鲜橙,剥将开来,纤若葱管的修长手指捏起一瓣,甜美一笑,两个酒窝似乎荡漾着难以言说的幸福。 “陆哥哥,给~” 说着,就递到陆北嘴边。 陆北神情颇为不自在,这玉兔也不知给哪个女妖精学的。 这时,一曲终了。 高坐殿首的国王和王后,笑道:“大唐圣僧一路行来,观我国风物如何?” 唐僧正在心不在焉地坐着,猛然闻听问询,就是没反应过来。 “师父,国王问你话哩!”行者在一旁笑道。 唐僧宣了一声佛号,说道:“贵国人物风流,可与我中华唐国一较。” 天竺国王闻言,心头欣然。 “我天竺国家家礼佛,圣僧来此,不妨多住些时日。” 唐僧看了陆北和玉兔儿“亲密相处”的一幕,微微皱了皱眉,说道:“多谢陛下美意,只是贫僧尚要西行见佛,早一日去,足可慰藉佛心。” 这时,行者传音说道:“师父,那公主就是个假的!” 唐僧问道:“那可怎生是好?” 天竺国王笑着说道:“因是我儿心切,明日就和驸马完婚,圣僧可一观婚礼,而后可参看我通文馆中典藏佛法,左右再呆个三五天,圣僧不必仓促。” 众人又宴饮了一阵,各自散去。 御花园中。 陆北正和玉兔儿散步,耳边突然传来行者的神念传音,便是顿住步伐,说道:“时间不早了,我回去歇息了。” 玉兔儿拉住陆北的手,恋恋不舍道:“陆哥哥,你不会一走了之吧。” 陆北忍俊不禁,笑道:“怎么会呢,你这鬼灵精,刻意让那国王压着度牒关文。” 玉兔儿嘻嘻说道:“陆哥哥,我不是怕你跑了嘛~” 陆北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那我先走了。” 说着,转身正待离去。 玉兔忽然道:“陆哥哥~” 陆北转过身来,笑道:“怎么了?” 个头不高的粉裙少女快步跑了过来,突然伸出两个胳膊放在陆北的腋下。 陆北神情有些不自然,因为他有一种被小孩子抱住的感觉,玉兔儿的头才刚刚够得到他的下颌。 玉兔儿已变作原本的模样,玉容如桃花初绽,眼睫轻颤,目光盈盈如水,“陆哥哥,玉兔儿真的好喜欢你啊。” 茵茵草地上,一双绣鞋轻轻踮起,离地一寸三分,仍是在向上踮起,似乎永远不够。 陆北失神半晌,眸光低垂之际,突见一双微微泛红的眸子点点闪烁,眉头不由皱了皱,便是低下了头…… 回到天竺国王特意为唐僧师徒准备的一座偏殿。 一见陆北,行者笑道:“那兔子肉好吃不?” 陆北疑惑道:“什么兔子肉?” 行者说道:“那公主不是个兔子精吗?” 八戒挤眉弄眼地说道:“陆兄弟是越来越会玩了,听猴哥说,那是个兔子精化形而来,想俺老猪还没…” 见陆北面色不虞,冷眸闪烁,八戒心中一突,连忙住口不言。 陆北说道:“猴子,明天你可将那真正的天竺公主带来…看我眼色行事。” 行者点了点头。 待到二人离去,陆北叹了一口气,心道,“此事还得知会嫦娥一声。” 一夜无话,第二天。 天竺国王派来的女官带着一些宫娥,领着陆北去换新郎官的大红袍服。 而玉兔儿所居宫中,玉兔也在人的服侍下,换上了新娘的服饰。 她伸出小手,轻轻抚过自己的脸颊,喃喃道:“我就要嫁给陆哥哥了,哪怕…这是假的…” “殿下,吉时到了。” 玉兔儿一身盛装,在几个宫娥的搀扶下缓步出了宫殿。 殿中。 在天竺国王、王妃以及文武百官的见证下,三拜即毕。 正要送入洞房。 且听一声,“大胆妖精,你看看她是谁!”行者擎起金箍棒,领着一个女子,在廊柱下喝道。 登时,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真正的天竺国公主现出身形。 “这……” 天竺国王看了看那公主,又转头看了看蒙着大红盖头的玉兔儿。 这时,玉兔掀开了盖头,露出一张可爱的容颜,笑道:“父王,怎地不认得我了吗?” 天竺国王惊呼道:“你不是……” 玉兔儿轻笑道:“我当然不是!” 说着,回头复杂地看了陆北一眼,眸光深深,而后就是化作一道白色流光向殿外遁去。 “妖怪,哪里走!” 行者就是去追赶,八戒则保护唐僧,殿中父女相认,自是哭声一片。 陆北也是紧随其后,往毛颖山而去。 毛颖山。 行者按落云头,金睛如电而闪,四处逡巡,寻找玉兔儿的踪迹。 “山神何在!” 行者怒喝一声,但见下方灵气氤氲,一个头戴高冠,身材魁梧的中年大汉现出,正是毛颖山山神。 “大圣,唤小神有何事?” 山神说道。 行者说道:“你这山叫什么山,有多少妖精?” 山神道:“大圣,此山名为毛颖山,山中没有妖精,只有三处兔穴,乃五环之福地。” 行者道:“领俺老孙去看看。” 说话间,山神就领着行者来到一处洞穴。 行者以铁棒撬开石块儿,果见妖精藏在里面,举棒就要打。 玉兔手中现出捣药杵,对了几招,只觉危机暗生。 隐藏在一旁的陆北,正待出手相援,突然面上一喜,“嫦娥来了。” 果然,一把清冷的声音响起,“大圣,且慢动手!” 行者回头去看,却见一袭素色宫装长裙的嫦娥仙子,站在云头之上。 “大圣,这是我月宫中的玉兔,平日里,我让她捣玄霜仙药,她却偷懒耍滑,虚应其事……我说她两句,她就负气偷开了玉关金锁走出宫来,望大圣看我面上,饶她一命罢!” 行者眼眸闪烁,笑道:“老孙道她为何会使捣药杵,原来是个玉兔儿!仙子有所不知,她摄藏了天竺国公主,又假合真形,其情其罪,仙子可知?” 嫦娥说道:“大圣也有不知,那国王之公主,也不是凡人,原也是蟾宫中素娥。她曾打玉兔儿一巴掌,却就思凡下界,投胎在天竺国国王正宫皇后之腹。” 行者沉吟道:“既有这般因果,老孙也不好再赶尽杀绝,还望仙子随我入城,和那天竺国王解说一番详情,以显俺老孙手段。” 嫦娥仙子点了点头,应允下来。 这时,嫦娥仙子对着玉兔儿,冷声喝道:“孽畜,还不现出原形!” 玉兔不满地瞥了嫦娥一眼,无奈地打了个滚儿,现出原身。 只见缺唇尖齿,长耳稀须。团身一块毛如玉,展足千山蹄若飞,直鼻垂酥,果赛霜华填粉腻。 双睛红映,犹欺雪上点胭脂。伏在地,白穰穰一堆素练。 伸开腰,白铎铎一架银丝;几番家,吸残清露瑶天晓,捣药长生玉杵奇。 嫦娥素手一招,将玉兔抱在怀里,然后冷冷地看了远处陆北一眼,随着行者向城中走去。 正文 第一百八三章 凌云渡上事 天竺国。 都城之中。 听完嫦娥仙子的叙说,天竺国王和王后才明白经过,对行者道谢不已。 而后,让人拿了国玺,给唐僧倒换了关文。 天色将晚,唐僧和行者便打算第二天再去西行。 夜里,霜寒初降,月光如纱。 嫦娥仙子抱着玉兔儿立在一棵花树下,似在等人。 未几,陆北缓步行来,笑道:“仙子,在等人啊?” 嫦娥仙子柳叶眉挑了挑,清叱道:“陆北,看看你做的好事!” 陆北故作疑惑道:“我又做错了什么?” 嫦娥仙子玉容清寒,说道:“玉兔在胡闹,你也陪着她,还成什么亲,你也不怕旁人笑话!” “你……吃醋了?”陆北微微一笑,走上前,从后面抱住嫦娥的腰肢。 “哼…”嫦娥仙子冷哼一声,就要挣脱出来。 但陆北手臂紧紧箍着,他才不舍得撒手。 嫦娥羞恼道:“你这个好色之徒,还不放开我。” 陆北清笑一声,凑到嫦娥耳畔,吸了一口伊人身上的馥郁幽香,噙住珠圆玉润的娇小耳垂,呢喃道:“嫦娥,我想你了……” 闻听此言,嫦娥仙子心尖儿猛然一颤,微微绷直的娇躯,一下子就柔软了下来。 而怀中那只通体雪白的兔子,那一双微微泛红的眼睛转了转,一抹狡黠的光芒一闪而逝。 灵光闪烁,两道人影消失原地。 …… …… 第二天。 晨光熹微,天刚放亮,唐僧便吩咐行者牵着马匹,八戒挑起行李,向西行去。 直到被天竺国王送出城外。 陆北这才面色尴尬地回到唐僧队伍之中,可也不知为何,左脸之上尚有几个若隐若现的指印。 唐僧深深看了陆北一眼,喟叹说道:“陆瑜施主,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圣僧,在下醒得。” 陆北叹了一口气,无奈说道。 心头被苦涩充斥,昨夜之事,当真是一言难尽呐。 师徒几人再次西行,不知不觉间,已到了铜台府。 实则到了天竺国,已离着大雷音寺不远。 而此刻,大雷音寺中。 佛光大盛,世尊如来高坐莲台之上,说道:“观音,金蝉子一行到了何处?” “回禀我佛如来,已至天竺国铜台府地灵县。”观音菩萨樱唇轻启,轻声说道:“或在旬月之间,能至大雷音寺。” 如来心中欢喜,笑道:“金蝉西来,你可前去再护上最后一程。” “谨遵我佛法旨。” 观音行了一礼,领命而去。 时光匆匆,半个月之后。 灵山脚下,来了四人一马,正是唐僧一行。 唐僧笑道:“这西方佛地果真是和我中土大不相同。” 但见一路奇花异草、古柏苍松,所过之处,家家向善,户户斋僧。 又见远处一带高楼、塔林,冲天百尺,耸汉凌空。 唐僧举鞭遥指道:“悟空,好去处!” 行者笑道:“师父啊,你在那假境假佛处,强要下马礼拜,今到了真佛境之地,倒也不下马了。” 唐僧闻言,慌忙下马。 就在这时,只见一个道童立在山门之前,叫道:“来的可是东土取经人吗?” 唐僧连忙整衣观看。 行者道:“师父,这时灵山脚下玉真观金顶大仙。” 唐僧连忙上前见礼。 金顶大仙笑道:“圣僧今年才到,我被那观音菩萨哄了,她原说圣僧三五年间就到,我年年等候,不想圣僧今天方来。” 唐僧说道:“大仙盛情,贫僧感激不尽。” 宾主叙话间,唐僧一行就被引入玉真观中。 沐浴之后,唐僧换上锦澜袈裟,手持九环锡杖,拜见金顶大仙。 而后,唐僧一行在金顶大仙的相送下,缓缓向灵山行去。 登了灵山,没有五六里,但见一道八九里宽阔的河水拦路。 唐僧惊道:“悟空,这路莫非走错了,此水如此汹涌,又不见舟楫,怎生得过?” 行者笑道:“师父,你看那不是有一座木桥吗?从桥上过去,方得正果哩!” 陆北也是停下步伐,望那独木桥看去,目光闪烁,“凌云渡!” 不知为何,心头隐隐有些悸动生出。 “那” 这时,行者笑道:“师父看好,老孙先给你走一遭。” 说着,拽开步子,走将过去。 唐僧心惊胆颤,说道:“这太险绝,走不得,走不得!” 正在这时,河面上飘荡过来一船,一个戴着斗笠的僧人立在舟头,那僧人面呈淡金,神情疾苦。 将船驶至近前,笑道:“这里来!这里来!”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那是一个无底船。 陆北目光微凝,灵台之中,一股警觉生出,在他目光之中,那老僧青光透体而出,隐成罗盖。 “这一位就是那接引圣人的一具法身,南无宝幢如来!” 陆北思忖道。 这时,唐僧和八戒已经上了小船。 “小友不上船吗?” 接引佛祖笑意莹然地看着陆北道。 陆北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不了,我从那凌云渡走便是了。” “有趣…”接引笑了笑,将竹蒿撑起。 陆北目光淡漠,就是一步踏上了那根独木桥。 一步踏出,万籁俱静! 空! 六觉尽失,心神空明。 一根独木之上,腰悬三尺青锋的素衣青年,双眼无神,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时,周方虚空之内,有无量金色佛光凝成【卍】字,齐齐向陆北灵台涌来。 皈依,皈依…… 那是一位圣人的渡化之音,直指灵台深处。 灵台在于方寸之间。 心神见于莫名之地。 莫名空间,一面蓝紫色的镜子,正在不停放出灵光驱逐佛光的侵蚀。 那佛光一圈圈晕来,最终在无尽的虚空中形成一个模糊的人脸。 五官渐渐清晰,竟是世尊如来! 那一双眼眸正待睁开。 “哼!” 一声冷哼响起,昆仑镜蓝紫色的光芒如根根箭矢,向那人脸射去。 箭如飞蝗,攒射而来。 “先天至宝,大善!” 那人脸的眼睛还未睁开,两片嘴唇翕动,惊喜说道。 “善……”字一出,漫天箭矢倏然顿在半空,轰然湮灭。 “太微,入我佛门,教中护法之位为你而留!”这声音从厚厚的嘴唇中吐出,不含一丝废话。 一声冷笑响起,“给本帝滚出去!” 昆仑镜荡起一道蓝紫色的光柱,向佛光人脸照去。 突然两道光芒从一双幽深的瞳孔中放出,金光如漩,向蓝紫色光柱席卷而来。 无声无响,湮灭虚无。 昆仑镜清鸣一声,蓝紫色的镜面黯淡无光,好似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霾。 “明镜蒙尘,可悲可叹!” 如来佛祖一语双关道。 “太微,莫让金蝉子在大雷音寺中等急了。” 如来佛祖微微一笑。 与此同时,佛光普照,驱散了莫名空间的白色迷雾,显出一个青年的元神来。 青年面容沉寂,双眸冷冽,正在死死抵挡住佛光咒文的侵蚀同化。 手掌中,一面造型古朴的镜子,在一位混元圣人的攻击下,已失去了往日的瑰丽光辉和诸般神异。 此刻,陆北的脸颊、脖颈、手臂之上,一道道金光咒文如蚯蚓般急剧蠕动,正在一点点侵蚀元神。 没有多久,只留额头上一小块儿区域明洁如玉,那是神庭所在,真灵居所。 就在这时,如来佛祖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固了,炸雷般的声音响起在此处莫名空间。 “滚!” 正文 第一百八四章 兴盛的根源 凌云渡。 莫名空间之内。 随着“滚”之一字吐出,陆北元神那还未被金色咒文侵蚀的眉心之地,一点毫光乍然放出,幽幽似漩转动,灿烂一如星斗闪耀。 “滋滋…” 元神之体,微微毫光透体而出,宛若沸汤扬雪,蚯蚓般的金光咒文犹如潮水一般迅速后退。 真灵之光透体而出,光芒万丈,璀璨夺目,一圈圈恍若遵循着某种古老的道韵。 而清光映照在那金色人脸之上,以如来佛祖之能,脸孔晃了几下,竟模糊了几分,而眼眸更是紧闭,以避其芒。 突破大罗,天道垂青,这灵光虽看着微弱,但却蕴含有莫大威力。 也就是如来佛祖,只是微微眯起了眼睛。 与此同时,青黄赤白黑五气现出,恍若五条飘带,当空衔接而成一个圆环,圆环徐徐升起,在陆北顶上三尺三寸三分, “噼里啪啦……” 雷霆本源在圆环四周,形成一圈薄薄的电弧,生灭和霸道的雷霆气息四下流溢。 “本源具象!” 如来佛祖强行将眼眸睁开一条细小的线,而那一双脸孔越发模糊,已渐渐辨别不清五官,他语气复杂道,“你是要跳出三界,超脱五行!?” 唯有证道大罗境界的太乙金仙,才会自真灵之中抽离出五行本源,以元初之环,问道大罗。 说着,如来佛祖就有些犹豫。 若是现在出手镇压,虽不说可以完全毁掉太微帝君的进阶之机。 但,就算废了此人,一个太乙金仙的佛门护法,又值当他出手么? 倒不如,在其突破大罗之后,真灵归体之前的虚弱期,烙下禁印。 如来正心思电转间,却听陆北冷笑一声,眉心三尺灵光透体而出,流景扬辉,璀璨夺目。 一个被微微毫光笼罩的小人,一跃而出,脚踩三尺灵光,冲霄而起。 纵如来佛祖出手,他也并非没有一拼之力。 “你这真灵……”如来佛祖真正变了颜色,怔怔说道:“不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 陆北话音未落,三尺灵光又窜起足足有一尺之高,跳过五彩圆环。 实则,单此三寸三分,若是其他太乙金仙要想跳过,寸寸犹隔天堑,难如登天。 而陆北甫一跳出桎梏,一股巨大的喜悦齐齐涌上心头。 那是难以言说的喜悦,空山无人,深谷花开。 当是时,天地一静,“哗啦啦……”声音响起。 一条无始无终,奔腾不息的河流显出,上空迷雾重重,正是命运长河! 点点流光奔涌长河,代表陆北的命运,突然分出一条细小坚韧支流,向看不见的远方分出。 而几乎又是在一瞬间,那元灵小人轰然碎成亿万个小光点,然后又再次凝聚一处。 恍然一瞬,浑然天成。 一碎一凝,再碎再凝。 在极为短暂的时间内,已达十二万九千六百次之多,暗合一元之数! 陆北的元灵,立身五彩圆环之上,一双冷冽的眸子赫然睁开,幽深,浩瀚。 眼底有五彩斑斓一一闪过,恍若两朵莲花无声绽放。 一道不见于过去未来,却回荡诸天时空中的淡漠声音响起。 “本帝太微,今证大罗道尊!” 字字珠玑,三界之内,凡是长生真仙修为的仙圣佛陀,心中莫名一突,皱了皱眉,却也说不出来由。 而五色团融浑一的圆环,就是一圈圈扩大开来,交叠而闪,最终成了一道五色变幻的光轮。 一源成一轮,可以称道尊! 而五色圆环散发出的后天本源气息,正在一刻不停地向先天气息急剧蜕变。 “五行后天本源返先天?” 如来佛祖犹如宝石的金色眼眸猛然瞪大,忍着某种禁忌,细致看去。 此刻他那张金色的面孔,正在一点点剥落金色的辉芒,纷纷扬扬……如同庙宇上供奉的佛像掉漆一般。 “你不是在证道大罗,这是…混元!” 如来佛祖嘴唇无意识地颤抖着,只觉荒谬之极,心惊肉跳。 无论是方才的真灵气息的迥异,还是后来的五行融合为一。 还有这眼前的五行本源齐齐朝先天本源蜕变,都在告诉他一个匪夷所思的事实……这个道号为太微的小辈,正在大踏步向混元大道迈进! 混元圣人,以元灵承载先天五行道源,五行混一成就源环,身返混沌。 “可这怎么可能?!” 如来佛祖金眸闪烁,难以置信道。 证道成圣,开什么玩笑? 突然……似乎发现了什么。 “不对!你这不是先天道源!”如来佛祖心念于此,金色面孔倏然褪去,变成一个金色源环。 一点灵光一闪而逝,似是一颗金色菩提树形状的晶体。 所谓身外化身,只是圣人一念! 锐利无匹的金色光芒闪烁了几下,五种颜色,代表着五种道源的辉芒显化出。 正是五色混一,万法不侵的圣人源环! 它们,一层层,一圈圈。 如树之年轮,细细数去,一共有着四圈,那是四个量劫的道行! 道行,即是道之轨迹,大道行走过的痕迹,故而称……道行! 而修出五行任意一源而成道轮,这就是圆满,这就是大罗金仙。 道轮既是束缚,又是保护。 太乙金仙的真灵跳过五行后天本源造就的元初之环后。 其他四行后天本源就会齐齐涌入一行本源之中,经过天道五行转化,最终凝成一行道源……这就是大罗金仙。 ……大罗巅峰、准圣、准圣巅峰,直到混元圣人,一一修出五道光轮,最后融而为一,周旋不息,当此时,圣道方成。 但层层而累,对于真灵的负荷,是难以想象的。 大道既轻如无物,又重若泰山,每修出一行,就如同长生真仙到太乙金仙的过程,只会越来越困难,直到不堪重负。 而陆北五行并举,五行同时蜕变,只要五行真正融合为一,直趋混元。 原因无他,圣人元灵。 唯有在昆仑镜的带领下,穿越时空,魂灵早已锤炼到坚韧无比,但仅仅是拥有成就元灵的资质。 后来的修道生涯,或无意,或有意,才至今天。 “真是异数!” 如来佛祖毕竟是一尊圣人化身,眼力何等非凡,思量半晌,心中了然。 知道眼前之人之所以能走此道,全在真灵已堪比圣人元灵。 别人都是先成圣,再蜕变为元灵,这太微帝君,却是先成元灵。 可就算如此,五行如何并举,如何蜕变? “太微,你的道……是什么?” 金色的面孔尽数消失,仅留一双金色的眸子,在虚空一瞬不转地看着陆北。 企图看出些什么。 他并不担心,陆北会一步成圣。 果然。 渐渐地,陆北后天本源转化为先天气息的过程,就是停滞下来。 那五行源环,或者是说代表着圣人之尊的道轮,先天气息稀薄……和先天雷源的气息仿佛。 陆北眉头皱了皱,心道,“这算什么?大罗金仙,圣人预备役?” 不过,唯一可以确定,此刻他已确确实实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太微道友,贫僧来领教一番这混元大道!” 随着苍老的声音响起,如来佛祖金眸闪烁,凛声道:“五行同修,倒是和那只孔雀的天赋神通,有些类似之处!” 话虽如此说,但心思复杂无比。 因为那只孔雀的五色神光,虽然也是走的五行道源合一的路子,但仅仅是天赋神通。 而不是如眼前之人一般,将圣人最难的一步,五道融合而一修成,再一步步蜕变成后天。 当年,孔宣以大罗金仙修为,以祭炼而成的五色神通,将准提圣人都刷了一通。 所持者,正是五行合一的力量,唯有如此,才能和圣人较量。 陆北冷笑一声,“佛祖,这是想打探本帝的底细?” 话虽如此说,陆北也有些跃跃欲试。 他同样想知道,自己在哪个境界。 如来佛祖眸光闪烁,眼底露出一丝肯定的笑意。 能见证一种全新的道途。 然而,心中一惊,怒道:“昆仑镜!” 正在这时,陆北法力涌入昆仑镜中,原本灰蒙蒙的镜面突然爆发出耀眼的蓝紫光芒,向虚空之上的那一双金色眸子照去。 先天至宝的力量,何等强横。 和如来那一双金眸猛然相击。 只听“嘭”的一声,恍若是什么东西爆开的声音响起。 星星点点的金光迸溅而出,金光粼粼,竟暂且驱散了蓝紫光芒的包围,清理出一条逼仄的光路来。 另一只饱含怒气的金色眼眸龟裂开来,上面布满着一如蜘蛛网的裂痕,正待化作一道流光,突破了这片莫名空间。 “想走?” 一道蓝紫色的光柱照过去,金眸“嘭…”的一声,爆成金雾。 陆北冷哂道:“赤手空拳,智者不为。” 不过,用先天至宝也大致了解了如今的状态。 大罗巅峰未至。 至于以后攻伐斗战,情况复杂,不可一概而论。 西方太雷音寺。 八菩萨、四金刚、五百阿罗、三千揭谛、十八伽蓝,两行排列,神态安详,笼在佛光之内。 端是宝相庄严,气氛肃穆。 “弟子陈玄奘,参见我佛如来!” 唐僧披着锦镧袈裟,面容清朗,双掌合十,行礼说道。 行者,八戒也是躬身行记。 世尊如来高坐莲台宝座,慈悲面容之上挂着祥和笑意,正要说道:“请起!” 突觉两眼发痒,就是微微阖上双眸,两滴金色的眼泪,从眼眶中缓缓流下,沿着脸颊淌落下来。 “佛祖……” “世尊……” 大雷音寺中佛陀、菩萨面色微变,齐齐惊呼道。 行者笑着说道:“佛祖怎么流眼泪了,莫不是听我师父叙说这西行一路艰苦,心生悲悯?” 唐僧瞪了一眼行者,斥道:“悟空,我佛如来面前,不可胡言乱语!” 世尊如来缓缓睁开眼眸,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默然不语。 “好一个太微帝君!” 他的神念分身,就是准圣出手,也不敢说全无一丝生机。 这太微帝君竟灭杀了渡化他的分身。 因为分身连同元灵投影一同被灭,是故,如来佛祖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此刻,如来心头也在寻思,待到一会儿那太微帝君来此,如何处置于他。 正在这时,一股巨大的波动传来,天地气机交感,大雷音寺突然摇晃了一下。 “发生了何事?” 诸菩萨、罗汉面面相觑,窃窃私议道。 “太微帝君已在凌云渡证道大罗,弥勒,你可代为师去迎一下。” 如来佛祖神色淡淡说道。 观音菩萨玉容大变,檀口微张,失声道:“就他,怎么会?” 大罗之道何其难证,那太微帝君……莫不是世尊搞错了? 转念又是摇了摇头,将这个更加荒谬的念头驱出脑海。 文殊、普贤面色同样复杂无比。 区区小辈,证道大罗? 如来淡淡一笑,说道:“文殊,普贤,你们或多或少也和太微交过手,应知其人手段神通,早已有大罗金仙的气象,今日成大罗金仙,也不是什么奇事……此子在灵山能够证道,看来合该和我佛有缘。” 闻听此言,几位菩萨脸色稍稍好看了一些。 凌云渡。 陆北走过凌云渡,手中暗暗捏住一物,正待快速向大雷音寺而去。 过了凌云渡,才是大雷音寺,佛门的核心之地。 也就是陆北此行的终点。 而灵山九脉,节点正在大雷音寺下。 当年,洪荒西方灵脉尽碎,两位圣人历经不知多少岁月,梳理西方灵脉,苦心经营……最终形成了九大灵脉汇聚之地。 九脉之上,天地灵机兴盛之处不亚东西二昆仑,更隐隐在南赡部洲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之上。 这是真正的佛门底蕴之地,兴盛的根源。 而九处灵脉之上,恰恰正是五方五佛、横三世佛、竖三世佛的道场。 其中,身为现在佛和中央婆娑世界之主的世尊如来,准提圣人的转世之身……正在大雷音寺上,九脉的节点亲自坐镇。 只要毁去节点…… 当然,没有人可以在一位圣人眼皮底下,堂而皇之地做出伐树掘根之事。 陆北不能,圣人也不能! 但是,如来世尊前往天庭降服齐天大圣,在这不多的时间里,足以让另外一位混元圣人埋下暗手…… 陆北心中闪过此念,他不知其中要有多少危险,有多少因果反噬。 但,他知道,就算他去做什么佛门护法,如来也不会放过自己的孩子。 到时,一个被渡化的太微,还是那个心念妻儿的陆北吗? “大日如来都摒弃前嫌,参与其中,想来,此事必另有一番隐情。” 陆北思忖道。 正在这时,突然远远见到一个面容富态,笑容可掬的大和尚走来。 正是弥勒佛。 陆北冷眸闪烁,问道:“东来佛祖来此何为?” 弥勒佛乃是未来佛,巅峰大罗金仙修为。 “太微道友,世尊让小僧来接道友。” 不知为何,弥勒目光深处闪过一抹忌惮,笑着说道。 陆北神色淡淡,说道:“弥勒道友,有劳了!” 弥勒笑了笑,正要说话,突然神色大变,“嘭”的一声响起。 弥勒面色苍白,吐血倒飞而回,面色惊惧地看着不远处的一方玉碑。 流光溢彩,莹澈通明。 “太微……” 就在这时,一道蓝紫灵光光柱闪过,冲惊惶的弥勒佛当头照耀而来。 正文 第一百八五章 灵山变故生 弥勒神色惊惶,脸上的笑容早已经消失不见,心头警兆大起。 自知躲闪不及,默运金身神通,只见道道金光如水涌起,包裹住弥勒肥硕的身躯。 可是,在先天至宝昆仑镜的照耀下,毫无抵挡之力。 “轰……” 弥勒整个人爆散成一大团金色雾气。 然而,那金色雾气如有灵性,向大雷音寺方向疯狂逃窜。 恰在这时,炼妖壶被陆北祭出。 洞口转动如漩,长鲸吸水般将金色雾气吸摄入内,镇压了下来。 陆北神色淡淡,思忖道,“余下的时间不多了。” 这般想着,无距神通使出,身形飞速掠向大雷音寺,立身于多陀塔林上空。 “就是这里了。” 陆北沉思道。 手掌反转,取出一物来。 那是一块儿黑色的曜石,圆润通透,平凡无奇。 但,陆北却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着某种玄妙的力量。 “刷!” 黑色灵光层层涌起,将陆北身形完全包裹住,倏然消失不见。 多陀塔林齐齐一明,下方石板上溅起了一圈圈金色涟漪…… 大雷音寺。 见弥勒和陆北许久不至,如来佛祖眉头皱了皱,说道:“迦叶,阿难,你二人去看看弥勒为何迟迟不归?” “谨遵我佛法旨。” 迦叶、阿难二尊者行了一礼,转身向外走去。 突然…… 如来面色大变,失声道:“不好!”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起,整个大雷音寺都急剧晃动起来。 殿中诸佛、菩萨、罗汉心头齐齐一凛,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向上方看去,以听如来解释。 世尊如来,脸上祥和自然的笑容,已然不见分毫,金色的眼眸明灭闪烁,几乎要喷出怒火来。 “世尊,发生了何事?还请明示。” 文殊菩萨问道。 恰在这时,大雷音寺上方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 众僧仰首望去,但见金梁玉柱之上,厚厚云蔼倏然散去。 一道道手指大小的裂缝,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梁柱上扩大。 “这……” 众僧悚然而惊。 灰尘混合着瓦砾从上空落下,砸落在大雄宝殿之上,发出“啪哒”的声音。 “呼……” 一股股天地灵机自四面八方蜂泄而来,卷起的灵气潮汐,甚至遮蔽了诸佛显化出来的法相金光。 “大雷音寺,这是要塌了吗?” 下方,行者金睛闪烁,低声说道。 殿中佛陀、菩萨面色难看,不明所以。 待到再次朝上方的莲花宝座看去,却见如来佛祖的身影赫然消失不见了! 众僧正在面面相觑之际,一道冷漠的声音悠悠传来,“太微帝君欲断我山门根基,众菩萨可速去捉拿此獠!” 话音方落,莲花宝座猛然放出七彩之光,向大雷音寺上空照去。 七道光柱,通天彻地,周方虚空,无所不至。 而大雷寺的晃动竟也缓缓停了下来,然而蜂涌而泄的灵机,却有愈演愈烈之势。 实则,不仅仅是大雷音寺。 偌大的灵山,九处道场的天地灵机,也正在爆发。 灵机如潮,轰隆阵阵。 当是时,灵山胜境,有五道明耀灵光冲天而起。 金花璎珞,琉璃玛瑙……诸般异象,不一而足。 穹巅之下,五个身高百丈,可接霄汉的佛陀虚影显化而出。 东方不动佛、南方宝生佛、中央毗卢遮那佛、西方阿弥陀佛、北方不空成就佛……佛门五方佛显出法相真身。 可是,除却中央毗卢遮那佛外,四位身形威严的佛陀,眼眸低垂,看着下方的诸天佛境。 佛境之内,万千佛国,灵机喷涌,沸反盈天。 大地皲裂,山岳崩毁,河水倒流,岩浆喷发……一派灭世景象。 “阿弥陀佛,众生身被疾苦,是我等之过也!”西方阿弥陀佛双掌合十,诵了一声佛号,高声说道:“几位道友,还请出手应援!” 然而,中央毗卢遮那佛冷嗤道:“出手?” 说着,燃烧着火焰的一拳,猛然向阿弥陀佛面门轰杀而去。 “大日如来,你要做什么?” 东方不动佛神色大变,喝问道。 “唉……” 阿弥陀佛面容疾苦,叹了一口气,一根手指点去,光影变幻,湮灭虚无。 “道友,何至于到了这一步?” 南方宝生佛青眸冷闪,说道:“原来此间有着道友的手脚!” 东方不动佛冷哼一声,面带杀机,正待向大日如来杀去。 突听“嗡…”的一声,这位佛祖后心如遭重击,袈裟化作飞灰,随风而逝,露出裂成蜘蛛网的琉璃金身。 东方不动佛遁往虚空,两道卧蚕眉下,目光惊怒难言。 多宝如来手托一座青金光芒缭绕的宝塔,冷笑说道:“诸位道友,多宝这厢有礼!” “是你!是你勾结的那太微帝君?” 北方不空成就佛眼眸微眯,怒道。 多宝如来不屑一笑,说道:“尔等冢中枯骨,未免后知后觉了些。” 正在这时,一道流光从远处飞来。 缓缓走出一个身量中等,眉如远黛的年轻女仙来,她一袭青色烟罗襦裙,容色清丽,气质温柔沉默,正是骊山老母。 “无当!” 北方不空成就佛,眸光冷冽,从口中挤出两个字来。 “还有本仙!” 一个身穿淡黄色宫袖长裙的女仙,在虚空立定身形。 此女面容姣好,气质优雅,手持混元金斗,一身大罗金仙气息,却是三霄之首的云霄仙子。 也只有云霄,能以元神融合肉身,以大罗道行离开天庭。 “好,好,截教余孽都来了!好的很。” 南方宝生佛冷笑连连,心中杀机滔天。 大雷音寺。 此刻,山门之前。 佛门三大士、大势至菩萨、灵吉菩萨、如来座下十大弟子、五百罗汉、十八伽蓝……皆是大步出了大雷音寺。 一到外间,齐齐色变。 但见灵山三万里之地,九道旋风气流越来越大,如龙卷风一般,所过之处,摧枯拉朽。 这等海量的天地灵机,就连大罗金仙都不敢轻易触其锋芒。 正在这时,两道浩瀚深邃的法力气息迅速接近,于虚空中现出一个面容消瘦,披着红色袈裟的老僧。 他的身后跟着二十余道金仙的强横气息,正是佛门二十诸天。 “燃灯佛祖!” 众僧心中狂跳,连燃灯佛祖都从灵鹫山下来了。 这时,又一道郁郁青光自东方而来,披着淡金色袈裟的药师佛面容冷峻,眉头紧皱。 日光菩萨、月光菩萨随侍左右,神情凝重。 燃灯古佛苍老的目光,猛然望向多陀塔林下方……渐渐被灵机潮汐冲击的七零八落的先天法阵,沉默不语。 这时,余光扫过远处的唐僧等人,说道:“观音菩萨何在?” 观音上前说道:“观音参见燃灯古佛!” “你率十八伽蓝护送唐僧一行完成西行,不得有误。” 观音菩萨面色犹豫了一下,说道:“谨遵我佛法旨。” 此刻,世尊不知去向,弥勒又陷入不测,燃灯佛祖可一言而决。 药师佛眼眸动了动,也没有说什么。 不管如何,西行不容有失,若世尊补救失败,先天功德堪堪抵住天罚。 突然,一道白色流光冲天而起,身形挺拔的青年飞临虚空,目光睥睨四顾。 “怎么,诸位等待本帝多时了?” 陆北眸光冷烁,冷哂说道。 药师佛大罗巅峰道行,燃灯古佛准圣巅峰道行,其余菩萨、佛陀、罗汉,不值一哂。 不成大罗,终是蝼蚁! 正文 第一百八六章 圣人失其位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前身记忆之中,那驾着黑风的妖怪,凶残狰狞,一口卷走五柳村村民上百人,充当血食,场面着实震撼。若非前世自己作为佣兵,见惯了血雨腥风,恐怕即便醒来,也要被吓个心智失常吧。 想到前世,陆北也是唏嘘不已。前世由于幼年失孤,性情乖张,虽然受一老人资助,考上大学。最终也是难以忍受,社会生活的蝇营狗苟,去做了佣兵。 佣兵拿钱卖命,在战火硝烟的中东南非等国执行任务,享受着生死一线,刀尖之间跳舞的快感。 正文 第一百八七章 世尊回雷音 然而此刻三界之内,一些大神通者尚不知天地六圣已失位。 不过,他们很快就会发现天地之间的种种变化。 天庭。 弥罗宫。 云床之上,一身明黄色龙袍、身形威严挺拔的玉帝大天尊盘膝打坐,一身准圣气息若隐若现。 “刷……” 一双威严深重的眸子睁开,一丝喜色一闪而过。 抬头看去,正见弥罗宫上空,一大团玄黄功德正在酝酿,光芒耀目。 天庭各司其事的众神,也都有所感应,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弥罗宫,心头不由生出火热。 先天功德! 然在这时,天宫上空黑压压的乌云翻滚着,狂风呼啸而起,云层雷霆隆隆,一幅山雨欲来之势。 “咔嚓……” 一道水桶粗的闪电亮起,紫红色的电弧,劈打在南天门高大巍峨的门楼,溅起层层灵光波纹。 “这……” 三官大帝、四大天师、五炁真君、九曜星君、二十八宿……皆是云集于朝会殿前的广场上,目光凛然地看着天庭异变。 不仅如此,就连芍药宫太微帝君府也被惊动。 红儿公主、三圣公主以及陆晴、陆涵、苏青璃姐妹,也是齐齐从宫中走出,不明所以地看着天宫上空的一幕。 “娘亲,天上怎么有一道眼睛啊?” 陆晴拉了拉三圣公主的手,仰着粉嫩可爱的小脸,好奇问道。 杨婵没有说话,只是抓紧了自家女儿的小手。 “姐姐,天罚如何为降于天庭?” 杨婵妍丽绝俗的容颜上,露出讶异的神情,望向不远处的红儿公主。 红儿公主明眸转动,脸上忧心忡忡,清声说道:“妹妹,看来……三界要出大事了!” 杨婵心头微惊,静静看向西方天际,心道,“若夫君在这儿就好了。” 而穹巅之上,那一道狭长的瞳孔,似乎也正在缓缓睁开。 天庭众神正心神惴惴不安之际。 瑶池方向突然升起一道道七彩云光,虹桥之上,一个气度雍容,身穿华美宫裳的丽人现出。 她玉容如霜,一双凤眸幽寒,沉默不语。 弥罗宫方向。 玉帝大天尊同样出了宫殿,立身于灵霄宝殿虚空之上,面色阴郁地看向天罚之眼。 天庭众神一见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现身,宛若找了主心骨般,心绪稍稍安定,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玉帝和王母。 “玉帝……”王母娘娘遁到玉帝身前,樱唇轻启,“陛下当速做决断!” 玉帝沉默了一会儿,目光深处有一种名为沮丧的情绪蔓延,朗声说道:“朕昊天,愿以功德抵天罚!” 话音未落,弥罗宫上空正在酝酿的先天功德云团轰然散去。 与此同时,天庭上空那厚重堆积的乌云,连同那道狭长的瞳孔,都渐渐消失不见。 玉帝神情沉静,道:“众仙家,到灵霄宝殿议事!” 灵霄宝殿。 玉帝大天尊和瑶池王母坐在鎏金云床之上,身后掌扇宫娥衣裙艳丽。 九层泛着幽冷光泽的玉阶,将君臣之尊卑分野。 下方文武仙卿,神情肃然。 这时,千里眼、顺风耳跨过门槛,拱手说道,“陛下,人界有变!” 玉帝目光深沉,朗声说道:“是何变故?” 千里眼和顺风耳正待言说,正在这时,值时神刘洪禀告道。 “陛下,天界四方神求见!” “宣!” 玉帝神情了然,淡淡吐出一字。 而后,青龙孟章、白虎监兵、朱雀陵光、玄武执明……镇守天界四极的四位神君,头戴高冠,身披锦绣大氅,从殿外大踏步走来。 “拜见玉帝大天尊!” 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天界四位镇压一方,拥有太乙金仙道行的神君,神情恭敬地冲玉帝躬身行礼道。 玉帝说道:“四位爱卿请起。” “谢大天尊!” 四位神君齐齐说道。 青龙孟章神君抱拳说道:“启禀大天尊,天界四极动荡不宁,臣不知何故!” “此事,朕已知晓。”玉帝淡淡说道。 玉帝身为天庭之主,对于天界的变化自然了如指掌。 天界此刻正以一种极为迅疾的速度向四面虚空扩张,仙灵之气弥漫,三十三天大陆扩展……这一切的一切,无不印证着鸿钧道祖当初的论断。 四方神君闻听此言,将探寻目光投向玉帝。 玉帝说道:“众位卿家,三界将有大变……” 灵山。 一道白色剑光亮起,将药师佛暂且击退,陆北身形陡然疾退数百里,目光惊疑不定地看着天空。 “这天地……” 陆北喃喃说道。 他身至大罗道行,对于地仙界正在发生的变故,自不可能一无所知。 事实上,随着时间的推移,就连金仙、真仙,也都能感知到天地正在发生的变故。 正在这时,陆北突觉一阵心惊肉跳,就是皱了皱眉,分出一部分神念,看向灵山那几位佛祖和截教三仙的大战。 灵山上空,雾霭重重。 仅仅能看到几道神通造成的光影闪烁,五方佛和截教两位大罗金仙的火并,似乎陷入了僵持境地。 陆北冷冷看了佛门众僧一眼,架起一道遁光,折身离去。 “太微,哪里走!?” 见陆北逃走,药师佛冷哼一声,追杀而去。 然而,一道蓝紫色光柱迎面而来,光柱其中蕴含着泯灭时空的无上伟力,大破灭之中有大恐怖! 药师佛心头惊恐万分,施展神通,化作一道青光向一旁逃遁。 “先天至宝?” 见这镜光,站在众僧之中袖手观战的燃灯佛祖,本来镇定自若的神色,顷刻消失不见,燃灯身形一闪,就是向陆北追去。 “小辈,留下宝物!” 一道喜不自禁的声音响起在众僧耳畔,此辈个个面色古怪。 然而,那一道蓝紫光柱却无人抵挡,以一种难以想见的速度,向佛门众僧照耀而去。 五百罗汉中的十余位罗汉,猝不及防,在这蓝紫镜光的照耀下,顷刻之间,泯灭于虚无! 药师佛见得此幕,目次欲裂,“太微小儿……” 一下子死了二十多位罗汉,佛门实可谓伤亡惨重了。 药师佛心头火起,正待闪身去追杀陆北。 突然,大雷音寺内响起悠远绵长的钟声,响彻天地。 “世尊回来了!” 药师佛欣喜道。 “众僧都来大雷音寺!” 世尊如来的声音响起,淡漠而平静。 闻听此言,十大弟子、菩萨、佛陀皆是来到大雷音寺。他们仰头看去,但见如来佛祖神色疲惫,目光却炯炯有神。 药师佛嘴唇翕动,说道:“世尊……” 如来佛祖抬了抬蒲扇般的大手,似是止住药师佛的言语,“太微之事,暂且不言,观音尊者何在?” 正在这时,外间一把女子的声音传来,“弟子观音,带领唐僧师徒来交我佛法旨。” 迎着众僧打量的目光,观音菩萨领着唐僧再次来到大雄宝殿。 正文 第一百八八章 争斗西天门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正文 第一百八九章 玉帝的态度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前身记忆之中,那驾着黑风的妖怪,凶残狰狞,一口卷走五柳村村民上百人,充当血食,场面着实震撼。 若非前世自己作为佣兵,见惯了血雨腥风,恐怕即便醒来,也要被吓个心智失常吧。 想到前世,陆北也是唏嘘不已。前世由于幼年失孤,性情乖张,虽然受一老人资助,考上大学。最终也是难以忍受,社会生活的蝇营狗苟,去做了佣兵。 佣兵拿钱卖命,在战火硝烟的中东南非等国执行任务,享受着生死一线,刀尖之间跳舞的快感。 二十五六岁也没成个家,挣点钱挥霍一空在女人与酒精上,偶然午夜梦回,醉眼迷离之时,也曾对刀口舔血的日子,感到迷茫与厌倦。 但又能去哪里呢?自己除了杀人,什么都不会,纵然是去做保镖,恐怕也受不了别人对自己呼来喝去。 不想偶然一次押运任务,终究难逃客死他乡的佣兵宿命。 陆北想到这里,胸口突然就是一热。 陆北低首看去,赫然发现自己胸口的一片肌肤上突然幽蓝色光芒闪过,一道道星璇如同流水轻漾,不断排列组合,最终形成一个十二面的菱形晶体图案,烙印在陆北胸口。 这是那押送的那物?倒是与前世雇主给予的照片相似。 陆北还未思索其中缘故,那十二面菱形晶体,蓝光大炽,继而化成紫色,连闪几下后,再无踪迹。 什么鬼东西?莫非是穿越者的金手指? 陆北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尝试低声念叨:系统? 连念三声,尼玛?鬼的反应都没有。 正文 第一百九零章 再见金蝉子(卷尾)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前身记忆之中,那驾着黑风的妖怪,凶残狰狞,一口卷走五柳村村民上百人,充当血食,场面着实震撼。 若非前世自己作为佣兵,见惯了血雨腥风,恐怕即便醒来,也要被吓个心智失常吧。 想到前世,陆北也是唏嘘不已。前世由于幼年失孤,性情乖张,虽然受一老人资助,考上大学。最终也是难以忍受,社会生活的蝇营狗苟,去做了佣兵。 佣兵拿钱卖命,在战火硝烟的中东南非等国执行任务,享受着生死一线,刀尖之间跳舞的快感。 二十五六岁也没成个家,挣点钱挥霍一空在女人与酒精上,偶然午夜梦回,醉眼迷离之时,也曾对刀口舔血的日子,感到迷茫与厌倦。 但又能去哪里呢?自己除了杀人,什么都不会,纵然是去做保镖,恐怕也受不了别人对自己呼来喝去。 不想偶然一次押运任务,终究难逃客死他乡的佣兵宿命。 若非前世自己作为佣兵,见惯了血雨腥风,恐怕即便醒来,也要被吓个心智失常吧。 想到前世,陆北也是唏嘘不已。前世由于幼年失孤,性情乖张,虽然受一老人资助,考上大学。最终也是难以忍受,社会生活的蝇营狗苟,去做了佣兵。 正文 第一章 他们回来了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前身记忆之中,那驾着黑风的妖怪,凶残狰狞,一口卷走五柳村村民上百人,充当血食,场面着实震撼。 若非前世自己作为佣兵,见惯了血雨腥风,恐怕即便醒来,也要被吓个心智失常吧。 想到前世,陆北也是唏嘘不已。前世由于幼年失孤,性情乖张,虽然受一老人资助,考上大学。最终也是难以忍受,社会生活的蝇营狗苟,去做了佣兵。 佣兵拿钱卖命,在战火硝烟的中东南非等国执行任务,享受着生死一线,刀尖之间跳舞的快感。 正文 第二章 黄河祖龙现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前身记忆之中,那驾着黑风的妖怪,凶残狰狞,一口卷走五柳村村民上百人,充当血食,场面着实震撼。 若非前世自己作为佣兵,见惯了血雨腥风,恐怕即便醒来,也要被吓个心智失常吧。 想到前世,陆北也是唏嘘不已。前世由于幼年失孤,性情乖张,虽然受一老人资助,考上大学。最终也是难以忍受,社会生活的蝇营狗苟,去做了佣兵。 佣兵拿钱卖命,在战火硝烟的中东南非等国执行任务,享受着生死一线,刀尖之间跳舞的快感。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正文 第三章 这只是开始 无始之洋。 原本无边无际的黑色汪洋,已然被辽阔壮丽,似乎浑然一体的五大部洲取代。 当年,陆北离了南赡部洲,穿过挨近陆洲的东海,踏足蓬莱三岛,最后登上扶桑神树。 而此刻,经过天地的扩展,扶桑神树连同太阳神殿,正好被一片林木莽莽的高山托起。 星辰本源获得极大提升的太阳星散发出的炽耀光芒,毫无阻隔地穿过了陆洲上空的白色雾霭,披落在扶桑树上。 燃烧着红色火焰的扶桑叶,就在呼啸的风声中,发出阵阵“呜呜”的声音,那……似是在欢呼! 此地正是五大部洲! 其正中之地,分明有一座上接云霄的山峰,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正向上生长着,宛若天柱般。 但囿于部洲上空遮蔽的本源雾气,还不为三界的仙神佛陀察知! 着一身青衣道袍的老道,在那混沌钟鸣响彻三界之时,只是神色淡淡地瞥了一眼天上的太阳星。 当然,哪怕以鸿钧道人之能,在方才太阳星辰本源爆发的一瞬间,都要微微眯起眼睛,无法做到“以目对日”! “鸿钧道友,太阳太阴本源已趋圆满,或许在未来会有以此证道混元者。” 这时,一把清朗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一个面容清隽、目如琉璃的青年道人手持拂尘,笑意满面地立在远处,苍老深沉的目光正兀自一瞬不移地盯着鸿钧道人。 鸿钧道人漠然地看了对面的永恒仙尊一眼,心中暗生冷意。 他曾经以分身潜入元初界,深知异界仙尊的可怖之处。 “道友终于舍得出来了!” 鸿钧道人冷声说道。 “鸿钧道友,既然你我之间早晚会有一战,何不早早决出胜负?更何况造化玉谍碎片,也是贫道势在必得之物!” 永恒仙尊眸光森冷,笑着说道。 这时,此人光洁明亮的额头,就有点点青色毫光一闪而逝。 落在鸿钧道人眼中,眸光就是闪了闪,“此人果然在正在孕育的造化玉谍上做了手脚。” 当初鸿钧主动碎去造化玉谍,放其回归天地,记录天地圆满过程中的道韵。 但他早已打下元灵烙印,暗暗等待时机。 虽这烙印不断被天地意志磨灭,可一旦圆满,凭借着那一丝联系,鸿钧道祖自有信心找到。 但,在这之前,他却要击杀那位异界仙圣。 鸿钧眉头皱了皱,沉声道:“永恒道友,贫道不明白,道友在元初界已是混元圣人,为何还要来我洪荒界,争夺一个虚无缥缈的至圣之位?”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遑论对方是一尊仙圣? 难道对方已经高尚无私到……为了自己所在世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地步? “鸿钧道友又何必明知故问?这洪荒界当初没有圆满,道友都将至圣之位做得有滋有味……紫霄三讲,身合天道,嗯?” 永恒仙尊讥笑说着,目光渐渐变得玩味起来。 他所在的元初界,已经破灭过三纪轮回,对于混元圣人的认识,自是门清。 鸿钧目光渐冷,这异界之圣真是不当人子。 大袖张开,天地倏然一暗。 宏大的气机自四面八方碾压而来,五色光影纷飞,但天地寂寂,不闻一点儿声响。 永恒仙尊冷哂道:“道友可知三千大道,条条可证混元?” 话虽如此说,但这位仙尊却不敢大意,身后晕出圈圈白色光轮,仿若一轮白色的太阳徐徐而升,将正在碾压而来的五行大道本源之光尽力驱逐。 两位混元圣人的交手,绝非言语可以形容。 不过,永恒仙尊向来不以攻伐手段见长,这位仙圣善于谋人谋身,防御手段也是层出不穷。 不知多久,只听一声闷哼响起,一道白色灵光撕裂虚空,气息瞬间消失不见。 “道友,这只是开始!” 鸿钧眉头拧到一处,默然不语,也没有去追。 这本就是一场试探。 试探的结果,鸿钧尚算满意,永恒仙尊不是他的对手,但逃命手段倒是不凡。 念及此处,鸿钧目光深深,他知道造化玉谍中空的那一部分,就要在五大部洲孕育。 而永恒仙尊明显抢先一步做了手脚。 鸿钧似乎定下计来,立身五大部洲之上,放出圣人级别的神念,探查而去。 “先天百族!” 鸿钧喃喃道。 先天种族虽然因为生在先天灵机丰沛的五大部洲,生来具有大神通,但在鸿钧道人眼中,却是不足为虑的。 因为,新生百族没有几十万年的成长时间,成不了什么气候。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身为灵明石猴的齐天大圣,若不学长生不老之术,五行神通,也不过是个有一把子力气的野猴子罢了。 先天百族多半要被四大部洲的龙、凤、麒麟三族统率。 当然,那妖帝和东皇也会收拢一部分,充实妖庭。 鸿钧负手行于五大部洲上空,面色平静地看着下方,那一个个曾经消失在岁月长河中的洪荒妖兽。 他们正活跃在山川水泽之中。 鸿钧最终将云头落在一座白雾缭绕的仙山之上,沉默半晌,朗声道:“今后,此地就称玉京山!” 不久之后,在五大部洲的妖兽之间,就流传了一个消息,玉京山一位鸿钧道人广开山门,传授长生不老之道。 …… …… 北俱芦洲。 两朵祥云从高空掠过,现出一个素衣青年和宫裳丽人的身形。 女娲终于难以抑住心中的好奇,轻声问道:“太微,本宫有一事要问你?” 陆北神情微顿,看向女娲,笑了笑,说道:“娘娘直言即可,陆某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所修道源是五行中的哪一行?”女娲问道。 见陆北沉默不语,女娲自失一笑,意兴阑珊道:“若是不方便说,就不必说了。” 陆北淡淡一笑,道:“娘娘又不是外人,再说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说着,手掌探出,金、木、水、火、土五行气息从五指涌出,生生不息。 女娲讶异道:“这……怎么会?” 陆北轻笑道:“五行圆满,算是圣人了吧?” “这时如何修…”女娲说着,自觉有些失言,便是闭口不言,但一双凤眸仍是期待地看着陆北,希望得到答复。 陆北道:“偶然而至此境,至于何时能真正圆满,我也不知。” 闻听此言,女娲目光闪烁,心中不由有些失望,也不知陆北是不是拿话搪塞于她。 这时,陆北忽而道:“妖师殿快到了,娘娘,你我暂且隐匿气息吧。” 女娲收回纷乱思绪,就是隐匿了一身气息,向远处看去。 但见漫天风雪之中,一座大气磅礴、宏伟壮丽的宫殿,坐落在一座高山之上。 然而猎猎的黑色妖气,冲霄而起,遮蔽了半边苍穹。 女娲感受到招妖幡的熟悉气息,心生怒火。 正文 第四章 统统去死吧 第四章 妖师殿。 妖师正在宴请各路妖圣,殿中觥筹交错,四五十位金仙妖圣、上百位真仙大妖的喧闹之声,声震屋瓦。 有毕方一族,英招一族,天狗一族……甚至还有原来七大圣中的驱神大圣禺狨王,通风大圣猕猴王、移山大圣狮驼王。 他们是受招妖幡所唤,从东胜神洲而来。 其中,还有三位潜修的太乙金仙级妖神! 妖师身形瘦削,面容苍老,披着一袭黑色大氅,手中举起一个酒樽,笑着说道:“诸位聚义于此,共商我妖族大计,本座心中欣然。” “妖师折煞我等了。” 一位鹿蜀一族的金仙妖圣,连忙起身,诚惶诚恐说道。 此言一出,引来殿中一片附和之声。 妖师伸手向下压了压,示意众人安静,傲然说道:“诸位,想来已经听到了混沌钟的声响了,两位陛下不日将会归来。” 英招一族族长问道:“妖师若有谋划,只管吩咐就是。” 其他的金仙妖圣也是齐齐出言表态,胸口拍的震天响。 妖师笑道:“在之前,本座却要给大家介绍一位贵人。” “贵人?” 众妖圣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陆压见过诸位妖圣!” 正在殿中陷入诡异的安静之时,一个金袍青年出现在鲲鹏身后不远。 “陆压,十太子?” 英招一族族长微微眯了眯眼睛,低声道。 妖师说道:“离两位陛下归来尚有百年,这百年,我们不能什么都不做,妖庭要早早立下,为陛下不仅要守好北俱芦洲,还要攻下其他部洲,恢复妖庭统一三界的荣光。” “对,恢复我妖庭荣光!” 一位喝得脸红脖子粗的真仙大妖,大吼道。 其他真仙大妖也是吼道。 “但国不可一日无主,妖庭十太子替两位陛下监国,恰如其分!”妖师慨然说道。 众妖圣闻言,向陆压看去,目光有些迟疑。 因为陆压此刻的气息,仅仅是金仙……妖族毕竟还是要以实力为尊的。 陆压看着下方众妖圣的犹豫目光,对于陆北生出一丝怨恨。 若非当年那陆北小儿,他何至于此? 妖师说道:“怎么,大家不愿意?” 这时,一位太乙金仙的妖神说道:“陛下百年之后就会归来,由妖庭十太子作为监国太子,老夫认为可以。” 此言一出,其他两位妖神也是说道:“合该如此。” 而后,下方的妖圣也是连连附和。 至于真仙大妖,台上大佬都决定了,也就只有鼓掌的份儿了。 “我等拜见太子!” 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 “众位快快请起。”陆压说道。 定了名分,众位大妖也不像方才那般放肆。 毕方一族族长问道:“殿下,眼下我妖族应当何如?” 陆压清咳一声,正待将自己和妖师商议的谋划说于众人。 然在这时,一声炸雷响起。 “鲲鹏,滚出来!” 殿中之人悚然一惊。 妖师殿外。 女娲一脸无语地看着陆北,清声说道:“太微,这就是你的策略?” 方才,二人却是商量着如何对付鲲鹏。 陆北笑了笑,说道:“娘娘,以堂堂之势碾压即可。” “那你还让我隐匿气息?”女娲心道。 “鲲鹏出来了!” 陆北沉声说着,一双冷冽目光看向远处的妖师。 鲲鹏立身虚空之上,道:“是你?陆北小儿!” 妖师目光充斥着杀机。 不管是三位圣皇,还是陆北当年在北俱芦洲所作所为,妖师对陆北早已是除之而后快了。 “鲲鹏,” “竖子,大言不惭!” 妖师勃然大怒道。 他是巅峰准圣,岂会畏惧眼前这两个大罗金仙。 陆北神念传音,说道:“娘娘,你可去威慑妖师殿一众妖圣,收回招妖幡。” 女娲闻言,说道:“陆北,那你一个人……可是这鲲鹏的对手?” “无妨!” 陆北淡淡说着,手持先天无极碑向鲲鹏杀去。 一位大罗金仙,一位巅峰准圣,和上一次面对燃灯不同,陆北明显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鲲鹏招招狠辣,且身法奇怪,陆北以往争斗无所不利的无距身法,似乎也失去了优势。 “小辈;受死!” 鲲鹏目光凶狠,一道道凌厉的爪印将先天无极碑击飞,全力扑腾一下,向陆北脑袋抓去。 但见气流激荡,一气浮生图放出万道灵光,就是挡下了这一击。 陆北闷哼一声,身形急退。 先天无极碑召回,以一气浮生图护住己身。 “小辈,灵宝倒是不错,就不知能挡住本座几击!” 鲲鹏冷笑道。 这时,他突然感觉到来自招妖幡的异动,转头看去,正见妖师殿上空,女娲手捏印诀,以元灵烙印召唤招妖幡。 “女娲,这招妖幡却不能给你!” 鲲鹏心头冷嗤一声,眉心一点毫光闪烁几下,一具化身已然分化而出,向招妖幡飞去。 操持招妖幡和女娲争斗起来。 而这边,陆北也已借助一气浮生图和先天无极碑施展出“再造乾坤”之术。 当年,他曾以此神通在幽冥界,挡下冥河老祖化身一击,足见这门大神通的强横之处。 流光熠熠,陆北已现出法相神通,手中结出红尘印向妖师鲲鹏打去。 但听“轰隆隆……”之声不绝于耳。 小半个北俱芦洲都为之震动起来,二人交手竟不亚于当初祖龙对抗三清圣人的声响。 三界之内,包括天庭,一些大神通者都是将目光投了过来,惊讶地看着这一幕。 “太微帝君和妖师?” 而离妖师殿不远,三位皇袍男子神色冷漠地看着对面的一人。 “玄都道友,为何阻拦我等去路?” 伏羲圣皇身形挺拔,面容沉寂,眸光冷闪,喝问道。 “三位道友关乎人族大局,不可轻动,还是回去罢!” 玄都大法师手摇拂尘,神情悠然道。 明显一副此路不通之状。 伏羲沉声道:“看来人教已经投了妖族!” 玄都大法师目光微动,冷笑道:“伏羲道友这话好没有道理!我人教既称人教,自然和妖族势不两立,倒是道友,说不得打着娲皇的幌子,行统治妖族之事!” 伏羲沉声说道:“看来,人教也对北俱芦洲起了谋夺之意。” 这一点不是没有可能。 人教除却太上外,玄都也有证道机会! 天地之间凡是修成三源的准圣,都有资格角逐九尊圣位的归属。 当然,娲皇那样的史上最弱圣人,以二源巅峰大罗金仙之身,加上造化道源,也有一定可能证道。 玄都淡淡一笑,摇头说道:“北俱芦洲并不适合我人教。” 伏羲眯起了眼睛,思忖道,“看来,三清圣人,彼此已经达成了某种共识。” 至于为何阻拦自己,他的心中也有了答案。 人教仍是选择和人族站在一处,但是却不想让火云洞…… 可太上圣人难道就不知,天地圆满、圣人归位之后,还有一次众生之殇? 不,他知道! 非长生真仙,也即是真灵蒙昧者,轮回破灭! 或许是圆满后的天地,不允许上一个纪元的生灵,一起沐浴晋升后的荣光。 当然,若是圣人出手相护,也能护佑一部分人族生灵。 可,他们即将面对元初界的威胁,怎么会为了一些弱小的人族蝼蚁,耗费自己的力量? 无非护持一部分门下弟子,其余庸碌众生灰灰了去。 而南赡部洲的三教正在大开山门,只有伏羲圣皇才知道,这一切是多么残酷。 一如陆北初至南赡……无福缘根器者,统统去死吧! ps:关注 limaoxs666 获取最新内容 正文 第五章 妖师本尊陨 妖师殿前。 风雪乍停,一道通明透亮的剑光照耀了半边天穹。 寒光映雪,杀机凛冽。 陆北手提三生神剑,向妖师脖颈横斩而去。 妖师故作不屑地冷哼一声,实则心头满是凝重,身形疾退,正待反击。 却在这时,妖师忽觉天地一暗,心中就是一惊。 一股极具压迫性的强横气息从天而降,连空气似乎都黏滞了一些。 妖师不由面色大变,惊呼道:“袖里乾坤!?” 虚空之上,一个身穿杏黄道袍、广袖飘飘的中年道人现出身形,清顴的面容上,有着化不开的冷厉。 “镇元子!” 妖师一字一顿说着,阴晴不定的目光深处闪过一丝忌惮。 “轰…” 见妖神心神分散,陆北眸光冷烁,双手在胸前穿花引蝶,迅速结成红尘印,缭绕反复的气流涌起,仅仅看上一眼,就觉心神烦闷。 妖师猝不及防,就是被打得一个趔趄,一脸惊怒看着陆北,“小儿找死!” 这时,镇元大仙一言不发,已然向妖师夹击而来。 面对一位同道和一位杀伐之仙的围杀,妖师一时间左至右拙,明显应对得吃力。 “扑棱棱…” 一股散发着凶悍气息的鲲鹏黑影倏然爆散开来,再现之时,已经脱离了陆北和镇元大仙的联手攻击区域。 妖师目光阴狠,怒道:“好……” 说着,身形当空一折,竟然向远处逃遁。 “哼,妖师,留下吧!” 镇元大仙冷冷说着,大袖挥起。 只见天地倒悬,光影变幻。 “哼,又是袖里……” 鲲鹏一边逃遁,一边冷嗤说着,突然面色狂变,不祥之感袭上心头。 不知为何,鲲鹏竟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却见四面虚空,厚重、宏大、微岸的玄黄色气息蜂涌而起。 一道道玄黄色的气流交织出一道薄薄的光幕……将试图撕开虚空、横渡而走的妖师困在原地! 地书! 显然,镇元大仙是有备而来。 妖师目中这才第一次现出惊恐,回头看向镇元大仙,咬牙切齿说道:“镇元,你莫要欺人太甚!” 妖师鲲鹏之所以纵横三界多年,就是自持逃遁手段不凡,其速之快,可以追逐时光。 然而,地书是天地胎膜所化,最为契合天地,且发动又无声无息。 此刻,镇元大仙用伴生灵宝地书,沟通北俱芦洲一洲地脉之气,竟激发出不亚于先天至宝的威能。 以此牵引着妖师鲲鹏的气机,完完全全将妖师鲲鹏困在了“方寸之地”。 陆北见此,心头也是微讶。 这时,镇元大仙看着陆北的目光明显有着歉意,他朗声说道:“陆小友,唯有如此才能防止鲲鹏逃走,还望见谅一二!” “前辈客气了。” 陆北不以为意地说着。 他的面色沉寂,一双如幽潭深不见底的目光,隐约起了一层波澜。 一位准圣何其难杀,纵然他出手和妖师争斗,也没有痴心妄想着打杀一位准圣。 他知道自己只是拖住妖师, 最后还是要等待三位圣皇前来,联手灭杀之。 陆北虽然没有询问过三位圣皇,但也能猜出,三位圣皇多半有什么合击的大神通,作为杀手锏。 而镇元大仙的到来,陆北也是乐意之至的。 多一人,无疑多一分胜算。 “前辈,既将妖师困在此处,那就一决生死吧!” 陆北冷眸闪烁,凛然说道。 “鼠辈狂妄!” 妖师鲲鹏突然冷喝道。 想留下他,这二人也配! 镇元大仙身后突然走出了一个红袍少年,他须发皆红,手持一个葫芦,冷笑道:“鲲鹏老匹夫,可还认得我?” 鲲鹏怔了一下,准圣级的浩瀚法力流转妖躯……以此举卸去虚空无处不在的碾压之势。 他放声大笑道:“红云,你也胆敢来送死!?” 说着,两道黑色锁链从腋下飞出,向红云老祖袭去。 正是打着拿下三人实力最弱的红云,让镇元大仙投鼠忌器的想法 妖师和镇元大仙本就修为相若,再加上一个太微帝君在一旁虎视眈眈。 鲲鹏只有离开这地书形成的禁锢牢笼,方能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镇元大仙冷笑一声,手中拂尘祭起,向鲲鹏杀去。 陆北同样手持先天无极碑,不甘于后。 两位准圣、一位大罗金仙的交手波动,震动了大半个北俱芦洲。 也不知多久,一声闷哼响起,继而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了云霄。 点点灵光冲天而起,形成一道白色的光柱。 妖师鲲鹏愤怒的声音犹如厉鬼索命,“红云,你敢暗算本座?镇元……” 声音渐渐寥落了。 烟云四开,先天灵宝地书形成的禁锢空间撤去,两道身影倏然现出。 陆北问道:“前辈,红云前辈没事吧?” 说着,看向镇元大仙身旁的那一个葫芦灵宝上……九九散魄葫芦表面光芒黯淡,细如发丝的裂纹现出。 红云元神正在其中。 镇元大仙摇了摇头,咳嗽了几声,有气无力道:“……无大碍。” 然后看向妖师殿上空的猎猎妖气,“陆小友,还请斩杀鲲鹏分身!” 不高的声音中,满是肃杀的意味。 陆北深深看了镇元大仙一眼,知道镇元大仙为了打杀鲲鹏,此刻已是强弩之末。 也不多言,身形一闪。 女娲正手持红绣球和妖师鲲鹏的分身攻伐有无。 女娲掌中红绣球一根根红色细线抽处,在妖师鲲鹏身周层层而缠,一点点儿压制着鲲鹏的活动空间。 鲲鹏两翅振颤煽起,冷风混合着水气,迎击而去。 因为有地书隔绝内外,那分身没有第一时间感知到本尊的陨落。 可是,当先天灵宝地书被撤去的一刹那,鲲鹏分身瞬间明了所有,心神就是惊惧到无以复加。 本尊陨落了? 鲲鹏分身当机立断,化作一道黑色流光向北冥之地遁去,原本和女娲争夺不下的招妖幡,自是孤零零留在原地。 女娲神情微愕,顺手收摄了招妖幡,抹去上面来自鲲鹏的烙印。 正自是否犹豫上前去追。 却见一道白色身形从身畔冲出,如浮光掠影般,追杀鲲鹏去了。 “太微……” 陆北施展无距神通,看着奔逃不及的鲲鹏,冷笑一声,手掌扬起,先天无极碑以一种难以相见的速度,向鲲鹏逃走方向杀去。 感受到身后如芒刺在背的凌厉杀机,鲲鹏惊骇欲死,反手拍去。 先天无极碑攻杀之势,登时微微一顿。 而鲲鹏身形也凝滞了一些,“该死,这具分身的实力还是太弱了些!” 妖师心头满是痛恨,这痛恨不仅来源于镇元子的以命相搏,更在于身后之人的追杀。 陆北冷哼一声,说道:“鲲鹏,你可想到有今日?” 却是以言语扰乱鲲鹏的心志,若是此妖逃到北冥之地,说不得就能苟活一命! ps:关注 limaoxs666 获取最新内容 正文 第六章 镜花水月矣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 对于此刻的妖师鲲鹏而言,北冥之地意味着生机所在! 这一点也有点类似于冥河……换而言之,只要鲲鹏分身不死,一旦逃遁生长于斯的北冥,就可借助其上玄冥之水,慢慢修养。 因此,陆北绝不容许鲲鹏再次逃入茫茫北冥之地……趁他病,要他命! 虚空之中,鲲鹏一边疯狂逃遁,一边奋力挡住上方砸落的先天无极碑,怨毒道:“太微小儿,莫要将事情做绝!” 陆北眸光森冷,根本不理,身形闪烁之间,就已经堵住了鲲鹏的逃往路线,杀机凛然地看着鲲鹏。 这鲲鹏又蠢又坏,若不斩草除根,将来难保不会有大患。 尤其,他拖家带口的……更是不能不防。 而南赡部洲上空,三道人影隐在云层之中,目光穿过重重云霭,投在北俱芦洲上空。 “妖师一代人杰,不想竟至了穷途末路的地步!” 见妖师在陆北的追杀下,惶惶如丧家之犬状,太上就是皱了皱眉,感慨说道。 元始神色幽幽,炯炯目光却是聚集在陆北的身上。 相较于鲲鹏,他倒是对这太微帝君所修大道很是好奇。 “大师兄,这太微的六丁神火如何?” 正在观看陆北施展神通的元始,晶然眼眸中突然闪过一片高地起伏的火焰,就是问道。 “只有七八分火候。” 太上圣人淡淡说道。 “嗯?”元始圣人眸中精光爆射,高深莫测笑道:“可生生被这太微帝君施展出不亚于四大神火的威能啊……” 四大神火,元始圣人也掌握有一种……玉虚宫灯中的万灵古燚。 他通过火光辉度的变化,已不难判断出陆北用以封锁鲲鹏去路……六丁神火的威力。 太上沉吟道:“太微多半是那大劫之子。” 过了一会儿,始终沉默不语的通天教主忽而冷声道:“鲲鹏陨落了!” 此言一出,太上面色微动,喟叹道:“百万年道行,一朝化为画饼,圣位再多,也成镜花水月矣!” 听着这话,元始脸色却不是那么好看。 虽然,他们乐观于妖师鲲鹏的陨灭,是故也没有阻止镇元子的北俱芦洲之行。 但,一位准圣在大劫之中首先落幕,元始也不禁有些戚戚然。 太上道:“通天师弟,百载之后,封神榜中截教一应教众皆可脱身……之前,师弟莫要再横生枝节,须知我三清本是一体。” 说着,太上给元始打了个眼色。 元始脸上挤出了一些笑容,说道:“通天师弟,戮仙、绝仙、陷仙三剑,为兄已吩咐玉鼎他们还了过去。” 通天教主沉默了一会儿,道:“谢过两位道兄。” 原来,三清圣人已有约定。 待到鸿蒙紫气现世南赡部洲之时,却要归太上所有。 阐教已盯上了东胜神洲,当然,其中少不了作为天庭中坚的截教众神的支持。 至于截教,太上已承诺通天教主,五大部洲现世后,三教联手夺下一方部洲以供截教传道。 三教一体进退,三位前圣人、一位巅峰准圣,再据下二洲作为传道之地,应不是难事。 至于门下大罗金仙,或可在未来角逐阴之六圣的归属。 北俱芦洲尘埃落定,将归娲皇所有,三清圣人正要收回目光。 “铛铛……” 天界北天方向突然响起七七四十九声钟鸣。 太上抬头望去,讶声道:“紫薇帝君也陨落了?” 元始和通天,神色微顿,默然不语。 若在天地圆满之前,中天北极紫薇大帝陨落,天地必有感应,连周天星斗都要为之黯淡。 北俱芦洲。 陆北同样听到从天界紫薇宫中传来的四十九声钟鸣,思忖道,“紫薇大帝陨落了?域外有五帝在,紫薇大帝纵然修为弱上一筹,也不当如此吧?这般一来,天庭六御之中,勾陈和紫薇之位空悬,南方长生大帝只是元始天尊分身,还有东方青华大帝太乙真人了。至于承天效法后土皇地祇,嗯,小姨子平心娘娘……只是有名无权,不在天庭五帝之列。” 陆北思索着,脚下架起一道金色虹光迅速飞向妖师殿。 立身虚空,极目望去,但见妖师殿上空云霞漫天,瑞彩千条。 却是女娲以大神通改换了原先森怖阴狞的气象。 妖师殿中,女娲正在和镇元大仙叙话。 下方一应妖圣面色惊惧,瑟瑟发抖地看着上面的女圣。 对于这些金仙妖圣和真仙大妖而言,甚至无法辨认失了圣位的女娲…和圣人女娲有何区别。 一样的深不可测,一样的视众生为蝼蚁。 陆北正要前往妖师殿,似是觉察到什么,就是停住遁光,望向远处。 一道堂皇金芒荡开紧锁天地的风雪,眨眼之间,落至陆北近前。 正是姗姗来迟的三皇……之一的伏羲圣皇,却不见地皇和人皇踪影。 “师伯?” 陆北连忙上前见礼,询问经过,这才得知三皇为玄都所阻,就是愣怔了一下。 伏羲摆了摆手说道:“和你无关。” 当年陆北曾打杀上洞八仙,和人教就有了过节。 伏羲眉宇布满忧色,说道:“陆北,随我到妖师殿吧。” 陆北点了点头,跟上伏羲圣皇的步伐。 妖师殿。 女娲、镇元子和伏羲圣皇互相见礼罢。 女娲秀眉颦了颦,问道:“兄长,方才可是紫薇帝君陨身域外?” 闻言,陆北也是将询问目光投向伏羲圣皇。 伏羲圣皇目光忧心忡忡道:“不死之谷有三位魔王摆脱圣人封印,冲出不死之谷,且有一位神秘强者镇压五帝,而紫薇帝君不幸陨落,五帝联手不是那一位神秘强者的对手,二弟和三弟已经过去了,一会儿我也要去往域外。” “神秘强者?” 陆北眸光闪烁,问道。 伏羲圣皇沉声道:“这天地乱象已显,也不知哪一路上古魔神复活而出,这一点连为师也不能尽知。” 他虽然以河图洛书加持天机秘术,能够看到一些过去未来之事,但也并非事事可知。 还需去往域外才知详情。 正文 第七章 天条之劫始 域外。 身形颀长、风度俊逸的青年,大袖飘飘,站在紫薇帝宫宫殿之前的玉阶上。 蓝色的星光晕轮,沿着绵延起伏的屋脊泻落而下,庞大的吞脊兽雄踞其上,一双空洞的眼眸似乎闪烁了一下,阴森可怖。 那面容极为肖似董永的青年,恍若星空的眸子,深邃而苍老,望着不远处十座漆黑如墨的星域,声音中明显带着一丝遗憾,“若此方世界未曾圆满,单单紫薇帝君陨落,十大黑曜就可耀暗域外星空!” 此人身后立着三位魔王,正是原来在不死之谷中潜修不出的瑧、钘、苓三位魔王。 三位魔王身上赫然散发着近乎准圣的冰冷气息。 “仙尊,可惜紫薇尚有一点灵光留在三界。” 魔王瑧感慨说道。 魔王钘不屑道:“庸人自扰!哪怕紫薇有机会复活,还能成了什么气候!?” 魔王苓说道:“洪荒界圆满在即,周天星辰本源此刻也正在凝聚,若是能顺利拿下周天星辰,从此我族才算真正在洪荒界站稳脚跟了。” 三位魔王出身于混沌魔神怨念集合而成的一方残缺大界,这大界要比一般的中千世界要稍大一些。 因为一方完整的天地,当有三千中千世界。 可惜,由于洪荒界的特殊,这三千世界已没有再出现的可能了。 这时,远处三道黑色流光激射而来,凌空化作三个身形雄壮、面容粗犷的魔将来。 “启禀我王,”一个额头上长着独角、身覆环纹鳞甲的魔将看向三位魔王,抱拳道:“天庭星神军,似乎又来了一位人族大能!” 永恒仙尊目光深沉,望向远处,冷冷笑道:“看来人族三皇到齐了。” 先前一役,若非人皇和地皇两位巅峰大罗金仙出手阻挡,人族五帝必可一战尽殁,而不是仅仅废掉两位人族帝君。 在深入域外星空七千九百里外,人族五帝带领溃败的星神军,在人皇和地皇的调度组织下,临时形成了一道防线。 众星神军身后不远就是周天星辰所在,若再退,只能退到周天星斗之上的星宫了。 一座五色玲珑宝阁之中,气氛凝重惨淡。 地皇和人皇皆是面色担忧地看着云床之上的黄、赤二帝。 此刻二人双眸紧闭,一身气息起伏不定,周围盘膝坐着其余青、白、黑三帝。三位人族帝君正在全力调动所修道源,以秘法给二帝疗伤。 五位人族帝君所修五行大道,迥异常人,可以相互转化呼应,疗伤效果极佳。 “皇兄怎么还不来?”人皇轩辕面色焦虑,来回踱步道。 “来了!” 地皇忽而感知到一道熟悉的皇者气息,正迅速接近玲珑仙阁,倏然一道金芒从窗口闪过,伏羲圣皇就是出现在仙阁之中。 “两位皇弟,情形如何?” 伏羲圣皇问道。 地皇叹了一口气,说道:“皇兄,那一位神秘强者是混元圣人……我们终究是来晚了一步。” “混元圣人?”伏羲圣皇眉头皱了皱,面色凝重说道:“异界之圣!” 在众人闻听此言,心神惊疑不定之际,伏羲圣皇从袖中取出一个青皮葫芦,“两位皇弟,这是人教的九转金丹,给他们疗伤用罢!” 地皇连忙伸手接过,说道:“这种道力之伤,也唯有人教圣人精炼的九转大丹才能镇压。” 人皇冷哂说道:“他们人教倒也不是全然不顾大局!” 这时,二位帝君服用了丹药,睁开眼眸,气色也明显好了许多。 但是,百年之内,不可妄动法力。 …… …… 天庭。 陆北回返芍药宫,太微帝君府。 刚刚迈入花厅,陆北就听到一声叹息。 却是坐在椅子上的红儿公主秀眉不展,涵涵伸出小手,试图给自家娘亲轻轻抚平眉头,“娘亲……” 看着这一幕,陆北脸上露出和煦笑意,走上前,将宝贝女儿抱起,关切目光投向红儿公主,“怎么了?这眉头皱的……女儿都心疼你了呢。” 红儿公主回过头来,幽声说道:“夫君,小七她出事了……” 说着,就将经过原原本本地叙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陆北面色微变,惊讶道:“董永?怎么可能?” 红儿公主叹了一口气,说道:“小七甚至怀了那人的骨肉。现在,父皇和母后雷霆大怒。” 陆北眸光深深,他总觉得此事没有那么简单,就是问道:“那董永呢?” “被母后一怒之下给……”红儿公主明眸中终究闪过一丝不忍,也就没有再说下去。 陆北沉声问道:“那七妹呢?” “五妹正在照顾她,或许这一会儿下凡避祸去了罢。”红儿公主忧心忡忡说道。 陆北面现思索,问道:“父皇和母后打算怎么处置?” 正在这时,庭院中突然飞来一道娇小玲珑的身影,却是六公主。 “六妹,怎么这般慌慌张张的?”见一袭天蓝色流光长裙的六公主,脸颊红扑扑、胸口微微起伏的样子,红儿公主颦了颦眉,问道。 “大姐,姐夫,四大天王被父皇派下凡去,捉拿七妹了。” 六公主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道。 “什么?”红儿公主心中大惊,霍然站起,急声道:“夫君,我先下凡去看看。” 陆北点了点头,说道:“我去问问父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总觉得其中或有内情。 红儿公主和六公主下凡而去,而陆北则是径直寻玉帝。 玉明宫。 由卷帘大将向内里禀告之后,陆北就站在廊檐下等待,寻思着小七公主一事的影响。 这时,余光之中,突见一位气质冷傲的中年道人从玉明宫走来。 陆北目光微寒,思忖道,“广成子?他怎么会来这里?” 广成子迎面走来,深深看了陆北一眼,即是大步离去。 陆北眸光微动,这时,卷帘大将言道玉帝相请。 陆北也就收回思绪,向宫中走去。 玉明宫布置雅素,轩敞明亮。 陆北对玉帝见礼罢,单刀直入地问道:“父皇,我听红儿说七妹和董永……可董永明明从轮回中消失了,怎么会?可是那董永来历不凡?” 玉帝目光闪烁,似乎蕴藏着惊怒,他冷声说道:“哪有什么董永?不过是异界之圣算计到朕的女儿身上罢了!” 陆北心头一惊,问道:“怎么会?” “那异界之圣打着那一条鸿蒙紫气的主意,故而才算计到了小七身上,以此谋划天条。”玉帝面沉似水,凛声说道。 他的语气之中,分明压抑着愤怒。 天条是法则的化身,其核心载体正是鸿蒙紫气,一直以来,由阐教和玉帝共同监管天条。 陆北眉头皱了皱,默然不语。 玉帝沉声道:“此事,朕和阐教的原始天尊已有定论,既这天条被人动了手脚,不如就此崩碎掉,本来也该是要碎掉的……” 言及此处,就是不再深入。 在玉帝看来,人族三皇五帝,连同陆北都仅仅是大罗道行,难以角逐九圣之位。 但,他心底深处总有一丝疑虑。 这疑虑更多可能来自于伏羲的算计无双,还有陆北的……修为进境! 不过,总体而言,玉帝对于陆北还是较为信任的。 或许在他看来,这个身为幽冥帝君的女婿,未来会在阴之六圣上拥有一席之地。 “陆北,红儿她关心小七心切,你要劝着她,莫让她做傻事。” 玉帝似乎想起什么,郑重叮嘱道。 “我会的。”陆北心头凝重,应声道。 正文 第八章 捉拿七公主 时光悠悠,天界就是过了几天。 而凡间已是年许过去。 芍药宫。 太微帝君府。 花园之中,阵阵欢声笑语传来。 陆北正陪着两个女儿玩耍,因为三圣公主抱着小沉香去灌江口……说是要在那居住一段时间。 和两个女儿玩闹了一会儿,陆北回到一座暖阁之中,接过仙娥递来的湿毛巾,擦了擦手,轻轻端起几案上的茶盏。 正在这时,书剑挑帘进入,轻声说道:“公子,大公主那边有消息了。” “嗯?” 陆北怔了怔,将征询目光投向书剑。 “四大天王带领天兵天将下凡,不敌五公主和大公主,而后玉帝勃然大怒……”书剑说到此处,神情就是微微一顿,面色有些古怪。 陆北皱眉问道:“怎么预言又止的?” 书剑说道:“也不知谁提议,让清源妙道真君下凡捉拿小七公主……然后,玉帝同意了,并且封敕清源妙道真君为司法天神……” 未等听完,陆北手中茶杯差点一个不稳,摔落下来,就是讶异说道:“什么?” 玉帝让清源妙道真君做了司法天神去下凡镇压七公主,然后,将来再让七公主之子去对抗杨戬吗? 那么,现在就差一个宝莲灯了。 “对了,公子,小七公主生了一个女孩儿,现在由几位公主照顾着。” 书剑说道。 陆北沉默了好一会儿,也不知想起什么,顿觉不妙,急忙说道:“你们替我照顾涵涵她们,我得去下界看看!” 书剑点了点头,应允了下来。 人界。 南赡部洲一处不起眼的小山村中。 天空祥云朵朵,旗幡猎猎。 三千甲胄鲜明、手持刀枪的天兵天将,在四大天王的率领下,个个神情肃穆,杀伐凛凛。 “咚咚……” 突然鼓声密如雨点,轰隆隆,穿过重重云层,自是惊动了远处山凹中的那三间竹屋。 似乎因为鼓声太过震撼的缘故,一声声婴儿的清脆啼哭就从竹屋中传来。 天庭七公主怀中抱着一个女孩儿,正在小声哄着。 七公主面颊苍白,仿若大病初愈一般,但一双温柔的眸子满是慈爱。 “囡囡不哭……” “这四大天王好生无礼,这鼓声也太恼人了。” 五公主面带愠怒,不悦道。 “我去和你六妹出去看看。” 说着,竹屋中就飞出了两个女仙,一着蓝色裙装,一着火红裙装。 红儿公主立身虚空,一双柳叶细眉挑起,灿然明眸寒光冷烁,高声说道:“四大天王速速出来一见。” 六公主也是清声说道:“你们不知道七公主需要休息吗?” 闻听此言,高空之上的四大天王对视一眼,脸上皆是露出苦笑。 增长天王一抱拳,对着一个身形挺拔,面容俊朗的青年,语气无奈说道:“神君,两位公主挡在这里,我们也无可奈何啊。” 杨戬眉头拧了拧,沉吟不语。 实则若非玉鼎真人的劝说,杨戬还真不愿接受什么司法天神之位。 他本来正在灌江口逗弄外甥,突然玉帝降旨,有心拒之,玉鼎真人却言这是他此生唯一进入大罗境界的机缘,让他千万不要错过。 并将其中关要告诉杨戬。 而陆北后来居上,证道大罗,杨戬的心中早已起了一层波澜,于是就答应了下来。 “你们不曾和两位公主动手?” 杨戬问道。 持国天王犹豫了一下,说道:“本来就要将七公主强行带走,但大公主和六公主来了,我们不是对手。” 杨戬点了点头,心思有些复杂,说道:“我去罢。” “大姐,天庭是不是又来了什么人?”见天兵天将队列之内,半晌无人出来答话,六公主蓝儿猜测说道。 正在这时,从明晃晃的云头之上,缓缓飞来一仙,那人身穿白色锦袍,面容俊朗,眉宇冷峻,“两位公主,本君有礼!” 红儿公主目光微凝,道:“杨戬?” 六公主眼眸眨了眨,问道:“杨家表哥,怎么是你?” 杨戬淡淡说道:“两位公主,小七公主违背天条,杨某奉玉帝旨意捉拿。” 红儿公主思索了一会儿,说道:“七妹眼下需要休养,父皇那里,我自会去解释,真君还是请回吧。” 杨戬深深看了一眼红儿公主,心道,“金仙道行吗?倒是比小妹要强上一筹。” “大公主,还请让开去路,本神奉玉帝旨意,捉拿七公主!” 杨戬突然神色转冷道。 见杨戬神色不善,红儿公主也是冷声道:“若是本宫不让呢?” “铛……”杨戬探手一抓,掌心现三尖两刃刀,一身太乙金仙气息鼓荡得衣衫猎猎作响。 红儿公主玉容微变,眼眸渐冷,“看来真君是铁了心要欺负我一个女流了?” 六公主面色大急,说道:“大姐,都是一家人,不要动手啊。” 杨戬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歉意,沉声道:“大公主,本君职责所在!” 见杨戬态度如此生硬,红儿公主心中也有些生气。 既杨戬不念三圣公主和她的姐妹之情,她也不会忍气吞声。 眼看二人就要动手。 虚空一把清朗的声音响起,带着无限的惊慌之意,“且慢动手!” 陆北终于来到了。 原来,陆北知道红儿公主性子虽宽宏大气,但素来是个骄傲的人,而他那个大舅哥又是个不懂转圜的,若是碰上,说不得就要起了争斗。 万一伤到了谁,这以后的好日子,他就别想再过了。 连忙第一时间下得界来,幸亏这厮道行深厚,总算在二人动手之际赶到此地。 陆北笑道:“红儿,二哥什么时候来的?” 红儿公主没好气地看了陆北一眼,也不搭理陆北。 陆北悻悻然,转而看向杨戬,道:“二哥,可是为了七妹而来?” 杨戬点了点头,他倒也没有和一个女流之辈生气,淡淡说道:“七公主触犯天条,玉帝点名捉拿她们母女,我刚刚被玉帝授为司法天神,正为此事而来。” 陆北面现思索,回头看了一眼山坳中的三间竹屋。 这时,明显听到动静的七公主和五公主抱着一个女婴来到了院中。 七公主脸色憔悴,期待地看着陆北,低声唤道:“姐夫……” 而五公主也是将复杂目光投了过来。 陆北突觉大为头疼,在杨戬冷漠目光的注视下,沉吟说道:“既二哥是为公事而来,却也不该让人阻拦。” 此言一出,红儿公主冷冷地看了陆北一眼,道:“你说什么?” 她还以为陆北是来援手的,不想竟这般? 七妹本就这般可怜,这人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吗?或者是修为有成之后,早已失了那份儿初心吗? 不,他或许是为了讨好杨家二哥罢了,或许……还在那个沉香身上。 她只是生了个女儿。 念及深处,红儿公主就觉得有些齿冷,心神疲惫不堪。 长久以来压抑下来的对于陆北某些方面的容忍,却得不到相称回报的不满,就如野草一般蔓延而上。 陆北还不知红儿公主的心思变化,“七妹之女尚是年幼,若是这般被人锁拿到天庭……” 杨戬面色微动,说道:“那你的意思呢?” “先在一地监管下来吧,等我稍后去见父皇,再看如何定罪。”陆北沉声说道。 正在这时,杨戬探手向虚空招去,手中现出一道流光玉简,阅览之后,朗声说道:“玉帝有旨,七公主犯下大罪,不必来天庭见朕,着司法天神择地镇压,令其反思其过!至于其子,就地诛灭!” 杨戬冷眸闪烁,沉声说道:“七公主,你是束手就擒,还是让本神君出手?” 小七公主闻言,面色煞白,失魂落魄地看着天庭方向,“父皇……你好狠的心!” 五公主俏脸上满是不忍之色,怒声道:“陆北,你就干看着?” 这时,大公主飞身来到小七公主身畔,讥诮地看着陆北,冷哂道:“我们姐妹怎么敢劳动他出手?六妹,还不过来?和那薄情寡义的人站在一处做甚?” 陆北:“……” 杨戬目光现出玩味之色,但神情冷厉,断喝道:“众将听令,给本神君拿下七公主!” 山呼海啸之声,从云头上的三千天兵天将传来,声震山林。 “本帝看谁敢?”陆北一身大罗金仙气息冲霄而起,冷眼看向正要围拢而来的众天将,“本帝在此,还不退下?” 四大天王面面相觑,持国天王叹了一口气,道:“这都是人家的家事,我们远远看着就好。” 陆北无奈地看了红儿公主一眼,神念传音道:“你到底怎么回事?莫名其妙的……” 红儿公主冷哼一声,神念传音道:“你见了杨家人就……懒得说你!” 说着,别过脸去,俏脸寒霜幽幽。 陆北面色一僵,这时余光之中,见杨戬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陆北沉默了一会儿,神情陡然冷肃,一身大罗气息深沉浩瀚,脸色阴沉似水,说道:“都到竹屋来,本帝有些事要和你们说!” 杨戬神情微愕,思索了一下,跟了上去。 五公主和六公主面色凝重,目光担忧地看着红儿公主,六公主吐了吐舌头,低声道:“大姐,姐夫他好像真的生气了!” 红儿公主明眸闪烁,心知自己方才是误会了陆北,就有些后悔。 但这时自不会将这些给两个妹妹说,撇了撇嘴,浑不在意说道:“没事儿,他就是摆谱。” 五公主嘴角抽了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六公主挽着大公主的素手,就向屋中快步走去。 竹屋之中。 陆北坐在一张椅子上,一脸生人勿近之状,见人已陆陆续续来到。 这才将冷峻目光停留在小七公主身上,沉声问道:“董永是什么人,小七公主可知道?” 正文 第九章 还有何话说 见小七公主一脸茫然,陆北轻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七妹,那董永早已不是当年所见的董永!你所见者,仅仅是一位大神通者为了算计于你……” “不,不是这样的!”七公主惊声说道:“他是我的相公,我不会认错。” 说着,抱紧了自己怀中的女婴。 “你所认识的董永本是一介普通凡人,怎么可能会去得天庭?” 陆北沉声问道。 闻言,红儿公主冷睨了陆北一眼,说道:“既是七妹的丈夫,是凡人还是大神通者,很重要?” 陆北心下恍然,转头去看红儿公主望着小七公主的目光,似乎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责怪,只有说不出的怜惜。 男人和女人的关注点果然是不一样的,七公主既然觉得那确是董永,又不曾改变那份儿心意,其余的也就不太重要了。 至于红儿公主,或许只是觉得七公主怎么也是受害者,不该再受苛待。 念及此处,陆北面色为难。 杨戬沉声道:“陆北,你还有何话说?” 陆北嘴唇翕动,默然不语。 杨戬冷声道:“玉帝还在天庭等着回复!这孩子是本君动手,还是你们来动手?” 一双冷厉目光投向女婴,冰寒杀机泄出一丝,莫要说他心狠手辣,这异界之道贼,若不尽早除之,遗祸无穷! “哇……” 女婴登时就是嚎啕大哭了起来。 红儿公主将孩子抱到怀里,急声说道:“你不能带走七妹!这孩子,你也别想动!” 说着,拿清冽目光瞄了陆北一眼。 陆北沉吟道:“二哥,孩子终究是无辜的,至于七公主,也是触犯了天条,若不惩戒,也说不过去。” “陆北!” 红儿公主明眸喷火,怒声说道。 陆北淡淡瞥了一眼红儿公主,对视了一会儿,许久没有说话,然后看向七公主,问道:“七妹,你意下如何?” 七公主清丽如雪的脸颊上,一片惨白,悲戚道:“小七听帝君的……只是,孩子……” 陆北听到这称呼,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这本来不关他什么事,非是红儿公主,当然这话就不能说。 “这孩子……五妹,你自幼和七妹相善,代为照顾这孩子罢。” 陆北说道。 五公主青儿深深看了陆北一眼,点了点头,道:“七妹,你放心好了,我会将囡囡养大的。” 说着,伸手去从红儿公主,打算抱过孩子。 红儿公主正要拒绝,却觉得身形被定住了下来,一双目光就是惊怒地看着陆北。 这时,灵台之中传来陆北的神念传音,“胡闹什么,非要等到父皇震怒,连这孩子都保不住?另外,这孩子身上到底有没有被异界之动过手脚,你可敢保证?” 这时,五公主已将孩子抱走,阵阵啼哭之声不止。 小七公主泪眼朦胧,缓步走到孩子身畔,微微垂下螓首,亲了婴儿额头一下,“扑簌…”眼泪大颗大颗落在正在张着嘴哭泣的女婴脸上、鼻子上。 七公主转身看向杨戬,脸色幽寂,道:“走吧。” 杨戬看向陆北,道:“你和玉帝说。” 而后,大步离去。 待到七公主被带走,陆北这才解开红儿公主的禁制。 “陆北……” 红儿公主冷冷地看着陆北,心中已是恼火到了极致。 陆北上前打算挽起红儿公主的手,却被红儿公主甩开。 他只得无奈说道:“回天庭再给你解释,其实,这对七妹也是最好的结果了。” 红儿公主冷哼一声,显然对于陆北的举动较为不满,转头看向五公主,说道:“五妹,这孩子我带回天庭抚养吧,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实在不便。” 陆北摇头道:“不可!若是到了天庭,父皇和母后绝不会给她一条生路。” “可她只是一个小孩子!” 红儿公主清叱道。 陆北一摊手,“随你,我不管了,成了吧?” 两人成婚多年,磕磕拌拌也不是有这一次,陆北大概也了解她心结在哪儿,只能选择撂挑子了。 见陆北当真坐在一旁不说话,红儿公主权衡一番,似乎也觉得陆北言之有理,轻声问道:“五妹,你打算怎么抚养这孩子?” 五公主不动声色地撇了陆北一眼,清声说道:“我打算在青州千乘县定居下来,然后抚养囡囡长大。” 红儿公主欲言又止道:“五妹……” 五公主温婉一笑,道:“大姐,我们姐妹何必说那些有的没的。” “也只能如此了。”红儿公主点了点头,忽而看向陆北,讥诮说道:“不像某人只会袖手旁观。” 陆北苦笑一声,却要起身离去。 “你去哪儿?”见此,红儿公主心中就有些委屈,生气道:“怎么,还说不得你了?” 陆北顿住步子,无奈说道:“我去看看七妹被二哥关在了什么地方。” 见陆北离去,五公主青儿幽幽叹了一口气,说道:“大姐,姐夫他已经尽力了。” “是啊,大姐,姐夫他也很难做啊。”六公主眉眼活泼灵动,附和说道。 红儿公主道:“那是他活该!总之,别提他了,我们还是快些离开这里,唉……” 陆北离开竹屋,飞上云头,就是喃喃道,“没一个省心的。” 不过,红儿公主的任性举动,他倒也能理解。 …… …… 时光悠悠而过。 最终天庭七公主被清源妙道真君杨戬,镇压在昆仑山脉下的一处山峰。 在陆北的转圜下,小七公主的女儿则是暂且保全了下来。 天庭。 芍药宫,太微帝君府。 夜凉如水,月光薄如烟纱,无声披落在连绵起伏的宫殿上方。 陆北身穿白色中衣,抱着一双被子,站在廊下,高声道:“红儿,开门啊。” 自陆北从凡间回返,这般情形已经过了两天。 而三圣公主则是带着孩子,回灌江口小住去了。 红儿公主慵懒的声音传来,“本宫睡了,没法给你开门。” 陆北心思转念,道:“那我自己进来?” 说着,施展神通穿门而入,这上面布置的禁制怎么拦得住他? 到得殿中,就是一愣,只见红儿公主正坐在梳妆台前,慢条斯理地摘去头饰,秀榻的锦被之下,涵涵露出一个小脑袋,两个小手抓住被子一角,欢喜道:“爹爹~” 红儿公主螓首抬起,冷笑一声,没好气道:“我和女儿睡,你赶紧把被子抱走,自己找地儿睡去!” 陆北无奈地将被子放在床上,垂头丧气说道:“好吧。” 出了寝宫,陆北长叹一声,仰头看天,正对上一轮孤月,心头不由微动。 “有一段时间没见嫦娥了,也不知她气消了没有,去看看罢。” 因为在天竺国发生了玉兔一事,嫦娥被气得不轻,打了陆北一耳光后,怒而离去。 扬言和陆北断绝一切往来,而陆北也在气头上,主要是不知该怎么面对。 正文 第十章 人嫌狗不理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前身记忆之中,那驾着黑风的妖怪,凶残狰狞,一口卷走五柳村村民上百人,充当血食,场面着实震撼。 若非前世自己作为佣兵,见惯了血雨腥风,恐怕即便醒来,也要被吓个心智失常吧。 想到前世,陆北也是唏嘘不已。前世由于幼年失孤,性情乖张,虽然受一老人资助,考上大学。最终也是难以忍受,社会生活的蝇营狗苟,去做了佣兵。 佣兵拿钱卖命,在战火硝烟的中东南非等国执行任务,享受着生死一线,刀尖之间跳舞的快感。 正文 第十一章 十殿阎罗王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前身记忆之中,那驾着黑风的妖怪,凶残狰狞,一口卷走五柳村村民上百人,充当血食,场面着实震撼。 若非前世自己作为佣兵,见惯了血雨腥风,恐怕即便醒来,也要被吓个心智失常吧。 想到前世,陆北也是唏嘘不已。前世由于幼年失孤,性情乖张,虽然受一老人资助,考上大学。最终也是难以忍受,社会生活的蝇营狗苟,去做了佣兵。 佣兵拿钱卖命,在战火硝烟的中东南非等国执行任务,享受着生死一线,刀尖之间跳舞的快感。 正文 第十二章 莲台红与黑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前身记忆之中,那驾着黑风的妖怪,凶残狰狞,一口卷走五柳村村民上百人,充当血食,场面着实震撼。 若非前世自己作为佣兵,见惯了血雨腥风,恐怕即便醒来,也要被吓个心智失常吧。 想到前世,陆北也是唏嘘不已。前世由于幼年失孤,性情乖张,虽然受一老人资助,考上大学。最终也是难以忍受,社会生活的蝇营狗苟,去做了佣兵。 佣兵拿钱卖命,在战火硝烟的中东南非等国执行任务,享受着生死一线,刀尖之间跳舞的快感。 正文 第十三章 千乘县之事 若此刻从高空看去,当会发现,灵山佛境小乘佛法,即过去佛燃灯的道场,在魔祖罗睺的森森魔威下,原本金光万道的光幕已被浸黑了大半。 而灵山大雷音寺,即大乘佛法的起源之地,则被冥河的杀道意志笼罩,一切天龙禅唱和晨鼓木鱼之声,似乎都在颤抖。 至于西牛贺洲广袤无垠的疆域……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皆是被血海魔王带领手下一应魔将占领。 大地之上,血水“咕咕”喷涌而出,更有西牛贺洲一些佛法弘扬之地,俨然已成一片水上泽国。 而西牛贺洲的惊天变故,也是被三界各路大能察知。 没有人能够想到,冥河老祖竟和魔祖通过西牛贺洲,进入了地仙界。 不过转念一想,天地混元圣位空悬待主,冥河又怎么甘心躲在血海不出? 三界之内,大神通者的目光一时间都汇聚在西牛贺洲。 时光悠悠,不知不觉间就是半个月过去。 幽冥界。 酆都帝宫。 陆北坐在宫中,听完属下禀告的来自西牛贺洲的变故,心头也是惊异。 旬月之前的西牛贺洲一役,冥河老祖展现出的战力,威震三界。 冥河手持元屠、阿鼻双剑,斩杀了五方佛中的南方宝生佛,重创东方不动佛,迫其圆寂转世,药师佛和弥勒则是身受重伤。 但陆北细细分析,却觉理所当然。 且不提六圣在时,冥河都能安然在血海兴风作浪。 看看围攻冥河的六佛,一位准圣都没有,就是大罗巅峰道行者都是屈指可数。 而后准提圣人及时赶到,冥河与其大战一场,这才退出大雷音寺范围。 至于,罗睺更是以一人之力抵住了燃灯和接引。 冥河与罗睺虽被赶出大雷音寺和灵鹫山,但血海一方却在西牛贺洲站稳了跟脚。 “夫君……” 灵幽坐在一旁,一双莹澈血眸一瞬不移地看着陆北,清声说道。 陆北回过神来,笑了笑,问道:“怎么了?” 灵幽说道:“刚才水猿府的徐元传信,祖龙回归东海,听说正在召集四海龙王和南赡部洲所有龙君。” 陆北沉吟半晌,沉声道:“让水猿府的徐元等人,早些来幽冥界吧。” 前些天,按照约定,他刚刚从相柳手中接管了阎罗十殿,正是急缺人手之时。 祖龙统一四海龙族后,下一步必然是令四海水族屈服。 “水猿一族世居东海水域,可能未必住得惯幽冥界…”灵幽秀眉颦了颦,说道。 陆北面露思索,淡淡道:“祖龙归来第一件事,势必对四海水族势力整合,让徐元和他们仔细解说好利害,他们会来的。” 眼下,陆北还不想和祖龙对上。 至于圣位,他所修之道渐成一体,随着时间流逝,他对于这种混元证道之法的推衍将会愈发完善。 待到五行真正蜕变为先天本源,陆北有预感即是混元大罗金仙。 灵幽点了点头,目光痴痴地看着陆北,有些失神。 她的心头莫名有一种开夫妻店的感觉。 事实上,自西游事毕,陆北除却定期来幽冥界,大部分时间都是灵幽代替他处置酆都帝宫的日常事务。 陆北见灵幽神思不属的灵幽,心中微动,笑着问道:“圣位空悬,三界大能都在蠢蠢欲动,你有没有觉得我有些不思进取?” 灵幽神情微顿,轻笑一声,走上前来,搂住陆北的脖子,吐气如兰说道:“我记得初见你时,你还未成仙呢……” “我对你有信心。”灵幽附在陆北耳畔,血眸中流露出促狭的笑意,低声说道。 感受到耳畔湿润之中的酥酥麻麻,陆北呼吸微微粗重起来。 “爹爹,娘亲……” 一把娇软的声音传来,陆北讪讪地将手收了过来,看向远处亭亭玉立、柔婉可人甜甜,无奈叹了一口气,道:“甜甜都这般大了呢。” 灵幽笑了笑,眉眼弯弯,肌肤胜雪,风情无限。 …… …… 时光如水而逝,几十年倏忽而过。 几十年的时间里,三界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西牛贺洲……佛门二圣依托灵山佛境和血海一族隔着一条河流对峙。 依赖于在西牛贺洲开辟的四处血海通道,阿修罗一族和佛门的罗汉佛陀的争斗渐渐僵持下来。 南赡部洲……道门三清圣人对于人道国度的渗透越来越严密。 北俱芦洲……当初妖师陨落,妖庭十太子陆压却不知去向,而夺回了招妖幡的女娲,已渐渐掌控了整个妖族。 东胜神洲,天庭派出天兵天将,把陆洲新生莽莽大地之上的妖族收降,纳入势力范围。 南赡部洲。 青州,千乘县。 一座占地广阔、园林深深的宅邸之内。 厢房之外的青石板上,跪着一个十二三岁的紫裙少女。 少女冰肌玉骨,眉眼如画,稍显稚嫩的小脸,此刻因为跪了一个上午,粒米未进的缘故,惨白一片。 “囡囡,起来吧。” 五公主青儿从屋中缓缓走出,看着紫裙少女的目光带着怜惜,将少女拉了起来,清声说道。 “青姨,你答应教我法术了?”紫裙少女惊喜说道。 五公主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能教你。” 紫裙少女玉容微变,道:“为什么?红姨也不教我,您也不教……” “你学法术做什么?” 五公主如远山的黛眉蹙了蹙,问道。 说来也有些怪她,以往没有在这孩子面前隐藏她会法术的事情。 “我要去救娘亲!” 紫裙少女柔弱的小脸上满是坚毅。 五公主玉容微变,道:“你胡说什么?” “青姨,我娘正在压在一个地方受苦,是不是?”紫裙少女目不转睛地打量着五公主的脸色变化。 五公主冷声道:“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到这传言,此事没有商量,我教不了你。” 紫裙少女眼眶发红,大声问道:“为什么?” 五公主轻轻揉了揉紫裙少女的头发,将其揽在怀里,柔声说道:“囡囡,我答应过你娘,让你平安快乐地过一辈子。” 紫裙少女猛然挣脱五公主的手臂,大哭道:“我娘在受苦,青姨让我怎么快乐?” 说着,就跑开了。 “囡囡,你要到哪儿去?” 五公主一边在后面追赶,一边急声唤道。 府外。 五公主神情茫然地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神念探查之中,竟没有囡囡的踪迹。 “囡囡……不要吓青姨……” 五公主心急如焚,化作一道青色流光向天空遁去,打算寻找紫裙少女。 待到五公主离去,街道拐角之处,一道白色灵光如水闪烁。 面容俊朗的青年,笑意吟吟地看着怀中的紫裙少女。 “你是什么人?” 紫裙少女眉眼清冷,喝问道。 尽管,眼前这人给她一种莫名的亲切,但却并不能让她消除警惕。 正文 第十四章 不太懂规矩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 正文 第十五章 此来为公事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正文 第十六章 妖后羲和现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前身记忆之中,那驾着黑风的妖怪,凶残狰狞,一口卷走五柳村村民上百人,充当血食,场面着实震撼。 若非前世自己作为佣兵,见惯了血雨腥风,恐怕即便醒来,也要被吓个心智失常吧。 想到前世,陆北也是唏嘘不已。前世由于幼年失孤,性情乖张,虽然受一老人资助,考上大学。最终也是难以忍受,社会生活的蝇营狗苟,去做了佣兵。 佣兵拿钱卖命,在战火硝烟的中东南非等国执行任务,享受着生死一线,刀尖之间跳舞的快感。 正文 第十七章 当可围杀之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正文 第十八章 惊鸿一瞥间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正文 第十九章 用不着自残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前身记忆之中,那驾着黑风的妖怪,凶残狰狞,一口卷走五柳村村民上百人,充当血食,场面着实震撼。 若非前世自己作为佣兵,见惯了血雨腥风,恐怕即便醒来,也要被吓个心智失常吧。 想到前世,陆北也是唏嘘不已。前世由于幼年失孤,性情乖张,虽然受一老人资助,考上大学。最终也是难以忍受,社会生活的蝇营狗苟,去做了佣兵。 佣兵拿钱卖命,在战火硝烟的中东南非等国执行任务,享受着生死一线,刀尖之间跳舞的快感。 正文 第二十章 又回到原点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前 正文 第二十一章 赶路这般急 西牛贺洲。 比天地圆满之前要大上四五倍的西牛贺洲,此刻自南北分隔为两方不同的界域。 北部被统率血海一族的冥河老祖和罗睺占据,南部则是佛门的地盘儿。 翠云山,原本山青水秀的山峦,被血气浸染,崇山峻岭之间随处可见如红色玛瑙的晶石。 正在这时,一团血色烟云迅速掠过天际。 云头之上,倏然现出一队阿修罗的身影,由一个身形婀娜,面容妖娆的阿修罗公主带领着。 阿修罗公主血婉问道:“血灵公主殿下,一直都居住在这里?” 一个身形高大,面相丑陋的阿修罗上前一步,躬身说道:“殿下,据说血灵公主以前就在翠云山隐修,想来习惯了此地。” 血婉摆了摆手,示意那阿修罗退下,而后看向翠云山芭蕉洞,清声喊道:“血灵殿下可在?” 突然,翠云山芭蕉洞上空,一团郁郁血气形成莲花虚影,一个清冷如水的声音传来,“尔等寻本公主何事?” 虽同为阿修罗公主,但血灵那个时代的七十二位阿修罗公主,因为和佛门历年的争斗,早已换了一茬。 所以,她的声音并没有太多亲近之意。 血婉面色恭谨道:“血灵殿下,可否容我进洞府一叙?” 芭蕉洞中。 血灵一袭白色长裙,静静端坐在梳妆台前,铜镜之上将血灵那张端庄和妖娆完美集合为一的容颜,映照得分外清晰。 她的手中正不停把玩着一枚玉佩,若陆北在此,或会认出这是当年他给铁扇公主的玉佩……遇到危机捏碎,他可感知,却是如线香一样的存在。 血灵淡淡笑了笑,将玉佩收起,而后面容回复冷色。 挑帘而出,来到厅中。 望着对面方迈步而入的血婉,问道:“说吧,来此何事?” 血婉轻轻笑了笑,说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血灵眉头挑了挑,问道:“我喜从何来?” 血婉突然从袖中取出一份儿大红聘书,笑着说道:“大自在天魔王陛下,有意纳公主为天妃,这不是喜事,又是什么?” 血灵闻言,面色转冷,清叱道:“放肆!” 长生真仙的强横气息向血婉笼罩而去,血婉心神被冲击得恍惚许久,目光惊惧地看着血灵,涩声说道:“殿下,还请恕罪!” 血灵取过聘书,看也不看,法力运于双手,“刺啦……”一撕为二。 “荒唐!” 血婉面色大变,急声道:“殿下,这……” “滚!” 血灵面色冷傲,未等血婉说完,挥袖之间,血婉就是身不由己地出了芭蕉洞。 血灵…即铁扇公主冰肌玉骨的容颜上,嘴角现出了一丝讥讽,“波旬,本公主也是你这等鼠辈可以觊觎的?” 说着,玉手摩挲着那枚玉佩,目光渐渐痴了,眼前不禁浮现起一幕幕二十年前的场景…… …… …… 西牛贺洲。 一方广阔无垠、浩渺千里的血色湖泊之上,屹立着一座随血海波浪不断起伏飘摇的红色宫殿。 宫殿华丽堂皇,勾檐斗角,外间一个个阿修罗持兵刃,站在廊檐之下,面容凶恶,不怒自威。 一道莹莹血光快速飞过湖面,在宫殿之前落下,化作阿修罗一族公主血婉的俏丽身形。 “通传!阿修罗一族公主血婉求见大自在天魔王陛下!” 外间驻守的大修罗也不多说废话,转身向宫中禀告去了。 没有多久,血婉再次来到大自在天魔王波旬的行宫。 一张森森白骨铸就的椅子上,坐着一个面容华美,气质妖冶的青年。 他的怀中抱着两个穿着低胸襦裙的妇人,妇人衣衫半解,身上露出大片肌肤,在波旬大手熟练的动作下,气喘吁吁,脸上露出似挣扎、似欢愉的神色。 盖因,不远处的房梁上,正吊着的两个披头散发的人族男子是她们的丈夫。 他们目光喷火,面容因为极度愤怒而疯狂扭曲着。 “血灵她可是答应了?” 威严、高贵的声音响起在血婉的耳畔。 血婉单膝跪下,妖娆多姿的面容流露出一丝痴迷,“陛下,血灵公主殿下没有答应,还……” “嗯?”波旬微微坐直了身体,目光中带着一丝好奇,问道:“还有什么?” “她还撕毁了陛下手书的聘书!” 血婉恍若红宝石的眼眸,隐有愤恨之色一闪而过,道:“她还说陛下是癞蛤蟆想吃天鹅……” “放肆!”波旬面色幽冷,拂袖之间,只听“嘭……”的一声响起,血婉如遭雷亟,翻滚着撞在门上,发出痛苦的闷哼。 “血灵胆敢如此无礼?!”波旬心头杀机暗生,怒极反笑道:“贱婢,你以为本王不知你仗得是什么人的势吗?好,好……这样才有意思!” 自他再次见过那位大人之后,听到一番点拨,对于大罗之道已摸到了门径。 换而言之,乌摩天妃带给他的挣扎,显然不足以令他窥破屏障……波旬毕竟不是魔师庞斑。 不过,从眼下这一幕来看,或许大自在天魔王波旬从魔族罗睺的点拨之言中,又悟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血婉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上前躬身一礼,柔声道:“陛下……” 波旬看了一眼这位阿修罗公主,伸手一招,血婉周身血光涌动,方才因为受伤而苍白的脸色,就是变得红润了许多。 “走,随本王去见见那位高傲如天鹅的血灵!” 大自在天魔王波旬冷嗤道。 “遵命,陛下。” 血婉眼底闪过一丝得意,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快步跟上。 西牛贺洲的虚空之上。 一道金色虹光不疾不徐地掠过天际。 陆北腰悬三生神剑,一边赶路,一边四下极目望去。当见到西牛贺洲被佛门和血海中分二部后,就是哑然失笑:“佛门和血海还真是相爱相杀。” 血海的阿修罗常常被佛门渡化为护法之流,而佛门意志不坚的金刚也有可能堕入魔道。 所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大抵如是。 陆北笑了笑,不再深思,因为这一切和他无关。 他来此地一为称量地藏这位新近大罗金仙的成色,二来……寻找一个人。 当年,他虽没有明确给铁扇公主什么承诺,但有些事情靠回避也不是什么长久之策。 不管如何,她都是圣婴的娘。 念及此处,陆北喃喃道:“也不知圣婴在师姐那里学艺学的怎么样了?还有小七公主的女儿囡囡,回程之时,去看看罢。” 陆北心中定下行程,放眼望去,灵山已远远在望,正待加快遁法,突然心中莫名一动,眉头深凝,隐匿了身形气息,在云层之中观看。 但见不远处血光遮蔽苍穹,一闪即逝。 “这是血海的人……赶路这般急?” 陆北目光冷烁,思忖道:“既然碰上了,不管是血海那位魔王,算你倒霉!” 隐匿自身气息,悄然跟了上去。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大自在天陨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正文 第二十三章 燃灯好贼子 离翠云山芭蕉洞不远,一股血色流影迅速掠过穹巅,所过之处,走兽蛰伏,鸦雀无声。 红须红发的老者,苍老面容上不满惊怒之色。 “波旬被人斩杀了?难道是佛门大罗金仙巅峰高手出动了?” 这具冥河的血神子分身乃是冥河九大血神子之一,虽不如本尊一般事无不知……但基于波旬能在普通大罗金仙手下逃脱的先例在,冥河老祖的这具血神子分身,已大致推测出佛门“凶手”的修为。 然而来到翠云山,见到对面之人,不由愣怔了一下,“是你?太微!” 陆北冷声道:“冥河道友不是第一个说这话的死人!” “小儿狂妄!” 冥河老祖面色大怒,冷喝道。 冥河一怒,赤空万里,但见原本晴空碧洗的天穹,血红一片。 陆北眼皮翻了翻,心中不屑。 大罗道尊一念可换天象,实在没什么好奇怪的。 三生神剑握持于手,剑光节节而明,剑光上下纵横,万里玉宇清明一片。 长剑的颤鸣声,血气的嘶嘶声,以翠云山芭蕉洞为中心,方圆万里,两万里,三万里都渐渐感知到两位大能的交手波动。 大罗金仙举手投足之间可移山倒海,弹指间崩灭星辰,好在二人都在虚空交手,离着脚下山川尚有不小高度。 否则,所过之处,必是一片断壁残垣,破败废墟。 哪怕,圆满后的天地坚固程度和灵机水平已今非昔比。 二人交手波动渐渐传远,西牛贺洲,大雷音寺。 众僧渐渐汇聚一处广场之上,远处一座禅台上接云霄,上有仙莲宝座,庄严华美。 “咚……” 一道五彩云气在响起的钟声中缓缓飘来,一个骨如金锁、面容和善的年轻僧人,踏立虚空之上。 僧人正是地藏王菩萨,脚下还趴伏着一只似狮似虎的灵兽……谛听! 地藏立身之地,白虹横贯,竟多达七七四十九条。 所谓上下四方,古往今来,正如是也。 地藏王菩萨身形肃穆,端坐莲台宝座,面色淡然祥和,未见其施展任何神通,身后已有道道佛光晕成一圈圈光轮。 光明、普渡、庄严、浩瀚! 大罗金仙,不外如是! 不远之处,金蝉子微笑看着这一幕。 迦叶尊者问道:“师兄在笑什么?” 金蝉子说道:“地藏师弟能走出自己的道路,贫僧替他感到高兴。” 迦叶还要说话,突然皱了皱眉,道:“师兄,可是听到了什么响动?” 金蝉子面色幽幽,说道:“有大罗金仙在作生死争斗!” 这时,佛门的佛陀、菩萨也是感受到了来自陆北和冥河二人的交手余波,一时间,面面相觑起来。 一个个升起佛光,飞上高空,极目远望,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西牛贺洲翠云山方向,两道一金一红的庞大气旋卷动风云,遮天蔽日。 “这是大罗金仙在交手!” 众僧齐齐惊呼道。 地藏面色现出无奈,双掌合十,起得身来。 他突破大罗,将要和众僧演法,却不想被不知从哪里来的两位大罗金仙吸引了众僧心神。 看来,今日这经是说不成了。 地藏王菩萨也是飞上云层,向那二人望去。 毕竟是大罗金仙,目力和神念要远超其他的罗汉、菩萨、佛陀,一眼看去,心头微惊,“太微帝君和冥河老祖?” “是冥河老祖的九大血神子之一!”不知何时,金蝉子站在地藏身畔不远,目光深邃,面无表情说道。 冥河老祖的九大血神子,难缠之处,他是深有体会。 倒没有想到,太微帝君竟能完全压制冥河老祖的血神子,纵然早知道陆北神异他人,但此刻也有些惊讶。 而和陆北交手的冥河老祖,心中同样惊疑不已。 好一个太微帝君! 时间渐渐在大雷音寺中众僧的注视下,渐渐流逝,约有半个时辰。 “胜负要分了!”金蝉子忽然说道。 闻言,不仅是地藏王菩萨,摩柯迦叶,佛门八大菩萨都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远处。 “刺!” 破空之音震动半个西牛贺洲。 轰! 血影纷飞,一道惊怒的声音传荡在天地之间,“太微小儿……老朽和你没完!” 冥河老祖血神子卒! “荡…” 陆北法相立于虚空之上,屈指轻弹三尺青锋,血珠荡远,神情睥睨四顾,突然冷冷地看向地藏王菩萨。 那目光恍若穿过重重烟云,一丝杀机泄出,竟让地藏王菩萨生出心惊肉跳之感。 金蝉子看着这一幕,目光深凝,突然似乎想起了什么,道:“不好!” “师兄,什么不好?”摩柯迦叶见一向淡定从容的金蝉子突然面色狂变,就是连忙问道。 “冥河血神子一共有九个,但直到陨落都没有出现,师兄却道何也?” 金蝉子目光惊惧,快速说道。 这时,地藏王菩萨也听到了金蝉子的话语,冷冷说道:“正在做着一件重要的事,重要到根本连分出神念操控,救援血神子的余暇都没有!” 冥河老祖本尊身为巅峰准圣,一身神通威势滔天,连分出心神操控血神子分身的余暇都没有……这? 正在这时,一声怒吼从灵山极西的佛境中传来。 “燃灯,好贼子!” 接引佛祖的怒喝声音传出,令众僧面色狂变。 如金蝉子和地藏王菩萨已是面如土色。 因为,已至大罗道行的二僧,不难从那一道声音中听到了接引佛祖的虚弱! 难道被燃灯佛祖…不,燃灯道人偷袭了? 灵山以西,一片佛陀圣境之内,此刻正在寸寸崩毁,接引宝幢之下面色疾苦的老僧,此刻两颊现出不正常的酡红。 此刻,他正以手按住心口,心口位置金色道源正一点点地泄出。 道道白色灵辉涌起,那是一枚通体白色的骨锥,其上咒文正在疯狂扭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着接引圣人的先天道源。 对面一个瘦骨嶙峋、目光阴狠的红袍僧人,突然放声大笑,“接引圣人,这元初界的“灭道锥”的滋味如何?” 原来,上次血海突袭西牛贺洲,燃灯在罗睺的围攻下,五方佛竟无一人应援,燃灯就已和灵山生了难以弥合的裂痕。 “孽障!” 接引佛祖身后的宝幢荡出道道伏魔光辉,化作一道道金色拳印,朝燃灯佛祖轰杀而来。 燃灯佛祖面色大变,连忙躲闪开来。 就在这时,一道身形秀拔,面容清隽的青年,笑意莹然地出现。 “接引道友,将你这一具圣躯给本座,来,让本座重新带着你回归真正的混元之境!” “董永”…永恒仙尊朗声说道。 “异域之魔,给贫僧去死!” “呵呵,不知死活!”永恒仙尊嘴角现出讥诮,一指遥遥点出,崩散接引以神念沟通接引宝幢袭杀的伏魔光圈。 接引佛祖周身灵光大放,冷冷地看着对面的永恒仙尊,也不答话,只是御使本命灵宝攻杀而去。 永恒仙尊躲过,面上有些恼羞成怒,“接引道友,难道还以为会有援手?须知准提道友已是自身难保!” 接引不为所动,冷哼一声,不仅向永恒仙尊杀去,还朝燃灯佛祖杀去。 永恒仙尊嘴角噙着冷笑,若非他一身实力受限于这具孱弱不堪的躯体,定要给这一位所谓的异界圣人好看! 正文 第二十四章 三清将至矣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前身记忆之中,那驾着黑风的妖怪,凶残狰狞,一口卷走五柳村村民上百人,充当血食,场面着实震撼。 若非前世自己作为佣兵,见惯了血雨腥风,恐怕即便醒来,也要被吓个心智失常吧。 想到前世,陆北也是唏嘘不已。前世由于幼年失孤,性情乖张,虽然受一老人资助,考上大学。最终也是难以忍受,社会生活的蝇营狗苟,去做了佣兵。 佣兵拿钱卖命,在战火硝烟的中东南非等国执行任务,享受着生死一线,刀尖之间跳舞的快感。 正文 第二十五章 母女再相见 翠云山。 清风徐徐,夕阳西下,将站在一块儿血色大石上的两道人影渐渐拉长。 “陆北,还要去灵山吗?” 铁扇公主衣袂飘飘,精致如画的眉眼完美集合了端庄和妖冶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此刻正目不转睛地看着陆北问道。 陆北摇了摇头,心头凛然,清澈明亮的眸子已然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 一位前混元圣人都能陨命?! 天地大劫,已然凶险到这般程度了? 这方世界,他有着这么多在乎的人,还有他的妻儿,若任何一人有事,都是生命难以承受之痛。 陆北正在寻思间,铁扇公主上前拉住了陆北的手臂,状其亲昵,关切问道:“怎么了?” 陆北摇了摇头,清声说道:“铁扇,先随我回洛水吧.” 铁扇公主闻言,欣喜道:“好啊,我也有好长时间没见圣婴了呢!” 二人不再多言,联袂向南赡部洲的洛水遁去。 灵山。 三道气息高妙的人影踏立虚空,神情复杂地看着下方庞大的金色虚漩……那里是接引圣人曾经开辟的一方佛境。 界天崩灭,只有还未平息的气流波动正在无声述说着方才那场战斗的惨烈。 “唉……” 太上就是重重叹了一口气,微微耷拉的眼皮下,那双苍老明睿的眸子,闪过物伤其类的复杂情绪。 元始面色凝重,道:“接引道友,惜哉!” 通天圣人则是在那面灵光残破的接引宝幢上瞩目半晌,目光闪过一丝疑惑。 正在这时,金光耀目,煌煌悲悯。 一位浑身燃着金焱的佛陀,从大雷音寺方向的虚空中飞出,眨眼之间,现于三人面前。 准提面色悲戚,言辞铿锵道:“多谢三位道友前来应援!” 太上微微颔首示意,问道:“准提道友,方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准提一言不发,探手一招,将那面残破不堪的接引宝幢收起,在掌中打量半晌,这才将经过细细叙说。 听完准提圣人之言,元始眉头深皱,狐疑道:“准提道友,那异界之圣当真如此恐怖?” “我道未必,若其人真有实力碾压我等,也不会使出这等偷袭手段!” 通天圣人沉声说道。 准提道:“方才,贫僧未曾和那位永恒仙尊交手,并不知晓。或许接引师兄知道,但他……” 言及此处,金色的眸子中,满是化不开的悲意。 “可恨那燃灯!” 准提突然愤愤道。 元始圣人冷声说道:“那燃灯道人不当人子,也不是一两日,我只是奇怪,那位异界之圣到底允诺了罗睺和冥河了什么。” 准提道:“二人所为,左右不过是此成圣机缘罢了。” 言及此处,就不再深谈。 “三位道友,眼下灵山诸事繁多,若有慢待之处,还请见谅一二。” 准提双手合十,说道。 太上沉吟道:“准提道友且去料理后事罢,我们师兄弟去寻那位血海之主,一探究竟。” 说着,三清圣人告辞离去。 准提圣人目送三清圣人离去,半晌,这才以神念向接引宝幢中的元灵神念传音道,“师兄,情况可还好?” 接引宝幢之内,一道白色灵光人影,光芒熹微,明灭不定。 声音中满是苦涩,道:“师弟,为兄圣躯已泯,道行更是折去大半!” “师兄不必担心,只要以九品功德金莲塑体,师兄再以梦中证道法门,百年之后,再回巅峰大罗不难。” 准提圣人宽慰说道。 “只得如此了!” 接引圣人的微弱声音响起,怎么听都有一种无奈。 因为对于接引来说,阳之圣位,自此无缘! …… …… 洛水。 碧波荡漾,如诗如画。 陆北和铁扇公主施展避水法诀潜入水中,来到洛神居住的宫殿之前。 还未踏入其中,就听到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传来。 “阳滋姐姐,来找我啊!” 宫殿一根红漆廊柱之下,亭亭玉立,玉容明媚的少女,眉开眼笑地望着一个面容精巧、气质华美的女子说道。 少女脸颊如红苹果一般般,眉心点着明艳似火的朱砂,一双灿然如琉璃的明眸熠熠而闪,正是铁扇公主和陆北的女儿圣婴…陆柠。 阳滋公主,即白骨精,此刻眼睛上被一条三指宽的玉色绸带束着,一双如雪藕臂在空气中虚抓,口中说道:“圣婴,你在哪儿呢?” 她似乎打算从声音中,来分辨圣婴的所在方位。 只因这条玉色绸带已经禁制了神念,隔绝了视觉。 阳滋公主和陆柠或许是身上同有一种血脉的缘故,二人在洛水相处没有太长时间,就变得格外亲近。 阳滋公主心性诡谲,圣婴古灵精怪,二人在一起朝夕相处,竟有了难得的情谊,不能不说是一件奇事。 圣婴娇润欢快的声音响起:“阳滋姐姐,我在这儿呢!” 捕捉到声音传来的大致方位,一道白光当空亮起,阳滋公主突然迅速向左侧奔去,“圣婴,我抓到你了!” 两条手臂紧紧箍住“圣婴”,阳滋公主笑道:“该我了,这回你可不许耍赖哦!” 陆北此刻面色尴尬,它被白骨精紧紧抱着,尤其还当着铁扇公主的面。 阳滋公主见“圣婴”迟迟不说话,就觉得不对,而且这身量也大为不同……她心中一惊。 连忙一手扯掉了遮眼的玉色绸带,定睛细看,“啊?怎么是你?” 陆北心中又好气又好笑,伸手点了点阳滋公主的额头,笑道:“是我,怎么了?” “爹爹?”圣婴在远处的一座花圃后藏着,探出一颗小脑袋,这时远远看到陆北,俏脸上现出激动之色,然后张开双臂,一路小跑着飞奔过来。 “哎……乖女儿!”陆北笑意吟吟地将圣婴抱起,亲了粉嘟嘟的脸颊一口,温声道:“圣婴,你看看爹爹这一次把谁带来了?” 说着,抱着圣婴转过身来,望向远处的铁扇公主。 铁扇公主眸光闪烁,眼眶已然有些湿润,嘴唇颤抖,呢喃道,“圣婴……” “娘亲!” 圣婴小嘴微张,小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铁扇公主上前搂住了圣婴的小脑袋,眼眶中泪珠再也抑制不住,沿着白璧无瑕的脸颊流了下来,“圣婴……娘好想你……” 正文 第二十六章 你可钓过鱼 洛水。 母女二人相见,泪眼朦胧了一会儿,陆北在一旁劝解了两句,铁扇和圣婴情绪才平静下来。 陆北转头看向白骨精,问道:“你师父不在?” 他却是没有感知到师姐的气息。 白骨精眸光莹润,伸出手指轻轻拂了拂耳际的秀发,语气不确定说道:“师父她陪着囡囡出去了,一会儿就该回来了吧。” 陆北点了点头,不再多言,陪着铁扇公主母女先到宫殿内等候。 约莫有两盏茶的工夫,宫门之外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师弟?”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青色流光长裙,清丽婉约的女仙,盈盈笑语道,“师弟你什么时候来的?” 洛神欣喜着走了过来。 铁扇公主面色微顿,心道,好一个气质优雅的女仙。 陆北放下手中的茶杯,温润目光投在洛神脸上,笑道:“也就刚刚过来,师姐方才去哪儿了?” 说着,向洛神身畔的紫裙少女望去。 紫裙少女玉容明丽,然而气质却十分冷漠,这时盯着陆北,也不说话。 洛神轻声道:“囡囡,叫人啊?” 按着辈分,紫裙少女确是该唤陆北一声“姨夫”的。 陆北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轻声道:“没事儿,师姐,囡囡她从小都这般惯了。” 洛神眸光流转,心中幽幽叹了一口气。 这时,转眼正见旁边端坐着的铁扇公主,好奇问道:“这位想来就是铁扇妹妹了?” “师父,这就是我娘亲!” 未等铁扇公主答话,圣婴笑逐颜开道。 “铁扇见过洛神姐姐。”铁扇公主站起身来,冲洛神盈盈福了一礼。 洛神轻笑着点了点头,“铁扇妹妹客气了。” 陆北看着紫裙少女,问道:“囡囡最近都学了什么神通?” 紫裙少女低眉顺眼,细语道:“师父教了一些水行神通,还有一些火行神通。” 陆北赞许道:“水火相济,却也是一条中正平和的路子……嗯,看你的气息,似乎已修炼出三分火候了?” 紫裙少女面色微愕,心中就是一惊。 洛神则是螓首偏转过来,疑惑地看着紫裙少女,问道:“什么时候突破的,囡囡?” 紫裙少女垂下脑袋,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以一种轻柔的语气解释说道:“师父,我也是刚有所得,正要和你说呢!” 陆北静静观察着师徒二人的交流,眉头深锁,目现沉思。 这“董永”的女儿……似乎有些不寻常。 铁扇公主心思细腻,这时就是感知到陆北目光的凝重,就是关切地看向陆北。 “师父,我有些累了,先下去休息了。”紫裙少女小声对洛神说道。 洛神出声应允下来。 待到目送紫裙少女远去,陆北才道:“师姐,囡囡这孩子心性怎么样?” “挺好的啊。”洛神玉容之上有着轻松的笑意,柔声说道。 这时,见陆北目光深深,她就是有所领悟,颦了颦眉,疑惑说道:“师弟是说?” 见陆北点了点头,洛神目光现出思索,沉默了半晌,最后说道:“囡囡是挺聪明乖巧的一个孩子……师弟,我除了教她神通修炼,也不怎么和她朝夕相处,你问我倒不如问阳滋和柠柠。” 圣婴手中正拿着一个苹果啃着,闻言,眨了眨眼睛,娇声说道:“师父,她嫌弃我幼稚,都不怎么和我玩的……嗯,对了,她好像都在每月的初一和十五偷偷离开洛水,我好奇跟着她几次,都跟丢了呢。” 说到最后,嘟了嘟嘴,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修为要高那囡囡许多,怎么就跟丢了呢? 铁扇公主目光又是好笑,又是怜爱,捏了捏圣婴带着婴儿肥的雪腮,笑道:“你还会跟踪人呢?” “娘,你别小瞧我,我会的可多呢!真打架,你未必是我的对手……”圣婴摇了摇头,洋洋得意道。 “好啊,你还想和娘亲动手呢?”铁扇公主故作不悦,将两只素手放在圣婴的腋下咯吱着。 “咯咯……” 圣婴格格娇笑不止,露出一口樱颗贝齿。 对于母女二人的玩闹,陆北也只能是抱之以会心的微笑。 “师姐,陪我出去走走。” 陆北想着多给铁扇公主母女一些相处的空间,就是对洛神说道。 “嗯。” 洛神星眸熠熠,轻柔道。 一座偏殿之内。 身穿紫裙的少女,端坐在秀榻之上,她的脸上如寒玉一般幽幽生辉,心中念头如电转过。 “父亲说,娘被关押在昆仑山的一处山崖下,只要将两种本源修到涅阴明阳的程度,他就能借我之手救出娘亲……也不知那人发现了没有。” 没来由想起方才陆北的眼神,心中无端一凛。 天庭。 司法天神府。 外间天兵天将神情冷漠,执兵守卫。 花厅之内。 杨戬正在招待客人。 玉鼎真人一袭深色道袍,面容清隽,对杨戬问道:“七公主的那孩子近来如何?” 杨戬面色恭敬,说道:“师父,七公主之女现在洛水,由洛水之神教导。” 玉鼎真人沉吟片刻,朗声道:“天条之劫就在这二三十年当中,你去寻洛水之神,让她引导那孩子去昆仑山蘩川崖救母!” 杨戬迟疑道:“师父,七公主之女会不会是那位异界圣人的棋子?” 玉鼎真人忽而笑了笑,也不言语。 杨戬目光炯炯,惊声道:“莫非……” “戬儿,你可钓过鱼?” 玉鼎真人突然正色问道。 杨戬心中恍然,道:“弟子明白了。” 玉鼎真人感慨言道:“一位前圣人都陨落在这大劫中,这天意是越来越孤高莫测了。” 接引圣人的陨落对于三界一些仙神佛陀的心神冲击,实在是难以想象的。 哪怕接引已经失了圣位,但就这般陨落……岂不是说,这天地变故,无人可以独善其身? “圣人啊……” 许久之后,殿中响起玉鼎真人的叹息声。 清源妙道真君目送玉鼎真人离去,许久之后,眉宇间满是坚毅,喃喃语道:“三妹,沉香,不管未来如何,二哥一定护你们母子周全……” 正文 第二十七章 牧童和白蛇 陆北和洛神出了洛水,二人架起一团三彩祥云缓缓行着。 正值初春时节,春意融融,草长莺飞,百花烂漫。 二人一边行着,一边就是随意地闲聊,不知不觉间到了南赡部洲的巴蜀之地。 洛神突然顿住身形,一双妙目定定望着蜿蜒起伏的漓江,神情渐渐悠远幽静,轻声问道:“师弟,你还记得那里吗?” 陆北望了过去,面色怔了一下,笑了笑,说道:“怎么会不记得?当时师姐可是在那儿救过我一命呢!” 说着,轻轻拥住了洛神的削肩。 洛神青丝如瀑的螓首微微偏转,熠熠而闪的星眸辉芒闪烁,心中低声说道:“陆北,你要是不那么多情,该有多好……” 陆北轻轻抚了抚洛神额前的一缕鬓发,向西方天际望去,看着那团血气阴郁的北部地带,忧虑道,“师姐,三界之内暗潮汹涌,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太平下来。” 说来也是讽刺,此刻他的心中竟有些缅怀在自己凡人之时,天庭高居三十三重天,垂拱而治三界,天地一片“祥和安宁”…… 在回首看曾经的这条求道路,心中怅然一片,心境再不复当初。 洛神道:“师弟,师弟……怎么了?” 见陆北出神,洛神一双清冷如霜的眸子,盈盈转动,关切地看着陆北。 陆北笑了笑,伸手轻轻抚过洛神的脸颊,指间尽是细腻温暖,让他稍显烦躁的心思,微微一定。 他本是后世的一个普通人,较之于此界凡人,始终对于漫天神佛更是没有丝毫敬畏可言。 对于道途的追求,也只是因为大道本身。 而今正值天地生变,守护师长亲朋、妻子红颜,这些或许就是他此身存在的意义吧。 心念及此,也就不再迷茫。 正要和洛神离去,突然目光停顿在下方的山林中。 山林郁郁轻轻,一条石径小路绵延悠长,穿过一片青翠欲滴的竹林。 一个头戴斗笠,肤色黧黑的汉子,身形矫健地穿过竹林。 那汉子身形高大,一边大步走着,一边口中尚哼着小曲,他的腰间挎着一个竹篾编织的篮筐,里面窸窸窣窣地响个不停。 这时,一阵悠扬的牧笛声从林叶间飘荡而来。 “哞……” 山石之后,转过一条青牛,牛上骑着一个垂髫牧童,牧童面容清秀,唇红齿白,此刻轻轻放下嘴边的牧笛,望向对面的汉子。 那汉子面色愣怔了一下,笑了笑,并没有放在心上。 “嗖…” 正在这时,茵茵草地上有一条白线爬过,所过之处,留下血迹点点。 “蛇?”那汉子不惊反喜道:“还是一条白蛇?” 白蛇的蛇胆泡酒,最是明目养神不过,这汉子平日里本就是以捕蛇为生,见此如何不欣喜。 连忙取出工具捉蛇。 没有多久,一条尺许的白蛇被两个镔铁钳子夹起,幽深的眼眸中满是痛苦,冲那汉子吐出了红色信子。 那汉子毫不在意,笑道:“这畜生看着卖相倒是不赖哩!” 一把清脆的声音响起,“张大叔,可否放了这条蛇一命?” 却是那牧童开口请求道,他一张清秀的小脸满是不忍之色。 高空之上,陆北远远望着这一幕,目光最终停顿在那牧童身上,黑白分明的眸子,幽幽如漩,许久之后,喃喃说道:“紫薇?” “师弟,什么?” 洛神清声问了一句,然后将如水目光望向远处二人。 “紫气?” 洛神毕竟是大罗金仙,眼力也非常人可比,一眼望去,自然看出了一些端倪。 陆北目光深凝,心中生出狐疑,轻声问道:“师姐,紫薇大帝都能死中求活,你说那位西方圣人会不会也有一线生机?” “额?”洛神秀眉皱了皱,目光茫然,似乎没听懂陆北的意思。 陆北微微一笑,也不再追问,柔声说道:“没什么,回去吧。” 紫薇大帝为洪荒世界而陨,不该形神俱灭,自有截教的大能看顾。 而就在陆北离去不久,六千里外的骊山之上,一座紫金光芒流溢的道宫。 云床之上,正在打坐的骊山老母缓缓睁开眼眸,似乎感应到什么,轻轻叹了一口气,一道青光闪过,气息顿时杳渺。 宫外,树桩上拴着的一头通体漆黑如墨的牛缓缓抬起了头,一对儿铜铃大小的眼睛布满了疑惑,“师姐她这是去哪儿呢?” 有心想跟着看看,但挣了挣缰绳,那平平无奇的桩子就是涌起青雾蒙蒙的毫光,纹丝不动。 “唉,俺老牛早就没心思去找那太微帝君晦气了,这还栓着俺作甚?!” 奎牛摇了摇硕大的脑袋,愤愤说道。 让时间稍稍倒退一些。 洛水。 偏殿之内。 紫裙少女正在打坐修炼,忽然心有所感,面露喜色道,“父亲大人来了。” 说着,施展遁法,悄然出了寝宫。 挨着洛水不远,就是繁华喧闹的洛阳城。 此时,距离西游已过去了约有二十年的时光,南赡部洲还在大唐王朝的统治下。 洛阳城繁花似锦,人来人往,紫裙少女捏着隐匿气息的法诀,穿过城门洞,来到城东一处荒宅。 这座荒宅是洛阳城有名的鬼宅,院中蒿草漫过膝盖,房梁、窗棂、门楣上爬满了蜘蛛网。 少女如往常一般,走到一颗枣树下,白色光芒一闪,人已消失不见。 穿过长长的白色灵光甬道,紫裙少女立身在一座空荡荡的宫殿内。 “噗,噗……” 铜柱上的宫灯依次亮起,顿时将庄严冰冷的宫殿照耀的灯火通明。 上首的一张椅子上,现出了虚幻不定的青年人影。 青年面容清隽,身形颀长,正是“董永”。 不过,和以往几次见紫裙少女不同,永恒仙尊的这具“董永”形貌,只是幻化而来。 当然,以紫裙少女的眼力,自是难以看出不同。 “父亲!” 紫裙少女面色激动,就待行礼,却被永恒仙尊抬手所阻。 “囡囡,以后这里将会彻底废弃,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永恒仙尊目光柔和地看着董楠,这个他和洪荒界土著孕育的子嗣。、 这是他的杰作,也只有这样的奇特真灵,才有资格承载他的谋划。 而闻听永恒仙尊言语的紫裙少女董楠面色煞白,两眼微红,泫然欲泣道:“父亲也不要囡囡了吗?” “不,不是,囡囡你听我说。”永恒仙尊摇了摇头。 以往,在这一位异界之圣的口中,将自己描摹成一个受天庭迫害的凡人,和仙女相爱而不得,纵后来偶有奇遇,修得一身神通,可仍是不容于玉帝和王母。 “董永”说道:“囡囡,为父正在寻找其他办法救你的母亲,你也要好好修行,其中不要相信任何人,尤其太微帝君和洛水之神,他们都是在利用你!” 紫裙少女董楠脸上闪过一丝疑惑,“可师父一直对我…很好。” “还有姨夫……”紫裙少女低下了头,最后一句话却没有说。 她知道自家父亲一直不喜她的姨夫…太微帝君。 “董永”语气极为不快,打断道:“为父很早以前就和他相识,若他诚心帮你,以其修为神通,当年又岂会看着你娘被杨戬带走?至于洛神,此女和那太微帝君关系匪浅,乃是一丘之貉!” 董楠贝齿咬了咬嘴唇,目光茫然,转而问道:“父亲,那我何时才能去救母亲?” “时机未至,待你成就真仙,为父再来寻你!” 永恒仙尊说完,身形消失不见。 正文 第二十八章 炼制开天斧 昆仑山。 绵延起伏的群山宛若一条苍龙蜿蜒,金色的曦光穿过层层云海,散落在一座座崖巅之上,阵阵微风吹来,灵芝仙草散发的香气馥郁。 目光及下,一座座琼楼玉宇、仙阁宫殿拔地而起,林立在瑞云彩霞之中。 “玉虚宫” 三个苍劲有力的鎏金大字闪烁光辉,仙力流转,道韵自生。 宫殿之内。 广成子、清虚道德真君、道行天尊、玉鼎真人四方而坐,为当中的云中子道人护法。 云中子面容沉寂,神情专注,他的面前是一只三足六耳的赤铜大鼎,鼎中玉液沸腾不停,赫然有一柄玉斧模样的灵宝,在其间起起伏伏。 云中子双手引诀,不断向大鼎打着繁复的炼宝法诀,初始动作极慢,后来则是越来越快,直到在身前不大的空间内,成了一道道残影。 而他的额头上也已然密布了黄豆大小的汗珠,足见心神耗费巨大。 不远之处的阐教四位金仙见此一幕,互相对望一眼,以神念传音彼此交流着。 清虚道德真君望向广成子,问道:“师兄,这开天神斧当真有开天之威?” 广成子闻言眸光闪烁,手捋颌下三缕美髯,笑道:“当然没有那等惊天动地的威力,不过开天神斧上的斧意,虽未有开天辟地之能,但碎去蘩川崖上的天条,并不大难。” 那柄玉斧是云中子正在炼制的“开天神斧”,借助盘古幡、太极图上的本源承载通天圣人的四绝剑气,以此达到破灭天条【鸿蒙紫气】的无上威能。 这玉斧不为其他,就是为那七公主之女董楠准备! 广成子问道:“玉鼎师弟,只要开天神斧一成,就可着杨戬下凡,捉拿那七公主之女,此事不容有失!” 玉鼎真人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师兄,那异界之圣最近可有什么异动?” 他是阐教鲜少知道圣人具体谋划的人,天条之劫不仅仅是碎去天条,更是要引蛇出动,捕杀那异界圣人。 广成子淡淡一笑,说道:“师弟勿虑,一切都在圣人算计之内。” 玉鼎真人眉头皱了皱,不知为何,他看着广成子这爽朗笑容,总觉的自己忽略了什么重要之事。 …… …… 洛水。 “天庭司法天神杨戬,请洛水之神出来一见!” 杨戬负手立于水面之上,清朗的声音沿着波光粼粼的碧水,重重及下传去。 一座寝宫内。 洛神轻轻推了陆北一把,一边整理微乱的衣襟,一边埋怨地瞪了陆北一眼,清冷如霜的玉容做出这般嗔怪情态,却是十分之少见。 “杨戬来了,我去见见,师弟你要不要一起?” 洛神柔声问道。 陆北连忙摆了摆手,笑着说道:“师姐去见即是,我隐藏在一旁,看他来寻你要说些什么。” 洛神星眸晶闪,正待离去。 却被陆北扯住了衣袖,笑道:“师姐就这般出去?不梳妆打扮一番?” 洛神闻言醒觉,连忙幻化出一面镜子,镜中之人原本容色清冷,凛然不可侵犯。 然而此刻却明艳如霞、不可方物。 洛神双手摸了摸微烫的脸颊,大觉不妥,就是重新整理了妆容,缓步出去。 陆北看着洛神离去,摇头一笑,也是隐匿气息,悄然跟了上去。 杨戬见到洛神,就是微微一愣。 心道,好一个气质绝俗的女仙。 这倒是他第一次见洛水之神本来面容,以往洛神甚少和杨戬有着交集。 洛神引领杨戬来到待客的宫殿。 二人见礼罢,分宾主落座,洛神就问杨戬来意。 杨戬也不饶弯子,朗声道:“杨某为七公主之女而来,此女不能在洛水学艺了。” 闻听此言,洛神玉容微冷,说道:“神君未免管得太宽了吧!囡囡是我的徒弟,我怎么教她?教不教她神通?和神君有什么关系?” 杨戬也不恼怒,沉声道:“洛神道友应该知道,七公主之女能够逃脱一命,已是侥天之幸,若放任她学习神通,若是将来出了事情,洛神道友这个师父,也替她扛着吗?” 洛神目光冷幽,正要出言驳斥,却听到陆北的神念传音,一时间就是沉默了下来。 杨戬见此,以为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就是缓和了语气,说道:“据我所知,那孩子已经有了不低的修为,按着她身上的血脉,平安快乐地生活个几千年,这不正是七公主最希望的吗?” 洛神冷冷说道:“神君是怕麻烦?” 杨戬点了点头,说道:“那孩子身世复杂,若没有这般事,待到再过个几百年,我和陆北求过玉帝,未必不能将受难的七公主从蘩川崖放出来……洛神道友以为如何?” 洛神沉吟不语,她方才听到陆北的传音是让她答应杨戬,她不想答应。 因为,谁知道她这个师弟…是不是害怕得罪大舅哥? 不过师弟也只是说了一句,就不再劝,她知道这是尊重她的意见。 洛神心思正在纠结之际,却听殿外一道清朗的声音,“师父不必替我为难,我这就离开洛水!” 紫裙少女目光倔强,说完这话,再不多言,转身就化作一道流光飞出了洛水。 “囡囡?!” 洛神玉容微变,惊声喊道。 杨戬说道:“洛神道友,随她去罢。” “你……” 洛神容色清幽,目光冷寒地看着杨戬。 杨戬并不畏惧地对视着洛神,足足有几个呼吸,才道:“洛神道友,此事就到此为止罢,只有那孩子没有威胁天庭的力量,她才是最安全的。” 说着,拱了拱手,告辞离去。 待到杨戬离去,陆北悄然出现在殿中,说道:“师姐,别生气了,这里面的水很深,连我都看不明白。” 洛神闻言疑惑道:“师弟,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再和我说说。” 陆北正要说话,却听远处传来嘻闹的声音,却是铁扇公主和圣婴的欢笑声。 母女二人刚刚团聚未久,这两天颇是在南赡部洲疯玩了几天。 陆北其实有点尴尬,有心不让铁扇公主和洛神呆在一处,但一时又没有地方安顿她们,于是就耽搁了下来。 “圣婴她们回来了。”洛神说着,突然羞赧地看了陆北一眼,声音轻若蚊蝇,讷讷道:“晚上……你到我房里再说罢。” 她也知道圣婴喜欢缠着陆北,也知道这一会儿不是说话之所。 “我现在先去把囡囡找回来。”不等陆北用玩味的目光打趣她,洛神就是说道。 陆北也不阻拦,点了点头,目送洛神离去。 其实,他有九成把握认为师姐是找不到七公主之女的,哪怕师姐已是大罗金仙。 “这里面,水还真是深。”陆北无意识地感慨了一句,然后耳边就传来了一阵阵叽叽喳喳的声音。 “爹爹,你怎么就一个人在这儿,不见师父啊?” 圣婴脆生生的糯软声音在陆北耳畔传来,说着,小跑到陆北近前,抓住胳膊。 铁扇公主则是穿着一身素色的宫装长裙,玉容清爽,不施粉黛,是故不见妖娆妩媚,只见端庄秀丽。 铁扇笑意盈盈地看着面前的父女玩笑,心中涌起说不出的温馨。 父女二人说笑了一阵,圣婴一会儿看了一眼陆北,一会儿又看了一眼铁扇公主,眨巴眨巴眼睛,笑道:“爹爹,我去找阳滋姐姐了。” 说着,就跑远了。 “哎,这孩子……” 陆北面色无奈道。 铁扇公主却是抿嘴一笑,眸光无声流转,尽在不言中。 正文 第二十九章 你作何解释 天庭。 灵霄宝殿。 随着清脆悠扬的玉缶敲打在钟磬声音响起。 众仙卿身穿华服,腰系精美玉带,手持玉笏,鱼贯而入。 此辈循着仙品高低排好班次,面色端肃地冲着上首的三界至尊……玉皇大帝,行礼参见。 玉帝一身明黄色帝王冠冕,他面如冠玉,气质儒雅,然而那一双晶莹的眸子闪烁之间,无形散发着三界之主的威严。 在天庭各司的主事人一一奏禀,玉帝批示之后。 灵霄宝殿就是陷入一阵长时间的沉默,气氛肃穆,落针可闻。 “众仙家还有何事,此刻可一并奏禀来!”玉帝神情高妙,声音如金石清越,高声说道:“最近朕要闭关百年,朕闭关以后,天庭由瑶池王母代为处理三界事务。” 却是宣布了一桩事情。 众仙卿闻言,也不感到奇怪,因为以往倒是有先例。 当然,也有一些了解个中内情的人,知道玉帝的闭关可能和天条……鸿蒙紫气有关! 这时,众仙卿也没有人再出来奏报,眼看玉帝主持的最后一场朝会即将散去。 王善王灵官却突然自班中出列,禀告道:“启禀陛下,臣有本奏!” 玉帝神情微顿,脸上明显现出一丝诧异,这对于喜怒向来不形于色的三界之主,却是极为少见。 因此,殿中众仙卿齐刷刷地瞩目打量王灵官,静待言语。 “天庭七公主触犯天条,虽被司法天神镇压在昆仑山蘩川崖之下,但其女却尚在三界逍遥法外……据有司察知,此女被洛水之神收留不说,还传授她道法神通,不知意欲何为!” 王灵官目光冷漠,沉声说道。 此言一出,殿中众仙卿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玉帝皱了皱眉,高声说道:“司法天神杨戬何在?” “小神在。” 一个身形昂藏,面色冷峻的青年,抬步出列,拱手道。 “小七公主之女,你作何解释?” 玉帝神情看不出喜怒,问道。 “太微帝君难道没有告诉陛下?”杨戬声音清朗,见玉帝面上现出“迷惑”,解释道:“当初,小神本意将七公主之女一同捉拿归案,但被太微帝君所阻,此事四大天王也知道。” “竟有此事?”玉帝问道。 四大天王齐齐出列,道:“回禀玉帝,确有其事。” 玉帝面露恍然道:“太微帝君曾经说过,朕似乎忘记了。” 众仙卿闻言,面色皆是古怪不已。 王灵官道:“陛下,七公主违反了天条,且她和凡人生的女儿正在三界流落,恐成后患啊。” 其他人见此,无不感到奇怪,王灵官这是糊涂了? 难道连疏不间亲的道理都不懂? 玉帝沉吟半晌,似乎正在思考王灵官的话,忽而道:“托塔李天王何在?” “臣在。” 托塔天王李靖从班中越出,手中托着宝塔,恭敬说道。 玉帝打量了李靖半晌,目中隐有寒光一闪即逝。 这李靖的师父燃灯道人,在西牛贺洲的所作所为……勾结异界之圣,背叛佛门,投入血海一方。 这样的人,他的弟子…… 不过玉帝毕竟是帝王心性,面上不露分毫。 “李靖,你率一万天兵天将,去凡间捉拿七公主之女,不得有误!” 李靖闻听此言,也不迟疑,当即抱拳领命而去。 …… …… 地仙界。 南赡部洲,西荒。 林木莽莽,猛兽的嘶吼声响起,一道紫色流光从天而降。 从中现出一个面容精致如画的紫裙少女。 她神色仓惶地飞入一人深的蒿草,身形闪烁,变成了一只蚱蜢,隐匿在一块土石之下。 就在这时,耳畔传来的野兽嘶吼声,猛然静止了下来,万籁俱寂。 莽莽山林之上,从金色云团中传来的凛然气息,让山林中的蛇虫蚁兽无不惊惧。 托塔天王李靖面色铁青,说道:“众将听令,分小队搜索方圆千里地域。” 身后的天将闻言,齐齐道了一声诺,化作一道道流光四散而去。 距离托塔天王李靖下界捉拿七公主之女,已经过去了三个月,但仍是一无所获。 并非寻不到七公主之女,天庭若发动全部力量却寻找一个人,那么这人在三界就无处遁形。 而是托塔天王李靖每每在将要捉拿到七公主之女董楠时,总有一些突发情况出现。 此事让李靖颇为恼火。 此刻,云霄之上,两个仙风道骨、大袖飘飘的道人,目光冷漠地看着下方众天兵封锁搜寻的一幕。 清虚道德真君以神念传音,问道:“师兄,可还是要出手护持吗?” 玉鼎真人温润如玉的目光,缓缓投向那隐藏在草丛中的蚱蜢,说道:“让她自己应付一阵再说罢。” 清虚道德真君说道:“李靖下界久久无功,想来以那位娘娘的性情,定要责问,到时,就可正式换杨戬师侄统筹此事。” 玉鼎真人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戬儿他能不能借此一举突破大罗金仙,就在这一次了,若是错过这机缘……也不知何年何月了。” 清虚道德真君突然叹了一口气,说道:“非是当年……以师兄资质,此刻应已证道大罗了。” 玉鼎真人眼前闪过一道红色宫裙的翩跹身形,摆了摆手,说道:“前事种种,过眼烟云,师弟莫要再提了。” 清虚道德真君闻言,也不再说。 下方,哗啦啦…… 一队天兵穿过蒿草,手中拿着一个玉色仪盘,上面流溢出道道光辉,一根原本摇晃不停的指针缓缓停止下来。 “怪哉,方才气息明明在这一片……”为首的红脸天将坚毅的眉宇之间,布满了疑惑,口中喃喃说道。 而就在天将脚下不远,一只紫色的蚂蚱,屏住了呼吸,真灵陷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 高空之上。 清虚道德真君远远看着这一幕,语气复杂道:“这七公主之女天资果是不凡,竟将变化之术修炼到了第二个境界,以后纵然是金仙,也有可能被她瞒过去。” 闻言,玉鼎真人接口道:“毕竟是集那位圣人和天庭帝女的血脉,有这神异,也属平常……” 说到此处,玉鼎真人灵台之中忽然闪过一道亮光,目光微凝,明显深幽了几分。 李靖在凡间逗留日久,迟迟无功。 果然,瑶池王母不再见容,当即宣告让司法天神杨戬下凡捉拿七公主之女。 天庭。 芍药宫,太微帝君府。 花厅之内,莺莺燕燕聚集一室。天庭七位公主,除却七公主,此刻皆是云集此地。 五公主目光忧虑,急切说道:“大姐,就在刚刚,母后已经派司法天神杨戬去拿囡囡了!” 红儿公主说道:“五妹勿忧,你姐夫他刚刚已经下界了。” 五公主青儿目光楚楚,道:“我总有些不放心,我也下界看看。” 说着,霍然站起身来,打算向外走去。 正文 第三十章 你说的很对 “五妹,且慢!” 红儿公主明眸转动,急忙唤道。 见状,五公主和其他几位公主都是目光疑惑地看向红儿公主。 红儿公主幽幽叹了一口气,说道:“有陆北在,囡囡不会有事的,五妹你这时候下界,也帮不上忙不是吗?再说,囡囡终归有她的宿命。” 听到最后,五公主玉容哀伤,颓然地坐在椅子上,说道:“可,就让我这般看着她……” “放心好了,司法天神不会妄为的,这件事情没你想的这般简单,囡囡她也不会有事,这般磨砺下也好。” 红儿公主宽慰说道。 其他几位公主对视一眼,皆是若有所思。 “那我们在这儿干坐着?”五公主不死心道。 红儿公主神情顿了顿,轻声说道:“现在,随我去看看七妹。” …… …… 南赡部洲。 陆北立身在虚空之上,看着下方的阐教金仙对囡囡暗中护持,面色不禁有些古怪。 记得当年佛门对猴子就是这般,简直照应到了方方便便。 比起佛门大能润物无声的手段,阐教这二位金仙的手法,多少还是有些粗糙的。 陆北看了一阵,只觉大为无聊,正在这时,心念一动,从袖中取出一个玉简,神念投入其中,半晌之后,喃喃道:“三皇让我去域外做什么?” 陆北看了一眼远处的紫裙少女,思忖道,“眼下有两位阐教金仙护持,而且还有一人是二哥的师父玉鼎真人,想来不会出什么大事,三皇无大事从来不召我,看来域外星空又出了什么变故。” 这般想着,气息消失不见。 一道金色虹光穿过三十三重天,来到域外星空。 陆北负手而立,一身素色常衫随风鼓起,气度愈发缥缈。 “道友跟了一路,也该现身了吧!” 看着空荡荡无一人的星空,陆北突然冷喝道。 见无人应答,陆北面色冷厉,腰间三生神剑赫然出鞘,刹那之间,剑气纵横,流景扬辉。 “啪啪!” 虚空如水荡起圈圈涟漪,一个面容清隽的白衣青年虚影现出,只听他轻笑一声,镇定自若地躲过剑光斩杀,拊掌赞道:“太微帝君果然名不虚传,本座佩服!” “是吗?” 陆北冷哼一声,目光淡漠地看向对面的青年虚影。 “刺!” 一道道剑刃自虚空斩出,将虚影绞杀一空。 “刷!” 青年虚影从远处再次出现,脸色有些难看,眸光深深道:“好一个斩道之剑!” 猝不及防之下,他却是被“斩杀”了一次,那剑光玄而又玄,直接作用真灵投影所在,完全非是闪身就可以躲开的。 当然,以他道行仅仅是狼狈一些。 若非方才大意,甚至连元灵投影都不会损失分毫。 陆北眸光冷冽,讥讽道:“比不得道友的藏头漏尾之术。” 永恒仙尊神情微愕,目光阴森了几分,口中却意味深长道:“太微道友,若非你为此界人族圣皇算计,你我本该成为朋友的。” 陆北摇了摇头,正色道:“我和你不同!” “有何不同?”永恒仙尊笑了笑,哂道:“莫非太微道友不想证道?以此界圣人的格局,若非这天地大劫突至,恐怕太微道友早就被灭杀灰灰了!” 陆北闻言,目光微顿。 不得不说,永恒仙尊所言不假,在他未成大罗金仙之前,还未真正引起圣人的注视。 纵然偶有瞩目,想必也被三皇给隐瞒了过去。 就是成为幽冥帝君,六圣或许也只是以为自己是秉承人族大运而起。 而自己一旦证道大罗金仙,就将如暗夜烛火,再如何隐藏,六圣都不可能一无所知。 恰恰在他成大罗金仙时,天地大劫开启,六圣失位。 此事一出,无疑中就化解了这潜藏的危机。 见陆北默然不语,似是“有所意动”,永恒仙尊趁热打铁道:“太微道友,你眼下除却幽冥帝君的职司外,在地仙界连一方基业都没有……不占一洲气数,又如何证道成圣?” “哈哈!” 陆北突然放声大笑,显是轻蔑不已,冷冷望向脸色已经有些难看的永恒仙尊,问道:“永恒道友忌惮于我?” 永恒仙尊目光闪烁,冷笑说道:“看来,是我高看道友了,太微道友沉湎于儿女情长,耽于男欢女爱,却不如冥河和罗睺两位道友远矣!” 陆北淡淡一笑,哂道:“你说得很对!” 永恒仙尊:“……” 陆北眸光冷冽,说道:“这世界是我的家乡,而你却是彻头彻尾的入侵者,休要在本帝面前花言巧语,你臣服或者灰灰!” 随着冷漠凛然的话音落下,一方巍峨高大的玉碑从虚空落下,带着镇压万物的气势,朝永恒仙尊当头砸去。 “小儿狂妄!” 永恒仙尊目中杀机暴涨,怒声道。 屈指连连冲先天无极碑点去,一道道光芒宛若一柄柄利剑,向玉碑撞击。 玉碑“嗡鸣”一声,似是不敌,倒飞而回。 陆北眉头皱了皱,思忖道,“永恒到底在忌惮我什么?” 是的,他看出了永恒仙尊对他深藏杀意之下的忌惮,而他在忌惮什么,陆北却不知晓。 可是有一件事陆北可以确定,多半和这次三皇寻他之事有关! 永恒仙尊目中狠辣之色一闪而过,五指遮天,原本幽深浩瀚的星空突然亮如白昼,……白光万道,炽热夺目。 陆北灵台之中的元灵竟感到一丝“炙热”,然而这感觉只是持续了短短一念,就恢复正常。 时间短暂到陆北还以为是错觉。 而这时,永恒仙尊的虚影,突然消失不见! 陆北收起了掌心正散发出黑白光芒的六道轮回盘,目光现出思索,喃喃说道:“方才是轮回之力……永恒仙尊忌惮的是轮回之力?” 二人的交手,虽然只是过了短短几个呼吸,但仍是惊动了驻扎在域外星空的三位圣皇。 毕竟,永恒仙尊最后使出的神通,气象宏大,令他们都生了一种心悸之感。 当是时,穹巅之下,三道堂皇威严的流光迅速划过天际,见陆北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陆北,你没事儿吧?” 神农圣皇关切问道。 陆北道:“师父,师伯,我没事。” 说着,就将方才的事情简单叙说了一番,并将自己对永恒仙尊忌惮自己的推测,也一并告诉了三皇。 “这位异界之圣,应是在试探我。”陆北目光幽邃,说道。 伏羲圣皇皱了皱眉,说道:“或许他还有阻拦你来域外的意思。” “对了,师伯,这次唤我来是?”陆北问道。 “不死之谷中的魔族难杀,你师伯突然想到了一个方法,通过六道轮回盘以六道轮回对付魔族,或有奇效。” 人皇轩辕在一旁笑着说道。 说来这还是他在不死之谷击杀一位太乙魔将时,偶然使用了生死薄,发现打杀的魔将没有再复活。 “果然是轮回之力吗?”陆北面色微顿,喃喃说道。 伏羲圣皇沉吟半晌,笑了笑,说道:“不必多思了,兴许那永恒仙尊就是畏惧你所掌轮回之力,将域外魔族一扫而空,故而阻拦于你……走,随我们去不死之谷罢。” 陆北点了点头,不再深思,就是跟着三皇去了不死之谷。 正文 第三十一章 他们有危险 域外星空,苍穹星光灿耀,静谧而瑰丽。 行至半途,陆北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皱眉问道:“师伯,那永恒仙尊会不会在后方行偷袭之事?” 人皇轩辕笑了笑,解释道:“陆北,你有所不知,三清圣人早已阻断了那位异界之圣出入域外……而你先前与之交手的永恒仙尊,也仅仅是他降临的神念分身。” 三清圣人的道场在三重天,虽三圣已失位,但永恒仙尊也不是全盛状态。 不说击杀于他,不让其人通过三重天,到域外星空捣乱,想做到这一点并不太难。 “原来如此。” 陆北闻言心头恍然,若是这般也就解释得通,方才的永恒仙尊为何勉强只有准圣气息,且还和自己交手一瞬后,就仓惶退却了。 陆北论战力只是在巅峰大罗道行,除非手中有昆仑镜,否则是打不过准圣的。 不死之谷。 陆北身形挺拔,负手立身虚空之间,面色沉静。 神农圣皇道:“陆北,现出六道轮回,试试可否牵引天魔一族的魔灵。” “是,师父。” 陆北点了点头,说着,掌中现出一个黑白流光旋转不停的玉石轮盘,玉盘六层而叠,中间以玉珩相连。 “以本帝太微之命,六道轮回开!” 随着一声冷喝响起,原本一片漆黑如墨的不死之谷,被六道巨大的白色光环笼罩,道道轮回之力流溢而出,绚丽夺目。 而幽冥界中的六道轮回也是微微一顿,继而疯狂旋转,宏大、浩瀚的无量光芒激射,照耀四方。 魔气森森的谷中,正率领人族大能和魔族厮杀的四方圣王,缓缓抬起头来,目光惊异地看着虚空之上的六道轮回。 而不远处陨命的魔族尸身之上,一道道黑色流光…魔灵如乳鸟投林般,不由自主地向六道轮回投去。 “天魔一族能入轮回,苍生大善!” 三位圣皇见此一幕,面上皆是露出喜色。 以前的三界,天外魔族根本就不在六道轮回之列。 而理论上,除了超脱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大罗金仙,三界不管是何种生灵,都是要被六道轮回牵引的。 如今,陨落的天魔一族被六道轮回收容,就意味着他们再也不能以魔气复生。 这在天庭和域外天魔一族长达几十万年的对峙中,根本不曾有过。 想来,以前的六道轮回之力如果对魔族有破灭之能,早早就被天庭发现了吧。 但,天地圆满之后,对天魔一族,或者说对天魔界这种依托洪荒大界的中千世界,其内生灵同样要受六道轮回的辖制! 无疑,陆北的权柄正在扩大。 可惜,纵然陆北身为幽冥之主……太微帝君,截止到目前,他仅仅是掌握六道轮回四成的力量,还有六成在平心娘娘手里。 当然,平心是没办法交出的,她也不可能交出。 “好在十殿阎罗之位,总算是要回来了。” 陆北暗自寻思道。 比起酆都帝君,或许陆北成为幽冥帝君以来的建树,就是将佛门的力量驱逐出地府,然后反过来让平心无可奈何了。 人皇突然说道:“两位皇兄,看来那三位魔王坐不住了!” 果然,三道黑色流光自魔谷深处飞出,一刻不停地向此地赶来。 正是瑧、钘、苓三位魔王,面色阴沉。 上次被三皇给赶出了十大黑曜不说,又被三教大能联手击杀。 虽无生命之虞,但元气大伤却是免不了的。 若非三位魔王在天魔界入口,借助天魔界的本源魔气疗伤,这一会儿说不得还在沉睡。 钘愤愤不平地神念传音道:“瑧,当初要听本王的,不和那永恒仙尊联手,你我也不会再次被人压制在这个破地方。你我三人被斩,连他的影子都没见到。” 苓皱了皱眉,清泠道:“永恒道友上次应是被人拦下了,不过,以他性格,当不会善罢甘休。” 三位魔王被联手攻杀之后就回了不死魔谷,却不知道永恒仙尊不止是没有善罢甘休,还在西牛贺洲搞了个大事情。 说动燃灯反叛佛门,暗算了一位前混元圣人接引! 这边,伏羲圣皇冷声说道:“两位皇弟,你我可击杀三魔!” 战机稍纵即逝,在这一刻,伏羲圣皇当机立断,决定击杀三魔王。 三位圣皇道行本就不低,在大罗巅峰,而此刻的三魔也早已不复盛时,可战三源准圣的修为。 此刻三魔已来到三位圣皇近前,踏临虚空,冷冷地看着三皇和陆北。 他们不可能看着六道轮回肆无忌惮地吞噬魔灵不管。 魔王瑧道:“三位人族道友,我天魔一族也是洪荒天地的生灵,为何苦苦相逼?” 人皇轩辕冷笑道:“苦苦相逼?让尔等再入轮回,彻底和洪荒天地融为一体,不分彼此,不正遂了你们的意?” 陆北看了一眼人皇轩辕,暗暗感慨道,师叔开启嘲讽模式,倒也不输自己分毫啊。 既是话不投机,三位圣皇和三位魔王战在一处。 这时,四方圣王率领的天兵天将,也是四处清剿着不死之谷中的魔族。 而死去的魔族,还没来得及借助魔气复活,就被陆北操控的六道轮回盘牵引了魔灵,投入六道轮回。 天魔一族的太乙金仙、金仙、真仙,在人族四位圣王率领的天庭天兵围杀之下,发出死亡之前的一声声怒吼。 魔王瑧看到这一幕,面色惊惶道:“两位道友眼下如何是好?” 照着这般速度,很快他们就会成为孤家寡人,手下再无人可用。 当然,他们并不担心围攻,大不了返回身后的天魔界就是。 但是这不死之谷,估计很快会被清除,然后通道也会封禁。 正在这时,天穹一道青光迅速划过天际,似乎是截教的黎山老母来了。 伏羲圣皇高声道:“无当道友来的正好!” 见得此幕,三魔王对视一眼,叹了一口气,道:“事不可为,速退!” 三道黑色流光闪耀间,已飞遁远处,通过一处魔气浓郁几乎化作实质的深井,跳将进去。 “三弟穷寇莫追!” 伏羲圣皇将提着轩辕剑追杀三魔的人皇唤住。 “眼下,你我速速封印这通道。”伏羲圣皇道。 少倾,三位圣皇各依天地人三位端坐虚空,一边取出各种仙材,一边向锥状的魔界通道打出一个个封印法诀。 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死之谷的魔吼之声,也渐渐平息下来。 魔族自此涤荡一空! 只要三皇再将天魔界通往洪荒界的通道封印,这魔气就会在星力的照耀下,渐渐消融。 陆北也伸手收了六道轮回盘,立身不远之处,为三位圣皇护法。 正在这时,那道青色遁光已然飞至,无当圣母一步踏出。 或是由于惊慌,她似乎忘记幻化老妪的相貌,惊声说道:“三位圣皇,太微帝君,永恒仙尊本尊可能已降临域外!” “什么?” 陆北闻言,心头“咯噔”一下,潜藏的不安,终于爆发出来。 “轰!” 然在这时,遥远之处,人族五帝的仙阁之内……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起。 “不好,青帝他们有危险!” 伏羲圣皇睁开眼眸,惊声道。 然而此刻的封印已到了关键时刻,逃往天魔界的三魔,似乎也感应到外界的一些变故,正在天魔界自内而外发起攻击。 正文 第三十二章 你也要自爆 三位圣皇犹豫了一下,然后,就再次投入到封印天魔界的进程之中。 这或许是比较明智的选择。 若不将三魔王彻底封印在天魔界,必将是双鬼拍门的局面。 陆北连忙和无当圣母,前往天庭星神军驻扎的一方。 他们二人本是大罗巅峰道行,未必抵挡住永恒仙尊,但却能最大程度减少人族五位帝君的损失。 刚刚从那仙阁爆发光芒来看,似乎是受伤修养的黄、赤二帝不幸…… 就在陆北和无当圣母即将赶来之际。 人族帝君当中的青帝、白帝、黑帝皆是愤怒地朝远处的那道人形白色光影冲去。 人形光影变幻不定,面容模糊,不过那一双眸子却格外明亮。 毫光微微,光华灼灼,正是燃灯道人的定海神珠。 永恒仙尊本尊降临! 就在刚刚,他趁着人族两位帝君重伤未愈,猝然以雷霆手段击杀。 青帝苍老目光中满是悲愤,怒喝道:“无耻之徒,以堂堂圣人之尊行偷袭小辈之事!” 黑帝目次欲裂,眼睛已然有些发红。 这位帝君平时一身气息幽如玄水,然而此刻却好似烧开的滚水一般,足以显出心头的愤怒。 白帝面容冷酷,手中握着一柄白玉长剑,其上锐利无匹的金行剑气穿梭不停。 “刺……” 白帝少昊根本就不多作言语,剑光纵横交错,当先朝永恒仙尊杀去。 永恒仙尊所化的七尺人形光影微微晃动,一身浩大磅礴的气息无声散发出来,整个星空仿佛都在颤抖。 直面伴随着凌厉杀伐剑气的明耀剑光,他仍是镇定自若。 “在本座面前,尔等的祖宗联手,也不过勉强支撑,你们又算什么东西!?” 三皇确是人族五帝的祖先,永恒仙尊倒也没有说错。 天地人三皇加上位阶之力,当年一身修为堪比准圣,不过天地圆满之后,像六圣一样失去了位格,这才成为巅峰大罗金仙。 五帝此刻仅剩三位帝君,向永恒仙尊杀去。 “……不自量力!” 永恒仙尊话音刚落,抬手一掌,宏大磅礴的法力如滔滔江河一般,秋风扫落叶一样拍散了白帝斩来的庚辛本辰剑气。 刹那之间,光影湮灭。 白帝闷哼一声,身形疾退,再现身之际已然七窍流血,可那一双锐利明亮的眸子,冰寒的杀机几乎凝成了实质。 “贼子,死!” 白帝少昊轻弹剑锋,道道匹练剑气纵横上下四方,近乎一量之多的剑刃形成无坚不捶的风暴。 “呼……” 铺天盖地的剑气,向永恒仙尊激射而来。 永恒仙尊不屑道:“莫说本座一念可躲,就是站在此地让尔等斩杀,又能奈本座如何?” 言及此处,永恒仙尊的人形光影,当真是一动不动。 道道剑气攒射而过,人形光影滋滋消融。 可是那道强横绝伦气息,根本就没有消失! “这……” 三帝目光微凝,心神已然震怖到了无以复加。 生生受了一击?! 就在这时,青帝忽然高声道:“白帝小心!” “晚了,”随着一道戏谑的声音响起,丝丝缕缕得白色灵光化作一张大网,已然向白帝当头罩去。 “噗嗤!” 一只流光飞舞的大手,直直穿过白帝的胸口。 白帝面容痛苦,目中仍然残留着难以置信的神色。 一团团白色灵光,“噗……”的一声。 一朵朵白色火焰盛开,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吞噬了白帝少昊。 永恒仙尊不屑地冷哼一声,心头冷笑涟涟,“待他成为洪荒界唯一至圣,定要好好感谢那位放他进来的两位圣人!” 白帝冷酷的面容几乎扭曲,显然正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白帝!” 青帝和黑帝见此面色大变,连忙出手相救。 然而正如永恒仙尊所言,纵然他站在那里让两位拥有大罗金仙道行的人族帝君打杀,都是难以对他造成什么致命攻击的。 永恒或许不是元初界战力最强的混元圣人,但却是最难缠的。 白色火焰摇曳生姿,犹如一朵盛开的昙花。 然而,她却是世间最可怕的东西。 燃烧道源,燃烧真灵,燃烧的不会成灰! 此刻的白帝正如赤、黄两位帝君一般……道源、真灵、皆被永恒仙尊所夺! “哈哈,大罗金仙又如何,不过蝼蚁耳!” 永恒仙尊肆无忌惮的大笑,回荡在广阔的星空中。 青帝和黑帝见此一幕,目光并无惧怕不说,反而现出一丝疯狂。 人族五帝虽然在辈分上有着差异,但五帝从天庭到域外星空,早已视彼此为生死相托的道侣。 先前,两位帝君的陨落,三位帝君一直都在压抑着内心的情绪,只为复仇。 但此刻白帝的陨落,却成了最后一根稻草。 黑帝双眼通红,一身黑色气息如妖似魔,“畜生,老夫和你拼了!” “哗啦啦……” 一股股黑水环绕在黑帝身周,浩瀚深邃的水行道元气息节节暴涨。 “嗖……” 流光飒杳,舍敌无人。 永恒仙尊刚刚将得自白帝的东西保存好,突然感到一股暴烈的气息正向自己冲来。 冷漠的声音中有着一种惊异,“你要自……” “轰!” 伴随着震动星空的轰鸣声响起,黑帝已然将一身道行……水行道源尽数自爆。 源力自爆,虚洞现出,散发幽暗的气息。 人形光影闪烁,永恒仙尊一时间竟然没有出现。 许久以后,一点白色灵光乍现,一道白色人影现出,“咳咳……” 永恒仙尊两颗定海神珠形成的眸子,冷冷地看着青帝。 “怎么,你也要自爆?” 不得不说,刚刚他有些大意了。 青帝一身气息起伏不定,苍老的面容上满是痛苦。 正在这时,一道剑光破空穿梭而来,三生神剑带着主人的愤怒和杀机朝永恒仙尊杀来。 永恒仙尊心头一惊,人形光影似乎都在隐隐颤抖,那分明是忌惮! “太微帝君!” 就在永恒仙尊心旌摇曳之时,远处的青帝苍老目光之中满是狠色,一言不发,朝永恒仙尊冲了过去。 一股股至纯至粹的木行本源,化作一道道青色灵光,仿若藤条般,将代表永恒仙尊的人形光影给紧紧缠绕住。 “尔敢?!” 永恒仙尊惊怒的声音,久久回荡在星空中。 正文 第三十三章 所虑者为何 一道冷厉阴狠的怒吼声音响起,永恒仙尊的人形灵光周围,涌起了一簇簇白色灵光火焰,仿若优昙花开,圣洁淡雅。 正是……焚道灵焱。 这时,陆北已催动掌中的六道轮回盘,朝着永恒仙尊的人形光影镇压而来。 一股大寂灭,大沉沦的气息笼罩住永恒仙尊,那人形光影分明在隐隐颤抖。 轮回之力,哪怕是对于圣人都有一定程度的威胁。 当然,陆北若仅仅是普通的大罗金仙,那么无论如何催动六道轮回盘,也只是让永恒仙尊微微侧目的罢了。 毕竟,永恒仙尊是一位至高无上的混元大罗金仙。 可,陆北所修的大道是五行道源融合为一,生生不息。 由此激发而出的六道轮回盘力量,已然对永恒仙尊造成了生死威胁。 青帝明显感知到永恒仙尊的畏惧,高声道:“陆北,不要管老朽……快快镇杀此贼!他惧怕……” 青帝的话语还未说完,永恒仙尊冷哼一声,心念转动之间,“蓬蓬……”一簇簇焚道灵焱瞬间就吞噬了青帝。 “六道轮回,镇!” 陆北冷眸流转着焦虑,心神投入六道轮回盘,只见星空突然一静。 一股泯灭众生的磅礴力量,具象成一圈圈白色光环,无量光芒,倏然落下。 犹如向永恒仙尊降下的囚笼! 其实,轮回对于亿万生灵而言,不是囚笼,又是什么呢? 大罗金仙虽自称跳出三界,不在轮回,但其实只是初步超脱于轮回,不再受轮回之苦罢了。 六道轮回,混元圣人都不会轻视其威力。 轮回之内,有大恐怖! 不管是洪荒天地圆满之前,还是圆满之后。 危机临头,永恒仙尊当然不可能无动于衷,代表永恒眼睛的两颗定海神珠幽光冷烁,似乎闪过一抹厉色。 然而…… 五帝当中的黑帝已经当场自爆,他窃夺五帝道源,以五行灵体承载此界鸿蒙紫气的谋划,已失去了几分成算。 眼下,要是再让青帝给走脱,他证道至圣的机会无疑更为渺茫。 那么,他孤注一掷来到洪荒界,又是为了什么? 在元初界做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仙尊,不好? 心念及此,永恒仙尊道心坚如磐石,不闪不避,周身焚道灵焱似乎燃烧的更猛烈了。 “轰!” 六道轮回镇压落下,流光溢彩,黑白光影交织闪烁。 虚空成片坍塌,恐怖的虚空之刃四处流窜,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气息。 “死了?” 无当圣母充满书卷气的秀丽脸颊上,现出疑惑,口中喃喃说道。 陆北神情默然,冷声道:“没有!” 说着,腰间三生神剑已经出鞘,一道炽耀剑光斩杀而去。 万里之遥的广阔星空中,一道白色灵光仿若流星一般,迅速划过天际。 “吟!” 竟再次生生受了陆北一剑,几下闪烁,就已彻底消失不见。 陆北面色铁青,目光愤怒。 他握紧三生神剑的右手,攥的骨节发白,猛然转过头来,神色不善地看向无当圣母,“永恒仙尊为何能够前来域外?” 眸子血光隐隐,冷冽的杀伐气息朝无当圣母席卷而来。 方才那一击一剑,陆北根本就无法确定是否对永恒仙尊造成了伤害。 现在…… 他唯一确定的是,五帝自此役而陨,一个不剩! 就在他的眼前! 无当圣母面色苍白,轻柔道:“太微帝君,你……” “蹭!”三生神剑幽冷如玉的光辉闪烁不停,就停留在无当圣母的脖颈。 无当圣母目光复杂地打量了陆北许久,幽幽叹了一口气。 陆北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收起三生神剑,一字一顿道:“鼠辈不配为圣!” 无当圣母娇躯剧颤,面色犹豫半晌,清声说道:“太微道友,这一切和师尊无关。” “那和谁有关?” 一把清朗的声音从远响起,三皇却已经赶到,踏立虚空,问道。 三皇气度威严的脸上,明显有着一些疲惫。 可目光炯炯,死死压制的愤怒。 无当圣母目光幽幽,抿唇不语。 陆北阴沉着脸,怒道:“师父,师伯,此事不能这般算了!” 大敌当前,三清圣人竟还在后方蝇营狗苟地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可耻,可恨! 伏羲圣皇脸上一直以来的温煦笑容也不见丝毫,凛声道:“陆北,你在此地稳定域外大局!” 说着,冷漠目光投向紧挨域外星空的三重天,“我和你师父,师叔这就去讨一个公道!” 人族虽然没有和三教有明确的约定,但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心照不宣。 三教坐视人族五帝败亡,其心可诛。 陆北面色微顿,斩钉截铁说道:“师伯,我们一起去罢!” 迎着陆北坚决的目光,地皇说道:“陆北,那异界之圣说不得还会破坏天魔界的封印,你和无当先去那里镇守,不用担心我和你师父,他们……” “封印被破坏又能如何?”陆北愤愤道。 他和三皇在这里打生打死,高高在上的三清圣人,却在后面搞出一堆狗屁倒灶的事。 所虑者何,担心人族势大! 人皇轩辕俊朗的面容上煞气腾腾,怒道:“太上他们做出这等事来,已不是一回两回,皇兄应将那崆峒印召回,令他人教无根浮萍!” 人族三祖的陨落就是和人教有关,不过当年人族孱弱,圣人势大。 此刻,人皇轩辕却是起了和人教一拍两散的心思。 伏羲圣皇面色潮红,怒道:“陆北,轩辕,休得胡言!” 人皇轩辕还要继续说,却被神农扯住了衣袖。 “那种话以后休要再说!” 伏羲圣皇冷冷说了一句,然后将威严深沉的目光投向陆北,肃然道:“你和无当可去看守不死之谷的封印……无当既然能前来应援,其师和此事应无关联。” 陆北一言不发,转头看向无当圣母,道:“无当道友,方才是陆某不对,现在还请随陆某去不死之谷罢。” 无当圣母目光微动,点了点头,轻声道:“太微道友,我不怪……” 还未说完,陆北已化作一道流光朝原来的不死之谷方向遁去。 “哎?”无当圣母苦笑一声,也不再废话,连忙跟了上去。 待到陆北离开,伏羲圣皇道:“两位皇弟,随我去三重天!” …… …… 域外星空,一颗暗红色的星辰上。 一双白皙瘦弱的手突然扒开一堆红色的土石,破旧的天兵头盔下,露出一张憔悴的面孔。 “真是越来越虚弱了!”刘彦昌从怀中取出最后一颗辟谷丹,轻轻放在口中,来自天界清明何童天的仙草馨香在口齿间蔓延,令他微微闭上了眼睛。 眼前却不由浮现前,三个月前的惨烈一幕。 当时,天庭星神军为了让周天星斗大阵能够成功布下,百万天兵天将在人族四方圣王的率领下,向十大黑曜进攻。 而这里就是一处战场。 三万天兵埋骨于这颗暗红色的星辰上,而当刘彦昌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躺在尸山血海之中。 若是说他一开始是伤势在身,不能离开的话。 那么在后来,是根本不想离开此地。 以刘彦昌的品级自不会知道,周天星斗大阵立下之后,魔族节节溃败。 之后,天庭天兵天将的伤亡,也不再像以往那般惨烈。 刘彦昌躲在这里,用随身携带的仙剑,挖了一个用来藏身大洞,期间不断搜集附近天兵尸体上的辟谷丹,来补充自己。 或许将来会有一日,会有天兵来到这颗暗红星辰发现他。 刘彦昌摸了摸颈后的符印,思忖道,“如果不是这件东西,我就能逃回三界。不,三重天有罡雷存在……” 念及此处,瘦弱得脸上现出了苦笑。 就在这时,一道流光摇摇晃晃破开虚空,迅速飞来。 就在刘彦昌睁大的瞳孔中,那道白色灵光飞入他的眉心。 “轰”的一声,意识就是陷入漫无边际的黑暗。 正文 第三十四章 命运的轨迹 刘彦昌做了一个梦,长长的梦。 梦里,他还是一个书生,那一年赴京赶考,落榜归来。 只身一人,来到一座云雾缭绕,桃花盛开的山下,正逢天色已晚,抬头看去,正见半山腰之上矗立着一座庙。 他欣喜地跑到庙中投宿。 庙**奉着一个神像,那似乎是一个宫裳玉人,她眉如远黛,气质端庄淡雅,但五官却看不大清晰。 于是,他心中感念,就在庙中题了一首诗…… 当刘彦昌醒来时,他的目光恍若失去了焦距一般,一股巨大的失落混合着愤怒的情绪,充斥在他的心中,令他隐约有些抓狂。 刘彦昌眉头皱了皱,他试图努力去回忆梦中和自己有着旷世奇缘……女子的容貌。 可是,任凭他如何努力,都无法清晰地回忆起。 “哈哈,没想到你竟和那太微帝君的妻子三圣公主有着一些因果纠缠,当真是有趣啊!” “什么人?”刘彦昌被这笑声吓了一大跳,心头悚然惊觉,问道:“到底哪一位前辈,在和晚辈开玩笑?” 目光逡巡四顾,可茫茫星空之内,哪里有一个人影? “不用找了,本座就栖身在你的灵台中。” 永恒仙尊稍显虚弱的声音戏谑响起。 刘彦昌面色大变,心头已然惊惧难言。 藏在我灵台之中,莫不是要夺舍于我? “呵呵,本座怎么会看上你这具肉身?不要胡思乱想了!”永恒仙尊冷哼一声,不屑说道。 从声音中听出,似乎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刘彦昌定了定心绪,问道:“前辈,可是对晚辈有什么吩咐?”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你梦中的那女子,和你是什么关系吗?” 永恒仙尊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阴恻恻地说道。 刘彦昌心中猛然闪过一道亮光,涩声道:“那梦境……” “不错,那是你的命运轨迹,虽有坎坷,但却直入青云。说来,当真是令人艳羡啊!能和玉帝的外甥女三圣公主喜结连理,成就一段仙凡良缘!” 当然,永恒仙尊自不会告诉刘彦昌,将来的你,还未真的享受这些,就被一位大神通者给鸠占鹊巢。 闻听此言,刘彦昌面色复杂,心间不断涌现梦境之中光怪陆离的一幕幕,不甘心问道:“为何会如此?为何本属于我的命运轨迹,落得如此境遇?” 刘彦昌似乎明白了,为何他初上天庭,就被分派到司法天神府外值卫。 这本就是冥冥中的命运轨迹。 三圣公主……他依稀记得天兵之间相互谈笑之时,说过那场震动三界的天婚。 幽冥之主,北阴太微帝君迎娶玉帝的女儿和外甥女! 三圣公主,他并见过,但这样一个身份尊贵,宛在云端的玉人……应该是属于他的?! 永恒仙尊笑道:“你在愤怒,你在不甘?这一切本该属于你,可那位太微帝君的命运却扰乱了你的命运轨迹,夺走了本该属于你的一切!” 永恒仙尊倒是没有想到,他只是打算随便找一个暂时落脚的地方。 竟和太微帝君还有这等渊源。 “太微,你加诸于本座的伤势,本座定让你百倍奉还!” 永恒仙尊恨恨想道。 而,刘彦昌对于那位素未谋面的太微帝君,也起了恨意。 “前辈,现在,你和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刘彦昌所有的不甘,终究化作一声苦笑。 “你难道就不想夺回属于你的一切?” 永恒仙尊以一种诱惑的声音蛊惑道:“***女,可是人生一大乐事啊,哈哈。” 闻听此言,刘彦昌白净面皮因为激动而变得潮红,道:“还请前辈教我!” “好,你先随我修行!” 永恒仙尊俨然化身为戒指里的老爷爷,当即给刘彦昌传过去了修行法诀。 刘彦昌欣喜若狂,连忙参详起来。 “在本座帮助之下,你在二十年之内,就可修到真仙境界,到时再带本座前往三界,你的一切,本座帮你拿回。” “多谢前辈,大恩大德,晚辈没齿难忘。” 刘彦昌叩首说道。 然而灵台中,那一团灵光心中发出不屑的冷笑,“二十年真仙,呵呵,不过借你真灵一用罢了。” 其实三皇和陆北不知,永恒仙尊在当初挑唆燃灯反叛佛门之后,已经和三清圣人交手过了。 那一场交手,凶险万分。 三清身为创世元灵的元神具象,或许在道行上不如鸿钧道祖,但却拥有着种种克制永恒仙尊的手段。 在三界,失却“董永”肉身的永恒,只能藏在定海神珠中。 他虽然逃脱了天罚,可在三清眼皮底下仍是无可遁形。 也可能,正是因为三清圣人已觉胜券在握,太上和元始才对永恒仙尊逃亡域外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去域外容易,再入三界,却难如登天。 三清圣人却不知永恒仙尊根本就有恃无恐。 按着他的计划,击杀五帝之后,夺其真灵道源,重塑合乎洪荒界的躯壳,他将再也不受洪荒界法则的压制。 除非鸿钧圣人从五洲走出,否则,三界无人可挡。 然而,黑帝的自爆却无意中扰乱了永恒仙尊的计划。 而他又受了陆北六道轮回一击,没有百十年,别想再回复全盛。 于是,关乎天条之劫的谋划,越发显得迫在眉睫。 换句话说,就算永恒仙尊此刻没有碰到刘彦昌,也会再寻找旁人,以特殊法诀培养其修成真仙,以便承载他的元灵力量。 看着刘彦昌努力修炼的样子,永恒仙尊思忖道,“这具躯壳眼下也只能凑合着用了,你的愿望,若有机会,本座自会替你办妥。” 三重天之上,是大罗天。 此刻大罗天之内,有三道强横气息各据一方,正是三清圣人。 三清的神念,覆盖了这大罗天。 这时,外间一道神念波动传来,“三皇来了……” 元始圣人冷哼一声,道:“师兄,这三人是问罪来了!” 太上说道:“异界之圣留在三界,祸患无穷,你我所为也是为了三界苍生,问心无愧!” 元始忽然说道:“通天师弟倒是会做人情,还派出了门下弟子去知会那三人。” 通天说道:“三位圣皇终究是我洪荒界之人,若是生了什么嫌隙,只会亲者痛,仇者快!”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已潜入天庭 人族三皇和三清圣人的会面,自然谈不上什么愉快可言。 双方虽不至于剑拔弩张,当场火并,但双方的关系也由此降到了冰点。 不死之谷,陆北虽不知具体情形如何,可也能从三皇阴沉的脸色之上,看出一些端倪。 “这样也好,伏羲师伯就能彻底抛弃掉对三清的幻想。” 陆北思忖道。 此界人族的大兴可谓命途多舛,只因人族无圣。 以往,三皇因为位格特殊,堪比准圣,此外,人族能撑门面的也就只有五帝。 而眼下,天地虽圆满,三皇却已跌落至大罗金仙道行,人族五帝又是刚刚陨落。 人族的命运,越发艰难了。 时光悠悠,不知不觉间,二十余年一转而过。 域外星空。 一股荒凉和冷漠的氛围,在寂静的星空中弥漫。 这是一颗庞大的暗红色星辰。 突然,一道惊喜的声音响起在空旷的天地之间,“我刘彦昌今日也成真仙了!” 刘彦昌立身于星空中,他的目中现出振奋之色,脸色也因为激动而有着异样的潮红。 长生真仙本是他一生都难以企及的,然而现在却于短短的二十年中踏入此境。 如何不为之心潮澎湃? “恭喜啊!” 一道戏谑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 “晚辈还要多谢前辈的教导!” 刘彦昌已被兴奋包围,甚至没听出永恒仙尊语气中的异样。 “不用谢我,呵呵……” 圣洁的白色灵光在刘彦昌的额头上忽然亮起,光华璀璨。 刘彦昌突然生出一股不妙之感,“前辈,您这是要?” 言及此处,心头大骇,连忙道:“前辈,我这就带您回三界!” “不用了,本座可以自己回去!” 永恒仙尊冷笑一声,那白色灵光一闪即逝,向刘彦昌的真灵所在扑去。 “不……” 刘彦昌怒吼一声,就带着心中的野望,失去了所有意识。 那一双深邃悠远的眸子睁开,分明冷光闪烁。 “有一具此界真仙的真灵遮掩,就算被那三人发现,又有何惧?” 永恒仙尊依托两颗定海神珠逃避天罚的同时,也对实力有了莫大的限制。 眼下,这真灵躯壳无疑更加合用。 突然,青年面容一阵蠕动,化作“董永”的面容。 相对于刘彦昌的相貌,他还是比较习惯这具“百世轮回”的相貌。 “接下来,该去三界了。” 永恒仙尊喃喃说道。 大罗天。 三清各据一方,以元神相互呼应,感知大罗天上空的细微波动。 “他来了!” 元始道人目光幽沉,神念投向大罗天上空,冷笑道:“此人真是异想天开,以为自己藏在我界真仙的灵识中,就不被我等觉察。” 太上神情肃然,道:“两位师弟,随贫道斩杀此獠!” 说话之间,这位道人顶上就现出一层层清蒙蒙的庆云。 一点金光乍现。 庆云之内,一座玄黄玲珑宝塔浮浮沉沉,道道功德金光如璎珞垂条将太上护持住……诸邪不侵,万法不沾。 “师兄此言大善!” 元始祭出了先天至宝盘古幡,黑色的幡面在他身周鼓荡起一条条混沌气流。 “可。” 通天目光清冽,并不多言,只是干脆利落地道了一字。 并无人知大罗天正在发生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 此刻三界群仙的目光已经被“天条之劫”吸引。 昆仑山,蘩川崖。 一个身穿紫色宫装长裙的少女踏立在虚空之上,她精致如画的玉容有着极为肖似其母的淡雅婉约。 她的手中握着一柄玉斧,玉斧名开天神斧! 对面,天庭的司法天神杨戬、哪吒、四大天王等众神,脸色冷漠地看着少女。 虚空之上,洛神看着紫裙少女的目光有些复杂。 二十年的时光,足以让这位集帝女血脉和异界仙尊血脉的女孩儿,修炼到金仙道行。 而将气息和身形隐匿在虚空的阐教金仙,皆是神情期待地望着蘩川崖。 他们明白,天条一旦碎去,天庭对于四大部洲的名义统治,就不复存在。 这一点甚至不以天庭的意志为转移,当然,闭关的玉帝此刻正在参悟即将碎去的鸿蒙紫气。 玉鼎真人道:“开始了。” 随着话音落下,远处那紫裙少女举起了开天神斧,向拦阻于她的杨戬等人劈砍而去。 “轰!” 斧光一出,日月失辉。 一道道锐利的锋芒在虚空纵横交错,摧枯拉朽。 杨戬和天庭之神在这样的威势下,零星而起的反抗,也成了无谓的挣扎。 光影湮灭,一战尽殁! 虚空之上,看着这一幕,阐教金仙心头无不为之一凛。 纵然知道下方陨命的不过是杨戬等人借助东方青华大帝…太乙真人的莲子凝聚的化身,面色也有些复杂。 紫裙少女目光仿若穿过蘩川崖上空……天条散发出的紫金色光幕,她清晰地看到了一个年轻妇人。 “娘,囡囡来救你了!” 运起一身法力,向掌中玉斧涌去,一道巨大的斧光秉承着这个世界斩断最后一条枷锁的意志,强大的意志! 猛然劈落!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声音回荡在天地之间。 那道紫金色的光柱崩溃成道道流光,向四处激射。 天条碎! 天庭。 玉明宫。 一处莫名空间之内。 玉帝双眸紧闭,正在盘膝打坐,一身准圣的气息强悍绝伦。 他面容沉寂,双手之中赫然有一条紫气盘旋飞舞,紫气流光溢彩,散发着至高无上的本源气息。 其上,一道道曲曲引引的金色咒文似乎正在急剧地蠕动,那是天条律文,原本在四大部洲、三界众生之上的天律之网。 玉帝此刻的心神完全沉浸到天律的巨大变化之中,正有一道道玄妙非凡的道韵在心间荡开,如大吕黄钟,醍醐灌顶。 玉帝修帝王之道,在体会这种变化中,一身道行愈发精粹,节节攀升,逐渐趋近准圣巅峰。 然在这时,昆仑山蘩川崖上的天条在小七公主之女囡囡的一斧之下轰然碎去。 玉帝感知到这种变化,一身准圣气息越发越强横,直到进无可进,一步迈入准圣巅峰。 心中被一股巨大的喜悦填满,然而并未等其扩散开来,玉帝突然惊声道:“怎会如此?” “不好!” 心念及此,就欲遁出这处莫名空间。 “这……” 玉帝目光微凝,眼前原本鸿蒙紫气点点碎去的地方,竟然出现一道紫金色的虚漩。 “玉帝,我的好丈人,本座来看你了!” 永恒仙尊的冷笑声响起在玉明宫中。 大罗天,本来正在围攻永恒仙尊的三圣看着突然空无一人的紫金色虚漩,面色意味莫名。 “那位异界之圣可能……已潜入天庭!” 太上冷漠的声音响起。 正文 第三十六章 罕有不中者 天界。 芍药宫,太微帝君府。 陆北坐在花厅之中的椅子上,轻轻品着手里的茶盏,神情颇是百无聊赖,旁边一只非虎非狮、洁白无瑕的灵兽匍匐在几案上,轻轻打着鼾,似乎正在睡觉。 对面坐着一个端庄明丽的女仙,她正剥开一个蜜橘,温柔地看着身前个头不高的两个萝莉,笑着说道:“涵涵,晴晴…额,一人一半哦。” 两个萝莉伸出小手,接过杨婵递来的橘瓣,娇软道:“谢谢娘亲!” 杨婵将柔婉目光投向陆北,问道:“红儿姐姐和青儿妹妹她们已下界去了,夫君怎么不一同到昆仑山看看?” 陆北轻轻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阔步出得花厅,负手立在廊下,说道:“此刻三界大能云集人界,按说应该有什么大事发生,可为何最近我心中总有些不安呢?” 其实,他清楚地知道这不安来源于谁,永恒仙尊! 此人不死,三界不宁。 此人的可怕之处在于,他身为混元大罗金仙,行事却非堂堂正正,而是剑走偏锋。 一次次看似旁逸斜出,实则谋而后动。 此人就犹如一个搅局者。 尤为令人心生胆寒的是,其人所谋罕有不中者。 所走的一步步,都在死人! 紫薇,接引,五帝,下一个会是谁? 陆北眉头紧拧,这样一个深谙合纵连横的圣人在洪荒天地四处游荡,却无人牵制,怎能不让人心惊? 不,本来是有人对付的,只是那人…… 不知何时,从后方跟上的杨婵,似乎感应到自家丈夫的不安,明眸微动,伸手扶住陆北的手臂,轻声说道:“夫君……怎么了,愁容满面的?” “婵儿,我没事儿。”陆北转头正对上了爱妻关切的目光,他就是伸手揉了揉杨婵额头上的头发,顿时引得三圣公主娇嗔的白眼。 陆北岔开话题,笑着问道:“晟儿在镇元大仙那里学艺学得怎么样了?” 他第一个儿子,陆晟也有五六岁大小了,此刻正在镇元大仙那里学习神通道法。 杨婵明媚端庄,柔声说道:“说起这事儿,二哥还埋怨我呢,说怎么不让沉香跟着他学道,非要找外人?他一个太乙金仙还教不了沉香吗?” 陆北笑了笑,道:“二哥百事缠身,哪里抽得出时间,镇元前辈现在北俱芦洲,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再说那里还有娲皇娘娘在,我也能放心些。” 杨婵明眸转动,似乎想起了什么,清声说道:“对了,夫君你知道嫦娥姐姐她最近出什么事了吗?我好久都没有见过她了,上次去太阴星拜访于她,也没见着。” 陆北闻言,目光就有些异样,语气飘忽不定道:“许是闭关修炼了吧。” 杨婵只是随口道了一句,也不指望陆北能回答。 这时,她转身望向厅中的两个萝莉,姐妹二人正和慵懒自在的白雪说着话。 一派其乐融融的场景。 就在这时。 砰砰…… 玉明宫方向传来阵阵声响,整个天庭都因此晃动了几下。 陆北面色微变,悚然道:“不好,出事了!” 与此同时,瑶池仙境上空出现一个身穿华美宫装长裙的丽人,她面容华美,气质雍容,一双清寒的凤眸凝望玉明宫。 王母娘娘玉容满是惊惶之色,身为玉帝道侣的她,已经感知到玉帝陷入了生死危机。 “陆北,快速速本宫去支援你父皇!” 瑶池王母的神念传音,登时响起在陆北耳畔。 陆北慨然应了一声,转身对杨婵宽慰道:“婵儿,照顾好涵涵和晴晴,我去去就来。” 语毕,架起一道遁光向玉明宫飞去。 “夫君!” 杨婵面色忧虑,急声道。 这时,涵涵和晴晴也小跑了过来,糯声道:“娘,爹爹怎么走了啦?” 杨婵抱紧了两个小萝莉,强自笑了笑,轻声道:“你们爹爹打坏人去了。” …… …… 陆北随着王母来到玉明宫上空,看到眼前之景,神情凝重。 盖因,此刻的玉明宫已然成了一片废墟。 不过,以神念感知,竟有一处界天入口存在。 “这是小千世界昊阳界,玉帝先前在里面闭关修炼,你我现在快些进去!” 瑶池王母平时里冷漠的神情丝毫不见,脸上只有说不出的焦虑。 因为,她感觉到了玉帝可能已濒临败亡了。 瑶池王母掌中握着昆仑镜,一道道蓝紫色的镜光闪耀夺目,披落在她和陆北身上,就是打算进昊阳界救人。 然而…… 昊阳界承受一位准圣和一位混元圣人的力量冲撞,已然开始临近崩溃了。 陆北面色大骇,惊声道:“母后,不可!” 虽然比不上接引圣人开辟的中千世界崩灭后产生的破坏力量,但一方小千世界的崩溃,不亚于一位大罗金仙自爆。 更遑论其中还有两位大能正在交手! 此刻若是冒冒失失地闯入进去,无疑要面对玉帝和永恒仙尊的联手轰杀。 陆北心念一动,第一时间夺过昆仑镜的控制权,带着瑶池王母向一旁遁去。 玉明宫在余波震荡下,连同天宫之上的先天禁制,炸成无尽碎片。 两道一白一金两道光球,自小千世界中跃出,飞临虚空,几乎是在一念之间,交手了成千上万次。 两道身形在虚空中猛然一顿。 “噗……” 一团团白色灵光化作蓬蓬火焰在玉帝身周升起,焚道灵焰几乎是在一刹那就吞噬了玉帝。 “玉帝!” 瑶池王母惊呼道。 “三界之主又能如何?” 永恒仙尊幻化而出的“董永”面容虚幻不定,冷笑说:“天条既崩,你这个三界之主也该随风扬弃了!” 玉帝此刻只觉道源、灵光正在白色灵焱的吞噬下消融一空。 但,他毕竟是准圣,此刻仍是手持昊天镜向永恒仙尊杀去。 看着这一幕,陆北冷哼一声,六道轮回的力量从天而降,向永恒仙尊镇压而来。 永恒仙尊目光现出忌惮。 因为,元初界的轮回一直是由仙主掌控的,五位仙尊都不能插手。 与此同时,天庭之上的虚空,太上道:“此獠如此猖狂妄为,绝不可放其走脱!” 心念一动,黑白二色气流如同一个旋转的阴阳鱼一般,带着绞杀万物,磨灭阴阳的力量朝永恒仙尊当头落去。 先天至宝太极图! 元始天尊冷厉道:“此人该杀!” 但一双饶有趣味的目光却在陆北和六道轮回盘上停留了许久。 通天圣人面色幽冷,看着被焚道灵焱吞噬的玉帝,微微动容。 不过,想起玉帝对于天庭截教众神从封神榜解脱一事的阻拦,心中那最后一丝不忍也消失不见。 不管如何,眼下正是这异界圣人落幕之时。 正文 第三十七章 快快拦下他 天庭。 三清圣人和永恒仙尊的交手,声势浩荡,震动三界。 双方从天庭一路打下三十三重天。 如果不是天地圆满以后,天界的坚固程度今非昔比,只此一战,就会四极坍塌,天河倒悬,在人界酿成一场惊天浩劫。 陆北也随着三清圣人,一路围杀永恒仙尊。 也不知过了多久,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隆巨响,永恒仙尊肉身节节崩碎,两颗赖以栖身的定海神珠,在三清和陆北的联手攻击下,也出现了蜘蛛网般的裂纹。 永恒仙尊心头惊惧,尤其当他感受到北俱芦洲还有一道巅峰准圣的气息正在向此方战场赶来之时,顿时生了离意。 定海神珠的清雾毫光闪烁几下,就是破开虚空遁往三界。 三清圣人紧追不舍,直到…… “此人竟没有逃往西牛贺洲?” 原以为永恒仙尊会选择逃往西牛贺洲,以寻求冥河老祖和魔祖罗睺援手的元始,微微讶异道。 此刻三清圣人,立身于地仙界罡云之中,俯瞰脚下的四大部洲。 通天道:“此人受了重伤,绝不能再给他喘息之机!” 话虽如此说,但永恒仙尊这时已经直直奔往新生五大部洲飞去了。 上空的元磁雷光和紊乱的道则,根本阻挡不了一位圣人的穿梭。 太上道:“眼下,五洲之地非混元圣人不可入内,你我……” 元始道:“师兄,若我没有猜错,鸿钧老师此刻就在五洲之地……想来老师不会坐视永恒仙尊横行其间。” 三位圣人自然不会忘记道祖鸿钧的存在。 永恒仙尊在三界搞风搞雨,道祖没有阻止的原因,只可能是在五洲之地。 这一点儿,并不难猜。 太上沉默半响,叹道:“且看老师了。” 离着五洲上空的元磁雷光散去还有五六十年,三清圣人此刻也去不得五洲,只得无奈返回。 这时,元始圣人忽而道:“他这是要进五部洲?” 太上和通天同样心有所感,好奇望去,只见一道颀长身影,毅然决然地向五大部洲冲去。 正是陆北。 陆北腰悬三生神剑,目光愤怒,脚下踩着一团金色虹光。 此时,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闪动,永恒仙尊,断不可留! “太微帝君,不可鲁莽!” 通天教主高声道。 陆北回头看了通天教主一眼,并不答话,面色冷漠地穿过五大部洲上空的元磁雷光。 “不知死活!”元始圣人冷厉道。 然而……就在三圣惊讶的目光中,陆北化作的那道金色虹光并未湮灭,而是渐渐变淡。 安然无恙? 怎么可能? 出错了? 怀疑三连之后,元始圣人目光期待,身形一闪,向着五洲上空禁制遁去。 可,刚一接近,道道元磁雷光劈落在元始圣人身上。 不过,只是在盘古幡上激起几道气流,旋即恢复平常。 “这……” 三清圣人对视一眼,百思不得其解。 天庭。 玉明宫的废墟无声诉说着不久之前发生的一场惊世大战,是何等的惨烈。 相较于此,人界昆仑山蘩川崖上的战斗,不过是过家家。 当红儿公主和除却七公主之外的五位公主重新回返天庭后,就是骤闻噩耗。 玉帝罹难! 而此事,也在很快的时间内传遍三界。 这个时候,没有人去询问已和其女董楠…搬往千乘县居住的七公主,此时此刻的心境如何。 天庭正是千头万绪,一团乱麻。 灵霄宝殿。 瑶池王母面带悲戚,威严深沉,下方众仙卿神情冷肃,大气不敢喘。 千里眼、顺风耳上殿禀告道:“娘娘,三清圣人追到五大部洲上空,止步在元磁雷光前,已经回返了。” 王母凤眸幽冷闪烁,语气飘忽不定说道:“太微帝君呢?” “太微帝君追进了五大部洲!” 千里眼回禀道。 此言一出,殿中仙卿悚然而惊。 王母明显怔了一下,目光失神片刻,心中也不知什么滋味。 下方的红儿公主本来悲戚的脸色,更是苍白了一些,身形晃了晃,好在被一旁的五公主轻轻扶住。 “大姐……”目光凄楚的五公主,也不知这时候该如何安慰红儿公主。 红儿公主摆了摆手,并不言语。 …… …… 五洲之地。 陆北穿过元磁雷光,化作一道金色虹光掠过茫茫天际,立身在苍穹之下。 看着这片新生的陆洲,目光看似平静无波,实则心绪激荡。 “永恒仙尊在三清的围攻下,已是强弩之末了,若真给了他修养之机,再入三界,下一个被他算计的又是谁?” 他冒险来此地,不仅仅是为了除去后患,更是为了给那些陨落在永恒仙尊算计下的五帝、紫薇、玉帝讨回一个公道。 陆北掌中蓝紫光芒一闪,昆仑镜的时空之力在他身周萦绕,一幕幕景象在眼前不断闪烁。 “找到了!” 眼前,一片莽莽林海中,两颗毫光微微的珠子正在虚空游弋,荡开一道道紫金色波纹,似乎正要觅地疗伤。 不得不说三清圣人对于永恒仙尊的伤害,实在太大。 他此刻只能躲到五大部洲。 而且,永恒仙尊正感知到五洲中央之地的某道强横气息,已然觉察到了他的存在,正在迅速赶来。 他必须要在三个呼吸之内,隐藏气息。 然后,再慢慢炼化夺自五位帝君的道源真灵,重塑道体。 唯有一具新生的道体,才是最为契合这方世界的,才能在未来承载阴阳两道鸿蒙紫气,踏入至圣。 这本就是一种改造! 眼看此地虚空渐渐扭曲,永恒仙尊的气息渐渐消失。 突然,一道冷哼炸裂在上空,苍穹之下,一个面容冷峻的青年,目光冰冷地看着虚空那两颗珠子。 “你的样子,让本帝恶心!”陆北冷冷说着,六道轮回盘引动轮回的力量向永恒仙尊镇压而来。 那两颗定海神珠微微一晃,周围升起一道白色灵光水幕,试图挡下轮回之力。 “滋滋……” 白色灵光湮灭一空。 黑白二色的轮回之力无物不磨,自然也就磨灭了“永恒之光”。 永恒仙尊心头大骇,两颗定海神珠当空一折,就欲破空离去。 就在这时,一道强横绝伦的气息,却堵住了他的逃亡之路。 一只苍老大手猛然捉住一颗定海神珠,猛然一握,“咔嚓!” 灵光爆发,火焰灼灼。 本就在三清圣人的攻杀下,濒临崩溃的定海神珠,如何还能承受一位圣人的力量,当即碎成点点流光,纷纷洒落。 另外一颗定海神珠也“嗡鸣”一声,在永恒仙尊一半元灵的操控下,急速遁逃。 “小友,快快拦下他!” 鸿钧道祖的急促声音响起。 “定!” 陆北施展无距神通,头顶昆仑镜紫光明耀,向那颗定海神珠照去。 正文 第三十八章 永恒仙尊陨 五洲之地。 昆仑镜的时空之力,拥有着定时止空的恐怖威能,顿时将那颗整体现出裂纹的定海神珠,给定在原地。 陆北身形一闪,同样探出大手,把那颗定海神珠死死握住,脸上现出狠色。 在那一刹那间,他的眼前似乎回忆过五帝的音容笑貌。 运用一身法力,猛然爆发,将裂成蛛网的定海神珠,狠狠捏碎。 “不可,小友!” 鸿钧道祖面色微变,急切道。 他是混元圣人,方能以此法抹杀一位混元大罗金仙的元灵,然而对面之人这么做只会适得其反。 然而,目光所见,却令鸿钧心头大惊。 只见陆北掌中五种先天道源生生不息,近乎呈现无色透明之状。 “混元?” 鸿钧道祖目光微动,口中喃喃道。 这时,随着陆北掌中力量的爆发,那定海神珠再也承受不住,一道白色灵光虚影一跃而出。 扭曲之间,现出一道模糊的人影,“竖子找死!” 周身白色灵光化作“焚道灵焱”,朝陆北吞噬而去。 鸿钧道祖目光深凝,知道这是永恒仙尊的含恨一击。 他身形疾闪,探手如电……向永恒仙尊镇杀而来。 白色灵光虚影和鸿钧道祖缠斗在一处,各种玄妙的神通交击,绚丽夺目。 而虚空之上,尚有不断凝聚的紫霄神雷,似乎也正在锁定永恒仙尊……这位异界之圣的身形。 鸿钧道祖和永恒仙尊的半道元灵,交手着渐渐远去。 原地,陆北双眸紧闭,周身燃起“焚道灵焱”,没有多久,已经看不清他的身形,只见一团灵焱正在熊熊燃烧。 焚道灵焱是永恒仙尊的成名神通,以自身元灵之光作为燃料,焚他人之道,补益自身。 灵焱既是永恒仙尊元灵之光所化,自然拥有着一些自我意识。 这是永恒仙尊不到迫不得已,不会使用的保命底牌。 方才,就是迫不得已。 本来,他受到三清圣人的追杀,也可逃遁新生五洲隐匿。 毕竟,鸿钧要寻找一位刻意躲藏的圣人,绝对是一件大海捞针的事情。 然后,他就可以利用得自天条……鸿蒙紫气的道韵和五位帝君的道,源来改造自己的元灵,浸染成洪荒界的气息,以便接纳阴阳两道鸿蒙紫气,争夺至圣之位。 这就是永恒仙尊的全部计划。 然而,本该万一无失的他,却碰上陆北的追杀。 可即使这样,老奸巨猾的永恒仙尊在自知元灵难以躲过一劫时,仍然布置了一道后手。 这是一处无边无际的空间,无上下四方,无古往今来。 陆北此刻所化的元灵之体,在五行道源护持之下,行走其间。 他面色沉寂地望着对面那道突然晃动不止的火焰光影。 “想来是你那半道元灵在劫难逃了?” 冷厉的声音响起,丝毫不见临于险境的慌乱。 哪怕外间的肉身已被焚灭一空。 正如先前的永恒仙尊一般,他元灵不陨,已是不朽。 白色人形灵光微微晃动几下,赫然现出一个青年的身形,青年眉宇清秀,面容俊朗……董永的面容。 “太微,非是你,本座何至于此?” 永恒仙尊目露杀机,冷声说道。 确如陆北所言,就在刚刚,他的半道元灵已被鸿钧道人给灭杀了! 陆北冷嗤道:“道友在元初界放着好好的圣人不做,却来洪荒界兴风作浪,真是愚蠢的可以。” “你一个小儿又知道什么?元初界除却仙主身为至圣,掌道不朽,哪一个仙尊是不死不灭?本座既称永恒,也不过是因为活过三纪轮回。” 永恒仙尊冷哂道。 陆北面色微顿,这倒是他第一次从这位仙尊口中得知元初界的真实情形。 想来,一方世界的真正面容,没有人能比屹立在世界金字塔顶尖的圣人,更为了解。 按着元初界的情形,难道洪荒界圆满之后,也只有十三尊圣位空悬? 就在陆北失神之际,永恒仙尊冷哼一声,化作一团燃烧着焚道灵焱的绳索,向陆北缠绕而来。 陆北面色沉静,掌中一面蓝紫幽幽的镜子,陡然爆发出一道通天彻地的光柱,冲那灵光绳索照去。 灵光绳索如遭雷亟,卷曲着向后飞去,皓白灵光爆闪,现出永恒仙尊的身影,面色阴沉。 先天至宝在元初界都是稀罕之物,威力强大,不可等闲视之。 若他在全盛之时,自是不惧这等宝物。 这时,他的心中无端生出一股悔意,但这负面情绪没有来得及蔓延开来,旋即就被永恒仙尊斩杀一空。 陆北冷冽的声音再次响起,“永恒,你不该将主意打在陆某的身上。” 心念一动,元灵竟然撤去了一气浮生图的防护,露出自己的元灵。 可这,却并没有让永恒仙尊脸上露出喜色,反而他的目光越发凝重起来,“你要……” “本帝之道……太微!” 太者,至高无上;微者,玄妙无端。 陆北身上元灵之光形成一道道庞大的晕轮,晕轮在凡人眼中,根本看不到,在长生真仙眼中,则微弱到不可察。 在大罗金仙眼中,却如骄阳横空! 可是在永恒仙尊看来,却犹如见了天敌一般,面上神情惊恐欲死,“绝不可能!” 一声绝不可能,道尽了永恒仙尊心头的震惊和不可思议。 然而,太微之光在一瞬之间吞噬了永恒仙尊的残损元灵,在太微之光的照耀下,永恒仙尊一生道行犹如积雪消融。 残灵泯灭! 这一位来自异界的仙尊,带着他的成为掌道至圣的野望,陨落在异界。 周天仙界。 此界本源之界乃是元初界,和洪荒界分为天、地仙、幽冥三界不同。 此界不严格划分阴阳,没有地府阴司之类的机构。 纪元轮回由冥冥之中沉睡的掌道至圣,仙主掌控。 十三仙尊高居九重天,垂拱而治,管理着元初界九御三十六宸,三千中千世界,十二万九千六百小千世界。 所谓周天仙界,正是那三千中千世界的统称。 凡成长生真仙者,即可飞升到中千世界,这就是周天仙界的由来。 九重天之上矗立着一片连绵起伏的仙宫,宫殿华丽堂皇,辉芒灿然。 这时,其中东方一座仙宫,本来通明透亮的宫殿,霍然熄灭。 一声声沉闷的钟鸣声响起,没有多大一会儿就响彻了元初界的九御三十六宸,进而接着向三千周天仙界传去。 圣人陨落,天地同悲! 然后除却这道钟响起之外,天地竟无血雨落下! 却也不知为何。 就在这时,从南方一座最高的仙宫中突然飞出一道紫色流光,跃至主宫方位。 这是一个面容妖冶、身形瘦削的青年,他紫眸、薄唇,一身紫色道袍,气质华贵。 他听到这钟声,对着空无一人的周方虚空道:“两位道友,我辈仙尊陨落,还是不要让周天仙界的人知道了。” 说着,大手轻轻朝前一抓,本来已经传出元初界,正往三千周天仙界传去的钟声,猛然一顿不说,且猛然倒退。 周天仙界除却寥寥几位正在神游的大罗金仙,竟无人可以听到这钟声。 似乎钟声已被紫衣青年给“扯了回来”。 紫衣青年右手手掌倏然张开,点点白色光芒恍若碎屑一般纷纷落下,还未及地,就已湮灭无影。 正文 第三十九章 相逢不相识 元初界,因为永恒仙尊的突然陨落,紫川仙尊和值守黄道中宫的牧灵、天音二仙尊在玄演宫,紧急商讨异界之事。 洪荒界。 五洲之地。 群山万壑之间,是一望无尽的莽莽林海。 一只翎羽鲜艳的画眉鸟,疑惑地看着远处的那一簇白色火焰。 那白色火焰其貌不扬,不停跳动,但仅仅是看了一眼,就给她以大恐怖之感。 正在这时,“噗……” 白色灵光霍然熄灭,一点灵光乍现,一个面容冷峻的素袍青年,腰悬一柄宽大古拙的宝剑,仙气流溢。 “还是这里,看这天色似乎过了许久?”陆北眉头皱了皱,思忖道,“鸿钧道祖许是以为我陨命了。” 当时,陆北拦阻永恒仙尊逃走,为鸿钧道祖创造了一些时间,但他却被永恒神通击中,最终和永恒仙尊的一缕残灵相争。 鸿钧道祖因为要追杀永恒仙尊的半道元灵,并没有出手援助。 当然,陆北也不至于因此怀恨在心。 因为……换他也会这般做! 陆北立身虚空之上,放目远望,但见一种迥异于以往四大部洲的风景映入眼帘。 原始的蛮荒气息。 陆北眸光微动,“也不知这五洲之内是否有先天灵宝?” 以他今时今日的修为,一般灵宝已经无用了,而先天至宝……这种宝贝,得看机缘。 有心去这方新生的部洲看看,说来,他还是三界之中,除却鸿钧之外,能够进来的第二人。 “玉帝陨落,天庭恐怖已是一团乱局,我在这里,红儿她们也不知该怎么忧心,先回去吧。” 陆北转念思索,却也不急于一时了,正待离开,不知为何,下意识地回头,向那只正好奇盯着他的画眉鸟看去。 那双画眉鸟的眸子被这一双清冽的眸子对上,竟毫无畏惧之色,反而好奇地打量着陆北。 一般这种情况,不是灵智极低,就是灵智极高。 陆北目中闪过一丝疑惑,也不深究,而是才化作一道虹光向五大部洲之外飞去。 就在陆北离去不久,虚空微微扭曲,一道玄妙强横的气息自天而降。一袭青色道袍的老道,脸上明显还带着一些疲惫,但那双苍老的眸子却熠熠而闪,有着一种通达明睿的神采流转。 “那小友……若贫道没猜错,应是近千年声名鹊起的太微帝君了,此人真的丧命在永恒至手了吗?” 鸿钧手捋颌下胡须,思索道。 这时,突然转头,看向那只画眉鸟,微微一笑,“你说呢?” 那画眉鸟青黄绒毛围绕的清亮鸟眸,顿时呆滞片刻,一幕幕场景在其眼中变幻。 直到一道颀长的素白身形,惊鸿一闪,消失在天际尽头。 “有趣!” 鸿钧道祖眸中隐有笑意涌出,低声道了一句。 轻轻一招,那画眉鸟便不受控制地飞到鸿钧道祖手掌之上。 “相逢对望不相识……” 鸿钧道祖说着,带着这只画眉,转身离去,一步迈出,气息就已杳渺无踪。 …… …… 天庭。 距玉明宫那场惊世大战已过去了约有一个月,因为有瑶池王母坐镇的缘故,因为玉帝的陨落一事,渐渐恢复平静。 当然,平静的表面之下正有无尽暗流涌动。 瑶池仙境。 一座仙宫之内,王母娘娘端坐在云床之上,目光冷厉地看着对面的三位道人。 太上、元始、通天。 “本宫刚刚失去道侣,三位道友就来逼迫瑶池本宫,真不愧是心系天下苍生的圣人!”比起以往,王母凤仪越发深重,这言语字字如刀。 可即是这样,太上和元始面色不变,只有通天教主被这话戳的有些面色不自然。 欺负一个女流之辈,终究不是什么光彩之事。 尤其这女流之辈还刚刚死了道侣。 本来,通天教主是不愿意来的。但自己门下弟子多在封神榜上,却也不得不来。 太上眉头深凝,道:“大天尊陨落在异界圣人手下,贫道深感惋惜,但三界不可一日无主……” 根本不待太上说完,瑶池王母冷笑一声,不客气地打断道:“道友此言着实不该和本宫说!” 太上被王母打断,心生不快,脸色就冷了下来。 但让他和一个女流之辈理论,也实在大失体面,就不言语,只是拿眼去瞧元始。 元始神色不善道:“瑶池道友此言何意?” 王母娘娘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怒火,冷声道:“本宫和玉帝之位,乃是道祖钦定,尔等想要行废立之事,需得问过道祖,看道祖答应不答应?!” 元始目光幽寒,和太上对视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棘手。 通天这时却道:“我教弟子在封神榜上,受天庭羁押已有数万年,而今三界大变,已非昨日,还请王母放人。” 王母凤眸冷厉,说道:“此事,同样需要问过道祖,当年天定封神,三教共签封神榜,补全天庭神司,若截教众神离位,三界岂不立刻大乱?” 道祖,又是道祖! 通天神色微冷,霍然站起身来,沉声说道:“瑶池道友,真要和贫道为难?” 见通天突然发作,连元始都是面色微讶,思忖道,呵……通天为了他那几弟子,还真是“能屈能伸”。 瑶池王母冷哂道:“三位道友兴师动众而来,还在说本宫和你们为难?” 彼辈身为混元圣人,享受百万年香火供奉,享受百万年,三界出了事情,却只顾着自己,全无一点为天地众生的心思。 玉帝陨落,这三人难辞其咎! 既然话不投机,太上也不欲和王母扯皮,面色淡漠地站起身来,拂袖离去。 元始则是冷冷道:“瑶池道友,孤阳不生,孤阴不长……这天地可不是你一个大罗金仙说了算的!” 说完,看也不看面色倏变的王母娘娘,转身离去。 这已是极为严重的威胁了。 通天教主看了一眼王母娘娘,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贫道只想重建截教山门,望娘娘深思之。” 望着三清离去,直到许久,王母娘娘脸色幽寒,一股冰冷的气息在仙宫之内散溢开来。 芍药宫。 太微帝君府。 红儿公主并未像以往一般……穿着火红流光长裙,而是一身雪绢素色衣裙,清冷白皙的容颜上不施粉黛。 杨婵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明眸之中带着一些期盼,低声问道:“姐姐,这两天,你能感应得到夫君吗?” 杨婵已记不清这到底是她自己第几次询问红儿公主了。 有时候,她真的羡慕红儿姐姐,能和夫君共同掌握一件灵宝,可以间接地感知夫君的安危。” 红儿公主感知了一番,正要如往常一般摇头……然而,她玉容微变,惊喜交加道:“夫君回来了?” 正文 第四十章 代为掌天庭 陆北穿过南天门,飞身落在太微帝君府外。 这座府邸院墙高立,一行行仙葵从墙里向外探去,似乎正在迎接阳光的普照。 未等踏上石阶。 朱红大门之内跃出两道素色的窈窕身形,“夫君……” 一个身形高挑,气质冷艳的女仙,扑进了陆北怀里。 陆北怔住了,似乎感受到怀中之人的恐惧,有力的臂膀紧紧地将红儿公主拥在怀里,柔声道,“红儿……” 远处,三圣公主三两步间,已停下想要扑上去的身形,语笑嫣然地看着这一幕,心中难得没有吃味,只有一种淡淡的温暖涌上心头。 进入府中。 陆北坐在椅子上,心绪复杂地看着红儿公主和三圣公主。 闻听陆北归来的陆涵、陆晴,也都是从后院中小跑过来。 顿时,花厅之中,便是热闹了起来。 这时,红儿公主正要出言,却见陆北抬手示意,沉声道:“害死父皇的凶手,已经陨灭在五洲之内!” 此言一出,红儿公主面色激动,灿然眼眸中的泪水终于抑制不住,沿着脸颊滑落。 双肩抽动,低头饮泣。 这时,红儿公主的女儿,涵涵慌了神,上前拉住红儿公主的衣角,道:“娘亲,你怎么哭了?” 杨婵走到红儿公主身前,摸了摸涵涵小萝莉的脑袋。 过了一会儿,外间突然有一个仙娥来报,“瑶池王母召见。” 陆北轻轻扶住红儿公主的肩头,轻声道:“红儿,和我一起去见母后吧。” 红儿公主眼睛已红肿的如核桃一般,白皙如玉的脸颊,似乎又清减了几分。 陆北挽过爱妻的手,向外走去。 瑶池仙境。 陆北和红儿公主站在一座仙宫之外,一个素裙仙娥小步跑来,低声道:“帝君,殿下,娘娘让你们进去。” 陆北微微颔首,然后也不耽搁,和红儿公主一同向殿内走去。 一进殿中,陆北眉头微柠,只觉一股冰冷寂寥的气息,自四面八方而来。 “陆北,红儿,你们来了……” 一道微微虚弱的声音响起,微风穿过悬窗吹进殿中,黄色的帷幔连同流穗一同随风摆动。 或许只有在稍微亲近之人面前,王母才显出了一丝柔弱,足见玉帝的陨落对她打击之大。 “母后!” 红儿公主快步奔到云床王之前,还没有说话,晶莹泪珠已从眼眶中流下。 “红儿不哭,一切有母后在……” 王母取过一个手绢,轻轻擦拭着女仙的脸颊,然后拉着红儿公主的手坐在一旁。 陆北远远而望,神情默然。 过了好一会儿,母女二人情绪才平缓,瑶池王母的冷漠声音再次响起,“那异界之圣死了?” 淡漠冰冷的声音中,有着一丝压抑到极致的激荡心绪。 陆北道:“回禀母后,儿臣跟着一路进了五洲,碰上了一个青衣道人……若是没有差错,应是鸿钧道祖……” 而后,陆北简明扼要地将事情叙说了一遍。 瑶池王母久久无言。 时间在沉闷的气氛中流逝了许久,王母樱唇轻启,道:“陆北,你很不错!” “额?”陆北目光微微诧异,面上若有所思。 王母道:“你可知道,就在你来之前,三清已来过!” 陆北摇了摇头,问道:“三清圣人来做什么?” 王母冷嗤道:“逼宫!” “三清想要谋夺天庭的主导权,而今六御勾陈、紫薇…玉皇,相继陨落,元始想要派门下弟子入主天庭,通天则想让截教门人脱离封神榜,重立山门…太上心思诡谲,虽未有什么明确目的,但他为了维持三清之间的和睦,同样在逼迫本宫。” 陆北眉头挑了挑,道:“母后,天庭之主本是道祖钦定,三清未失圣位前,都不敢染指天庭,更遑论失了圣位?这……” 王母冷冷道:“无非是见玉帝不在了!” 昊天当年侍奉道祖,后来才成天庭之主。 他为了巩固权位迎娶了西王母,后来刑天杀上天庭,昊天借此主动下凡历劫,王母也转世为凡女杨回成了昊天妻子。 嗯,天庭七公主便是在那时候生下来的。 眼下玉帝陨落,天庭自然被元始圣人视为禁鬻。 以元始圣人的眼光,他当然不会看上一个区区的天帝之位。 而是要扶持阐教门下弟子登位,到时人阐二教弟子充实天庭,未来再和妖庭的两位皇者争锋。 至于通天教主…元始圣人将诛仙四剑尽数归还于其门下弟子不说,还在太上的调解下,向天庭一同施压,将封神榜上的截教众神放出。 换而言之,三教打算再次联手,共同抵挡大劫,争夺成圣机缘。 这时,瑶池王母将利害叙说一番,冷声问道:“陆北,如果本宫将天庭交给你执掌,你会如何?” 闻言,红儿公主娇躯微颤,陆北面色倒是平常。 说来,他身为幽冥帝君,手执六道轮回盘,权柄不输三界名义之主的天帝。 当然,天帝的名头倒是响亮。 “儿臣首先会答应通天教主的要求。” 陆北沉声道。 “哦?”王母不置可否道:“为何?” 陆北道:“道祖若在,想必也会这般做的。” 王母面色微动,沉吟半晌,转而问道:“方才你说的是第一步,还有第二步?” 陆北抬起头来,直视王母的目光,道:“让三皇或四方圣王来天庭坐镇!” 王母目光冷烁,道:“人族?” “人族五帝当年就是六御之一,母后,若非三清挑拨,想来父皇也不会驱逐五帝。” 这是较早的一段历史,当年昊天入主天庭,但手下一个得力人手也没有。 他以天庭之主的身份,帮助人族,迎人族五位帝君进入天庭。 王母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幽幽,道:“然后呢?” “母后,我和三圣公主的儿子正在镇元大仙那里学习神通道法,眼下镇元大仙和娲皇在北俱芦洲,可引为天庭援手,抗衡道门三清!” 陆北面色淡然,缓缓道。 王母此刻猛然一惊,她都没有发现,不知不觉间,她这个女婿竟已有了如此的能量。 镇元大仙,此人有成圣之资。 也不知想起什么,王母冷笑道:“本宫还以为你还要引幽冥界的平心娘娘来呢。” 红儿公主闻言,就是剜了陆北一眼。 陆北神色淡淡道:“幽冥界早晚也会成为三界势力的角逐之地,眼下不过是暂时的平静而已……平心和儿臣未来是敌是友,尚在两可之间。” 王母目光微顿,思忖道,若她想以大罗金仙巅峰道行成圣,也可去幽冥界……不,那只是假格圣人。 念及于此,王母心中生出无限忧虑。 以她道行,想要在地仙界成圣,首先要成为准圣,即以三种道源初步领悟第三重圆满境界。 否则,真灵连承受鸿蒙紫气的资格都没有。 心念及此,王母看了一眼红儿公主,又将清冷目光投向陆北,轻声道:“陆北,而后,由你替本宫代掌天庭!” 陆北点了点头,面色如常,并没有什么太子在老皇帝病榻前听到“我儿当为尧舜”的脸色潮红。 不说只是代掌天庭,就算真成了天帝,也视之平常了。 在没有成真仙前,他曾经因为三皇所传功法的缘故,猜测三皇想培养一位人族的天帝。 那时,对天帝之位他无疑是有着无限畅想的。 但眼下天庭之主的身份也未必比他幽冥之主的身份贵上多少。 而幽冥界的事务,他都交给灵幽在管,自己很少插手。 这就是实力决定心态。 正文 第四十一章 大事不好了 瑶池仙境。 陆北和红儿公主缓步出了宫殿,二人行走在巍峨华丽的宫殿之间,乳白色的仙雾在一根根汉白玉浮雕的高大梁柱之间弥漫萦绕。 一阵阵仙草异香随风袭来,沁人心脾。 红儿公主挽着陆北温厚的手掌,轻柔道:“夫君,你知道吗?我真的不愿你插手天庭的事务。” “怎么?”陆北摇头一笑,打趣道:“担心我应付不过来?” 红儿公主盈润目光闪烁,点了点头。 陆北沉默半晌,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天下哪有什么绝对安全的地方?若我当年不曾修道,只是一介凡人,或许没有今时今日这般多的担心了吧……可是那时,你我……” 说到此处,他不由自失一笑,也就不再继续往下说。 红儿公主定定地看着陆北,轻声道:“你就是个凡人,我也愿意嫁给你。” 陆北摇头一笑,故意问道:“你就是想,上哪儿去找我?” 眼见红儿公主已有娇嗔薄怒之相,陆北摆了摆手,笑道:“好,我相信。” 两人说着话,向芍药宫方向走去。 一回到太微帝君府,杨婵询问王母召见陆北的经过,陆北也不隐瞒,细细告知于三圣公主。 “想来母后明日就会召集群仙,提及此事!”陆北端起几案上的茶盏,轻轻呷了一口,说道。 三圣公主面色微变,问道:“夫君,那道门三清会不会阻拦?” 陆北沉吟道:“这件事情那三位现在应不知道,不过却是不得不防他们坏事,我即刻就会去域外,亲自请老师回天庭。” 杨婵目光忧虑,轻声说道:“夫君,这个位置是烫手山芋啊。” 三圣公主毕竟出身不凡,对于眼下的险峻局势,并非懵懂不知。 陆北微微颔首道:“婵儿不用担心,我醒得利害。” 杨婵目光温婉,柔声道:“夫君,我只盼你做任何决定前,能多想想孩子,还有我和红儿姐姐,别再像上次……” 陆北轻咳了一声,看了一眼远处正和涵涵说着话的红儿公主。 杨婵自知失言,微微抿了抿唇,也就不再多说。 …… …… 翌日。 灵霄宝殿。 四大镇殿元帅……王魔、杨森、高友乾、李兴霸立于蟠龙柱下,肃然侍立。 四人听到端坐在云床之上的王母说出的话语,皆是微微色变。 却是瑶池王母聚集众仙卿,于今日宣告将天庭一应事务委托陆北处置的谕令。 众卿一片哗然,面面相觑。 心中惊讶程度不亚于方才听到王母提及,陆北在五洲之地将永恒仙尊残灵诛杀一事。 “众卿可有异议?” 王母娘娘凤眸冷闪,逡巡过下方众位仙卿,樱唇轻启,问道。 殿中,沉默了约有许久。 三官大帝、四大天师、五炁真君、六丁六甲……天庭大小毛神皆是目光复杂地看着不远处的那个身穿帝王冠冕的青年。 何人敢有异议? 需知眼前这一位幽冥界主是玉帝的女婿,又拥有大罗金仙道行,天地一等一的大能早已验证过这一位的成色。 王母目光微动,对于这个结果也不奇怪,毕竟真正反对的声音不在殿外。 她淡淡道:“众仙家既无异议,本宫即日起就回瑶池,自此日起,天庭事务由太微帝君权为处置!” 说着,又看向陆北,说道:“太微,若有遇事不决者,可奏告于瑶池!” 陆北点了点头,冲王母娘娘恭敬行了一礼。 待到众人目送王母乘着凤辇离去,陆北这才上了玉阶,走向那镶金嵌玉的宝座,转过身来,徐徐落座。 “我等参见帝君!” 太白金星苍老的声音先是响起,随后下方众仙次第响起,似乎有些稀稀落落。 陆北冷冽目光一一投向绷嘴不言的四大天师和王灵官等人,沉声问道:“四大天师可是对朕接掌天庭不满?” 此言一出,殿中众仙齐刷刷地看向四大天师和王灵官。 四大天师被上首之人的威严目光审视着,只觉被天地间某种强横的存在盯上一般,生死不由己制,心中就是微凛,拱手道:“臣不敢。” 王灵官脸色发黑,声音艰涩道:“臣拜见帝君!” 陆北看着众神,面色淡然。 就在这时,外间一个仙官禀告道:“启禀帝君,三位圣皇已至朝会殿。” 陆北点了点头,道:“本帝当去亲迎!” 说着,起得身来,向外走去。 没有多久,陆北陪着三位皇者轻声说笑着来到灵霄宝殿。 域外星空,由四方圣王代为镇守,在天魔一族已被封印的情况下,三位圣皇坐镇域外与否,其实都无大碍了。 众仙神见状,纷纷上前行礼。 不同于陆北成道不久,三位圣皇成道在上古年代,地位尊崇,不在曾经的三界大天尊玉帝之下。 陆北能明显感受到三皇一来,殿中众仙卿的心态似乎都转变了一些。 不过,他也不在意。 陆北示意游奕灵官退朝,而后,殿中众仙卿陆陆续续地退出灵霄宝殿。 三霄仙子却站立在原地,并未离去,旁边还站着赵公明。 陆北皱了皱眉,问道:“云霄道友,可还有他事?” “帝君,家师想要在雷部涵渊玉府和帝君以及三位圣皇一叙。” 云霄仙子清声说道。 陆北沉吟半晌,和三位圣皇对视了一眼,慨然道:“可!” 云霄见陆北答应,微微一笑,即带着琼霄、碧霄离去。 待到四人走远,伏羲圣皇见陆北神情恹恹,就是笑着说道:“陆北,你莫要小看这天庭啊,掌控了这天庭,就有了主宰三界的大义名分!” 陆北面色微顿,有些惭愧道:“师伯,幽冥界的那一摊子事,我都管不过来,交给了灵幽,不如师伯你们替我……” 还未说完,地皇薄责道:“你性子怎生如此惫懒?” 上古时代,三位圣皇在位之时都是宵衣旰食,夙兴夜寐。 地皇却有些听不得陆北说出这话。 人皇轩辕笑了笑,转口岔开话题,问道:“方才似乎不见四方神和司法天神?” “司法天神正在闭关突破大罗金仙,至于四方神,他们和佑圣真君都是母后的人,我也不好使唤。”陆北面色顿了顿,解释说道。 四方神以前是玉帝的嫡系,都有着太乙金仙修为,而佑圣真君曾经受过王母恩惠,因此倒也能算上王母的嫡系。 就在这时,外间突然有人禀告:“太白金星求见!” 陆北目光微凝,心道,太白怎么去而复返?莫非发生了什么急事? “宣!” 未几,一位白须白发的老者,手摇拂尘,快步走到殿中,他面带惊惶,说道:“帝君,大事不好了!” “发生什么事了,星君可慢慢说。”陆北朗声说道。 太白金星道:“东海龙宫的祖龙发四海水族之兵,攻打东胜神洲!” 正文 第四十二章 南斗六星君 听完太白金星所言。 陆北面现思索,他隐隐觉得事情并没有这般简单,转而看向三皇,问道:“师伯,祖龙顷四海龙族之兵进攻东胜神洲,天庭是否应该派兵讨伐?” 其实,他是倾向于立刻出兵讨伐的,但,可能天庭一时无人可用。 而且,势必要和祖龙交手。 伏羲圣皇思索了一下,正待出言。 恰在这时,一位仙娥于外间禀告道:“启禀帝君,娘娘召帝君去瑶池回话。” 伏羲圣皇笑了笑,朗声道:“看来,瑶池道友也已经坐不住了……陆北,一起去瑶池吧。” 说着,三位圣皇和陆北就向瑶池仙境行去。 东胜神洲。 以前的三界,东胜神洲和南赡部洲同是天庭的两大基本盘。 甚至玉帝对东胜神洲的控制力还在太清、玉清门人云集的南赡部洲之上。 在天地渐趋圆满以后,玉帝之所以还能稳坐钓鱼台,就是因为东胜神洲的天庭体系已经建立的十分完善。 一洲气数已归天庭! 然而,此刻的东神神洲。 天穹之下,黑色的乌云绵延成千上万里,聚散不定的水气云雾之间,一条黑金色的线快速行近。 那是一艘艘巨型战舰乘风破浪,行驶于渺渺云海之上。 桅杆高高立起,棕黄色的布帆被狂风吹得鼓起成半弧形,宏伟壮观,遮天蔽日。 其中有四艘战舰体型较为庞大,它们气象磅礴,颜色各异。 青,赤,黑,白。 一艘整体色调为藏青色的战舰之上,一个头生龙角、气度沉凝的中年皇者,神情默然着负手立着。 东海龙王敖广感知到龙躯之中汹涌澎湃的气血,目光振奋,意气风发。 不同以前的真仙巅峰道行,此刻的他一身道行已至不朽金仙境界! 他的心头不由回忆起,这十余年来发生的一幕幕。 原来,祖龙携龙门至宝回归东海龙宫,以龙门亲自为四海龙王淬洗血脉,又潜入西牛贺洲面见准提,在付出了一些代价后,将在佛门之中充当苦力的八部天龙中的龙众,给尽数解救了出来。 而南赡部洲江河湖泽中的龙族,也有一些自愿放弃南赡部洲的基业,接受祖龙的召唤,回归四海。 龙族势力自此大增! 这时,一个面容丑陋,身形魁伟的蟹将军,神色匆匆地来到旗舰之上。 其人行走之间,一身冰冷的甲叶,碰撞地哗哗作响。 他微微低头,抱拳道:“启禀龙君,我水族大军推进至东胜神洲三百里处,遭到天庭敕封的城隍土地的殊死抵抗,请问龙君,该当如何?” 敖广面色微顿,凛然道:“先行招降吧,若是不降……” 说到这里,敖广语气明显就有些迟疑,然而不过一会儿,目光坚定,沉声道:“若遇抵抗,不用留情,只管打杀此辈!” 蟹将军闻言,精神一震,抱拳领命去了。 敖广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这一步既已踏出,就再难回头了。 不过,转而想起坐镇族中的祖龙大人,心绪也就平静下来。 那深藏于龙族血脉之中的不屈和血性,似乎也正在慢慢觉醒。 龙族,不再为奴! 天界。 广阔无垠,有三十三重天大陆。 其南方之地,青木灵机丰沛无比,仙禽异兽品类繁多,草木精灵不时可见。 在重重仙云雾霭之间,却有一片连绵起伏,华丽堂皇的仙宫。 其中有一座仙宫矗立在云端,格外古朴大气。它的周围还有六座较小一些的仙宫拱卫。 此地正是六御之一的南极长生大帝……平时的起居之所。 很久以来,对于四大部洲的凡人而言,南极长生大帝的身份,都是一个谜。 甚至天庭一些神品低微的毛神,都不知南极长生大帝是哪一位古老存在。 当年,陆北去蓬莱岛上,他曾经以为南极仙翁就是南极长生大帝。 其实,这看法也不能说错。 因为,在大多数情况下,元始圣人的分身都不在帝宫。 这时候,大小事务就由天府仙宫之中的司命星君……南极仙翁掌管。 所谓,北斗主死,南斗主生。 此外,南斗六宫六星君者……天府宫司命星君、天相宫司禄星君、天梁宫延寿星君、天同宫益算星君、天枢宫度厄星君、天机宫上生星君。 不同于北方群星璀璨,南斗诸星较为寥落。 天庭封神榜上三百六十五位神祇,也没有南斗诸位星君的身影。 而在南斗众星君当中,有一些是阐教的二代弟子,还有一些则是当年活跃在封神之战的昆仑山大能散修。 他们甚少显于人前,但修为却深不可测。 这时,那座明显高于其他六宫的长生宫之内,几道人影攒动。 南极仙翁苍老的声音,回荡在冰冷庄严的长生宫中,又是平添了三分森冷。 他恭敬道:“师尊,王母娘娘已宣告将天庭交给太微帝君陆北权掌……” 南极仙翁说着,也将当年陆北去蓬莱岛的事情,简明扼要地叙说了一遍,最后做了一个总结性“陈述”,“师尊,此人道行进境神速,战力非凡,又有三皇为臂助,来日必成我教大敌!” 元始圣人的分身,面相明显有别于其本尊,显得更为苍老,白须白眉,鸡皮鹤发,一身大罗金仙气息也是缥缈不定。 “太微帝君?”元始圣人的分身浏览着关于本尊对于陆北的记忆,道:“此人倒也是个人物!” “祖龙行动了吗?” 天机星君拱手说道:“刚刚得到的消息,祖龙派四海龙王征发四海水族,已经登上了东胜神洲,天庭猝不及防,已是节节溃退。” 元始分身道:“祖龙道行不低,子牙,你去告诉太乙,让他莫要为天庭出头。” 一个头发灰白相间,面容清朗、气质平和的青年道人,上前拱手应道:“是,师尊。” 这一位长着“少白头”的青年道人,不是别人,他是当年封神之战,大封众神后,却发现榜上已无自己神位的姜子牙! 封神之战过去了这般久,以阐教之能,重新渡化一人成仙,绝对不是什么难事。 姜子牙,不,益算星君姜尚领命去了。 元始分身目光幽远,道:“待到祖龙彻底将东胜神洲天庭势力破灭一空,本尊可逼退祖龙,那时就是你们用武之地!” 度厄星君,也即是曾经的西昆仑散仙……度厄真人面色微动,心绪激荡。 当此大争之世,他一身巅峰大罗道行,岂能还窝在天同宫? 将来,阳之圣位他没有丝毫成算,阴之圣位倒是可以争上一争。 瑶池仙境。 陆北和三位圣皇在一位仙娥的引领下,来到了一座仙宫。 王母娘娘此刻业已取出了昊天镜,镜面光芒微微晃动,正显示着东胜神洲的乱象。 烽烟四起,枪戟如林。 一座座屹立在村庄城镇之中的城隍庙、土地祠,在一队队面容狰狞、身披玄色甲胄的水卒攻伐下,灵境破碎。 虽然听不到厮杀之声,但一座座庙宇在水卒潮水一般的围攻下相继破灭,供案之上的泥胎雕塑轰然倒塌的一幕幕,无不正说明着龙族的丰功伟绩! “龙族好胆!” 瑶池王母玉容冷幽,柳眉挑起,勃然大怒道。 “母后,儿臣决意即刻发兵征讨。” 陆北沉声道。 正文 第四十三章 三皇会通天 瑶池仙境。 随着陆北和王母娘娘达成了出兵东胜神洲,征伐龙族的共识。 一道旨意发往天兵营,于是,天庭庞大的战争机器即刻发动了起来。 二十万天兵天将浩浩荡荡,以三坛海会大神哪吒为先锋,托塔天王李靖为元帅,太白金星为监军,齐齐开赴东胜神洲。 而后,陆北和三位圣皇离了瑶池仙境,朝雷部方向走去。 轩辕圣皇眸光流转,笑道:“陆北,我和你师父在天庭呆着左右无事,要不也望东胜一行。” 陆北微微一笑,朗声道:“师伯,祖龙并不难对付……我只是担心阐教会暗中使一些小手段。” 有些事情是明摆着的,三清圣人当中,南赡部洲已被太上作为传教之地。 截教和阐教还需谋划陆洲。 眼下,玉帝陨落,阐教多半是将主意打在了东胜神洲。 闻言,轩辕圣皇脸上的笑容也是微微敛去,他却是一下子明白了陆北的言外之意。 伏羲圣皇目光悠远,道:“陆北所言不无道理,若我能早有觉察,五帝他们也不会……” 地皇叹了一口气,宽慰道:“皇兄,你也莫要自责,当初之事,我也有责任。” 伏羲圣皇神情肃然道:“陆北,你的担心不无道理,我们会留意的……现在,先去见见通天教主吧……东胜这场战事,也离不开他截教出力,纵然想要脱身封神榜,也需付出一些代价才是。” 陆北皱眉道:“就怕通天教主碍于阐教,不会答应。” “无妨,谈过再说。” 地皇神农摇头一笑,说道。 而后,三人便往涵渊玉府行去。 雷部作为雷火瘟斗之中的首位,机构颇为庞大。 其实,当年封神之战,截教教众有九成都被敕封在雷部和斗部。 陆北和三位圣皇来到涵渊玉府,未至九霄雷城,就远远见到三霄仙子和雷部天尊闻仲正在恭候。 陆北和三皇近前,双方见礼罢,然后在闻仲的引领下,来到一座仙阁。 宾主落座,然后,有仙娥奉上香茗。 云霄仙子轻声说道:“还请三位圣皇见谅,家师正在忙一件事情,眼下脱不开身,尚需稍待片刻。” “云霄道友客气了,等一会也没有什么大碍。”伏羲圣皇微微一笑,打量着云霄,问道:“若我没有看错,云霄仙子已经恢复了道行吧。” 云霄仙子美眸流波,清笑道:“说来,还是多亏了太微道友呢。” 当年,陆北和黎山老母前往昆仑山万枯洞将云霄肉身抢回,经过云霄的不间断祭炼,终于和元神磨合融一,回复大罗金仙修为。 陆北淡淡道:“云霄仙子客气了。” 双方接下来又寒暄了几句,主要是三皇和云霄再说,陆北作认真倾听状。 上古之时,三位圣皇就已和三霄结识,因此都是谈着一些上古的见闻。 仙茶大约换了三轮,这时,陆北目光微凝,神念之中,一股锋锐的气息渐渐接近。 三皇也是感应到了来人的降临,缓缓站起身来,将目光投向仙阁轩窗的位置。 清光蒙蒙,一个着青袍的青年道人现出身形。 通天教主面色淡漠,冲躬身行礼的三霄和雷部天尊闻仲微微颔首,然后才对着三皇打了稽首,朗声道:“通天,见过三位道友,太微道友。” 三皇和陆北连忙还了一礼。 双方落座。 通天教主冷漠的面容,现出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道:“太微帝君,贫道的来意,想必你已有所了解吧?” 陆北点了点头。 通天清咳了一声,缓缓道:“先前,贫道去见了王母娘娘,瑶池道友说此为道祖钦定封神,她难以做主。” 陆北道:“眼下三界动荡,若众神离位,势必再生大乱,母后她有些迟疑,也属正常。” 通天教主闻言,点了点头,说道:“太微帝君此言倒也在理……只是,自天地“上浮”以来,三界格局已大变。异界之圣勾连域外天魔,先后暗算三界大能,虽最终被道祖镇杀,但我辈也不可不体察这天地的变局。” “通天道友以为何如?” 伏羲圣皇问道。 通天圣人道:“我截教教众,自封神之战后,门下弟子真灵受封神榜羁縻,一身实力不得寸进。” 言及此处,通天圣人微微一顿,继续说道:“未来天地还不知有多少变故,我教教众却不能再作天庭的泥雕木塑,置三界苍生于不顾!” 陆北淡淡一笑,道:“就在方才,祖龙顷四海水族之力攻打东胜神洲,若贵教欲解救苍生于倒悬,这不正是用武之时吗?” 通天圣人面色微滞,沉默了许久,正色道:“如果这是太微帝君的条件的话……” 言及此处,眉头就是深皱。 元始所谋之事,本就瞒不过任何一位大能。 陆北轻轻一笑,也不言语。 本来,若没有东胜之事,他未必会让截教出人出力,但既然赶上了,而且真正在背后搞风搞雨的还是阐教……想来,通天有的头疼了。 通天圣人权衡了一番,语气中竟有难言的坚定,道:“太微帝君,东胜一事,恕贫道不能插手!” 闻听此言,陆北心生不快。 “但贫道愿欠道友一个人情,并承诺……不插手东胜神洲。” 通天教主目光清正,言辞铿锵道。 所谓不插手东胜之事,便是在天庭和阐教和天庭的争锋中两不相帮。 封神榜由阐教和天庭共同执掌,没有来自天庭和人教的同意,截教众神根本就不能从封神榜离开。 换而言之,通天教主不会在插手此事。 陆北闻言,思索半晌,他知道这可能是最好的结果了。 他唯一所虑者,就是三清圣人联手,铤而走险,对付三皇。 在天魔一族被封印在天魔界,永恒仙尊陨落的背景下,太上和元始二人完全有这么做的动机。 天地圆满之后,人族已失了天地主角之位,三皇的超然地位已然不存。 人阐二教已经没有任何顾及。 至于通天教主,或者说很多大神通者,包括瑶池王母,人族兴盛与否,和他们有关系吗? 这时,双方又接着商定了一些细节,包括天庭中的哪些神祇需要离开天庭。 正文 第四十四章 竟是破了相 东胜神洲。 自洪荒天地晋升,此方陆洲已然扩大了好几倍。 当初,因为南赡部洲三教势大的缘故,玉帝就将经营的重心放在了东胜神洲上。 因此,在这方陆洲,天庭城隍、山神、土地、河神构建的体系极其完备。 然而,随着天条的崩毁,原本风雨不透的律网早已经支离破碎。 或许,这也是祖龙在准备了半个月,骤然发兵东胜神洲的缘故。 此刻,由四海龙王率领的四支水族精兵,在东胜神洲近海之地五百里处,扎下一了座座营盘。 百万水卒精锐云集一地,就是形成绵延如结的云气。 对面天庭刚刚下界不久的二十万天兵天将,也同样立下营盘。 两方隔着一道宽有百丈的深渊紧张地对峙着。 相比四海龙族集合的四路大军……百万精锐水卒,天庭一方的兵力明显有些薄弱。 并非是陆北当初下令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而是天庭云集在域外星空的重兵还未调回。 此刻天庭一座营盘之内。 哪吒刚刚领了托塔李天王的军令,正要点齐兵马向东海水族逼近。 突然心有所感,向军帐外看去,虚空微微颤动,生出一圈圈涟漪。 一个着蚕丝云锦道袍的道人,挺拔身影缓缓现出。 此人天庭方阔,额广足圆,清颧面容之上,神情和善,正是阐教十二金仙之一的太乙真人。 “师父?” 哪吒红扑扑的小脸上,似乎现出一些激动,目光深处却有一些复杂的神采流转,问道:“师父,您怎么来了,有什么事情吗?” 太乙真人手捋颌下白髯,笑了笑,道:“徒儿,龙族势大,以你小小真仙巅峰道行,恐怕不是那四海龙王的对手啊。” 哪吒眼睛眨了眨,清脆的声音有着一些好奇流露,问道:“师父,当年封神之时,我们好像并不惧怕龙族吧?” 太乙真人面色微顿,苦口婆心道:“这一次和以前不同,祖龙归来,势在取东胜神洲以为基业,天庭的太微帝君不派能人前来,却让你父子来对抗祖龙,这是陷你父子于险境啊。” 哪吒神情默然半晌,摇了摇头,正色说道:“师父,我是天庭敕封的三坛海会大神,既然接了太微帝君的旨意,就没有推脱的道理了。再说,我就算不敌龙族,这不是还有师父嘛?” 说到此处,哪吒嘻嘻笑道:“师父,若我遇到了危险,您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吧?” 太乙真人目光闪烁,轻轻叹了一口气,也不知哪吒是真糊涂,还是在故装糊涂。 他还要再劝上一句。 这时,哪吒小脸上堆起笑意,摆了摆小手,道:“师父,徒儿不能再耽搁了,误了出兵时辰,父帅该归罪了!” 说着,提着火尖枪,踩着风火轮向天边飞去。 “哪吒……” 太乙真人又唤了一声,最后看着哪吒的背影,心头闪过无奈,“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为师或许不该强求。” 哪吒带着一万天兵渐渐逼近东海龙族一方,他绷着一张小脸,道:“巨灵,上前骂阵!” 巨灵神闻言,高声应了,举着宣花巨斧,上前骂道:“东海来的泥鳅,快快出来受死!你家巨灵爷爷……” 还未说完,一道龙吟之声从东海营盘响起,“小小毛神,大言不惭!” 一个身穿银甲、手执方天画戟的长脸青年,阔步出得营门,面色冷厉地看着巨灵神。 此人却是刚从佛门天龙八部众归来不久的敖奇。 他曾是东海之龙,有着真仙巅峰道行。 巨灵神虽然修为不如敖奇,但胆气不虚丝毫,仍是怒目圆瞪,瓮声喝道:“尔等龙族,好生大胆,也敢反天?!” 敖奇冷笑道:“小小毛神,休要聒噪,受死吧!” 一道月牙儿般的戟光当空亮起,一股长生真仙的强横气息四处激荡,身形电闪,就是冲巨灵神冲去。 巨灵神只觉一股生死危机袭上心头,他面色大骇,身形下意识地急退,然而仍觉那死亡之感如影随形。 正在这时,只听“荡……” 清脆激越的金铁交击之声响彻虚空。 一根火焰尖枪和长戟碰撞在一处,砰溅出无尽的火星。 巨灵神额头上的冷汗都流下来了,只因那匹练一般的戟光亮起之处,尖锋离他眉心不过仅有尺许之遥。 “巨灵退下,你不是这条孽龙的对手!” 一把清脆的稚嫩童声响起,哪吒脚踩风火轮,立身虚空,一张小脸绷紧,神情森冷。 巨灵神闻言如蒙大赦,这一位身材雄武、面如黑炭的大汉,性子虽然鲁直,但并不是傻。 明知道自己不是对面那龙族的对手,自然握着巨斧,远远退去了。 他拿起两个鼓槌,来到一面牛皮大鼓前,就是敲了起来。 “咚咚……” 震耳欲聋的鼓声密如雨点,一路及下,在深渊下久久回响,又添三分慷慨激昂。 “哪吒?!” 敖奇一见来人,心中登时大怒,眼前这一位小童可是和龙族有着深仇大恨。 顷四海之水都难以洗刷当年龙族所受的屈辱。 他也不多作废话,手持方天画戟朝哪吒杀去。 哪吒也不甘示弱,火尖枪抖出无数火球,三头六臂之身已然现出,搅动阵阵气流,向敖奇杀去。 也不知多久。 到底是哪吒的武艺精湛,又有诸多灵宝傍身,这时虚晃一枪,佯败而走。 敖奇不明就里,提戟追杀。 突然一道金光在虚空化作一道细线,直奔敖奇面门袭来。 敖奇心中大骇,手中的方天画戟都差点吓得跌落到脚下的渊,微微偏过头去。 但哪吒这一件金砖灵宝,来势极为迅疾,“嘭……”的一声,仍是擦着敖奇的脸颊飞过。 “啊……” 一声惨叫响起,敖奇半边脸血沫横飞,脸骨崩碎,至于一只耳朵也被削飞。 竟是破了相! 哪吒讥笑道:“孽龙,你若只有这些手段,那就去死吧!” 他抖擞精神,但见火光明耀,化作一道寒芒,挺枪向敖奇喉头刺去。 敖奇此刻受了伤,忙不迭祭出一面黑色的小盾灵宝,那小盾表面黝黑如镔铁,一道道裂纹沟壑纵横,似是龟甲一类的材料打造。 “咔嚓……” 堪堪挡住火尖枪,敖奇闷哼一声,顾不得手中近乎完全损毁的灵宝,倒曳方天画戟,朝着本阵败退。 “咚咚……” 这时,天庭一方的阵阵鼓声越发急促,山呼海啸响起,震动云霄。 哪吒冷哼一声,看着正夺命狂逃的敖奇,厉喝道:“着!” 一道灵光明耀的圆环直奔敖奇而去,却是套住这龙族,一战斩杀! 乾坤圈果然不负其在后世神话中的赫赫威名,散发出一道道灵光,眼看就要套住敖奇。 就在这时,东海龙族营盘之中,一声娇叱声音响起,“小儿休得猖狂!” 然后,一道水蓝色的流云袖,恍若自九天落下的银河,飞到乾坤圈之下,将乾坤圈挡了回去。 敖奇面色惊惶,败归本阵,对着一个身穿水蓝色广袖流光长裙的女仙,谢道:“多谢敖珺前辈相救之恩。” 敖珺一头如蓝色冰晶的长发披在肩后,微微点了点头,道:“敖奇,这哪吒三太子斗战经验丰富,你方才不该大意。” 哪吒虽然道行仅是真仙,但其一身神通,战力堪比金仙。 正文 第四十五章 道源的蜕变 金仙者,一身二百零六块儿仙骨蕴含道纹,所谓一念生域,法有元灵,即是金仙。 因为哪吒肉身早毁,是故,他修成金仙的机会就变得渺茫。 虚空之上,个头不高、面相稚嫩的小童,挺起手中的火尖枪,遥指对面的敖珺,目中冷芒闪烁,声音奶里奶气道:“敖珺,你龙族不在东海安分守己,却敢反叛我天庭,尔等就不怕太微帝君怪罪吗?” 听着哪吒的话,敖珺一个飞身,近得前来,丹凤眼中流露的情绪明显有些复杂,她清声说道:“三太子,休要在此做无意义的分说,你我既立场不同,那就干脆战吧!” 既然话不投机,哪吒也不多作废话。 当是时,一大一小两条身影在虚空中交手一处,二人神通迭出,令人眼花缭乱。 随着一道道蓝色冰晶和一团团红色火光在空中一次次交相碰撞,阵阵巨大的声响传出。 双方军士也为之齐齐鼓噪,战场方圆千里都可以听到。 二人战至日头西斜,几乎不分胜负。 而巨灵神和龙族一方的兵将,也开始全线出兵,捉对儿厮杀。 一时之间,血光和喊杀声冲上云霄,搅动的风云色变。 天庭天兵天将一方兵力本就稀少,纵然天兵战力较东海水族一方要强上一线,但随着时间的过去,渐渐显出了败象。 “咚咚……” 龙族一方的统帅,明显是饱经战阵,趁机发动更为猛烈的进攻,并对哪吒带来的一万天兵天将各围。 没有多大一会,哪吒和带领的天兵就被困在了垓心。 然而,就在这时,天穹却有一大片灿耀明光反射而下,令正在交战的东海和天庭军卒眼睛刺得微微一眯,手中刀斧的劈砍之势都稍稍停下。 敖珺一身蓝色流光长裙,身影翩翩,她手持一短匕划出一道蓝月弧光。 击退了哪吒的攻击,趁机退到远处拢目观瞧,不由微微色变,却是天庭的援兵到了。 计都星君立在苍穹之下,身后二十万天兵天将旌旗招展,军势雄浑。 这位星君一袭大红道袍,他身形魁伟,面容粗犷,一双炯炯有神的眸子仿若看穿东海一方营盘上空的云气,落在东海龙王的身上。 “众将听令,左翼按兵不动,右翼全线出击!” 随着一道响彻虚空的冷喝,计都身后二十万天兵天将左边阵列纹丝不动,右边阵列却如蛟龙出水,向东海水族杀去。 几乎是在一刹那间,黑色和银色的潮水猛然相撞在一起,兵刃劈砍入身体的“刺刺”声响起,仿若钝刀砍在一具具朽木上。 双方自午时杀到酉时,直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猎猎血气甚至染红了天边云彩。 天庭。 芍药宫。 陆北坐在花园的凉亭中,他正在思索自己的修为之事。 自观己身,“看着”元灵之上的道源之环,渐渐出了神。 五行并举的蜕变过程无疑是有些缓慢的,好在陆北能真切感受到元灵之上的本源是一点点地转变。 “或许当真正为道源的时候,才是证道混元吧。”陆北心中有些无奈地想着。 这时,突然感到那五色源环突然幽幽转动,血脉之中升起一道道气晕,那气晕缥缈轻盈,似是从血脉之中自发散溢出来,被道源吸收的。 “金乌之血?” 不仅仅是金乌之血,应该还有祖龙精血,鲲鹏精血。 “或许和五德升轮术有关。”陆北陡然想起自己最早之时,似乎以五德升轮术凝练五种灵兽的血脉,后来,遂被放弃。 可能,功法的残留奥义已烙印了下来吧。 念及此处,陆北双眸越来越亮,他深吸了一口气,尝试着运转五德升轮术。 果然,随着功法的运转,那气晕猛然扬起。 而元灵上的道源蜕变也越来越快,当然这“快”也是相对于先前的慢如蜗牛而言的。 陆北目光深深,周身渐渐散发出一股超脱道韵,然而所谓帅气不过三秒,那股道韵只维持了一炷香就轰然消失。 陆北面色复杂,轻声道:“金乌血脉、鲲鹏血脉……明明没有消失,但其中的某种灵韵却消失了,看来,需要搜集更多的五德灵兽精血了。” 正在这时,外间一道灵兽如闪电一般划过虚空。 一只皮毛雪白如锦缎,似狮似虎的灵兽跳到了陆北身旁的石桌上。 “陆哥哥,”白雪甜腻的声音响起在陆北耳畔,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陆北,糯声问道:“你刚刚做什么呢?” 陆北似乎想起什么,看着白雪突然问道:“对了,雪儿,你是五行中哪一行的灵兽?” 白雪闻言,蓝宝石的眸子眨了眨,狐疑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陆北抱起白雪,捋了捋白雪身后的皮毛,笑道:“没什么。” 白雪愣了一下,也不放在心上,转而嬉笑说道:“陆哥哥,你看你一打岔,我都忘了,沉香和镇元大仙他们到了天庭了呢。” 陆北点了点头,道:“走,去看看。” 镇元大仙是接到陆北的信笺,这才来天庭的。同时还带着陆北的儿子陆晟。 花厅之中。 镇元大仙坐在一张紫檀木制的椅子上,旁边还坐着红云的转世之身。 对面三圣公主拉过一个年纪看着不过五六岁、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小童,小声说着话。 小童面容俊朗,目光清亮,相较于同龄小孩儿,气质竟有一种难言的沉静的气质。 红儿公主轻笑道:“镇元前辈,晟儿在你那里学艺没少麻烦您呢。” 这时,三圣公主也是感激地看着镇元大仙,问道:“镇元前辈,沉香可还听话,可还用功?” 镇元大仙轻捋颌下胡须,笑道:“三圣公主客气了。” 镇元大仙虽然没有说什么赞美之词,但从脸上的笑意来看,对于陆北和三圣公主的儿子,还是比较满意的。 却在这时,外间传来沉稳的脚步声,陆北从外间走进厅中,见到镇元大仙,笑道:“不知前辈驾临寒舍,晚辈方才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镇元大仙微微颔首,摆了摆手,表示并不在意。 转而看向红云,二人又是互相见礼。 这时,三圣公主身前的小童,怯生生地来到陆北面前,眉眼低垂,对陆北行了一礼,唤道:“爹!” 陆北神色淡淡,转而看到自己这个唯一的儿子畏畏缩缩的样子,就是心生不快,冷声道:“稍后,待为父考察你道法,你先下去歇息吧。” 小童脸上明显有着畏惧,冲陆北行礼之后,转过身正待离开。 陆北眉头深凝,冷喝道:“小儿如此无礼?走之前就不知道给你师父,娘亲他们打个招呼?” 小童身形一僵,连忙转过身来,分别对镇元大仙,红云老祖,红儿公主等人道别之后,才敢离去。 “小儿顽劣,让前辈见笑了。” 陆北歉意道。 镇元大仙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微微一笑,也不多言。 杨婵面色微恼,正想抢白几句,却被一旁的红儿公主扯了扯袖子。 “姐姐,沉香总归是个孩子,他怎么这般严厉。” 杨婵愤愤不平地神念传音道。 如果不是陆北平时对晴晴宠爱不减,她都以为陆北是对她们母子有着什么看法。 红儿公主叹了一口气,道:“夫君他总共就有这么一个儿子,要求的严格些也算情有可原。” 三圣公主心中仍然不满,但当着客人的面,自也不好发作,只是冷着一张俏脸。 正文 第四十六章 自以为得计 沉香刚刚走出花厅,一张清秀的小脸就是布满苦涩。 这时,一把清脆如百灵鸟的声音从远处响起,“我可爱的哥哥,怎么愁眉苦脸的?这是……又被爹爹训了?” 一个穿着莲花雪纺长裙的小女孩儿,从花园一旁的秋千上跳下来,背着小手,小大人一样围着沉香转来转去,眉开眼笑地问道。 沉香似乎有些讨厌这个总爱取笑自己的胞妹,不耐烦道:“去去……没有的事儿,爹爹一会儿还得考察我功课,我得先走了。” 说着,就快步走开了。 晴晴嘟了嘟嘴,糯声道:“臭哥哥,死鸭子嘴硬。” 花厅之中。 陆北和镇元大仙以及红云老祖相谈甚欢。 镇元大仙如果想要成圣,就必须获得一方陆洲作为基业,但他门下一脉稀薄,以一人之力肯定是不行的。 而陆北所修之道又有些特殊,因此不需用上鸿蒙紫气,所以双方倒也有了合作的基础。 当然,陆北也不可能将东胜神洲给予镇元大仙,若是如此,正在闭关冲击准圣道行的瑶池王母肯定不会答应。 东海。 一座富丽堂皇、流光熠熠的水晶龙宫静静矗立着。 外间石阶之下,两个手持三股钢叉的侍卫水卒,小声交流着。 “方才来的那三位到底是哪一路大能,祖龙大人竟亲自接见?” 一个身披黑色细密鱼鳞甲的虾兵,压低声音问道。 另一个腮帮长着数根黑色胡须的鲶鱼水卒,瓮声道:“不好说啊,不过,俺觉得不像是天庭的人。” “废话!”虾兵没好气地说道。 心道,天庭和东海正在东胜神洲干仗,天庭的人这时候来,难道是来送死的吗? 龙宫之内。 雕梁画栋,明珠玛瑙,金碧辉煌,然而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殿正中那张通体散发着青玉毫光的椅子惹目。 其上坐着一个头生龙角、面额宽广的中年,他一身藏青色龙袍,目光炯炯,此刻手中正把玩着一个透明澄澈的水晶杯,饶有趣味地看着对面的三人。 这一位正是祖龙! 广成子似乎对祖龙的倨傲态度颇为不快,他面色不虞,冷冷地道:“我们师兄弟坐了半天,祖龙道友连一杯水酒都不舍得招待,难道这就是龙族的待客之道?” 当然,广成子说出这话,自不是为了什么酒水,而是寻求一个平等对话的机会。 祖龙沉声道:“上次,阐教教主在南赡部洲截杀本座,本座不给他的徒子徒孙一般见识,已是尔等的造化!还想喝酒,真是大言不惭!” 广成子面色倏变,冷笑道:“大祸临头,还在大放厥词,所谓成名上古的大能,原来就是这等货色,实在令贫道咋舌!” “咔嚓!” 祖龙目光幽冷,手中水晶酒杯被捏碎成片片流光。 广成子身旁的清虚道德真君和道行天尊都是暗暗捏了一把冷汗。 心道,师兄……你是不怕这祖龙,大不了打不过一走了之,可我们两个怎么办? 祖龙脸上现出杀机,冷厉道:“广成子,你说本座身陷死地而不自知?” 虽然已经尽量收敛了杀机,但含而不露的威势,震慑力却更为骇人,似乎一头蓄势待发的洪荒异兽。 广成子面色淡漠,沉声道:“祖龙道友派四海龙王攻上东胜神洲,真当我三教如无物么?” 祖龙闻言,突然放声大笑,笑声回荡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中。 广成子面色不变,默然不语。 “事实上,到目前为止,东胜神洲所遇抵抗,根本就没有一个三教弟子。哦,那个曾经辱我龙族的哪吒三太子,倒勉强算是你阐教之人!” 言及此处,祖龙目光戏谑地看着广成子,一双青色龙睛森厉光芒闪烁,道:“本座不管你们阐教打着什么主意,不要和本座在这里浪费时间,天庭在本座眼里,不足为虑。” “来人,送客!” 这时,一个长着龟背的老者,眯着绿豆大的小眼,从一旁走出,正是龙宫的龟丞相,老脸上堆着笑容,褶子似乎都延展开了一下,说道:“各位上仙,还请回吧。” 广成子冷哼一声,和清虚道德真君、道行天尊拂袖而去,心头冷笑道:“竖子不足与谋!”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祖龙懒洋洋的声音,“你教黄龙真人,本也是我龙族一员,不应流落在外,你通知他可在近日来认祖归宗,本座可提升其血脉!” 广成子闻言,面色微僵,深吸了一口气,压了压心头的怒火,继而离去。 “圣人门徒又能怎么样?洪荒之时,这种货色,本座一指按死一个!” 祖龙毕竟道行深厚,哪怕广成子已出了水晶宫,这话语仍是有意无意地响起在其等耳畔。 龟丞相却欲言又止。 “你这老夯货,有话就说!吞吞吐吐作甚?”祖龙冷睨了一眼龟丞相,不悦说道。 龟丞相道:“大人,广成子明明是来找我龙族互通有无的,大人缘何拒之?” 前些时日,太乙真人在东胜神洲对天庭的掣肘行为,自然瞒不过龙族高层的眼睛。 其实,在仙道世界,凡人的所谓阴谋诡计往往很难起到效果。 因为大多数计谋的实施,刨除双方智商水平上的严重差距,最终都要落在诡诈二字上。 当然,等着对方出昏招,那也不叫谋了。 既是诡诈,就是要构成信息的不对称。 然而,能修成准圣、大罗金仙的,耳目何等灵通。 所以,祖龙对阐教广成子的来意是十分明了的。 “本座常观封神之事,觉得阐教之人脸厚心黑,且喜自己搬着石头砸自己的脚,本座焉和此辈暗通款曲!”祖龙不屑道。 祖龙复活之后,自是通过龙族典藏的古籍,了解了封神的那一段秘辛。 在他看来,上古封神一场闹剧,阐教圣人的所作所为,真可当一句又蠢又坏! 旁人只道西方圣人算计女娲圣人,引动封神大劫。 祖龙却觉得给纣王点迷神香的,很大可能是阐教圣人。 结果如何,门下弟子离阐入释,投了西方。 所谋者竟然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既蠢,又坏。 龟丞相道:“大人就不怕阐教阻挠我龙族攻上东胜神洲?” 祖龙闻言,哈哈一笑。 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之事,一双青色龙睛流转着睿智光芒,解释道:“方才本座已说过,阐教之人脸厚心黑,岂会因为小小意气之争,反而帮助天庭?此教圣人向来自负,喜诡谋,且好自以为得计…这种货色竟能成圣?” 说到此处,祖龙竟有些唏嘘不已。 颇有一些“时无英雄,徒使竖子成名”的感慨。 正文 第四十七章 东海战祖龙 东海。 碧波万顷,波涛汹涌。 一道灿耀明亮的金色虹光划过重重云层,一身华芒敛去,从中走出一个身形颀长、面容冷峻的青年。 陆北看了身旁的虚空一眼,清声道:“镇元前辈,稍后就一切拜托了!” 镇元子微微一笑,道:“太微帝君不需如此客气,祖龙的神通,贫道正想要领教一番。” 原来,陆北觉得这场和龙族的战事,拖得越久对天庭越不利。 于是,他打算直奔东海龙宫和祖龙做过一场。 但陆北一人最多和祖龙战至平手,有镇元大仙在一旁,就算不能斩杀祖龙,但让其安生一段时日,倒是不难。 陆北立身虚空之上,也不再往东海龙宫潜去。 掌中道道灵光流溢四飞,却是一方灵光澄莹的玉碑赫然现出。 “落!” 先天无极碑在磅礴浩瀚的法力灌入下,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就是变的格外庞大。 “轰!” 砸入水中,百丈之高的巨浪为之溅起。 一道道青玉光芒四处流散,东海就是乱成了一锅粥。一只只鱼虾鼍鳖被这股强横的气息所慑,或是跃出海面,或是惊惶四逃。 东海龙宫。 祖龙好整以暇地饮着酒,这时,他突然感觉到龙宫一阵剧烈的摇晃,眉头拧了拧,沉声道:“来啊,去海面看看是何方过路之人,在东海上方兴风作浪?” 东海龙宫的位置相对离海面较近,就算是一个金仙都能造成一些动荡。 当然,这也和当初东海龙王只是真仙修为,无法将龙宫往深海之内安置有关。 毕竟,纵然敖广是真仙,不惧深海亿万吨的水压,但却也无余力护持龙宫中的其他人。 而祖龙则不然。 祖龙思忖道:“等过一二日,就将龙宫搬到深海。” 这时,那领命而去的夜叉,已去了东海海面。 祖龙霍然站起,青色龙睛晶芒爆闪,“不对,这是有大罗金仙同道犯我东海,分明是冲着本座来的!” 他的目光似乎穿过龙宫上方的雕梁画栋,落在虚空之上的素衣青年。 “太微帝君,久违了!” 祖龙喃喃说着,身形一闪,就已消失在东海龙宫之中。 随着陆北在东海上空放出强横的气势,三界一些接近东海的大能,也是感知到这股气势,纷纷将神念投入云层,看着东海的情形。 陆北一袭白色常衫,咸冷的海风迎面吹来,神情专注,不为所动。 “嗖……” 一道青色的流光从东海海面上飞出,光影交错之间,一个身形巍峨、气度沉凝的中年人一步踏出。 祖龙目光睥睨地看向陆北,倨然道:“太微帝君不在天庭纳福,来此作甚?” 陆北目光炯炯,道:“东胜神洲战云密布,祖龙又何必明知故问?” 祖龙朗声大笑,未几,语气冷漠道:“太微帝君的手段,本座在复活之前就已领教过了。” 当日,祖龙九子和陆北生隙,起了一场风波。为此,差点破坏了祖龙的复活大计。 祖龙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敖广之女敖听心和敖兮,是在你那里吧?” 陆北怔了一下,神情默然,并没有回答。 祖龙笑道:“既然太微帝君喜欢她们姐妹,本座就作主将其许配给你,至于东胜神洲就当做聘礼吧!” 陆北闻言,面色陡然阴沉,断喝道:“祖龙莫要妄言!” 当初,随着陆北吩咐东海水猿府撤往幽名界,敖听心和敖兮她们也去了罗鄷六天。 祖龙目光冷烁,沉声说道:“看来太微帝君是注定要和本座过不去了。” 双方沉默了一会儿,激起的气势交锋一处。 风云倏变,天地一暗。 “轰隆隆……” 雷鸣电闪,大雨倾盆。 二人一举一动暗合天道,宏大浩荡的气机流泄向四方虚空,哪怕是一丝余波,天地气象都是大改。 突然,祖龙冷喝一声,九道清越的龙吟声响彻天际,九条神态各异、气息凶恶的异兽,朝陆北杀来。 陆北面色肃然,两只手掌抬起,六丁神火连绵如山,焚烧虚空,向九头扑杀而来的异兽。 霸道,炙灼的气息,宛若浊浪排空,涤荡一切。 “滋滋……” 九头异兽在六丁神火的焚烧下,发出痛苦的嘶吼声。 见此,祖龙目光微滞,心中竟有些屈辱。 水火相克,力强者胜! 就在祖龙走神的空当,突然感觉危机临近。 目光及下,不由面色大变。 因为,脚下原本波澜壮阔的海面被土黄色的陆地取代。 那陆地并非是真的黄土,而是由一道道土黄色的光圈构建,层层叠叠,故而一眼看去,给人以陆地之感。 祖龙龙睛微眯,心念电转,猛然冷喝道:“地书!” “镇!” 随着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镇元大仙骤然发动地书。 祖龙身周一座座土城拔地而起,最终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囚笼空间。 地书囚龙! “嗖嗖……” 一道道粗大的土黄锁链,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冲祖龙抽打而来。 祖龙目光冷沉,挥手连连拍散袭来的锁链。 与此同时,一道道青色烟气以祖龙为中心四散而去。 他心念一动,点点寒星闪烁,化作一根根青色的木刺,密密麻麻。 青色木刺一落入土城,就迅速生长,发芽、抽藤……几乎在一眨眼间,青葱的枝条就完全覆盖了地书形成的围困之城。 “收!” 镇元大仙冷喝一声,将地书收起。 因为若不收,地书就会伤及灵宝本源。 祖龙的冷笑声响起,神情满是不屑。 若此二人只有这些手段,就想伏杀于他,当真是痴人说梦了。 就在这时,一道蓝紫色的光柱突然穿梭而来,照耀在祖龙身上。 “定!” 昆仑镜的定时止空之能,果然十分恐怖。 以祖龙之能都被定住了五分之一息! 五分之一息却被真正的被定住,身形静止不动,似乎连思维都凝滞。 大能交手,只争一线。 陆北目中现出狠辣,先天无极碑向祖龙砸去。 而镇元大仙也是捕捉到这一闪而逝的机会,同样朝祖龙围杀而去。 正文 第四十八章 百万天兵至 当是时,祖龙心头剧震,周身青黄赤白黑五色华光齐齐闪烁,烟霞氤氲成彩,却是试图防御陆北和镇元大仙的联手攻杀之势。 因为,任何的躲闪,已然是来不及了。 一位大罗金仙和一位准圣形成双鬼拍门之势,但见无量毫光闪烁不停,一时间尽数落在祖龙匆忙祭出的五龙帝云幡之上。 “轰!” 震颤虚空的轰鸣声响起,余波撼动上下四方,东海海面顿时掀起千重巨浪。 祖龙如遭雷亟,纵是一位准圣,但这具龙躯毕竟不是他的本体,防御力自然不是太高。 祖龙一口青玄二色交融浑一的龙息吐出,神情也萎靡了许多。 这时,正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的六丁神火,熊熊燃烧着向祖龙包围过来。 祖龙怒吼一声,周身道道水灵气息四散,一头龙角峥嵘、鳞片熠熠的苍龙现出,龙爪凌厉如刀,道道玄色水气云团如浊浪排空,向吞噬而来六丁神火扑去。 “滋滋……” 团团白色雾气弥漫,一道青光无声闪烁,现出祖龙的狼狈身形。 他一袭青袍被陆北先天无极碑砸的破破烂烂,其上浸染着一大片龙血,原本强横霸道的气息明显都是虚弱了几分。 “大意了……” 祖龙冷冷地看着对面的陆北,以及暗中以手中灵宝封锁空间的镇元大仙。 这二人是想留下他? 祖龙龙睛闪烁,心头无端生出凛然。 倒不是真的担心他在镇元和陆北的围攻下陨身,而是害怕受伤,尤其他已经感知到这具肉身存在的问题,方才受二人联手一击,近乎濒临崩溃。 祖龙眼下的肉身是由他的九个儿子融合而来,在这样的生死之战中,一寸一毫的劣势都能无限放大。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具肉身对于祖龙极为重要。 心念及此,祖龙心头已然定下计来。 “鼠辈,给本座死来!” 祖龙龙睛圆瞪,怒吼道。 周身一道道强横的气息四处流溢,周方虚空都为之扭曲,如此气象,一副要憋大招的架势。 陆北和镇元大仙面色微顿,心中稍稍凝重一些。 然在这时,一道青色流光闪耀,下一刻祖龙身影就已然消失不见! “嗯?” 陆北神情愕然,眨了眨眼睛。 他委实没有想到祖龙竟然破开一条通道逃走了,一时间就有些怔忪。 镇元大仙却没有出神,手持地书杀去。 “祖龙,哪里走!?” 陆北也回过神,同时紧紧跟了上去。 而在云层之中,一道道嘈杂的窥视神念见得这一幕,也是瞠目结舌。 祖龙怎么逃了,他怎么能逃? 然而,祖龙本以为仗着他的修为,若他想离去,天下无人可挡。 可没有多久,看到对面手持三尺青峰的素衣青年,脸色不由黑了几分。 陆北静静地看着祖龙,他有昆仑镜傍身,岂惧祖龙逃遁? 这时,镇元大仙也已经赶到,不过脸上却有些惭愧。 他本来以地书封锁祖龙的逃路,却担心灵宝在祖龙受创。 祖龙面如玄冰,沉声道:“两位道友,真当本座怕你们不成!” “祖龙道友,除非四海龙族退出东胜,否则,今日一战难以避免!”陆北面不改色,淡淡道:“道友可知道四方虚空有多少双目光正在关注此地?” 祖龙沉吟半晌,一双青色龙睛如电闪烁,道:“太微帝君到底想要说什么?” 陆北的言外之意,祖龙自是明了。 二虎相争,必有一伤。 不管是他不敌太微和镇元子的手下,还是陆北和镇元子不敌于他。 双方无论谁有了伤亡,那些隔岸观火的人,就会像一只只食腐秃鹫一般,蜂涌而上。 祖龙在这一刹那间,脸上明显有着犹疑。 但…… 不过片刻,祖龙神情越发坚定,“东胜神洲,本座势在必得!” 今日迫于形势,退一步,明日还要退吗? 祖龙这般想着,抖擞精神,冲陆北和镇元大仙杀去。 陆北和镇元大仙见此,也不再抱以任何幻想,迎击而上。 …… …… 月上中天,一轮皓月从波涛汹涌的东海海面上徐徐升起。 “太微道友,还追吗?” 镇元子问道。 陆北眉头紧锁,脸上明显有着疲惫,他手中的炼妖壶,此刻正散发出明灭不定的青色流光,此刻那里正放置着祖龙的肉身残骸。 陆北沉吟道:“不必了,祖龙肉身崩溃,想来东胜神洲的龙族之兵退去,就在这一二日之间。” 祖龙终究难挡陆北和镇元大仙的围杀,以肉身崩解,元灵驾驭龙珠遁逃告终。 镇元大仙道:“也是,眼下你我都有伤在身,却是不宜逼迫祖龙太甚。” 于是,二人就离开了东海,回天庭去了。 东胜神洲。 “嗯?龙族怎么退兵了?” 天庭一座营盘之内,哪吒飞身跳上虚空,看着对面徐徐而退的龙族兵马,不由大惊道。 “昨天,祖龙被太微帝君和镇元子联手打碎肉身,眼下不知所踪。” 不知何时,太乙真人出现在一旁的虚空中,面色颇为复杂。 对于太乙真人的神出鬼没,哪吒也不觉诧异,闻言,就是笑道:“陆北他果然有办法。” 太乙真人目光幽幽,竟也没有出言反驳。 “咚咚……” 然在这时,惊天动地的鼓声响起。 “这……” 太乙真人面色微变,连忙抬头看去,正见云头之上,遮天蔽日的旌旗,明光锃亮的刀枪,神情冷肃的天兵……三位面容威严的皇者! 百万天兵天将在天地人三皇的率领下,临于虚空,气势雄浑。 “众天将听令,龙族叛天,尔等代天罚之!” 人皇轩辕一身明黄长袍,气质华贵雍容,此刻手持轩辕剑,冷冷地看着四海龙族的百万水军。 东胜神洲岂是这些异类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长剑挥下,百万天兵天将全线出击,齐齐喊杀之声震动云霄,天地色变。 龙族一方,东海龙王敖广面色凝重,他知道这一战已经是难以避免。 除非,他愿意龙族被天庭一方像赶鸭子一样赶进东海。 “蹭……” 敖广面现狠色,腰间悬挂的长剑霍然出鞘,三尺剑气将他的脸色映照的冷如霜石。 “尔要战,我龙族便战!” 正文 第四十九章 天书封神榜 东胜神洲。 战云密布,气氛压抑。 伴随着一阵阵密如雨点的鼓声,天庭的百万天兵天将和龙族的百万水卒,登时撞击在一处。 当是时,刀枪的碰撞者,双方军卒的厮杀声,声透云霄。 虚空之上,三位圣皇面色淡然地看着这一幕,显然在其悠久的生命历程里,早已见惯了这等血腥场面。 人皇轩辕以轩辕剑遥指四海龙王,紫金宝冠之下的晶然眼眸冷幽,目光睥睨,高声喝道:“何人愿为朕擒此四龙?” 常先和力牧皆是跃跃欲试,这时,一个面容俊秀的金袍青年,此人声音清朗如金石破空,“陛下,容臣拿下四海龙王!” 轩辕转过头来,打量了应龙半晌,微微颔首道:“应龙一人可有把握?”应龙微微一笑,清亮的眸子中神采熠熠,说道:“陛下勿虑也,臣去去就回!” 应龙说着,已前去百万军阵交锋之处。 一眼望去,正见四海龙王在四方的云台上,以旗幡遥遥指挥水卒厮杀。 应龙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似乎是在一刹那间,身后似有两道金色虹光现出,薄如蝉翼。 霎时,八道金色流光分化而出,向四海龙王奔去。 随着应龙将四海龙王擒下,龙族水卒之兵登时陷入巨大的混乱,在轩辕这位史上长于军略的帝王率领的天兵天将的围攻下,节节溃退。 离这座战场千里之高的虚空上,有着几道气息隐匿,远远看着这一幕。 道行天尊问道:“师兄,我等是否出手?” 广成子摇了摇头,道:“师尊还没有下令。” 他实在没有想到祖龙竟如此的不济事。 正如祖龙看不上阐教的首鼠两端、使诡谋坑队友,阐教金仙也一样看不上祖龙的狂妄自大、一根筋。 因为,坏人并不一定都会走向联合,还有可能彼此嫌弃。 纵然一时因为利益宁汉合流,但很快也会分道扬镳。 此刻重重天际之上,元始圣人同样也将渐渐阴冷的目光投向了东胜神洲。 不,他的阴冷目光主要聚焦在三皇的身上。 不知何时,周身道道混沌气流涌起,盘古幡在身后若隐若现。 “道兄……为何?” 元始圣人收回目光,看向远处的虚空,半晌之后,眉头深皱,目中的凌厉杀机不甘心地退却。 “三皇,三皇……” 元始圣人口中喃喃许久,冲正在天庭蓄势待发的南斗六星君传了一道神念传音。 天庭。 灵霄宝殿。 众仙卿此刻神情紧张地看着陆北以昆仑镜显化出的东胜神洲景象。 陆北一身常衫,坐在宝座上,目光沉静,望着远处的天界的南方。 他在等! 而镇元大仙此刻也在等。 而刚刚突破大罗金仙的灵应佑圣真君,这时也已经受瑶池王母委托,和四方神坐镇瑶池。 若阐教圣人敢铤而走险,必会付出沉重的代价。 此刻殿中的群仙,除却四大天师等寥寥几人知道一些内情外,其余等人都是懵懵懂懂。 还不知此刻的天庭,已经走到了一场巨大变故的边缘。 阐教和人教二人意欲镇压三皇,威逼天庭。 时间在陆北的等待中缓缓流逝。 也不知过了多久。 直到灵霄宝殿中响起了嘈杂的议论声。 但见镜面之上,龙族一方在天庭的迅猛威势下,百万水卒四散奔逃,纷纷逃亡东海。 陆北看着这一幕,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不过转眼心底就是涌起疑惑。 “以元始性情,为何没有孤注一掷?” 元始同样无比困惑本来已经约定好的太上缘何突然变卦,于是,他来到了太清天。 太上此刻正坐在云床之下,下首坐着通天圣人。 “师弟来了,”太上苍老的声音响起。 “师兄,方才为何……” 元始圣人目光疑惑,张口欲言,却被太上微笑所阻。 “非是我出尔反尔,”说着,太上面色微微端肃一些,道:“这是道祖的意思,由太微掌天庭。” “什么?” 元始圣人目光微震,道:“老师怎么会如此做?” 太上拧了拧眉,道:“老师这般做,自有其深意,故而,镇压伏羲等人一事,暂且搁置。” 元始圣人目光冷烁,他自不会去纠正太上的口误,不是镇压,而是“镇杀”。 “难道就让那太微小儿占据东胜一洲?”元始圣人问道。 有些话他还不好直接说,当时他们师兄弟怎么商量的,南赡部洲作为人教传教之地,东胜神洲归于阐教,天庭则是由人阐截三教弟子掌控。 眼下南赡部洲人道国度大唐皇帝以人教为国教,认太上曾经的转世之身老子为祖。 太上道:“师弟,不必急躁,老师眼下在五洲之地,五洲浩瀚,除却中柱洲,其余西罗、南离、东莱、北崖四洲当有成圣机缘,更不必说,将来幽冥界圆满,你我门下弟子也可共参混元大道。” 元始沉默了许久,既没有说答应,也没有说不答应,而是突然问道:“老师这般做,到底是何打算?” 由不得他不慎重对待,鸿钧作为此刻三界之内唯一的混元圣人,地位至高无上。 “老师或许是在为天地“上浮”后的事打算吧。”太上沉吟道。 元始闻言,一时默然。 通天忽然开口道:“两位道兄,可否现在将封神榜拿出?” 太上道:“通天师弟想来已见过太微帝君了吧?” 元始闻言,眸子眯了眯,看向通条教主的目光满是审视。 “截教教众真灵脱榜,上应天心,下顺人意,就在今日吧。” 太上竟是十分爽快地答应了。 苍老的手掌自宽大的袍袖中伸出,紫金光芒闪烁几下,那是两根镌刻着繁复道纹的紫金色卷轴,中连一面杏黄色的绢帛。 “元始师弟请!” 太上将封神榜悬浮在虚空中,然后示意元始圣人消除上面的印鉴。 元始圣人也不多言,左手轻轻在封神榜上一拂,顿时见灵光大放。 太上然后又递给了通天,通天也是作相同施为。 最后太上拿在手中,看着封神榜,却沉默了好一会儿。 然后,这才将其上的印鉴消除。 “通天师弟,此物可拿给太微帝君,让他用玺。” 通天教主目光振奋,点了点头,郑重收好封神榜,极为难得地冲太上和元始行了一礼,转身快步离去。 “通天师弟,天书不容有失,还请务必带回。” 未等通天教主远去,元始圣人叮嘱了一句。 “师兄,唉……” 元始圣人突然叹了一口气,怔忡望着太上身后的莲花盛开图,喃喃道:“红莲白藕青荷叶,三教从来是一家。” 太上淡淡一笑,道:“师弟此言大善。” 正文 第五十章 她并不陌生(卷尾) 天庭。 灵霄宝殿。 随着陆北毫不迟疑地将代表着大天尊权柄的玉玺狠狠朝天书盖上,封神榜顿时放出万道金青色光芒,其上天庭众神的名字上下浮动,流光飞舞。 下方分列左右的众仙卿,面色复杂。 心中无不闪过一句话:旧的时代即将落幕,新的时代正在来临。 天庭此刻凡是真灵在封神榜上受羁押的神祇,皆是听得一道响彻在灵台中的传音。 淡漠,威严。 “本帝太微连同三教放尔等真灵自由,但不再保留尔等神职,若有意离开天庭者,可就此自碎神体,自去神职。” 陆北面色淡然,徐徐说道。 他并不担心这些神祇离开之后,天庭大乱。 因为天庭体系的运转,根本不是这区区三百六十五位正神能够决定的。 这一点,不管是封神之前,还是在封神之后,都是如此。 雷部,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闻仲、十天君、金光圣母、彩云仙、菡芝仙面色振奋,目中热泪盈眶,今日,他们不知幻想了多少回。 互相对视一眼,毫不犹疑地将神体碎去,一道道真灵之光自原地飞出,随着召唤去了灵霄宝殿,直奔通天教主所在。 然而雷部九司三省的仙吏并没有任何异常,各行其事。 同样的一幕也发生在火部,斗部…… 陆北思忖道,与其让截教众神像玉帝时代一般对他阳奉阴违,倒不如将其全部放出天庭。 当然,也并非封神榜之上的所有神祇都会离开天庭。 当初封神一共封了三百六十五正神,包含三山五岳,雷火瘟斗,群星列宿…… 其上凡是出身截教的神祇,尤其是通天教主的嫡系弟子,如三霄、赵公明、金灵圣母等人对于天庭神职当真是弃之如敝履。 但,还有一些神祇放不下天庭的权柄,并不愿意离开天庭。 如二十八宿,还有一些当初是商周以凡人封神的公卿……不过纵然是这样,也有陆陆续续一百多位神祇离开天庭,回归通天教主身旁。 “自此封神废!” 陆北感慨道。 “还请太微帝君在轮回一事上对我教教众网开一面。” 通天教主似乎想起什么,道。 陆北面上现出为难之色,朗声道:“通天道友,如此之多的人入轮回,不是一件易事。” 通天教主眉头微皱,道:“太微帝君有何条件,不妨直言!” “封神已废,天书在道友手里也无大用,不如交托天庭保管,何如?”陆北整容敛色,坦言道。 “这……” 见通天教主迟疑,陆北笑了笑,道:“既是通天教主不舍灵宝,那么截教教众再入轮回一事,就恕本帝爱莫能助了。” 截教如三霄中的琼霄、碧霄、赵公明等人,仅以真灵存在,此刻连元神都没有,不入轮回重修,将来修为难想寸进一步。 而且,通天教主早已不是圣人,六道轮回又较以往也恐怖了不知多少倍。 没有陆北这一位幽冥之主亲自出手,转世重修极易发生意外。 通天教主犹豫片刻,就下定了决心,道:“既太微帝君想要天书,贫道借予你又如何?” 天书本是鸿钧道祖之物,只是委托三教代管,故而要说“借”。 不过,在陆北看来,其实二者并无区别。 天书,他势在必得。 因为,天书不仅事关天庭最后一些神祇的主导权,而且还可收敛残灵慢慢温养。 唯一遗憾者,打神鞭尚在阐教手中。 通天教主将天书给予陆北,也不多作耽搁,带着门下弟子,径奔幽冥界去了。 陆北已承诺为其大开方便之门,不使其门下弟子真灵受到轮回之力的矇昧。 …… …… 太阴星。 广寒宫,一位身着素色宫装长裙的女仙,盈盈而立。 此女云鬓高挽,气质华贵雍容,不过,此刻一张绝美的玉容冷如霜石,一双描着玫瑰红眼影的凤眸冷烁不停,对着宫中的女子幽声道:“嫦曦,姐姐再问你一次,愿不愿随我去太阳星?” 宫中,微风吹拂过轻纱帏幔,月光自悬窗洒落,将嫦娥清冷的玉容映照的如同寒玉。 羲和是来太阴星让她去太阴星深处寻找帝俊和东皇的。 且不说,她根本不想去,就说她现在有孕在身,又能去哪儿? 羲和冷漠的声音传来,“嫦曦,就算你要拒绝于我,难道连面都不愿见了吗?” 嫦娥秀眉皱了皱,将宫外的禁制撤去。 羲和缓步迈入宫中,走到一张椅子上坐下,一双妙目不停打量着嫦娥,看到嫦娥原本雪腻白皙的脸颊分明有着一些婴儿肥,心中狐疑一闪即逝,但也没想到那一层,而是清声问道:“方才为何不见我?” 被羲和打量着,嫦娥目中有些慌乱,但面色不为所动,淡淡道:“这一段时间,我需要闭关修炼,不想被人打扰。” 羲和闻言转口道:“妖帝陛下和东皇即将复生,你我此刻不应呆在太阴星,应前往太阳宫,恭迎妖帝陛下。” “我闭关正在紧要关节,不能陪你去。”嫦娥神色淡淡说道。 羲和皱眉道:“太阳星,唯有你我二人联手,才能抵挡其上暴虐的太阳真火本源。” 这也是她来找嫦娥的原因…上面的太阳真火本源,就连混元圣人都要望之却步。 嫦娥摇头说道:“我确是去不得……他们复生也就在这四五十年了,你这般急着去,不但无益,反而坏事。” 羲和目光转冷,站起身来,来到嫦娥身旁,幽声道:“你是去不得,还是不想去?!” 然而正当她下意识地接近嫦娥之时,却见一道匹练月光闪过,嫦娥竟向一旁遁去,似乎刻意躲着她一般。 “嗯?” 羲和目光狐疑,方才那股气息…… 嫦娥淡淡道:“眼下一动不如一静,你这么多年都等了,还差这……” “额?你做什么?” 嫦娥玉手扬起,连忙冲羲和迎面打去一道月光。 羲和身形疾退,容色微变,语气复杂道:“你有了身孕?” 方才离得近时,羲和分明感应到了一股造化生机之力在嫦娥小腹位置盘旋。 这气息……她并不陌生。 嫦娥冷声道:“羲和,你过了!” 羲和正待喝问嫦娥怎么回事。 却听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以我太阴星君之命,放逐!” 羲和面色微变,然而身形却不受自己控制地消失在殿中。 太阴星上空,羲和望着下方的那颗星辰,脸色愤怒。 因为,这种秘术的权限,在很久以前她才是拥有最高优先级的那一个。 见短时间踏不得太阴星,羲和冷冷看了一眼广寒宫,而后化作一道流光,向三界飞去。 正文 第一章 天市招旧部 (Q#??]????I[?&??U??C?X?u?0U?H?|???/X??X?"?{?M???Ou???悠前行,不知不觉间,三界已是过去了五六十年的时光。 六十年前的那片笼罩在东胜神洲上空的战争阴云早已随风散去。 三界似乎重新恢复了平静,天地越发丰沛的灵机中,都弥漫着一股祥和慵懒的气息。 天庭。 陆北面色沉寂,立身在一座高大的云楼之上,看着悬于重重天际之上的那轮大日,目中现出思索。 “雪儿,妖帝和东皇将现,三界又将再起纷争。” 他已经感知到天地阳间的演化到了紧要关头,而五洲之上阻碍三界大能入内的云磁雷光,也正在渐渐散去。 那五洲之地,陆北前些年已经去过。 按着眼下三界的广为流传的说法……道祖鸿钧亲自为其命名东莱、西罗、南离、北崖……鸿钧道祖此刻则是在中柱神洲讲道众生。 凡是有缘前往中柱神洲玉京山的五洲飞禽走兽,皆可听玄门炼气之道。 安静趴在桌子上的白雪笑道:“陆哥哥,你有什么可担心的,前些天不是道行大进吗?还把那三清给惊动了呢?” 原来,陆北将得到的祖龙尸身,炼化出精血,以五德升轮术使道源蜕变,前些时日,竟在天宫上方引发了混元异象。 为此惊动了三清圣人。 陆北笑了笑,说道:“妖帝和东皇纵然复活而出,其羽翼也早已不存……我却是多虑了。” 三界早已不是洪荒之时妖帝和东皇可以凭借招妖幡就能对天下妖族号令的时代。 正在陆北思索之际,远处一道流光飞至,走出一个仪容秀丽,气度不凡的老道。 袁守城上了云台,冲陆北拱手一礼,好奇问道:“帝君唤我何事?” “紫薇大帝的残灵转世南赡部洲钱塘之地,彼处形势复杂,朕恐人教拿紫薇帝君大作文章,你下界去看护一番罢。” 袁守城闻言,问道:“帝君以为三教会谋划紫薇归位?” 陆北沉吟半晌,没有回答,而是缓缓抬起了头,看着太阳星,道:“开始了!” 随着陆北的话语落下,太阳星爆发出一道道赤红色的光芒,一声尖锐的鸟唳继而响彻三界。 太阳星。 内部之地温度极高,纵然是混元圣人都不愿轻易踏足。 能通过燃烧星体,照耀整个三界的太阳星,其内蕴含的本源,是不可想象的。 绝然不是混元圣人弹指即碎的东西。 此刻,就在太阳星极深之处,随处可见一大团固体状的星核。 这里俨然是星核的海洋! 无穷无尽的星核晶莹剔透,散发出梦幻瑰丽的赤红光芒。 两只稀薄淡弱的金乌光影,双眸紧闭,在虚空中来回徜徉,每一次张嘴,一大片星核被其吞入腹中,随着炼化,身形越发凝实。 轰…… 突然,太阳真火汹涌一如潮汐,那两只三足金乌身上有万道光芒放出,“扑棱棱……” 在四方虚空盘旋良久,随着一声清越高昂的唳鸣响起,两只三足金乌顿时浑身浴火,振翅飞舞。 其中一只三足金乌凌空赫然化作一个身形魁拔、面容俊美的金袍青年。 青年眉骨高耸,眼眸狭长,猛然睁开眼眸,一双熠熠而闪的金眸隐有赤红火焰生灭,一股睥睨天下的强横气势散发出来。 他伸手朝虚空一招,一口古拙的紫金大钟自烈烈火焰中飞来。 一口小钟,在洁白温厚的手掌中盘旋飞舞,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 这时,另外一只三足金乌也化为人形,一个面容威严、气度沉凝的中年皇者现出身形,他缓缓睁开眼眸,目中迷茫片刻,即是幽如玄潭。 “遥记当年,如果不是兄长坚持令一缕真灵藏于太阳星,也等不来今日。” 东皇目光复杂地看着帝俊,感慨说道。 随着天地渐趋圆满,太阳太阴二星本源也是暴涨,原本妖帝布置的那一道根本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启用……或许根本就启用不了的后手,竟成了他二人复生的钥匙。 饶是以东皇旷达性情,也不禁有些唏嘘。 两位妖族的皇者,自不会像后世神话流传的一般,在周天星斗大阵之中,热血上头,自爆一通…… 这般做,该是有多莽? 其实,就算东皇霸者心性,可帝俊身为皇者,心性隐忍,岂能没有其他布置的后手? 东皇和妖帝二人也不知商议了什么,出了太阳星,化作两道金色虹光,一往五洲之地奔去,一往北俱芦洲奔去。 然而,就在二人离去之后不久,太阳星外三道强横绝伦的气息倏然降临,云蒸霞蔚,清气缥缈。 三道气息高妙的身形,一步走出。 “终究来晚了一步!” 元始圣人目光阴沉似水,不甘心道。 通天教主面色淡然,缓缓说道:“你我和此辈总有较量之日,眼下我等应速往五洲才是!” 元始闻言,面色微动,也不再坚持追杀刚刚复生归来的妖帝和东皇,夺取混沌钟。 目前,抢先占据新生陆洲,传道教化众生,获天意垂降鸿蒙紫气才是第一要事。 …… …… 随着五大陆洲上空弥漫的元磁雷光轰然散去,三界当中一个个大能也是齐齐赶至新生五洲。 祖龙登东莱,孔宣回极南,截教至西罗,妖帝临北崖…… 三界的大能,一时间风起云涌。 北俱芦洲。 一个身形挺拔,面容妖冶的华服青年,架起一道金色虹光穿过重重风雪紧锁的天地,落在北俱芦洲罗天妖域之上。 北俱芦洲,一共有罗天、苍溟、玄武三域,天地圆满之后,陆洲虽扩大了一倍之多,但仍未脱离三域的格局。 东皇静静望着远处一片连绵不绝的雪山,逡巡半晌,最终将目光停留在一座平平无奇的山峰上。 他目光淡漠,朗声道:“此去天市招旧部,十万星神伐天庭!” 随着话音落下,东皇高大挺拔的身形消失在茫茫的风雪之中。 此地正是当年陆北遍寻不得的天市垣所在,其内当然没有十万星神旧部等着东皇去召集,但却藏有上古妖庭聚集的星力。 借助这些星力本源快速恢复一身实力,才是东皇的真实目的。 正文 第二章 紫霄宫再开 西牛贺洲。 灵山,大雷音寺中,准提以及座下十大弟子立于莲花宝座之上,对面则是站着披着金色华光袈裟的大日如来……他是来给准提辞行的。 “道友打算去往何处安身?”准提目光淡漠,问道。 大日如来笑了笑,道出两字,“南离!” 准提目光悠远,口中喃喃道:“南离洲吗?” 大日如来则是看着出神的准提,心中不禁生出一些忌惮。 他实在没想到准提竟有如此魄力。 此事就发生在不久之前。 在三界的大神通者都被新生五洲上空的元磁雷光散去之时。 准提却将九品灭世黑莲送给魔祖罗睺,合谋暗算了燃灯道人。 魔祖罗睺自准提手中得到九品灭世黑莲以后,也没有在西牛贺洲久留,带着愿意跟随的三位魔王前往中柱洲去了。 自此西牛贺洲,再次进入了冥河老祖和佛门二雄对峙的局面。 这里没有他成圣的机缘,倒不如离去。 准提叹了一口气,感慨道:“既道友已决定和凤凰一族争锋,贫僧也就不留道友了。” 言及此处,也不禁有些唏嘘。 原本兴盛的佛门,随着一些大能或死或走,已然不复往日盛况。 前日,孔雀大鹏明王回归南方不死火山的凤凰一族,没想到这大日如来今日也要走了。 唉……走了也好。 准提看着远处的十大弟子、八菩萨、五百罗汉,众佛陀。 “他们才是我佛门兴盛的中流砥柱!” 准提圣人或许终于明白一个道理……人才,还是自己培养的好。 “当此天地巨变之际,准提道友,你和冥河之间,到底是他以魔乱佛,还是你以佛渡魔,本座在南离洲静待结果了。” 大日如来洒然一笑,而后身形渐渐淡化,最终消失在大雷音寺中。 准提面容沉寂,久久不语。 “世尊……”迦叶单手立于胸前,行了一礼,问道:“我等不去五洲传道吗?” 准提沉默了一会儿,叮嘱道:“西牛贺洲血魔肆虐,还未靖服……五洲暂且和我们无关,尔等不要私自前往,切记!切记!” 却是准提并不打算派遣弟子前往五洲,而是全力对付冥河老祖的血海势力。 这时,准提又吩咐了弥勒佛、药师佛、地藏、三菩萨一些关于派佛兵驱逐血海的事情后,让其离开,而后独独留下地藏。 金蝉子宣了一声佛号,问道:“世尊,可是有其他吩咐?” 准提道:“接引佛祖正在南赡部洲转世历劫,功德即将圆满,你可前往护法!” 金蝉子闻言,慨然答应了下来。 但心头却闪过狐疑,思忖道:“接引佛祖为何选在南赡部洲?难道不惧中土道门?” 准提仿若看出了金蝉子所思,凝声道:“接引佛祖已失了成圣的资格。” 金蝉子心下恍然,也不再疑虑。 “接引佛祖转生南赡部洲何地?”金蝉子转口问道。 “南赡部洲,金山寺!” 准提顿声说道。 金蝉子皱了皱眉,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一些古怪。 …… …… 天庭,初利宫。 宫中,陆北和三皇、镇元大仙、瑶池王母、真武大帝以及从北俱芦洲赶来的娲皇,正在商议近些时日三界发生的大事。 太阳星妖帝和东皇出世,五洲现于三界,一桩桩、一件件仿若一团乱麻,让人无所适从。 尤其,人族三皇和瑶池王母只是大罗金仙,没有成圣资格。 瑶池王母尽管闭关了许久,除却法力更为精纯些,但还是没有踏入准圣道行。 殿中诸人只有镇元大仙、娲皇二人有资格成圣。 因为在洪荒时代,已经验证了只有那些斩了三尸,明悟出第三种道源,初步踏入小圆满之境的大罗金仙才有资格炼化鸿蒙紫气,融合一身道行,踏入混元。 而天庭实际控制的两大陆洲,一为北俱芦洲,二是东胜神洲。 人皇轩辕笑道:“这鸿蒙紫气到底是如何生成?难道统合一洲气数,天意自然垂落?” 说着,轩辕看向娲皇,问道:“娘娘,最近可有什么天道感应?” 这时,众人都是将期待目光看向女娲。 娲皇摇了摇头。 瑶池王母问道:“五洲出现之时,也没有任何悸动?” 娲皇仍是摇了摇头。 伏羲圣皇目光幽幽,道:“恐怕,此事还要等道祖再开紫霄宫才能知道内情了。” “嘿,当初永恒肆虐三界,道祖又在何处?”人皇轩辕冷嗤道。 此言,众人皆是默然。 就在这时,“铛……” 一声声钟鸣响起,回荡在天地之间。 “大罗金仙可速来中柱洲紫霄宫。” 伴随着钟声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回荡在天地间。 众人顿时面面相觑,诧异地看了伏羲一眼。 伏羲也是无奈地一笑,他只是随口一说,倒也没有想到竟一下子言中了。 紫霄宫。 这座曾经坐落在混沌深处的宫殿,此刻正在中柱神洲的玉京山之上。 此刻,原本被白雾笼罩的玉京山,被天边一道道穿梭而至的流光打破了久违的宁静。 当陆北和三皇、镇元子等人踏上紫霄宫外的白玉广场之上,发现周围已经站了不少的大能。 道门三清,自三清以下,还有玄都、广成子、度厄真人、多宝、云霄、无当等大罗金仙。 三清见陆北一行到来,太上淡淡扫了一眼,倒也没有说什么。 元始则是眸子眯了眯,看着以陆北为首一行几人。 这时,一道青色流光飞至寒玉广场之上,现出一个头生峥嵘龙角,面容威严的中年皇者……祖龙! 元始看着祖龙,目中现出毫不掩饰的杀意。 祖龙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好巧,元始道友也在!” 这一句好巧自然不是什么毫无营养的废话。 原来,东莱洲紧挨东海龙宫,祖龙将其作为成道之地。 巧合的是,元始圣人同样也将东莱洲作为成道之地。 紫霄宫外虽无道童出来喝止,但元始等人也不敢造次。 这时,南方天际一道火红流光摇曳闪烁,落在紫霄宫前,从中走出面容俊美的一男一女来……孔宣,凰祖! 正文 第三章 请诸位安坐 孔宣和凰祖到来之后,和在场众大能也没有多做寒暄,就兀自站在一旁,默然等待。 不过片刻,西方天际一团血色云气遮蔽了苍穹,一股奇异的芳香充斥在天地间。 陡然,一道蕴含杀戮真意的璀璨红光,刺过厚重的云气,于猎猎响动声中走出一个身披猩红斗篷,红须红发的老者。 冥河老祖! 然在这时,伴随着一声佛号宣起,万丈金光撕裂了血气云团,一个面如金钟、慈眉善目的老僧,徐徐走来。 他冷睨了一眼不远处的冥河,金眸闪烁,眸光深深。 “哼,”冥河似乎感受到准提道人宛若金芒的目光注视,就是冷哼一声,道:“纵是本座本尊亲临,西牛贺洲还有八大血神子分身,也不是你佛门可以动歪脑筋的!” 言及此处,似乎想起什么,猛然朝陆北看去。 太微小儿,当初斩杀的那具血神子却是他九大血神子分身中最强的一具! 陆北淡淡一笑,对于冥河老祖的敌视,并没有放在心上。 这时,准提圣人缓缓落在紫霄宫外的广场上,和三清、三皇、娲皇、瑶池王母等人一一打过招呼,对陆北微微颔首,也不多言,走到一旁静静等待。 冥河这时却居高临下地看着陆北,目光睥睨,冷喝道:“太微小儿,阿修罗一族公主血灵是否在你处?” 陆北面色陡沉,冷声道:“冥河道友,此地是紫霄宫,圣人道场,若冥河老祖要找人,去三界寻找就是,莫要来问本帝!” 冥河登时大怒,道:“小儿无礼!” 此人灭他分身不说,还拐走血海的一位真仙公主,委实可恨。 冥河身后背负的两柄杀剑颤鸣一声,眼看就要出鞘。 “圣人道场,岂容宵小放肆!” 三清圣人面色不虞,齐声冷喝道。 冥河老祖面色铁青,他心头虽忌惮三清气势,但面不改色,眼看一言不合,动起手来。 却听一道钟声自紫霄宫内响起。 冥河老祖和三清圣人对视片刻,皆是收起了气势。 当年同为紫霄宫中客,自是深深体会过鸿钧支配的恐惧。 双方虽然暂且罢手,但元始天尊却是冷冷地瞥了陆北一眼。 一旁的瑶池王母神念传音,清喝道:“陆北,到底怎么回事?” 陆北面色有些不自然,解释道:“母后,此事说来话长,有时间儿臣再细细道明。” 瑶池王母凤眸之中现出一丝狐疑,但此刻却不好细问。 随着时间流逝,三界的大罗金仙大能已渐渐来到此地。 到最后,就连刚刚突破大罗金仙不久的清源妙道真君,杨戬也匆匆赶来,他和陆北稍作寒暄后,就迈入阐教一行人的队伍当中。 又是过了半个时辰,直至日正当午,只听一道沉闷笨重的大门打开声响起。 紫霄宫,开! 众大能相顾一眼,按捺住激动的心绪,鱼贯而入。 紫霄宫中极为宽敞,众大能进入之后,如三清、冥河、准提、娲皇等人都是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云床之下的一片空地。 可,并没有发现什么蒲团,不由大失所望。 陆北看着这一幕,心中颇觉好笑。 云床之上,一道消瘦身影突然现出,鸿钧道人面容沉寂,目光平静地看着下方的众位大能。 手掌一扬,大殿两侧顿时现出一个个杏黄色蒲团,“请诸位安坐!” 众大能面色微动,目光在一个个蒲团上方逡巡探究,似乎在思虑是否有着什么深意。 陆北轻笑一声,当先而行,他随意选了一个蒲团坐了。 三皇愣怔了一下,相视一笑,也是在陆北身旁不远寻了一个蒲团坐下。 娲皇、镇元子、瑶池王母等同样陆陆续续落座。 众人见状,也不好在原地干站着,只得寻了一处顺眼的位置坐下。 鸿钧道祖面色淡漠地看着这一幕,见众人都落座,也不开口,正待关上紫霄宫。 却在这时,殿外一道光影闪烁,“鸿钧道友,且等一等!” 一个身穿鹅黄色宫装长裙的女仙,落在宫外。 此女身形窈窕,面容柔美,气质温婉,正是平心娘娘。 陆北面上现出讶异之色,但不过片刻,脸上的讶异神色消失无踪,反而现出一丝无奈。 平心娘娘身后突然走出一个身穿绛色衣裙,云鬓高挽的妇人,妇人容色清冷,修丽的双眉之下,血眸清冽如刀。 灵幽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紫霄宫中的众人,当目光和陆北四目相对之时,明亮了几分。 “平心道友何来之迟也?” 鸿钧面上毫无喜怒,缓缓道。 平心迈着从容轻盈的步子走进殿中,温柔一笑,解释道:“方才在中柱洲的天柱之下耽搁了会儿。” 鸿钧点了点头,也不再追问。 他自是知道中柱洲天柱之下聚集的都是些什么人……祖巫! 不,准确是荒蛮……那里聚集着新生五洲的原始生灵,蛮族! 想来族群稀薄的巫族是想要借蛮族来扩大族群。 灵幽来到殿中,也不避讳别人的目光。 她走到陆北身旁,冲陆北欣然一笑,就是坐了下来。 陆北眉头皱了皱,问道:“你什么时候突破大罗金仙的?” 紫霄宫外有着隐藏的禁制,非大罗金仙,没有资格上紫霄宫。 他记得灵幽修为才到太乙金仙不久来着,好吧,那是五十年前。 灵幽果然撇了撇嘴,瞪了陆北一眼,不过还是解释道:“我融合了一些前世的遗泽……” 这时,平心娘娘也在远处落座。 但听殿中一声清越的钟磬之声响起,紫霄宫的两扇大门已然徐徐关闭。 鸿钧道祖道:“诸位心中疑惑,贫道今日可一一解之。” 有了紫霄三讲,鸿钧道祖也不需要讲道,而是直接提出了在场诸人最为关心的问题。 将天地圆满的缘故一一说明,又讲述了元初界一事。 祖龙面色微动,问道:“敢问圣人,天地圆满之后,圣位有几?” 此言一出,殿中众大能皆是屏住了呼吸,纵然流言满天飞,但得到鸿钧亲口承认,意义不同。 “阳九阴六。”言及此处,鸿钧道人道:“除却中柱神洲外,九洲当有八圣!” “老师,是否还是如以往一样,成圣需融合鸿蒙紫气,借天道之力修出五行道源圆满之境?”通天毫不避讳问道。 此举让太上和元始大皱其眉,思忖道,通天将成圣过程说得如此详备做甚? 鸿钧道祖点了点头。 娲皇秀眉微凝,问道:“老师,鸿蒙紫气既然在八大陆洲上出现,为何我已定北俱芦洲,却并未感应到紫气天降?” 此言一出,不仅是太上,就连准提、冥河等人都是多看了女娲一眼。 尤其,冥河冷眸闪烁,其意莫名。 不过转眼看到三皇和陆北等人,心中生起的某些念头,暂且打消。 他成道之地既定不易,当在西牛贺洲! 正文 第四章 完全看不透 ?????t?4EU%?K???w???j??*>?5?\?x?m????X`>?F???.?,'????@??紫气在幽冥界圆满之际……凡是整合八大部洲众生气运者,可将心神沉入天道之轮当中,鸿蒙紫气自会垂下。” 鸿钧道祖的话语在紫霄宫中回荡。 “尔等切记,待天地真正圆满之后,因为两界法则类似,元初界的圣人踏入我洪荒界将再无任何阻隔。”鸿钧道祖告诫道:“元初界历经三纪轮回,其内圣人道统极多,大罗金仙不知凡凡……” 言及此处,鸿钧道祖沉默了许久,缓缓道:“若非必要,诸位回去莫做生死之斗,伤我洪荒界元气。” 比起元初界亿万年的历史,洪荒界底蕴还是不足,无论是准圣还是大罗金仙的数量,都是远远不如。 当然,可能也受制于当初天地有缺,天道隐没的缘故。 对于鸿钧道祖的劝阻之言,在场诸位大能估计也没有几个听进去的。 争夺圣位,除非对方真的甘心退出,否则,自是不死不休。 待到鸿钧道祖说完,元始圣人冷冷地看了陆北和瑶池王母一眼,问道:“老师,自玉帝陨后,由太微帝君和王母执掌天庭,是否不妥?” 瑶池王母急声道:“老师,昊天因永恒而陨……” 鸿钧道祖摆了摆手,示意瑶池王母不必再说,朗声说道:“待诸圣归位之后,再言天庭一事吧。” 此言一出,元始圣人心中纵有不甘,也是无可奈何。 而后,祖龙、镇元、凰祖等人也是陆续向鸿钧道祖请教了一些问题。 鸿钧道祖作为洪荒界此刻唯一的圣人,以其超然的地位,皆是一一耐心解答。 陆北看着这一幕,面上陷入思索之色。 他正在思考鸿钧这个人……完全看不透。 一个曾经掌握着鸿蒙紫气,圣位归属的天地至圣,很难用阴谋论中的观点去揣测于他。 或许,鸿钧真的是天道的化身? 陆北心念此处,再看鸿钧道祖的目光,少了一些探究,多了一些淡漠。 那淡漠不仅是淡漠,还有一些明悟。 鸿钧的道,或许和他一般,已隐藏在他的“道号”之中。 鸿者,大也;钧者,平也。 鸿钧,即鸿均,大道之世。 鸿钧道祖走的是参天之道,正因为此,所以,他可以将自己收集的灵宝尽散紫霄宫中客。 就在陆北深思之际,紫霄宫中的众位大能皆是从鸿钧那里得到了比较满意的答案。 鸿钧道祖轻摇拂尘,道:“紫霄宫自此关闭,尔等散去罢!” 不同以往,鸿钧道祖竟没有什么紫霄三讲。 众人见此,也不多做纠缠。 洪荒世界至于今日,对于圣人伟力,没有人可以无视。 待到众人离开紫霄宫。 陆北在紫霄宫广场之上站立半晌,神情默然。 灵幽走过来,拉起陆北的手,笑道:“夫君,站在这里作甚?还等着鸿钧老道单独召见你啊?” 陆北闻言,面色现出一丝古怪,道:“按着一些套路,或许应是这样。” “什么套路?”灵幽面色微顿,好奇问道。 “没什么……”陆北笑了笑,也不解释。 二人离了紫霄宫,遁光落在玉京山下,此刻,三位圣皇和瑶池王母等人已经回归天庭。 陆北随着灵幽架起祥云,在中柱洲上空漫无目的地走着。 不知不觉,夜幕降临,穹巅之上,新生的十万八千颗星辰投下瑰丽的星芒。 “巫族接下来有何打算?”陆北忽而问道。 灵幽没好气说道:“还能有什么打算?他们不修元神,又成不了圣!” 陆北面色微怔,小声嘀咕道:“我觉得你或许会骂一句……这该死的设定。” 灵幽诧异地看了陆北一眼,陆北的话……她有些听不懂。 陆北道:“灵幽,你说我如果把六道轮回完全交给平心,她有没有机会成圣?” 灵幽闻言,面色倏变,一双晶然闪烁的血眸怒视着陆北,质问道:“你怀疑我?” “和你开玩笑呢。”陆北揽住了灵幽的削肩,轻笑说道:“那么认真做什么?” 灵幽冷声道:“平心她若想成圣,早就成圣了,岂会等到今天?” 陆北道:“巫族如果不再做什么主宰三界的美梦……” “你会怎么样?”灵幽轻声问道。 “幽冥界将来圆满之后,我以十殿阎罗之位待之。” 陆北沉吟说道。 “原本就是你夺来的。”灵幽血眸冷闪,愤愤说道。 陆北笑了笑。 夺来,而不是夺去,其实已经表明了灵幽的心态,不是吗? 正在这时,陆北脸上笑意渐渐敛去,猛然望向北俱芦洲。 “出事了!” 随着话音落下,北俱芦洲方向,北斗星力自天空倒悬而下,落入罗天妖域。 北俱芦洲。 亿万星光之下,东皇太一立于虚空,他一身宽大的金色袍袖随风鼓荡,猎猎作响。 原本只是将将至大罗金仙的气息随着星辰本源灌入体内,一身气息越发强横,隐隐扭曲周方虚空,直到大罗巅峰方止。 此刻,整个北俱芦洲之中的妖圣都是目光激动地看着那道身形。 自远古以来,深植于血脉深处……臣服于妖族皇者的意志正在驱动着他们。 东皇太一! 其中藏于北俱芦洲一处秘境的一个面容阴鸷的青年,心绪尤为激动,脸色已见潮红。 “叔父!” “铛铛……” 混沌钟的声音响起在天地之间,东皇太一缓缓睁开双眸,看着四方虚空的数道观望的气息,唇角微微上扬,道:“圣人吗?” 就在这时,星空之下,一道宏阔的金色虹桥自天而落,向东皇太一镇压而来。 东皇太一冷哼一声,头顶之上镇压诸天的东皇钟荡出一圈圈混沌气流,那金色虹桥微微一顿,但仍是镇压落下。 东皇太一眉头皱了皱,看着天空的星斗,低喝一声,“移星换斗!” 原本明亮的星空,突然一片漆黑,继而一颗颗星辰自东皇身旁涌出,竟以一种陨星的速度向太极图撞击而去。 “移星换斗吗?” 陆北立身虚空之上,目光深沉地看着这一幕。 灵幽轻声道:“这是东皇的成名神通,对了,你当年不是在幽冥界施展过吗?” 陆北摇了摇,也不讳言,道:“此术,纵然以我现在的修为施展,也只是有东皇三四分之威,难堪大用。” 陆北其实也说不清楚自己修为在什么层次,他只知道,自己昆仑镜在手,纵然三清同时围攻,都不敢说败。 在六十年前,东胜神洲天庭和龙族一战之后。 阐教弟子在天庭以及东胜神洲生事,陆北亲赴仙界之南,寻找元始圣人的分身南极长生大帝理论,二人一言不合,一番交手。 最终元始三尸分身不敌,引出元始圣人本尊,二人相争一番,竟是不分胜负! 故而,三界从此保持五六十年的风平浪静。 正文 第五章 镇元至北崖 北俱芦洲。 东皇太一手执先天至宝混沌钟,周身沐浴在一片蓝紫色的星光之中,面对三清圣人的联手围攻之势,目光睥睨四顾,神情怡然不惧。 随着混沌钟的颤动,一声声清脆悠扬的钟鸣,朝四方虚空荡去。 突然,一座玄黄玲珑宝塔朝东皇太一镇杀而来,万道金光普降,如同囚笼一般。 只听闷哼声连连响起,东皇如遭雷亟,身形向一侧虚空急退,一身强横绝伦的气息似乎虚弱了许多,但一双狭长的目光仍是冷冷地看着远处的太上。 远处,中柱神洲。 灵幽血眸莹莹,问道:“三清是要镇杀太一?” 陆北点了点头,道:“妖帝和东皇二人雄才大略,野心勃勃,三清恐怕容不下此二人。” 这一次,不同于当初南赡部洲三清围攻祖龙,三清的意志似乎十分坚定,一定要镇杀东皇太一。 这般忌惮于他? 念及此处,心中突然一惊,猛然看向北天星空方向,思忖道:“太一在攻伐斗战中,竟能将周天星辰之力补充自身,北天诸星神似乎拦不下?这……” 陆北似乎知道是三清忌惮东皇太一的缘由了。 恐怕他也不能独善其身。 灵幽突然指向北崖洲方向,轻声道:“夫君,你看又来了一人!” “帝俊!”陆北冷峻的眉宇下,目光悠远,讶异道:“不止一个!” 在他目光之中,一道白色匹练一样的虹光在帝俊身后。 想来,应是羲和了。 这时,北俱芦洲,原本在三清围攻下只能以混沌钟苦苦支撑的东皇,在帝俊和羲和二人到来之后,和三清圣人竟能勉强不败。 灵幽道:“夫君,你说他们胜负如何?” “东皇想来已修成了星辰之术!” 陆北看着东皇在通天圣人一剑剑的重伤下,都是借助北斗星力恢复道行,恍然说道。 当年,他曾经侥幸窥探东皇太一的星辰大道的底细,炼周天星神于己身,以证混元。 这时见灵幽疑惑地看着自己,陆北凝声道:“这注定是一场烂仗,不用看了,我们回去吧。” 灵幽挑了挑眉,讶异道:“什么烂仗?” “嗯,就是双方厮杀三百回合,杀到天地变色,日月无光,然而却无一人伤亡那种。”陆北轻笑说道。 灵幽这一次倒是听懂了陆北所说的笑话,忍俊不禁。 肤色白腻,明眸生辉,神秘幽冷的气质都是明媚了许多。 天庭。 北天紫薇宫。 此宫实际上按着芍药宫不远,都可由北天门直出天界。 “小神不知帝君驾临,还请恕罪!”中斗星官鲁仁杰、晁雷、姬叔升三人听到紫薇宫外天将的禀告,连忙从紫薇宫中走出,躬身行礼道。 这时,二人诧异地看着陆北身旁的绛裙女仙一眼,却也不知该怎么称呼。 陆北冲三人微微颔首,也不多做寒暄,走到宫中的椅子上坐下,问道:“北俱芦洲星力异动,你三人可知?” 鲁仁杰回道:“帝君容禀,下方的东皇太一似乎掌握了某种秘法,我们也控制不了星力本源的流失,先前北斗几位星君也来询问过缘由,他们也同样控制不住星力的调用。” 陆北皱了皱眉,沉默不语。 晁雷道:“帝君,在很久以前,也有准圣大能以秘法抽调周天星辰星力,那时候都是紫薇帝君出手阻断的。” 陆北闻言,微微点了点头。 紫薇大帝陨落之后,一缕残灵转世南赡部洲,此事他很久之前就知道。 其实,紫薇能否顺利归位还在两可之间。所以,他前些时日,才让袁守城下凡去护持紫薇一番。 本来想着,紫薇能不能重回天庭,多半要看他自己的造化。没想到,东皇的出现将一个难题摆在陆北面前。 若不解决好天庭星辰力量被东皇肆无忌惮抽调的问题,天庭恐生动荡。 方才,在路途之上,陆北又听灵幽提及妖帝帝俊在北崖洲收服一些五洲之上的妖圣,而东皇此刻出现在北俱芦洲,二人的目的已经很明确了。 北崖洲和北俱芦洲比邻而居,真让两位妖皇成了势。不用问……这二人接下来定会发起伐天之战,入主天庭。 就在这时,外间一名天将禀告道,“镇元大仙在芍药宫等候多时了。” 陆北于是和灵幽回到太微帝君府,和镇元大仙见过面,听其叙说来意。 陆北沉吟道:“镇元前辈要将北崖洲作为成道之地?” 镇元大仙点了点头,道:“四大部洲皆是有主,我已失了先手,唯有新生四洲较为合适,我近日思索来去,觉得北崖洲可以作为成道之地。” 陆北也不讳言,笑道:“帝俊在北崖洲聚集妖圣,似有重立妖庭之意。若让此辈站稳脚跟,天庭恐怕就是他们的下一个目标,既然镇元前辈将北崖洲作为立道之地,天庭当派兵助之。” 镇元大仙闻言,虽然没有说什么,心中却很是满意。 东胜神洲,他不奢望,因为那是为王母准备的成道之地。 现在他选择了北崖洲作为成道之地……好在,他没有看错人。 既已说定,镇元大仙也不多留,告辞离去。 …… …… 时光悠悠,五天时间匆匆而逝。 北俱芦洲那场震动三界的大战也落下了帷幕。 正如陆北先前预料的那样,三清虽强,东皇、帝俊等人也非易与之辈。 双方从北俱芦洲打到新生五洲,东皇周天星力加身,防御无双。 双方攻杀许久,最终东皇手持混沌钟断后,在付出重伤的代价后,和帝俊返回北崖洲。 三清倒也没有穷追烂打。 太上回归南赡部洲坐镇,玄都法师则是孤身去了北崖洲。 北崖洲。 高山仙气缥缈,蜿蜒起伏。 一颗高大的扶桑树矗立在白色云雾笼罩的深谷之中,枝叶扶疏之间,露出一角飞檐斗拱,琉璃瓦覆盖的宫殿,金焱灼灼生辉。 此地赫然是金碧辉煌、大气磅礴的太阳宫。 三道流光从天而落,帝俊搀扶着气息虚弱的太一,向宫中快步行去。 身后的羲和也是快步跟上。 “恭迎妖帝!” 此刻,宫殿廊下,一个个身披甲胄的妖兵,高声唤道。 正文 第六章 船家等一下 太阳神殿。 帝俊搀扶着太一在云床上坐下,急声道:“二弟坚持一下,为兄为你疗伤!” 东皇太一摆了摆手,道:“皇兄,我无事儿!只需接引星辰本源调息片刻即可。” 说着,太一双手扶膝,闭目调息起来。 须臾,金碧辉煌的太阳帝宫上空有一股股星力落下,向太一灵台涌去。 随着时间的流逝,太一面色越来越红润,气息也是渐渐平稳。 直到此刻,帝俊和羲和才完全放下心来。 两道辉耀金芒于殿中一闪即逝,太一睁开眼眸,长长吐出了一口浊气。 “让皇兄皇嫂挂念了!”东皇太一起得身来,笑着说道。 “二弟说得哪里话来?”帝俊面色不虞,佯怪道。 “二弟,你这星辰疗伤之法,竟有如此成效?”羲和温柔一笑,好奇问道。 未等太一回答,帝俊已笑着接过话头道:“当年河图洛书在时,我和二弟共同推研出周天星斗大阵,二弟当初说他偶然推演出一门新的功法,我当时只道不以为然,未曾想竟有如此不凡威力。” 先前众人和三清圣人的一战,当真是险恶万分……如果不是东皇太一手执混沌钟,又仗着周天星力加身,就不会有双方平手罢战的结果。 “可这神通还有一项妨碍,我听说天庭紫薇帝君拥有隔绝大能调动星力的手段,若此人干扰……”东皇太一目光森然道。 妖庭原本是他和兄长帝俊的,眼下却被三教鸠占鹊巢,这天庭他早晚是要夺回来的。 羲和听出了东皇的言外之意,道:“我们在北崖洲,人手稀缺,想要打上天庭,恐怕力有未逮。” 言及此处,羲和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嫦曦现在太阴星,其修为似乎已回复到了大罗金仙。” 东皇脸色微顿,问道:“皇嫂,你已经找过她了吧?” 羲和点了点头,苦笑一声,解释道:“当初,我寻她打算一同前往太阳星,她没有应允。她……她似乎有了身孕!” 东皇面色剧变,一股灼热的气浪以其为中心朝整个大殿无声散去,一双凶戾眸子紧紧盯着羲和,喝问道:“怎么回事儿?” 当意识到自己在羲和面前失态时,东皇语含歉意道:“皇嫂,我……” “二弟,不打紧。” 羲和幽幽道:“我也不知是嫦曦和谁有了纠葛,竟走到了这一步,许是后羿?” 东皇目光喷火,袍袖下的拳头攥得骨节发白。 “后羿!” 就在这时,外间一人来禀道:“启禀陛下,谷外有一人自称是陛下之子,等待召见!” 帝俊面色怔忪了一下,狐疑道:“儿子……我的?” 太阳神殿外,扶桑树之下,一个身形瘦削,面容阴鸷的青年,正在焦急而期待地等候着。 就在这时,仿若感受到一双炙热目光的注视,猛然转头,正对上帝俊温和而复杂的眸子。 “小十儿?!”帝俊面色潮红,唤道。 “父皇,”金袍青年身形剧震,飞身来到帝俊近前,行大礼参拜道:“小十儿见过父皇,母后!” 这时,羲和也已经出来,见状连忙上前搀扶住心绪激荡的金袍青年。 羲和双目隐有泪光,问道:“小十儿,这些年你过得还好?” 金乌十太子压下心中悲喜交集的心情,将自己这些年被陆压控制为傀儡的事情说了出来。 一家三口说话间进入殿中,金乌十太子又和东皇见礼。 帝俊问道:“小十儿,当初你九个哥哥给后羿害死,为父在汤谷之中布下禁制,后来带走扶桑神树时,为何不见了你兄长们的尸身?” 提及此事,金乌十太子一时悲从心来,道:“父皇,可恨那太微帝君,此人破坏了我九兄长的复活机会!” 金乌十太子一五一十地将自己如何求助大日如来布置下复活秘法,然后,在陆北的破坏下,功亏一篑的事情说了一遍。 帝俊双目喷火,怒道:“怎么会这样?” “太微帝君,此人殊为可恨!” 金乌十太子愤愤道。 “父皇,母后,还有那嫦曦和太微帝君关系非同寻常,早和我妖庭不是一条心了,母后切勿寻嫦曦,以免遭了算计!” 金乌十太子似乎想起一事,连忙出言提醒道。 “什么?” 东皇眸光闪烁,道:“太微帝君?不是后羿?” 羲和目光微动,恍然道:“原来嫦曦肚中的孩子……” 见东皇以及羲和面色铁青,金乌十太子暂且压下心头疑惑,将自己当年前往域外星空一事也解说了一番。 “后羿被三魔王围杀陨落,叔父方才说什么不是后羿?” 金乌十太子小声问道。 因为后羿当年遁入三界,行踪隐秘,故而金乌十太子不知详情,却在此刻阴差阳错,再次将“罪魁祸首”确定在陆北身上。 在场众人都是才智高绝之士,三言两语间,心中已有几分推断。 东皇面色沉默了许久,似乎正在压抑怒火。 接下来,金乌十太子又应羲和的强烈要求,将陆北的师门跟脚一一说明。 当年,在域外星空,羲和曾经见辱于陆北,故深以为恨,虽然在三界搜集了一些陆北的资料,但却没有陆压了解的详备。 听完金乌十太子之言,妖帝和东皇都是目光闪烁,心头惊异。 “太微可是上古先天神灵转世?” 帝俊皱眉问道。 唯有这一个原因,才能解释其人在短短千年之内,踏入大罗道行。 金乌十太子摇了摇头。 帝俊沉默半晌,慨叹道:“何人族多俊彦也?” 羲和目光闪烁,却是想起了当年之事,心中恨恨道:“陆北,你当日加诸于我羲和身上的耻辱,我要百倍奉还于你!” …… …… 南赡部洲。 西湖。 正是阳春三月,春光明媚;西湖十里长堤之上,杨柳堆烟,郁郁葱葱。 一个穿着粗布衣衫,面容白净的青年,腋下夹着一把雨伞,行色匆匆地行走在长桥上。 虽是清明时节,然而前些时日刚刚下过一场小雨,空气清新宜人,道旁开满枝头的洁白杏花之上,尚有点点晶莹雨珠残留。 此刻,远处挨着滔滔钱塘江的一棵枝条繁茂的垂柳之下,立着一青裙、一白裙的女子。 白裙女子身形高挑,云鬓高挽,肤色白腻如玉,精致如画的眉眼间流露出柔美娴雅的清韵。 青裙女子身形妖娆,杏眼桃腮,眉眼集青涩和妖媚两种气质浑然天成,举止动作间,宛若一阙柔如烟波的柳永词。 青裙女子饶有兴致地望着走到钱塘江边和船夫说话的许仙,轻笑说道:“姐姐,那呆子要走了呢?” 方才,在西湖之上,青蛇帮助白蛇寻找牧童转世之人时,曾经以金银捉弄过许仙,然而,许仙财帛当前,不为所动。 白素贞温婉一笑,心念一转,自骊山老姆处修炼的上清唤雷之术悄然发动。 但听云霄之上“轰隆隆”声音响起,登时大雨倾盆,厚重的雨幕封锁了整个钱塘江面。 “船家,等一下!”青蛇挥起手臂,高声唤道。 没有多久,那船只已然徐徐驶来…… 杭州城,清波门。 “噼里啪啦……” 随着一串鞭炮在空中炸响,外间鼓乐之音大作,匾额之上书着“白府”二字的高门大宅,顿时被喜气洋洋的气氛充满。 今日正是许仙和白素贞成亲的日子。 外间,远处的一座茶馆之内,一个仪容秀丽,气质出尘的中年道人,手捋颌下三绺美髯,面带笑意地看着这一幕。 彼时,夕阳西下,天色渐晚。一个挑着担子急着回家的货郎,健步如飞。 此刻他远远见到中年道人,笑着打趣道:“袁先生,许仙今天成亲,您是传他医术的老师,怎么不去喝杯水酒?” 袁守城对那货郎笑道:“我不喜热闹,在这儿看看就走。” 在紫薇大帝转世之时,他便在附近开了一座医馆,兼做一些药材生意,主要是为了看顾紫薇大帝的转世。 其间,他已和人教弟子以及金山寺的那个和尚交手数次。 正文 第七章 还是不长进 不知不觉之间,夜幕低垂,笼罩大地。 也不知何时,一轮皎洁的明月悄然出现在袁守城身后的梧桐树的树梢上。 袁守城此刻正待转身离去,突然面色微变,心头无端一凛。 循着动静,缓缓转过目光望去。 但见远处一道宛若白色匹练的月光自九天徐徐落下,凌空化作一个裙琚翩跹、气质雍容华贵的女仙。 女仙身形窈窕静殊,一身云纹素色宫装长裙,她长着一张明玉无暇的鹅蛋脸,滑若凝脂的脸颊肌肤白里透红,宛若婴儿新生一般,一双弯弯柳叶眉下,凤眸幽冷闪烁。 妖后羲和静静望着白府的高墙大宅,晶然目光冰冷一片,心中冷哂道:“紫薇帝君绝对不能活着回归天庭。” “嗯,这里还有一人?” 羲和心有所感,转头看向远处的袁守城,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丝讥诮,清冷孤傲。 也不多言,纤纤玉手间一道白色灵光急剧盘旋,微微扬起,眼看就要向袁守城打去。 突然,一道淡漠的声音在羲和耳畔响起,“羲和道友,久违了!” 陆北一袭白衣如雪,悄然在羲和身后出现,说着,竟轻轻拍了拍羲和的削肩。 如同给一个老朋友打招呼一般。 被陆北如同鬼魅地欺近于身前,羲和心头剧震,脸色已是惊骇到无以复加,想也不想,手中蓄满杀机的一掌,朝陆北反手拍去。 虚空扭曲,疾若闪电。 然而掌下却未击在实处,而是一空。 羲和微微愕然,再见陆北人影已到那棵梧桐树下,手中把玩着一柄样式古拙的匕首,目光玩味地看着自己。 “太微!” 羲和凤眸冷烁,咬牙切齿道。 梧桐树下,袁守城心下一松,上前拱手说道:“帝君,您来了。” 陆北微微颔首,道:“袁道友,你去护持紫薇帝君……羲和,由我来对付!” 袁守城闻言,淡漠地看了羲和一眼,也不废话,默然退去。 陆北转头看向羲和,冷笑道:“羲和道友可曾记得当初陆某所言?” 此言一出,羲和念及往事种种不堪,一股屈辱感席卷心头,清叱道:“竖子休得猖狂!” 可,羲和身形却陡然疾退百丈,宛若一道碎玉月光,就是向远处逃遁。 见此,陆北目光微怔,哑然失笑。 心道,这羲和倒是有点儿意思。 可惜……无用! 陆北心念一闪,无距神通发动,人影已在原地杳渺无踪,再现之时,已然出现在羲和身旁。 他探手如电,却是一把抓羲和衣裙的精美的衣领,往怀中一带,恰似老鹰抓小鸡般。 与此同时,右手弥罗道禁神通连连向羲和后背戳去。 “竖子,找死!” 羲和娇躯剧震,一双清冽如霜的凤眸幽寒闪烁,心头已是羞愤欲死。 她猛然转过身来,掌中团团灿然金芒猛然现出,一枚流光熠熠的簪子登时刺出一道流光,朝陆北咽喉点去。 陆北目光深凝,右手迅疾划过虚空,在间不容发之际捉住了羲和光滑细嫩的手腕。 “上次是匕首,这次是金钗,你怎么还是不长进?” 陆北淡淡笑道。 碍于嫦娥,羲和却是有些难办。 羲和玉容满是愤恨之色,怒道:“太微,你找死!” 这人屡次三番羞辱于她,这是上瘾了吗? 羲和心念电转,冷哼一声。 只见此女身周笼如烟纱的月光顿时化作一条银色绳索,向陆北束缚而来。 陆北面上笑意渐渐敛去,似乎稍稍正视了些许,屈指凌空弹出三道流光。 月光绳索却是被一股五色混一的玄妙力量侵蚀,几乎是在眨眼间,反而朝趁机逃遁的羲和罩去。 “羲和道友,知道什么叫作茧自缚吗?”望着已然被捆成了粽子的羲和张牙舞爪,又恼又悔的样子,陆北面色已然有些古怪。 这龟甲……咳咳,绝非他有意为之。 “陆北,你有种就杀了本宫!”随着越挣越紧,羲和此刻云鬓散乱,容色阴晴不定,但一双凤眸满是化不开的杀意,心中被无尽的屈辱充斥着。 想她堂堂妖后,三番五次见辱于太微小儿! 陆北眉头一皱,突然探手扼住了羲和秀丽修长的脖颈,冷声说道:“那你说说,你想怎么死?” 羲和心头微震,樱唇微微颤抖,自碎玉的牙齿中挤出几个字,“陆北,你……不得好死!” 听着这有些熟悉的话语,陆北面色恍惚了一下,似乎想起许多年前一桩往事。 陆北沉默许久,目光渐渐幽深了几分,他缓缓松开扼紧羲和的手。 羲和本来正闭目待死,此刻却感觉到手被松开,正要嘲讽陆北无胆。 却感觉到下巴被人捏起,不受控制地仰起了头,登时正对上一双玄幽如漩的眸子。 羲和灵台近乎一片空白,思维为之凝滞。 因为,倾尽这位妖后的一生,都未曾体会过这种轻佻至极的居高临下! “看在你长得和嫦娥相似的份儿上,本帝饶你一命。” 陆北冷声说道。 羲和面色怔忪,抿唇不语。 陆北又是冲羲和连连点去数道流光,却是以弥罗道禁神通,完全禁制其人一身神通。 “你到底要怎么样?” 见陆北带着自己向天庭奔去,羲和再也无法保持沉默,喝问道。 “去太阴星,你以后就在广寒宫陪着嫦娥吧。”陆北淡淡说道。 虽碍于嫦娥,不能打杀羲和,但又不能任其回到妖帝身边再次和他为敌,将其困在太阴星,却是最为合适不过了。 太阴星。 广寒宫。 当见到陆北带着羲和来到广寒宫时,嫦娥面色愣怔许久,道:“陆北,这……姐姐她……” “陆北,还不快些放开羲和姐姐?” 一孕傻三年的嫦娥终于反应过来,清声喝道。 “扑簌簌……” 陆北挥手一招,束缚羲和的银色绳索应声而落。 羲和目光仇恨地看着陆北,竟难得没有冲过去拼命。 这本来就是一个极为聪明的女人,尤其在高傲的外壳被剥去之后。 羲和手腕抱起轻轻揉了揉酸痛的藕臂,面色冷冷地看着嫦娥,讥诮道:“嫦曦,这就是你找的男人?只会欺负女人的鼠辈!?” 陆北冷笑道:“羲和道友,不提你对我动手在先,就说你,也能算是女人?” “你……”羲和对陆北怒目而视,但知道强硬争执,只是平添折辱,索性不言。 陆北淡淡一笑,让兴冲冲前来的玉兔将羲和领走。 玉兔儿撅着粉嘟嘟的小嘴,似乎有些小情绪。 这时,转头看去,骤然见到羲和的面容,惊声道:“羲和娘娘,你怎么被陆哥哥给抓了?” 羲和冷哼一声,没有理会。 玉兔儿吐了吐舌头,在陆北的催促声中领着羲和去往一旁的偏殿去了。 待到一人一兔走后,陆北这才将发生在南赡部洲的经过对嫦娥解释了一番。 嫦娥听完之后,却是没好气地剜了一眼陆北,“你方才是欺负她了吧?” 陆北摇了摇头,走到嫦娥身旁坐下来,轻轻一笑道:“没有,你这位姐姐三番五次想要杀我,这已经是我看在你的面子上,第三次放过她了。”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嫦娥抿了抿唇,问道。 “肯定不能放她回去与我为敌。”陆北道:“所以,我已封禁了她的修为,以后就让她呆在太阴星,你替我看着她罢。” 嫦娥拧了拧眉,思索了一番,无奈道:“好吧。” 其实,她也不想整天对着羲和那张冷脸,但若是就这般放羲和离去,却也是不妥。 陆北的性情,她如何不知? 陆北见嫦娥答应,只觉放下一桩心事。 正事说完,陆北伸手捏了捏伊人已然有些婴儿肥的粉腻脸颊,只觉滑腻不胜,在嫦娥将将要发怒之时,轻笑说道:“嫦娥,孩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世?” 说来也是奇怪,他和嫦娥的孩子都孕育有上百年了,竟还没有要出生的迹象。 提起此事,嫦娥似是气恼不已,强硬地打落了陆北的手,玉容转冷道:“慢慢等着吧,又不是你生,你急什么?” 想起上回陆北干得荒唐事,她……都气不打一处来。 “我的孩子,我怎么不急……”陆北轻笑道。 嫦娥目光寒光闪烁,冷叱道:“你孩子?你孩子都在芍药宫和幽冥界呢!你当初如果不招惹我……” 说到此处,嫦娥突觉无趣的紧,就是垂下螓首,抿唇不语。 此女一直都不是那种絮絮叨叨的怨妇。 不过,心头多少有些委屈。 见状,求生欲极其强烈的陆某人,一边轻柔拉过嫦娥的素手,一边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道:“好了,别生气了,一切都是我的错。” 嫦娥突然转过头来,冷冷道:“陆北,这孩子出生以后不许姓陆。” “不姓陆?”陆北皱了皱眉,疑惑道:“不姓陆,姓什么?” 嫦娥没有理陆北,陆北多少有些悻悻,心中腹诽道,“这女人啊,就喜欢玩一些掩耳盗铃的把戏。” …… …… 北崖洲。 帝俊回到宫中,端坐在通体鎏金闪耀的一张椅子上,神情冷肃地看着下方的一众妖圣。 这些妖圣除却一些是北崖洲土生土长的妖族外,还有一些是从北俱芦洲赶来北崖洲的。 “陛下,镇刚刚元子和天庭派遣下来的天兵天将已经攻下了青鹤城,青鹤妖圣战死,还请陛下发兵救援!” 不知为何,今日的帝俊心绪有些烦闷,道:“方才东皇已前往青鹤城,汝等勿忧。” 接下来,众妖圣又将北崖洲之上的妖族事务禀告一遍。 眼下北崖一洲……镇元子和天庭派来的百万天兵天将聚集在北部,后面依托着娲皇的北俱芦洲,两方势力互为犄角。 而玄都大法师则是占据南部,这位人教大能则是通过渡化一些妖圣为羽翼。 因为五洲妖圣,除却一些神通天成的蛮荒异种,大多数都听过道祖讲道。 是故,这些妖圣对于玄都大法师并没有什么排斥之意。 帝俊朗声道:“这一二日,本帝将即去对付玄都。” 妖庭的策略是两位妖皇一南一北,尽快整合全洲。 然后下一步逼迫娲皇,行伐天之事。 想起北俱芦洲,帝俊心头微沉,若是妖师没有被镇元子和那位太微帝君联手灭杀,妖族情况绝不会这般被动。 随着殿中妖圣陆陆续续地离开太阳神殿,妖帝心中的烦闷心绪似乎稍稍缓解一些。 “也不知羲和去南赡部洲如何了?” 帝俊喃喃说着,心中一动,唤过旁边一个身穿艳丽羽裳的女妖,吩咐道:“清羽,你遁速较快,又善于隐匿形迹,你现在可去南赡部洲寻找娘娘!” 清羽闻言,心中虽然畏惧,但也不敢违逆妖帝之令,当空变作一只青色羽毛的鸟,扑棱棱地展翅化作一道青色流光,直奔人道重地南赡部洲去了。 帝俊见清羽离去,心绪稍定。 帝俊与羲和是本命道侣,对于彼此的生死感应都十分清晰,此刻明显感知到羲和没有生死危险,因此过了一会儿,也就不放在心上。 他还要去对付玄都大法师。 北崖洲南部之地。 一个面容清隽,气度沉凝的中年道人,手摇银丝拂尘,静静地看着远处连绵如山的妖气云海。 那里正是妖帝合北崖洲妖族建立的一座座妖城。 “掌教师兄,这妖城已有几分气象了!” 洞灵真人在身后手捻颌下胡须,慨叹道。 此刻不仅是洞灵真人,人教四大真人都在北崖洲,毕竟事关人教一门二圣的大事,人教也是空前团结。 “此辈妖族既难以驯化,倒不如打杀了事!” 玄都法师目光森冷,口中喃喃道。 此刻,一只青色的画眉鸟在玄都大法师的肩上,发出清脆的啁啾声。 玄都法师侧过头来,微微一笑,说道:“不要怕,你和他们不一样。” 那画眉眼睫微微颤抖,似乎玄都法师的夸奖之言,令她有些不好意思。 “唉……” 玄都法师轻轻叹了一口气。 当初的上洞八仙,此刻仅仅剩下何仙姑一人,还是以一丝残灵转世成了妖族。 想起那位在天庭权柄日盛的太微帝君,以玄都法师傲然心性,都不禁感到无可奈何。 据老师说,此人已有准圣巅峰道行,三界之内,除却道祖亲自出手,几乎无人能制! 念及此处,玄都法师心底竟有一些颓然的情绪生出,不过并不等其蔓延,就被驱逐一空。 就在这时,远处一道金色虹光自远处飞来,所行之处,风雷阵阵,强横绝伦的气息浸染了整个苍穹……妖帝帝俊至! 玄都法师目光幽幽,长笑一声,飞身踏临虚空,迎击而上。 正文 第八章 幽冥界圆满 北崖洲。 两位准圣大能的交手波动,声震整个陆洲,四方虚空皆闻。 玄都法师立于穹巅之下,手摇青松拂尘,面色淡漠地看着远处气息渐渐虚弱的帝俊。 在修为上,复活未久的帝俊是远远不及玄都法师的。 不过,在攻伐神通上,精于斗战、曾纵横洪荒的帝俊,明显要比玄都法师强上一筹。 故而,二人前期还是能做到攻伐有无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妖帝帝俊疲态渐显,败象已露。 尤其帝俊根本没有趁手灵宝傍身……河图洛书不复在手! 玄都法师神情始终平静从容,宛若一个面对一团乱线头,耐心解开的老者。 哪怕面对帝俊连连攻杀的神通,都不急不缓,稳如老狗。 当初,东皇太一混沌钟在手,加上他以星辰本源加持,所以不惧伤亡。 故而,才在三清围攻下,和帝俊羲和夫妇全身而退。 或许,此刻有羲和在一旁的话,帝俊面对玄都法也能能维持个不胜不败之局。 但,可惜…… 相比北崖洲南部的这场并无太多悬念的对决,镇元子和东皇的交手,则要扑朔迷离一些。 东皇虽是大罗金仙巅峰道行,但混沌钟在手,周天星斗之力加身,竟然愈战愈勇,频频压制镇元大仙。 但听一声声混沌钟鸣响彻在天地之间,不愧其先天至宝之名,威力巨大。 不过,镇元子周身被淡黄色的地书灵光护持,在东皇发起的数次攻击下,坚若磐石,似乎不为所动。 但,镇元子所面对的不是帝俊,而是东皇。 东皇一袭华美金袍,周身沐浴在一片蓝紫色的星光中,一招招威力强大的神通被他随意施展而出,却根本不惧法力消耗。 “镇元子,天庭之主太微,放着东胜神洲不给你,却让你来北崖洲打生打死,此人如此凉薄,何不投了本座?” 东皇此刻竟拉拢镇元大仙起来。 镇元冷冷一笑,嘲讽道:“和你妖族共事,与虎谋皮耳!还有老朽要纠正你,老朽没有投靠于谁,也不会投靠于谁!” 闻言,东皇神情愕然,心知自己方才有些失言。 东皇此人心性霸道,刚刚忽视了这些细节,他或许以为镇元子是当年的鲲鹏,能够以利动之,以势迫之…… 当然,若同样的招揽之言由帝俊说出,就要顺耳许多。 不过,东皇转念就不以为意。 他此刻一身星斗之力加身,近乎不死不灭,而且他的修为也可借助星辰本源缓缓提升,重新踏入准圣道行只是时间问题。 两位大能不再废话,攻伐斗战一处。 其实,整个人间界此刻也没有多少大能有闲心关注北崖洲。 东莱洲……元始圣人在风云晦暗的天穹之下,和一条体型庞大的苍龙斗在一处。 而下方浩瀚无垠的陆洲上,阐教二代弟子以及南斗六星君正带领着一些天兵天将,在捕杀着一头头龙族。 西罗洲……一位青衣道人,一身道袍随风鼓起,掌中三尺青萍剑化作一道道明耀剑光,纵横上下。 远处一具具魔影分身在剑气之下灰飞烟灭,但通天教主面上却无喜色不说,目光反而阴沉。 魔祖罗睺果是难缠! 南离洲……大日如来端坐一团火焰凝成的莲花宝座之上,他周身虚空有一只只羽毛鲜艳、浑身浴火的飞禽久久盘旋不落,宛若朝圣一般。 突然,大日如来缓缓抬起头,望向南方天际。 那里有朵朵五彩烟霞浮动,云蒸霞蔚,气象壮观。 一个身穿五彩芙蓉宫裳,头戴璎珞霞冠,玉容妍丽的女仙,冷冷地看着大日如来。 此女霓裳华美,气度雍容,一双瞄着五彩眼影、稍显狭长的凤眸并无丝毫刻薄之意,只是平添了三分冷艳。 但眸中隐有一圈圈红色焰光生灭流转。 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面容俊美,气度非凡的青年。 正是凰祖和孔宣。 元凤早已陨落在当初的龙汉初劫中,只余凰祖带领凤凰一族镇守在不死火山。 “道友,天下九洲八荒,何处不能成道,为何偏偏要选在南离?” 凰祖凤眸微眯,隐有一丝寒光闪烁。 然此女嗓音清脆悦耳,纵是清叱之言,可声音中竟还有一股二八少女的酥糯之意,浑然不似声色俱厉的妇人。 却也是一件奇事了。 大日如来不屑一笑道:“道友勿要多费口舌,本座以先天离火成道,道途虽遥且广,但此道容不下第二人!” 凰祖闻言冷哼一声,和孔宣一起向大日如来杀去。 西牛贺洲……观音菩萨看着远处正以金色佛咒渡化阿修罗一族的金蝉子,心中钦佩不已。 在经过几年的对峙,凡是西牛贺洲有识之士,基本可以判定…血海阿修罗一族被佛门清除已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毕竟,比起血海阿修罗一族,佛门有数位大罗金仙以及如来座下十大弟子。 此外,佛门法力和神通在先天上也要克制血海一族。 此刻,在佛门菩萨、佛陀的渡化下,血海一族的阿修罗顿时被渡化成佛门金刚、护法,没过多大一会儿,即是向血海一族冲杀而去。 …… …… 南赡部洲。 钱塘之地。 白府之内。 已然乱成了一锅粥。 一青一白两道女子身形在廊下急得来回踱步。 “姐姐,这许仙肉体凡胎,不识好人,用雄黄酒给你喝,你又何必救他?!”小青不忿说道。 原来,就在不久之前的端午节上,许仙听从金山寺法海和尚的蛊惑,将雄黄酒给白素贞饮用…… “小青,不可胡说!” 白素贞秀眉紧皱,白皙如玉的面容上满是焦急之色,苦恼道:“也不知那雄黄酒是谁送的,相公眼下生死不知,我该当如何?” 白福从外边跑来,道:“白小姐,青姑娘,许相公的魂魄可能已经被黑白无常抓走了!” 白素贞闻言,急声道:“小青,你在这里看护好相公的肉身,我去地府一趟!” 小青连忙拉住白素贞的手臂,道:“姐姐,地府之内高手众多,如何去得?” 白素贞一把挣脱了青蛇的手臂,清声道:“小青,时间紧迫,来不及了。” 说着,径直化作一道白色流光,直奔地府而去。 小青急得在原地团团打转,自语道:“地府里面危险重重,怎么办啊……” “不行,我不能让姐姐一个人去冒险!”小青心头一横,正待化作一道青色流光,下得幽冥界。 突然,一道苍老清朗的声音响起,“小青姑娘勿忧,白姑娘此去有惊无险!” “谁?”小青容色狂变,神情戒备地看向来人。 但见漫天月光之下,一个仪容秀丽、身形挺拔的道人,缓缓转过身来,笑意吟吟地看向自己。 “是你?!” 此人小青是识得的,因为这是传授许仙岐黄之术的药堂袁掌柜。 小青心中惊疑不定,问道:“袁先生,您是修道之人?” 言及此处,心头微微一凛。 她和姐姐在凡人身旁,若是被这位袁先生认定为害人的妖精…… 袁守城笑着摇了摇头,道:“我虽是学过一些微末道法,但也不是来寻你们主仆麻烦的……而且,据我所知,那位白姑娘师出名门,想来也不是什么害人的妖孽吧。” 其实,白素贞说是师出名门,实际上只是听过骊山老母讲过道法而已,谈不上什么嫡传弟子。 闻听这一位深藏不漏的袁掌柜,自称不是来降妖除魔的,小青心绪微微一松,好奇道:“袁先生此来是……” 袁守城笑道:“我只是来告诉你,你姐姐此去地府,有惊无险不说,说不得还能遇上一位贵人。” “贵人?”青蛇面色微顿,狐疑道。 幽冥界。 曲曲折折的黄泉道上,鲜艳亮丽的彼岸花在道旁绽放出怡人的芬芳。 两个身形高大,头上戴着尖尖帽子的无常,押着一个书生模样的人,缓缓行着。 这两个无常一着黑袍、一着白袍,皆是吐出长长的舌头,又高又尖的帽子上,分别书写着“一见生财”、“天下太平”。 许仙问道:“两位差大哥,这是什么地方?” “黄泉路!” 白无常谢必安面色惨白,低声道。 其实,他是不想理会这白面书生的,但是不知为何,许仙一发问,方才就忍不住回答了出来。 众人又行了一程。 许仙笑道:“差大哥,咱们都走了这么久了,可否寻个地方歇歇脚。” 许仙的意识还在混沌状态,只是隐隐觉得不应该这般一直走下去。 “许仙,人死以后走在黄泉路,你还想歇脚。”黑无常范必就冷冷道。 “人死?”许仙闻听此言,心头大惊,道:“我怎么死了!不…我要回去,娘子还在家等着我,放开我!” “哗啦啦……”锁链晃动的撞击声音响起,许仙面色惶恐,就想夺路返回。 却被黑白无常死死按住肩头。 白无常谢必安阴测测道:“许仙,你自己回想一下,你是怎么死的?” 许仙闻言,如遭雷亟,脑海闪回过一幕幕……直到定格那狰狞大口以及一双犹如红灯笼的凶戾眸子上。 “蛇!大蛇!” 许仙面如土色,吓得一下子跳了起来,好像脚下有蛇一般。 “哈哈,”黑无常放声大笑,口中伸出的长长舌头都是微微晃动,“许仙,你那娘子是蛇妖,你还要回去和她同床共枕吗?” 许仙闻言,心中被沮丧而恐惧的复杂情绪填满,高声道:“我不要回去!差大哥,走吧!” 见状,黑白无常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流转的笑意。 然在这时,远处一道白色流光裹挟着浓厚的妖气迅速接近。 一道白衣翩跹身形,飞至黑白无常不远处。 白素贞望着许仙的背影,惊喜道:“相公!” 黑白无常转过身来,面色微变,怒道:“大胆白素贞,竟敢追至黄泉路,你欲乱我阴司秩序也?” 白素贞微微抿唇,道:“二位神君容禀,妾身白素贞不敢扰乱阴司秩序,只是我家相公昏死过去,阳寿未尽,却被二位神君勾去魂魄,素贞侥幸从家师骊山老母那里学得一些通幽手段,情急之下才追到此地,还望两位神君开恩,让我带相公的魂魄回转阳世!” 白素贞这一番话即含诚恳,又亮出了自己的背景。 然而,黑无常冷冷一笑,怒喝道:“大胆妖孽,也敢拿骊山老母来压本神君?” 白素贞闻言,心头不由生出了一些火气,“得罪了,二位神君!” 说着,手中起了个剑势,一柄三尺青锋赫然现出,冲黑白无常杀去。 “大胆!”白无常尖锐的声音刺破了虚空。 手中哭丧棒化作成千上百道白色光影,向白素贞全身上下点去。 区区妖孽,或侥幸在骊山听了几天道法,真当自己是大教弟子了吗? 狂妄! 嗯,得益于陆北早些年闹地府、封帝君、尚公主、掌天庭的赫赫威名,阴司一些低阶的阴神都是知道现今执掌幽冥界的太微帝君的威名。 莫说来的是白素贞,就是截教嫡传弟子,也不会被这二位神君放在心上。 这时,黑无常看到白无常不敌,当即祭出锁魂链朝白素贞杀去。 当是时,寒芒点点,阴风呼号,黄泉路之上发生了一妖二神的对战。 然而这时,却有一道淡漠的声音响起,“住手!” 声音至高无上,给人一种难以违抗之意。 白素贞心头大惊,连忙退至远处,而黑白无常正待追击,却听到一声冷冽的声音,“嗯?” 二人心头无端一凛,循声望去。 只见许仙身旁,站着一个身穿素色衣衫,面容冷峻的青年,淡淡地看着自己。 “你是……”黑无常正要出言呵斥,但却被面色惊变的白无常扯住了衣袖。 黑无常目光循着白无常颤抖的手指指向,看到了青年腰间悬着的三生神剑。 一道亮光在灵台中闪过,猛然忆起画像中的面容……太微帝君! “噗通……” 黑白无常跪下,行大礼叩拜道:“小神不知帝君在此,方才冒犯,死罪,死罪!” 陆北淡淡地看了一眼黑白无常,道:“不知者不罪,起来罢!” 他来幽冥界并非单单为了紫薇而来。 幽冥界圆满在即,他来此处却要细细体察幽冥界的变化。 黑白无常诚惶诚恐地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喘。 白素贞看着这一幕,细细打量着对面的青年,心中已然掀起了惊涛骇浪。 此人莫非是骊山老姆经常提及的幽冥之主……太微帝君? 这般身份贵重的大人物,为何出现在此地? 白素贞压下心中忐忑的心情,打了个稽首,道:“小女子白素贞见过太微帝君!” 陆北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位闻名遐迩的白娘子,果是容色丽质,娴雅端庄,点了点头,笑道:“你怎么不称是骊山老姆的弟子了?” 白素贞闻言,似乎有些羞赧,畏惧道:“帝君法力无边,慧眼如炬,小女子的底细,绝然是瞒不过帝君的。” 陆北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你可是要带走你相公的魂魄?” 白素贞解释道:“不瞒帝君,我功德未满,故而要和相公……” “你不必和本帝说这些!”陆北眉头皱了皱,道:“本帝在问你是否要带走许仙之魂魄?” 白素贞心头凛然,硬着头皮,低声道:“是。” 她却是听对面的太微帝君似乎沉默了一会儿,“黑白无常,将许仙魂魄放了,然后回地府罢。” 黑白无常连一句话都不敢多说,麻利顺溜地将捆着许仙的锁魂链解开了,然后冲陆北拱手一拜,退后几步,转身离开了黄泉道。 “帝君,您?”白素贞怔了一下,但也觉得释然,在这样一位大人物心中,恐怕这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陆北望着似乎对白素贞仍是畏惧难言的许仙,淡淡道:“许仙,你是一个有福气的人。” 说着,朝许仙肩头轻轻一抓,将其交给白素贞。 白素贞连忙谢道:“多谢帝君大恩大德!” 陆北道:“回去好好过日子罢。” 目送着揣着满腹疑惑的白素贞远去,陆北缓缓摊开手掌,一缕精粹至极的紫气在掌心盘旋不停,最终化作一枚紫色钥匙。 “本帝向来不喜将成事之机寄托于他人身上。” 陆北喃喃道。 随着他道行的提升,尤其就在方才的一瞬间,他已然具备了抽离了紫薇帝君身上紫薇星钥的手段! 因为,就在方才的一瞬间,幽冥界圆满了! 正文 第九章 也不过尔尔 当幽冥界圆满的一刹那,三界之内,几方陆洲上空交锋的诸位大能心头无不一震。 不过,此辈转念就不将其放在心上。 而此刻的幽冥界正以一种十分迅疾的速度,向周方虚空扩张。 尤其陆北身为幽冥之主,感知殊为敏锐。 他的神念之中,赫然体察到整个幽冥界以六道轮回为中心,朝四面八方疯狂延伸。 这种玄妙的变化,非言语可以形容。 陆北眸光流转,无尽道悟在心间如水流淌,一身气息越发圆润浑一。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北面现欣然,但眉头却深锁,似有明悟,又似是不解。 “混元无极……” 一声轻轻叹息响起,原地人影杳缈。 酆都帝宫之前。 黑色的宫殿散发出独特的光芒,玉阶之上,一袭絳色宫装长裙的丽人,静静站在那里,似乎也在体察幽冥界的变化。 “夫君,你来了……” 灵幽见陆北到来,惊喜道。 “爹爹……” 这时,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望见陆北,白璧无瑕的小脸上带着难言的欢喜。 陆北冲大女儿甜甜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向灵幽,笑道:“可有体悟?” 灵幽点了点头,忽而清声道:“幽冥界以四位鬼帝治下道场为中心,向远处分化出四方荒域。” “哦?” 陆北神情微顿,面现思索。 当年,中央鬼帝被他只手镇压,而后送其人轮回转世。 余下几位鬼帝……在他突破大罗金仙以后,东方和南方二鬼帝自此臣服于陆北。 至于西方鬼帝自从投奔西方后,就一直未归,原来的道场也被大巫刑天占据。 “三位鬼帝不会做出那等不智之事。”陆北听懂了灵幽的言外之意,笃定说道。 阴之五圣位绝非此辈可以觊觎,至少拥有巅峰大罗金仙道行才有资格。 当然,三位鬼帝是否勾会连三界其他势力,这一点也不需担心。 就算阳间博弈失败的诸准圣,转而谋求五尊阴之圣位的归属。 但,这一切都是离不开他这一位幽冥界主的首肯。 可,眼下他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做……北崖洲! 念及此处,陆北对灵幽说道:“我尚要去北崖洲,阴司一事,权且交给你了。” “怎么,就这般信任我?”灵幽挑了挑一双英气秀美的柳叶眉,晶莹璀璨的血眸玩味地打量着陆北,戏谑道。 “额……” 陆北似乎被这猝不及防的反撩,弄得有些无所适从。 “格格……”这时,甜甜掩嘴笑着看着这一幕……娘亲和爹爹,也不知羞。 灵幽这才想起女儿就在一旁看着,心中也不禁有些羞赧,但清冷神色不减分毫,秀眉颦着,转身对着甜甜清叱道:“笑什么笑,小孩子整天没大没小的。” 甜甜不服气地嘟了嘟嘴。 十二三岁的少女正值豆蔻年华,丽质天成,明眸善睐,眉梢眼角间自有一股难言的动人清韵。 “娘亲,爹爹走了呢…” 甜甜突然说道。 “走了?”灵幽连忙转过身来,却见不知何时,陆北的身影已消失不见,她轻叹一声,竟有些怅然若失。 …… …… 北崖洲。 东皇立身虚空之上,头顶的混沌钟,散发出古朴、厚重的至宝气息。 随着钟声响起,一圈圈浩瀚无边的混沌气流向上下四方荡去,犹如浊浪排空,撕裂虚空。 “镇元子,本皇不死不灭,你又能奈本皇何?” 东皇目光睥睨,周身散发的气息强横绝伦,朝周方虚空荡去。 镇元大仙心头虽然凝重,但神情不变,手中地书晕散的黄色灵光犹如江河滔滔。 须臾,一条横贯时空的土黄色河流于周身盘旋飞舞。 “东皇休得猖狂!” 冷喝声中,土黄色的河流席卷天穹,宛若苍天倾覆,朝东皇太一当头罩去。 东皇脸上满是不屑,眼前神通虽然强大,但在先前,他已化解过不知多少次。 当然,要受一些伤势就是。 果然,只听闷哼声连连响起,东皇太一嘴角流出鲜血,飞临至远处,神情讥讽地看着镇元子。 “嘿,技止于此耳!” 同时,一股股星辰本源横贯周天星空,在东皇太一的接引下,皆是被其汇入体内。 不过须臾,东皇一身气息回复巅峰状态。 镇元子见得这一幕,目光微凝,心中多少还是有一些无奈。 捕捉到镇元子藏于眼底深处的那一丝沮丧,东皇突然放声大笑,笑声之中既有豪迈还有肆意。 一股壮烈之气充斥东皇胸间,万丈豪情直冲云霄,“本座周天星斗之力加身,三界谁能杀我!” “本帝能!” 然在此时,斩钉截铁的冷冽声音响彻天际。 一道镇压诸天的蓝紫色光柱,一路穿梭过层层叠叠的虚空,摧枯拉朽般朝东皇袭来。 东皇只觉一股惊悚之感自心底涌出,且以抑制不住的趋势向浑身蔓延。 他疯狂以神念沟通先天至宝混沌钟,道道混沌气流垂落而下,将自身层层包裹。 不是没有想过躲开。 先天至宝的威能,岂会被轻而易举的避开? “轰……” 光影纷飞,法力四溢,激荡的余波撕裂了千里虚空。 “咳咳……” 东皇面色恍惚,阴厉的金眸中流露出难以忍耐的痛苦,周身金袍更是碎裂,伤势已然重到了极致。 东皇勉力镇压己身伤势,冷眼望着来人,目光陡然紧缩,从牙齿中挤出了几个字,“太微帝君!” 此人全无一点大能风范,竟利用昆仑镜的隐匿之能,偷袭于他!? 当然,此刻的东皇却不会想起,自己在许多年前,也是这般围杀红云老祖。 “名传三界的太微帝君,也不过尔尔!” 东皇长笑一声,故作不屑道。 他心念一动,正要调用周天星力本源疗伤,但……只觉如泥牛入海,一点动静也无。 “这……” 此时,陆北根本没有和东皇太一多做废话,六道轮回盘祭出,六道黑白交融的虚漩在广阔的虚空中现出。 至高无上,无物不磨的轮回力量,朝东皇太一镇压而来。 “东皇,属于你的时代,落幕了!” 一道恍若自九天云霄之上传来的冷漠声音响起,倏然炸裂在东皇耳畔。 生死危机加身,东皇太一两眼一片血红,口中怒吼连连,“唳!”清越凶戾的声音响起,熊熊火焰燃烧虚空的噼里啪啦声,直令人头皮发麻。 太阳真火绵延成一座巍巍高山,六条火龙从山巅腾跃而出,向六道轮回迎去。 轮回之力和太阳真火之力的对撞,几乎没有任何悬念,以轮回之力碾灭了太阳真火而告终! 轰…… 六道轮回之力携新近圆满的幽冥界之力,突破了混沌钟形成的灵光防御,完全吞噬了东皇太一。 也不知多久,东皇的气息被磨灭一空! 自此,东皇太一陨! 陆北探手向虚空招去,那口逃遁往虚空的混沌钟,登时被擒拿在掌中。 混沌钟发出剧烈的颤鸣声,道道混沌气流流转,似乎要切割陆北的手臂。 陆北冷哼一声,分出一道元灵光影,投入混沌钟中,没有多久,混沌钟就是安静下来。 镇元子看着这一幕,目光惊异难言。 方才,他根本就没有插手的机会,因为战斗从开始到结束,时间极为短暂,也远远非目不暇接可以形容。 此刻,三界之内,不仅仅是镇元子,当其他陆洲之上的准圣,皆是失声。 其势如泰山压顶,作雷霆一击。 今日,天下当为之震怖! 毕竟,陨落的是东皇! ……不久之前,在道门三清围攻下,还能够安然退去的东皇! 陆北脸上倒没有多少得意之色,且不说东皇不过是大罗道行,先前和镇元大仙交手也不过仗着可以调动周天星斗本源而已。 一旦,切断其人星辰本源,一身厉害的神通,就很难施展。 当然,就是没有那些星辰本源,以他此刻道行,无非多费一些时间而已。 东皇终究难脱陨落的结局! 可,如果那样牵扯一些时间,这混沌钟又不知被多少人追逐了。 陆北冷冷地看着南赡部洲方向那道行至一大半路途的缥缈气息,心中冷哂道。 此刻五洲上空的太清圣人,面色阴沉,目光闪烁不停。 当真是尬立虚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这时,陆北刚刚挟斩杀东皇之威,正是气势昂扬之时,太清圣人固然对混沌钟眼热,但也不好贸然触其锋芒。 太清圣人对陆北气息感知了片刻,只觉对面之人气息如渊似海,心头不由微凛。 难为圣人总是不乏机智,这时,太清圣人转道向北崖洲南部玄都法师那边去了。 镇元子目光凝重,似乎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道:“太微道友,方才……” 陆北望着远处的太上,冷笑说道:“还真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 镇元子:“……” 北崖洲南部。 太上来此,当然不是来帮助弟子玄都法师对付帝俊的。 因为帝俊败局已定。 玄都法师青松拂尘化作一片青色雾海,将化作金乌之身的帝俊,牢牢困在其中,正以神通不断磨灭。 当太上来到的时候,正好听到一声“嘭”的巨大爆炸声。 帝俊似乎感知到了东皇的陨落,此刻他周身浴火,心头闪过巨大的不甘。 “我帝俊复生归来,本想大展宏图,然天地大势顷变,天要亡我!” 或许正如帝俊所言,如果鲲鹏未曾殒命,陆北不在…妖庭集妖师鲲鹏、嫦曦,还有一个立场摇摆的娲皇,或有可能再成就一番霸业。 然而,没有如果! 随着帝俊的自爆,太阳真火暴烈汹涌,一道金乌光影趁机遁逃,连躲避自爆波动的玄都法师都没有察觉。 正是帝俊的真灵。 然而,却被将将临于虚空的太上探手捉住,冷哼响起。 “咔嚓……” 太上一把将帝俊真灵光影捏成点点流光,似乎在刚才的一刹那,在某种意义上,挽回了方才丢去的面皮。 “师父!” 玄都收敛一身气息,神色疲惫地来到太上面前,打了个稽首道。 “玄都不必多礼,以后你我二人以道友相称即可。”太清圣人微微颔首道。 二人正言谈之间,突然面色大变,望北方天际看去。 只见北俱芦洲方向,五彩霞光遮天蔽日。紫气腾云,氤氲不散…横贯四方虚空,达三千丈之高。 “圣人?” 玄都法师喃喃说道。 “女娲成圣了!”太上眸光森寒,语气复杂道。 正文 第十章 成圣如赶集 女娲的成圣已然震动了整个三界。 甚至于,让正在几大陆洲上空争斗的诸位准圣大能,都默契地暂时停止了攻伐,远远观望。 北俱芦洲。 女娲仪容端庄,气度雍容,她的双臂张开,立身在虚空之上,裙踞飘飘。 下方的一众妖圣都是匍匐在地,不敢直视其威仪。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彩凤仙子喜不自胜道。 女娲的眼睑微微垂下,玫瑰红色的眼影,在祥云瑞光层叠辉芒的照耀之下,熠熠而闪。 一张苹果脸的雪腻两腮上,有着两抹醉人的晕红。 久违了,混元圣境! 女娲在心中对自己喃喃道。 天地第一圣! ……喂,这莫名的熟悉感。 北崖洲。 陆北静静地望向北俱芦洲,冷峻的面容上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 镇元子目光灼灼,语气不无艳羡道:“太微道友,我们是否去恭喜圣人归位?” 陆北摇了摇头,转而将目光投向北崖洲南部,道:“先驱逐了人教大能再说!” 闻言,镇元子神情微微愕然,“太微道友,此举是否有些鲁莽?” 毕竟,他和陆北最多也就是和太清圣人、玄都法师维持个平局而已,没有赢面啊。 镇元子的打算其实是……不如去借着恭贺女娲成圣的机会,请同为盟友的女娲前来,一同向人教施压。 陆北似乎看出了镇元子的打算,皱眉道:“镇元道友,证道混元本是你自己的事,怎可动辄寄托于旁人身上。” 闻言,镇元子身形微震,灵台中的浓稠迷雾一下子似乎散去了。 他的心中突然闪过了一幕幕场景,不仅仅是现在,还有上古。 当年,他也曾借过红云的鸿蒙紫气参悟混元大道。 但,结果是一点收获都没有。 念及此处,镇元子拱手道:“多谢太微道友指点,对于混元大道,贫道往日确实失了那一分九死虽无悔的初心……” 言及此处,镇元子猛然醒觉,惊讶问道:“太微道友方才一言道破我道途迷惑,太微道友莫非已经?” 陆北摆了摆手,笑而不语。 镇元子目光剧震,心湖已然掀起惊涛骇浪,“莫非太微道友已证道混元……” 想起方才幽冥界圆满的动静,镇元子似乎有些明白了。 陆北摇头一笑,也没有揭破。 其实,他还并未证道。 但,已距此境不远,故而才能点破镇元大仙道途前方的迷雾。 陆北和镇元子架起一道遁光,穿过莽莽蛮荒,连绵高山……行了没有多久,就来到了北崖洲的南部地界。 “太清圣人不在南赡部洲证道成圣,缘何来这北崖洲?” 陆北神色淡淡地看着对面的太清圣人,戏谑说道。 和女娲同为早早整合一大部洲的人物,这一位圣人竟然没有第一个成圣。 莫非…… 是离开所在陆洲的缘故。 还真让陆北给说对了。 太清圣人离开陆洲,故而,天道之轮没有降下鸿蒙紫气。 一旦太清圣人回到南赡部洲,闭关稍许时光,即可获鸿蒙紫气,证道成圣。 太清圣人闻言,面色果然不大好看,可也猛然醒悟。 心中闪过一些悔意。 “嘿,太清道友不在南赡部洲好好坐镇着,难道,就不怕南赡部洲被哪路大能给……”陆北脸上现出淡淡的笑意,这般说着,突然面色微变,继而有着说不出的古怪。 与此同时,太清圣人和镇元子也感知到了动静,齐齐朝南赡部洲眺望。 只见南赡部洲西部地界,有猎猎血气盘旋成血色风暴,搅动云霄。 三道血光上下涌动的魔影现于虚空,凛冽杀伐气势笼罩了小半个陆洲。 “老朽冥河,临南赡,取紫气!” 南赡部洲巴蜀之地,血光如结,杀声震天,阿修罗一族大举入侵。 太清圣人老眼精光爆闪,脸色铁青,猛然狠狠瞪向陆北。 陆北竟从太清圣人眼中看到了毫不掩饰的冰冷杀机。 陆北笑了笑,道:“本帝只是随口说说,何曾想……” 太清圣人冷哼一声,一道清蒙毫光在其足下现出。 而后,人影消失不见。 “哎,老师……”玄都急忙唤了一声,见太清圣人已然走远,不由面色阴沉到极致,冷冷地看着陆北。 陆北轻咳了一声,冷峻目光闪了闪,似乎有些羞赧……当然不是! “玄都道友,还要动手吗?” 陆北冷声道。 “不战而退,贫道还证什么道?”玄都法师朗声说道。 不知为何,这语气,竟给陆北一种委屈之感。 陆北连忙斩灭了这种乱七八糟的念头,端容敛色,道:“玄都道友,请。” 玄都法师伸手轻拍额头,顿时从身上飞出三道清气人影。 “一气化三清!” 若非亲眼所见,陆北委实难以相信这种一气化出的分身,竟有近乎准圣本尊的气息。 简直比斩三尸还要玄妙! 陆北眼眸微眯,幽幽如漩,一眼觑破了虚实。 原来如此。 玄都法师对三具分身也不多言。 似乎没有什么“你我一体,不分彼此”之类的废话。 想来也是,若真是一体,得有多精分才能煞有介事的尬聊一阵。 玄都法师化出的气道分身,径奔镇元大仙而去。 而玄都法师则是对上了陆北。 “太微帝君,当年你因为一些私仇,杀我八位弟子,今日又对我证道横加阻拦,贫道实是对你忍无可忍!” 玄都法师厉声道。 陆北面色淡漠,说道:“玄都道友,若动手只管动手就是,何必鼓动唇舌?” 玄都法师被噎了一下,冷着一张脸,再不废话,掌中那柄青松拂尘化作一片绿色的松涛,向陆北杀去。 陆北长笑一声,屈指弹出一道道火焰,火焰早已看不出六丁神火的样子,但却拥有着极其恐怖的威能。 青松化作的松涛,在火焰的焚烧下,点点成灰。 玄都法师目光闪烁,身形疾退。 果然,那火焰呼啸着就向玄都法师席卷而来。 而后,二人各逞神通,也不知交手了多久。 突然,一声清脆的鸟啼声响起。 陆北只觉灵台恍惚一下,冷眸之中倒映出一只画眉鸟的影子。 画眉鸟尖喙长羽,眼眸如清波,似有无尽柔婉之意。 光影迷离,念如电转。 直到“咔嚓”一声,天空雷鸣电闪,将一间古色古香的厢房照得通亮。 一个面容清隽的青年,眉宇间现出一道道黑色魔影,伏身在一个穿着荷衣长裙的少女身上。 少女秀眉紧颦,似是在忍受着某种不可言说的痛苦,眼角两行屈辱的清泪涌出,“啪嗒,啪嗒……”落在一旁的冰冷地板上,一如少女的凄凉心境。 陆北睁开眼眸,看着身下白色襦裙上的点点梅花,眉头深拧,不过片刻,眼眸清亮通透,口中吐出几字,“道心之战……” 还未说完,光影渺渺,世事迭换。 茫茫雾气紧锁波澜起伏的海面,一个身量颀长、气质冷冽的青年,腰悬三尺神剑。 此刻,他的手掌紧紧扼住了一个荷裙女子的脖颈。 那荷裙女子一身法力受禁,一双明玉般的眸子,怜悯而痛苦地看着对面的青年。 和上一次迷茫片刻不同,此刻的陆北眸光流转,清明闪烁,似乎根本就不受这种道法幻术的影响。 可是,在这一刻,却有无数次的叩问,自四面八方的茫茫海面上传来,也似是从陆北内心深处响起。 “你的心中可曾有过愧疚?” 作为一个男人,做出那般强迫于人的事情后,又行雷霆杀伐,当真没有一点愧疚? 听着与其说是从自己道心深处的裂痕,倒不如说是玄都神通作祟发出的一声声叩问。 陆北不屑一笑,掌心道道火焰涌出,掌中的妙丽女仙眨眼即被吞噬。 “抱歉,没有!” 话音刚落下,周方幻境尽数碎成点点流光。 然而,在所有人看不到的破碎光影中,分明有一道象征着轮回之力的黑白灵光,在熊熊烈火之中,将快要燃烧殆尽的一缕芳魂层层包裹。 而后破开虚空,飞入冥冥之中的轮回。 “噗……” 玄都法师如遭雷亟,七窍流血不止,目光惊惧地看着对面的青年。 此刻,那只画眉鸟正在陆北掌心…她低下灵巧可爱的小脑袋,用尖尖的鸟喙,狠狠啄着陆北的手心。 似乎,以此举可为玄都法师出气呢。 额,或许也为自己出气。 陆北不以为意,转头冷冷地看着玄都法师,嘴角现出一丝讥讽,揶揄道:“怎么?发现了本帝道心的破绽?这就如获至宝了?” 玄都法师面色铁青,半是受伤,半是气得。 “太微道友,贫道佩服!”玄都法师面色微顿,淡淡道。 这时,只听虚空中一道道“嘭嘭”声响起。 光影湮灭虚无,一个身穿杏黄道袍的中年道人,一步走出。 镇元子道:“一气化三清果有几分门道。” 玄都法师见此,脸色不禁又黑了几分,深吸了一口气,道:“两位道友,后会有期!” 他说着,对着从远处赶来的人教通玄和洞灵真人打了个招呼,转身离去。 却是自此退出了北崖洲的争夺! 陆北看着掌心正欲展翅追随玄都法师离开的画眉鸟,似有所悟,思忖道:“我明明记得何香被我形神俱灭……我道为何她又以残灵转世,原来……” 念及此处,看着手中的画眉鸟,轻轻叹了一口气。 纵然心中没有愧疚,但有些错事既然做出了,岂能不为之感到羞愧。 他一生所作错事者,唯此一件!不是斩杀何仙姑,而是…… 罢了,罢了。 陆北不再思索,轻轻抚了抚画眉鸟的小脑袋,道:“以后随我修行罢!” 那画眉鸟似乎很是不满,仍是啄着陆北的掌心,显然极为讨厌陆北。 当然,并非是觉醒了前世记忆,若想觉醒,起码要等到真仙境界。 而是……本能地讨厌陆北的气息。 陆北也不给这“福缘当前,不知争取”的笨鸟一般见识,将其随手抛进炼妖壶中安置。 镇元子这时飞身上前,拱手道:“谢太微道友方才相助。” 陆北点了点头,笑道:“镇元道友,我也不多呆了,你自己慢慢整合部洲,体悟天道吧。” 镇元子望着消失在天际,返回天庭的陆北,感慨道:“当年一桩缘法,却不想有此际遇。” 若无陆北先行打杀东皇,而后迫退玄都,他若想证道成圣,也不知有多少荆棘…… 天庭。 芍药宫。 陆北刚刚回到府中,还未和妻儿温存,却是霍然站起。 朝瑶池方向望去。 “夫君,怎么了?”红儿公主问道。 陆北淡淡一笑道:“母后斩三尸了。” 红儿公主面色微怔,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但片刻之后,明白了这意思,心中却被喜悦充满。 “岂不是说,母后她拥有成圣的资格了?” 红儿公主惊喜道。 陆北看着爱妻欢喜不胜的娇艳神情,笑着点了点头,轻声道:“是这样。” 一旁坐着的三圣公主杨婵,多少有些吃味。 瑶池王母成圣,红儿姐姐岂不是有了一位母圣做后台?若这般,她还怎么…… 陆北站起身来,踱步走到殿外,目光隐约穿过三界,落在八大陆洲之上的万水千山上,喃喃道:“最多十年,可能就会出现前世之人所传的笑谈,‘大能成圣如赶集’的场景……” 实则,根本没有用上十年,不过在一年之后。 东莱神洲,一道超脱三界的高妙气息赫然出现。 顷刻,天花乱坠,金莲地涌,郁郁紫气横贯周方虚空三千丈,如伞似盖。 阐教圣人,元始归位! 东莱洲。 玉虚宫。 此宫早已连同整个昆仑山数座仙山一并搬到东莱神洲。 “恭贺老师重登圣位!” 广成子、道行天尊、清虚道德真君、太乙真人、玉鼎真人,南极六星君齐声恭贺道。 元始圣人看着下方躬身恭贺的阐教金仙,以其圣人心境,也不禁感到心绪激荡,难以自抑,甚至远胜于第一次成圣。 混元圣位,今日终于失而复得! 元始圣人问道:“广成子,你大师伯那里如何?” “老师,大师伯刚刚和冥河老祖做过一场,灭杀了其两具血影分身,但大师伯门下弟子也有一些被血魔浸染。” 元始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惜,为师身为圣人,眼下还不能插手其他部洲。” 这是天道在垂落下鸿蒙紫气以后,给新圣传来的一道讯息。 新晋圣人需得闭关熟悉力量千年,静待世界完全“上浮”。 当然,也是可以出所在部洲的。 不过,在其他部洲,修为虽不至完全跌落到原来境界,却也不能发挥出真正的圣人力量。 天道圣位一如既往…欲用其利,必承其弊。 换而言之,先前娲皇就算想帮助镇元子击退玄都法师,也是不行的。 元始圣人轻叹一声,他也能理解,毕竟将来天地还有一场浩劫需要应对。 其实,元始圣人理解差了。 洪荒天地刚刚圆满,不愿让圣人争斗过多抽调天地力量,导致天地震荡。 洪荒界冥冥中的本源意志,或许认为,无论是元初界之人成圣,还是洪荒界土著成圣,都没有任何区别。 就像后世地球,其本身会在乎地表之上的霸主,是人类还是恐龙吗? 当然,洪荒界土生土长的生灵,真灵更为契合天地,在成圣上具有先天优势…这也是客观存在的事实。 正文 终章上 太阴星惊变 元始圣人不是第一个成圣的人,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证道成圣的人。 在接下来的十年内,相继有通天教主、镇元子等人陆陆续续成圣。 然而,令人觉得奇怪的是,南赡部洲的太清圣人迟迟没有成圣。 南赡部洲。 镇江,金山寺掩映在一大片幽篁竹林和松涛之内。 金色夕阳披落在崎岖的山石小径上,茂密的山林中不时传来几声布谷鸟的鸟啼,时光在静谧中缓缓流逝。 一个生得白白净净的和尚手持木瓢,自桶中舀出河水,浇灌在田垄上的青菜上。 许仙忙了一会儿,放下木瓢,用肩上的白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豆大汗珠。 此刻自水漫金山一事已然过去了十余年,白素贞此刻就被镇压在西湖的雷锋塔下。 这时,山道拐角处,一个身穿灰色僧衣、面颊黧黑的高个僧人,快步跑下来。 他一边跑着,一边口中喊道:“师弟,师父让你过去!” 许仙闻言,面色怔忪了一下,双手合十,问道:“师兄可知师父唤我何事?” 僧人摆了摆手,道:“我也不知,师弟,你去去就知。” 许仙点了点头,不再耽搁,随着僧人去了。 禅房之内。 许仙对法海行礼已毕,疑惑问道:“不知师父唤弟子前来,所为何事?” 法海须眉皆白,精神顴硕,尤其一双老眼流转着明睿的神采,道:“许仙,你功德已满,下山还俗去罢!” 此言一出,许仙愣怔,俯拜于地,道:“师父,请问弟子犯了什么错,要将弟子逐出师门?” 法海摇头一笑,“痴儿,你上山十余载,实则尘缘未了,既然六根不净,倒不如归去,在红尘中打滚……若有缘分,将来你我师徒还当有再见之日。” 说完,法海摆了摆手,兀自闭目不语。 正在许仙不知所措时,那灰衣僧人走上前来,轻声道:“师弟,收拾下行礼,下山去罢。” 许仙重重叹了一口气,对法海郑重拜了几拜,起得身来,转身缓步向外走去。 待到许仙走后,法海看着空荡荡的禅房,轻叹三声,也是望着晚霞漫天的西方天空,高宣佛号道:“南无阿弥陀佛!” 而后法海周身现出无量佛光,一道五色莲花宝座自身下生出,然后托着法海,破开一道虚空,不知所踪。 在南赡部洲原来的巴蜀之地,一望无际的血海,几乎填满了整个两川盆地。 血海内一个个面容丑陋、气势凛冽的阿修罗陆续涌出。 就在这时,虚空之上,一座莲花宝座现出,其上端坐的老僧面容疾苦,目光悲悯。 掌中一根苦竹连连点下,顿时有无尽佛光泻落而下,降临在下方的阿修罗身上。 于是乎,原本身披血色长袍的阿修罗,蜕去一身猎猎血气,最终变成一个个金光闪闪、铜浇铁铸的伏魔金刚。 “贫僧回归西方,岂能没有金刚伴身护法!” 法海,不,此刻或许应该称做接引佛祖,一双苍老的眼眸眺望着一处看不见的虚空,颔首说道。 似乎那里有一位大能存在! 随着接引佛祖出手渡化血海,数之不清的阿修罗转化为一尊尊佛门金刚,侍立在接引佛祖身后。 一时之间,金光繁盛,佛音环绕。 而这般大的动静,不仅惊动了阿修罗一族的高层,也惊动了坐镇于血谷深处……冥河老祖的一具血神子分身。 彼时,在广阔无垠的南赡部洲,人教的两位准圣,以及前来相助的阐教二代弟子,也没有闲着,皆是驱逐血海一族的势力。 姑且不言南赡部洲发生的一幕幕场景。 天庭。 这些时日,陆北倒是清闲的很,大半时间都在陪着妻子儿女。 瑶池王母此刻已经前往东胜神洲闭关,证道成圣也只是时间问题。 不同于曾经的天地六圣……二次成圣轻车熟路,瑶池王母需要的时间要久上一些。 这时,陆北正在饶有兴致地观看晴晴画画,不时抬头和一旁的三圣公主拌着嘴。 两人吵闹的焦点,自然还是沉香。 杨婵嗔怪道:“就没有你这么当爹的,沉香现在见你就给老鼠见了猫一样。” 陆北笑道:“小孩儿懂些规矩还是好些。总比一味溺爱,将来胡作非为,招惹了什么不能招惹的人好。” 他的孩子,可不想培养成什么混世魔王。 好在,沉香虽然性格“懦弱”了些,还算比较懂事。 杨婵清声说道:“不说我们杨家什么时候都没出过纨绔,就说三界还有什么不可招惹的人?” 陆北怔了一下,摸了摸晴晴的小脑袋,转头看着杨婵,微微笑道:“有一种人,绝对不能招惹啊……嗯,他们会给你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杨婵闻言,明眸闪烁,神情愕然半晌,赞同道:“宁欺白头翁,莫欺少年郎,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呢。” 念及此处,杨婵不由想起当年在岳阳楼第一次见到陆北的场景。 当年,她又何曾想到,自己要给那个面容冷峻,一脸苦大仇深的少年生儿育女,相夫教子? 人生际遇,实在是…… 晴晴放下手中的画笔,扬起一张雪腻的小脸,梨涡浅笑,举起白生生的藕臂,眨了眨如月牙儿的眼睛,嘻嘻说道:“爹爹,爹爹,这个……我知道啊,是不是还有……恐怖如斯啊?” 好吧,经常吵着让陆北讲睡前故事的小萝莉,自是听过陆北讲起过这个经典的故事。 陆北笑了笑,捏了捏小萝莉的粉腻脸颊,宠溺道:“就属我家晴晴最聪明。” 杨婵看着这一幕,无奈地扶了扶额,思忖道,这还不溺爱孩子,这都溺爱到没边了。 …… …… 太阴星。 广寒宫中。 一颗秀丽挺拔的雪松树下,立着一个身穿素色长裙的女仙。 她秀眉颦着,怔望着天庭方向,清丽的玉容上有着毫不掩饰的愤恨之意。 “陆北,若非是你,妖庭怎么会覆灭?东皇和帝俊又怎么会陨落?还有小十儿……” 不知何时,羲和眼眶之中已蓄满泪水,心头被一股巨大的悲戚填满。 这时,广寒宫中一个娇小玲珑的少女飞快地跑过羲和的身旁,似乎将要前往天庭。 “玉兔儿,你要去哪儿?”羲和凤眸闪烁,喝问道。 玉兔仙子神色匆匆,随口答道:“娘娘,主人临产,我要去芍药宫通知陆哥哥…” 玉兔说着,化作一道白色流光,直奔天庭的太微帝君府去了。 羲和玉容急剧变幻,一双清冽凤眸冷光闪烁不停。 “本宫既无法报复于你,就报复你的孩子!” 报复陆北的疯狂念头从羲和心头涌起。 “本宫虽然法力被禁,但尚有一妖族禁咒秘法不需法力神念,即可使出!” 羲和念如电转,思忖道:“不过还需接近那孽子才是!好在,就算嫦曦是准圣,在生子之后的一个时辰内,也会十分虚弱。” 当年,羲和生下十只小金乌时,就有着同样的体会。 妖族不乏威力莫测,不需法力可以施展的诅咒之术。 比如,钉头七箭书。 羲和一身修为被陆北封印,神通全失,也只有早年学过的一门孽灵之术,才能施展。 羲和知道留给她的时间不多,毕竟,玉兔去时虽慢,但和陆北一同回程之时,定是极快。 她不再犹豫,快步走到了嫦娥的寝宫前。 还未踏上玉阶,就被一道虚弱的清冷声音打断,“姐姐,你怎么来了?” 羲和心头微凛,脸上现出笑意,“姐姐听说你临产,特意来看看你。” 轻轻推门入内。 却见嫦娥半躺在一张秀榻上,额头鬓角都是细密的汗珠。 嫦娥不疑有他,清声道:“姐姐,我多有不便,你在一旁稍待片刻。” 正说话间,嫦娥忽觉小腹一阵绞痛,一团灵光离体而出。 伴随着响亮的哭泣声,一个沐浴在金白二色光芒的婴儿,静静漂浮在空中。 两个白生生的手臂,在空中虚抓着。 不知为何,嫦娥感觉到格外的虚弱,但却强自忍耐着疲惫起身,打算抱起自己的孩子。 不想,却被突如其来的一双手臂抱起,“妹妹,我来替照顾吧” 羲和眸光冷闪,幽幽说道。 嫦娥心头一凛,苍白的玉容扯了个笑容,道:“不劳姐姐了……” 然而,异变再起。 羲和冷笑一声,闪身躲过,一双凤眸凶戾光芒冷烁。 与此同时,左手玉掌冲婴儿的额头狠狠按去。 婴儿周身如水灵光乍起,羲和讶声道:“好一个灵韵不凡的孩子!” 越是如此,心头杀意越是强烈。 可惜,羲和知道以后此刻自己的状态,根本就杀不了这个……出生即有诸般神异的婴儿。 “羲和,你要做什么?”嫦娥大惊失色,强撑着挪动步子。 颗颗晶莹剔透的汗珠,自鬓角沿着清丽白皙的脸颊滑落。 “啪嗒,啪嗒……”打在广寒宫冰冷澄莹的地板上。 但,嫦娥仍是朝羲和冲去。 羲和冷笑道:“做什么?” 一边躲到远处,一边口中念念有词,放在婴儿额头上的手掌,有一道道黑色丝线飞出。 “孽灵咒术!” 嫦娥目光绝望,凄声道:“不……” 羲和手中施法不停,眼看即将完成了最后一步咒术的施展。 只听“嘭”的一声,羲和整个人就如同破絮般被撞飞出去。 “哇…” 羲和口鼻溢血,气息奄奄,她费力扭过头来,仇恨地看着已经抱着婴儿的陆北。 “呵,陆北…这就是你羞辱……” 还未说完,羲和胸口一阵剧烈起伏,大口大口的鲜血吐出,咳嗽不止。 陆北面色阴沉,低头看着怀中的婴儿。 婴儿脸颊白里透红,不见新生婴儿皮肤皱皱的模样,似乎是在母体孕育较长的缘故。 陆北小心翼翼地查看着,婴儿表面看不出丝毫伤势。 嫦娥也在玉兔儿的搀扶下,走到陆北面前,玉容悲伤,“我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 陆北将孩子递给嫦娥,嫦娥抱着端详片刻,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落下。 “陆北,嫦曦,此子真灵被浸染,从此与仙道无缘,你们就看着此子从生到死吧!” 羲和惨笑道。 方才,她不是不想摔死那个孽种,但她知道根本不可能,倒不如种下孽灵咒术。 孽种配孽灵咒术,真是相得益彰。 羲和快意想着。 陆北脸上满是懊悔,他早该杀了羲和这个贱人。 原来,玉兔儿来到太微帝君府。 心中欣喜之下,口无遮拦,却是当着杨婵的面,将嫦娥临产的消息给嚷了出来。 登时,太微帝君府一阵鸡飞狗跳。 若非红儿公主在一旁拉住三圣公主,陆北说不得……还要在府中耽搁不知道多少时间。 嫦娥脸色苍白,神情憔悴,已然心神疲惫到了极致,轻声道:“陆北,我累了……” 陆北默然片刻,冷冷看向羲和,一招手,拽住羲和的衣领,同时将殿中的狼藉抚平。 和玉兔未行至殿外,身后一道轻不可觉的声音响起,似是呢喃,“…留她一命吧…” 陆北身躯微震,离开了寝宫。 正文 终章下 证道黎明前 陆北心神凝重,面色阴沉着,返回太微帝君府,还未在花厅中坐下。 这时,红儿公主急步走来,见陆北脸色难看,问道:“夫君,太阴星那边……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陆北轻叹一声,也不瞒红儿公主,将太阴星的事情讲说一遍。 在一旁生着闷气的三圣公主,闻听此言,玉容微变。 先前说不生陆北的气,那是假的。 本来,她不想再搭理陆北,等沉香回来,就带着一双儿女回灌江口。 但此刻听陆北提及嫦娥新生的孩子被羲和加害,三圣公主感同身受之下,明澈目光满是关切,问道:“夫君,嫦娥姐姐的孩子没事儿吧?” 陆北道:“无生死之忧,但因为真灵被孽灵咒术污染,以后仙道艰难……” 不得不说,羲和心思之歹毒,令人发指。 他和嫦娥长生久视,将来如果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经历生老病死、垂垂暮年…那种折磨却是难以言说。 杨婵忽然响起了什么,明眸闪亮,道:“可否请动圣人出手?” 陆北摇了摇头,道:“和沉香那一次还不一样,我方才察看了一番,以我眼下手段,都无法驱逐那股墨色咒力……” 杨婵明眸黯然,轻叹一口气。 陆北心烦意乱,懊悔道:“唉……都怪我当初心慈手软……” 三圣公主见状,也不好再使一些小情绪,尤其认真说起来,若非是她刚刚缠住陆北,嫦娥那边也不至于…… 杨婵走上前来,在陆北身旁盈盈坐下,宽慰道:“总有办法的,去几位圣人那里看看,总要试试才好啊。” 陆北点了点头。 时光悠悠,岁月如歌,十年弹指一瞬。 南赡部洲……人教太清圣人终于将冥河老祖的几具血神子分身镇杀,将冥河老祖逼退。 西牛贺洲……接引佛祖回归佛门之后,佛门力量大增。 于是,准提加快了渡化西牛贺洲血海一族的步伐,终于在第二年,将冥河老祖逼出西牛贺洲。 第三年,准提圣人毫无悬念地重登圣位。 南离洲……先天离火之精和凤凰一族的争斗结果,让三界众大能目瞪口呆。 盖因,大日如来竟强势灭杀凰祖,夺其南明离火本源,而后重创孔宣,逼其远遁。 天庭。 玉明宫。 陆北望着对面的孔宣,皱眉问道:“孔宣道友,南离洲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在他看来,先天离火之精再强,也只是一人而已。 凰祖和孔宣,竟如此不济事? 败亡得如此之快,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孔宣双眸血红一片,藏于衣袖中的两个拳头攥的骨节发白,厉声道:“那贼子诡计多端,杀母之仇不报,我孔宣誓不为人!” 陆北沉默了许久,沉声道:“大日如来占据南离洲,想必很快就会获得鸿蒙紫气成圣,那孔宣道友接下来又有何打算?” “还请太微道友出手相助。”孔宣突然躬身一礼道。 “这……”陆北面色犹疑,道:“此事,本帝似乎没有插手的必要……” 孔宣也不多言,身上一道五彩流光闪烁,现出一个身穿五彩华美宫裳的女仙。 那女仙赫然是孔雀公主! 孔雀公主羞怯地看向陆北,轻声唤道:“陆大哥……” 陆北顿时就有些哭笑不得,思忖道,现在他都声名狼藉到这种地步了吗? 不过转念一想,以孔宣性情之骄傲,竟能做出这等折辱自己之事,可见对大日如来的恨意之深。 陆北道:“孔宣道友……” 孔宣似乎意识到陆北将要出言拒绝,他的目中闪过坚定,沉声道:“母亲陨身之前,曾将一身精血以秘法给我……我愿意将此物转赠给道友。” 此言一出,孔宣只觉被抽尽了一身力气,还有他心高气傲的道心,也是尽数崩碎。 陆北闻言面色顿了一下,思忖半晌。 他虽不知孔宣是有意还是无意,知道他正在搜集五灵之血,凤凰一族族长的精血当前,他自然不会矫情拒绝。 此物能尽快让他成道。 但还有一事,却不能不提前讲明。 “事成之后,南离洲何去何从?” 陆北目光闪烁,问道。 孔宣面色倏变,他自是听懂了陆北的意思。 南离洲毕是一方成道之地。 孔宣沉默半晌,道:“太微帝君要借南离成圣?” 三界之人,对于陆北的成道之地,也不乏猜测。但见其迟迟没有动静,就以为陆北可能谋求幽冥界圣位。 陆北听得问询,笑了笑,也没有回答,反而静待孔宣答复。 孔宣沉默许久,道:“孔宣已失求道之心,若道友真能诛杀大日如来,孔宣愿以南离让之。” 人生之无奈,大抵如是。 孔宣要向大日如来复仇,然而放眼整个三界,他却请不动一位圣人出手,因为此辈皆是在闭关固位。 孔宣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当初灭杀东皇太一的陆北身上。 因为,若不尽快寻大日如来复仇,其人很快就会着手炼化鸿蒙紫气,成圣之后的大日如来,何人能制? 陆北见孔宣答应,心头大喜。 他转而看了一眼神情怅然若失的孔雀公主,思忖道,若无此女,孔宣或也不会在走投无路时想到寻求自己的帮助。 二人既已说定,陆北也不耽搁,就陪着孔宣去了南离洲。 南离洲。 一座体表黑红、升腾起灼灼热浪的火山之内,赫然有着一座巍峨的道宫浮浮沉沉。 宫中,大日如来此刻端坐在一方由火焰凝就而成的宝座上,他双眸紧闭,气息恍若潮汐起伏,正是在体会天道之轮,沟通鸿蒙紫气垂落。 然而过了许久,大日如来双眸如电,突然发出一声愤怒咆哮,震动得火山隆隆,岩浆迸发。 “为何,为何!?” 就在大日如来以为是自己跟脚特殊,才造成眼前窘境时,他体察大半个陆洲的神念,突然感知到了两道飞速掠过陆洲的身影。 “孔宣小儿,不知死活,竟……嗯?还有一人?” 大日如来目光深沉,心头骤然一惊,心念一动,人已消失在火焰宝座之上。 陆北静静看着对面的大日如来,笑道:“道友,别来无恙?” 大日如来目光深深,冷声道:“太微道友,你为何非要来趟这趟浑水?” 陆北微微一笑道:“受人之托,终人之事,道友动手吧!” 既是话不投机,自然半句嫌多。 未几,南离洲之上传来激烈的响动,天地色变,日月失辉。 …… …… 这一日。 芍药宫。 陆北坐在庭院中的一座凉亭上,手中端着一个酒杯,一口一口地酌着,他此刻正在回忆一些往事。 当年,他和嫦娥的孩子被羲和种下了孽灵禁咒,他用尽办法也没有驱逐那灵咒,无论事后对羲和如何报复,都已然于事无补。 念及此处,陆北轻轻叹了一口气,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这时,一个红色宫裳的丽人,款款走来。 “红儿,你来了。”陆北放下酒杯,轻声说道。 红儿公主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明眸中满是关切,问道:“夫君,嫦娥姐姐那边如何了?” 陆北神色淡淡道:“其他几位圣人正在闭关修行,至少需要千年才能稳固混元境界,眼下无人可以出手,她急着救治胤儿,我就让她去了南离洲。” 红儿公主闻言,顿时愕然。 “对了,夫君,现在幽冥界有人教玄都、佛门接引、还有……灵幽,你不去看看吗?”红儿公主柔声道。 天地圣位阳九阴六,暗含十五尊,但却有一阴一阳两道鸿蒙紫气,被鸿钧道祖作为桥接阴阳两界之用。 是故,阳之圣位只有八尊,阴之圣位则是五尊。 陆北点了点头,道:“却也该去看看了。” 然而,陆北正要起身前往幽冥界,却心有所感,怔了一下。 “怎么了?”红儿公主轻声问道。 “母后成圣了。” 陆北话音落下,手指凌空勾画,一方圆形光影在二人面前显出,正是东胜神洲的景象。 仙云条条,瑞霭万丈;紫气氤氲,横贯虚空。 瑶池王母经历多年参悟天道,也终于踏入了混元境界。 至此,九大部洲八位圣人尽数归位。 见此一幕,红儿公主心绪激荡,一张冷艳清丽的玉容上都是现出潮红。 然在这时,一声声清越悠扬的道钟响起在三界之内,涟漪圈圈,道韵自生……甚至压过了瑶池王母成圣造成的天地异象。 紫霄宫,再开! 陆北和红儿公主对视一眼,笑道:“红儿,我先去紫霄宫一趟。” “那你一路小心。”红儿公主清眸如波,叮嘱道。 陆北点了点头,化作一道金色虹光,向中柱神洲的紫霄宫飞去。 玉京山,紫霄宫。 当陆北来到的时候,许多大能已经在紫霄宫外。 陆北在太清、元始两位圣人不怀好意的目光下,面色从容地向前走到三皇身旁,并和镇元子和娲皇打了个招呼。 元始和太清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疑惑。 因为他们以此刻圣人眼光,竟看不懂陆北的道行。 大罗?混元? 紫霄宫。 云床之上,鸿钧道祖手托造化玉谍,示意陆续进来的众人按着上次选定的座位坐下。 和上一次不同,宫中明显少了一些熟悉的面孔,却多了几位至高无上的圣人。 见众人坐下,道祖鸿钧微微颔首,朗声道:“八百年后,天地圆满,我等将共同面临元初界之劫,诸圣在此之前,当紧闭山门,不可随意私斗!” 陆北目光悠远,灵台渐渐恍惚……八百年,这是一个多么令他熟悉的数字。 西游大劫之前八百年,他初临此界,至今思来已有许多年月了。 这时,道祖鸿钧又讲说了一些洪荒界圣人的禁忌,还有那场八百年后的众生浩劫,最终闭口不言。 一双苍老通达的目光逡巡过诸圣面容,其中在陆北和嫦娥身上停顿半晌,最终也没有再说什么。 许久,道祖鸿钧又郑重将一封道书,却是敕封陆北为天帝,令诸圣择三界九洲大罗金仙以下的修道者录入天庭,以此积极应对即将到来的元初界威胁。 相比圣人道统遍地,大罗金仙如过江之鲫的元初界,洪荒界的力量实在单薄。 唯有集合一界之力,才有一搏之力。 其间,除却人阐二教圣人面有不虞,提出了几句异议,倒也有正常的通过。 或许和当年陆北只身一人赴南离洲,斩杀先天离火之精的赫赫战绩有几分关系。 时光悠悠,八百年时光弹指一瞬。 当初鸿钧圣人立下的众圣闭关时间已然结束。 至于幽冥界五尊阴圣之争,也早已在六百五十年前落下帷幕。 这一日,正午时分。 原本晴空万里,一片平静祥和的三界,天地突然渐渐晦暗起来。 三界之内,除却圣人道场之内蒙受庇护的弟子门徒,亿万众生已是陷入一片混混沌沌的状态之中。 地仙界八大部洲之上,诸位圣人面色凝重地看着穹巅,以法力将自身道场和门下弟子尽数护定。 因为,天地即将发生剧烈的动荡,三界众生……真灵资质低劣者,皆有可能在突然上浮的冲击下化作幻影,仿若从来不存在过一般。 灵山。 金蝉子立在山巅,一身宽大的金色僧袍猎猎作响,他仰头看着渐渐漆黑的穹宇。 “永夜降临,众生沉沦……” 一声悲悯的叹息声响起。 然而,哪怕以他大罗金仙道行,对这三界九大部洲亿兆众生的生死危机,都是束手无策。 “师兄,世尊让您过去。” 不知何时,手持杨柳玉净瓶的观音尊者悄然来到不远处,目光复杂地看着那一道金袍身影,轻声说道。 金蝉子点了点头,正待转身离去,突然面色惊疑不定地看着天庭方向,喃喃道:“混元!” 观音尊者也是随之望去,看向天庭的方向,喃喃语道:“太微证道了。” 证道,而非成圣。 也不知是许久,还是一瞬。 一缕微弱的毫芒,自茫茫无垠的黑暗中浮起。 三界九洲。 那些在诸位圣人真灵感知中,令人喘过气的无边黑暗,在一缕渐渐扩大…直至灿然繁盛到极致的圈圈道轮之光照耀下,消融一空。 洪荒众生,迎来了新的黎明!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53.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