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市一中高二某班 作者:钟笙挽   文案:   “……我做了一个梦。在里面我们所有人都还在一起,他坐在最旁边的地方,风吹过他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眉眼,可他看起来是那么平静。不知道是谁弹起了吉他,扫弦的声音让我觉得我一生都不会忘记。”   “当我醒来,我意识到这一切都只是梦境,于是我便哭了。”   “哭完了,生活还得继续。”   卷一 七日谈   Episode.I 囚鸟笼   这个世纪疯狂,没人性,腐败。您却一直清醒,温柔,一尘不染。   ◎萨冈《给让·保罗·萨特的情书》   ————————————   林枫,男,十七岁,一米八,六十三公斤,于早晨六点四十准时睁开眼睛。   他们七点开始早读,按理说这样的话六点四十起床所剩下来的时间是完全不够的,但是这真的不能怪他。前一天晚上他们班郎营非要邀请全班同学去食堂开他的生日聚会,熟的不熟的全都去了,他发誓他和他的前桌在那根本没能感受到生日聚会的氛围,这人不知道为什么赌气连干三瓶维他柠檬茶之后就坐在他旁边看他打Galgame,两个人一直打通关才发现人都走的差不多了。   彼时已经深更半夜,所以他在这个时间点起床并不奇怪。再说,对于他而言,二十分钟绰绰有余,虽然他没有那么快,但是至少他隔壁床那家伙——   等等,奇怪。就算起床起得略微迟了一些,寝室也太过于安静了。万旻是早起去图书馆的学霸暂且不论,张济是不想和他们混在一起就会早早出门的胆小鬼也先不提了。可是和他一样同为混世魔王的钟冥,虽然一般起得都挺早但是在昨晚和他一起从宿舍后门翻墙回去的家伙绝对不可能不在寝室,都是混到最后一刻才会出门的懒鬼,谁不了解谁啊。   可现在很明显他的信任受到了挑战。整个宿舍空无一人,就连走廊里都分外安静,平常快要迟到的时候整个宿舍楼的喧嚷荡然无存,本应该有诸如端着盆假装武打的声音、抱怨今天小测的声音、大骂某个老师不近人情的声音都荡然无存。整个能标榜学校充满生机的宿舍楼今天安静如鸡。   这下林枫是意识到不对劲了。人都不在的话那怕不是他的表坏了导致闹钟没响,他匆匆从上铺跳了下来,慌忙地洗漱了一下就往教学楼跑。补课第一天就迟到这种事他虽然不是第一次干可也不是常事,钟冥那个屌人起床后居然不叫他,等他到了班上肯定能见到那人一脸正经然后在老师训他的时候露出一个阴谋得逞的奸邪笑容。   啊啊,他停练多年的空手道已经饥渴难耐了。   抱着这样的心情的林枫在到达了教学楼之后戛然而止。宿舍楼安静可能是全到教学楼来了,但是教学楼也那么安静就有问题了。虽然他是不知道确切的时间到底是什么,不过应该还不至于已经上课了。早读时间这么安静校长怕不是要打人。于是他放缓了步子,努力让自己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如果是有什么特殊情况比如说全校肃静的话,他不如在搞清楚情况之后去厕所藏一会儿。等开始上课了再偷偷溜回座位上去。   然而事实是他没能看到任何一个人。真的是物理意义上的没看到任何一个人,虽然现在是暑假期间,但是在他们省准高三需要补课几乎是一个软性要求了,所以暂且不提他们班了,他们隔壁班也是空无一人。这让一向淡然的林枫心里都有些犯起了嘀咕。他贴着墙挂着书包慢慢挪到了门口,却发现他们班级里只有他的同桌王耀凛一个人。   虽然只有一个人,但对林枫来说也是个安慰,至少说明他不是一个人在这诡异的情况下在这个校园里面游荡。   “啊小枫!”王耀凛看到他也是颇为激动,立刻站起来冲他挥手,然后像放下心来一样长舒一口气,“终于见到别人了……”   “怎么了,耀凛?”林枫走进去皱着眉头环视了一圈,没看到他那群他以为抛下他跑来上课的室友,也没看见其余任何人,这个教室里除了他和王耀凛之外空无一人,“……说起来,现在几点了?”   “我也不知道啊。”王耀凛伤脑筋一般地挠了挠头,“我的表显示现在是六点五十五……照理说大家都应该在啊?可是我来了之后一个人都没有,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吓死我啦。不过小枫在就没问题了呢,也许今天不上课,我们没接到通知吧?”   林枫尴尬,这个真的不能说有他在就没问题了,他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更别提让别人放心了,王耀凛总是这么相信他。   “可是冥狗都不在寝室里。”林枫只能耐心下来给王耀凛分析事态的诡异性,“先姑且不提冥狗是不是不上课能起得来的那种人,整个寝室也太安静了吧?我记得肖斌那家伙在你们寝室?你觉得凭他那德性是会这么早起来的人吗?”   “啊,这么说来确实是!”王耀凛一敲脑袋,“我一早看到他们不在吓死了,所以才赶忙跑过来了,那这是什么情况啊?大家都跑去哪了?都不在的话那大概是去体育馆集合了吧?”   “我还是觉得不太科学……”林枫沉吟片刻,暗自思索了一下可能的结果,就在他准备和王耀凛分头去查看是否同学们真的确实在这个学校里的时候——   他的背后传来了声音。   那不是什么奇怪的声音——比起说是奇怪的声音,倒不如说这个声音实在是太过耳熟,以至于他一开始都没能发现有哪里不对。   那是,粉笔在黑板上敲击的声音。   林枫缓缓地回过头去。看见了……不科学的现象。   没有任何人站在黑板前,也没有任何粉笔在空中,但是黑板上却在慢慢地,浮现出字迹。   王耀凛惊叫一声,林枫后退一步,两个人都死死盯着不断出现粉笔字的黑板。别人倒是还好,但是对于林枫来说,这种不科学的事情他是完全不想相信也完全不会去相信的。可是事实就摆在他面前,他不得不去相信这个,他们班所有人的名字在黑板上一一出现的事实。   除了他和耀凛之外,确实是每个人的名字都缓缓地被一笔一划书写出来了。而且最诡异的是,这些名字都统一用的是他们自己的笔迹,钟冥那个性冷淡一样的书写方式,王耀凛那个乖巧的花体字,邱音好看而不繁琐的字体,以及他那个狂放的草书都被毫无遗漏地一笔一划书写在了上面。   “这、这是怎么回事?!”王耀凛吓得往他这个方向挪了两步,好像指望林枫给他一个回答,然而别说回答了,对于林枫这个笃信科学的无神论者来说,连他自己的世界观都要被摧毁了,他无可避免地想去用科学来解释面前发生的一切,然而并没有意义。黑板字凭空出现是事实,那上面没有纰漏地准确写出来了全班同学的姓名也是事实,最后——   少一个名字也是事实。   其实如果光是他是没法发现这件事的,身为一个100%内向的社交恐惧症,说实话他确实连班上同学的姓名都没有记全,他比较熟悉的也就他周围一圈,还是王耀凛点了点人数才发现有人不在的。   有人不在姑且不论是什么样的事件——不在的那个人是郎营才是大问题。   前一天晚上找他们生日聚会的就是郎营。第二天就发生了这样的事,而寿星同学现在不在的话,阴谋论者的第一反应肯定是郎营捣鬼。不过林枫不这么想,郎营怎么说也只是个普通高中生,就算想要恶作剧这样超现实的恶作剧也太过于夸张了。   …………除非…………   郎营不是普通的高中生……?   先不想这个,林枫努力把脑子里的想法给去掉。他是一个游戏狂,虽然喜欢玩的是Galgame但也至少知道这种事情只会在虚拟现实中出现。他还没中二到觉得这种事发生了一定昭示着他是要拯救世界的高中生,还有什么他脑内一瞬间闪过的郎营不是普通的高中生这种乱七八糟的设定,别开玩笑了,又不是小说,哪能有这种傻逼设定。   “小枫……!”在他思考的间隙,王耀凛突然喊住了他,他回头去看,发现王耀凛正再次指向黑板,看起来已经吓得要哭出来了。   不会吧,不会真像游戏里才会有的剧情一样,黑板上突然被血浸染吧……   林枫谨慎地看向黑板。发现所有人的名字正在一个个被擦掉,而且速度极快,擦去的顺序就像是有选择的一样,所有人的名字毫无章法地消失在了黑板上,最后在黑板上仅剩他林枫一个的名字。   然后又是眨了一下眼睛的时间,他的名字也在那一瞬间消失在了黑板上。   林枫惊愕地盯着被擦得一干二净,瞠目结舌无话可说,直到——   直到一句话再一次一笔一划地出现在了黑板上。   那句话说:   “有人吗?”   有人吗……?   这算是什么问题。如果一切都如同刚刚那样是所有人的人名也就算了,可这很明显是一个带有互动意识的问句,这他妈也太夸张了吧,难不成这空间里还有第三个人不成,科学论者林枫再次觉得自己的三观受到了冲击,说真的他的脑子已经卡到无法去试图用一些扯淡的所谓科学去解释一些这些东西了。   而且更诡异的事情是这个字体看起来竟然还有点眼熟。   世界上确实是有一些东西,是科学无法解释的。钟冥和他讨论过。只是他不想去相信,所以只用冥狗他妈的又在瞎扯淡概括掉了而已。   不过既然诡异的事情已经开始了,也没理由它就会就此停下来。在不知道为何出现的“有人吗”三个字之后,又接着出现了一句反问。   “你是谁?”   这句话看得林枫吞了一口口水。结果这句话的回答差点没让他把那口口水给喷出去。   “什么我是谁啦,连我都不认识了?我是邱音啊??”   王耀凛在他身边诶了一声。   “啊,我是沈雅。”刚刚反问的人也淡定如斯地回写了一句,“你说你是邱音,有什么证据吗?”   “我最喜欢的小黄书是花花公子38期!”邱音势大力沉地一笔一划写了上去,林枫仿佛都能想象到这个平常云淡风轻的家伙掷地有声地说话的样子了,“老肖当年看到第45页的那个”   这句话他没写完就被另一只粉笔的痕迹横插进来,在邱音即将写字的地方用粉笔涂了个满,还加了一句丘八天打雷劈,一看就是被揭穿的肖斌极端恼羞成怒干的事情。   光看这个风格确实像是他们班的那群傻子,虽然还没搞懂一切是什么情况,但是总有一种大家确实齐聚在这个黑板前面的感觉。这让从刚刚开始都有些惴惴不安的林枫稍微放下了一点心来。   王耀凛好像也是如此。他本身就是一个喜欢参加这些群体吐槽的人,于是也走上前去拿起了一根粉笔。   “那个……大家都在吗?”王耀凛一笔一划地写,“有人知道小郎营怎么了吗?”   “这字体,耀凛吧。”沈雅干练的笔画立刻出现在了旁边,“吴莉妍在我身边,大家的同桌都在身边吗?”   这不是驴唇不对马嘴吗,你们俩仔细看看你们俩的问题和回答,这是一个画风的吗。林枫意欲吐槽。但是这时候吐槽只有王耀凛一个人能听见还是有些尴尬的,他又懒得去黑板旁边写字,要不然两个人一起发生了什么特殊情况至少有一个能应付。再说沈雅虽然干练霸气奈何为人确实有点脱线,这种问题大概会有人来解决的。   “啊,阿冥在我身边哟??。”邱音的字体恰到好处地横在了两者之间,“确认大家是不是都在的方法只有大家按着座位表再写一下名字了吧,反正刚刚那个肯定不是我写的——还有郎营怎么了吗?”   “刚刚的名字少一个郎营的。”又一个工整的笔迹出现了,“首先我会画一个座位表,请大家按照次序写一下自己的名字,确认一下是否现在这个情况是我们都在黑板前却看不到对方这种事。虽然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确认安全肯定是第一位的。”   “啊,这位一板一眼的老大哥是大家的好班长万旻——他在我旁边皱着眉头一副与粉笔有血海深仇的样子。”一旁肖斌狗爬一样的字出现了,“还有丘八你给我记着我一定要把你人肉风火轮到让你与垃圾桶亲密合体。”   “啊哈哈哈哈哈哈这个请允许我婉拒?”邱音跟上。   嘛,林枫也知道他们不是紧张度太低,而是用耍宝来努力安抚大家的情绪,因为他坐地远一些,所以他能清楚地看到除去中间这个看起来毫无紧张感的版聊,在四周已经有别的学生在慌乱地互相求证发生了什么事了。但是这种情况下谁都很恐慌,根本无法指望从别人那里得到安全感。一个班上总有几个像肖斌邱音一样负责活跃气氛缓和恐惧的,也总有几个像沈雅万旻一样统帅大家让大家安心的。就算在如此令人摸不着头脑又非常恐慌的情况下,他们依旧凭着责任感肩负起他们的所谓“身份”。试图为一切找到一个安定的元素。   这种事情,林枫是做不到的。   他看着大概是万旻一笔一笔画出来的表格,心里已经乱到了极致。说实话他快要疯了,身为一个控制狂,一切都脱离控制的感觉让他恨不得捏碎一切握住的东西。消失的郎营,无法用科学解释的现状,其他学生的无影无踪以及至现在的那种令人焦躁的风雨欲来的感觉快要把他挤碎了。他坚信这一切的发生都是有理由的,哪怕退一万步说,这是个如同电影里所描述的差不多的诡异灵异事件,那让他们能沟通是不合常理的,到现在还没有半点动静也是不合常理的。   没有人给他们明确的目标,或是告诉他们把他们关在这里是为了什么。是如同弹丸论破一样的互相残杀,亦或是像某些动画里一样所预示的丧尸围城。他不知道。   “小枫!!”突然王耀凛把他从无法停住的思维里叫起来,他猛地抬头去看王耀凛,发现对方正眨巴眨巴眼睛递给他一只粉笔,“写名字哟,到你啦。”   是啊。林枫咬紧了嘴唇,上前接过粉笔。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虽然能帮他的人都不在身边——钟冥虽然不说话可总是游刃有余的样子;肖斌虽然是个傻子但是和他待一起都会比较放松;邱音正试图抚慰大家的情绪;沈雅和万旻正在黑板的右上角讨论今后的对策——   他林枫确实是一无是处,可他还要保护王耀凛。这种保护感来得毫无道理,但是他本能地觉得照这种情况下去未来可能不会好过,所以他才如此认为。一切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他身边只有一个王耀凛,别人不是他用不着管就是他不想管,他没那么大的正义感,想要活着的人活着就是他的终极目标了。   可是如果这是一部小说或是漫画,他一定是无能的配角吧。身为配角的他,也许谁也保护不了。   写完之后林枫点了点人数,确实只有郎营不在。郎营是他们班唯一一个没有同桌的,天天坐在最后一排胡吃海喝睡得七荤八素,过着吃了上顿懒得愁下顿的快乐小傻逼的日子,而现在他不见了。   “总之。”就在他发呆的时候,万旻写,“现在看来是全班同学除了郎营同学,都在这里。”   “那么。”沈雅紧接着写了上去,他们俩站讲台上说话的样子林枫都能想象出来了。“我和万旻一致讨论出的结果是,就算这样待着也没有意义,我们先去找一找郎营,还有看看是否有老师和其余教职工还在这里,如果第二天还没有恢复,我们再在早上8点准时在这里报道。以上。”   “请听到的同学在名字后面打勾。”万旻过了一会儿又补上一句,“然后暂且就可以先解散了。我暂时留在这里,发生什么可以回来汇报一下。”   一个叫金锌第一个打了勾。紧接着是钟冥,钟冥还写了一句你俩这么默契不如结婚吧。然后紧随其后的邱音赶忙划掉了钟冥写的话。   “那么。”王耀凛匆匆忙忙帮他俩都画了勾,然后拍拍手回头向他确认,“我们现在去哪里啊小枫,食堂吗?”   “……食堂我觉得会有很多人去,多我们两个好像也没什么意义……”林枫冥思苦想,“不如我们去办公楼大厅吧?”   “办公楼大厅??”王耀凛懵逼,“要去那里做什么?”   其实林枫也没有什么非常明确的要去办公楼大厅的理由,他只是单纯地觉得如果这一切都这么像虚拟出来的作品的话,那么办公楼大厅一定有猫腻。办公楼正对着学校大门,差不多是学校代表庄重和严肃的地方。如果这件事的目的是恶作剧的话,那么大厅应该有宛如“整蛊大成功”一样的横幅,反之,如果这件事的目的是什么恶意的话……那么摧毁代表尊严的地方一定是第一件事,那么去那里一定有蛛丝马迹。   暂时没想到什么第三种可能性,但是就目前考虑到的来看逻辑缜密没有毛病,林枫在心里沾沾自喜了一下,冲王耀凛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微笑。   “是啊办公楼大厅。我们去看看吧?”   王耀凛看着他的微笑,也冲他露出一个足以照亮黑暗的灿烂笑容。   ——   事实证明,林枫的直觉没有问题。丝毫没有。   在那里,确实有着,某个东西。   然而在那里等待着他们的既不是横幅,也不是被摧毁的废墟——   林枫和王耀凛一同抬头望向大厅中间。   在那里吊着的,郎营的尸体。   双眼直直地看向他们。   Episode.II 杀生花   人在受到惊吓的时候是否真的会发出尖叫。说实在的,林枫还真的想过这个问题。他本来对这种说法不屑一顾,认为在遇到冲击性的事实的时候,惊愕到愣住才会是第一反应。尖叫什么的虽然在无数作品中被描绘了成百上千次,但他依旧对此表示都是扯淡。   但他现在明白了。   是真的会的。   因为发生的一切过于令人难以接受,所以妄图通过尖叫威吓面前发生的一切,希望一切因为这声威吓彻底消失。好让受惊吓者自己能够安慰自己这一切都是虚假的——是这样的,行为。   而王耀凛,就在尖叫。   但是事实没有褪去。林枫在看到那具郎营的尸体的时候,已经无法分清现实与梦境了,脑子乱成一团,耳鸣嗡嗡地响,他张口结舌无话可说,只能从腹腔深处发出一声无意义的喉音。   那是, 死人。   被一根长不见头的绳子直接从办公楼最顶端吊到了他们目能所及的地方的他们昨天的寿星,看起来倒完全不像是被吊死的,以至于林枫一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郎营既没有伸长的舌头,也没有任何挣扎的迹象。他只是在那里像一具玩偶一样挂着,没有任何表情地死死地盯着林枫和王耀凛。   啊啊。那是郎营没错。   王耀凛叫完之后捂住眼睛,蹲下去试图欺骗自己这一切都他妈是虚假的。但很遗憾这不是。林枫后退一步,将视线从郎营身上挪开,告诉自己要镇静。   人死不能复生。林枫对自己说,被吊成那样的话,郎营确确实实已经死了,为他感到悲伤或是对此感到冲击都对现状没有帮助,一定要冷静下来。   “耀凛。”他蹲下去去拉王耀凛,“耀凛,振作一点。我们现在最应该干的事情是去告诉万旻这件事情。”   “可——”王耀凛抬起头来绝望地看着他,“小郎营他——他——”   “我知道他……”他喉咙卡了一下,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我知道他死了。但是现在难过也无济于事。我们先搞清楚发生了什么才是最优先的。”   王耀凛抬头看了看他,又躲躲闪闪地看了看那边吊着的郎营,有点语塞一样地犹豫了一下,最后好像还是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把手放了下来,勉勉强强答应了他。   他知道王耀凛是在觉得他有些冷血。可是在这个情况下必须得有人冷血才能让事态进行下去。如果每个人都跪在郎营这里哭那还像话吗,又不是耶路撒冷。   就在他伸手把王耀凛拉起来,准备和对方一起前往他们教室的时候,王耀凛又拉住了他。   他是觉得王耀凛不可能这么快就放下来,但是虽然刚起床,他自己现在却也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鬼事相当精疲力竭,没有那个充足精力去安抚王耀凛,沉重的压力和不安快把他压塌了,再加上还有个死人挂在他的头顶,他更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他的感性与理性撕扯着他令他烦忧。但是既然王耀凛还是放不下,他就该去安慰他,这是他该做的事情,也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耀凛……”他开口,“没事的,我们过会儿……”   “不是啊小枫!”王耀凛突然对他语带惊恐地大声说,“我知道现在该做什么,但是……你没有听到吗?”   “听到什么?”林枫皱了皱眉毛,他看到王耀凛的表情知道这不是开玩笑的,于是也竖起耳朵仔细听了起来,但是他什么都没捕捉到。   “那个……音乐!”王耀凛憋了半天只蹦出这两个字,怕林枫理解不了他还伸手比划了两下,“我觉得听起来像小提琴声……从那里传出来的。”   林枫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是办公楼一楼的图书室。这个房间从来没有对学生开放过,好像建了就是为了让书在里面积灰的。门上本来缠着铁链和大锁,他们只能透过玻璃大门看里面被装修地异常精致的桌椅和书架。林枫自己本来对此不太在意,但是他们寝室的好班长万旻曾经哀叹过无数次图书馆太吵,如果能开放这个地方给学生使用的话一定能相当程度上地提高学习效率所以他才记住的。   现在,图书室大门门把手上面的铁链,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   林枫并不是一个会因为单纯的好奇心做事情的人。但是到目前为止发生的事情都实在是太诡异了,不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他是不会停下来的。虽然他既没有统帅能力,独自一人也干不了什么大事,但是能做一点是一点,他不会就此停在这里。   “那我先去看看。”林枫冲王耀凛轻轻说,冲他比了个手势,“万一出了什么事你就跑,把这儿的事都告诉万旻。”   “不行,开什么玩笑!”王耀凛严词拒绝,平常看起来软萌好欺的男人在听到这句话立刻强硬了起来,“我绝对不会让你一个人去的!小郎营已经这样了,你想也变成那样吗?”   “……那,你能听出来是什么曲子吗?”林枫突然反问,一下噎住了王耀凛,王耀凛尴尬地在原地沉默数秒,然后挠了挠头,最后比划了两下。   “呃……这个……”他抱着头玩命地想,然而没有任何作用,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将求助的眼神投向了林枫。   “看吧。”林枫企图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你想不出来我又听不到。万一这是什么诡异的事情,导致很多人都会……变成郎营那样,那不是就不好了?所以我觉得看一下比较好。再说这不过是音乐而已,能有多大危险。”   “话是这么说……”王耀凛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了认输,“那行,但是我得和小枫一起去。”   林枫看这可能是王耀凛所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自然也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只能勉强同意了他的要求,然后挡在对方面前先一步推开了图书室的大门。   事实证明,刚进去的时候,图书室给人的感觉就是普通的图书室而已。里面有一股浓郁的纸张的味道还有些许轻微的书霉味,被风带起的灰尘飘起来扑向他们,王耀凛捂住口鼻,林枫不为所动,继续往里面走。   还没走几步他就听见了王耀凛所说的音乐。听到的一瞬间他就反应过来了,这很明显是莫扎特的土耳其进行曲,虽然有些波动但是并不至于妨碍人听出来。不过林枫要不是因为他哥会弹钢琴也对不上曲子和名字,这些名曲因为曲调子太过令人觉得耳熟能详导致有时候会让人对不上名字。所以王耀凛一时间没有想到也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   而且王耀凛听对了,这确实是小提琴的声音。在空无一人的图书室传出来音乐的声音实在是太过于诡异了,以至于他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但是仔细听一听确实是有很小的音乐声。不过曲调的声音过于微弱导致林枫估算了一下距离觉得可能不是这间并不够大的图书室里传来的声音,他退出去和王耀凛一起绕了几圈,奇怪的是传出音乐的只有这个土耳其进行曲的确确实实只有面前这个图书室,林枫只能抱着怀疑的态度再次进去。进去之后这次虽然声音依旧不是很大,不过大概是心理作用,这次好像音乐更加清晰了一些。   “是不是更深的地方传出来的?”王耀凛张望了一下,没看到什么人,于是小声对林枫说,“这里声音听起来好像太小了。”   林枫也是这么想的,于是他沿着书架谨慎地往里走。一边努力判断声音的来源一边警惕周围的环境,以防突然发生什么意外。   “难道这里面有人吗?”林枫自言自语,“不科学啊,照理说我们所有人既然都看不见其他同班同学都只能看到同桌的话,照理说是不会发生这种我们会遇到别的人的情况的。现在的所谓‘规则’是怎么回事?不能这么不严谨吧?”   “什么规则?”王耀凛也悄声对林枫话里的不懂的词汇发出提问,“这难道是恶作剧什么的吗?”   “……恶作剧的可能性大概已经不大了。”林枫小声回答,绕过了西方文化史的书架,往微积分那里前进,“毕竟你也看到郎营了。如果那样是恶作剧也太过于恶劣了——虽然我身为一个科学论者是真的不想这么说,但我们可能真是碰上灵异事件了。”   “那和规则有什么关系?”王耀凛小声把话题又拉回来,“这既然是个灵异事件的话,那不应该像电影里演得那样乱七八糟什么的都来吗?”   “可是我们既然都只能看见同桌的话,不就是秩序吗?”林枫放慢了步子,因为声音好像丝毫没有放大,所以他开始怀疑是不是真的不是这间房间里传来的声音了,“连秩序都有了那这个灵异事件不能是杂乱无章的吧,不然这也太不尽职了。”   “那只是你强迫症而已吧。”王耀凛汗颜,“真不是什么东西都非得有个规则什么的小枫说不定这就只是——怎么了?”   他吐槽还没能吐槽到一半,突然林枫一个急刹车停住了,他也没能幸免,一头撞在了林枫背上。他探头往前看去,然而看到的东西比看到有个人在那里拉小提琴还要惊悚。   ——房间到头了。   音乐确确实实地在响,但是这个房间走到尽头,也没能看到任何一个拉小提琴的人。   诡异的还不仅仅是这个。   无论走到哪,走到哪个方向,有没有折回来,声音听起来都一样微弱。没有任何远近之分。   太他妈,见鬼了。   按照常理来说只要有声音就有声源。只要有声源越靠近它声音就会越大是小学生都知道的常识。但现在常识在这里不管用了——不,说实话,想在这个很明显的灵异事件里用常识的人才是真正的蠢材。   林枫汗毛倒竖,在这种恐怖的情况下在一个因为有许多巨大的书架而导致一眼望不到头的封闭空间里让他整个人都要炸了,谁知道在这个没有远近大小分别的土耳其进行曲这类事件之后,会不会就是他走出书架一拐弯就是郎营的尸体站在那里死死地歪着头盯着他,或是一个浑身湿透的长发女人瞪着两个空洞的眼眶冲他微笑。无论是哪种都可以毫不意外地把他这个日常冷淡平静的人吓到掉SAN。   别说是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了,这新发生的恐怖事件又让林枫搞不清楚的事件里多了一个。根本找不到演奏者,办公楼没通电所以不可能是喇叭传出来的,这种情况下音乐又像幽灵一样在空中飘着,这种氛围待久了不是神经病都要给逼成神经病。   着是林枫也对这种地方敬谢不敏,他和王耀凛在节奏欢快的曲调中亦步亦趋地飞速后退,却在到门口时听到一声巨响,混合着突然变大的音乐声。   林枫第一反应就是无视心里的恐惧飞速往回冲,有这一声巨响说明有实体。有实体的一切都没什么好害怕的,他怎么说也曾经是全国中学生空手道大赛冠军,就算是什么诡异的东西,给他一拳两脚留个逃跑的时间还是可以的。结果就在他往回迈开步子的一刹那王耀凛发飙了,一看林枫这么不怕死地在如此诡异的情况下冲向诡异的中心,王耀凛第一反应就是阻拦。如果是普通的阻拦也就算了——   可是,王耀凛他,是跆拳道黑带。   在这时候听起来略微诡异的土耳其进行曲雄赳赳气昂昂的伴奏之下,王耀凛在林枫的背后一个毫不留情的下劈腿,把林枫狠狠地踹在了地上。林枫一度产生了自己会陷入地表的错觉。   而就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里,音乐的音量恢复了原状。   不过可能也是知道对方同为习武之人,王耀凛虽然没有手下留情可也知道林枫不会这么轻易地就跪。林枫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起来,好像也知道自己为什么被王耀凛制裁了,心情复杂地看了对方一眼就改变了策略,从原来的直直冲过去变为了偷偷靠书架摸过去。   然而,那里……就像灵异事件里该有的一样,什么也没有。   只有一本《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安静地躺在地上。   林枫站在原地,那本书一动不动。他们像在对视。看得林枫毛骨悚然。   这本书,他刚刚经过的时候,绝对没有在地上。因为他一直在警戒着周围,所以不可能记错。   那么刚刚的那声巨响,不是这本书导致的,就是导致这本书落在地上的罪魁祸首。   无论是哪一个,除了这本书在地上证明它存在过之外,那一声巨响消失的速度之快,仿佛那只是他的错觉。   林枫大着胆子上前去把那本书拿了起来,然后飞也似地冲出了这个诡异的是非之地。   他逃跑了不代表谜团消失了。土耳其进行曲一直响彻,那声巨响和突然增高的音乐的音量也来得毫无理由。说实话,在林枫和王耀凛两个人一同回班的过程中,光是林枫腋下夹的那本书就足以让他觉得阴风阵阵了。这一系列的诡异事件甚至冲淡了看到郎营尸体的反胃恶心感与冲击感,再想起来的时候当时那种临近崩溃的情感已然变得模糊。   在自己将死的恐惧之下,他人的死亡竟会变得如此微不足道,他也是,第一次知道。   等他回去的时候,发现黑板上除了调查回来的,林枫已经七七八八猜到的譬如“食堂是有充足的食物的,学校的土豆烧鸡真是一绝”与“学校也没有老师和教职工啊啊啊啊啊啊啊怎么办啊”之类的话之外,已经写明了说郎营已经被吊死在了办公楼一楼的字迹。那字凌厉简明,看起来很有辨识度,但是林枫根本认不出来。   “呐,小枫。”王耀凛拉拉他的衣服,“我们要不要把图书室的——”   “……”说实话,林枫也在想同样的事情。但是这个太过于惊悚和迷幻,以至于他连回想都不想去回想起来——就好像如果回想一遍,一切都丧失了是幻觉的可能性一样。但是这个又似乎是很重要的事情,是否要勉强自己把这个恐慌扩大到全班去,对他而言是一个无法做定的抉择,“……暂时不了吧。”   而且林枫也注意到了万旻在旁边留下的“肖斌好像发现了什么,我去看一下。”的留言,估计是现在是万旻已经不在黑板前面了。如果无意义地说出这件事来,他真的不知道他们班那群人在没有互相监督或是万旻盯着的情况下会发生什么事。   这件事如果被知道了,要是沈雅和吴莉妍那种要么谨慎要么胆小的同桌也就算了,如果是邱音和钟冥那种双SAN巨高无所畏惧的人,也许就冲过去大杀四方最后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总之……”林枫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一把揽住了王耀凛,“先回寝室休息一下吧,妈的一早上发生那么多事,我也不想再去知道这学校有什么别的诡异的事情了。”   说实话这带有自暴自弃的成分,但是王耀凛也没有拆穿他,只是无言地点了点头。毕竟这对王耀凛来说也是一样的。   无论表现得有多坚强多镇定,想让前一天还在食堂开所谓的生日趴体的高中生就突然适应这种有人会死黑板会自己出现字儿的非现实事件未免也太过于不可能了,林枫叹了口气,其实他就算是逞强也没能达到这种高度,更别说是连逞强都做不到的王耀凛了。   他往宿舍楼走的时候才想起来要翻一翻他从图书室那里拿来的尼采的书。这种哲学害人的书掉在那是否有什么特殊含义,一般来说,如果按照他的想法,这一切都是有规则与秩序的话——那么他是游戏里的人物,就应该有线索。   然而没有那金刚钻就别搅那瓷器活,他一路上看了半天除了啥都没看懂之外没有别的感想。只能等明天问问钟冥了,那家伙看起来是个混子却意外地喜欢看这种东西,也许他能发现什么不对才是。   “我们待在一起会比较好。”林枫把书一把合上,对王耀凛说,“虽然我俩不在同一个寝,但现在非常时刻……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那我回寝室去看看有什么要拿的东西。”王耀凛冲他指了指自己寝室的门,“等会儿我去你们寝,晚上睡觉怎么说?我睡小钟冥的床应该没关系吧?”   “冥狗不睡床。”林枫翻了个白眼,“这人凌晨才翻回寝室楼里,坐桌子前面贴脸躺一会儿就精神地像嗑药了一样,他就玩PSP的时候会躺一躺。”   “不,我不是在介意小钟冥的床怎么了啦……”王耀凛尴尬地纠正,“我的意思是小钟冥不会介意吧?”   “什么,这意思。”林枫摆出来一个嫌弃的表情,“他都不睡床你指望他介意什么?”   “哈,那行。”王耀凛放心地舒了一口气,“那我过会儿过去,小枫你先进去吧。”   “我在这里等你。”林枫微微颔首。靠着他们俩宿舍门之间的墙停了下来。然后再次翻开了那本书。   然后他注意到了奇怪的地方。   这本书上,有一段话,被人用黑笔画出来了。   “人类是一根系在兽与超人的之间的软索——一根悬在深谷上的软索。往彼端去是危险的,停在半途是危险的,向后瞧望是危险的,战栗或不前进,都是危险的。人类之伟大处,正在它是一座桥而不是一个目的。人类之可爱处,正在它是一个过程与一个没落。”   这、这是什么意思?   林枫把书页叠到后面去,单手抓住了这本书,然后右手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只中性笔,把笔盖用嘴叼开,画出了过程与没落这两个词。   这个难道就是他想知道的“规则”吗?这学校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检测人类是否是适合这个世界的测试吗。如果如此那为什么要杀郎营,为什么是他们,为什么非得去检测,而且这还不一定就是正确的——林枫想不通,林枫想撞墙,林枫觉得自己的脑子要爆炸了。   要这么说的话尼采才是危险的吧,说什么人类是一座桥和一个过程什么的——那,如果真是如此,人类的尽头又是什么呢?   如果真的能想通就好了,但在他想通之前,一件事情打断了他。   王耀凛一声大呼,从他的宿舍房间里撞了出来,他拉着林枫战战兢兢地指向了他们宿舍里面——   林枫看到肖斌躺在他的床上。   这是……什么情况?   王耀凛在他身后探头探脑的,而林枫又不懂了。突然能看到肖斌,肖斌还在床上躺着看起来就睡得异常甜美这种事儿也太奇怪了,如果肖斌是个特例的话,那为什么刚刚在黑板前没有看见他?还是说有什么设定是宛如睡着了就能被看见的狗屎规则?   林枫径直走了进去。刚刚王耀凛的大喊看来是没能喊醒这家伙,他可能不得不自己上前去叫了。这个肖斌,林枫腹诽,刚刚在安抚众人情绪这方面表现得还挺成熟的,但成熟过之后转身就来呼呼大睡心也实在是他妈的太大了吧。   但是刚碰到肖斌,林枫脸就白了。   这尼玛如果肖斌没去寒冰湖里走一遭,那这个肌肉已经开始僵硬的,身体正在逐渐降温的绝对不正常的感觉是——   不不不,不可能的。林枫赶紧晃晃头把脑子里面的想法都给摇出去,这没有理由更他妈没有道理啊,能看见的肖斌的只有万旻,让他相信万旻会杀人还不如让他——操!杀个屁,肖斌他没有——   林枫一言不发,颤颤巍巍地将手伸向肖斌的口鼻,试图去探他的呼吸。   他死了。   他没能感受到对方的任何气息后发了疯一样地粗暴地拉起对方的手去探脉搏。在依然一无所获之时他不得不趴下去伏在肖斌胸口,妄图肖斌争点气儿给他一个回信。   他死了。   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   他死了——   操他妈的,他当然知道看到尸体之后不应该随便乱动它,这时候应该警察开着警车咿唔咿唔地冲过来拉起一圈警戒线,就此隔离他们与他们昔日的友人,然后刑警冲案发现场指指点点,法医划开这个前不久还是一名活生生的人类的胸膛。   道理他都懂,可是他不明白……是怎么做到的?是怎么做到……在前一段时间还插科打诨的朋友就这么冷冰冰地躺在自己的面前的时候,你连碰都不碰他,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与你之间被拉开一条不可逾越之壁的?   可去他妈的警察吧,这个出不去可能也进不来的鬼学校里,是没有人会来救他们的。没有警察,没有救世主……没有人可以为郎营或者肖斌……查明凶手。   “小、小枫?”王耀凛看他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也意识到了不对,战战兢兢地轻声喊他,“发生了什么……?”   对,现在不是消沉的时候。林枫狠狠地强迫自己把心底的不安与恐惧压了下去,王耀凛还在他身后,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肖斌已经死了的事实——肖斌就是他的后座,本是他们俩最亲近的友人之一。   “肖斌……”他用他近乎干涸的嗓子喃喃了两句,感觉每说一个字都是在用刀片割开自己的喉咙,“他……他已经死了。”   王耀凛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露出一个临近崩溃一样的牵强微笑。   “哈……?”王耀凛死死地盯着林枫,好像他是一个恶魔还是什么别的,林枫说的话全是蛊惑他的谎言,“虽然小枫和小肖斌关系不错,但是开这个玩笑也……太过分了一点儿吧?小枫你也太恶劣了,喜欢欺负人也不带咒他死的,特、特别还是在这种——”   “王耀凛!”林枫不得不怒喝一声,打断王耀凛赋予他的莫须有的罪名,“振作一点啊。他死了……!”   “我就是不明白啊!!!!”王耀凛用同样大的声音喊了回来,“如果小肖斌真的……真的是那样,为什么小枫能一遍又一遍地用那么残忍的词说出来?!为什么小枫可以这么事不关己?!为什么非得是我们遇到这种事?!我们不只是想好好地过下去吗?!”   事不关己吗。这种情况下林枫觉得这个词有趣到让他差点直接笑出来。事不关己?认真的吗?肖斌是他的后座,平常和肖斌关系最好的就是他的同桌万旻和他的前桌林枫了。结果现在他亲自目睹了肖斌的尸体,亲自确认了肖斌的死亡,亲自告诉了别人他的死讯。而他现在手边躺着的就是那具尸体,就是那个平常插科打诨做人马虎的肖斌。他现在无时无刻不觉得肖斌会突然瞪大眼睛,冲他露出一个非人类的笑,然后质问他为什么不去救——   就在他行将爆发之际。   肖斌的尸体,动了。   一开始他以为是他的幻觉,或是他紧张过度导致的错觉——   但是不是,就在他死死地盯着肖斌的尸体的时候,肖斌的尸体,再次动了一下。   “操!!!!”   林枫惊喝一声,怒骂一句脏话之后一屁股从床沿上跌坐在了宿舍的地上。王耀凛很明显也看到了尸体刚刚的动静,尖叫着以一个坐在地上的姿势疯狂蹭着向后退,眼泪无法控制地夺眶而出。   但是肖斌的尸体并没有因为突然的动静,就停止他的动作。   他缓缓地,飘了起来。   是真正意义上的飘浮,没有人扶着,没有人拖着。肖斌安详而又宁静的尸体,就这么淡然地停滞在空中,缓缓地从床前飘到了宿舍中央。   “——”林枫近乎失语,他觉得如果他能像王耀凛一样大叫出声可能还好一些,但是他现在连一点声音都无法发出,他就只是像一个傻子一样傻逼呵呵地看着肖斌就这么,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往门外飘了出去。   卧槽,卧槽,卧槽。   林枫吓得命都要没了,这已经不是值不值得以科学评判的事件了,一切都他妈是乱套的。看到肖斌死了的悲伤被这种离奇事件一冲就只剩下疯狂了,自诩淡然的青年在这种情况下依旧也只能跪了,他哑口无言只想爆炸,唯一的慰藉只有肖斌至少没有在确认死亡后睁开眼睛站起来,以黑化才能有的姿态问他为什么要扔掉他独自苟活。   但是说实话,他不想去相信是同班同学杀的,理性来看他们杀人没有好处也杀不到,感性来看……只要不是他熟悉的友人,他愿意去怀疑任何一个人是杀人凶手。   如果真的是其中一人杀了肖斌,那么一命抵一命永远是真理。   但现在不是关注这个的时候。   “耀凛,快追!!”林枫大喊一声,用颤抖的双腿堪堪地支撑自己站了起来奋起直追,“不可能没意义地就四处乱飘的!!!他妈的!!!!我倒要看看他要飘到哪里去!!!”   “啊……好!!”王耀凛一看林枫立刻冲了出去,也没那个时间收拾自己乱七八糟的心情了,也是一跃而起就跟了上去,还差点绊一跤。   刚刚的呆滞让林枫差点跟丢,这个速度实在是有点快,可能因为尸体是死体所以能被他人看见,怕被更多人发现这令人发指的情况才设定的速度。林枫全力能跟着已经是极限了,王耀凛也是气喘吁吁,还好肖斌已然飘到了视野开阔的操场上,即使拉开了距离也不至于跟丢。   但是过了一会儿肖斌突然在操场上某个地方,停了下来,然后轻轻地,落在了地上。   林枫放缓速度张望了一下周围,这个地点应该没什么特别的,既不在操场靠边也不在操场中心,看起来就像是随便找了个地方随手把肖斌的尸体这么一丢——   就在他,慢跑着靠近肖斌的尸体的时候,后面的王耀凛突然暴起扯着他的领子狠狠一拉,林枫感觉到后面的力量脚下一滑,然后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痛——”林枫嘶了一口气,回头看向王耀凛,“耀凛你干什么啊这儿一片空旷的突然这样——”还没说完他突然感觉脸颊上一片湿润,林枫伸出手去摸了一把,却发现是一手的鲜红。   而王耀凛的表情,看起来也完全不像是能回答,为什么突然扯住他的样子。   王耀凛瞪大眼睛,一脸难以置信地咬紧牙关,狠狠地,盯着面前的方向。   林枫缓缓转过头去。   他看见了——万旻。   当然,不是那个戴着眼镜总是一脸刻板地站在那里的万旻。   而是——万旻的,尸体。   万旻目光涣散地看着他们,又好像不是在看他们,他的目光好似穿过林枫和王耀凛,看向了更加遥远的地方,他的嘴角轻轻流下一道血痕,然后淡然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地,轻轻落在地上。而在万旻的身体中央偏左,在那本该是心脏的地方。现在是一个空洞。空洞四周的肌肉,还在缓缓地收缩,放血。林枫能看见从那个空洞中流出来的鲜血慢慢地在地上扩散,形成不规则的图形。衣服通过毛细现象贪婪地吸吮着血迹,好像它们是该死的吸血鬼。   万旻就趴在林枫脚前五米左右的地方。   林枫瞪大了眼睛,他没能理解这一切是如何发生了,但他至少知道如果王耀凛没有扯他一下,现在躺在那里的就是他了。   “这是……”因为他坐在地上,所以视角和王耀凛不同。   所以他看到了刚刚,他没能看到的东西。   一根铁丝,就横在他的面前。   死去的万旻在铁丝内,活着的林枫在铁丝外。   也许这就是宛如希特勒所追求的那个“永恒国度”一般的地方。   死者安歇的地点。   擅闯者死。   所以,在那之内的万旻,毫无疑问已经死去了。   如果连心脏被掏空了都能活,那诡异的就不仅仅是这个学校了。   就在林枫意图站起来的时候,肖斌着火了。   物理意义上的着火。放到搞笑小说或者搞笑漫画里,这时候司职吐槽的人应该跳出来暴喝一句:“居然是人体自燃吗——”   可是这件事放在这里既不好笑,林枫也不觉得这时候吐槽是什么正确的事情。那可是肖斌的尸体啊。肖斌辛辛苦苦活了十七年,从一个婴儿,经过无数的跌倒爬起,才练就的这一身躯壳,现在却像一堆薪柴一样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燃烧了。   即便如此,林枫也知道,现在不是感伤的时间——不如说,他不得不强迫自己不去感伤,肖斌的脸看起来平静安宁,也许死的时候并没有痛苦。虽然这样看起来略微冷血,但是这突然燃烧的事情不能用感性覆盖掉。   只能看到同桌的诡异校园、可以根据上面的字迹沟通的黑板、郎营挂在办公楼的尸体、突然开启的图书室大门、奇怪的音乐声、肖斌没有原因的死亡、操场上的“永恒国度”——还有现在肖斌的自燃。谜团一个个增多……可是林枫坚信这后面能解释这一切的答案只有一个。封闭的校园,面前的“坟场”,以及他们同学的离奇死亡——   这看起来,像一个圈养的……实验工厂。   那么,这和他前几天所想的,“这学校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检测人类是否是适合这个世界的测试”互相之间毫无疑问是吻合的。也就是说,这一切确实是可能性之一,那么下一个问题就接踵而至了。   谁圈养了他们?   带着这种疑问,他眼睁睁地看着肖斌的身体化为灰烬。   这个希望自己变得坚强而理智的少年,在友人的骨灰与尸体前,还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他背对着王耀凛把眼泪擦擦干净,回头去看他的同桌。王耀凛正瞪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化为碎屑的肖斌与同样开始燃烧的万旻,眼泪从他的眼眶中簌簌流下。   你……这么安静地在哭吗?   林枫一刹那也感觉无比悲伤,所有的情感夹杂在一起,他多么希望自己感觉不到。   晚上回去宿舍的时候林枫先把万旻的东西都收拾了一下。万旻是一个严谨认真的人,万事都是井井有条,说实话没有什么好整理的。但是林枫还是说了一句多有冒犯就开始收拾,毕竟万旻已经回不来了,如果还能出去的话,让万旻的遗物——某些有意义的东西留下来也是好的。王耀凛在隔壁收拾肖斌的东西,肖斌杂七杂八的东西多而乱,想必耀凛要花的时间会比他多很多。   但就在万旻的东西里,林枫发现了一串儿老师办公室的钥匙。   万旻,重新更正身份,除了他们班班长,同学们的小伙伴与老师的得力小助手之外,确实也肩负着学生会长的责任。不过因为从这个诡异事件开始,整个学校除了他们班的人几乎都属于离奇失踪状态,所以他的班长身份对于林枫他们而言比较突出,以至于几乎所有人都忘了他是学生会长了。   这串钥匙标榜着他的身份。   学校独一无二的学生会长享有的特权,就是可以拥有部分教职工办公室、所有实验室、音乐教室和美术教室、备用教室、体育馆以及视听说教室的钥匙,钥匙之多还被肖斌用非常不恰当的腰缠万贯这个词形容过。虽然万旻确实有时候会用这些钥匙为自己带来便利,但是瑕不掩瑜,这串钥匙放他手上也算是给对人了。   虽然不能算做是万旻的遗物,但是这至少不是没有意义的东西,虽然现在还没有想到哪里用它或是用它有什么用,但是扔了就更没有用了。   万旻已经死了,陪他去死才是愚蠢的行为,人死不能复生,尘归尘土归土,身外之物既然本人再也用不着了,别人擅自去用也不算可耻。   林枫把那一大串钥匙扔到了自己桌上,继续整理起了书册。最后他在书的最底下发现了一本明细手册。   把东西都在一边放好之后,林枫兀自把那个明细手册拿起来,一屁股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看了起来。   有一个认真的班长真是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有时他不让你在抽屉里抄作业不让你在考试时看一眼,但是他却把每一次的班级事件都做得像报告和账本一样,还夹杂着不少举办活动的时候的照片。   “小枫,我收好啦。”这时候王耀凛突然敲了敲门,抱着一个箱子进来了,随手放在了钟冥的桌子下,“你在看什么呢?”   “万旻的班级明细。”林枫举了举手上的本子,“虽然不知道看它有什么用……但现在也无事可做,不如看一看这个,万一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呢。”   “以前的班级明细和这种事根本没关系吧。”王耀凛一边说一边把钟冥虽然整洁但是东西很多的桌面清出一块空当来放自己的东西,在看到钟冥桌上写得根本看不懂的乱七八糟的草稿纸的时候很无奈地把它们放进自己带来的箱子里,“小枫你就是想太多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想理由也没意义了吧,不如想想怎么出去,小枫你那么聪明。”   “不想清楚我们遇到这种事儿的理由的话,就更不可能出去了,有因才有果嘛。”林枫一边翻明细一边很不走心地解释,“再说出去的方法什么的我相信冥狗一定会有办法的,他和非人类似的,你什么时候看到他一惊一乍过?你看就算发生这种事他还能毫不在意地调侃——操啊,好想成为他那样的人啊,能换个脑子就好了。”   “那看班级明细也没有用啊……”王耀凛汗颜,“小钟冥也没你想得那么神啦,说什么像非人类,大家不都是普通的高中生吗?”   “你不了解他有多变态,见过你就不会说了……上次我们去游戏店买游戏他从一辆高马达的摩托车底下救了个小孩哦,不说我能不能做到了,我连看都没看清,他表情都不带变的。”林枫无奈,“还有你不好奇吗?为什么选中了我们班?为什么别的班都不见了老师也不见了,我们却被困在这里。总得有个理由吧,那说明我们班一定有哪里是特殊的——如果要找到这个特殊点,看班级明细也无可厚非吧。”   “我们都看不到我们班别的人,看不到别人也很正常吧……”王耀凛一边说一边踢掉脚上的鞋子,爬到钟冥的床上再通过间隙爬到林枫头顶的床上,“不过说得也有道理,这种可能性也确实是存在的……把照片给我吧,我帮你看。”   说得理直气壮的。其实只是想看照片而已吧。林枫在心里吐槽,把明细里夹的照片都倒出来理成一沓递给了在他床上躺着的王耀凛。   虽说是希望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可是说老实话他什么都没看出来,除了看到万旻的笔迹以及提到肖斌或是郎营的时候,心里会有些抽痛式的怀念,但是重要的消息真的一个都没看到。   “唉……小枫。”看了大概十分多钟王耀凛突然喊住他,递给他一张集体合照,“你看这张照片,小钟冥的脸好像印出来的时候糊了就算了,我看了两三遍,为什么没有小郎营?我看看日期……高二开学的时候,那天他请假了吗?”   林枫接过照片来看了看,大略地扫了一下是没看到郎营的脸。他记这张照片记得还挺清楚的,因为当年钟冥在一大半照片上都没被印清楚被林枫大肆嘲笑了一番,钟冥冷笑一声一个上勾拳就上来了,然后两个人你来我往打了一波就勾肩搭背玩游戏去了,被万旻骂成动不动就打架闲的没事干不如去读书。   但是他还真忘了为什么没有郎营。于是他看了眼日期就翻起了明细,发现一丝不苟的万旻果然还是写了原因。   “啊,万旻写了,郎营请假去医院了。”林枫挑了挑眉毛,“人之常情吧,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真遗憾,我以为至少集体合照上还能看到小郎营的……”王耀凛叹了口气。   “什么意思?”林枫皱起了眉头,合上明细抬起头去看王耀凛。   “因为很奇怪啊——我都没看到小郎营,这也太不仔细了吧,拍照片不应该把每个人都拍进去吗?”王耀凛说。   “这么多照片,没一个有郎营?!”林枫震惊,向王耀凛伸出手,“给我看看,不至于吧?!”   “喏?”王耀凛一看林枫反应那么大吓了一跳,慌不择路地把照片给了回去。林枫认认真真地每张照片都看了一下,然而确实真的每一张都没有郎营在上面。   这也太奇怪了……?林枫把照片和明细收到他桌子的角落里去,一边思索一边把王耀凛赶回钟冥床上去睡觉。郎营在这个事件里一定是特殊的,在他生日后一天出现这种事可能是意外,是第一个死去的学生可能是巧合——但是这个?没有一张他的图像的照片,可疑过头了反而有些不真实。   不过现在想也没什么意义,想也想不出什么合理的解释,瞎猜不会命中也许还会添乱,不如先稳定一下情绪,先睡一觉恢复一下精神。   但就在他揉揉眼睛准备熄灯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了一股违和感。   他抬头望向钟冥的床,发现了一件令他立刻清醒的事情。   那张床上平整干净。   本应该在上面睡觉的王耀凛,不见了。   Episode.III 欲坠枝   “耀凛?!”林枫惊慌失措,伸出手想去确认一下是否是真的,然而当他眨了个眼刚准备伸手去试探的时候,王耀凛就突然又出现在了钟冥的床上,突兀神奇,好像刚刚的一切都是林枫的幻觉。   “怎么了,小枫?”刚刚背对着他躺倒的王耀凛回过头来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从林枫面前陡然消失过,“喊我干啥?”   “啊……”林枫犹豫了一下,手在空中停滞了一会儿,然后尴尬地收了回来,他也不觉得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也许只是今天经历的事有点多令他疲惫不堪产生的幻觉,所以也没有告诉王耀凛的必要,“什么都没有。”   还没等王耀凛再次发问,林枫就果断地一手按灭了灯,强行结束了这场对话。   也许明天就好了。林枫想,明天等他和钟冥在黑板前交流的时候,钟冥一定就不会让他失望。在林枫眼里钟冥无所不能,所以一切疑问,都可以留着明天问钟冥。   沉入梦乡时,他以为他会做梦。会做肖斌与万旻死去的噩梦,会做被已逝之人指责为何苟活的噩梦。又或者是美梦,剩下来的人都得脱出的美梦,或是一切的日常都还未曾消失的美梦。   但是他没有。   他的梦宁静而黑暗,没有任何声响与感觉。   他像一个机器人。   而机器人是不会做电子羊的梦的。   隔天林枫早上六点钟就醒了,这与他平常的行为对比起来简直可以说是堪称奇迹,奇迹般的林枫从床上蹦了下去刷牙洗脸换衣服一气呵成,试图去唤醒没有奇迹般的王耀凛,然而没有奇迹般的王耀凛很明显并不欢迎奇迹般的林枫,伸腿一个勾踢把试图爬上来喊人的林枫一脚踹飞在了地上。   林枫被踹在地上之后才反应过来他确实有点激动过头了。仔细想想就能明白,寄希望于钟冥他们是很幼稚的行为,都是吃了十七十八年干饭的人,每个人都是平等的,钟冥或是任何一人都没有义务为他的不安与疑问买单。   趁王耀凛还没起床,林枫拉开了椅子坐了下来,抽出万旻的明细本,把所有的照片正面朝下地放在桌子上,然后在新的一页上写上他好奇的所有谜团。   他真的是一头雾水,如果建立在他们是被圈养的基础上的话,郎营的死亡他可以看成是对他们班的第一次警告,可是这警告来得毫无理由,警告什么,太过于团结了?除了警告外,郎营的尸体也可能是一个“示范”,告诉他们互相残杀才是被圈养的正道。可是这个宛如劣质版弹丸论破的模板也没有意义啊,如果非要自相残杀,那么爆点要么就是“杀了人就能出去”,要么就是“不杀人就死在这”。可是还留有新鲜食物,也没有任何规则宣布者,所以这个应该也不成立。   他其实部分猜到了万旻的死因,万旻在宿舍寻找到肖斌的尸体,震惊之下像林枫和王耀凛一样追着尸体跑,最后因为跑过头了,闯入了不可以闯入的地方,受到了死亡的惩罚。那这不是变相说明了杀了肖斌的不是万旻吗?林枫无法想象,照理说只有万旻可以和肖斌互相接触,如果不是万旻,那这种无法碰到,无法沟通的情况下能怎么杀人恕林枫知识短浅他真的无法想象。该死,他暗骂自己,如果当时他能更冷静一点,比起震惊先搞清楚肖斌的死因的话——也许这一切就有突破口了。   除此之外,那位凶手杀肖斌的理由林枫也想不明白。肖斌是个人气王,在班上根据林枫的记忆来看也没有仇人——不过,如果和杀了郎营的是同一个人,即是他们的圈养者的话,那也没有太大意义啊,郎营无论是标志还是枪响亦或是警告,都已经足够了,再杀一个肖斌不是闲的没事找事干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小枫我前面是不是踹你了!!!”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王耀凛悠悠醒来,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回想起了自己半梦半醒之间做的事情,“我我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有点起床气……小枫你没受伤吧?”   “没有。”林枫挠着自己的w w w . t x t 8 0 . c om后脑勺说,说实在的那一脚真是力道十足怕不是用了十成十的功力,林枫摔下去的时候虽然已经及时做出反应避免要害被撞到,可他的脑袋还是不小心磕在了梯子上,到现在还隐隐作痛,“我知道你有起床气……我给忘了。丘八和我说过有一次老肖不小心吵醒你起床你一个闹钟砸得他智商降了30。”   听到这话王耀凛低下头去,露出一个不是滋味的表情。   完了,说错话了。林枫恨不得给自己掌嘴,昨天他们俩在肖斌的尸体前面本来就有冲突,这个冲突还没解决再提很明显是火上浇油。   “那个,我们要不要先去食堂看看有没有早饭?”一片尴尬中还是王耀凛首先做出了让步,两个人都不敢去看对方,生怕一个细微的动作就激怒了对方,“昨天我也没吃午饭和晚饭……应该还有时间吧?”   “还……还有时间。”林枫也很不自在地看了眼表回应道,现在是六点四十分,距离他们全班约的八点还有一段时间,去吃个早饭绝对来得及,也许林枫还能早点过去和钟冥与邱音他们讨论一下这些个烂问题。   整条路上尴尬无比,两人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既想道歉又不知道为了什么道歉的情绪在他们心中萦绕,异常恼人。   但是一进食堂,里面的东西还是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里面的早饭异常新鲜,还散发着热气,看起来就是刚准备好的。可是这食堂别说工作人员了,连个微波炉都没有,林枫真的不知道这么多热腾腾的食物是哪来的。   “别吃敞在那的。”到了食堂林枫还是忍不住先嘱咐了一声。   “唉?为什么?”王耀凛一看林枫先说话了,好像也像得救了一样长吐一口气,然后恢复了原来的样子虚心求教。   “毕竟食物是共用的。”林枫别扭地小声逼逼,“谁也不知道谁往食物里放了什么,所以我觉得还是密封的比较……”   他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乎听不清楚。   “这、这样啊……”王耀凛也尴尬地回应道,“也是呢。”   尴尬的气氛并没有因为二人开始说话而有所缓和,反而因为一个更愿意去相信一个更愿意去怀疑冲突更甚。   待他们一路无言地到了教室的时候,已经7:20左右了,很大一部分人已经到了那里,也有可能是昨晚也都待在黑板前,所以黑板上密密麻麻堆了一堆没有意义的聊天,万旻和肖斌曾经的所有字迹都被擦掉了,擦的人并没有意识到那就是他们的永别。   林枫哼了一声,开始看黑板上的字,指望从里面发现一些什么。   “据说昨晚有人听到实验楼那里有很大的动静……”   “我靠你们看到郎营的尸体了吗?!太吓人了……”   “那是怎么挂上去的啊?”   “那种样子想把他放下来都难,安息都不让安息也太惨了,他也是个不错的家伙呢。”   “我……我好像还听到了音乐声,但是太害怕了所以没敢去看……”   后面几条没什么好在意的,但是实验室的巨响勾起了林枫的注意,宿舍楼离实验室比较远,听不到声响无可厚非。可是重点是为什么有人要去实验楼,实验楼那里除了实验室之外一无所有,而实验室里——   “大家都来了吗——?”突然黑板上被擦了一道干净的痕迹出来,邱音的字体飞速地出现在了上面,“我们来先签到吧?”   邱音来了。   妈的,在这种情况下没有比看到他更令人开心的了,先不论钟冥一定与邱音在一起,邱音自己的存在就已经可谓是相当振奋人心,这对同桌令人放心到让林枫嫉妒,如果他们俩分开来和不同的人同桌,一定能拯救更多的人。他们在一起简直是浪费资源。   “不先等小雅来吗?”王耀凛退后两步看了看黑板上的字,发现没有沈雅的字迹之后略显踌躇地在黑板上写字,“马上都到时间了,小雅在干什么呢……”   “还有班长啊。”另一个学生看王耀凛先说了也立刻提起来,“班长居然现在还没到,不会因为不用学习了就赖床了吧?”   “有道理有道理,他的同桌是那个老肖嘛说不定等他们起来都十二点多了哈哈哈哈。”   “耀凛。”林枫沉默了一下,上前把王耀凛手上的粉笔拿下来,“我知道你说不了的,我来。”   说罢他大笔一挥,狠狠写上了肖斌和万旻都死了几个字。   他本以为这已经足够大家震惊了,然而这时候,一直没怎么发过言的,林枫已经等不及与他沟通的钟冥,也开始写字了。   就在他的“肖斌和万旻都死了”底下,出现了一句——   “吵屁吵,一群垃圾。别找沈雅了,她也死了。”   沈雅死了。   沈雅死了,万旻死了。   这个班级如果是一盘象棋,那么他们的“王”与“后”,都已经……消失了?   “别问我怎么回事。”钟冥不耐烦一样地接着刷刷往上写,这个人的字和刀削出来的一样,好像每一笔都想把黑板给划通,处处显露出一股性冷淡的气息,“我昨天晚上看到了沈雅的尸体。要问什么也得问那个叫吴莉妍的女人吧,只有她才能看见沈雅。”   “哈?!”一个娇小的字体立刻出现在了钟冥的字旁边,“你什么意思?!难道你在说是我杀了小雅吗?!”   “目前来说嫌疑最大的肯定是你吧。”钟冥每一笔都透露出一股深深的嫌弃之感,看得林枫差点没笑到喷出来,“而且我只说要问你又没说你杀了人,你反应那么大怕不是想要自投罗网哦?”   吴莉妍和钟冥。班里两个讨人厌的家伙的日常吵架又开始了。吴莉妍这个娇滴滴到令人生烦的女生喜欢邱音傻子都能看出来,但是这俩座位中间正好隔着个因为毒舌也实在是被其他人讨厌到天边去的钟冥,钟冥对于吴莉妍烦到不行,天天变着法子花式损她,两人总是就这么吵了起来。   ……这时候,沈雅都会出面制止他们。   但是沈雅已经不在了。   王耀凛一看情势不对,立马拿着粉笔冲上去试图安抚两边情绪,林枫一看那边一时半会儿安静不下来,于是试图吸引了一下一定在旁边吃瓜的邱音的注意,两人在黑板的另一端不动声色地聊了起来。   “说看到沈雅的尸体是什么情况?”林枫率先发问。   “我还想先问你关于肖斌和万旻的事儿呢,疯子你是挺会捡漏的啊?”邱音带着点儿调笑语气的话紧接着出现。   “好啦,一个一个解决。”林枫无奈地回应。   “大概是昨晚8:50左右,我和阿冥从食堂出来——你知道的,想看看会不会有毒死的学生——(他用很小的一行字写完了这句话,然后迅速擦掉了)准备经过教学楼回宿舍楼去的,但是就突然在黑洞洞的实验楼五楼传来一阵巨响,有点儿像什么人击碎了窗户,总之是什么玻璃碎裂的声音。我和阿冥一开始都没怎么注意实验楼,通过这一声巨响才把注意力挪过去的,然后大概是506的位置,那个教室的灯是亮着的。” 邱音可能是写累了,字迹停了一会儿以后继续了下去,“阿冥想去探一探究竟,但是我又觉得太危险了,所以和他两个人摸了上去……但是我们还没能爬到五楼,沈雅的尸体就……啊……怎么说好呢。”   “飘了下来?”林枫试探性地问了一下。   “没错——疯子你很懂嘛!”邱音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样话锋一转,“不过既然你这么懂……那就说明,肖斌和万旻……”   “其实不太一样。”林枫打断了他,“老肖是这样的没错,但是班长……这个解释起来有一点复杂。”   “果然,老肖是飘到了操场上吗?”邱音一针见血地戳穿,让林枫一度以为这个人看了剧本,“而操场上有什么?”   “你怎么会知道的?”林枫立刻发问,他知道邱音厉害但是不知道邱音居然已经能猜到这种地步了,如果是他估计还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猜呢,“操场上有一个过线必死的坟场……类似的场景吧。”   “昨天晚上太黑了我们就没有冒险去追。”邱音回答道,“阿冥猜是因为怕尸体越变越多限制了还活着的人的行动范围,这样就不‘有趣’了……”   他顿了顿,继续写道:“所以我推测是飞到了操场上。如果尸体堆积肯定会有问题,所以是否……有什么解决了这个问题?”   “烧掉了。”林枫说,“所以你也觉得……”   “对。”邱音回复,“不过你稍等我一下啊,我有事情要和阿冥说一下。”   在这段邱音暂时不在的时间里,林枫突然发现了黑板右上角的……奇怪的东西。   对于另一边来说,就在刚刚邱音和林枫相谈甚欢的时候,这边的王耀凛是要崩溃了。他都不知道钟冥和吴莉妍是怎么做到写字写那么快的,他针对上一行的调解还没能写完,这两个人的架已经吵得转了个弯转到下一列去了。所以他干脆放弃了调解这两个已经如同泼妇骂街一般的两个人,从头看起了两个人的对话。   “那么想洗清嫌疑你就解释吧。”钟冥写,“具体说说沈雅是怎么死的。”   “我哪知道啊!”吴莉妍也是咄咄逼人地怼了回来,“我和小雅在实验室待着,我出去上了个厕所她就倒在了那里……”   “哎哟我靠大小姐唉,你没有脑子的吗?”王耀凛都能想象出来钟冥说出这句话的蔑视表情了,“去了个厕所她就死了?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怕不是杀人凶手还怕吓到你特意等到你去上厕所再下手咯?他图什么啊你们能看见的只有对方吧?说到底你们在实验室的理由就足够可疑了,你倒是说说实验楼有什么好去的啊?”   “实验室让人感觉比较安全啊!”吴莉妍对于钟冥的回答看来也是气到不行,粉笔都写断了好几次,但她忙于澄清自己的嫌疑所以没有骂回去,“干什么啊书呆子,许你天天待在实验室找你那点少得可怜的认同感不允许我去寻求安全感了?我觉得哪里有安全感是我的自由吧?”   “既然你也知道我天天去实验楼找那点少得可怜的认同感的话,那同为病友像你这种心理缺陷我一次都没看到你去寻求安全感才有问题吧?”钟冥毫不留情地以人身攻击怼了回去,“就你这点智商还天天缠着阿音?可别笑死我了,就你这脑子估计连他家狗都不如吧——哦对哦,因为他不太在意你,你连他们家有狗都不知道呢。”   到后面已经完全不是在讨论沈雅的问题了,两个人变成了单纯的互骂。王耀凛有点为沈雅感到难过,但是他还是明白,人在事不关己的情况下果然对于他人的死亡都是不屑一顾的。   可能是钟冥骂累了,过了一会儿把吴莉妍丢在那里回来找了王耀凛说话。   “小王还在这儿吗?”钟冥问。   “啊啊小钟冥!”王耀凛一看钟冥回来了立刻回答,“我在,什么事儿?”   “疯子在干嘛?”钟冥又问,“我有点事儿要和他说。”   “小枫……”王耀凛往后退了两步看了看林枫的方向,“他好像在和别人说话,要我把他喊过来吗?”   “不,算了,那待会儿再说吧。”钟冥微微停了一下,“和你说也是一样的。”   “发现了什么吗?”王耀凛急急地问。   “实际上我认为沈雅确实是吴莉妍杀的,你们小心点。”钟冥提醒道,“我试图停住了一下沈雅的尸体看了一下,沈雅的头上有打击伤,但是脸上有部分淤血,面色发紫……我还稍微翻了下她的眼睛,眼白血丝密布,还有积血,所以可能是敲晕了之后闷死的。”   “那能做到这种事儿的不是只有……”王耀凛欲言又止,但是眼神还是不由自主地飘到了吴莉妍的字迹上,因为钟冥的语气太过于激烈,导致王耀凛一直以为钟冥是想要欺压吴莉妍这种心情下的无意义的栽赃,但是通过钟冥这么一说,沈雅是吴莉妍杀死的肯定是毋庸置疑的了。   “对,只有吴莉妍能做到。”钟冥写,“虽然我不知道理由是什么,也没有什么特别确凿的证据,但是还是先提防着比较好。她很危险,虽然杀人看来没动什么脑子,但是能杀人——就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怜的小雅,到底发生了什么啊……”王耀凛叹了口气。   “我看到疯子说老肖和万旻死了,我想知道关于他俩的事。”钟冥反而是直接单刀直入地问了,“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事儿吗?简短一点。”   王耀凛语文算不上特别好,但也算不上很差,总结一下发生的所有事情还是没有问题的,于是他从郎营的尸体到操场上的坟场的事一五一十地和钟冥说了个清楚。   “图书馆的音乐啊……”钟冥飞速看完之后看起来像是想交流情报一样继续说,“其实……”   “啊对了!”王耀凛一拍脑袋赶紧补充道,“小万旻的班级明细里夹的照片里没有一张有小郎营的照片,小枫好像为此感到很震惊的样子。”   “是吗,这也难怪。这个我要说的事情是同一个。”钟冥好像了然于胸地说,“实际上,在那个图书室里,阿音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书架,然后那个书架里有一亻”   ——   钟冥的话,在此戛然而止。   是不是邱音在和钟冥说话呢,或是钟冥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呢,反正过一会儿钟冥一定会和他们分享的吧。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   鲜红喷上了他的脸颊。   他的视野被红色完全覆盖。   ——————————————————————————————————————   「今天我看到了奇妙的景象。」   「世界变成了红色的。」   「黑板是红色的,字是红色的,就连我拿着粉笔的手也是红色的。」   「好奇怪的场景啊。我想,然后低头往下看去。」   「然后我看到了一颗头颅。」   王耀凛失声尖叫。   世界仿佛开始褪色,又开始失声。   而林枫只是,手一松,任由手上的粉笔,砸在了地上。   他感受到自己的大脑正在飞速地运转,比他考每一场试,做每一次作业都要快,但是这次难得飞速的运转却一点作用都没有,他……什么结论都没有得出来。   等等,什么,什么啊。怎么回事,为什么王耀凛在尖叫?现在又是什么情况,那个顺着黑板槽流着的,一滴一滴滴在地上的红色液体是什么?倒在那里的那具躯体,和那个看着他的头又是什么?他妈的——开、开玩笑的吧——?!   那是……哪位啊……?   林枫觉得那张脸很陌生。   当然,物理上来说并不算陌生,这是他的前桌钟冥的相貌,毫无疑问,虽然他以前总是对着这家伙的后脑勺,但也已经和这人熟到看到就想吐的程度了。   可是,可是钟冥的头和身子,为什么会分开了呢?   他很迷茫,这又是什么把戏?他已经为搞这个把戏的人感到悲哀了,选谁不好非要选钟冥啊,如果是别人被做成这种惨样,那他说不定还会稍微相信一下那人死了。可是好死不死的非要在外貌上挑中钟冥,这不是搞笑吗?因为钟冥怎么可能死啊,对方一个SAN值极高智商不低外貌优质杀伐果断虽然嘴贱了点没有女人缘之外简直是完美男人的家伙,就算他们全班都被送到了孤岛上饿个十天八天哪怕全班人都死了他也肯定都能活下来的男人——如果在这里突然死掉,这他妈是荒诞剧吧?因为像钟冥这种人,应该死在战场上,暴乱中,海上,森林里。不应该就这样突然就把头落在了教室里。   还有这死相也太难看了,林枫定睛看了看简直要笑出声来,这个做的还挺逼真的,居然还盯着他这个方向看。有这么好的技术非要选钟冥,本来是拿来吓人的可遇见这个人来说就简直是来搞笑的了,唉真是可惜了,如果做这个恶作剧的人选了别——   “小枫!!!!”王耀凛一声暴喝,打断了林枫的思路。   “干嘛啊耀凛。”林枫不满地抬头看他,王耀凛满脸是血,看起来非常恐怖,可惜林枫已经看透了那是幻觉了,所以一切反而显得有些滑稽,“你看冥狗的尸体,我他妈要笑死了,做得还挺逼真的啊?”   “小钟冥已经死了啊……!”王耀凛咬紧嘴唇一脸不忍心的表情低下头去,对方双手颤抖,眼泪刷拉拉地流下来,钟冥的血混着他的眼泪往下滴,落在地上的血泊里。   “不是,醒醒,耀凛。”林枫长叹一口气,夸张地摊开了双手,但是依旧没有把眼睛从钟冥身上挪开,“你清醒一点,这是冥狗好吗,你觉得冥狗会死吗?”   “该醒醒的是你啊林枫!!!”王耀凛大声喊道,死死地瞪着林枫,但他还是没能保持住自己的姿态,无法控制地一屁股跌在了地上,然后抱住了自己的膝盖,“可恶,你以为我不想相信这是假的吗……可是小钟冥他已经这样了……你看看你自己吧,如果你真的不相信他死了——   ——那有种你别哭啊!!!”   啊。   啊啊。   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向后退,脚底板在地上剐蹭,紧接着他也一下跌在了地上,惊恐地与地上钟冥的眼睛对视;他的手指在地上狠狠地握在一起,蹭破了哪几根手指又磕断了哪些个指甲,他已经不想去管了。   这是第一个在他面前活生生被杀掉的人,还是以一个这么残忍的方式——人不当着你的面就这么失去生命你真的很难有真实感,肖斌和万旻的死亡虽然也是近在咫尺,可是毕竟这个钟冥前几分钟还在黑板上随意逼逼,转瞬间他的头就滚落在了地上。从有到无的这个过程实在是太过冲击。   而且林枫他,把自己所有的希望,都或有意或无意地,寄托在了钟冥的身上啊。   不过现实好像也没那个时间让他感伤多久,他还没能接受钟冥已经死了的事实钟冥的尸体就先飘了起来,向外离了开去。   钟冥刚浮在空中的时候血还在往下滴,可是当钟冥的身体飘到林枫身边时,血已经不再在地上留下痕迹了,好像他的血在黑板左边前方那一块狭小的方庾之间就流了个干净。   钟冥的首尾分家,头刚刚朝向他这个方向,与林枫对视总给林枫一种他还没死的错觉,但飘出去的时候钟冥不再看他,钟冥已经死了。   啊。林枫瞪大眼睛,现在,现在不是干这个的时候。   哭没用伤感没用搞断自己指甲也没用。害怕没用惊恐没用留住他更没用。你看云淡风轻的钟冥在用地上裂开的红色笑容嘲笑他呢,这些没用的情感……这些没用的情感啊,不要去感受……他就可以变得强大。   林枫立刻从地上一跃而起,面无表情地冲到黑板前面疯狂地开始写字,王耀凛听到声音惊恐地抬起头来,发现林枫正在书写“不要去追尸体”几个字。   “耀凛。”林枫低下头来喊他,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去洗把脸吧,血沾在脸上不脏吗?”   王耀凛,感觉到了害怕。   这是和看到上吊着的郎营的尸体、看到肖斌的尸体突然动弹以及被钟冥脖颈里喷出来的鲜血洒了一头一脸完全不一样的害怕。林枫正在强迫他自己,变成没有感情没有感觉,为了目的可以机械性活动的“某个东西”。   “哎呀……”过了一会儿,等钟冥的尸体完全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的时候,邱音的字体就这么突然出现在黑板上的空处,他看起来像是对于自己的同桌如此惨烈地死在自己的面前完全没有任何感觉一样,用非常平淡的语气说了起来,“我真是太幸运了啊,刚刚阿冥那种样子真是有点慌了,一下子忘记了所有事儿呢……追着跑了一会儿摔了一跤跟丢了啊,要不然我现在可能就死了,太幸运了太幸运了。”   “你这也……太冷血了吧!”有人难以置信一样回应道,“虽然钟冥是个讨厌的家伙,但是他死成那样……他不是你同桌吗?!”   “这也没办法吧——?”邱音回答,王耀凛注意到邱音的手指在微微颤抖,顿时眼泪又下来了,“他死了我能怎么办?把他的头缝回去吗?缝回去他能活过来吗?还不如好好想想自己怎么活下去吧,班长雅姐和阿冥这种人都死了,你们觉得自己想要活下去很简单吗?”   “等你们都安全出去……”邱音顿了顿,又缓缓地添上一句,“也许我就可以去陪他了。”   紧接着就是以吴莉妍为首的比较喜欢邱音的同学们在那里逼逼生命诚可贵云云,但是林枫已经不去在意了。   “我比较好奇钟冥的死因。”林枫冷着脸问邱音,“邱音,你知不知道什么?”   “阿冥死的时候我不是在和你聊天吗?”邱音回答,“我也不知道阿冥说了什么……当时有人在和阿冥聊天吗?”   王耀凛在颤抖。   他根本记不清钟冥说了什么了,对方在他还没看清楚的时候就糊了他一头一脸温热的鲜血,受到的惊吓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绞尽脑汁想去回忆起钟冥最后说了什么,但是只能得出只言片语的碎片。   “啊……小钟冥……他……他说……那个……图、图书室……”王耀凛支支吾吾地回答,可是因为整个人都在颤抖,所以说出来的话模糊不清。   “没关系哦。”林枫蹲下来冲王耀凛露出一个公关式的笑容,却让王耀凛觉得无比陌生,“耀凛先去洗把脸冷静一下吧,想不起来也没事的,就算如此也不过是重头再来而已,钟冥死肯定是有什么理由的,但是无缘无故就是他死也是不科学的,他肯定是自作自受。”   “怎、怎么能说是自……”王耀凛试图反驳,但是林枫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他身上了,他反过去又走回了黑板前面,看到那个叫金锌的在底下堪堪问了邱音一句钟冥有没有提过什么特别的事情,但是邱音回答了一句并没有印象,于是林枫就毫不在意地略过了。   “比起钟冥已经死了,还是当着我们的面被杀了这种事实。”林枫再次冷淡地书写道,好像在他旁边的粉笔槽里积蓄的不是他最好的损友的血一样,“我发现了另一件事情——谁是右上角那个正在发疯的人的同桌?能告诉我他犯什么病了吗?”   王耀凛抬头看去。   黑板的右上角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沈雅的名字。   小而卷曲。可以说是让人过目不忘。   那是金锌的同桌,张济的字体。   他把沈雅的名字像什么复活咒文一样以特别小的字体从右上角一直往下写,现在已经逐渐盖过了写在底下的林枫和邱音的字迹。   王耀凛打从心底为张济感到难过。除了某些情商堪忧的人譬如林枫、林枫的恶友钟冥、淡然物外的金锌以及缺根筋的肖斌和当事人沈雅之外,全班都能看出来张济喜欢他们的大姐头,抢着帮人家收钱,抢着帮人家收作业,抢着在沈雅征集班级活动的时候报名表演魔术,却在万旻征集的时候就安静如鸡——一切做的堂而皇之又自以为小心翼翼,轻轻地包裹在那一身羸弱身躯之下。但就这样,自己喜欢的人就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就这么平白无故地没了……想必这种痛太过于狠厉,以至于他不停用自己的手试图去呼唤她的名字吧。   可是这世界上是没有复活咒文的。如果邱音和钟冥两个人都异口同声地宣布了沈雅的死亡,那么就没人可以去否认这点了,人死不能复生。沈雅只是一位普通的高中女生啊。   “所以说,张济的同桌是谁?”但是林枫这时候看起来倒是完全没有感同身受的感觉,而是不耐烦地发问了,王耀凛甚至都能听到他从喉间发出一声强烈的“切”声。   这……这还是林枫吗?   “是金锌啊。”邱音回答道,“刚刚这人还问我问题来着,一遇到事情怎么就不见”   “干什么?”邱音还没能写完,金锌的字体就横插了进来,“他发他的疯,和我有什么关系?”   “倒不是说和你有关系。”林枫也不耐烦地反驳回去,“他要是给我们添乱会很困扰的,要把他四肢砍了或者把他捆起来随你便,总之拜托不要让他给我们乱搞事。”   “我倒是也有这种想法。”金锌轻松地写,“你不觉得同桌实在是太碍事了吗?”   “好啦好啦,不要吵了。”眼看话题越来越不对劲,邱音立马进来调解,“捆人什么的绝对不行,砍掉四肢就更别开玩笑了……还同桌太碍事了呢,有时候也许如果你没有你的同桌……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所以不知道这点的人给我他妈的闭嘴!”   “所以,今天没到场的只有郎营、肖斌、万旻、沈雅……和钟冥。即是全部到场了。”邱音总结道,“大家在学校里注意安全,害怕的就留在这里,安全才是第一位。那么照样,明天八点集合……今天先解散了。”   王耀凛真是心累,这短短两天不到的时间里发生了那么多事,而且被喷了一头一脸朋友的血,现在林枫又变成了一个中二到无以复加的我要拯救全世界谁都他妈别拦我的看似冷漠实则傻逼的青年,他们还得时时刻刻面对不知从何而来的死亡威胁——   这怎么办啊……   王耀凛站了起来,出门去厕所洗了把脸,却在抬起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的时候惊讶地发现他的衣服上的血迹正在……渐渐褪去。   是渐渐褪去。像是被什么东西所吸收了一样,干涸成棕色硬块的地方也被还原成了原来的布料,就连刚刚被他冲洗下去的尚且留在洗脸池里的红色也没有了。就好像就从他的衣服上凭空消失了。   看来不只是死去的人,就连死去的人在那死的那一瞬间所造成的所有事情都会消失,这一切做得如此地不留情面,看来是想最大程度上淡化人类死去这件事对于这个事件的影响,大概也仅仅是想去证明就算人在智商在线理智不崩的情况下……也成不了什么大事。   他回去之后清晰地看见黑板左下角的那滩血迹也在渐渐收束,林枫很明显对于这件事一样的看法,可他看起来自从钟冥死后对于一切表现得都太过于正常了,以至于看起来非常地不正常。   “那个,小枫。”王耀凛喊住正准备擦干净黑板离开的林枫,“小钟冥他……”   “钟冥已经死了。”林枫闭上眼睛咬了下嘴唇,好像在拼命抑制住心里的怒气,可是王耀凛并不能猜出来林枫到底在为什么生气,是为突然就死了的钟冥,还是为杀了钟冥的不知道谁,亦或是明明就在眼前却一句话都没能说上的自己,“无论我们怎么说他都嗝屁了,他说了什么我也不关心了,反正肯定是他自己找死。我以前寄希望于他是我自己蠢,他就这么死在这里说明他也就不过是这样的家伙而已,所以没什么好说的——但是死就死了,至少留下点线索也好啊,这么不明不白地就死了也太没责任感了。”   “好吧。”于是王耀凛低下头去,嘟囔着说,“那暂时先不提了,小枫接下来要去哪里?还是就留在这?”   “留在这对现状什么帮助都没有。”林枫说,“如果这种事一直不结束的话,我们留在这也不过是被自己吓死的命。早上我们去了食堂,也发现了食物是在每天更新的吧?那么这个和大逃杀或是为了食物自相残杀的感觉应该不一样。我们被关在这里可能就是想看我们自己吓自己,不停地杀鸡儆猴也许也只是点燃我们的绝望的导火线而已,不能让他得逞。”   “所以还是要到处看看吗?”王耀凛心里还是觉得有点梗得难受,一种不祥的预感在他的心头萦绕不散,林枫从失去钟冥那种疯子一般无法相信的情感中进化到冷静到可怖的这个时间段实在是太过于短暂了,就好像一瞬间就想通了一样。但这不科学,一定有什么出问题了,只是还没有到爆发的时候,他要随时提防着林枫暴走的那一瞬间。   “啊……”林枫手扶下巴思考了一下,“总之先往上层看看吧……”他的表情看起来淡漠又冷静,“前面是有些慌不择路了,导致时间都浪费掉了,其实什么都没干。现在把学校从上到下查一遍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   虽然以为自己一人就能解决这个情况好像确实太过于自大了一些,但是如果没有林枫这种人他们也不过就是坐在这里等死而已,所以虽然确实是有点危险,但是还不如和他一起去调查调查,再说,他也不能单放一个林枫不管。   他们无言地走到了最高层,最高层是音乐教室和美术教室。此时门正紧紧地闭锁着,而林枫的口袋里正放着万旻的钥匙,他如果愿意的话,随时都可以打开这一扇扇门。不过林枫暂时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如果里面真的有什么东西的话,那么至少会给他们来这里的动机吧,没告诉他们不能来,但是也没告诉他们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儿,所以——   所以就算会有什么事,现在也不是时候。   “小枫。”走到楼梯旁边的时候,王耀凛突然扯住了林枫,林枫回头看着他,发现对方紧紧地皱着眉头,但是好像也不是针对他有的表情,而是非常严肃地看着楼梯,但明明他们处于顶层的地势,王耀凛在看的也不是往下的楼梯。   而是往上的楼梯,那是通向天台的楼梯。   他们天台是封锁的,据说几年前有两位学长为了一个学妹在天台大打出手,推推搡搡中其中一个一不小心失手把对方推下了楼,据说被推下楼那个都断成了三段。再加上楼顶放着比较重要的水塔,所以这之后学校干脆就把天台给封起来了,而且并不仅仅是单纯的锁上这种事,他们把教学楼里学生可以通向天台的门完全焊死了,据说还有通向天台的另一扇门,但是没学生知道在哪里。   这种摧毁了无数少年中二梦想的行为被学生骂过很多次,不过不知道上楼的路径学生也是无可奈何,所以最后这种事还是以就抱怨抱怨这样不了了之了。   “怎么了?”虽然有这种事情的发生,林枫还是不知道王耀凛为什么要突然扯住他。   “你……你不觉得吗?”王耀凛颤抖着询问,“我觉得……天台的门,是开着的。”   林枫抬头望向楼梯,一开始没发现什么,但是略微仔细一看,他发现了。   楼梯上确实有光。而且由方向来看,绝对不是这层楼打上去的光。   他靠着墙壁慢慢向上爬去,转过了一个方向后,他看见了大敞着的天台的门。   ———————————————————————————————————————   过了多久,已经不知道了。   他醒了过来。   说是醒,实际上并没有完全地清醒。他只能在迷糊中略微感觉到浑身上下散布的,要命的痛感。   这是,什么情况?   他扪心自问,但是大脑实在太不清晰,以至于他无法很好地思考。   他在哪?他好奇,为什么躺在这?   总之先起来吧。   他这么想着,略微动了动手指。   然后他就那一瞬间陡然感觉到了灼热。难以忍受的温度自地表升腾起来,青年能感受到那热量死死地想要吞并他的身躯,他妄图大叫出声,然而声带不知为什么太过于剧痛,他竟然一个音节都无法发出。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他想,生理性盐水无法控制地流下,但又在那一瞬间立刻被热量蒸发得一滴不剩。   被燃烧的疼痛感侵蚀着他的大脑,让他近乎无法呼吸。但即便如此,青年也没有放弃。   起来,爬走,离开这里。起来,爬走,离开这里。起来,爬走,离开这里……!   他这么对自己说,奋力地试图用被火舌舔舐的双臂将自己撑起来。   然而就在那一瞬间——   他的视线偏离,世界反转。   残留的视觉中,是距离很远的,躯体的坍塌。   Episode.IV 落地声   本市一中没有不可思议,也没有过灵异事件。因为它不需要这些,这个学校发生过的某些事实就已经够恐怖了。   死于天台斗殴的男学生,溺死在校园湖中的女青年,因为被锁在天文馆中被活活饿死的同学,校园门口附近每两个月必然死人的车祸云云;与此类似的本学校死人的传闻数不胜数,为此对学生来说禁地也是一个接着一个,硬要在这些个禁地里排个先后的话,天台绝对排不上名号,毕竟它只是一个斗殴发生地而已,真正死人的并不是那里。但是天台却是被封得最彻底的一个,林枫翻过校内湖旁筑起来的墙,偷过天文馆的钥匙再原封不动地还回去,但是天台他一直都没能找到上去的路过。   现在上去的路突然出现了。   “去看看吧。”林枫淡定地说,正了正自己的脖子,不过他看起来倒是完全不在乎应该小心翼翼这回事,而是大大咧咧直接就走了上去,和他平常的小心谨慎完全不符,“如果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就赚大发了。”   王耀凛再一次试图阻止,但是又再一次阻止失败。本来的林枫还好,现在的林枫真是他妈令人害怕,王耀凛都不知道这个人的心中埋藏着这么暴君的一面。   不过这次倒是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上一次他们这么做的时候图书室的音乐声差点没把他们胆给吓破,但是天台上什么都没有。林枫插着口袋王耀凛靠着墙两个人慢悠悠地搁着这里绕了两圈,别说奇怪的事儿了,奇怪的东西都毛都没看见一根。   “小枫。”最后王耀凛踌躇片刻还是在水塔旁边喊住了林枫,彼时的林枫正蹲下去看水塔旁边的地,起来的时候把什么东西放进了他的口袋里,“我觉得我们得谈谈。”   “我不想谈。”林枫背过身去,“我不想谈钟冥,不想谈肖斌,不想谈万旻沈雅。我也不想和你谈我看起来有多冷血。天天谈这种事你不嫌烦吗?”   “那好。我不和你谈钟冥,也不和你谈肖斌,或是万旻或是沈雅,冷血的事情也暂且放在一边。”王耀凛危险地眯眯眼睛,“那我就问你这个吧。上来的时候明明应该小心行事的,你绝对知道这点——为什么你没有这么做?”   “这还需要个理由吗?”林枫看似轻松地嗤笑一声,伸手敲了敲水塔,水塔里传来沉重的震动声,“我们上来不是什么危险都没有吗?那你还在怕什么?就像在图书室那样,如果你不把我拉住,我说不定已经看到什么足以把我们拯救的东西了。”   “那说不定你也死了!”林枫敲完水塔正转身准备走,王耀凛跟在他后面大声喊,然后一把把比他还高的林枫一把按在天台外面楼梯的墙上,“林枫你他妈不要和我胡搅蛮缠,你明明他妈的知道这有多危险,第一次我可以当你没有意识到,但是这次你甚至还说了一句可能会出事,但你还是就那么像个傻逼一样直接走了上去!!你他妈就完全是在刻意找死!!”   “放手。”林枫伸出右手,死死抠住王耀凛抵着他的领子的手,他的表情沉静,但声音却低沉而饱含怒气,“别逼我对你发火,王耀凛。”   “哦?是吗?”王耀凛换为单手揪住林枫的领子,用左手把林枫从楼道里扯出来,将右手抽出来,然后一拳打在林枫脸上,林枫没能站稳,一下摔下了楼梯,狠狠地跌在了下一层的地上,“不要以为只有你能发脾气,林枫。你已经逼我发火了,你说你又打不过我,我惹你你又能怎么样?”   “你……”林枫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他的怒火像终于往外泄露了一样,“我都没认真和你打过,你还真有自信啊。”   “我在很多方面都很有自信。”王耀凛一步一步走了下来,“比如说我能打过你,比如说我能一口气吃掉超大碗面——比如说我不会欺骗我自己说我的朋友死得都是活该,自己其实还怕得不行,但是就是半句话都不想承认。”   “真敢说啊。”林枫冷笑一声,同样一个斜劈腿踢了过去,被王耀凛挡住,但是很快林枫在对方格挡的间隙抓住了王耀凛的手臂,一个过肩摔让王耀凛也实打实地摔在了地上,“看来你没明白啊,王耀凛,他们死肯定是有理由的,而这个理由一定是自己作的。就像万旻一样——他不是自己越界才死的吗?那怪谁呢?自作自受的事情为什么我们要为此难过?……嘛,不过我也能稍微理解一下你啦。毕竟你并没有看出来这是一个规则嘛。”   “规则规则的烦死人了!”王耀凛就着在地上的姿势腰部发力,转了一圈一个扫堂腿又把林枫绊到摔下了楼梯,然后他揉着自己的肩膀站了起来,脸色看起来比林枫的还要难看,“你要是真觉得你看透了这场破东西的规则你就解释啊!一直闷在那里不仅没有任何帮助性,而且就算有Bug你也他妈的看不到吧!”   “你为什么看不出来呢?”林枫笑了,“这就是一个恐怖RPG啊。死的人都是NPC,他们的死亡都是为了给主角留下线索,而我们——我们就是配角啊!给主角找到线索就可以安然嗝屁了,然后再等到主角通关各种HE,他可以从这个游戏里脱出回到现实生活里,而我们要不复活要么成为了主角心灵的白月光啊。”   “你居然说……这是个RPG?”王耀凛愣住了。他总算知道为什么林枫看起来表现得那么奇怪了,因为他觉得这一切都是“应当”发生的。死去的同学死去是因为要提供线索,如果他在这个天台死去了,也只是为了给那个所谓的“主角”提供线索的一环而已,所以想逃也是逃不掉的,那何苦要小心行事呢。   “是啊。”林枫保持着一个躺在地上的姿势懒懒地看着天花板,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烟,但在看到烟盒的时候瞪大眼睛,然后他一把把烟盒扔远。王耀凛睁大眼睛去看了一眼——那是钟冥抽烟的牌子,美国精神,因为他自己总是被搜出来,所以经常把烟给林枫保管,最后把林枫也感染了抽烟的恶习,“这一切都是为了给某个人铺路的游戏吧?”   “……………………小枫啊。”沉默了半晌,王耀凛慢慢地走下楼梯,在把那个烟盒捡起来以后,在他身边抱着膝盖坐了下来,把脑袋埋在膝盖间,小声问道,“你非要把自己逼成这样,这种,看起来冷血无情的暴君模样啊。只是因为,你不想承认,他们的死这么简单,而有可能又毫无意义吧?”   “啊。”林枫看着天花板,眼泪从他眼中夺眶而出,他把王耀凛手中的烟盒默默拿过来,如获珍宝一样地小心翼翼地放回了口袋里,“也许吧。”   “可是他们都是存在的,白痴。”王耀凛闷闷地骂道,“别轻易就把别人的死亡认为是没有意义的啊,该死的现实主义者。”   “……我知道我只是在欺骗自己啦,厉害的浪漫主义者。”林枫扯起嘴角,露出一个苦笑,然后他把钟冥的烟盒拿了出来,闭上眼睛,狠狠地吸了一口气之后又睁了开来,他轻轻地说,“对不起啊,说了你是自作自受……可是你就这么突然死了,什么都不留下,也太过分了吧?像你这种人,明明一定会——”   他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什——?!”王耀凛被吓了一跳,往后缩了一段距离,“怎怎怎怎么了?!”   “妈的我是不是傻啊?!”林枫抹了把脸,泪水鼻涕糊了一手,“像冥狗这种自我毁灭主义者,一定会抱着最坏的打算做事儿的,也就是说,他如果发现了什么……一定会留线索下来的,妈的这人真是个天生做NPC的料啊?!”   “就、就算是这样……”王耀凛看到林枫恢复了正常状态,心里还是有些微高兴的,但是高兴了一会儿他就回到了更加现实的问题上来,“可现在才第二天上午吧,短短一天内不可能发现什么特别重大的东西的吧……而且就算如此,我们也不知道他会放在哪啊?”   “喂喂,耀凛,醒醒,这可是冥狗,你说他每天手撕一个巨怪我都信,更何况是发现个什么。”林枫冲他笑,“而且班长也什么都没发现,我们也根据班长留下来的东西发现了很不得了的线索了吧?说明……说明他们的死亡……不,说明他们……”   “也不是没有意义的对吧?”王耀凛也冲他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   “那个……打了你不好意思。”林枫挠了挠后脑勺,把头别过去,“还有,谢谢你。”   “没事儿啦。”王耀凛叹了口气挥挥手,“反正我早就知道小枫很令人烦心了,你快点去洗把脸吧,然后我们去找小钟冥的东西?”   林枫有些别扭地走去了走廊尽头的厕所,打开水龙头抹了把脸,把手上脸上的眼泪都给洗干净之后,他突然感觉水流有点奇怪。   从水龙头里喷出来的水断断续续的,过一会儿顺畅过一会儿又像被堵住一样憋屈,就像有什么东西卡在里面一样。林枫平常是绝对不会去接触水龙头里面的东西的,但是现在是非常时刻,他也管不着自己的洁癖了。   他一边伸出手去抠水龙头里的东西,一边把站在外面的王耀凛喊了进来。虽然他已经足够努力了,但是那东西好像确实比水龙头口打,所以被他从水龙头里挖出来的时候还是不小心被他弄劈了一块。   但这样也并不妨碍他去看清楚那是什么。   那是一片美甲。   “哈、哈……?”林枫彻底懵圈,他拿着手里的指甲发不出别的音节,只能单纯地发出疑问。教学楼整栋楼的水资源都来自于楼顶的水塔,水龙头里有美甲也就代表了水塔里有美甲。   但是……水塔里有美甲?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这学校莫名其妙极了好吗,前面发生的事还能叫作诡异的莫名其妙,现在已经完全是无厘头的莫名其妙了。有美甲是怎么回事?提醒学校里的学生要注意仪容仪表吗?这是在搞笑吗?   “这个美甲。”王耀凛凑过来把林枫手上的美甲轻轻拿过来看了一下,“总觉得有点眼熟?”   “眼熟?”林枫皱了皱眉毛,然后仿佛是斟酌了一下用词才说,“你还……关注美甲的吗?”   “嗯……也没有……”王耀凛拿着那个美甲心不在焉地回答了一下,然后又想反应过来一样大声挥舞着双手反驳,“并没有看啊!!!如果关注美甲还会被美甲吸引注意力吗!”   “就是因为喜欢美甲才会被吸引注意力吧。”林枫一脸嫌弃地吐槽,“算了,你看不看美甲的事情先放一边,你能想起来你在哪看到过吗?”   “暂时还想不起来。”王耀凛一脸苦恼地替林枫拧起了水龙头,两个人一边往外走一边对着美甲冥思苦想,“可是真的好眼熟啊啊啊,可恶,名字都在嘴边了可就是说不出来。”   “说到认不出来的东西。”林枫轻哼一声,从口袋里把一个什么东西捞了出来,放在王耀凛面前,“我在水塔旁边捡到的,我也觉得有点眼熟,可是我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你有印象吗?”   “呃?什么东西?”王耀凛眯起眼睛凑过去看,“项链啊……这项链一看就是吴莉妍的啊小枫,一只天鹅上面有两颗钻石,我们做什么沟通交流活动的时候她还给我保管过,你还凑过来看的呢,你忘了吗,因为好像是她的传家宝什么的,只要一有人靠近她她就像遇见贼一样把它收起——啊!”   王耀凛突然一声怪叫,把林枫吓得差点没把手上项链给扔了,亏得他身经百战反应极快才保住了别人家的传家宝没掉在地上,吴莉妍虽然讨厌还可能又杀了人,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但是人家祖宗八代是无辜的。林枫身为讲文明树新风的优秀团员自然不会迁怒于人家的整棵家庭树——虽然他其实也并不太关心沈雅的生死……至少没有张济那么关心。   “操啊小枫!”王耀凛失口骂道,好像突然想起了手上的是什么东西,所以他下意识地把手上的美甲给扔在地上了,“这个美甲是吴莉妍的!!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她刚做这个美甲的时候不是还给小邱音展示过吗?!手举得可高了连小肖斌都看见了,小邱音还回头给我们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呢!你记得吗!”   “啊操!”林枫一拍脑袋,确实是该记得的事情,这女人为了展示她刚做的宇宙第一超级无敌绚烂型美甲(虽然傻子都能看出来是做给邱音看的,而傻子也都能看出来邱音并不想看他的美甲)整整装模作样地拨了自己头发拨了一个星期,喝水拨起来回答问题拨就连他妈的考试也拨,坐在他左边的第一受害人钟冥给她逼得都要疯掉了,最后居然以胃痛为借口请了两天假才得以活下来,虽然间接满足了吴莉妍想直接给邱音看到的野望,可是邱音这人迷之淡定,钟冥不在的两天里连往右看一眼都没看。   “靠啊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刘雯莉的……大意了。”林枫一回想起被肖斌中二地称为“美甲地狱杀人周”(顺便一提钟冥还被颁发了一枚纸糊的烈士勋章,到现在还贴在他桌子上)的事件还是有些心有余悸,所以他颇有些胆战心惊慢慢挪向被王耀凛扔在地上的美甲,“主要是她上次收作业的时候在我的作业本刮掉了一块——等等。”   “为什么,”林枫机械地转过头去看王耀凛,“吴莉妍的美甲,会在……水塔里?”   “我也在想……”王耀凛咽了口口水,“……同样的事情。”   仔细想想这一切真是恐怖到了极点,突然正好在这个时间开的天台的门,天台上正正好好有水塔,然后吴莉妍的美甲又不偏不倚地出现在了水塔供的水里。   ……他们刚刚就在水塔旁边,谁知道在他们在水塔旁对话的时候,林枫敲击水塔的时候,水塔里有没有吴莉妍的……尸体。   他俩慢慢地从厕所探头出去,什么都没看到。但是就刚刚打过架的走廊在这一刻突然变得阴森起来,刚刚的情绪在突如其来的恐惧之下都算个屁。一开始他们什么都没看到,但是渐渐接近楼梯后,他们发现了。   水渍。   整整一长条,从上一层楼梯,一直延续到下一层去。   傻子都能猜到这是在水塔里的尸体被清理走的痕迹。要不然还能是什么?史莱姆爬过去的痕迹吗?   ……感谢上帝他们打架了,如果两个人刚刚都在水塔旁边的时候突然从水塔里盖子一掀飞出来一个吴莉妍的尸体,王耀凛可以拍着胸脯用邱音床底下的一箱花花公子打包票他和林枫都会被吓破胆的。虽然现在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俩看到那个水迹都觉得有点掉SAN了,更何况刚刚林枫不仅徒手从尸水里抠了属于尸体的美甲出来还他妈用吴莉妍的尸水洗了脸,洁癖患者林枫觉得自己刚刚修复好的理智条又要开始碎裂了。   因为这事儿实在是太过于惊悚所以留给悲伤的空间实在不多,他们除了讶异就只剩下后怕。   “那、那谁……”林枫磕磕巴巴地说,“那个吴莉妍她……她呃,刚刚在我们去厕所的这个短暂的时间里,完成了从水塔里冒出来到下去这个过程。也就是说——”   “——我们在天台的时候——”王耀凛跟着说。   “——她在水塔里。”林枫总结,顺带自己还添上了一句,“还是刚死不久。”   “能看见吴莉妍的只有小雅,但是小雅已经死了。”王耀凛怔怔地分析道,“那杀了她的是谁呢?为什么是水塔?”   “也有可能不是被杀的,有可能是失足摔进去吧。”林枫想了一下,觉得直接判断成他杀未免太过于武断,“但是为什么是水塔……吴莉妍已经自恋到想让我们所有人都喝喝她的洗澡水所以准备跳水泡澡上岸一气呵成的么?”   “能不要说那么恶心吗小枫。”王耀凛崩溃地捂住脸,“而且我觉得也不一定是吴莉妍吧,有可能吴莉妍用什么方法又杀了一个人,然后把她的项链留在外面指甲扔进水塔里,伪造一种是她死了的样子?毕竟她可是杀了一个小雅啊。”   “听起来是不是太聪明了,吴莉妍真的能想到吗?”林枫尴尬地挠了挠头进行人身攻击,“无论是哪一种都再上去看一看吧,一定有我们漏掉的东西。”   说罢林枫沿着水迹窜了上去,但和上次不一样的是他这次上去之后贴着门在门口探头探脑地看了一下,才突然走了进去,进去之后林枫直奔水塔,看都没看周围一眼。   林枫先是顺着梯子往上爬,王耀凛到的时候他正在一步一步退下来,但是表情说明了他什么都没发现。也是,既然钟冥的血被清掉了没理由吴莉妍留下来的痕迹不被清理,现在再回去说不定连那个美甲都没了。   而就在他绕着水塔转悠的时候,他在水塔背面的阴影里发现了一个倾倒的桶,里面不知道是什么液体流了一地,王耀凛差点没踩上去。   “这是什么……”他蹲下去看,没看出什么异常,他把林枫喊过来,林枫也蹲下去看,也没看出什么异常。   “没什么气味也没有颜色,难道这是……水吗?”林枫好奇地把手伸过去,拿食指轻轻碰了一下那一地液体,王耀凛喂了一声,但是林枫已经碰上去了,所以也就失去了阻止的意义,“水塔就在旁边,为什么要在旁边再放一桶?就算我们水用完了拿这水救急的吗?这是在搞笑吗?”   “可是看起来不太像水啊。”王耀凛说,“像史莱姆。”   “但没什么感觉,难道真是水……卧槽!”林枫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忍不住骂了一句,王耀凛立刻凑过去看,发现林枫的食指,刚刚接触水的地方已经开始发红,看起来就很痛。   “操!”林枫怒骂一声,“妈的这个是……DMSO……!”   “那是啥???”王耀凛急匆匆地从口袋里纸来,被林枫推开了,“没用的,二甲基亚砜是具有渗肤性的毒性液体……虽然伤害不大但是碰到还是他妈的很痛啊!!”   “什么,为什么这里会有……难道是……”王耀凛细思恐极,退后一步,指着二甲基亚砜咽了口口水。   “妈的,绝对的,就是吴莉妍这个疯子。”林枫一边掐住手指缓解痛感一边骂道,“绝对是她弄的,又来了天台又去了实验室,是她没跑了,这人看来是努力想要用水塔里的水……把我们都杀了!”?   ?   “……不过其实什么东西稀释了都不会很厉害。”又回去厕所洗手的林枫无奈地接着说,DMSO具有水溶性,暂时用大量水清洗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如果仅仅只是这一桶的话,就算全倒进去倒也不会造成什么伤亡事件,不如说感觉都不一定能感觉到,也不知道那女人知不知道。如果吴莉妍还没死,问题就是吴莉妍是不是只倒这一桶……但也无所谓了,毕竟虽然没看见尸体,但她确实已经死了。”   ??   “所以她去实验室就是为了这个……”王耀凛摸着下巴思索,“太过分了吧这有点?她不是喜欢小邱音吗?这……先不说我们了,她没考虑过如果小邱音接触到会怎么样吗?”   ?   “女人心海底针没听过吗?”林枫没好气地甩了甩手上的水,“其实我也在想这个,可是想多了还存在例如吴莉妍知道了外面的世界还不如不出去这种才囚一般的展开。不过女人疯起来谁知道会怎么样……说不定她还觉得自己在和邱音殉情呢。这下殉是殉了,可是真心没情。”   “那我们要去实验室看一看吗?”王耀凛征求林枫的意见,“吴莉妍到底是不是准备了很多。”   “我觉得没必要,她死了就没有威胁了。”林枫淡然地说,然后闻了闻自己手背的味道,虽然没什么特殊的但他还是心情有点崩溃,“我在意的是实验室为什么会有DMSO……太奇怪了,我虽然实验室也不是很经常去,但我挺能肯定这儿不会有DMSO的,难道这是什么大礼包吗?”   “我很担心除了吴莉妍之外会不会有别人动这个歪脑筋,毕竟虽然同学两年了,谁也不了解谁。”王耀凛立马把手举起来做投降状,“你和小钟冥不算,你们俩的气氛已经如同连体婴了好吗。”   “迟早要去一趟实验室吗……”林枫忧心忡忡地揉了揉太阳穴,无数事情和谜题堆在一起实在是太令人烦神了,“但绝对不是现在。……在那之前。”   他选择回去寝室。   ?   林枫给吴莉妍这件事这么一吓是彻底吓清醒了,刚刚走廊上他探出头去那种阴森恐怖的感觉到现在还让他汗毛倒立。在这种情况下连发疯都是一种奢望,而且给这么一吓连自己本来想要干什么的都忘了个干净,时间也下午三四点了。再加上他刚刚他妈的用别人的尸水洗脸了——操他妈的尸水啊,无论这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或者有什么牛鬼蛇神都得靠边站好吗,对于一个洁癖症患者来说洗澡才是硬道理。   再加上王耀凛身上的血虽然是被清掉了,可是怎么说也是被血喷了一头一脸的……如果会好受才会有鬼呢,人的心理有时候是会把并不存在的东西夸大思考的,如果被喷了一身的林枫的话,他可能现在还觉得自己与钟冥一身的红细胞同在呢。   两个人飞奔回了寝室楼,这一路倒是没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这点倒是让林枫还颇为安慰,仔细想想看,自己在一个灵异事件里,已经第二天了,全班目前死了六个人,这个要是放在灵异史上已经是足以被载入史册的战绩了,毕竟在这种诡异的事件里,想要全体存活可能才是一种奢侈。   林枫从独卫浴走出来的王耀凛还没从隔壁寝室过来,他哼着歌拨了把潮透的头发,在看到身边的桌子的时候楞了一下,最后露出一个悲伤的苦笑,开始着手整理钟冥的东西。   钟冥这个人虽然东西整理得都很整齐,但是他超级恋旧,无论什么东西都被他偷偷摸摸塞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当林枫从码得整整齐齐的书上面第三次摸出坏掉的数据线的时候他实在是忍不住要掀桌子了,他真搞不懂钟冥是怎么想的,这种充电线还能用吗就塞在这里,还有胶带卷里面的塑料圆圈,留着到底干什么,这已经不是收集癖只是单纯的脑子有病了——当然,一切都不会仅仅如此。腐朽掉的美工刀片、被压扁的香烟盒、军训练习射击的时候顺的子弹壳、满分160一半都没考到的语文试卷、满分120三分之一都没考到的英语试卷,包括被用过一个个收起来的空的笔芯。钟冥把每一个没用的东西都收得好好的,这看起来就像是——   ——就像是努力在世界上留下痕迹一样。   这太可笑了吧。林枫双手撑在钟冥的桌子上,死死地盯着他的桌面,想,老铁你清醒一点,压根没人会在意我们谁是谁好吗,就连我在遇到吴莉妍那恐怖的破事的时候都把你给忘了,我可是和你分享了多少东西的人啊,我都把你忘了你还能怎么样啊,没用的,迟早有一天我也会忘了你的,如果我能活着出去,我以后和别人吹嘘的时候提到你也只会一笔带过,和他们说我以前有个朋友,除了学语文和英语都超牛逼,但是他莫名其妙头就没了。   就在他没有意义地伤春悲秋的时候,王耀凛进来了,王耀凛一看他悲伤成了一顶金字塔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有时候林枫就是会一脸正经地做一些很搞笑的事情和吐一些很搞笑的槽,但是自己又不自知。   “耀凛。”林枫就在这时候转头过来看他,“你过来的时候把冥狗的东西放哪里了?特别是草稿纸什么的,我找那个有用。”   “啊那个……”王耀凛擦了擦头发,指着林枫脚边的纸箱子,那也是钟冥不想丢掉试卷的杰作之一,“在那里,我记得我过来的时候小钟冥桌上堆了一堆纸,上面写得乱七八糟的,我也不知道是扔还是不扔,就都放在那里了。”   林枫立刻蹲下去检查那个箱子。虽然恋旧但对方会整理真是帮大忙了,虽然上面王耀凛前不久刚刚放上去的那耷草稿纸有一点乱,但是底下都是清一色的试卷了,不仅是试卷还是按科目排好的,虽然林枫并不知道对方把就写了个名字然后交了白卷的地理试卷放里面干什么,但是他开心就好,林枫也不需要地理试卷。   “怎么了吗?”王耀凛拉开旁边林枫的椅子坐下来,看林枫在那堆鬼画符里艰难地辨认字迹,感觉有点摸不着头脑,因为草稿纸实在是太乱了,上面有各种公式就算了还有邱音画的兔子,王耀凛实在是搞不明白林枫在找什么。   “你看冥狗的桌子。”林枫指指面前的桌面说,“虽然东西很多但是很整齐吧?”   “是啊。”王耀凛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可是你的桌子也很整齐啊,小万旻的桌子也很整齐啊,这能说明什么吗?”   “耀凛,最后和冥狗说话的是你吧?”林枫突然转了个话题,“你记得他说了什么吗?也不用太具体,把你记得的告诉我就行了。”   “呃……”王耀凛开始回想,现在想起来确实比当时的情况下要清晰多了,“他好像说小邱音在图书室撞到了书架,然后他看见什么,然后就……没了。”   “所以说……”林枫敲了敲那本从图书室拿来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这本书并没有代表什么,只是邱音不小心碰掉的吗?果然线索不是那么好找的……”   “所以呢?”王耀凛推了推林枫的手臂,“这和桌子整不整齐有什么关系吗?”   “冥狗有整理癖,这个不仅仅是对于实物而言的,包括信息他也喜欢整理得一清二楚,你是没见到他的笔记本电脑,那上面文件夹比他妈的文件还多。”林枫讲到这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而在这个事情里,他不仅亲眼目睹了沈雅的尸体,查看了尸体,还发现了图书室里不知道什么的东西——遇到这种事他不可能就……简单地记在脑子里的。”   “你的意思是,他会记下来?”王耀凛问。   “连我这种人都把看见的东西记下来了。”林枫从口袋里把万旻的班级明细拿了出来,自从找到这个玩意他就把它当自己 的记录本来用了,“你觉得他可能不记吗?”   “可是他不会带在身上吗?”王耀凛有些不相信地嘟嘟嘴,“如果是这么重要的东西的话,就这么放草稿纸里扔在寝室才比较不科学吧?”   “你说什么呢?”林枫皱了皱眉毛,“结论他当然会带身上了,我还知道他有一个专门的小本子,前面记结论后面记零碎的线索。”   “哇……你们俩真像连体婴一样……”王耀凛察觉到了谜一般的气氛,挪着凳子往后蹭,“那你在找什么啊?”   “过程啊过程。”林枫拿起那沓草稿纸搁桌上拍了拍,“这个人把线索写在草稿史上想事情,想完之后把结论再记在本子上,我就是在找他那个思考的过程,而且这样也能找到他零碎的线索了。”   “那你有发现什么吗?”王耀凛托着下巴问他,模模糊糊地从嘴里挤出一句话来,看样子是觉得林枫已经走火入魔了。   “有啊。”林枫笑了一下,把某张草稿纸上某个地方用红笔圈了出来,“虽然还只找到了这个,但看来冥狗已经在镜哥的办公室里……找到什么东西了。”   镜哥全名镜清逸,是他们班的化学老师,同时也是他们班主任。这名字听起来仙风道骨实际上其人为老不尊,讲课没有讲课样监考没有监考样,通常是搬个板凳坐在讲台后面脸往台子上一贴就开始有气无力地说话,活像半死不活的抽风机。所以既然老师自己都这样了那学生们自然也不会太尊重他,不仅除了班长万旻没有喊他镜老师几乎都喊他镜哥之外,他的课上有人公然玩手机也是常有的事。   讲道理,林枫觉得应该公正一点儿,虽然镜清逸如此没有威严,他的课讲的还是不错的,偏题怪题对学生来说也是一点就通,愿意听他课的化学都不会很差。虽然人看起来不靠谱但是挺关心自己学生的,总得来说是应试教育下难得的逆大流教师,全身上下只有看起来没有责任感而已。   而且有传言说镜清逸原本也是个正常的人民教师,是目睹了自己某位学生坠楼之后才性情大变,变成了这幅懒散的样子的。   不过这事件一开始镜清逸就消失在了学校里,如果他还在,对学生来说也许还是个慰藉。但是林枫觉得如果镜清逸在,其后果怕不是也和能团结众人的万旻沈雅一个后果,虽然沈雅是被吴莉妍杀的万旻是莫名其妙自杀的,这一切看起来毫无关联,但林枫并不觉得这真的没有关系,因为一切太巧合了。如果这样,那么假设镜清逸在这里,而且他死了,学生的心态就真的要崩了,所以不在这说不定也是个好事。   “小枫,我下楼打个水啊。”就在此时王耀凛突然喊他,喊完之后他拎起水壶和林枫说,“你们和我们寝室的饮水机都没水啦。”   林枫挥了挥手毫不走心地示意王耀凛要去快去,然后又完全不想浪费时间一样把思绪拉了回来。   说到底,最奇怪的就是钟冥为什么要去镜清逸办公室了。林枫觉得自己把钟冥称作非人类没有半点过分,因为这个人的思维实在是太难理解了。你说为什么写了个沈雅写了个郎营,两个人中间加了个箭头他就可以直接引导到去镜哥办公室这种事情,不懂啊。   但是钟冥其人如此他也无话可说,反正对方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但是真正令他奇怪的是只有这一张纸上有草草的书写和这件事有关的线索的痕迹,其他确实都只是些无聊的草稿,他以为发现了什么的时候兴高采烈地用钟冥的拉丁语词典把写在某张纸顶端的拉丁语翻译过来发现也只不过是一句“死亡是一切的终极”,看起来非常像钟冥会喜欢的句子。倒不是林枫觉得线索不够或是什么,而是钟冥明明是在图书室发现了什么的,为什么却没有提到?林枫不相信这种事没有沈雅或是郎营的尸体重要,钟冥可是为此而死了啊,既然是这种程度的线索,为什么不写下来?   林枫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最后什么都没能想出来,他觉得这人是不会不写的,所以此事必有蹊跷。   结果他还没能好好琢磨一下这个蹊跷就被阳台外面传来的的一声闷响吓了一跳,而且和什么东西经历了好几楼的坠落击打在地上的脆响声大相径庭,这种声音一听就不是什么能让人安心笑出来的声音。   于是他谨慎小心地挪到阳台上稍微往下一看,就发现一具熟悉的尸体赫然陈列在楼下,已经摔成了扭曲的样子,虽然因为没有血迹所以看起来倒没有钟冥那么恐怖,不如说看起来居然还算安详。但是既然这位同学已经能被林枫看到了……那他肯定已经死了。而且他在坠楼前林枫并没有看到窗外有什么迹象,所以一定不是被杀了之后推下楼去。   妈的感谢上帝他不是被杀了之后推下楼的,林枫发誓如果自己一抬头外面有一个人掉下去他能被吓心肌梗死。   直对着他们楼上的宿舍是他们班赵崎郑溪桑涂和张君卿的。楼下的尸体就是赵崎的,林枫往上张望了一下,没怎么看见什么奇怪的现象。于是就趴在阳台上思考为什么赵崎会突然死在这里。仔细想想还挺恐怖的,他适应能力也太快了,死了六个同学之后他现在就已经可以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隔着老远瞻仰其他同学的尸体了。林枫已经快习惯这种不停死人的生活了,然而他离开日常也才两天而已。   赵崎是坠楼死……林枫犹豫着要不要下去看看赵崎的尸体,但他们在五楼,等他冲下去的时候赵崎肯定已经飘走了,但是不看赵崎的尸体他又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死的,是像吴莉妍一样是失足摔死的,还是像沈雅那样是被同桌杀死的,亦或是如同肖斌、郎营和钟冥一样不知怎么着死的……对啊,肖斌和郎营是怎么死的?   他开始回忆肖斌的尸体,当时又暗又惊慌以至于他确实没有好好看肖斌的尸体,现在想起来可以说是十分后悔了,他只记得肖斌没有外伤,飘起来的时候好像也没有躯体扭曲的迹象。也就是说他要么是内伤要么是猝死什么的,并不是有人攻击才导致的死亡。   就在这时王耀凛上来了,林枫这才想起来开水房就在赵崎坠楼不远处,王耀凛接水的时候突然一个死人从天而降估计也被吓得够呛,林枫注意到了王耀凛怕不是被吓得一歪所以被开水烫得通红的手背。   “靠啊……”王耀凛心有余悸地把热水瓶放了下来,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这也太吓人了……我就下楼接个水至于这样吗……”   “我在楼上看得不太清楚。”林枫从阳台探出头来确认,“那……是赵崎吧?”   “是……”王耀凛叹了口气,却从口袋里把手机拿出来了,“呃……小枫,其实我……拍了照片,总觉得你会需要。”   “啊?拍了什么的照片?”林枫懵逼,一下没能反应过来。   “小赵崎的照片。”王耀凛又叹了口气,像辟邪一样把手机摔给了林枫,“我看到你扒在阳台上了,就觉得你是不是需要,所以就拍了。”   “卧槽!”林枫震惊,他往下看了一眼,在他回头和王耀凛说话的过程中赵崎的尸体已经被清走了,王耀凛不仅注意到他了还知道他需要什么,而他因为又在脑内拼命思考都没注意到王耀凛什么时候回来的。他立刻打开手机去翻了翻相册,“帮大忙了。”   “手机信号一直没有,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的啊。”王耀凛把林枫的椅子搬到阳台门口,反过来面对林枫,“我总觉得有点奇怪,如果外面一直联系不上学校里面的话,外面不会报警吗?我们不能出去那外面人能进来吗?这社会是人与人联系的社会……就算是监狱也不可能毫无联系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呢?”   “还有镜哥他们去哪了。”林枫一边翻着赵崎尸体的照片一边帮对方增添疑惑,赵崎看起来没有任何外伤,也没有打斗的痕迹,林枫这么粗浅地判断一下就只能想到自杀和失足两种可能性了,他把手机还给王耀凛,王耀凛摇了摇头,林枫只能绕过王耀凛走进宿舍里,把手机放在了钟冥的桌子上,“包括其他班的人……对他们而言我们是就消失了吗?总感觉太奇怪了。”   “不知道唉……”王耀凛头疼地揉一揉脖子,“总之现在想这些也没什么用,不如做好最坏的,他们不会来找我们的打算,先看看自己怎么出去吧……”   “总感觉这几天已经发生了够多的事情了,感觉再也没有什么更吓人的事了。”林枫长吐一口气,又绕过王耀凛往阳台上趴着了,好像是去那里通通风的,不过紧接着他就转过身去问王耀凛,“你觉得我们现在就去镜哥办公室看看会不会更好,我实在是太好奇冥狗发现了什么了。”   “这,天都要黑了。”王耀凛指指天空,天色确实已经暗了下来,“明天再去吧,灵异事件里不要晚上活动可是铁则啊。”   “说的也……”   “我靠啊啊啊啊啊啊啊!!!!”就在此时王耀凛突然大叫一声,整个人从椅子上摔了下去,他脸色惨白地指着林枫的背后,看起来给吓得命都要没有了,“小小小小小枫你你你你你身后不是你快点过来!!!”   “什……”林枫给吓得也是脸色发白,但是暂且没敢回过头去,只是前进了几步才猛地回过身去。   不回头还好,一回头他也是给吓到失语。   近乎黑色的天幕之下,全身被绳子挂住——不过最显眼的还是他脖子处勒得紧紧的绳子的郑溪的——尸体。   他伸长舌头,双目圆瞠,面色发紫地定定凝视着被吓到摔倒的林枫和王耀凛。   Episode.V?缄默间   ?   ?   这个出场方式太过于豪放了,很具有本班四傻之一的风范,竟让林枫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在这个时候他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想法居然是这样郑溪怎么飘走,毕竟郑溪正被本来应该是用于捆书的加粗加长的尼龙绳给牢牢地缠住了,那么多道缠在不同部位的绳子都有可能接住他,可偏偏他的受力点是脖子,所以居然活生生地把自己给吊死了。   ?   如果这不是灵异里有鬼作祟那就只是单纯的运气不好而已。从绳子的混乱程度上看郑溪在死前还是经历了很大一番挣扎的,林枫初步可以推断出来是郑溪突然看到赵崎——要么是有自我意识地跳楼求死,要么是脚一滑向下坠落,总之结局是一样的——吓了一跳,然后冲向了阳台的过程中不小心带到了被为了防止风刮走一端系在什么东西上,而其他部分都被胡乱堆放在阳台边缘的尼龙绳,同时他因为情绪太过于激动冲过了,头朝下栽了下去,但是被绳子牵住没有直接坠落,在空中和绳子缠斗的过程中恰恰好把自己吊死了。   ?   这看起来,未免也太过于巧合了。可是说得通。能说通的东西就是有可能性的,再怎么巧合也只能接受。但林枫还是觉得贼憋屈,失足摔下再把自己勒死这种事情他不是觉得不可能,但是这个也太没技术含量了,根本没能提供一点有关于困住他们的人的线索。如果只是单纯的意外的话,死亡不就像没有意义一样吗?   ?   最终他还是决定放弃去思考这件事去休息了,郑溪的尸体最后带着被不知怎么着整整齐齐切断的尼龙绳穿过他们寝室飘走了,经过王耀凛的时候王耀凛还忍不住拦住了他为他合上了突出的眼睛。死后才能互相看见真是一个无比残忍的事情,因为这往往意味着一切都已经迟了。你只能留下来后悔和惊讶。   ?   他和王耀凛坐在床上各自干各自的事情的时候偶尔他也会注意到一瞬间看不到王耀凛了。但这种事情经历多了他也不想去大惊小怪,因为无论如何总是会回来的,可能真是疲惫多了造成的幻觉,没什么好吃惊的。坐在床上或者桌前彻夜读万旻的班级明细也没有什么新的发现,线索就如同郎营一样不存在在任何的照片中。   ?   虽然没有信号,也无法与外界联系,但他们有水,有电,还有充足的食物。如果一直在这里生活下去也不是不可能,但是没人想这么做。这是他们的生活他们的自由,他们有人还有更远大的梦想,不可能被束缚在这一片狭隘天地里——虽然,有些有梦想的人,已经在那片坟场化为焦土,林枫每次隔着老远在阳台上望向那片被圈起来的地盘,都能看见火光在燃烧,他不可避免地悲观地看到了自己的将来。   ?   ——————————————   ?   不可以……放弃。   ?   他对自己说,无尽的火焰炙烤着他,飞速地舔着他的身躯,好像要将他拆吃入腹。   ?   五。   ?   我不能——就这么——结束在——这里——   ?   他在心底无尽的嘶吼,剧痛裹挟着他的全身,他感觉自己已经被烧得完全丧失了哭泣的能力,泪水好像还没来得及夺出眼眶,就被彻底蒸腾干净。   ?   四。   ?   往前爬——往前爬——往前爬——   ?   他伸出手去死死地抠在前方的地上,五指被烤得滋滋作响,但他还是在努力去驱使它们动起来。   ?   三。   ?   往前,往前,往前——   ?   二。   ?   躯体不能动了,大脑不能思考了,但是还是不能停下来,怎么可能就在这里停下来。   ?   一。   ?   紧接着又是新一轮的黑暗降临。   ?   ——————————————   ?   林枫从梦中惊醒。   ?   第二个夜晚看来他做了个难得的令人怀念的梦,难得安宁,窗外一片阳光,一瞬间他差点忘了这学校是个什么情况。然而他一看到阳台就想起来了,妈的昨天郑溪还挂在那直勾勾地看着他呢,一起来就想到这个真是十分摧毁环境与心情。   ?   不过显然今天一大早并没有什么太过于糟心的事情发生,去食堂的路上分外安静,去教学楼的路上分外安静,教学楼里分外安静,别说尸体了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没见到半点,林枫怀疑自己走错学校了。   ?   然而事实证明表面的平静也终究只是表面的平静,邱音画着颜文字让大家签到的时候少了好几个人,但都几乎被不同的人看到了尸体,也都说要么就是意外而死,要么就是死了太多同学心里承受不住直接自杀了。据说还有宿舍里两位同学干杯喝酒吃泡面的时候突然在同一房间里出现了两具吊死的尸体,一具尸体的脚都泡在装了刚烧好的开水的锅里了,真是把正准备吃泡面的两人吓到夺窗而出。   ?   几乎所有人都是如此,除了……张济。   ?   据他的同桌金锌——一位到现在既没有惊慌也对现状没有任何建树的人——说自从昨天张济像那样抽风了之后就和他彻底分道扬镳了,不如说本来两个人就没有和对方一起行动的意愿。张济胆小还社恐,金锌则大概是完全嫌对方碍事,为此分开行动算是两者的莫名共识。但在第一天两人至少还能偶尔遇见,比如说一个时间点去食堂或是晚上回寝室会打个照面,但是按照金锌的说法……他昨天一整天连张济的影子都没见到。   这种情况下……林枫个人比较悲观,虽然也不愿意相信是死了的结果……但是凡事还是要做最坏的打算的,毕竟张济本人今天也并没有来这里签到,可能已经像别人一样自杀或是意外死了。人确实是一种脆弱的生物,区区一点小事就能死掉,像郑溪那样,谁能料到自己会在每天生活的地方就这么轻易地领了便当,从此从人生的大舞台一样退去了呢。   不过也没有一个人看到张济的尸体就是了。但他也没见到吴莉妍的尸体,不还是断定了对方已经死了吗。   紧接着就开始了无休止讨论,一部分人讲自己有多害怕,一部分人逞强说别害怕,一部分出馊主意,最后剩下来的一部分为馊主意鼓掌,最后都被邱音一个个教导了过去。   但在这些看起来杂乱无章的叙述之中,一句话吸引了林枫的注意力。   “那个……我昨天下午路过顶楼的音乐教室A的时候好像听到里面有什么奇怪的声音,就在我准备开门开一条缝偷看一下的时候,发现门给锁上了打不开……然后就在我尝试着去开门的过程中,又听到里面传来嘎啦嘎啦的声音,因为太害怕了所以我就跑了……请问当时是有谁在里面吗?”   底下的回答清一色的是没有不是不知道。   如果对方所言非虚,那么林枫就觉得这事儿大条了,因为按照对方的语气来说很明显那个门上是没有任何痕迹的,没有就说明没有人撬过锁,而且钥匙——本来被万旻拿着的钥匙,也只有万旻拥有的钥匙——是确确实实是在林枫手上的,这种情况下里面还有东西的话,那只有一种可能性了。   这学校已经变得灵异了,发生点灵异的事情然后顺便找到灵异的根源应该也……不奇怪吧?   为了防止对方唬烂,林枫还转头问了一下王耀凛那是谁写的字,但是王耀凛只是耸了耸肩冲他露出一个苦笑,和他解释说就算是他想要记住全班同学的姓名也实在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况且写这个的人笔迹并没有什么特色,认出来几乎已经可以说是不用想了。   不过他本来今天就是要去镜清逸的办公室的——开什么玩笑,钟冥都说了要去,那肯定这人是去过了回来了,能找到钟冥的线索说不定就有救了——音乐教室和准高三的教职工办公室恰好在同一楼,去看一下倒也不能算是什么大事情,毕竟如果是假的那也就是假的而已,确认一下事实也是好的。   等他们在一起解散的时候,邱音叫住了他,王耀凛和他示意了一下他去门口等着,就走出了教室。邱音也没说什么,就和他扯了两句家常然后问他有没有发现什么,他把他找到的东西都一五一十地报备给了邱音之后邱音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反应。   “那个啊。”邱音最后提醒道,“图书室,不要再去了。郎营的尸体挂在那,挺吓人的。”   “啊,好?”林枫莫名其妙地应了一声,然后转头走出了班门口。   邱音这突然的搭话来得貌似毫无意义,林枫总觉得邱音在试图告诉他什么,可是为什么不直说,难道和钟冥那时候差不多——   算了,现在想这些也没有意义,先去看一下那个音乐教室然后再去镜清逸的办公室才是硬道理,有比较明显的线索那肯定先去看明显的,想不通的过一会儿再想。   然而他到了音乐教室门口的时候,和他想象的好像有点差距。因为那个音乐教室A的门不像他想象中的那样是关闭着的。   音乐教室的门大敞着,颇有一副我家大门常打开的样子。   好像它早就在那里,等待着林枫的到来了。   说、说好的灵异教室呢?林枫看到这阵势不仅没有进去还退后了一步。这个大敞着的门怎么看都充满疑点。   ?   说到底,灵异教室身为灵异教室的原因不就是它里面有奇怪的声音但是门怎么着都打不开吗,这时候开了算个什么东西……林枫很莫名其妙。如果门开了的话往里面张望一下不就知道是什么东西在发出声音了吗?   ?   除非,里面本来确实是有个“什么东西”在制造声音的,而现在门是大开着的——就有可能,那个“什么东西”暂时离开了这里,即是——林枫并不知道那个“什么东西”会不会回来,什么时候回来,现在又到哪里去了,但是他至少明白一点,那个东西在这个上锁的音乐教室里进出自由,锁没有被破坏的痕迹,如果那个没有钥匙,那么无论它是什么,都绝对不是可以被称为是“人”的东西。   林枫何德何能能和非人类战斗啊,他又不是中二,能活下去他就谢天谢地了。   不过无论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那个里面,它现在不在。所以这意味着——林枫可以进去看看,某种意义上这也能算是他与藏在这一切后面的东西离得最近的一次,他绝对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耀凛。”林枫喊住自己身后的王耀凛,“你帮我看着有没有人啊。”   “这地方哪能看见别人啊。”王耀凛一脸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的表情,“这里不是只有我俩能互相看见对方吗?”   “那在音乐教室里弄出声音来的是谁?”林枫皱着眉头反问,“确认一下,我俩都没有来过音乐教室吧?”   “我没有来过——”王耀凛举手回答,“我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的吗?仔细想想看这还算一个互相之间的不在场证明呢。”说罢他还傻呵呵地笑了一下,看得林枫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然后我们昨天来顶楼的时候,这间教室的门还没开对吧?”林枫一手撑在音乐教室旁边的墙上,再次向王耀凛确认道,“虽然我们都在另半边游荡,但是我们还是经过了这里去了……”   “对,没开。”王耀凛阻止了他继续解释下去,只是了然地冲他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想法,“如果其他的门都是关着的,只有这扇是开着的,那一定会注意到的。”   “那,最后一个问题,能开这个门的钥匙只有——哇啊啊啊啊?!”   林枫最后这句问话还没能完全问出口,他手下突然一滑,他脑袋先是磕在了墙上,他捂着总觉得被磕坏的脑袋想要站起来的时候发现他正处于一个要摔倒在地上的状态里。在即将跌倒的危机感中他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了有什么在他身后推了他一把,不仅阻止了他意图站起来的动作还让他在天旋地转中跌在了地上,他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是一声巨响。   呃。   他现在在音乐教室的地上傻逼一样捂着自己的脑袋躺着,然后。   王耀凛在音乐教室外面。然后。   然后,他清楚地听见了门锁传来咔哒一声。   他迅速跳了起来去拧门把,锁上了。紧接着他立刻从自己的口袋里把万旻的那串钥匙给拿出来,再说一遍,有强迫症而负责任的班长绝对是一件好事,这个人把所有钥匙都贴上了胶布,上面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写着哪个钥匙对应哪个教室。   他很迅速地就找到了音乐教室的钥匙,但是一切看来没那么简单,因为当他试图把钥匙给插进锁孔的时候,他发现锁孔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塞住了,他低下头去看,都无法通过这个锁孔看到对面的光,锁孔里黑黢黢的,像里面有一个无底的黑洞。   “小枫!!!”紧接着他就听到王耀凛砸门的声音,于是他立刻应了一声,对方听到他的回答确认了他还安全之后就很果断地放弃了与他交流一下天人两隔的心情的社会活动,而是直接上脚就踹起了门。照理说按照王耀凛的武斗水准别说把门踹开了,把门踹出一个洞来都不是问题,但是这次不仅没有被王耀凛踹出洞来,王耀凛试图暴力开门的声音还越来越小,到最后林枫试图大喊询问王耀凛是否能听到自己的声音的问题也彻底像丢进了海里,而对面那片海都没给他一点回音。   林枫还挺想骂人的,这不是音乐教室吗,突然就把所有的声音隔绝在外面不是暴殄天物吗,况且他刚刚自己跌进来绝对不只是个意外,硬要他说实话的话,虽然刚刚的手滑是不小心的神仙都躲不过的手下一滑,但是要通过那一个手滑就把自己摔进音乐教室也是要很大的技巧的,而他十分相信自己并没有那方面的能力。   音乐教室是在顶楼的大阶梯教室,想要从头走到尾实际上很有一段距离。其实比起音乐教室看起来其实更像大舞台,不过林枫他们身为理科实验班并没有上过音乐课,但是邱音从别的上音乐课的班那里道听途说来还挺有意思的,肖斌为此简直悲伤逆流成河。林枫也是第一次进这个教室,但是在此之前他有听说过这个教室,好像是为了立体音效果还是什么的,学校除了让工人在音乐教室两米高的地方开了个像气窗一样的小窗子之外几乎是全封闭的,所以这里常年黑不拉几。   说起来,他们在门口的时候,这个教室的所有灯就都是开着的了。他一开始还没有意识到,现在进来了他才突然反应过来。   所以这里面的“那个东西”,一直都是在里面的吗。   等等,等等。   所以现在的意思是——他在和那个什么,无论是什么东西——共处一室吗?   和未知的东西共处一室的时候,一定要保证自己有明确的逃跑路线,与敌人拉开距离和尽量少暴露在敌人面前。林枫心里默念,默默地往后面撤去,如果刚刚锁门的就是那个未知生物的话,那么说明祂在音乐教室的前方活动,他往后撤抵住墙壁的时候同时也处于这个教室的最高点,站得越高视野越广,他就越能捕捉到这个教室里的异常动静。   既然已经接受了自己处在一个灵异事件里的事实,就要竭尽全力去适应它,现在掉SAN或者大喊大叫并不是解决方法。林枫劝自己,接受它,接受它,别去拒绝他,虽然时间很短,但是他必须在这个短暂的时间中做出改变。   他靠墙做出防备姿势过了好一会儿整个教室也没有半点动静,这一度让林枫觉得是自己神经过敏,说不定刚刚是自己把门把手拧错了方向,说不定自己是眼瘸了没能很好地把钥匙插进钥匙孔里,也说不定王耀凛这个只是个缓和气氛的恶作剧,三个巧合一不小心撞在一起才让他像傻逼一样贴墙站立。   虽然林枫的人生信条是一切没有预谋的巧合都是在耍流氓,但是有时候巧合确实就在面前他也不得不接受他,而且把他关在这里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看起来也并没有任何意义——毕竟你看看郎营肖斌钟冥,他们莫名其妙地就死掉了,在那种情况下——呃虽然钟冥是有被邱音杀掉的可能性,肖斌也有是被万旻杀掉的可能性,但是郎营那个实在无法解释,吊着他的绳子距离四周都太远,光是他们是无法接触到的,而且那绳子被绑在办公楼支撑着玻璃天花板的钢筋上,根本就没有通向那里的办法,如果这还是人为的话那大概这种案子已经可以进推理小说了。但是据林枫粗浅的了解,他们班没有这种人——至少表面上没有。   言归正传,如果和他同处一室的无论什么真的是杀害郎营的凶手,那么单单把林枫关起来根本没意义,祂应该上来就把林枫杀了,或是吓他一顿再把他杀了。毕竟对于那个某人来说,每一个人应该都只是无聊的玩具吧,少了谁都不会有所谓,他还是有这点自知之明的,都几岁还认为自己对于世界而言不可或缺也太愚蠢了。   所以这大概,只是巧合……?   就在他准备放下戒心往前踏一步试探一下是否真的只是巧合的时候,突然传出了声音。   林枫终于听到除了自己发出的声音之外的声音了。   而且这是他在这个学校里听得最多,多过头了,也是他现在完全不想听到的声音。   粉笔字在黑板上出现的声音。   音乐教室的黑板与显示屏是一体的,即是说,这块黑板就是显示屏本身,所以为了让整个阶梯教室乃至最后一排的人都准确地看到黑板上的字迹,这块屏幕被做得非常大。   所以就连在最后缩在角落里的林枫也能毫无疑问地准确看到黑板上的字。   不同于他在教室所看到的粉笔字,这次的粉笔字是由红色粉笔书写的,而且字体非常花哨,让他一瞬间都没有认出来那是什么字。   “Fuck Off”   那是黑板上写出来的字。   林枫后退了一步,他英语再不好对于脏话也是精通的,这是滚开的意思。   滚开?从哪里滚开?不可能是音乐教室,因为就是这家伙把他关在这个音乐教室里的。   所以是……滚开……离真相远点?   他还没能想明白这句话的具体意思,门锁突然响亮地咔哒一声又开了,门在没有外力的情况下应声而开,吱呀声撞击着林枫的心脏。   当他走出去的时候,黑板上的字正在被渐渐擦除一样消失了痕迹,而就在林枫走出门的那一瞬间,身后的灯应声而关。就好像希望他们都当这什么都没发生过。   “小枫!”王耀凛冲过来,及时在他面前刹住了车,他上下打量了两眼林枫,觉得林枫除了双眼呆滞看起来智商只有60之外没有什么伤口,于是陡然放下心来,问,“怎么了?为什么门突然锁了?我怎么踹都踹不开……”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林枫一脸懵逼,“我他妈就被弄进去看到黑板上写了个Fuck Off门就开了,到底什么情况啊,既然是黑板上写字,那是我们班同学吗?”   “不可能吧,那他们有什么能力让你拿了钥匙都开不了门啊。”王耀凛说,“果然是在闹鬼吧——我怎么没听说过我们学校有什么闹鬼传闻或是什么七不可思议啊,这样很吓人啊……”   “我们学校的死人记录编一编就能成闹鬼传闻了。”林枫惊魂未定地摇了摇头,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耀凛,你哥有和你说过这个音乐教室有死过人吗?”   “……貌似没有。”王耀凛仔细想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他掰着指头和林枫罗列,“我哥从这毕业之后和我说,天文馆饿死过一个、天台坠楼死了一个、食堂后面那个湖溺死过两个和办公楼被封锁的七楼死过一个,但是办公室七楼只听说过死了人,但没听说为什么死,还有那个人尽皆知的校门口出车祸之外就没有了,况且……这个音乐教室也是新建不久的吧?所以如果小枫你是想要找什么孤魂野鬼的就算了吧,没用的啦。”   “那就先不管了。”林枫掏出口袋里万旻的班级明细叹了口气咬开另一个口袋里拿出来的笔的笔盖就往上面记录,“那……你知道有谁会写英文花体字吗?”说罢他把自己尽力还原出来的字体给王耀凛看,“就……差不多这样?我写得不好看,你领会一下精神。”   “我们班会写这种字的……”王耀凛面色发白,“你确定是这种花体字?虽然不太一样,但是会写英文花体字的只有……小雅啊。”   沈雅,当然了。每一次开班会都是沈雅写的题目,她会写花体字真的并不奇怪。可是沈雅的花体字和刚刚黑板上的大相径庭——就算一模一样,沈雅也已经死了,钟冥和邱音亲眼看到也是亲自检查的尸体——虽然这两个人兴趣来了会一来一回的互相唬烂,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俩根本没有骗别人的意义啊。   沈雅死是既定事实。除非这个灵异事件里出现了一直没出现的灵异事件里本该出现的事。   闹鬼。   虽然前有图书室的音乐声,后有现在这个黑板字,再加上他们同学之间根本看不到对方,怎么想都是闹鬼才会有的事。但是仔细一想他们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没能亲眼见过一个鬼,所有见到的像鬼的东西都是同学的尸体,但是死得像鬼不代表本身是鬼,肖斌的尸体是凉透了还在他们面前被烧了个干净,万旻左边胸口开了个直径约十五厘米的大洞,沈雅虽然他没亲眼看见但是据钟冥所说死得那叫一个面色青紫,这些人如果没发生意外那绝对已经死透了,特别是肖斌和万旻,他和王耀凛可是亲眼见他们烧成灰的,死人还能复活不成。   不过也是,这是个灵异事件嘛。如果真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展开,那他们也只能接受了。   “算了。”钟冥最后还是放弃了思考,把班级明细塞回了上衣口袋里,又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万旻那串钥匙,“还是先去镜哥办公室看一眼吧。”   “虽然那是小钟冥写的……我也知道在小枫眼里小钟冥是个非人类啦。”王耀凛一边跟着他走一边问,他一直对这件事抱着观望的态度,“可是为什么小枫能这么肯定那就是在指这件事呢?毕竟混在那么多草稿纸里,小枫一张一张找过来也很难确定哪个是哪个吧?”   “我也不能确定啊。”林枫焦躁地拨了把自己的头发,“可是在草稿纸上其他的东西都肯定屁用没有啊。拉格朗日中值定理对这件事一点帮助也没有,丘八画的兔子对这件事一点帮助也没有,无聊的拉丁语对这件事也一点帮助都没有……可是我们现在还能怎么办呢?我们什么头绪和线索都没有,只留下来一堆想破头也想不通的迷题——妈的如果这是个游戏那这个游戏制作者绝对是最差劲的我下下来都会嫌占我PSP内存的那种——所以现在我只能赌一把我对冥狗的信任了……一点点可能性也要去尝试一下吧。”   “也是呢。”王耀凛冲他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重复了一遍他在钟冥的草稿纸上看到的话,“郎营、沈雅……还有镜哥办公室……为什么小钟冥会想到镜哥呢……一开始就没见到镜哥我都差点忘了他了……”   “肯定是他俩有什么共同点,我来想想。”林枫笃定地说,但是他卡壳了一会儿非常憋屈地又只能憋出来一句话,“呃。”他尴尬地吐出来一句,“都……都死了……”   “这个……”王耀凛也汗颜,“这个共同点好像……好像有点薄弱啊……”   话音未落他们已经走到了镜清逸的办公室门口,他们昨天经过的时候也只是路过而已,没有放注意力在这上面,今天仔细一看林枫才发现门并不是锁上的,甚至连关上的都不是,只是虚掩着的,不过这个和音乐教室的门的那个诡异的感觉完全不同,因为——这个门锁并不是完好无损,不,这样说并不准确,这个门锁已经和完好无损没有任何关系了,林枫感到安慰的是钟冥那个草稿纸绝对是最新才写的了,因为这个……这个牛逼的杰作,只能说不愧是钟冥的作风吗,整个门锁都被暴力拆卸了,本来应该是锁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一个洞了,旁边的木质边框已经被砸烂了,林枫一推开门看到旁边地上的门锁和它旁边的榔头和螺丝刀无语凝噎。   林枫看到这个就很想对钟冥说凭你的腿劲奋力踹两脚这个程度的门肯定就开了,为什么要做那么……那么没有退路呢,但是钟冥已经挂了,他就只能把吐槽咽回了肚子里。   镜清逸的座位在靠窗倒数第二个,放教室里还算是个主角座位,可惜给镜清逸有点浪费。林枫走过去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们班主任的桌子上被翻得乱成一团的纸张。   Bingo。林枫狂喜,看来一定是有线索没错了,无论是否能从这里找到什么切实际的东西,能找到钟冥的足迹这件事,就已经足够让他开心了。   说到底他还是离不开钟冥,就算对方死了他还是把人家当一道保障看。   不过让林枫莫名其妙的是,这些纸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这些是……班级名单。   不仅有他们班的,一直有到他们以上五到十年的每隔个几届的几乎每个班的班级名册都有,也不知道钟冥这个人搁哪里翻出来的,看来镜清逸也是个舍不得扔东西的人,所以和钟冥的相性可能还挺好的,林枫猜钟冥找到这些可能也没有花太大力气。桌上和地上摆满的是摞好的每一届从高一到高三的名单,转班的没转班的分班的退学的,姓名性别学号看得一清二楚。还被按照顺序一个个整理好了,看起来非常赏心悦目。   林枫低下头去清点了一下,突然发现一件事。   “耀凛。”他喊住站在桌子另一头翻看学长学姐名单的王耀凛,把自己面前的一摞分成三部分给了王耀凛,“你看看我是不是数错了,我数了三遍好像高三都少一个班。”   “啊?”王耀凛从林枫手中把那几个名单拿过来,“我来数一下……一、二……呃,好像真是唉,高三只有十三个班,高一高二都是十四个。”   “是有一个班的没找到吗?”林枫跨过地上被堆得看似杂乱实则有序的纸张们,走到后面放试卷和名册的柜子那里去,打开柜子在里面翻找了起来,“不至于吧,缺一个班这种事情,冥狗这种强迫症不会觉得他快要窒息了吗?”   “不……也许并不是少一个班?”王耀凛说,点了点自己手上那沓班级名册,“我手上这届也是高一和高二十四个班,高三十三个班。”   “我们上一届是什么情况?”林枫问,“有高三十四班吗?”   “有啊。”王耀凛莫名其妙地挠挠头,“我哥女朋友就是我们上一届高三十四班的呢。”   “而且这里的届也并不是全的啊……”王耀凛点了点,然后又低头去数,数完之后抬起头来说,“而且这里的每一届都是高一高二有14个班,高三只有13个班的。”   “没被翻出来的都是……”林枫看了看柜子里的,“有高三十四班的。”   “而且按照这个来看……”王耀凛抬起头来,眼里写满了恐惧,“每三届……到高三就只有13个班。”   “每三届……?”林枫立刻从柜子前面冲了回去,翻看起了那些名册,刚刚他堪堪扫了一眼并没有发现什么规律,被王耀凛这么一说好像确实如此,所有的这些名册并不是找到哪个就摆了哪个出来,而是有规则排列的,“操还真是每三届?!那少一个班是什么情况,我们这种灵异事件在这个学校里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了吗?那所以这些人都死了还是怎么着……所以我们是因为倒霉所以正好撞上吗?”   “如果是真的死了也不可能说出来啊,多大的丑闻呐?”王耀凛挠了挠头,把另一边已经堆成堆的荣誉榜里的纸张拿出来清点,“学校官方宣称的公告写的是三十几个学生要么出国要么保送,剩下来的学生不够凑成一个班,所以就把剩下来的同学分到剩下来的班里去了。”   “也是,说来这学校能当省重点也是因为他高的出奇的出国率吧。妈的真蠢,想起来确实有问题,一个学校哪有那么多人出国啊,旅游团吗?”林枫非常嫌弃地把那张纸从王耀凛手上拿过来,“而且每三届就有这么多人出国……这也未免太巧合了,这是根本无法找到可能性的巧合,所以肯定是有预谋的。这里的老师都没感觉奇怪吗?妈的镜哥果然是个傻子。”   “……也许对他们而言事实就是如此呢?”王耀凛问,“小枫虽然你总是说一切没有预谋的巧合都是耍流氓,不过你也说过,如果事实如此那只能接受吧……?”   “你的意思是他们真的认为这些人是出国了?”林枫问,“说的也有道理……我要不是自身处在这个情况里我也不会相信会有这么个破事……可是这个绝对不是巧合,不如说就是自身处在这个情况里才知道这肯定不是巧合……真是太可笑了,我进来读书之前可不知道这个学校每三届都有这么个盛大的活动啊。”   “小钟冥找到的就是这个东西吗?”王耀凛皱着眉头问,“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如果只是这个的话,那对现状也没有帮助啊……总觉得他发现了什么更重要的事情。”   这种信心来得毫无道理,但是在震惊之后如果只是如此的话确实令人失望,仅仅知道这是个绝望的循环的话对于现在的情况没有任何改善。   “等等……让我看看……”林枫再次低下头去看向手上的名册的时候突然目光锁在了某些名字上用红笔画出的圈,刚刚因为这件事情发生在班级名册上实在是太过于常见以至于他们都没有注意到,但是仔细一看这圈出来的并不是学习不好的同学或是什么听力没有过关的人,硬要说的话——这些人被圈出来的部分是学号,而不是姓名。   而他们被圈出来的学号的特殊性,则是他们都不是那个班本班的人。   “这是……邱音的字吗?”林枫把纸翻过来的时候看到背面被写上的红笔字,向王耀凛确认道。   “啊是的。”王耀凛凑过来眯着眼睛看了会儿,点头道,紧接着他又抛出了新的疑问,“小邱音在写些什么东西啊……学号吗?列出来一列一列的和什么符文似的,感觉好恐怖啊……”   “应该是那些被分配到别的班的人的学号吧?”林枫看了两眼,发现每一列的最后一个也被圈起来的,“妈的丘八这个人是不是和冥狗学坏了……都不写个注释,谁看得懂啊。”   “我们班有三十九个人对吧?”王耀凛却像想起来什么事情一样,向林枫询问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每一个理科实验班都是三十九个人?好像是筛选出来的,所以不会多一个人也不会少一个人。虽然不凑整很让人不能理解,但是确实是如此。”   “……而邱音圈出来的尾号都是三十九。”林枫也从后面的柜子里拿出一张纸来,把所有的被邱音圈出来的学号都在纸上写了下来,“20020339、20050839……每一届好像留在这里的都是理科实验班。”林枫把班级名册左上角的一个圈里面一个“理”字指给王耀凛看,“所以如果这只是我们班的灵异事件的话,那可能并不是随机选到我们班了,这是有预谋的。”   “而且每一次的学号最后一位都……在这种事件里活下来了。”王耀凛说,“小枫,这事我觉得大概是巧合吧。”   “什么?”林枫对于王耀凛突然得出的结论表示莫名其妙,“你为什么这么想?每一届,每个实验班,每一个三十九号都活下来了,肯定是有什么问题在里面的啊,怎么能用巧合一言以蔽之啊?”   “因为我们这一届的三十九号……他已经死了。”王耀凛肯定地说,慢慢从旁边把他们班的班级名册抽了出来给林枫看,“郎营。他是我们班的三十九号。”   “郎营……”林枫一想到他就浑身上下不舒服,郎营目前为止身上的谜团多过头了,首先是第一个死去的,接着他又被以一个人类无法做到的形式吊在办公楼的最中间,紧接着又是万旻的班级日记里没有一张照片拍到了郎营……现在又是这个,他是与历届被不幸选中的班级所有幸运儿中永远活下来的那一位幸运号码重合了,“他真的已经死了吗……?”   “硬要说的话……”王耀凛摸摸自己的下巴好像回想起了什么一样打了个寒颤,“如果被吊成那样了还能活下来我会比较害怕……”   是啊,被吊成那种样子还活了下来会是比较恐怖的事情。郎营又不是轻如鸿毛的小仙女,是一个五大三粗一米八几的大老爷们,如果他自身的重量没把自己彻底弄歇逼那他的脖子也太过于坚韧了,所以这一切也一定只是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巧……合……罢了。   林枫虽然是这么劝说自己的,但是他自己也明白,这样太愚蠢了,怎么可能会是巧合呢,这本身就已经是由无数巧合构成的巧合了,这种巧合还得构成巧合的话——这可能性几近于零。   对于林枫来说,可能性几近为零等于没有可能性。   所以,这才是钟冥和邱音两个人发现的东西吗……原来如此。林枫理解了,所以那两个人也会去办公楼,他们的想法是不同的,但是却殊途同归,邱音和钟冥一开始选择了去镜清逸的办公室,回去教室的时候发现了有人写下了郎营在办公楼的事情,所以他们俩就这样去了办公楼,不仅看见了郎营的尸体还和林枫与王耀凛一样发现了图书室的事情——说不定那个锁就是给钟冥下下来的,毕竟钟冥卸锁的能力他们已经在镜清逸办公室门口见识过了,然后他们在那里发现了什么很不得了的东西……就是这样,所以在钟冥想要泄露那件事的时候,他被惩罚了。   事情终于串起来了。   钟冥大概,是被那个与他同在音乐教室并叫他滚远点的那个“那个东西”给杀死的,邱音果然是无辜的,但是现在下定论不是他们班同学干的还为时过早,毕竟在此之前他们也不知道郎营是什么——准确地说——郎营也不知道,所以是除他们之外有一位棋盘外的人还是他们中出了一位叛徒,那位叛徒假装自己在棋盘内,实际上他是一位下棋人。   若是后者的话,林枫愿意用生命去怀疑是金锌。金锌遇到这种事没有任何人类该有的反应,仅此而已就算了,他可是亲口说出“同桌很碍事”这种话的人,谁知道他的碍事指的究竟是碍着他出去还是碍着他搞事了。   最重要的还是……林枫不信任他。   他和金锌没什么交集,硬要说的话他们俩说话仅限于客套几句话或是收作业时来回两句请交什么作业或是忘带了,再加上金锌和他也不是一个寝室,就更谈不上信任了。   “耀凛。”于是林枫开口询问和金锌一个寝室的王耀凛,“金锌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了解吗?”   “小金锌啊……他并不经常在寝室里,所以我也不是很了解他?”王耀凛看起来在努力回忆金锌相关的事情,“吃饭啊睡觉什么的也都很普通……不过他经常收到别人给他寄的快递,都是些什么小雕像之类的,还有玻璃球,看起来怪诡异的……怎么突然问起小金锌来了?”   “呃,没什么。”林枫挥挥手,内心里是满脸的懵逼,说实话他怎么着都没想到金锌会是个神棍啊,没事还买什么宗教类的东西,怕不是个佛教信徒,那表现那么淡定怕不是佛教的一忘皆空道法自然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什么乱七八糟的,竟然也让林枫能接受是什么情况,“那个啊……既然郎营身上事情那么多,那么不如我们再去一趟办公楼吧?说不定能发现什么我们上次没能发现的东西?”   “我也觉得这样比较好,不过还是注意点安全吧,如果发生什么事一定要转头就跑哦。”王耀凛嘱咐道。   “这个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林枫挑挑眉毛,腹诽着钟冥为了这事把命都送了,那里当然有什么事情了,只不过必须得瞒着你罢了,不瞒着你你哪会让我去啊。   事实证明一切都没有林枫想得那么乐观。   林枫甚至还没能进去办公楼的大门,他就停住了步伐。   不是因为郎营怎么了,或是因为他想到了什么事情。   是物理性地停住了步伐。   因为有东西挡住了他。   在林枫和王耀凛的面前,以他们学校办公楼之前仿造的“断臂的维纳斯”的雕像为中心,出现了一个半径并不小的,用板凳围起来的圈。   Episide.VI 听他言   这看起来就像个邪教仪式。   说实话林枫是懵逼的,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他是认真的不能理解,办公楼门口的断臂维纳斯他是看习惯到熟视无睹的程度了,可是周围这圈小板凳是什么情况他是不懂的。   对,是板凳,不是课椅。林枫都不知道这些板凳是从哪里来的,也许是从实验楼背面的废弃教室里翻出来的,里面不仅有缺一个腿的还有缺半个凳面的,如果这些板凳都能拟人这里怕不是个老年活动中心。   “这个……不感觉有点熟悉吗?”王耀凛问他,“一圈板凳,围着一个女人……”   完全不。林枫在心里毫不犹豫地回应道,耀凛你这个人为什么对这些牛鬼蛇神的事情格外了解,王耀凛还不算什么,王耀凛他哥简直就是一本山海经,别说是学校里的,只要是奇闻怪事没有不知道的,就算这人从这个学校毕业了他好像也通晓大大小小上下五千年的破事。而且其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林枫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是个什么神人。   “这有多少个凳子啊?”王耀凛突然问,“我总觉得想起了什么事情……”   “什么?”林枫上去点了起来,“你想起了什么东西?”   “啊……和这个没什么关系啦?”王耀凛尴尬地解释,“小枫你听过一句话吗?「思维是人类最后的武器,也是人类互相伤害的工具。」这样的。”   “没听说过,那代表什么?我思故我在?”林枫想了下,回答。“我数的是三十九张板凳。”   “我数的也是三十九张。”王耀凛说,“和小枫想的差不多?总之是想说明思想的力量很大……我哥和我说,像那种邪教如果兴起了,真正出现邪神也不一定是不可能的。”   “那照这么说的话,像三大宗教的神不都是存在的了吗?”林枫对这个说法不屑一顾,“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非人类啊。”   “你不就觉得小钟冥是一个吗?”王耀凛笑了一声,指出来,“说不定小钟冥也是个神什么的呢。”   “自己教的教主头给搞掉了,这个宗教的信徒未免也可怜过头了吧。”林枫毫不留情地吐槽道,“他肯定……也只是人类啊。”   “是啦,他肯定是人类。”王耀凛说,“但是学校里这样的灵异事件发生了,我就忍不住会往这方面想,谁知道呢,对不对,毕竟正常的人类是不可能让我们看不到除了同桌之外的人的。”   “我懂你的意思。”林枫说,“你的意思是灵异事件也是因为有人相信才会存在的咯?可是往往这些有人会相信是因为有传言广为人知吧。但是我们学校没有任何闹鬼传说啊,就更不可能是因为有人相信才存在的了。”   “……主要还是因为……这个。”王耀凛指指他们面前这个和召唤仪式一样的东西,“我想起来了,这是个都市传说。”   “都市传说。”林枫皱了皱眉头,又问,“裂口女那样的?”   “这个……裂口女是日本的啦,而且这个也没有裂口女那么有名。”王耀凛尴尬地挠了挠脑袋,“就只是一个比较小众的……都市传说。”   “不会又是从你哥那里听来的吧?”林枫选择退避三舍。   “怎……怎么啦!”王耀凛无力地辩驳道,“我哥只是比较喜欢这种事情而已!只要是怪谈他绝对都是要知道的!”   “我在认真考虑一种你哥是流言蜚语之邪神的可能性。”林枫淡然地吐槽,然后挥了挥手,“算了,现在这个不重要,先把那个都市传说说来听听吧。”   “说是都市传说,其实更像一个鬼故事。它还有个题目呢,叫‘幼儿园的舞蹈课’。”王耀凛和林枫解释。   “幼儿园有舞蹈课吗?”林枫在毫不适宜的时间插进来吐槽道,“我反正没上过。”   “哎呀有的幼儿园是要德智体全面发展的那当然要学跳舞了?!”王耀凛老是被林枫打断整个人哭笑不得,“反正这只是个都市传说嘛,那么较真找不到女朋友哦?!”   “要你管?!”林枫像被戳中了痛脚一样反驳,“快说啦,我不槽了。”   “说是舞蹈课的时候所有的小朋友们都坐在板凳上在女老师周围围成一圈,然后老师跳着跳着不知怎么的突然跳起了双人舞。就好像真的有一位男人在与她共舞一样。”王耀凛说,“每跳两步一位小朋友就会倒在地上死掉,但是所有的小朋友都和中了邪一样定定地看着老师跳舞,老师也越跳越开心,时间越久她笑得越高兴,额头也渗出血来,一点一点把整张脸都染红,但她只是毫不停歇地跳着、跳着——”   “——最后一支舞结束,老师自己也倒在周围小朋友们的尸体里,停止了呼吸。”王耀凛停了一会儿,然后又恢复了平常的语速,“据说是老师的男朋友在当天早上出了车祸死了,冤魂缠上了老师想要与她跳最后一支舞,但是老师当然看不见冤魂,冤魂对于老师不把注意力放在即将离去的他身上暴跳如雷,就搞出这么个惨剧来了。”   “嗯嗯……”林枫思索片刻,“所以说这是在模仿这个传说了?因此这里才有三十九把椅子——正好和我们班人数一样,还摆在维纳斯大姐旁边……一起怕不是一曲终了我们也会死绝。”   “而且好像不仅仅是这样,它可能还带记数的。”王耀凛又点了一遍板凳的数量,“正好这里有……12把破椅子。”   “我们班正好死了……等等,所以张济没死?”林枫恍然大悟,“我前面算了张济我们班死了十三个,这里只有十二把那是张济没死的意思?”   “倒也不一定,我们也不能w w w . t x t 8 0 . c om确定是否这就是记死去的人的意思啊。我只是提一下这种可能性罢了!”王耀凛惊慌失措地挥舞着手,好像唯恐为此误导了林枫一样。   “倒也无所谓啦,这个并不是那么重要。……不过如果确实如此的话我们确实能确认很多事情。再说张济就算死了吴莉妍也不一定死了就是了,我们没看到尸体吧?没看到尸体的所有人——除了沈雅——有冥狗丘八双担保的绝对没错了,之外,都不能确认是死了。”林枫挑挑眉毛,“所以这个还是有可能的。”   “那么,‘老师’是雕像,‘学生’是我们,舞曲就是……土耳其进行曲?我们上次在图书室听到的?”王耀凛说,“这时间差距也太大了吧?当时门口可还没有这么多东西,能让人一下想起来这个传说。”   ……这个就更让林枫想去怀疑郎营了,如果这真的是记的是他们班的死人的话,那郎营是没被算在里面吗?或者说,郎营的死只是一个开头,当时并不能算在里面倒也说得过去。但是林枫就是愿意去怀疑他。   紧接着他们跨过这个疑似法阵的东西,意图去寻找钟冥在图书室里发现的东西的时候一无所获,而且这次就连上次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土耳其进行曲都不见了,整个图书室静悄悄的,除了他们随便翻书的声音之外什么都没有。   好像这里根本什么都没有。   虽然林枫心里是很想跑去问问邱音的,但是钟冥看见了邱音不一定看见了,再说钟冥怕不是就是看见了才会挂掉的,邱音既然还活着,那么说明邱音可能……并没有看见那个决定生死的东西。   这又是什么理由呢。   林枫想起王耀凛所说的“我思故我在”云云事件,心里打了个寒颤。   该不会钟冥真的……是什么……邪神之类的东西吧……所以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不对啊,这个画风不是阴阳眼吗?仔细想想灵异事件都发生了有个阴阳眼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完了,林枫觉得自己脑子已经坏掉了,要放以前他是绝对不会相信这种事的,打死他都不相信,现在他已经如此自然地接受了灵异事件及其后续跟进的所有蠢事,有毒的一定不是他而是这个世界。   “……什么都没发现。”王耀凛总结道,“别说别的异常了,连我们一开始遇见的土耳其进行曲都不见了……这里现在就像个,普通的图书室而已啊。”王耀凛扁了扁嘴,“虽然这样这里确实更安全了,但是也太令人放不下心来了,总感觉某种意义上在这个事件里更危险了……”   话是这么说的,毕竟郎营的尸体还在外面挂着——操啊!讲到郎营林枫终于想起来了,邱音是不是提醒过他们不要来这里?!林枫脸都绿了,邱音的警告他可不能当没听到,要是是他一个人也就算了,他还带着王耀凛呢,他不要命不代表王耀凛不要命啊。   说罢他招呼王耀凛跑了出去,中途经过郎营居然还挂在上面的尸体的时候林枫忍不住心里发怵地多看了两眼。然而郎营并没能给他看出什么毛病来,郎营看起来毫无变化,还是瞪着眼睛面无表情,看久了总觉得他会动起来。   问题没发生在郎营身上。又发生在了外面那个……都市法阵上了。   就在林枫和王耀凛踏出办公楼的那一瞬间,那些围成圈垒起来的板凳……突然开始崩塌了。   从最上面开始,不同的椅子应声碎裂,碎片卡啦啦地掉在了地上。   ?   仔细一看那并不是整个诡异架构的坍塌,而是那些板凳身为个体的陷落,原来那些本来还是看起来还算非常完整的板凳都正在碎裂的过程中,有的是断了条腿,有的是凳面被破坏了,也有的是出现了裂痕。总体看来有些凄惨,碎片也确实掉了一地,但是……损毁的椅子从比率来说并没有很多,所以只能说这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罢了。   ?   但是考虑到这些椅子所代表的意思……无论是林枫还是王耀凛,都只能说……笑不出来。   ?   如果那个传说没错的话,这些椅子是他们的同班同学。而如果王耀凛的推测没错的话,破损的椅子往往代表的是学生的死亡。   ?   在他们面前发生的如此盛大的坍塌事件,很有可能就意味着他们同班同学……大量的死亡。   ?   所以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   林枫看了一眼手表,手表显示的时间是傍晚五点四十左右,正好是晚饭时间,也是回宿舍的时间,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去确认所有人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事情都是次要的。   与办公楼距离最近的是教学楼,教学楼虽然可能现在并没有什么人,但是林枫和王耀凛还是进去确认了一下是否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俩在楼梯道兵分两路,林枫去了他们的教室,王耀凛则是跑去了天台。林枫这里是什么都没有,黑板上空无一物,不知道是除去早上之外的时间都不给互相交流还是并没有人在这里(不过前者的可能性实在是微乎其微,毕竟每天早上集合这种事情是沈雅定的规矩,无论那是谁都没有必要遵守沈雅制定的一切),总之从林枫的角度看不出任何的问题。他出门的时候王耀凛也正好从楼上冲下来,但是对方好像也一无所获,两个人互相摇了摇头就统一冲向了食堂。   问题确实发生在食堂。   林枫还没进去就看到有尸体飘了出来,他立刻后退一步。一开始他还没想多,但在后来发现又有数人的尸体飘了出来之后他还是黑了脸色。   ……让人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第二天就和王耀凛说吃东西一定要吃密封的就其实是在指这件事情,能造成这种大批量的死亡的事件除了有人在食物里下毒之外不会再有其他的可能性了。虽然不知道是谁下的毒以及下毒的居心为何,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如果不及时提醒其他人只会有更多的人死在这里。   林枫不知道是那是什么毒,所以不敢贸然触碰死去的人,他只是蹲了下去,把手缩进袖子里,试图隔着袖子去查看已经死去的张君卿的尸体。太惨了,刚刚飘出去的是桑涂,还躺在这的是张君卿,刘雯丽殷素衣也同样死在了这里。林枫他们楼上那个寝室已经全灭了,这个事态只让人觉得越来越糟糕,没有任何能让林枫看到希望的转机。而且那个毒下得好像实在是有点猛,林枫为了防止直接接触已经做足了准备,而且也确实好像没有直接接触到,但是很明显这也没有成功抵挡住毒的入侵,林枫刚撬开张君卿的嘴就闻到一股浓郁的红烧排骨味,但令他在意的是里面夹杂的苦杏仁味。   这不是普通的毒,这是氰化物。   虽然没直接服用但是毫无疑问他的呼吸道已经对这些氢化物表示北京欢迎您了,霎时间一种反胃感让他生不如死,他立刻回过手去一把拍在了王耀凛脸上,王耀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林枫一巴掌带飞出了食堂。   “什、什么情况?!”王耀凛惊了,好不容易把自己脸上的林枫的手扒拉下来了,却看见林枫趴在旁边狂吐,看起来像要把胆汁都给吐出来一样,给彻头彻尾吓了一大跳,立刻冲上去帮忙拍林枫的背,“怎、怎么了小枫?!发生什么事了?!里面有什么?”   “不……不是……”林枫好不容易缓了缓,把衣服下摆提起来擦了擦嘴,“……那是,氢化物……”   “什么?!”王耀凛吓得狠狠给了林枫的背一巴掌,林枫觉得这才叫胆汁要吐出来了,“那不是剧毒品吗?!”   “啊对啊,那是剧毒品……”林枫浑身发虚,缓了一会儿终于感觉活过来了,“可是氢化物是哪来的……?不可能是实验室里的吧……啊不也有可能,镜哥这个毫不在意我们死活的破人民教师是喜欢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搁实验室里放,可是量也不至于多到这个地步吧?别说吃了我闻着都恶心……这是下了死心啊。”   “到底是谁做这种事……”王耀凛把林枫扶起来,里面的张君卿已经飘出来了,不知道是不是中毒的原因,他口水横流双眼圆睁大小便失禁,尸体看起来无比凄惨。   “这个已经不仅仅是想杀一个人了……”林枫心有余悸地说,尽量离食堂远了些,“这个是想让我们全灭啊……不,不可能是那个谁做的,我觉得他是为了有趣才把我们都关在这里的……所以,所以,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做这件事的是……我们班的人?”王耀凛一阵胆寒,一瞬间他的脑子里闪过无数可能性,但是每一种可能性他都没敢继续想下去,好像继续想下去的话,就此得出的结论会让他在这个班级里曾经所经历的一切都就此失去了意义。   说实在的,林枫心里有些愠怒。他个人还是挺喜欢桑涂和张君卿的,这俩经常做着耍宝对怼被罚站的生活,就连他们拿着扫把大喊着打狗棒法拿着抹布大喝秘术隐身之术这种事情都毫无疑问地为他们的生活增添了无数乐趣,就连毫不关心班级的林枫也觉得有他们算是班级的一大幸运。   但是就因为连林枫都觉得有他们算是班级的一大幸运,所以才连他都丝毫猜不到投毒的会是谁。到底是谁已经对这个班绝望到杀谁都无所谓了?这也太过分了……而且太不负责了,除非那个人觉得……   除非那个人觉得,这样让他们死掉会比较痛快……?   发生了这种事林枫自然不会放任不管,他还不至于看到这种惨剧在他身边发生他却坐视不管的。他和王耀凛分头行动,王耀凛是立刻冲到食堂外部去砸了食堂所有的窗户,让食堂尽量通风,而林枫也则是用水潮了潮自己的衣服掩住口鼻就闯了进去,他一边打开所有的电风扇一边把所有暴露在外的食物全部丢进了垃圾桶扎了起来,紧接着他把所有的垃圾袋都递给了食堂外面的王耀凛,王耀凛立刻拿着一堆黑色大袋子扔进操场上的坟场里去了。   坟场燃烧的尸体就这么让人觉得可悲地多了起来,王耀凛默默在心底说了一句抱歉,然后将垃圾袋扔进了曾经还能被称为是“他们的同学”身上的火光中。   一旁的林枫则是感受到了恶意,他把所有可能被污染了的食物清理后,发现所剩下的食物数量令人寒心。   答案是,零。   没有一点儿食物留下,那是说……   将所有的密封袋都撕开了,里面也散发着淡淡的苦杏仁味,水瓶盖被拧开,水被洒了一地。   刚刚进来的时候还因为死人过多没太注意,现在清场了灯也亮了,林枫才意识到这个被摧毁过的现场有多么令人觉得心寒。   无论这人是谁,这人都下定决心了要把他们都搞死了,这个食物没能留下一点量,太残酷了,他不是在筛选,这只是单纯的屠杀。   林枫的心里感受到了恐惧,敌人在暗处他们在明处,他们的同学想要杀他们很简单,下毒就可以了,下毒之前他自己可以拿走充足的食物。但是对于林枫他们来说,这个无非是一个二选一的死法选择难题。   是被饿死还是被毒死?   林枫哪个都不想选。   说实话他担心的是那个人往寝室楼的开水间里下毒,他们的水来源就来自于开水间。不过林枫也不能确定,毕竟这个人也是要生存的吧,如果他想死那早就自杀了,但是既然他现在有杀人的愿望在心底,那就肯定至少要活到把他们都杀了为止,那他为了防止自己囤的水资源不充足,应该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即是说,他应该不会在开水间里下毒。   可是如果是女同学就完蛋了,没毒的可能只有他们班女生所在的寝室楼,除此之外可能所有的寝室楼的开水间都被下了毒,反之亦然。不知道这个人是更想隐藏自己的性别还是更想更快的杀死所有人。   无论如何都不可以原谅,但是既然已经活下来了那肯定得以自保为主——无论那个人想要怎么杀死他们所有人,都不能让他得逞。   发生这种事还让林枫能安下心去探索别的地方那肯定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他和王耀凛疲惫地拖着无力的步伐从食堂一步一步蹭回了寝室楼。   在路上他们经过了坟场所在的操场。那些一只手数不过来的尸体已经近乎燃烧殆尽了。   只有一具还没能烧完的躯壳,它离林枫和王耀凛太远,他们没能好好看清楚。但是他们依旧能看见它身上的火光,在逐渐暗下来的天色里,闪烁着唯一的光芒。   ——————————————————————————————————————   第二天林枫醒来的时候,想起的第一件事就是昨晚那场没有人性丧心病狂的大屠杀。他没有办法放自己再去食堂看一眼了。哪怕他和王耀凛昨天已经把所有有毒食物烧了个干净,但是按照那个量来看,怕不是投毒者的储备量还很多——如果一直留着的话,那么今天的食物肯定也会遭遇不幸。林枫怕的是那个人一直在食堂蹲守,出现新的食物就投一次毒的话,那他们可能真的是没有坚持下去的转机了。   唯一的安慰就在于,肖斌是泡面狂人,这人一米八七精力旺盛,据王耀凛说只要一到晚上就会饿,但是彼时食堂差不多都已关门,为此他的床底下总是堆满了各种各样的食品,简直就是个移动型超市货架。   林枫啃着巧克力能量棒很是难过。死去的人在一次又一次地帮助他们,而他们身为活着的人却对现状毫无办法。   虽然他个人非常抵触要去食堂这件事,可是为了防止更多的受害者出现——现在是六点多,如果早点去运气好的话说不定那家伙还没有投毒。   所以林枫和王耀凛并没有好好解决自己大早上的果腹问题就匆匆忙忙赶去食堂了,然而墨菲定律给的道理还是让林枫一语成谶,昨晚的悲剧再一次发生了,虽然没有昨晚的多,但是还是有尸体出现在了食堂里。崭新的食物还冒着热气——看起来一点都不残酷。   林枫戴着从钟冥的抽屉里拿出来的防霾口罩把自己包得密不透风地(说实话,林枫觉得,如果钟冥没有死的话,这点破事根本就拦不住钟冥找出去的路的脚步,这人抽屉里什么都有,林枫开始怀疑这个人是不是早就做好发生这种诡异的事情的准备了。现在就算是林枫从钟冥的桌子底下翻出来逃生背包他也不会吃惊了,虽然他确实找了一下,还没找到。)进了食堂去清理食物。虽然他不知道戴这个防霾口罩到底有没有用,毕竟他也没有进过有毒气的地方,只能尽量避免频繁呼吸。   他也并不是把自己当个人物或是什么的,他没有那种自以为是的想法,他仅仅是希望自己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别人罢了——这听起来确实很有一种前面漫画主角的感觉,但是他不一样。   他们是有保护欲的、强大的,富有光芒的、不想看到身边人逝去的伟大的主角们,而林枫只是个惧怕死亡的胆小鬼而已。   清理完食堂的那些有毒食物,再目送曾经还是他们班同学的尸体被烧去了踪迹之后,他们拖着脚步一步一步挪到教室的时候,往常早就聊成一团的黑板今天已然寂静了不少,连邱音都貌似难得地发飙了,林枫看了一圈没能看到邱音的话。   不会是……邱音也……   “确认一下吧。”邱音没能让他继续瞎想下去,七点五十五的时候邱音准时发话了,“……大家都知道食堂被不知道是谁投毒了吧?还有多少同学还……还活着?”   黑板安静了一下,然后有人开始寥寥在黑板上签到了。   林枫签上自己的名字之后清点了一下,发现整个班级的人数已经寥寥无几了,除去王耀凛、邱音和他以及张济依旧处于失联状态之外,活着的只有区区十几个人,他们是一个三十九人的班,第四天就溃不成军成这样……实在是……太凄惨了。   林枫在此之前从来不知道生命是这么脆弱的东西。人被砍断了四肢可以活下去,身上开了个大洞可以活下去,被切除了一部分器官可以活下去,从高处一跃而下有时也可以活下去。这个给林枫留下了人类极端坚韧的印象。毕竟他想死的时候活下去了,崩溃的时候活下去了,发疯的时候活下去了,自己变得不像自己的时候也活下去了——   所以,活下去不应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吗?   不是哦。他仿佛听到肖斌对他说。   不如说,我认为还挺困难的呢。万旻紧接着对他耳语。   如果可以的话,真的还想活得更久一点啊。沈雅冲他无奈地微笑。   蠢材啊。钟冥在蹲下的他面前也蹲了下去,一巴掌揉在了他脑袋上,头掉了就会死掉了,这就是人类啊。   啊啊……   可是这是死亡啊……不可逆转的重要过程,林枫愤恨地试图打开钟冥的手,凭什么这么草率地就被下了决断啊。   但他发现了,他脑袋上根本没有对方的手。   ————————————————   金锌签完到就离开了教室。   他根本懒得理他们,但是如果自己不报到被当成死了反而更麻烦,他讨厌自己突然诈尸别人大惊小怪的感觉。   他当然知道是谁往食物里下的毒,他昨天好不容易又看见了张济,证实了对方没有死的事实。他还亲眼目睹了张济下毒的全过程,但是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张济为什么要下毒?他都去哪了?他金锌自然是不会在意这些事情的,反正他也不会饿死,他也并不在乎班上别的人是不是真的会被毒死。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出去。   他只想要自己出去,自己出去了,这里会怎么样都无所谓。   可是他到现在也没有出去的头绪。   时间长下去,他也会撑不住的。   但就在这时,他发现了“异常”。   他签完到看他们扯了几句出的门,走到操场的时候,是八点三十一分。   如果他记忆里没错的话,林枫和王耀凛在七点四十三分的时候清理干净了所有被下毒的食物,期间没有任何人再去过食堂。   况且此刻,除了凶手张济,应该都没有例外地聚在教室里与那个叫做邱音的玩过家家一样的签到活动。   那么,张济死了吗?   不可能,他清楚地能看见实验楼高层的那个,那位叫沈雅的女生被杀害的实验室的灯还亮着,里面有人影晃动。如果是鬼的话在实验室里晃着也太没意义了,而他在这个校园里唯一能看见的人就是张济。   所以结论是张济没死,教室里也没有出现新的遇害人,七点四十三分之后,也并不可能再存在食堂里的受害者了。   把一个人完全烧成骨灰需要四十分钟左右,从上午的最后一个死者开始烧到现在,早就过了四十分钟的时间。   ——那么。   那么,在坟场里,那个正在被焚烧的,烧得还正旺的人……   又是谁呢?   金锌想着,突然像回想起来什么一样,露出了一个微笑。   “果然啊。”   他笑着说了一句,转身离去了。   ————————————————   “我个人觉得是张济……”邱音和王耀凛说,王耀凛扯扯蹲在地上发呆的林枫,让他一起来看,“毕竟只有他一个有理由吧?”   “什么理由……”王耀凛懵逼地问,然后不敢相信一般问,“不会是指小雅死了吧……?”   林枫暂且把脑子里七岔八岔说成一团很是废话的肖斌万旻沈雅钟冥挥挥手赶走了,专注下去看邱音和王耀凛的对话,然后自己也加入了沟通。   “丘八你不会是想说张济因为沈雅死了所以想拖我们所有人下水吧……”连林枫都觉得这种说法太过于扯淡了,以至于他怀疑邱音脑子坏掉了,“不是,这是几几年的病娇人设啊……你是认真的吗?”   “疯子你别捣乱,你和张济一个寝室你居然还没有我了解他吗?”邱音说得头头是道,林枫竟然一度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张济他是有沈雅在的时候是守序善良……沈雅出了什么事妥妥的混乱邪恶啊,我前面还在奇怪他怎么没有搞事,一直提防着……但我没想到他能做这么绝……这是要将我们全部置于死地吧?”   “你想到了你不说?!”林枫恨不得冲到邱音面前掌他嘴,不过他转头又想自己没想清楚或是没证实的事情也不会就这么轻易说出,所以还是悻悻地把那句话给擦掉了,他都能想到邱音刚想反驳他结果突然看到他擦掉的那一瞬间笑喷出来的样子。   “总之……”王耀凛犹豫了一会儿,也说,“小金锌应该能看到小张济吧?我们拜托小金锌稍微阻止一下他吧,不能我们一起都死在这吧?小张济已经疯了,不能让他就这么杀了我们啊。”   “不可能的。”   “绝对不行。”   就在王耀凛写完的一瞬间,林枫口述邱音笔述统一回答。   “我们甚至都不知道金锌是不是张济的同谋,如果他们对好了口供的话这种事情也不是不会发生。”邱音写道。   “况且,金锌这个人态度太不明确了,他不对任何人表示好意,也不对任何事件发表意见……我无法相信他。”林枫笃定地说,“而且我本来就确实不相信他一整天都没看到张济这种事情,听起来太过于扯淡了。”   “先不说金锌和张济这件事了。”邱音发现两个人都没有回答他,于是自顾自地先在黑板上又说了起来,“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们。”   “什么?”林枫把注意力转移过去。   “你们记得阿冥最后说的那句话吗?”邱音问,“其实他看见的东西……我也看见了。”?   ?   ……看这阵势邱音是想说了,但林枫怎么可能让他说。虽然林枫的内心已经好奇到快要死掉了,可是这个事情能害死一个钟冥就能害死一个邱音。   ?   不过钟冥看到的东西既然邱音也能看到,至少说明钟冥并不是非人类吧。林枫在心底默默将自己之前愚蠢的猜想给否定了,就这个居然就让他有些放下心来了。   ?   要死嘞,你介衰仔。他脑袋里想象的钟冥又出现了,还操着一口不知道哪来的口音一巴掌糊他头上,你居然觉得我是非人类喔,侬是不是想死唉。   ?   沉浸在非主观操纵的幻觉中安慰自己这种事情可耻但有效,越是紧急的时刻林枫的思维越是大条,现在他的脑内的景象非常精彩,肖斌蹲他前面沈雅站他左边扶着黑板万旻胳膊搭他右肩上钟冥飘在他后面双手搁他头上,他们五个一起研究黑板上所提及的一切,他像自己装备了一具幽灵装甲一样充满虚假的勇气,活了这么多年了他终于理解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这句话。觉得真是此言非虚,和自己的潜意识说话还怪有意思的。   ?   言归正传,其实林枫也没觉得邱音会傻到直接说出来,他并不觉得邱音是那种一绝望就会直接去死的人——不,邱音应该不会绝望,林枫信任他,邱音虽然务实,但这和他乐观并不冲突,他不可能选择自暴自弃的死了也可以路线。只要有邱音在,他们的精神就暂时不会垮。   ?   系哟,衰仔。最了解邱音的脑内钟冥又操着一口怪音说话了,他那句来陪我就是脑子一时抽了,当真就系你脑子出问题了。   ?   所以还是姑且先听听吧,邱音说不定想到了什么能委婉地告诉他们的方法……其实他也不知道钟冥和邱音所看到的东西到底是否真的是有用的,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有挑剔的权力了,所有的异常都是有必要查清楚的,毕竟一切都不可能毫无理由地发生。   “……哈哈,其实你们可能不知道吧,我有个妹妹。”突然邱音转移了话题,林枫和王耀凛两个人霎时间都懵了,他们歪过头去确认了一下他们之前在聊什么话题,最后发现并不是他俩傻了,但是邱音转的实在是太突然了,以至于他们没能反应过来。   不能说的事情不代表这件事本身是“不能被说出的”,而是“不能被不应该听到的人所听到”。   也就是说,邱音在用别的方式通知他们什么事情。   等等。   等等……   林枫突然想起来了。   这件事可能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那个啊,图书室,不要再去了。郎营的尸体挂在那,怪吓人的。】   在昨天的上午,邱音确实在他要离开的时候这么说过,彼时他还以为只是一句随口闲聊,现在想起来这其实是一句暗示吧。   但是在暗示什么呢?林枫仔细推敲这里面的每一句话,突然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地方。   郎营的尸体挂在那,怪吓人的。   郎营的尸体挂在那。   尸体挂在那。   他妈的怎么可能会有尸体挂在那里?!这个学校的尸体都会自主清理掉并且在坟场自燃几乎已经可以算是不二铁则了,就连郑溪那个缠得像现代艺术一样的尸体都被在绳子处不知道怎么着地切断了便于他飘走自我处理,郎营那个虽然地势高了点但是也不至于就被卡在那里不动了吧。   是啊,这太见鬼了,凭什么只有郎营的尸体是特殊的?   郎营这个人到底有什么问题?   虽说如此他们也不是没有尝试过把郎营放下来,林枫说到底还是嘴硬心软,第一次看到郎营尸体的时候,嘴上说觉得郎营死了不必再管,但是出来的时候还是觉得一具尸体挂在那里太过于可悲了,和王耀凛试了很多方法想把他放下来,别说找梯子这种是个人都能想到的事情了,甚至小林飞刀小王飞刀都甩了不少,可还是太困难了。这种见鬼一样的尸体掉法困扰了林枫很是一段时间后林枫还是放弃了,只能一直放郎营吊在那里。   当时除了郎营之外还没有死人,也难怪他当时并没有意识到不对。   所以现在知道这种事也不能做什么,他又没在这几天里突然长成一个猛男或者是长出翅膀来,怎么可能这点时间就能把那么个非人类类型的尸体给放下来。   而且这是邱音前几天试图告诉他的事情,因为他当时满脑子都是音乐教室和钟冥所找到的线索的事情,所以愚蠢到并没有发现——仔细一想想,就是同一天,或有意或无意的,这组同桌所向他传达的信息实际上却是同一个……即是郎营有问题呢。   “我老妹可喜欢乐器了。”邱音接着懒懒散散地说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但是王耀凛好像已经看出了些许端倪,“特别喜欢小提琴?经常在我们爸妈不在的时候偷偷一个人躲在房间里拉小提琴,拉得虽然还很难听,但是真的很努力了,有时候连我站在门口偷偷看她她都发现不了呢。”   好,林枫是知道邱音在和他们打哑谜了,但是这个哑谜的过程也他妈的太难破解了吧?林枫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他差不多能猜出来某些意思,但是想要全部搞明白果然还是太困难了。   “这么认真的吗?总觉得很努力很可爱啊。”王耀凛回答邱音,然后再次冲邱音提问,“那小邱音的妹妹有没有特别喜欢的作曲家或是音乐啊?只要有喜欢的话努力拉小提琴一定能拉好的吧。”   “是喔。”邱音轻松地回答道,“她好像特别喜欢莫扎特,这个喜好是不是也太大众化了一点啊?”   果然。王耀凛说到一半林枫就理解了他的用意了,对暗号嘛,活生生的在学校里学习搞得和地下党接头似的也是过于凄惨了。   音乐室里的土耳其进行曲给人的印象实在是太过于深刻了,以至于他们一直难以忘怀,而土耳其进行曲是莫扎特的毫无疑问。   “我哥也喜欢莫扎特,他弹钢琴的。”林枫立刻加入对暗号的行列,“你妹在谁的房间里经常偷偷拉小提琴啊?你的还是她的?”   “当然是她自己的啦。”邱音说,然后及时收住了话题,“不过先不提妹妹了,讲得像我是个死妹控一样,我可不希望被传出什么奇怪的传闻……”   “冥狗是弟控,你是妹控,耀凛是兄控。”林枫回答,“非独生子女的生活真是精彩纷呈。”   “小枫也是兄控吧,根本没资格说我。”王耀凛撇撇嘴。   “总之,这个话题就先不说了,我妹要是知道我在背后说她又要捶我。”邱音说,“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先走了,你们自己注意安全。”   ……其实林枫并没能完全理解邱音的暗示,但是看来邱音发现的东西至少证明了他的几个猜想。   一是这里确实是一个“游戏外的人”存在的,而且那个图书室里的土耳其进行曲还是他演奏的。毕竟他们身边人都知道,邱音有个屁的妹妹,他身为他们中间唯一一个独生子女一直都是被他们集中槽的那个,他们前后桌一共四个人,林枫有一个工作的哥哥和一个上初中的弟弟,王耀凛有一个极端弟控的上大学的哥哥,钟冥以前曾经有一个上小学的弟弟和一个上幼儿园的妹妹(后来两个都不和钟冥生活在一起了,钟冥也没说是为什么),看来邱音这次是擅自把钟冥的那个妹妹给借来用了,如果钟冥还活着知道邱音用他妹妹来比喻那个局外人他们坚如磐石的同桌情可能就要就此结束了。不过这个也立刻让林枫和王耀凛意识到了不对,邱音果然很聪明,总能用最简便的方法传递给他们最多的信息量。   除了这个之外,林枫实在是不能理解在她的房间里是什么意思,他是随口问的,但是邱音身为一位看到的人不能随口答啊,在自己房间里是什么意思,林枫只能理解为在图书室里有一个房间,那个所谓的局外人藏在里面。这么个全是书柜的地方难道还有……还有个暗室什么的吗?这要是在这个暗室里发现一具尸体那岂不是要成本格推理了,开什么玩笑,这是新弹丸论破V3吗?连黑幕藏起来的地方都一模一样的还能不能玩了?   但是如果真的按照这个思路来想,再联系之前邱音所提示的郎营的尸体的事情……   不行了,林枫觉得自己的脑子要坏掉了,他根本想不出任何关联性。郎营到底是谁,为什么他的尸体不用飘走,为什么他的学号是特殊的,为什么没有他的照片,和图书室里的那个“游戏外的人”有什么关系吗?邱音什么都知道但他不能说,林枫知道邱音什么都知道但他不能问,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这个更残酷的事吗?   除却这些乱七八糟的谜题之外,张济的事情也让林枫烦心,这个死家伙难道就真的为了一个沈雅想把他们全部拉进地狱吗?就连林枫都宁愿相信他是有什么别的理由。但是林枫也不太抱有什么太大期望,所有病娇上至沙条爱歌下至我妻由乃他都没理解过,更别说现实生活中这个张济了,他既不是张傲天也不是斧头狂。   “总之,小张济的事情我们不能就这么不管啊。那我们……”王耀凛像看透了他的想法一样出言说到,“先去实验楼看一下吧?”   Episode.VII 镜中画   去实验室如果仅仅是去看看那就没有意义了,他们又不是去观光的,一个破实验室也没什么好观光的。曹操火烧乌巢也不是白烧的,学学老祖宗的智慧也未尝不可。   他们去一是要去检查一下毒是从哪里来的,二是最好能找到把毒都给清理了,虽然林枫并不清楚毒是不是也如同食堂的食物一样是每日补充的,如果是这样他也无能为力了。不过什么东西不试一下也不知道结果,如果能这样一了百了也是件好事。而且在这个被关起来的地方……讲实话,他们也没什么其他好干的,干什么都像在找死。   实验楼他们还没能进去过,仔细想想,吴莉妍的那事发生后就是一种警示,吴莉妍其人就是只要能和邱音在一起别的都不管,在看到如此大量的DMSO的时候他就该意识到的,但他当时沉浸在被尸水喷了一脸的崩溃中。现在林枫觉得自己精神经历了过山车一般的起起伏伏也许有些许想明白了,吴莉妍说不定就是想让邱音和自己殉情,别的人对于吴莉妍来说没有半点必要,死了就死了,活着也没大碍。……所以钟冥说她是个危险的家伙对她颇为警戒也不是没有道理。   他妈的,一个班出了两个病娇,这个班也是绝了。林枫忍不住想骂,还都想要毒死所有人,你们为什么不在一起互相祸害呢,这样就天下太平了,我还愿意送你俩一面CP锦旗上书有毒夫妇。   然而去了实验室,他们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想象中琳琅满目的毒药或是化学用品,而是散落一地的实验器具。   “什么……这是被刻意打碎的吗?”王耀凛蹲下去,拎起一小块烧杯的碎片问林枫,“这也太多了吧?是为了什么?”   “不……”林枫检查了地下的碎片,看不出来是不是刻意的,不过有很多碎片已经被踩碎了,有的甚至被碾成了粉末状,看起来有人在上面来来回回走了不少次,还有的步子用劲很大,紧接着他抬起头来,惊异地发现他面前的桌角上有些许血迹,“这个是……”   “我觉得不是故意的唉……”王耀凛在一旁自言自语道,“看起来像是别人扭打的痕迹……就是,无意间碰掉了桌上的东西,但是双方都没有很在意,或者说,没来得及在意吗?”   “你对侧写有研究?”林枫问,王耀凛说得如同他曾经亲临现场一样。   “没有啦。”王耀凛赶忙澄清,“我猜的,而且按照小枫平常的说法来看,怎么说呢,摔这个并没有好处吧?主要是我看到有做了一半的东西还留在地上……一开始还在想幸好没有点着的酒精灯落在地上了……后来一想才觉得事情可能是这样的。”   “我其实也是这么想的。”林枫赞同道,然后把王耀凛招呼过来看桌角上的血迹,“其实这个场面我们联系一下冥狗说的雅姐的死状我觉得就差不多了……妈的吴莉妍那个疯子,她肯定是觉得时机正好想要和丘八殉情……不,也许是希望只有丘八和她活下来?怕不是觉得这样他们就算永远在一起了……真有毒,结果意图搞事被雅姐发现了……”   “然后她们俩一个想要赶对方走,一个想要阻止对方,就这样厮打在了一起吗?女生好恐怖……”王耀凛仿佛想象出了群魔乱舞扯头发撕脸一般的场景,在原地打了个寒颤,“但是吴莉妍就这么……就这么打死了小雅?我觉得这个未免也太不科学了一点吧?小雅怎么着也不可能打不过吴莉妍啊?还是说吴莉妍一直隐藏了自己的实力……”说完之后还很惊恐的样子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感觉。   “有毒啊?”林枫忍不住回头,用一副难以置信你是不是有病的表情看向了王耀凛,王耀凛心虚地挠挠头,然后林枫又讲,“我怀疑是雅姐她被吴莉妍用什么器皿砸到头了,跌下去的时候磕到了桌角然后磕昏过去了,最后吴莉妍一看雅姐晕过去了,害怕雅姐醒了之后暴露她,杀心一起干脆就就杀了她一了百了……真是人心险恶,还是闷死,想想就觉得很难受,雅姐太惨了,一介巾帼死于区区小人之手,可悲可叹。”   先不说林枫为什么突然像纪念烈士的演讲一样说起话来,那么这样说明沈雅的死真的和这个关他们的人没有任何关系了,虽然这样也算是明了了一件事可是换一句话说就是没法解开其他的事情,   明明只是来销毁毒药的却莫名其妙地把沈雅的死因给搞清楚了,但是过去的毕竟过去了,言归正传还是要……   你这衰仔!他脑子里的沈雅就在这时冒了出来,硬生生把扒在他头顶看热闹的脑内钟冥给挤跑了,我人都死了你还在这浪费时间,马上要掉得不是你的命啊,我死就死了,杀了我的莉妍也死了你纠结这个还干什么?!你做什么还要搭上自己的命啊,你暗恋我吗?!   臭女人你占的是老子的座位!旁边被挤开的钟冥也发了火,冲他俩比了个中指,还以为别人暗恋你,就你这暴脾气暗恋你的只能有那个杀人的张济吧?!   说济不说吧文明你我他知不知道?!沈雅骂了回去,你以为我不想揍他啊仗着说什么为我报仇干这种事情!你这个不知为什么头都掉了的人有什么资格骂我啊垃圾!   说济就说吧文明去他妈啊!钟冥也反骂回来,被人杀了的就别说屁话了,你真以为什么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啊你网络小说看多了吧?!   “你俩别吵……”林枫被吵得头疼,再吵下去如果脑内肖斌出来凑热闹那就得和开演唱会似的了,林枫受不了这刺激。   “小枫你说什么?”王耀凛从另一边转过头来,问他。   妈的,虽说沉溺于幻觉可耻但有效,不过他活生生把幻觉当日常直接对幻觉说出话来就不好了,这样在别人看来不完全是个神经病吗?曾经笃信科学现在不得不接受这个世界上确实是有很多东西是科学无法解释的某林枫同学这么想,如果死去的这些人的灵魂真的能和他们交流就好了,沈雅在他想象中说张济是杀人者只是林枫自己是这么认为的而已,这些幻觉并不真正存在,反应的都是他的潜意识。   其实他自己是明白的,沈雅这时候出来骂他只是因为他自己也觉得这是在浪费时间而已。   他啊……脑子该不会真的不正常了吧?   “没什么。”他白着脸冲王耀凛摆摆手,以示自己没事让王耀凛不要多想,实际上他自己心里也没谱,他开始逐渐分不清现实和幻觉了,多数情况下这些家伙说的话他真的会当真,有时他的理智还能暂时分清楚这些只不过是他自己在认同自己的潜意识,但有的时候他一瞬间真的会去相信那些幻觉是存在的。   这个看起来大实际上在里面待起来却狭窄而诡异的学校鸽笼,可能是真的快把他逼疯了。   纵然这些幻觉总是在说搞笑的事情,林枫也能清楚地感觉到那种汗毛倒立的诡异阴森感,他不知道自己在这种诡异的情况下还能再撑几天,他已经能清楚地感受到不停的奔波与惊吓已经近乎要透支他的躯壳了,现在连他的精神都是岌岌可危了。   他还能撑到哪一天呢?   别说他了,其他人又能撑到哪一天呢?   幻觉里的四个人身为林枫的潜意识自然也是清楚,可惜他们也只是根据林枫的思维而动作的傀儡。   林枫现在的思想是,忘记。   他们便不提,他们便吵架,他们便竭尽全力做搞笑的人。   可谁都心知肚明,他们不是真的。   虽然在这个灵异事件里他们是真的也不奇怪,但是看他们的死状……一定做鬼也只能做几只厉鬼吧,想要他们插科打诨……肯定是不可能的了。   可恶啊,遇到这种事情林枫才能反应过来自己有多想他们,他根本没有那个资格去说钟冥是个恋旧狂,他自己才是最恋旧的啊。   无论如何……他甩了甩自己的脑袋,试图把所有的想法都甩个干净,还是先看看毒药吧。他淡定如斯地从地上站起来,发现王耀凛趁着他发呆的当头已经拿着教室后门那边的扫把和簸箕把地上的玻璃渣都扫了个干净,看起来整洁了很多。   “你真的没事吧?”王耀凛有点害怕地拍了拍他的背,“你刚刚听起来就像在和什么其他人说话一样……你别吓我啊,你看到这里有别人吗?”   “没有没有。”林枫伸出右手把凑到他脸边看着柜子里的肖斌给推开,冲万旻笑了一下,捂住钟冥的嘴把他从和沈雅的争吵里拖回来,重新把他按回了自己的头上,“别吓人好吗?!这里要是看到什么别人那命都要吓掉了大哥,还聊天啊?”   “说的也是啦……”王耀凛摇了摇头,好像也觉得自己想多了,冲林枫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刚刚全在扫地了,小枫有发现什么吗?”   有哇。肖斌说,把林枫招呼过去,疯子你看看这里,牛批坏了,镜哥要是被知道要被开除的。   林枫凑过去,发现柜子里,从三氧化二砷到氯化乙基汞,一个个瓶子码好了在柜子里,排得满满当当的。   像是这里本来就该是个屠宰场。   不看还好,这一看也太惊人了,林枫从来没见过这个数量的剧毒化学品,随便一瓶里面的随便一点都能把他给弄死,而这里堆了整整一柜。   烧掉吧?肖斌问,带这个实验室一起的话。   不行。钟冥反驳,别开玩笑了,这是你想要烧就能烧的吗,万一一不小心没注意烧到易爆品疯子和小王都得死。   倒进下水管道呢?万旻也凑过来问,如果不能重复利用的话就好了吧?   不行。钟冥再次反驳,班长你脑子坏了吗,谁都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的,如果是正常的话这么多剧毒品污染了下水道会引起极大的社会问题的,我老弟老妹还活在这个城市里呢。   打包全部丢到坟场里呢?沈雅摸着下巴也问,坟场没人进得去,这样就好了吧。   不行。钟冥又说,连林枫都想扇他巴掌了,放坟场里绝对不行,要放到他们碰不到的地方只能扔,这一扔泄露了怎么办,不是更糟糕吗?   那你有啥办法啊冥狗,肖斌扯着钟冥的脸蛋儿愤怒地说,这不行那不行的,好想揍你啊。   要我说……钟冥冷笑了一下,放这里不动就好了,重点不是毒而是人吧,如果想活下去就把张济给杀了就喜大普奔。   操啊。林枫在心底苛责了一下自己,虽然这确实像是钟冥会想出来的鬼主意,但是这也是他潜意识的体现吧,无论是让钟冥那张脸亲自说出这种言论还是自己实实在在考虑过这种想法,都他妈太过分了。   杀人是不对的。   但是不杀人就会被杀,钟冥说,饿死可是很痛苦的。   总会有别的方法,真受不了,男生就是这样,整天都想着暴力解决问题。沈雅叹了口气。   要杀也不知道怎么杀啊,肖斌说,我们对张济忒不熟悉了,疯子你不是和他一个寝室的吗?要杀你也得有个计划吧?   都说了不杀了。万旻学着肖斌的动作揪住了肖斌的脸蛋,凭肖斌的伙食你们能坚持多久啊?   “耀凛。”他喊住一旁怔怔地对毒药一个个看过去的王耀凛问,“你记得老肖有多少吃的吗?凭那些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能撑多久啊?”   “我不知道……如果当正餐的话也只能撑个三五天吧……?”说完王耀凛狠狠地叹了一口气,皱着一副苦瓜脸一脸没有前途了的样子,“难道我们就要这么一直过下去吗?这种生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可恶……”   “不杀张济也得把他捆起来。”林枫自顾自地说道,王耀凛回头去看,林枫一脸无奈一样地坐在最后一排,但是他的眼神并没有停留在柜子上,而是虚无缥缈地在周围晃荡,好像在和什么其他人说话一样。   是啦是啦,而此时在王耀凛看不见的,林枫的视角里,肖斌躺在旁边的桌子上哼着气儿说,林老大说得没错,不杀就不杀,但是这个只有一个方法吧,老大,咋整。   明天去拜托金锌吧。沈雅敲了敲桌子,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真头疼啊……金锌同学不太好相处呢。万旻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小、小枫?”王耀凛就在他发呆的间隙喊住了他,而且在他没注意到的时候走到了他身边,还有点担心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戳戳他的腰,“你真的还好吧?真的没看到什么人吗?小枫你看起来就像在和什么人说话一样。你……不用担心的,看到要说啊……要不然更恐怖啊……”   “没有没有。我在自言自语而已。”林枫冲王耀凛笑了一个,然后蛋疼地看着面前这些剧毒品,自暴自弃地说,“我就在想这些破东西该怎么处理比较好啊……这种现在还没解决的处理工业废料的工业难题为什么要推到我一个高中生头上啊,要我说的话全喝掉就好了。”   “不如我们去拜托小金锌吧?”王耀凛尴尬地说,“这个也没办法了,只有小金锌能看到小张济啊,所以……”   啊对,钟冥指着王耀凛说,让小王去就好了,反正疯子你丫肯定是放不下面子去拜托人家的。   失策了,本来以为只是定量的剧毒品,清理一部分还是可以的,没想到这么大量,来实验室还是白来一趟,林枫心里还是有点膈应的,如果他的手上有铁链或者是锁的话一定要把这个柜子给铐个牢实,然而他屁都没有,只能无奈地离开。   但是这些剧毒品都是哪来的呢,虽然没什么太大的异议,肯定不会是镜清逸买的,镜清逸虽然是个混蛋老师但是这个人还算个好人,镜清逸虽然会偷偷不知道从哪买氰化物但是这个人还是知道不会给学生看的,况且这么大量的剧毒品,别开玩笑了——做课题都要问学校申请吧,怎么可能就这么随随便便买到这么多摆在这,那只能是那个棋盘外的人了提供的了。   但是既然如此,没有理由啊,这个人,既然提供了食物,那么就是希望他们活下去,那既然如此为什么又要在这里提供剧毒品吗?这……既然留着剧毒品就是给人用的,也就是说——也就是说——   这个人只是单纯觉得他们在这里用各种方法互相残害很有意思吧?   我靠。林枫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性就不爽,那人以为这里是哪啊,这他妈是学校不是实验室,无论那是个什么东西谁给他的脸把他们当小白鼠的啊?!   就算如此,你也拿他没办法啊。钟冥浮空趴在他头顶上泼他冷水,你还指望我拿他有什么办法呢,结果还不是,除了发现了他的存在之外屁都没有。   “闭嘴。”林枫骂道,要不是他碰不到钟冥他现在就要给他一个过肩摔。   “你在和谁说话啊小枫?”王耀凛惊恐地问。   “冥狗。”林枫想都没想张口就答。   “谁?”王耀凛以为自己幻听了。   “冥狗……冥狗……冥狗怎么连实验室都没去,妈的这个傻子,如果他早点发现不就没这事了吗?”林枫一看大事不好立刻打圆场,而他头顶的钟冥则是噗嗤一声笑喷了。   “总之我们先去班上吧?”王耀凛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在林枫紧张地咽下第三口口水的时候还是选择不去追问了,林枫终于算是放下心来长吐一口气,“万一运气好小金锌就在班上呢?这样更迅速也能早点放下心来了吧?”   ……也许小枫也就能早点正常点儿了。他还有半句话没说,林枫刚刚确定无疑是喊了钟冥的绰号,也就是说,林枫可能看到钟冥了,钟冥这算什么,死了之后化成鬼魂过来了?如果是的话,王耀凛是很乐意林枫这样的,因为这样可能对于林枫来说才是最正常的最好的,但是如果是什么孤魂野鬼扮成钟冥的样子,或是林枫出了什么毛病的话……   王耀凛是不会坐视不管的,想威胁林枫生命的人,他都要暴打,管他是哪里的鬼。   “是。”林枫哼了一声,挥了挥手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稍微清醒一点了,脑子里的四个人也在他摇头的过程中烟消云散了,他有时候是需要这些幻觉帮他说出他自己不敢说的潜意识,但那个时候并不是现在,他现在要的是清醒,这些人只是为了让他放松下来而出现的幻影罢了,但是幻觉不能拖延他解决这些事情的进度,“妈的金锌我是真的不熟啊……他真的会帮我们干这种事吗?”   “我也不知道……”王耀凛心里也没谱,“不过我觉得小金锌至少应该不会是张济的同谋,但是如果做没做过交易就不好说了……比如说拿协助来换取伙食什么的,我觉得他可能会这么做,但是他也可能不屑于这么做。说到底,我认为小金锌应该还是会帮忙的吧?总感觉他信什么宗教,桌上总是摆着什么小人像之类的东西,一直留着应该还是挺虔诚的吧?这种情况下大概还是会帮我们的吧?”   “什么小人像……这怎么听都像基督教啊……他过安息日吗?”林枫驴唇不对马嘴地问,听起来像在缓和气氛似的,“可是我们周末不给外出的吧?不去教堂他的良心不会痛吗?”   “不像基督教啊。”王耀凛挠着头解释道,“不我意思……这个……不,不像基督教,他不仅没有一个十字架,甚至还公然表述过自己讨厌十字架哦?不是异教徒的那种排斥,好像只是单纯的讨厌而已。”   “什么讨厌十字架,他是恶魔吗?”林枫越听越觉得离谱,于是干脆自己也张嘴瞎说起来了,“那……那我们去他寝室床旁边撒点盐?他是不是就不能睡觉了?”   “就算是,这样有什么意义吗?”王耀凛对于林枫幼稚的想法表示震惊。   “也不,我就槽一句。”林枫委屈地摸摸脑袋。   就在这时。   他觉得自己看到了什么。   因为一闪而过所以有些不太清晰,但是他确实是,看到了。   刚刚仅仅是一闪而过,但在他慢慢向后挪了两步,定睛往门里一看的时候。   那里确确实实,是有东西在的。   “怎么了,小枫?”王耀凛问他。   但他已经惊吓到,说不出半句话了。   脑子里无数的声音一起爆炸,拼成一个逃字。   在他并不熟悉的,去往他们教室必经的这条路上,他手边的这间教室里。   一位茶色头发的男同学,背对着他们,坐在大敞着的窗户上。   什么,什么。什么?   等等,等等。等等!   哪里都不对好吗,为什么是茶色,为什么是窗台,为什么背对着他们坐在那里,为什么他们能看见别人?   王耀凛很明显也掠过他看见了那个男同学,但是他们俩都不敢发声,怕一出声惊动了什么不该惊动的人。   “那……那是谁?”王耀凛瞅了一会儿立刻转过去贴墙,一把把林枫拽到了身边把他拉下来和他咬耳朵,王耀凛的力气大到吓人,林枫差点没给他拽个跟头,他头顶的钟冥差点也给这一动荡拽翻过去从林枫头顶犹如被过肩摔一样摔过去,因此钟冥对此表示愤怒,敲了敲林枫的脑袋以示抗议,但是林枫毫无感觉,所以对他置之不理,“我们学校不是不给染发吗?我从来没听说过我们学校有染发的同学啊?”   “这个教室是新高二的吧?”林枫也凑过去和王耀凛咬耳朵,靠在墙上毫不留情地把幻觉里的钟冥怼进墙里,钟冥怒骂一声消失了,“有可能有什么苦衷,高二学生达成了什么一致体贴地决定不泄露他茶色的原因,比如说得了绝症什么的。”   “小枫你老实和我说。”王耀凛一脸狐疑地白了林枫一脸,“你们寝室平常都在干些什么东西啊?!你肯定是肥皂剧看多了,连绝症都出来了。”   “冥狗会打开电视放偶像剧,我们洗完澡偶尔会凑在一起看。”林枫一脸正经地解释道。   “你、你们无聊啊!”王耀凛很没底气地哭笑不得地吐槽,“有意思吗?!”   “超有意思。”林枫正色,“开个车班长就熟了。”   “好了好了先不说这个了。”王耀凛无奈地扶额,再次探头进去看了看,发现那个男生还坐在那里,风吹过的时候还吹起他的头发,“我们要不要上去搭话?”   “要不然还能怎么样?”林枫一脸你问了个蠢问题的表情,“丢他一个人坐在这里吗?开玩笑吗?谁知道他是什么东西?万一是个人呢,万一就是我们要找的东西呢?”   “你的意思是他有可能是那个……?”王耀凛比划了一下,“就那个把我们关在这里的人?不能吧?那他还坐在这里悠闲地吹风吗?不怕我们揭竿而起上前暴打他吗?”   “谁知道呢。”林枫不知道从哪个口袋里摸出来一卷绷带,唰唰唰地把自己的双手绑了个结实,假装自己是个拳击手。他每次要认真打架之前都会这么做,好像在给自己壮胆似的,“总之,不可能就把他留在这里的,至少也要搞清楚他是个什么东西,死也要死明白点。”   “喂喂,这可是性命相关啊,别开玩笑了。”虽说这么说王耀凛倒也没有很大的异议,就口头上反驳了一下,“我跟你一起去,真遇到什么事咱俩转头就跑,我就不行我操着他妈的一个椅子敲他头上他还能追着我们瞎跑。”   “谁都说不准好吗。”林枫怎么听觉得这个计划怎么不靠谱,但是还是妥协了,开什么玩笑他俩又没有超能力,这已经是他们能做出的最大的努力了。   说罢林枫假装冷静地走了进去,他尽量让自己不要发出太大的走路声,以免惊动了窗边的那个人。   走到旁边的时候林枫才意识到不对劲,他们刚刚离得太远了,所以没能看清晰,现在走近了一看,那个茶发学生的前额有血迹,还有黄色的液体,不过看不太清晰,好像是来自于另一半边脸。   林枫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和他保持一个至少跑一步以内不会被追上的距离,然后王耀凛在他身边开口了。   “你好……?”王耀凛战战兢兢地问。   然而茶发的学生并没有搭理他们,只是用自己的左手撑在窗沿上,愣愣地望向窗外。   “什么情况?看起来不太正常啊。可也没有很凶恶的样子。”林枫兀自嘀咕,心大地伸手想去稍微拍一拍对方的肩膀。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一不小心擦过对方的脑袋的时候,出现了奇怪的事情。   茶发少年的头,坍塌了。   说是坍塌其实并不十分准确,他的脖子其实还是连着的,但是就像里面没有骨头一样,随随便便地以人类无法理解的一个弧度,歪在了另一边。   “什——”林枫被吓得彻底失语,颈椎断的如此彻底已经不可能是人类了,如果这样还活着就太恐怖了,那么他,不对,它——到底是什么?   滴答。   林枫一把把王耀凛护在了身后,立刻后退了两步。   滴答。   就在这时,少年缓缓地,伸出左手来托起自己的脑袋,然后慢慢地,转过头来了。   滴答。   他冲向林枫的这半边脸还挂着笑容,瞪着不谙世事好像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茶色大眼睛看着林枫。   滴答。   但另一边——   滴答。   另一边——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他几乎是,没有“另一半边脸”的。   本应该是脸的地方……那里现在是凹陷下去的一个洞,残缺的颅骨堪堪地托住那仅剩的脑浆。而随着他的动作,脑浆混着血液还在不停地从颅骨中滴落出来。落在少年旁边的窗沿上面。   我靠我靠我靠我靠我靠!!!林枫觉得自己的SAN值在那一瞬间跌至谷底,更别提王耀凛了,王耀凛整个人都吓呆了,看到这种尸体谁他妈能尖叫出来?!吓都吓死了好吗?!这他妈别开玩笑了,他都没见过死的这么惨烈的东西,更何况这东西居然还活生生地坐在他面前,居然还他妈的在笑,居然还他妈努力摆出了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   我靠啊!!!   “怎……”那个茶发少年张口,两行血泪从他破裂的眼眶中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咣!!!”   妈的,这种时候那个茶发的疑似僵尸居然还开口了,林枫吓得腿都软了,但是手上没敢闲下来,他在那家伙开口的一瞬间就操起了旁边的椅子,一下结结实实地夯在了对方的头上。他怀疑这一椅子下去这位同志的另半边的脸也要碎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大力气。   “跑!!!”干完这事他第一反应就是大喊一声拔腿就跑,他脑子里也拼凑不出别的字句了,支离破碎的逃字在他脑子里晃荡,他觉得自己要疯了。   王耀凛跟在他后面也是跑得气喘吁吁,他们俩现在都没法注意对方了,自己能逃掉就谢天谢地了。   喂,疯子,你觉不觉得他有点眼熟?肖斌就在他大脑一片混乱的时候出现了,在他前面飘得飞快回过头来和他说,感觉在哪里看见过。   我也觉得,万旻摸着下巴出现在了他的右边,因为发色太特殊了反而记得比较清楚吧。   我总觉得是前几天才看到过的啊?沈雅也出现在了他的左边,摸着下巴好像在努力回忆的样子,可是我们不是被困在这里的吗,除了耀凛也见不到别人吧?   好了,逼逼这个干什么。钟冥一手和下巴搭在他头上一副搭便车很爽的样子,赶紧跑吧,没看到疯子把我们都吓出来了吗?   “闭嘴!!!”林枫怒骂他们,他和王耀凛正在生死关头呢,这四个混蛋居然一脸事不关己开茶话会的样子聊得开心,真他妈的太没良心了,嘛,不过他们是幻觉也不怎么需要良心。   “小枫枫枫枫这种紧急关头你就不要突然吓人了——”王耀凛拖长了声音对他喊,“还有我们现在是要跑到哪里去啊——”   “去教室!!去教室!!”林枫大声说,“说不定会有人和我们遇到了一样的事情!!”   跑归跑,他的潜意识们说的没有错,他确实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不过并不是很准确地见过,像是一瞥而过,而且那个时候,这个少年非常正常,只是一个普通的,普通的——   废话。钟冥骂他,那种场面你看了能忘?   不过说是这么说,那个恐怖的茶发身影貌似并没有追上来,林枫跑的过程中没忍住回头看了两眼,但别说茶发僵尸了,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耀凛……”等他们跑到教室用能堆成山的数量的桌椅堵住门窗之后,林枫忍不住滑了下去跌坐在了墙边。   “干……干啥?”王耀凛气喘吁吁地问,撸了把自己的头发,它们已经被汗彻底浸湿了,软趴趴地扒在王耀凛的前额上。   “我总觉得那个……那个……那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有点眼熟啊。”林枫也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断断续续地说,“你觉得呢?”   “哈?!”王耀凛惊了,迅速后撤,“小枫你认识吗?!”   “怎么可能认识啊?!”林枫怒骂,“他都成了碗了好吗?!你觉得我会认识那种东西吗?”   “总之我不觉得眼熟啦……”王耀凛崩溃地揉揉鼻梁,“小枫你是不是在哪……哈……受了什么刺激啊?比如音乐教室实验室或是镜哥办公室什么的?你最近表现都不太正常啊。”   “怎么可能啊,音乐教室和实验室就不提了,镜哥办公室——”   等等。   林枫想起来了。   镜清逸的办公室。   难怪他觉得眼熟,难怪他觉得最近在见过。   那个少年……在镜清逸办公桌下压的班级合照里……出现过。   那是一张非常常见的班级合照。所有的学生站在一起,穿着一样的服饰,摆着一样的表情,老师与校长面无表情地正襟危坐在第一排。彼时的镜清逸也不是拍个照片都要半耷拉着眼皮的死人样,而是兀自一人站在学生旁边腼腆地微笑。   刚刚那个把林枫吓到飞奔的东西是站在第二排第三个的男同学,站的位置毫不显眼,摆的表情也只是毫不显眼的笑容,只有他茶色的头发和眼睛稍微有些许令人在意,但是也只是一掠而过的停滞而已,没人会仔细去看。   怎么想都是一个普通地不能再普通的男孩子了,为什么他会出现在那里?况且这是很久以前的照片了吧,虽然并不太记得具体的时间了,但是绝对不是最近几年的学生。   ……等等。   我靠。   林枫想起来了,刚刚那个男生——勉强先这么叫他吧,毕竟他还算是维持着一个人的外形,看他那个惊悚的样子——   镜清逸他有着某个谣言。   他们班是镜清逸时隔五年好不容易再一次担任班主任。而他在这段时间里不当班主任的原因,并不是他没有那个能力,也不是因为学校的打压。一切都是因为他自己的拒绝。   据说是因为,在年轻的镜清逸担任班主任的第一年,好不容易教到高三的那一年,他们班有一个学生,自杀了。   平凡的一天,平凡的课间,平凡的学生,在没有人注意到的时候,攀上了教室的窗户。然后在镜清逸踏入教室门的那一刹那,他看到了。   学生是好学生,镜清逸很喜欢,虽然不显眼但是为人热心开朗,交给他办的事情没有不牢靠的,总是把大大的笑容挂在脸上。在自我中心的班级里,是最让镜清逸放心,也是最让他偏心的学生。   太过于狗血了。   镜清逸试图拉住的少年,像普通的人类应当有的样子,从窗口坠落了。   但在坠落前,少年察觉到了镜清逸伸出的手,他只是惊异地些微瞪大了眼睛,然后淡然地,微笑了一下。   头着地,当场死亡,摔得面目全非的半边脸,折断的右手,不再坚强的脊椎。半黑的眼眶残忍地躺在楼底瞪着天花板。脑浆与血糊了一地,看起来就像一簇盛开的繁花。   教学楼封锁,课桌被清理,警戒线拉起,藏着小黄书与PSP的抽屉,仅仅写着“没关系,我会一直在这里哦。”的遗书被清了出来。   “我意思。”林枫说完这个传言丝毫没有同情心一样地吐槽,“镜哥也太惨了吧……第一次当班主任遇到这种事,第二次当班主任我们又这样了,他的人生是由悲剧构成的吗?”   “所以那个同学……是……是幽灵吗?”王耀凛也没有反驳说惨的难道不是我们吗,只是有点难以置信地问,“真的假的?还保持着死去的样子吗?”   “我也想问真的假的啊!!”林枫一巴掌拍自己的额头上,“怎么回事?!幽灵是真的存在的啊?!那为什么我们在这里待到第四天才出现?!不行我还是不相信,我要去镜哥办公室确认一下。”   这他妈让人怎么相信?虽然最近确实是一直在发生诡异的事情,他们都要习惯了,但是他们也没有直接目睹过幽灵啊鬼什么的,这下直接看到冲击也太大了,太恐怖了吧?这怎么能活下去啊,还不如坐着等死比较好。   “别开玩笑了,如果你现在出去看到那人站在外面尖叫着跑回来我可不管你啊!?!”王耀凛心底吓到死亡,嘴上这么说还是挪着屁股坐在了门口的桌椅前一副你要出去先踏过我的尸体的誓死不从的样子,“小枫你别觉得生前是个好人他就是个好鬼,能留下的不是有执念的就是怨灵,你愿意去拼这二分之一的可能性吗?!据说怨灵杀死的人有那种胸脯前的肉都被扒光了隔着那个能看见搏动的心脏的,真是生不如死,太恐怖了好吗!!!”   “又是从你哥那里听来的??”林枫凑过去和王耀凛开小会。肖斌在旁边凑热闹,万旻和沈雅在一旁讨论什么,而钟冥则是掏着耳朵假装关心。仔细想想虽然不是真的但是这四个人在旁边也不显得寂寞。   “是啊,我怀疑这时候突然有幽灵跑出来就是因为学校死人太多阴气太重,所以鬼才得以跑出来。同样身上阴气重的人也容易……招……鬼……”   说到这里王耀凛打住了。因为他突然之间意识到了什么。   所以他们才会遇到那个少年的鬼魂吗?他狐疑地望向了林枫,林枫确实一直表现得不太正常,有时还会和空气说话,会不会林枫就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所以身上的阴气很重,才会自动把那个鬼魂引出来?可是这也不科学啊,如果王耀凛也能看到那个少年鬼魂的话,那么缠上林枫的如果是幽灵那他也没理由看不到啊,既然如此,既然如此的话——   那缠上林枫的是什么东西?   “小枫。”王耀凛严肃地喊住他,“你得说清楚了,你是不是……看见了什么?”   “……唉。”林枫瞅了瞅王耀凛的脸色,觉得不承认可能不行,只能选择了妥协,“其实……我从实验室以来,就一直觉得,死去的人还在我们身边。”   “啊?”王耀凛懵逼,他千算万算没想到这个,本来以为是什么恐怖的东西,但是这个……呃……这个不是……挺好的吗,“也就是说……你一直觉得,小雅他们就在身边?”   “呃对……还觉得他们在帮我理思路,这样是不是太不正常了……”林枫自暴自弃地一巴掌拍自己脸上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会让我安心吗?是有一点,我其实心里是知道这样逃避现实是不对的,这样好像太过于漠视他们的死亡了,可我就是控制不住啊……他们死的时候我们什么没能做,最在乎的也只是自己的生死而已,对于他们的死亡也是被各种各样的事情冲刷殆尽,可是没被记住的话还是有点寂寞吧?怎么着也是陪伴我们这么久的同学了,这样以示祭奠的话,心里的罪恶感会好受一些,我是这么想的,可是这样太狡猾了……连我自己都他妈觉得过分。”   “……对不起,小枫。”王耀凛张口结舌地迟疑片刻,突然开口道歉了。   “啥?”林枫从手底下撩起眼皮看他,好像不明白王耀凛在说什么,“为什么突然道歉?”   “其实我,也很害怕。”王耀凛抱着膝盖缩在了旁边,“我也害怕自己会忘记,但是更大的还是怕死,他们都已经突然进入了我所恐惧的地方,感觉自己在被洪水吞噬一样,太害怕了。而且我,太依赖小枫了,总觉得有小枫就什么都行,什么就不用害怕了,但是这样才是狡猾呢,我忘记了小枫也是人类,总觉得你那样是不争气的,我啊,太过分了。”   “唉唉……我理解你。”林枫扯出一个苦笑来,“我对冥狗也是这么想的……总觉得他很强,什么事情他没发现都是他的错,什么事情他没解决也是他的错,甚至连第一天没把所有人救出去还是他的错。没死一个人在苛责自己的同时反而其实更痛恨那么早就挂掉的冥狗啊……这样可以稍微为自己的无力感到安心和不管不顾了,但是冥狗也是一己之力吧?还那么简简单单地死掉了……”   “我们是一样的呢。”王耀凛露出一个苦笑。   “是啊,一样的呢。”林枫一瞬间也找到了认同感,暖流从下而上涌上心头,让他一瞬间觉得得到了拯救。   看来——是不需要我们了呢~?如此温馨的场景下,钟冥反而阴阳怪气地冷哼一声,知道了吧疯子,比起寄希望于来自自己潜意识的死人,活人才是更重要的啊。   所以那个死人也没什么可怕的。肖斌耸耸肩,你那临门一夯很强哦。   说到底你怕什么啊?沈雅皱着眉头没好气地问,他们是死掉的活人吧?你是活人他是死人,他又不是你进化后的产物,那么胆小太丢人了!   加油活下去吧,林枫同学,我们走了啊。万旻低下头去笑了一笑,不,也不是什么我们走了呢,我们早就死了,你还硬把我们想象出来。   “而且,我觉得那并不是什么坏事哦?”王耀凛接着说,“对他们来说也许真的挺重要的吧?不忘记是一件好事儿啊。”   “你这么想吗?”林枫问。   “我是这么想的。”王耀凛说。   “……说起来。”得到了宽慰的林枫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事情,突然对王耀凛发问,“关于镜哥班上死去的这个男生,你哥好像不知道啊?”   “我哥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啊?”王耀凛哭笑不得,“你以为他是百科全书啊?”   “我把他当山海经的,你看他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不知道啊,连他妈的天文馆死过人都——”林枫突然卡住,睁大眼睛问王耀凛,“等等,你刚刚说——”   “啊?”王耀凛被林枫突然的转变吓了一跳。   “是因为阴气重了……所以那些死掉的家伙才会重新——”   “啊!!!”王耀凛好像也意识到林枫说的是什么,失声大叫了出声。   “所以那些死去的……死去的人,是不是现在都在学校里?”   Episode.VIII?无心论   ?   ?   这个想法太可怕了。   ?   问题是这个想法也太真实了,以至于林枫觉得太可行了。原来虽然也一直在进行各种各样莫名其妙的探索,但是因为没有太大的实感所以在学校里面晃荡的时候他们也没有特别地注意,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每一个死人的地点都太过于确切了,再加上已经本人面对过一次幽灵了,后面的探索自然会束手束脚——谁知道你会在哪里遇到什么。   ?   “等等,耀凛。”林枫伸出手来往王耀凛面前一横,接着迅速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了小本本一副记仇.jpg的样子,“你你你你再说一遍哪里死过人?我确认一下,别一不小心误闯了。”   ?   “呃,天文馆……”王耀凛努力回想,“教学楼下面,食堂后面的池塘里,校门口的马路,还有小树林之类的?啊可是我哥也不知道所有的啊?!他真不是山海经啊?!你看那个茶头发的少年我根本没听说过啊!!!”   ?   “妈的能避一个是一个,逃两个再慷慨赴死可比一开始就死好多了。”林枫倒是看得开,笔在本子上唰唰游走写得开心,然后一脸严肃地说,“我已经懂了,要惜命,能逃绝不装逼,能示弱绝不逞强,张弛有度做一个好人,这才是新时代好男人应该做的榜样。”   “你……你现在才发现?!”王耀凛被气到恨不得哭给他看,这个人都在这个可能动不动就要送命的地方待到第四天了,有些惜命的第一天就死了,结果这个苟到现在的人才知道生命诚可贵这个道理。   “呃,耀凛。”写了一半的时候林枫突然停了下来,抬起头来有些尴尬地确认道,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你说这些死人……算什么,怨灵一直在这所学校里,因为死人死多了所以呃……阴气重了,我们才能看到?”   “大概是吧,这套幽灵体系我也搞不明白。”王耀凛挠了挠脑袋,一副也很费解的表情,“不过我哥好像是这么说的,所以我觉得应该是这样的,大概是本来就有怨念留在这里,然后阴气重了之后怨念实体化了,实体化成死去的人的样子,不过这样大多也会被束缚在自己的地点,也不能离开太大的范围……”   “啊,所以那个……呃……茶发少年……?”林枫斟酌了一下用词,最后还是用起了王耀凛的喊法,觉得这样不至于喊得太过于亲密,也不让人觉得喊得磕碜,“是因为这个才不追上来的吗?那我们这样用桌椅堵住门窗是不是太蠢了?”   “呃,是有点。”王耀凛尴尬地说,“刚刚太害怕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所以给忘了……现在我们可以撤掉了……哦对了,小枫你突然又问一遍这个干什么啊?只是想要确认一下吗?可是你已经确认三遍了……”   “啊操!”林枫一拍脑袋,“妈的我这个记性,我是想问其他问题来着……”接着他回忆了一下自己在想什么事情,然后突然想起来一样突然说,“呃,我其实是想问,妈的,那我们班死的人也会变成怨灵什么的吗?如果这样那不是糟糕了?”   他真的打死都不想和肖斌万旻沈雅钟冥这种人为敌,前三个是不忍心,最后一个虽然忍心下狠手但是打不过,前三个就算碰到了林枫也不忍心,只能转头逃命;而第四位同学是打不过只能转头逃命,无论是哪一种林枫都不想经历,所以万一这种事发生了那林枫真的还不如自杀。   “应该不会吧……?”王耀凛一脸不愿意承认的样子,但是还是稍微放下心来的,“我哥说刚死的还成不了鬼……除非怨念很深很深的那种。”   “完了。”林枫把堵住门口的最后一张桌子搬到了一边去,绝望地说,“我已经能想象到吴莉妍变成恶鬼的样子了,面目狰狞指甲脱落,指甲发黄皮肤浮肿,嘴里还像坏掉的发条玩具一样念叨着丘八的名字……”   “你怎么这么熟练啊?!”王耀凛给吓得退后一步,用震惊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两下林枫,“你别乌鸦嘴啊?!我还接受不了同班同学的鬼魂……”   “如果是吴莉妍我也接受不了。”林枫诚恳地说,“让我见到吴莉妍的鬼魂我宁愿单挑十头棕熊。”   “尊重死者啦尊重死者!!!”王耀凛赶忙打住,“小心真的被爬窗哦?!”   “卧槽我还没想到爬窗呢,乌鸦嘴的是谁啊。”林枫敬而远之,连忙捂住了王耀凛的嘴,然后打开了教室的门,左右环顾了两下,发现没什么异状才松开王耀凛慢慢地往门外蹭,“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要不要先回寝室?”   “我们不先看一下小金锌在不在这里吗?”王耀凛赶忙提醒林枫,“说起来我们本来回教室不就是为了来找小金锌来看看他能不能阻止张济给我们的食物里下毒的吧?只不过半路上遇到了那个幽灵给吓忘了。”   “好像是这么一回事……”林枫叹了口气,“我还是觉得我去镜哥办公室在确认一眼比较好,那你在这里确认金锌在不在,我再去镜哥的办公室一趟,确认一下那个人到底是不是那个幽灵,顺便看一下他的名字……幽灵被人遗忘这么久了,突然被喊出名字应该会很感动吧?说不定能让他迟疑一下,我们就有逃跑的时间了。”说完他还小声地嘀咕了两下,“这种事应该交给镜哥自己解决吧……还推在我身上,妈的,不给我三好学生就算了还把破事丢给我,我要控诉这位人民教师。”   “你要三好学生干什么呀,你不是一直都不屑一顾的吗?而且就你那地理成绩,想得三好学生没可能的。”王耀凛哭笑不得。   “干什么?!二十分也是我努力的结果!你看冥狗可是交白卷呢?地理老师也是,不应该给努力写出二十分的同学一点鼓励吗?我和冥狗都算不及格不是太过于不公平了?”林枫哼了一声,然后伸出大拇指指了指门外,“那就先这样了?等会是我来找你还是你来找我?”   “折中一下,在楼梯口碰头吧?”王耀凛撸了把自己头毛,和林枫商量道,“你也小心点啊,你也知道五楼发生的诡异的破事太多了……吴莉妍的尸体是从那里飘过去的,你还被关在那个音乐教室里了一次,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王耀凛顿了一下,又说,“总之发生什么事就跑,小枫你老在我们面前吹嘘你腿长不是白吹嘘的啊?”   “哈,知道了。”林枫笑了一声,很不走心地冲王耀凛摆摆手就出了教室往五楼走去。   他不觉得金锌会在教室里,当然更不觉得金锌会帮他们——金锌和他们这个小团体接触实在不多,只有一次体育课他和钟冥被分到一组考排球颠球,这两个神人他妈的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看都没看对方一眼还颠了个满分,钟冥颠完回来的评价是不想再和金锌有更多接触了,所以林枫和钟冥狼狈为奸思考方式极为一致自然是赞同钟冥的意见,对金锌敬而远之。不过他对金锌也不熟,所以只能凭借自己的直觉来看,他还是至少知道一个人怎么样应该还是自己接触得出的。王耀凛和金锌一个寝室的,也许他比较熟悉,看他还挺相信金锌的样子,也许金锌虽然人不能让钟冥喜欢,但还可以信任。   还有那个茶发少年。他被林枫临门一砸之前没说完的半句话,林枫怎么都觉得是一句“怎么了”,听起来十分不像一个有怨念的孤魂野鬼会说出来的话。况且在镜清逸的那个传说里,那里面好像有提到那位少年的遗书,上面写的是“没关系哦,我会一直在这里哦。”想到天边去林枫都不觉得这是一个好像对世界有仇恨的人会写出来的东西,怎么看都感觉只是一句安慰,再次也是一个病娇,那种我会一直在你们身边哦那种感觉,再怎么着都没有杀他们的理由吧?   镜清逸你他妈的镜清逸,自己的黑历史就这么甩锅给我我是不服的。林枫在心里暗骂。   然而他走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发现办公室门并不是他和王耀凛上次离开时候把门虚掩起来的样子,门是大敞着的,钟冥卸下来的那个锁和可能是用来卸锁的螺丝刀和榔头都看样子被拖或者是踹到了另一边。   可能是有人来过了。林枫也没太在意,有可能是细心的同学路过的时候看到了门是虚掩着的,于是干脆推开门进来看看,进来也没看路,一不小心一脚踢到了工具,把它们踹飞了,没毛病,很有道理。   所以在林枫走到镜清逸的办公桌旁边看到被翻得乱七八糟的纸张也没有太过于震惊,只是为好不容易整理好所有纸张给就这么糟蹋掉的强迫症钟冥在心底点了个蜡烛。该看的都看过了,再多几个人了解这种事也不是坏事。   况且他也不是冲着这个来的。   他在心里给钟冥道了个歉,伸手把桌上的纸张全部都扫到了地上,然后趴在镜清逸的桌上开始找那个茶发少年。   他在第二排第三个的地方找到了茶发少年,那时候他还毫不起眼,除了发色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中学生。   他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会变成幽灵吧。林枫想,说到底,为什么要自杀呢?   紧接着他又去找那个少年的名字。   却发现,在本来应该标注着那个少年名字的照片边框上的地方,被黑笔遮了个结结实实。   那个少年的名字被涂掉了。   其他人的名字都好好地被印在照片上,只有那个少年的名字被手动涂掉了,一开始林枫还觉得上面的黑色墨迹有些微掉色了,于是掀起镜清逸的透明桌垫,把那张照片从他的桌子上拿了下来,用手抹了半天,发现下面居然还有被碳素笔盖了一层,林枫找了半天找到个橡皮,又擦了半天,却发现底下居然还用绷带贴了一层,林枫叹了一口气,伸手把绷带给撕掉之后,发现底下居然名字已经被小刀刮掉了。   “那你他妈的盖个屁啊!!!”林枫愤怒地把照片往桌子上一摔,忍不住骂出声来,一开始这个底下就是没有名字的话他也犯不着花那么大力气去揭开上面的一层层掩盖了,这个镜清逸怎么回事,身为一个老师不帮忙就算了还净给他们添乱,如果他们能出去林枫干的第一件事绝对是举报这位不良教师。   结果什么都没找到,虽然是确认了那位幽灵就是照片上的那位同学,但是名字没能找到。其实仔细想想他就是来确认这件事的,可是本来想完成的事情中有一件没能完成让林枫有点气到跺脚。身为一个完美主义者,这就像是五枚硬币从他的口袋里掉出来他找到了四枚最后一枚却像消失了一样令他窒息。   他从办公室回去的路上什么都没能看见,就像他上来的时候一样,因为一切太过于平静了以至于他差点忘了他们刚刚撞鬼的事情。他把他从镜清逸桌垫底下的照片从口袋里拿了出来,默默地看着。   其实镜清逸也没什么值得被骂的地方。林枫看着照片还是有点内疚地想,这已经是五六年前的照片了,镜清逸依旧妥妥帖帖地把它放在自己的桌子上,每一天来上班都能看见它,每一天都能想起来自己没能救的学生,每一天都能想起来自己晚了一步的事情,每一天都会……看见那个少年被自己抠掉的名字。这抠掉有什么用啊,林枫颇有些觉得恨铁不成钢地想,你是把他的姓名从照片上抹掉了,可是他的名字这不是刻在你心里吗……你为什么要虐待自己呢?   就在这个时候他才突然意识到他们班的同学是真的不在了。这不像弹丸论破2是一个程序里的故事,死去了也许我们还可以在所谓的外面的世界里再次相遇,死了的人就是死了,他总觉得他们还在身边所以没有任何实感,但是现在,因为见到了少年的幽灵他意识到了。他认识的那堆人已经不在了,肖斌不会因为在上课假装打篮球做出闪避或者是投篮动作被老师叫起来罚站,万旻不会大早上站在讲台上点名了,沈雅也不会揪着肖斌的耳朵教训他犯甩了,桑涂张君卿不会再对口讲相声,吴莉妍不再会带着一声布灵布灵走进教室里像走T台一样在邱音面前绕一圈还顺便被钟冥一本书砸身上了……钟冥……他再也没法和钟冥一起蹲学校电线杆底下打游戏,一起对任何一件事进行嘲笑,那他妈是他最好的朋友啊,就这么不见了。真的再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也许过个好几年他的幽灵也出现在这里,像林枫碰到那个茶发少年一样被一个不怕死的家伙晃晃脑袋像皮球一样搁旁边滚滚,把新的人吓得向后退了两步,尖叫着狂奔。   没有人会去了解那个人是怎样的,毕竟他已经变成了鬼魂。就像那个茶发少年一样。   等他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发现了在那里等着的王耀凛,王耀凛已经无聊到用笔在地上乱涂乱画了,林枫偷偷摸摸从背后绕过去看了一眼,发现对方在地上画了个海绵宝宝还画了个派大星,一度觉得对方非常幼稚,一时间居然恶作剧心起,悄悄走到王耀凛正后方去,用膝盖撞了撞王耀凛的肩膀。   然而他貌似是忘记了自己和王耀凛同为习武之人以及练了很久的练家子被吓了会有什么样的反应,王耀凛立刻站起身来伸腿踹人向后退步摆好架势一气呵成,还顺带着附送了一张充满敌意地充满Alpha气质的表情。林枫看到王耀凛的反应一瞬间楞了一下,不过好歹也是有功底的,伸手格挡了一下也往上退了几步,两个人莫名其妙地就在楼梯上形成了互相对峙的形态。   “小枫?!”王耀凛收住态势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林枫,“你干嘛吓我?!”   “呃……”林枫思考着怎么回应但是没能得出结果,只能梗着脖子假装镇静,然而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很没底气,“我……我就突发奇想想要吓一下……”然后他一副认输的样子泄了气,“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在做什么……”   “我真是,搞不懂你。”王耀凛哭笑不得地一巴掌拍上自己的脸,看看林枫那副有点懵的样子,还是整理了一下把重点放在了正事上,“那么,你那里有找到什么吗?知道那个少年的名字了吗?”   “不知道。”林枫抓抓自己稍微长得有点长的头发,把那张照片举在了王耀凛的面前,“你看,这可能还是镜哥的一个心结呢……我开始觉得那个少年能留在这里都是镜哥的功劳,每天都能想到的话,这种强大的念动力只有镜哥能做到了,太恐怖了……如果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肯定会觉得有一个男教师对一个男学生抱有那么强烈的感情会是因为什么奇怪的情感的。”   “镜哥意外地是一个细腻的人呢……”王耀凛看着照片,低声感慨了一声,然后抬起头问林枫,“小枫你刚刚的意思是,那个茶发少年的出现是我之前所提到的宗教理论吗?”   “也不是?”林枫说,“我就随口说说,我还是更相信阴气论……唉不提这个了,搞清楚他是哪里来的也没有意义,你那里怎么样。”   于是王耀凛开始汇报他这里的情况:“我试图联系上小金锌,但是好像小金锌并不在这里,不过我遇到了傅欣,她好像是回来拿书的时候正好看到我在写字……她和我说,她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曾经在寝室楼的角落那里一瞬间看见了张济,可是又在一瞬间消失了。”   “啊?”林枫闻言皱起了眉头,“什么情况?”   其实这对于林枫而言没什么好大惊小怪,发生这种事他是很难不把这个与他有时在寝室里王耀凛突然消失的事情联系在一起的,那个时候他的思维混乱,脑子也不太对劲,甚至能看见幻觉,所以他觉得看到也没什么特别的,后来他也丝毫不大惊小怪了,他一直以为这就是发生在一个人身上的幻觉,发生在一个人身上是巧合,但是发生在两个人身上就要开始思考这一切都不是巧合的可能性了。   什么事发生都有他的理由,就算这个发生了什么,肯定是有原因的,林枫的脑子不允许让他认为这是偶然的事情。   “无论如何,我们还是先回寝室去吧?”王耀凛提议道,“这下是真的不早了,而且我们现在也知道了在这个学校里还是有幽灵的,那晚上出来就更不好了吧?”   “有道理。”林枫懊恼地叹了一口气,“那先不管这些烂摊子了……总感觉这学校越来越危险了,我们还没有任何能出去的方法,会变成什么样真是太迷了。”   ——————————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但就在黑暗中,男人抽噎了两声。   这是他目前为止能发出来的最接近人类的声音的声音了。   他身上焦黑一片,本来应该有的血迹也因为高温被烧印在了身上。   我是谁?   他想。   啊啊。   他想起来了。   他模糊中看到了边界,还有地上的焦土和泥,风卷起地上的尘土和骨灰,将它们混在他的身上。但他已经没有那个精力去管那个了。   他颤颤巍巍地伸出焦黑的双手,尽可能地向前伸去,他把手重重地砸在地上,手指紧紧地抠进地表里,泥土和极端狭小的碎石陷进他的指甲,可他好像感觉不到那种令人极端痛苦的被侵占的感觉一样,他只是机械一般地,慢慢出力,靠反作用力拼命往前挪动。   也许我就是卡夫卡的小说的主角吧。他在模糊中想,我变成了爬虫,当然也没人有什么兴趣。   然而就在他往前挪动的那一刹那,火又升了起来,照亮了他的周围。他觉得自己应该感觉痛苦,他觉得自己应该惨叫,可他已经麻木了。   他知道过不了多长时间,他的脂肪会被火焰再度炸烧成油烟,他浑身上下的神经元会被烧断,他会感觉不到痛感,但也传达不出任何大脑可以送出的指令,所以他要在神经元还能起作用的时候拼命向自己疲乏而又沉重的肢体发出命令。   动啊,动啊,形成惯性,在我停下来之前,至少——至少让我再往前挪一公分。   一公分就好,一公分也是距离。   一公分也是希望。   只要他有一根手指还能动,就一定要离开这里。   ————————————   林枫在床上从八点滚到了十点,依旧没有任何头绪。   “今天就早点睡吧?”王耀凛在他旁边的上铺上揉了揉眼睛,叹了口气,然后好像嘲笑一样冲他笑了一声,“小枫你也别想了,干想是想不出什么结果来的,不如睡觉。”   “屁。”林枫幽幽而又毫无说服力地咒骂一声,伸手意图把整个枕头裹在自己的脸上让自己体验一把窒息的感觉。   但就在他将手狠狠地一把插进了自己的枕头与床单间的时候,他敏锐地感觉到他的手碰到了什么。   在这短暂的接触中,那个东西碰起来像个纸张。   而就在他的枕头底下。?   ?   林枫把那个东西从自己的枕头底下抽了出来。   ?   那果然是一张纸条。而且还不是那种从草稿纸上随便撕下来的烂纸的感觉,那张纸和怕被发现一样,叠得整整齐齐地,妥妥帖帖被塞在了林枫枕套中间,林枫要不是伸手往枕头底下摸这么一下他怀疑他一生都发现不了这张纸。   “什么玩意儿啊……”林枫嘟囔着开始展开纸条,顺便从床旁边的框里拿出一包方便面拆开来干啃起来。他自己是绝对不可能往枕头底下塞纸条的,有什么意义啊?他床头有个框子他往里面搁不行吗?非要往枕头底下放。所以这个肯定是别人放的,不过是不是熟人也不好说,毕竟不了解他的是不知道他有这个习惯,了解他的就算知道也不一定非要按照他的习惯来。   然后他打开了纸条。虽然纸条折得很是整齐,但是里面的字却横七竖八地像是要起飞,看起来像是闭着眼睛瞎JB写的,这谁的字林枫一开始都没认出来。虽然写得非常糟糕,但是里面的信息却震得他几乎要退后两步。   「妈的,郎营是门,弄他。」   只有这句话。   “操。”林枫忍不住出声骂,门是什么意思,弄他又是什么意思,这他妈到底是谁写的,有可信度吗,为什么看起来像是紧急写出来的纸条上还有一句脏话,必要性体现在哪里。   “什么,怎么了?”王耀凛停下来玩2048的手,抬起头看了眼林枫,“撞到哪了吗?”   “不是。”林枫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招手示意王耀凛过来,王耀凛从另一边转过来,凑过头示意林枫解释,于是林枫把纸条递了过去,“你看这个纸条,我搁我枕头底下发现的……写的莫名其妙的,你说这什么意思?”   “咦?”王耀凛轻手轻脚地把纸条接过来,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打量了一下林枫,好像林枫脑子坏了,“这个……不是小钟冥写的吗?你在床底下发现了?什么……门?什么意思?”   “啊?”林枫把纸从王耀凛手上一把抽过来,仔细地看了两下,妈的这个仔细看还真是钟冥的字迹,这个人脑子是不是坏了非得用这种鬼他妈认得出来的乱七八糟的飞一样的字体写字,这真的不能怪林枫认不出来,林枫本身就对字体这种东西非常不敏感,让他在这个只能靠在黑板上写字这种事与别人交流的事件里真是苦了他了,“那也就是说这也是他发现的东西了咯?郎营是门……什么玩意儿,搞不懂啊,他就不能写得再明白点吗?”   而且为什么要塞在枕头底下啊?钟冥的思维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林枫腹诽,在枕头底下鬼能发现啊,就不能放在什么可以让他一眼就能看见的地……   啊,他明白了。   像钟冥这种直接的人想要提醒他什么事情肯定会直接奔着主题去的,他要是真想说的话别提什么在小纸条上写字再偷偷摸摸塞到他的枕头底下这种搞得和初中女生表白一样的少女传递方法了,连写个大字报贴他桌上都是有可能的。而他没有这么做的原因……大概就是不想被别人看到。   被其他同学看到应该是没有大碍的,钟冥自己肯定也清楚这点,所以他是在躲那个……棋盘外的人——啊所以那个门是——!   “我明白了!”林枫突然怒吼一声,把王耀凛吓了一大跳,他瞪大眼睛眨巴眨巴着看看林枫,突然视线移到了林枫的后面,然后非常迅速地猛地向前扯住了林枫的领子,直接越过了他们中间的那条栏杆把林枫硬是带翻在了钟冥的床上。   “什么情况?”林枫揉着脑袋抬头看王耀凛,却发现王耀凛的注意力并不在自己身上,王耀凛拖着他的领子用极大的蛮力用力把他往后方拽去,直到两个人都贴到墙上王耀凛的眼神还没能从他原来在的那个方向挪开。   林枫是真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然后定了定神,往王耀凛看的那个方向看去。   第一眼他差点没吓心脏停跳。   一个女同学正趴在他们阳台的窗户上往里面打量,好像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样用自己无光的瞳孔考究地与王耀凛和林枫对视,看到一半她还歪了歪脑袋,好像觉得对方放注意力在自己身上是很奇怪的事情。   如果光是一个完整的女同学趴在窗户上往里看,还做出反应一样的动作,林枫觉得被吓到也就是吓一下而已,说不定是什么武艺高超的女孩子翻上了四楼寻求唯一一间有亮光的宿舍的庇护,但问题是那个女同学的样子,并不能说是一个完整的女孩子。。   那个同学的半边脸颊、整个脖颈上都被血彻底喷满了,她的身上虽然穿着校服一样的衣服,但是那个本来应该被纽扣扣得考究的整个正面的布料已经完全消失了,但是完全不是会让他们这些容易热血上头的钢铁直男小年轻会心跳的上半身半裸的样子。   因为那个少女的整个胸腔带着腹部的肉都被撕裂了,甚至露出了肌肉的纹理,红得刺眼,林枫甚至能看见她的腹部处露出了一部分的肋骨,视线再往上挪一点,左胸的地方被完全撕开,胸骨也碎裂了,看起来像被锤碎的。部分白色骨头碎片已经长在肉里了,而本来应该是心脏待的胸腔此刻里面空无一物。她的眼眶是凹陷的,整张嘴的附近被也许是从她嘴里流出来的血彻底染红,头发好像被血水染过,有几撮黏着在了一起,软踏踏地搭在她的肩膀和额头上,她的四肢像蜘蛛一样以一个扭曲的姿势狠狠地吸着在他们的阳台玻璃上,但是那鲜红的双手却没在玻璃上印出任何红手印。   她将脸凑近玻璃,视线改为在室内游弋,看起来像在找什么。林枫和王耀凛两个大男人缩在钟冥的一张小床上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两个人甚至都没有那个余力去互相确认发生了什么,只是呆呆地盯紧那个女学生,生怕自己的视线一挪开就发生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   那个,毫无疑问也是个鬼魂了。林枫还是那句话,如果心脏都没了还能活着就要喊救命了,虽然对方这位女鬼这幅样子对林枫来说你还不如和他说她还活着,毕竟他们俩没有任何对付幽灵的方法,有坊间传言是说对付幽灵用纯铁和食盐,可他们现在去哪找这些东西,哪个铁器里不掺水他林枫可以去帮人家申请感动中国十大人物了,而食盐肯定在食堂里,食堂正被张济的剧毒环绕,就算他们进去了也不一定能找到食盐,他们在这里过了两年从来没有试图搞清楚食堂的厨房在哪里,现在他们后悔了;而且别说去到食堂拿食盐了,就他们和那位女鬼这个距离他觉得自己就动一下就能被对方瞬杀。   “耀凛。”林枫不敢动其他部位,只能煽动嘴皮子轻轻用气音和王耀凛对话,“什么情况,不是鬼魂只会被束缚在自己被杀的地方吗,是这里死过人还是鬼魂已经可以到处跑了?”   如果是后者就完了,他们今晚别想睡觉了,万一睡着睡着所有幽灵都跑过来带着一声的血腥气冲他们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他们也要变成这栋寝室楼的亡魂了,还是很丢人地被吓死的。   “我也在想这个……”王耀凛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稍微往林枫这里挪了一点点,眼神都没敢从女鬼身上偏离一点点,“不过你记得我说小树林死过人吗……其实只是在小树林发现了尸体而已……我觉得这……这位女同学的死相和那个尸体很像。”   “心脏都被掏出来了唉。”林枫在心脏两个字上面加了重音,瞪大眼睛看那个女鬼依旧不知疲倦一样疯狂在他们寝室中扫视,“难道他是在我们男寝被杀的……”   “我靠,你别说,真的有这个可能性——等一下……!”王耀凛突然收声,林枫自然知道是为什么,因为那个女鬼有了动作,但是好像并不是被王耀凛和林枫吸引的注意力,而是往另一个方向看过去。她将脖子伸了出去,歪着脑袋定定地看着那个吸引她注意力的方向,然后没过多久,她好像彻底对林枫他们的寝室失去了兴趣,像一只真正的爬虫一样从他们的窗户上爬走,往隔壁的方向爬了过去,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里。   林枫第一反应就是松了一大口气,然后迅速地掠过王耀凛努力将自己的身体往床外探去,把他们开着的灯啪一声关了。   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才发现钟冥的纸条已经被他手心的汗水彻底浸湿了。   “什么可能性?”即使女鬼走了林枫也不敢造次,还是小声问道,眼睛也没敢从阳台门上挪开,“就你刚刚说的,在我们男寝被杀?”   “因为传说是她是被他男朋友给杀了的,因为怀疑自己被绿了……”王耀凛把被子摊开,狠狠地把他俩包裹起来,好像这样也是一层铠甲,“所以在男寝被杀还是有可能的,我也不清楚……哎哟我操我突然看到你身后趴着个这个吓死了……我都没意识到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鬼知道她在那里趴了多久了……”   “好好好打住,别说了。”林枫恨不得把王耀凛说的话给吞了,“那……那个,先不管那个女鬼了,我们前面在说什么来着?”   “呃……”王耀凛也脑子空白了一会儿,然后好像突然想起来了一样一拍大腿,“你说你明白了,你明白了什么?”   “哦哦!”林枫也想起来了,然后他立刻拿出那张钟冥那张被他的汗水浸湿的纸条,指着上面已经被晕开的字和王耀凛解释,“那个,我好像知道门是什么了。我觉得,冥狗想说的是……这个是棋盘外的人所藏着的‘门’。”   ?   “什么叫棋盘外的人所藏着的门?”王耀凛迷茫,“还有小钟冥说小郎营是那个不知道是什么门,门还能是一个人的吗?”   ?   “也许你比较擅长鬼故事。”林枫露出了自信.jpg的笑容,“可是这个就是我的领域了。”   ?   “这句话也太中二了吧……”王耀凛笑了一下吐槽道,“什么东西是你的领域?中二么?”   ?   “呸。”林枫掷地有声地以拟声词形式对王耀凛说的话给予极大的否定,但是他知道对方也没有认真地在吐槽,所以他只是呸了一声就继续解释了下去,“耀凛,你知道平行时空吗?”   “啊?”王耀凛想了一下,“是……平行世界一样的东西?”   “对,往往我们用在无数平行时空中以存在着无数可能性的自己做例子。”林枫解释道,一说起话来他就完全忘记了刚刚被那个女鬼吓到飞起的事情,更没空去在乎那个女鬼到底是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力以至于可以放过他们离开,反而说得兴冲冲的,“我这里以平行时空为引导例子和你解释,我觉得冥狗的意思是这个,我们不是看不到对方吗?我们是被撕裂去不同的类平行时空里了。”   “什么叫类平行时空?”王耀凛问,“和平行时空本身的定义并不一样吗?”   “差太多了。”林枫说,“我个人的认知的平行时空是指人们在面临抉择的过程中所做出不同的选择导致的分支结果,为此在每一个平行时空里都会存在我们本身。但是这好像是不一样的……我们看不见别人别人也看不见我们,但无论是我们还是他们都是真实存在的,可目前为止在我们的空间里出现的只有我们吧?也就是说,我们可以把这里想象成一个宿舍。”   “虽然很想吐槽说这里就是宿舍,但是我差不多理解了你的意思,所以先不槽了……”王耀凛说,手忙脚乱地打手势以确认自己的想法是不是正确的,“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像被关在了不同的房间里?”   “对,有点像。而且如果这个想法是正确的话,那么这个房间分得并不稳定。”林枫说,“前面我一直没和你说,有的时候我们在寝室里,你会突然消失一下,然后又突然出现,我一开始以为是幻觉,后来我想会不会是平行时空间的不稳定导致你在一瞬间去了别的时空间,或是我在那一瞬间去了别的时空间。”   “啊,这么说起来!”王耀凛说,“我确实曾经在哪天一瞬间以为自己听到了小邱音的声音,但是因为一下闪过了我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这么一说的话可能不是了?”他努力地回忆了一下, 然后试图让自己去理解林枫的理论,“也就是说我当时可能去了小邱音在的时空间?”   “对,有很大可能是这样。然后怎么说呢……简单易懂地解释一下大概是这是个Bug,被一瞬间发现了然后纠正了回去,导致我们没有时间去做出对应的反应。”林枫解释道,“用相同的方法的话,重叠某些空间就会造成一些效果,比如说黑板,如果让我们所有人所处的空间的我们班的黑板部分重叠的话……”   “……我们所有人在黑板上写的字就会让所有人看到。”王耀凛了然,点点头,“所以食堂的食物也是一样的道理……但是尸体怎么解释?如果我们班同学死去之后,他们也应该是在自己处于的‘房间’内死去吧?”   “这个,其实我也不清楚。”林枫尴尬地挠挠头,他还没来得及想那么多,王耀凛自己就想到了,但是他略加思考之后,犹豫着说出一种猜想,“我觉得祂可能除了黑板是彻底重叠的之外,应该只用了一种很简单的设定吧?”   “设定?”王耀凛皱皱眉毛,感觉这个词用在这里有点奇怪,“听起来像是什么游戏一样。”   “对那个把我们关在这里的人来说,也许确实如此也不一定。”林枫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意思,可能死物不受空间影响。”   “死物……原来如此。”王耀凛恍然大悟,“食物,纸条,还有……尸体……”   “我也只是猜测。”林枫头痛地挠了挠自己的脑袋,觉得自己能从钟冥这一张就写了这点破话还有一部分是没有意义的脏话的纸条上看出这么多自己也是个奇才了,虽然他其实并不十分确定他和钟冥所总结出来的东西是否一样,可他们在思考这些事情上面的思维回路总是惊人地统一,所以林枫就认为这是钟冥的想法了,反正就算错了也不会有人来纠正他。但是话真不能说满,他不是一个没有理由就会随意下定论的人,“不过我还是搞不懂冥狗是什么意思……我是觉得他在指那个把我们关在这里的那个人也是在一个与我们类似的类平行时空里,可是那样的话为什么要用‘门’这个比喻?明明是那么重要的时候反而文艺起来了?不能吧?”   “我觉得不太科学。”王耀凛摇了摇头反驳道,“如果是按照小枫的想法来看的话,那么无论如何把我们关在这里的人都不会和我们在类似的类时空间里的吧?你想想,他可以随时看见我们的行为的话,而我们看不到他,无论是在一个什么情况之下他都不可能与我们所处的地方类似的。”   “那门难道是物理意义上的?”林枫皱着眉头只觉得头疼,钟冥在搞什么他真的搞不懂,对方总是能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做一些貌似很厉害的事情,然后再以一个他根本无法理解的方法传达给他,妈的,林枫生气,这人死了都不老实,真搞不懂他,简直和某棉被王一样不懂人心,真以为全天下看他半句破话就能理解他在说什么,“物、物理意义上的房间?”   “小、小郎营是物理意义上的门?”王耀凛听到林枫说的话连他都觉得荒谬,林枫怕不是脑子一瞬间抽了,“小枫你是认真的吗?”   “妈的不是。”林枫回想了一下自己刚刚说的话,自己都觉得有点有毒,于是立刻窘迫地否认,“我瞎说的,哎哟算了不管了,今晚的思考已经达到饱和了,无论有什么还是明天再想吧,说不定还有新思路呢。”说完他把钟冥的纸条再次叠好,想要爬回自己的床上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钟冥的床上。   他真的有做工作狂的潜质,真的是投入了思考和阐述之后没有情绪能撼动他。等他把自己想说的说完才突然想起来刚刚那个女鬼的事情,他这才突然意识到在他们俩怕到想死的时候确实是有什么东西把那个女鬼从他们的窗外引走的。   那是什么东西?林枫开始有些好奇了。那个女鬼一开始凑在他们的阳台门上的时候就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的样子,难道是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吗?可是那能是什么东西啊,林枫有点莫名其妙地想,那个女鬼按照传闻来看是被自己的男友给杀了的,根据那个尸体来看估计还是把胸口的肉给撕裂之后锤碎了胸骨,把心脏给掏了出来,简直残忍到令人发指。   所以是在找男朋友?林枫有点不靠谱地想,不不不那有些太可怕了吧?找到了自己的男朋友所以被吸引走了?既然这个传言已经传了出来,她男朋友也应该是被逮捕了吧,杀了人那不是无期就是死刑了,在这里见到男朋友这种事怎么想都只是让事情变得更加诡异了起来。   “那个女鬼……”林枫刚开口王耀凛就一脸要哭的表情看着他,明明刚刚面对那个女鬼的时候表现得非常杀伐果断,反而在女鬼离开之后怂了下来,林枫哭笑不得地收了声,是以自己不吓他了,自己从栏杆中间爬过去,一抬手把窗帘给拉上了,屋内顿时一片漆黑,但是这样也看不到外面,也算是一种眼不见为净,虽然林枫自己也没敢在往外面看一眼,万一看到什么让他永生难忘东西他无法保证自己不会发出什么会让他后悔一生的尖叫声,那太丢人了。   “总之先睡吧。”林枫尴尬地还是选择继续说了下去,“看那女鬼的样子像是进不来的样子……虽然是不知道她为什么进不来,但是结果好就是真的好吧?”   “真要能睡着我会努力的……”王耀凛也哭笑不得地说,同时对林枫抱了个拳以示敬重,“大佬牛逼啊,在亲眼看到那种样子都能睡着,在下服气。”   “滚。”林枫把自己的枕头往王耀凛那边一扔,等王耀凛丢回来才把钟冥的纸条又从口袋里拿了出来,他想了半天该怎么处理这张纸条,他本来想如果不想给那个棋盘外者发现的话他潮湿了揉碎丢掉差不多就可以了,但是又觉得这纸是他偶然间发现的,又帮了他一次忙,一时间还有些舍不得。最后还是感性战胜了理性,他叹了口气,把纸条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林枫个人是拒绝拉窗帘的,万一一拉那个女鬼还扒在外面他肯定会被吓死的。所以他隔着窗帘努力辨别了一下窗外,发现好像没什么阴影投影在上面他才小心翼翼地扯开了窗帘,外面什么都没有,就像昨晚的女鬼是他的错觉一样。   “小枫你有笔吗?”就在这时候王耀凛从外面把头探进来对他说,他好像也开始学习林枫的做记录的习惯了,“我把你昨天的话记下来,我怕我忘了。”   “哦好。”林枫从自己口袋里摸了半天,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中性笔,他走到门口去,把笔递给了王耀凛,顺手把宿舍门给带上了。   为此他没有发现被他从口袋里带出来落在地上的那张纸条。   Episode.IX 死无恙   这是第五天的早上,林枫已经足够精疲力竭了。他时不时地发呆、犹豫、停顿,他揉揉眼睛,经常遗忘自己要做什么。   持续时间过长的惊吓和对他世界观的冲击让他的精神与肉体都摇摇欲坠。但他尽力不让自己被发现。   他崩毁地悄无声息又宛如流沙。   他俩在早晨起来结束一切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保持下来的矜持的洗漱习惯之后第一件事还是去检查食堂下毒的问题,第五天的食堂没有任何改善,依旧毒气熏天,看来张济还没有放弃他的要让全班学生下地狱去给沈雅陪葬的计划。林枫觉得自己的适应能力简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好,因为明明这才只是第二天,林枫和王耀凛却都觉得这已经令他们习惯了,被毒死的学生数不胜数,他们班已经只剩残存的几个人,就算剩下的所有学生都活着脱出这个场面也实在是太令人心酸了一些。   他们去往教室之后,第一个看到的是邱音的字。   看到邱音的字倒是没什么好奇怪的,不如说没看到邱音的字才会让林枫感到惊悚。邱音这个人运气好到惊人,总感觉无论什么事情他都能正好与危险擦肩而过,林枫到现在还觉得邱音能一直这样绝对是有玄学加成。而且感觉他的精神坚不可摧,无论有什么后续事件发生,除了张济投毒的时候他好像是确确实实打心底生气了之外,其余时间他都平和地像没这种事发生一样。   可是看到他写的内容的时候,林枫除了震惊也没有别的感想了,林枫心里苦,天天被这些乱七八糟的鬼事和鬼吓就算了,连活着的人也要动不动就吓他一下,这世界还有没有王法了。   「男寝2号楼西楼 女 谋杀死①   教学楼南门运动器材处 男 坠楼死②   天文馆内 男 饿死③   食堂后池塘处 女 淹死④」   林枫他妈的惊呆,除去不知道为什么没能被写上去的茶发少年之外,这个完全就几乎是所有死人案的总结版,他都不知道邱音对他们学校的死人案有这么了解的。然而这样好像还没完,紧接着邱音写的话又让林枫彻底懵逼了。   「②号与④号有非常强烈的杀人愿望,①号与③号可以沟通,不过是否杀人取决于心情……大家都傻傻的,感觉有点儿好玩。」   等等他妈的这不是好不好玩的问题吧?!邱音你他妈的这一副已经和人家关系友好地聊过天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你全遇到了?!还全聊过了?!你的心这么大的吗?!你的胸腔里面有个虫洞吗?还他妈感觉有点好玩,好玩你妈逼啊?!你一定是在和老子开玩笑吧?!还有这是怎么回事,游戏攻略吗?!这么具体可靠的吗?林枫真的是打从心底服气了,吐槽都不知道该从何吐起了,真的你从日常里根本是搞不懂你身边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性格的,一遇到事了他们就全爆发出来了,在此之前林枫是认真地以为邱音就单纯只是个脾气好还受人欢迎的校园小王子,没想到是这种画风,钟冥看了会沉默吴莉妍看了会流泪,林枫世界观都崩塌了好吗。   “什么情况?”别的同学好像就没有林枫他们这么了解事态了,傅欣则是直接懵逼地在底下问了,“这是在讲什么的话题?”   “啊,在讲学校里的鬼啊——”邱音很轻松地回答道,“我昨天就在学校里随便逛了逛,然后就遇到了他们,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总之大家的尸体都怪可怕的,哇你们没见到④号,哎哟我的妈耶,和贞子似的。还有②号,昨天一直追我追到实验楼,吓死我嘞,我还以为他要追到新闻联播大结局呢。”   “你有毒吧。”林枫也上去加入了对话,斩钉截铁地给邱音下定论,“丘八你丫心也太大了吧,处理事情这么随便你居然还能活到现在,在下服气。”   “没没没,枫总谬赞了。”邱音还有那个闲情逸致在旁边画了个抱拳的姿势出来,“敢问枫总那里有没有什么进展?小的很是期待。”   “说到这个……”林枫其实是不想在邱音面前谈及钟冥的,对于他俩来说这都不算是愉快的回忆,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林枫自己也很绝望啊,“第一天晚上冥狗有写什么纸条吗?”   “啊?阿冥吗?怎么突然提到他了?”邱音好像有点迷茫,“呃,我想一下……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大半夜的突然坐起来,我当时正在看剧呢妈的吓死我了,然后他摸黑探了半个身子出去拿了纸和笔唰唰写了两笔下床走出去了,过了两分钟就又回来了,看得我目瞪口呆。”   “发生这种事你大半夜还看剧你他妈也是牛逼。”林枫真是哭笑不得,这个邱音真是,总是在刷新林枫心中心大的上限,真的,林枫要是鬼林枫绝对要给邱音气死,我他妈出来就是为了吓人的你居然和我唠嗑,你当我鬼不要面子的啊,“你知道他写了什么吗?”   “不清楚。”邱音回答,“不过大致能猜到一点吧,但是我也不能完全搞清楚他在想什么,他的脑回路和天上长得一样。”   “不,我觉得你的脑回路比较像天上长的。”林枫深沉地回答道。   总之林枫是不相信如果钟冥自己有这个想法的时候是不付诸实践的,可能他第二天刚准备去做些什么之前,他就已经在黑板前死去了。   “还有关于那些鬼你什么情况?”他干脆直接摈弃了这个话题,问邱音,“你不会真的每个都遇到了吧?”   “你才是什么情况。”邱音不仅没回答他还反问了回来,“你没遇到你怎么知道他们的存在的?我们彼此彼此啦。”   “彼此彼此你个卵子。”林枫恨不得穿过黑板一拳锤邱音那张帅脸上,“看来你是不知道耀凛他有个山海经一样的老哥了,什么东西都知道,我他妈知道这种事绝对不会自动去找那些鬼好吗,你脑回路怕不是真是天上长的。”   “什么,这居然一直都有传闻的吗,厉害了。”邱音就和第一次听说一样赞叹道,“我昨天首先其实是在天文馆那边先遇到的那个被饿死的男学生。我当时其实也就想着我没来过那里正好趁这个机会去看一看……谁料想面黄肌瘦和骨架一样,贼吓人了。”   “然后呢?”林枫问。   “没什么,随口问了几个问题,然后我就知道这个学校里大概死过多少人了……”邱音说,“不过我不明白为什么昨天就像井喷一样,前几天难道都是躲着我们的吗?明明前几天我们班上有更多的人,我不相信就这样一个人都没看见。”   林枫和邱音解释了半天关于鬼魂为啥突然出现的问题又问:“那,昨晚你在哪?”   “啊?”邱音仿佛对于这个问题感到莫名其妙,顿了一会儿字才重新出现在黑板上,“呃,昨晚我在寝室啊,说到这个我还在阳台上看到①号小姐姐趴在你们寝室那边,然后我就把她喊过来聊天了。”   看来昨晚救了他们俩一命的人是邱音了,林枫都有点羡慕邱音那异于常人的心脏,如果他有这么大的心脏他和王耀凛也不会被吓到爬到同一个床上死死盯着门不放了。   “……我觉得我有必要和你说。”谈完这个事情林枫又把注意力放回了刚刚钟冥的纸条上,“其实昨天晚上我在我枕头底下发现了冥狗写的纸条。”   “不感兴趣。”邱音突然以非常大的字体盖住了他写的那句话,然后迅速用黑板擦把他们俩的话都给擦掉了。林枫这才意识到刚刚有多危险,钟冥都不想给别人看到所以才偷偷摸摸塞在他的枕头底下的,要不是邱音给他救场他可能瞬间忘记了这件事,然后把纸条上的东西泄露了出去。   尴尬。林枫下意识把手往口袋里伸,意图确认一下那张纸条是否还在原地老老实实地待着。   ……。   不在。   他重新摸了一遍口袋。   确实不在。   我操啊!!!林枫在心里怒骂自己,把整个口袋都翻了出来,然而事实证明不在的东西就是不在。他的心里追悔莫及,早知道昨天晚上就把那玩意给销毁了,居然还塞在了自己口袋里,现在他是完全不知道那张纸条掉在哪里了,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啊,钟冥努力了这么半天的事情居然给他一个粗心大意就彻底摧毁了,钟冥大哥地下有知怕不是要被他气活了。   他努力去回想他们今早经过了哪些地方,从宿舍到食堂再到教室,这一路还不能算短,万一是掉在室外还可能是给风吹跑了,这简直太糟糕了,他最好回去从头到尾找一遍,找到了最好,找不到他就只能指望那么小一张纸片和随地乱丢的垃圾一样不会被那个把他们关在这里的发现了。   林枫赶紧拉住了正在把昨晚发生的撞鬼的事情给其他同学解释的王耀凛和他从头到尾讲了一遍他的遭遇,王耀凛也是吓了一大跳,赶紧和各位道别之后就扯着林枫回头找。不过这次他什么都没说,他该也稍微能理解林枫想要把钟冥写的纸条所留下来的心情。   然而他们还没能走出教室走几步他们就在楼梯口停下来了。   虽然不是发现了纸条,但是他们看到了更令他们惊讶的东西。   那是张济的尸体,躺在下一层的楼梯道里。   如果林枫没有在这短短的五天之内遗忘了他可亲可爱的同班同学的话,那么那个在他们这层楼与下面那层楼之间的楼梯道里躺着的,就确实是张济没错了。   到这时候林枫才想起来他们今早好像是没有点名的,所以他一时之间遗忘了张济也不能说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表面上看是因为邱音一大早开始写什么劳什子鬼魂的事情占满了整个黑板所以压根儿没地盘给他们点名,但实际上谁心里都清楚是因为这时候点名对他们而言已经没有意义了。   因为张济毫无意义的毒杀和不知道怎么搞的出来的鬼,以及很多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生活的自杀的事情,导致他们班上目前为止真的只剩寥寥几个人了,就林枫知道的只剩他和王耀凛、邱音、傅欣和陶佳佳、金锌和张济了……现在张济也不在了。   活的只剩六个人。   讲出去这原来是个四十九个人的班级都是个笑话。更可笑的怕不是居然在这种互相碰不到互相的的情况下,大部分的人都是他们自己杀的。   不过张济死了也算是死有应得了,林枫在心底还是为此感到有些许开心的。他也不想对这样的张济抱有怜悯之心,他林枫是个好人又不代表他是个圣母,他反正是一直不理解废除死刑这种破想法到底是为什么会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他觉得一命抵一命,杀了人就该拿自己的命偿还,或者是再经历长时间的痛苦之后再死,总之死是肯定的。张济在这种情况下死掉不过是提早了他被审判的时间罢了。   即使他是为了给沈雅报仇,真正害死沈雅的人也是已经死去的吴莉妍,没有什么仇恨应该再存在在这个事情里了,本应该就此打住的事情非得被张济拉长成了没有意义害人不浅的延长站。   林枫慢慢地往楼梯道口挪,给王耀凛打了个手势让他悄悄跟上,王耀凛见状会意,看到林枫是沿着楼梯扶手慢慢下去的,于是他就沿着墙走了下去。虽然两个人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弄那么小心翼翼的,但是小心点总算是没有坏事的。   林枫蹲下去检查张济的尸体,张济看起来不像是被毒死的,也就是说看来不是自己不小心……再说死在这里本身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林枫是觉得张济就算要死也是死在实验楼,毕竟他肯定一直在那里倒腾毒药啊,怎么会有精力和时间来一趟教学楼呢,但是张济的尸体又确确实实地在这里……按照林枫经常的看法,也就是一件事情发生他的理由来看,这不可能只是个巧合罢了吧。   张济的脑袋底下蔓延开了血迹,血还热乎着,尸体也还热乎着,大概是从楼梯上跌下来直接磕到头摔死的,但如果是这样的话,尸体又太过奇怪了。林枫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出来张济身上有很明显的厮打的痕迹,他的眼眶都被打青了,身上的衣服被撕得破破烂烂的。   看这情况怕不是金锌打的,还是单方面吊打张济,因为林枫没能在张济的指甲里看到皮肤什么的,也没能在指甲盖上发现针织物的残留物,双手完好,没有击打后的红印,也就是说他大部分时间拳头都没能攻击到金锌。林枫再低头去看,张济的脚踝上有被抓住留下的红色手印,也就是说很可能张济发现自己用拳头用的实在不行就妄想用脚踹金锌,但是被金锌一把抓住了脚踝,应该就是片刻前发生的事情,要不然红痕早就该褪去了。   既然张济摔死这件事情很明显是和金锌有关的,那么问题就是到底是张济自己一个脚滑摔下了楼梯、因为金锌抓住了他的脚踝所以站不稳摔下去了,还是金锌蓄意杀人,亦或是张济自杀……最后一个看起来是可能性渺茫,但是林枫虽然是现实主义者,但是脑洞也不是没有,觉得这种可能性说不定是存在的,比如说张济突然看到了什么吓人的东西——看到了什么恨不得让自己去死的东西,导致直接停下了和金锌的打斗,自己跳楼梯自杀了……那么这样的话,无论看到的是什么,那一定是很恐怖了,金锌虽然人迷了点,但是也只是个高中生罢了,那个是什么想杀高中生都应该很简单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金锌的尸体说不定也会出现在四周。   说来惭愧,林枫自身是一点都不信任金锌的,所以既然张济死了,金锌死不死他还真的不太在乎,而且死了说不定还少个麻烦,金锌关于同桌的暴言总是让他有点在意。   林枫立刻不管张济的尸体了,抬起头来在周围张望了两下,很耐心地等着。在王耀凛正在面无惧色地大胆从张济的口袋里尽可能地往外面掏东西的时候,他什么都没等到,所以他只好无奈而又委屈地放弃了最后那种可能性。   “你看吧。”王耀凛和他说,“说了小金锌和他不是一伙的,但是……是小金锌杀的吗?虽然我觉得杀了也没什么大碍,毕竟张济杀了那么多我们的同学,但是我怎么觉得就是单纯地鞋底打滑呢?在楼梯道这里打斗,很容易就能跌下去吧?所以我认为很大可能性就是个意外,毕竟即使是小金锌,身为一个高中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感情波动的话也不至于伸手就杀人吧?”   “这个真说不好,你哪知道别人心底是什么样的。说到底我们也不知道他们怎么突然就在教学楼的这个地方打起来了啊?”林枫头疼地揉了揉鼻梁,“怎么讲都讲不通啊,我觉得如果张济下毒的话他应该只会在实验楼和食堂两个地方转悠吧,来教学楼没有意义,我是这么认为的。”   “会不会是要来拿什么东西?”王耀凛挑挑眉毛提出一种可能性,“如果他的重点确实在那两块地方的话,那么回来也只有这一种可能性了吧?他有什么东西落在这里了,所以干脆就回来拿一下……”   “他能有什么晾在这里的东西啊?我还真不觉得会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是他自己的。”林枫哼了一声,继续说,“要我说,这里对他来说的重要的东西,大概只有……”   “沈雅的东西!!!”王耀凛和他异口同声地讲了出来。   “哎呀我的妈呀。”林枫忍不住吐槽,“你们连别人的东西都要拿的吗?太可怕了吧?”   “也不一定啦。”王耀凛尴尬地说。   就在这时候张济的尸体也飘了起来,看来是要被处理掉了,林枫松开了自己的手,任由张济从自己面前飘走。   “这下投毒案算是解决了……”林枫有点头疼地说,然后转头问王耀凛,“耀凛,你有从他身上翻出来什么有用的东西吗?”   “……呃其实。”王耀凛有点尴尬地说,“我看他左边的口袋好像潮了就没敢碰了……我怕如果是毒什么的,我一不小心碰到也死了怎么办,所以就没摸别的口袋,其他口袋倒是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但是我从他的口袋里发现了实验室的钥匙。小枫,那串钥匙还在你身上吗?”   “在啊?”林枫手一勾从自己的身上把那串钥匙给拽了出来,在空中晃得叮叮当当响的,“我看看……钥匙一把也没少,我们班还有人身上有实验室钥匙吗?”   “化学课代表应该有吧?”王耀凛说,“可是……呃不可能从化学课代表身上拿到吧?”   “是啊,我也不觉得冥狗会把钥匙给他。”林枫哼了一声,“但是他从冥狗那里拿到实验室的钥匙还真的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要说的话,钟冥真不是自己主动要当化学课代表的,他个人对于权力阶级一向敬而远之,只想做一个快乐的小傻逼,然而镜清逸一直都对钟冥青睐有加,所以就强行给他安了这个设定,钟冥对于到手的这个如同勋章一般的钥匙并不在乎,就随手放他桌上的抽屉里的马口铁盒的第二个隔层里了,而且钟冥这个人一向没有什么隐私意识,抽屉不带锁,经常自己一个人出门开着门还把手机搁在桌上,每次林枫回来看到都觉得没被偷简直是不可思议。   就算这样……张济对钟冥的观察也太仔细了吧?!钟冥放到这么偏僻的东西他都能发现,他真的喜欢的是吴莉妍吗?!太可怕了,宿舍里面住着个这种人,林枫开始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是被监视着的,实在是令人发毛。   “唉,反正张济已经死了。”王耀凛挠了挠头说,“这件事就先告一段落吧,小枫,我们得赶紧去找纸条啊?!你是不是忘了,如果那个纸条被发现了就完蛋了啊?!”   “嘘嘘嘘你小声点儿!!!”林枫一开始是意识到自己确实忘记了,先拍了下脑门,然后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立马窜起来捂住了王耀凛的嘴,“妈的要是被什么不好的东西发现了就完蛋了啊!!!”   “好好好。”王耀凛立刻自己捂住了嘴,把林枫的手拨开。   但是他们当他们一路从教学楼几乎是地毯式搜索找到他们宿舍里的时候,却发现哪里都找不到那张小巧的纸条。   连宿舍的地上都没有。?   ?   他已经几乎把学校里都找遍了,这下找不到真的没办法了,林枫英勇接锅。但是接锅也没有什么意义,如果这事造成的后果并不大也就无所谓了,但是万一这事儿导致了什么团灭的结局放到小说里他可能就是会被骂惨的坑逼猪队友了。   ?   然而他碎碎念一般的自我检讨对于王耀凛来说简直就是王八念经,于是他选择不听不听,林枫每次纠结都会在脑子里进行杂乱的思考,思考就算了他他妈还会把它给说出来,真是不得不说还挺适合出家的。   ?   “哎哟小枫——”王耀凛扯着林枫一路狂奔,林枫比王耀凛还高个几厘米,被比自己矮一截的人拽着大臂低着身子一路飞奔的感觉真是刺激异常,林枫感觉世界一阵天旋地转两边的风景飞着一样后退,还尚且没有坐过云霄飞车的林枫觉得这大概就是飞一般的感觉了,“你就别管那么多了,有没有被谁找到不都是一样的吗?我们得到了小钟冥思考的结论,虽然不知道正确与否,但我们都知道这值得一试吧?他人知不知道这个和我们没有关系,我们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好了。”   “所以你在带我往哪跑?”林枫给拽得头昏脑涨分不清东南西北,赶紧试图把王耀凛的爪子从他衣领上扯下来,然而王耀凛力气奇大,林枫努力了两把居然没扯下来,他匪夷所思地看着王耀凛放在自己领子上的小鸡爪子,怀疑这个人每天都在吃些什么力气才能这么大,“是……是办公楼吗?”   “对啊。”王耀凛理所当然地回答道,“小郎营的尸体不是在那里吗?既然小钟冥说了要去那里,那也至少试试吧?我们也没什么其他更重要的事要做了……”   “我就是担心这个啊。”林枫叹了一口气,总算是好说歹说让王耀凛把自己给松开来了,他抓紧时间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抓住了王耀凛试图让他再稍微放缓一点速度,林枫没法同时在七想八想的时候一路飞奔,他觉得自己绝对会路都不看一头撞树上,“万一纸条被那个把我们关在这里的人捡走了,然后郎营的尸体就这么被他动了手脚呢?怕不是原来那个Bug就这么被他修正了,然后我们再也出不去了,你不觉得很绝望吗?那岂不是我他妈把唯一的希望给葬送了。”   “小枫你也太看得起我们了吧?”王耀凛毫不在意林枫心情一般地肆意嘲笑道,“明明这几天我们这堆人什么都没找出来,想到的小钟冥也……已经死了。再说,就算这个Bug一直存在我们也发现不了啊。而且我们早就试图去把小郎营放下来了,不是也没能做到吗?一开始这就是个死路吧?……最重要的是,这也只是小钟冥的一面之词而已,说不定是个假消息,你能不能不要先给自己加上这么重的心理负担?”   “可郎营是门这个莫名其妙的语句我们还没想出来是什么意思。”林枫悲观地总结道,“再说我们既然已经确认了凭我们的能力是没有办法把郎营给放下来的,那我们去了那里也没有任何用啊……怎么整?”   “总之先去一趟吧?不去反而更什么都做不到吧。”王耀凛看着林枫忧心忡忡的样子忍不住又叹了口气,然后冲他颇为威胁性地挑了挑眉毛,“小枫你要是再磨磨蹭蹭的我就再拖着你走咯?”   “别别别。”林枫认输,冲王耀凛抱拳,“大佬,大佬别这样,我自己走。”   他们到达办公楼的时候,郎营的尸体看起来没有变化。这让林枫不知不觉想起了邱音前几天提醒他的那句郎营的尸体挂在那里怪吓人的这句话,所以邱音是意识到了郎营的尸体是异于常人的,而钟冥是发现了郎营的尸体异于常人在哪里,他们俩在一起效率太高了,如果钟冥没那么早死说不定他和邱音已经把这个谜团给解开把所有人从这个鸽笼中解放了,也不会有那么多死人案发生。可惜世界总是诚如墨菲定律(注:一、任何事都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二、所有的事都会比你预计的时间长;三、会出错的事总会出错;四、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发生,那么它就更有可能发生。)所言,如果真能这么早结束那也太过皆大欢喜了,人生可不是小说,哪有这么多喜剧给你体验。   但是林枫。   发现这些的两个人都选择了林枫作为他们的提醒对象,钟冥和邱音虽然关系好,但是两者之间未免还是存在罅隙,那微不足道的缝隙让他们对对方抱有保护欲和微小的私心,可他们都选择了林枫,但是林枫什么都没做到,他对于钟冥的提醒迟到了接近七十二小时,对于邱音冒着生命危险的提示也像一个智障一样当时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如果他更早地想到,也许一切都不会是现在的模样。   太可笑了,他真的是会被骂惨的猪队友。   “我还是觉得有点高了。”王耀凛倒是没注意到林枫在瞎JB想些什么,而是自己抬头看着郎营的尸体兀自想着,林枫想起来王耀凛第一次看到郎营尸体的时候,王耀凛怕得恨不得把自己脑袋给揪下来,但现在他已经可以淡然直视郎营依旧面色可怖的尸体,去想在这个绝境下所得到的微小结论的应对方法了,“你觉得搭几层桌子才能到上面去啊……我觉得至少要七八层……但那样站得稳吗?”   嗯……郎营的尸体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   等等,郎营的尸体没有任何变化?!   林枫觉得自己一瞬间智障了一下,他自己虽然穿着长袖但是把自己的袖子卷起来了,因为天气实在是热得不行。那必须的,现在是八月啊,不热这个世界就真的要出问题,但很明显世界并没有问题,因为外面蝉还在那里吱哇乱叫吵的不行。   然后郎营的尸体没有任何变化。   操——!林枫懊恼地捂住了自己的脑袋,他本来以为邱音说的仅仅只是郎营的尸体没能飘走这件事,原来——原来邱音指的是这个吗?!邱音不能说得再准确一点吗?!他自己不能再稍微放聪明点吗?!   妈的,想着也是,现在天气热成这个鬼样,这种情况下尸体应该3到4个小时口鼻耳、肛门包括伤口就要开始变味了,同时还要开始流尸水。再过一段时间蝇虫就该绕着他打转了,再过一些时间,尸体应该要开始长尸斑顺带生蛆,这都五天下来了,办公楼再大都会被郎营的尸体弄得臭不可闻。   照理说应该是这样的。   确实,林枫一开始也认为就是因为有这种可怕的事情发生,才会出现“坟场”这种东西,就是为了防止尸体堆满整个学校而发臭。但是郎营的尸体看起来依旧像他才睡着一样……哦,睡着也许不会露出这么狰狞的表情,但总之他想表达的感情就是郎营的尸体太过于完整了,没生虫没变臭,这个实在是太诡异了,但是因为这里发生的事情太过于超现实以至于林枫一度忘记了常识,所以在这几天内他经过这里好几次他都没意识到这个问题,过了五天,等这个奇怪的地方已经发酵到最大他才意识到有这个不对劲。   这个居然还要邱音来提醒他,林枫觉得自己真是越活越过去了。   林枫立刻抬起头去看郎营尸体,觉得自己的脸都要绿了,他暗自琢磨着在那上面挂着的那玩意究竟是什么东西。总之,不会腐败的绝对不是郎营的尸体,他们之前的所有推论都要被推翻了,因为没看到尸体都不一定能叫他们死了。   郎营身上谜题有点多过头了,林枫一考虑到郎营这么五天都可能一直活着的可能性他就打起了寒颤。   “耀凛。”他喊住王耀凛,把自己发现的事情告诉了王耀凛,王耀凛一听脸也绿了,甚至还把已经搬到底下的课桌偷偷摸摸给搬了回来。   “所以,那到底是什么?”王耀凛问他,“虽然离得有点远但是看清楚还是没有问题的,可是现在我就连知道了这个我都觉得那还是小郎营的尸体啊……如果那不是尸体做得也太逼真了吧?是假人或者是木偶什么的吗?难怪小郎营并不会飘走,因为那根本不是他的尸体……?!”   “而且这一切看来是蓄谋已久了。”林枫也和他说,“连郎营的尸体都准备好了的话,一开始就准备让郎营当挡箭牌的吧?那么郎营在这个事件里到底扮演的是什么身份?总之我不会信任他是一个被害者了,毕竟如果他一开始就应该是被害者的话,那么做他的假人没有意义,不如直接杀害了他。”   “可是我觉得也有别的可能,比如说他是第一滴血什么的。”王耀凛提出了别的可能性,“为了让我们感到恐慌才一直挂在那里,万一郎营的尸体一开始没被任何人看到,那我们不还是和乐融融的吗?”   “不可能啊,这种事没必要特地选中郎营。”林枫立马否决了这种可能性,“后面谁死我觉得对于那个把我们关在这里的棋盘外者来说都一样……而且,如果郎营还活着就大条了吧?你仔细想想,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五天,虽然每天都在减少,但是没有一个人看到郎营,不奇怪吗?郎营如果活着一直以来都藏在哪里……”   “……所以,小郎营是门。”王耀凛立刻想起了钟冥的纸条上说的话,他在一瞬间理解了钟冥想要表达的一切,“所以小钟冥的意思实际上是,小郎营并不是尸体,而是通往其实是活着的小郎营所在的地方的门吗?!”   “如果我们的推断没有错,且我们做的假设——即郎营实际上没有死的话,那么这个尸体完全就是在掩人耳目。”林枫立刻总结了出来,“那么我们就一定要把上面挂的那个……天哪我真的完全不想碰它,的那个东西拿下来,说不定就能得出什么很重要的结论。”   “可我们也试过了。”王耀凛立刻转为了愁眉苦脸,“就凭我们根本没有办法——”   就在这时,一个奇怪的声音响了起来。   它很细微,像是什么绳子被割断的声音。   然后一把刀擦着林枫的脸颊,一下扎进了林枫背后的墙内。   “哦?”   突然出现的,站在办公楼三楼的某位,青年。   他发出了一声带有一丝冰冷笑意的声音,从三楼直接跳了下来。   ?   “……你好。”林枫冷着一张脸和那个青年打招呼,“……金锌。”   ?   “哦。”金锌回答道,毫发无损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弄得林枫以为自己刚刚看错了,说不定金锌并不是从三楼跳下来的,只是他的眼瘸而已,“你好,林枫。”   ?   “小——小金锌?!”王耀凛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早就习惯了和林枫两个人待在这破地方能看到的只有尸体这种事情,突然见到一个除了他们之外的活人真是让王耀凛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什么,为什么小金锌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   “你好,王耀凛。”金锌面无表情地向他打招呼,就好像只是在大街上遇见了每天都要见的同事,“真是一场巧遇啊。”金锌又冲他们棒读,看上去却完全不像觉得这是一次巧遇。   ?   “你看起来不怎么吃惊啊。”林枫颇具敌意地说,“我以为你知道我们一般是看不到对方的。”   ?   “有什么好奇怪的吗?我也以为在这个学校里这么多天你会知道意外是经常发生的。”金锌轻微地挑了挑眉毛,考究似的微微正了正自己的表情,“你看起来也不怎么吃惊啊。”   ?   “你们俩气氛怎么剑拔弩张的……”王耀凛在中间有些尴尬,觉得有点像自己的正房和二老婆互怼的即将伸爪撕逼的气氛,“那……那个,小金锌是为什么在这里呢?”   ?   “很有意思。”金锌面无表情地从自己的手上展开一张纸给林枫和王耀凛看,“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是钟冥的字。”   ?   “……”林枫眯起眼睛在离金锌有段距离的地方看那张纸条,但是并不能看清楚,“上面写着什么?”   ?   “我以为你是认识中文的。”金锌从喉间发出一声嗤笑,他沉静如水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林枫,然后居然还表现地颇为友善地走近了一些,“容我提醒一下,这是在你们寝室发现的……所以是否对你们而言有些熟悉呢?”说罢他还抖了抖手上的纸条。   ?   走近了林枫才能些许看清楚,他就不明白刚刚离那么远鬼能看清楚金锌手上拿的纸条写的是什么东西,不过他仔细想想金锌也是从三楼跳下来屁事没有的筋骨清奇的男子,说不定隔那么远他真的能看清楚呢,毕竟谁都不知道金锌是不是从氪星来的对不对。   ?   不过这个距离也够了,他可以准确地辨认出那张纸条,就是钟冥塞他枕头底下还给他弄丢了的那张,林枫千算万算也没想到会被金锌给找去,给金锌拿去不能说让林枫特别高兴但是还是基本安全,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   “去隔壁宿舍搜查东西,你可真是好兴致啊。”林枫话里带刺,“……你想和我们分享一下你在我们寝室还发现了什么吗?”   ?   “你好像对于我去你们寝室非常不解。”金锌走到王耀凛身边,把手上的纸条轻轻递给王耀凛,王耀凛好像惊异于金锌突然对自己莫名的信任,“有意思,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和钟冥的关系不错,你竟然不知道他是个什么吗。”   ?   “哈哈,非常好笑。”林枫对于金锌说的话不屑一顾,不过他倒是没有想到金锌居然能记住他们班的人际关系,这点令他比较吃惊。……虽然他是喜欢随便说钟冥不是人不是人什么的,但是这种真正的可能性他是想都没有想过,“除了是个毒舌早死的混蛋之外,他还能享有别的头衔吗?”   “小枫……”王耀凛无奈地扶额,他俩在这里争吵很明显是没有意义的,可是这两个人却好像还吵得很开心的样子,“等等,我是真有问题,小金锌虽然你说是因为小钟冥的纸条过来的,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能看到你了,可是我们还是没办法做些什么啊……”   “哦?”金锌状似不理解他在说什么一样挑起眉毛问,“请解释一下你的意思。”   “我意思就是,我们是为了把小郎营的尸体……呃,搞下来才到这里来的吧?可是小郎营那个高度真的是——卧槽小郎营呢?!”王耀凛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强势打脸了,当他抬起头试图去再看看郎营完好无缺非常干净的尸体的时候,发现郎营已经不在那里了。   “你把绳子割断了。”林枫往后退了两步,把甚至扎进他背后的墙里的刀子给拔了出来,林枫低头确认了一下,那确实只是普通的水果刀没错,也许在食堂里随便找找就能找到,上面甚至还残留着切完土豆留下来的水渍,林枫试着把刀子往他身后的墙上磕了两下,他觉得再来三个林枫都没办法把这把刀扎进墙这么深。   “是,这很难吗?”金锌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这种行为有多么地惊人,而是面色平淡地说,冷漠地把刀子从林枫手上拿过来,“你站在那里随便一丢就解决了。”   林枫也没有和他争夺手上的刀子,而是非常谦让一般将刀子迅速递到了金锌的手上,接着他不动声色地小心翼翼地拉着王耀凛往远离金锌的地方退了两步,努力不让对方发现自己对他的忌讳。   金锌虽然嘴上说“不知道钟冥是个什么东西”,但对于林枫来说,金锌比起钟冥明明更不像人,钟冥虽然身体素质和精神状态以及脑子都超于常人,但也算是正常的高中生会有的水准,况且钟冥会玩游戏玩不好,会因为林枫嗑薄荷糖冲他吹气把抹布塞林枫嘴里,会偶尔和他们说起自己的妹妹,眼睛里都是怀念。所以,无论金锌说什么东西意图挑拨他们对于钟冥的信任,对于林枫来说都是不会改变任何事情的。但是金锌,这个人,他从三楼跳下来毫发无伤,空手把刀子在这么长的距离外牢牢扎进了墙里,一次就顺利割断了拴着郎营的,离他们距离太过于遥远的绳子。   这才不是正常人能做到的事情。而且每一次金锌所表现出来的“这很难吗”都根本不像是对自己牛逼的鼓吹,而是单纯地就是这么认为的,对于金锌来说……也许这一切真的都不是很难。   “金锌。”紧接着林枫喊住他,他暂时还不愿意就这么下定论,决定先持观望态度,再说,他还有事情没有搞清楚,“还有……关于今天上午张济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我杀了他,我以为这一切都很明显了。”金锌把钟冥写的纸条揉成一团,塞进嘴里吃了下去,“林枫同学,真令我遗憾,我以为你会比我想象地更聪明一些的。”   “果然是你杀了张济吗……”王耀凛说,紧接着又问道,“果然小金锌也觉得张济这么做太有问题了吧?不过张济为什么会去教学楼你知道吗?”   “太有问题了?”金锌转向王耀凛,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云淡风轻的样子,“王耀凛同学,你是不是搞错什么了?张济同学的行为对我没有任何影响,我杀他仅仅是因为他试图杀了我……我本来不想和他多做纠缠,但是他缠着我不放,实在是太碍事了。”   林枫一阵恶寒。他接触过很多恶,先不论像张济和吴莉妍那样意图杀死他们所有人的恶,他们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拥有那么一些,他知道自己心里藏着自私自利的恶,王耀凛有着强求他人的恶,邱音有着漠不关心的恶,钟冥有着不懂人心的恶,但他们的恶都是没有自我意识做出并且很是常见的,放在任何人身上虽然不一定会被接受,但都可以被理解。   可是金锌的恶完全是有意识的,或者说,林枫愿意用纯粹的恶去形容它,因为他也许都不认为自己是恶的一种。   他的直觉告诉他,金锌比这个鸽笼更危险。   “仅仅是因为他挡着你的路了?”王耀凛也惊恐地退后一步,他本来以为金锌是出于人道主义良心发现愿意做这件事,但是金锌给出的这个理由因为太小以至于看这个结果太过于沉重。最重要的是,在金锌眼里,好像张济做的所有事情他都不觉得是错的,那些对他没有造成任何影响,但他却因为对方挡着他路了这么简单的理由就杀死了一个人。   “我没看出来哪里有问题。”金锌紧接着看起来像不再接受他们的提问,而是直接回过头抬头去看刚刚还挂着郎营所谓“尸体”的绳子。站了大约三分钟左右,他突然伸出手来,过了大概有两秒的时间,那个绳子居然自己松动,落了下来,被金锌一把抓住。   “那是什么……”王耀凛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问林枫,“那、那大概只是绳子老化吧?毕竟挂小郎营的尸体……呃……挂了那么长时间,不结实也是有可能的?”   “别做梦了,耀凛。”林枫啐了一口,“你看绳子是割断了,可是我们都没看到本来挂在那上面照理说应该落到地上发出咚一声响的郎营吧?只有那个套成环状的绳索在地上。可恶……刚刚他割断绳子的时候我只注意看这家伙了,完全没有注意郎营的尸体怎么样了。”   不过金锌很明显并不在意他们俩的窃窃私语,他只是略微看了一下那个绳子,把它卷了两下挂在自己的手上就对这里失去了兴趣。   “肃静些许,先生们。”然后他很不耐烦一样地用他冰冷的声音对林枫和王耀凛说,“你们说话声音盖住了那首土耳其进行曲。”   Episode.X?晌贪欢   ?   ?   林枫想说这不可能,因为他与王耀凛上次来的时候,别说是音乐声了,半点声音都没有,说实话他们听到土耳其进行曲也就第一次来那一次,自那之后不会一直响彻吧?那太不科学了。   ?   “嘘。”金锌不耐烦地说,好像他知道林枫要反驳一样,他微微地低下了身子,像一头意图追捕猎物的猎豹,“别碍事。”   ?   ……金锌就这个吊样,林枫也接受了,只能在心里默念不杀人不生气,关于金锌的事情还是再说吧,毕竟金锌看起来现在是他们这边的,在现在再把关系闹僵一点对他们两边都没有好处。   ?   看现在金锌是听得很认真的样子,好像自己是一个音乐鉴赏家,但林枫是屁都没听见,王耀凛看起来也屁都没听见,他站在原地努力竖起耳朵听了半晌,又往前走了两步听了半天,还是回过头来对林枫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没捕捉到。   ?   “可是金锌就一副听到的样子。”林枫说,“说不定这是个陷阱。”   ?   “说不定小金锌听力比较好呢?”王耀凛哭笑不得,对一脸神秘莫测讳莫如深感觉自己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的林枫露不出别的表情,“小枫,都到这种地步了就不要疑神疑鬼啦?”   ?   “你想想看,万一金锌其实和那个棋盘外的人串通好了,一切就能说通了吧?出现在这里,把郎营一把就放下来,现在还试图诱导我们跟着他走……教练,我真的觉得很可疑。”   ?   “那他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么多事情?而且如果是照你说的,他也没有杀张济的理由啊,如果他和那个棋盘外的人是一伙的话,他应该不能杀张济啊,他不就是看着我们互相搞事才开心吗?”王耀凛反驳他,尽量压低声音,但是他觉得自己压低声音金锌也能听到,即使如此他还是做出了些许徒劳的努力,“最重要的是,我们连棋盘外的人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开始怀疑小金锌和祂有勾结了?是不是太武断了?”   ?   “棋盘外的人。”走在前面的金锌已经和他们有点距离了,但还是回头和他们说话,他们都把声音压低到这种程度了金锌还能听到,林枫开始试图去相信金锌是真的有听到那首土耳其进行曲了,“解释一下这个词,哪里有棋盘?人不应该都在棋盘外吗?”   ?   “啊?……呃……”王耀凛一开始被金锌一本正经的问话问愣住了,“不、不是物理的棋盘啦?”   ?   林枫一边拽拽王耀凛的衣摆示意他要选择性地回答,一边觉得能问出来这种问题的金锌怎么和一个傻逼一样,莫非自己的怀疑都是多余的。王耀凛在自己背后比了个OK的手势让林枫放心。   ?   “精神里有棋盘,物理上就有棋盘。”金锌对于王耀凛的反驳不屑一顾地回答道,好像对于要和他们解释这个感到非常地不耐烦,“最终还是会回到这一点,你是对这种看法有什么问题吗。”   ?   “你这个论调——是唯心论吗?”林枫问,“而且甚至还是忠实的精神造物质主义的拥趸。”   ?   “有意思。”金锌面无表情地停下来,思考了一会儿还是伸手示意他们俩跟着他,“你们在这个学校里见到那么多有意思的东西,甚至你身边都有一些非物质文化遗产,居然你们脑子里还能想着唯物论,看来这里的教育的成功令人有目共睹。洗脑能力有过之而无不及,令我自叹弗如。”   ?   “说得好像你需要洗脑一样。”林枫贴墙走到金锌的背后,大声嘀咕,“你想不想和我们解释一下你这几天都做了什么?”   ?   “不想。”金锌秒答,面无表情。   ?   “妈的给我解释。”林枫一口气给堵在喉咙里差点没喘上来被呛着,狠狠踹了一脚金锌说。他是真的不能理解金锌是怎么有脸诋毁钟冥的,这个人情商简直低到负数,还好意思嘲笑别人不像人,林枫觉得自己替钟冥杀了他都是替天行道。   “无法理解你们。”金锌对于林枫试图逼他说出这些天都干了些什么的蛮横态度表示简直有病,但是他依旧乖乖地说了,“如果你们觉得这真的是有必要的话。我在学校里走动,看到了钟冥的尸体,发现了一张纸条,杀了一个张济,然后现在我就在这里了。”   “……除此之外,没有了?”林枫有百分之九十确信自己受到了欺骗,如果金锌真的只做了这点破事那他这五天的效率未免也低过头了,而且一半都是在今天做的,“你这几天看来真是操劳了。”   “好,我回答了你们的问题,”金锌倒是完全不在意林枫的讽刺,只是轻哼一声,“作为交换,你们刚刚还没有回答我的,关于那个棋盘外的人。请作解释吧。”   “你这个我不会叫它就是回答我们问题的答案了。”林枫刻薄地说,依旧警戒地看着金锌。   “有意思。”金锌停下了步子,回头看着林枫,危险地眯起了眼睛,“那么请你阐述吧,你还希望得到什么问题的答案。”   “……金锌。”林枫歪了歪脖子,“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不理解问题。”金锌皱着眉头说,不过颇有些感兴趣地挑起了眉毛,好像林枫成功用这个引起了他的注意。   “你说我们不知道钟冥是「什么东西」,对吧?虽然我并不相信这句话它本身所代表的意义……”林枫笑了,也停下步子,把王耀凛拽到自己身后和金锌对峙,他和金锌一般高,正好处于一个适合对峙的水平线上,“但是既然你提到了,那么……这是不是说明了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所谓那些「什么东西」的存在?”   “你比我想象的还更敏锐一些,虽然到这个地步你还坚持唯物论我才觉得是彻底的愚蠢。”金锌总算是像赏脸一样略微弯起了嘴角,好像这就已经算是林枫这句话彻底逗乐了他,“……好,这是第二个问题了,你也该满足了吧,求知欲很旺盛的……林枫同学?”   “……切。”林枫小声地在嘴里咒骂了一句。他本身想问的并不是这个问题,他想问的明明是金锌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然而金锌却巧妙地给林枫下了个套,林枫居然还傻逼呵呵地钻了,这样他也不能无理取闹了,在这种情况下还意气用事实在是有些愚蠢了。   王耀凛冲林枫点了点头,林枫只能无奈地摊摊手,金锌有些感兴趣地看着他们。   看看他们,真是可笑啊,明明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们却在这里讨价还价好像这是什么奇怪的交易。   “……我们觉得是有人把我们关在这里的。”王耀凛简洁地说,遵守了他对林枫做出的适当省略的承诺,“然后我们叫那个人是‘棋盘外的人’,因为我们所经历的一切事情……怎么说呢,都像他下的棋?然后我们就像是他的棋子。”   “有意思。”金锌又一次说出了他的口头禅,虽然他的表情依旧是那副板着的死人脸,让林枫一点都不觉得金锌认为这一切很有意思,“为什么你们要选择如此冗长的称呼。我觉得类似于黑幕形容地就很精准。”   “那样听起来有点儿中二……”王耀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呃,仔细一想棋盘外的人好像也挺中二的……啊反正我们现在就是中二的年龄?!所以中二点也没什么关系吧。”   “我觉得很有趣。”金锌摸到了图书室门口,看起来像是专心在和他们说话,但实际上手脚还是很麻利的,毫不犹豫地一把推开了门,大喇喇地走了进去,好像一点都不担心里面的危险,前面的猫腰只是在适当情景下做出的适当反应,“如果对你们来说,这是一个棋盘,下棋的其中一个是黑幕……那么就有接踵而至的问题了吧。”   “你是指……”林枫好像有点明白金锌在说什么了,但他又不能完全确定,于是决定引导金锌自己说出来。   “既然是下棋,一个人是下不起来的吧。”金锌张开嘴,指指自己的舌头,示意他刚刚吞下去的那张钟冥的纸条,“你们很……不,我很幸运,班上有一位好棋手呢。”   “你是说……冥狗吗?”林枫问。   “……你们这下听到了吧?”金锌反而对这个话题避而不谈,转而问起了其他的话题,也有可能是觉得这个问题实在是过于愚蠢了所以懒得对这个做出任何反应,“别告诉我这下你们都听不到,那我真的要对你们感到失望了。”   林枫于是不再纠结于金锌七拐八弯的吹钟冥,虽然他觉得有别人发现钟冥很屌心里有些许别扭,而是用心去听金锌说的声音,现在他是听见了,……那个好久不见的,在他们第一次进入这里的时候,就像幽灵一样在他的耳边萦绕的土耳其进行曲。   只不过这次并不像他第一次来的时候那么舒缓了,这次的听起来急促而欢悦,好像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喜事。   就在这时,金锌停下了脚步。   林枫也跟着停下。   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他发现了书架上第三层的某个地方。   有一个空档,好像那里少了一本本该在那里的书。   ?   林枫记得这个书架,他也记得这个地点。   ?   “果然啊,割下郎营的尸体就有这种功效。”金锌短促地笑了一声,那听起来更像是一阵轻咳,他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样,伸手到书架中。   林枫猜,金锌是在试图打开什么,他的大脑开始把他所得到过的一切信息进行整合。   这是林枫捡到那本《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的地方,也就是说,这是邱音和钟冥在第一天过来,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最后那东西害得钟冥被杀——啊,林枫终于算是明白了,这一切蛛丝马迹都是有迹可循,它们都只是拼图的一部分,现在拼图差不多已经拼好,处于拼图中央的他,每一片拼图都曾经经过他的手,但他不是将它们抛诸脑后,就是对于它们所代表的意义毫无头绪,以至于将它们凄惨地留在底板上。   现在他明白了。   第一天,钟冥和邱音到达了办公楼。他们也听到了音乐的声音,而且也如同王耀凛和林枫做的一样,他们也顺着音乐声找到了图书室——这种事情这两个人甚至不会互相阻止,可能还会觉得很有意思。同一时刻,林枫和王耀凛也到达了办公楼,找到了图书室,他们在完全不同的空间里在这里进行探索,最后按照钟冥说的——邱音不小心撞到了什么,他们看见了什么,现在林枫觉得百分之九十是那个金锌所谓的黑幕,然后两者匆匆离去。林枫和王耀凛听到了因为这二人的行为而不知为何突然放大的音乐声,赶去了书架旁边,却只看见了这两个人遗留的痕迹,即那本掉下来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那果然仅仅只是一个巧合。   在这期间,肖斌惨遭杀害,虽然现在还不明白是什么人杀的,总之目睹肖斌尸体的是林枫、王耀凛和万旻三个人。万旻追着飘走的肖斌的尸体,不小心误入坟场被彻底杀害。这相当于给所有人一个人会被杀死以及这里有坟场的讯息。在同一时刻,钟冥卸下了镜清逸办公室的锁,并与邱音彻查了办公室,而且在其中发现了郎营的问题和他们班遇到这种情况的规律性,在办公室留下排列整齐的资料后离去。   当天晚上,吴莉妍发现这个是和邱音殉情或是仅此二人在看不见互相的情况下能实践吊桥理论的极佳场地,于是试图去实验室制毒毒害班上的同学,以达到两人世界的可能性;紧接着被吴莉妍的同桌沈雅发现,沈雅试图上前阻止她的这种行为,两人在实验室扭打起来,并在这个过程中,沈雅磕到了桌角昏迷,吴莉妍害怕沈雅醒来后告发自己的行为让邱音对自己抱有仇恨,于是干脆闷死了沈雅。然而在沈雅的尸体被送往坟场的过程中,正好被察觉到实验楼有异常的,路过的钟冥和邱音看到,两人捕捉到了沈雅的尸体,并且进一步推导出了部分事件过程。   在他们接触了沈雅的尸体,大体猜到了坟场的存在与郎营尸体没有腐坏的系统漏洞的时候,钟冥得出了郎营的尸体大概能指引他们所有人到那个也许是他们所亲眼见到的那个黑幕的地方的结论,然后将其写了下来,秘密地送给了林枫,大概是十分相信他的能力了。这大概就是第一天的全部。   第二天清晨王耀凛在宿舍短暂消失,印证了他们可能在不同类平行时空的结论。紧接着发生的重大事件是钟冥在试图说出他们所见到的一切东西的时候……应该是被灭口了,同时张济发疯的迹象开始显现。紧接着林枫与王耀凛发现了开着的天台门和水管中吴莉妍的美甲,发现了吴莉妍失足死在了水塔中,没能成功毒害他们。最后在寝室得到了钟冥引导他们到镜清逸办公室的提示,最后得到了他们班同学心态渐崩的结局。   紧接着他们所做的事情都像在跟随钟冥的步子去重蹈钟冥和邱音在第一天所经历的事情一样。邱音虽然一直都活着,但是就像有刀口摆在他的脖子上一样,他被看不见的东西威胁着,他不能说出他看见了什么,要不然下场就和钟冥一样。   最乱的只有第一天,后面就像死气沉沉的地狱,钟冥找到了几乎他们所需要的所有,但是他还屁都没说出来头就掉了。   “……为了展示我的宽容大度。”金锌往里面探了有一会儿突然回头和他们说话,看起来刚刚他完全没在乎林枫和王耀凛的对这件事前两天的总结,金锌是个只注重结果不在乎过程的人,这点林枫自然可以看出来,“我给你们一个逃跑的机会,这样说不定你们还有机会逃掉。”   “在此之间我问你个问题。”林枫一脸金锌这个人果然不可理喻的表情,干脆冲金锌翻了个白眼举起了手来,“为什么你讲得好像你知道马上会发生什么一样?”   “这不是等价交换。”金锌说,“我已经没有想问你的问题了,所以我也没有必要回答你的问题。”   “我操你妈的等价交换吧?!你动画片看多了吧?!”林枫愤怒地一拍书架,书架发出一声沉闷的声音,最上层有几本书啪啦啪啦地掉在了林枫身后,王耀凛直觉性地觉得现在的情况有点危险,于是略微朝前踏了一步,机警地注视着金锌的一举一动,虽然和林枫争辩的时候他会帮金锌说话,但是两者如果真正对峙了,王耀凛会毫不犹豫地站在林枫这一边,而且如果金锌敢做出半点逾距的动作他就一脚把金锌牙给踢断,但是现阶段还是让林枫继续说下去比较明智,“金锌我和你说你他妈和老子讲清楚。”   “看来你是不准备走了。”金锌依旧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仿佛默许了他的行为一样,倒也没有对于林枫的愤怒有任何愤怒性的回击,“对我也没有任何影响。”   “看来你是不准备说了。”林枫把怒气一把都卸掉了,反而是平静如水一般地按捺下性子来,露出一个冷淡阴森的微笑,“那要动用武力了吧。”   “我没时间和你们打架。”金锌不屑地发出一声嗤笑,然后手猛地拉开,把他伸手进去的那一层的书一股脑全部都带落在地上,林枫往那个空档看了一眼,他什么都没看到,“不过我警告你。”金锌静如死水的眼睛危险地眯了眯,好像在威胁林枫一样,“我警告你,我马上要做的事情很重要,我不管你们死不死,我是绝对要出去的,所以。”   他顿了顿,转过身来,一手狠狠地掐住林枫的脖子,然后另一只手游刃有余地接住了王耀凛踢过来的腿:“我警告你,不要碍事。有那个多余的精力不如马上花在更重要的地方。”   林枫给金锌掐得说不出话,金锌的力气大到惊人,这绝对已经不是人类的力量了,林枫知道金锌如果想要去做的话,略微一抬手说不定就能把他给提起来了。而且这个人的另一只手还死死地掐着王耀凛的脚踝,而且看上去也用力极大,林枫以为在他认识的所有的人里王耀凛的力气已经可以算是怪力了,现在他才知道和金锌一比王耀凛的力气根本不算什么。   金锌绝对不是人类。   管他是幽灵怪物奇美拉狼人杜拉罕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林枫现在都被恶心感弄得想吐,一方面是金锌的虎口还卡在他的喉结上,另一方面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和一个非人类在同一个班上学习了两年,居然这个人一点马脚都没露出来,他们也没有一个人意识到这一点。   “有意思。”金锌皮笑肉不笑地冲他弯了一下嘴角,伸手放开了林枫和王耀凛,然后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手上已经没有东西了,而且目前的自己没有敌意,“你在害怕我吗?”   “滚。”林枫大口喘气,伸手护住自己的脖子大口大口地汲取氧气,他的声带像一个被破坏的风箱一样呼呼作响。   “你该害怕的不止我一个。”金锌看林枫和王耀凛都没有再次袭击他的意思,于是转过去面对书架,正了一下脖子,把自己双手的袖子卷起来,然后死死地盯着自己面前的空气,“我不是唯一一个。幸运的是,你马上就能见到第二个了。”   紧接着金锌做出了令林枫震惊的行为。   金锌伸出手来,在空中摸索,好像他真的能摸到什么一样,紧接着空气突然扭曲了。   随着金锌的手像掰开什么捕兽夹一样的动作,他生生地将自己的手伸进了“什么地方”,因为他的双臂的手腕之间的手掌已经完全消失了。   林枫听说过这个,他听说过。   由汤姆斯库伯最早提出的,那个理论。   空间裂缝。   就是由暗物质维持的时空缝隙。“空间裂缝”能够连接平行空间,并提供时空旅行的可能。但与虫洞不同的是:“空间裂缝”因为诸多未知原因而极度不稳定,因而当崩溃时黑洞到白洞的途径会发生奇妙的变化。可能就此生成更多的路径。或者产生空间位移等等不可解释的情况。1   金锌活生生地在空中掰出一条裂缝,那是一个空间裂缝。   藏在图书馆里,也是钟冥和邱音曾经一不小心打开的潘多拉之盒。   林枫从刚刚跌落的地方站了起来,他死死地看着那条空间裂缝里面。   那里面站着一个人。   他放下了手上的小提琴,土耳其进行曲戛然而止。   ?   图书馆里有一个空间裂缝,联系着他们所有的类平行时空。然后,在这个空间裂缝里有一个人。   ?   林枫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但这一切简直是超次元的扯淡,他觉得自己精神快爆炸了。   ?   “……各位贵安。”   ?   那个人站在暗处,从声音和体型来看应该是一位男人,但是因为整个裂缝太过于黑暗,以至于林枫看不清楚他的相貌。   ?   “没想到你们能找到这里来……”男人轻轻地笑了一声,林枫霎时间竟然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但蜂鸣声在他的耳朵里回想,所以他听不太真切,“后世将会铭记你们。你们是闯入主角坚实壁垒的最终BOSS,我会因打败了你们获得了胜利而被人讴歌……你们怎么看这个盛大的表演?”   ?   “会不会太过自大了?”林枫很没底气地扯了一下嘴角,用协商的语气抖霍着对他反驳。而金锌则是换了个姿势,靠在后面的书架上双手抱臂一脸冷漠。   ?   “可惜我并不会为你改掉这个剧情。”黑暗中的人影好像很惋惜一样地摊了摊手,“……疯子。”   ?   林枫瞪大了眼睛,打了个冷颤。   ?   这句话自然不是骂他,他懂的。因为疯子是他的绰号。   ?   黑影里的男人能喊出来,说明他们相识,不,不仅仅是相识——里面这个男人一定是和他共处了两年,绝对是他的同班同学。   ?   「我不是唯一一个。幸运的是,你马上就能见到第二个了。」   ?   金锌的话在他的耳边萦绕。   ?   「你居然不知道w w w . t x t 8 0 . c om钟冥是什么东西?」   ?   他忍不住回想。   ?   不,不可能是钟冥。绝对不可能是钟冥。钟冥已经死了,被整齐地在脖颈处彻底切断,血喷了一黑板,凄惨地以卑微的姿态倒在了他们的面前,双眼瞪大了看着林枫,嘴角洇开红色的条纹,像是对于自己的死亡有百分之一百的不甘。   ?   但是钟冥知道很多事情。   ?   不过如果是钟冥的话,那他知道这些事钟冥没理由告诉我啊。   ?   但是钟冥从来没把嫌疑引到自己身上。   ?   那他为什么要告诉我郎营是门呢。   ?   他脑内有两个不同的思维互相争吵,他觉得自己的大脑嗡嗡作响。   ?   无论如何,他都绝对,绝对不会去相信是钟冥做的。如果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钟冥,那么以前的那个人又算什么东西?以前的那个,Galgame苦手到一个女生都攻略不下来的、那个说话只要能讲坏的绝对不会夸你的、那个愿意听他的一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最后两个人一起被抓进少管所听训听了三个小时的,那个蹲在电线杆底下拿着一瓶啤酒张着嘴望天的、那个超爱磕阿德拉1磕了就亢奋到暴力捶桌的钟冥,那个又是什么东西呢?   ?   “啊……我看看,你以为我是谁?”那个黑暗中的人终于开始往前走了,他穿着尖头皮鞋,林枫总算稍微顺过来气了,这不是钟冥,钟冥只有超轻作战靴和篮球鞋,而皮鞋?得了吧,在钟冥因为全国化学竞赛一等奖上台领奖的时候,所有人正装出席,而钟冥则是踩着拖鞋上去的,他一辈子都不会穿皮鞋。   ?   如果不是钟冥……那是谁?肖斌、万旻、邱音、张济……他能想到的一切。   ?   “好久不见。”男人终于走出了黑暗,冲他们露出一个纯良无害的笑容,“想我了吗,疯子,小王……还有锌哥?”   ?   卧槽。   ?   林枫张大嘴说不出话来,他甚至连往后挪两步的力气都花在了震惊上。虽然觉得这是情理之中,但是实在是太过于意料之外了,他知道这个人有问题,但没想到就是他。   ?   郎营站在他们的面前。   ?   “可惜啊。”郎营低头看着林枫,然后很贴心地蹲下来,左手摸上林枫的肩膀,对他露出一个仿佛真的在惋惜甚至看起来还有点委屈的表情,“我一定不是你想的人对不对?”   ?   林枫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感觉到了郎营的危险,虽然他说的每一句话、摆出的每一个表情甚至露出的每一个表情都像极了人会做出的,但是林枫就是感觉像有一条蛇顺着他的脊柱爬上了他的身子,阴冷的感觉让他大脑混乱。   ?   “是谁呢?”郎营冲他笑,半边脸沉在黑暗里让林枫看不清楚,他只能看见郎营嘴边冰冷的笑意,“呐,亲爱的疯子,告诉我吧?”   ?   这和林枫记忆里的郎营的差距太大了导致林枫即使面对的是同一张脸,他也没有任何这是郎营的实感。在他对于郎营并不多的记忆里,郎营是一个没什么特点的人,打篮球打得一般般,学习成绩一般,和谁都能说上点话,却和谁都不是特别好的朋友,所以看到他死了,尸体被挂在那么高的地方林枫也没什么特别大的感觉。   ?   但是现在他面前的郎营,歪起了嘴角,眼睛在黑暗中发出幽幽的红光,……他……他好像没有眼白。   ?   不,郎营不是没有眼白——刚刚实在是太过于遥远和模糊,导致林枫没有看清楚,现在郎营屈尊到他的身边来了,他终于看清楚了。   ?   郎营的眼白是黑色的。   ?   ……哦,好的,林枫明白了。这样郎营再表现得像一个人类林枫都不会信了。要是世界上有活人眼白是黑色的林枫现在就把这个空间裂缝给吃了。   “告诉我吧。”他猛地一抬眼,眼睛里的光一闪,林枫吓了一跳。   “……钟冥……”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然而然他刚刚以为面前的郎营是钟冥这件事居然就脱口而出了,他感觉自己当时是没有脑子的,这个名字就这么从他的嘴里滑了出来。   “啊……钟冥。”郎营松开了他的肩膀,有些同情地看了眼林枫,然后站了起来,走到了王耀凛身边,绕着王耀凛转了一圈后又把注意力放在了金锌身上,但是嘴里却没有提到一个关于金锌的字儿,“那个该死的,偷偷摸摸的小耗子……试图把我的存在说出去?他脑子坏了吗?……果然,你们是被他找到的东西给弄过来的吧?我早该在第一天就杀了他的……啊,不,我早该在我们还在上课的时候就把他给除掉的。”   他好像被惹怒了一样捏紧了拳头,然后又好像想通了一样把拳头松开了。   “没关系,反正他已经死了。现在不过是要把你们都杀了而已。没能把这场好戏看到最后我真的非常、非常遗憾。”   “……很可惜。”金锌终于开了口,他看起来完全没有林枫和王耀凛那样怕郎营,就像郎营给林枫和王耀凛的压力都是假的一样,“在你死之前,我要问你问题。”   郎营对于金锌狂傲的说话方式也没有任何被贬低的愤怒,只是稍微歪了歪头,摆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好像金锌只是个闯进他的领地的虫子。   “好啊。”郎营游刃有余地低声笑道,“那么我便偶尔屈尊听一听‘我很牛逼’先生的问题吧,毕竟你这个样子简直是无知到可悲啊。”   “……你是,什么东西。”金锌抬了抬下巴,“我感觉不出来你是什么。真奇怪,我还没见过比我更高阶的东西。”   “哦——金锌同学,你以为你是谁啊,和我这么说话。”一开始郎营还是眼中含笑的,但说后半句话的时候他的眼中没有半点笑意,反而是立刻冷下了脸来,然后很快他又在脸上漾出了温暖的笑意,“我们没什么交流吧?我实在和你不熟……你不知道在对待陌生人的时候,要讲礼貌吗?”   “我可没心思和你讲什么鬼礼貌。”金锌好像第一次情绪有了波动,他发出了一声瘆人的冷笑,从墙壁前站了出去,然后伸出他筋骨分明的惨白右手,立刻卡住了郎营的脖子,郎营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适和愤怒,就那么任由金锌掐住他把他提了起来,“我在问你问题,怪物,你·是·什·么·东·西。”   “都说了……要讲礼貌啊。”郎营很无奈一般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他轻轻地抬起手来,好像是为了让林枫和王耀凛一般都看见一样举到了自己的耳边,紧接着他,略微动了动手指。   近乎是一瞬间的事情,金锌的头,从他的脖子上分离了。   这个场面对于林枫而言毫无疑问是可以被称为眼熟了,他立刻回想起了第二天的早晨,几乎和当时的钟冥一模一样,金锌的脑袋在空中划过一个弧度,然后宛如慢镜头一般,缓缓地落在了地面,甚至还滚了几圈才停下来。再然后,毫无疑问,金锌的躯壳崩塌了,捏着郎营脖子的手轻易地松开了;他的膝盖弯曲,一瞬间跪在了地上,这时候好像大动脉才反应过来自己所属的身体发生了什么,红色的液体向外喷薄。   “操!!!”林枫一个没忍住大骂出声,金锌的血都喷到他脸上了,他立刻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看到郎营整了整领子,“你他妈到底是什么!!!妈的!!!”   “既然是亲爱的疯子问我的,那我就不计较礼貌问题了。”郎营笑了,再一次蹲下来与林枫平视,眼睛里充满了诚恳,“我被很多人用很多称呼叫过,现在我来给你几个提示吧。”   “古蛇、黑山羊、利兰·冈特2。”他笑了,冲林枫歪歪头,“你猜到了吗,我们的小天才,林枫同学?”   ……当然了。   《塔纳赫经》中的古蛇。   曼德斯的山羊,安息日的山羊。   斯蒂芬·金所写的利兰·冈特。   是啊,是啊,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   热沃当怪兽的收信人,弥尔顿的堕天使。   “……撒旦。”   他将想到的那个名字脱口而出。   “嗨嗨——!”郎营眉开眼笑地张开了双手放在了自己耳边,“很高兴认识你——!”   “哈……?”林枫强忍住吐槽和翻白眼的欲望,在这种严肃的场景下他实在是不想配合做出任何震惊的神情,这都几岁了,怎么还那么中二,有毒吗,还撒旦,国籍都不一样好吗,我他妈的还上帝呢。   “我知道你不会信的。”郎营笑了,再一次站了起来,伸腿踩过了金锌的尸体,走到王耀凛面前,“你真的觉得国籍这种东西有问题吗?我们亲爱的林枫同学……总是多疑而勇敢,你跟着他很辛苦吧,小王?这人一点都不珍惜自己的命呢,可是你又是那么、那么地依赖他,他从来不知道。”   “总比依赖你来得更好一些。”王耀凛也皮笑肉不笑地冲撒旦弯弯嘴角,林枫这个角度都能看见一滴冷汗从他的脸颊旁边滑了下来,他们俩都看见了刚刚谁都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在金锌身上发生了什么,说实话掉头这事见过第一次之后林枫居然就可以毫无芥蒂地观赏第二次了,再说第一次掉头的是钟冥,林枫不觉得会有谁掉头比这个更令他震惊了。   “你丫……就是郎营吗?”林枫终于想起来要从地上站起来了,他慢慢看着自称撒旦的男人往王耀凛那个方向挪,虽然他们两个纯人类就算再来一百万个对付这种动动手指就能掉人头的人没有也没有任何办法,但是能同仇敌忾怎么说对于他们而言也能算是一种慰藉,“包括那个……和我们一起上课的那个?”   “……你是想问,我是一开始就是郎营小朋友,还是怎么说……郎营只是个普通的学生,而我……我想想那句话怎么形容的来着?”郎营笑,摊开了手背对他们往空间裂缝里走了两步,好像真的在努力回想似的,“啊……我想起来了。”他低沉地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然后他抬起头来看着林枫,扯出一个瘆人的邪笑,“被附身了?”   “你能理解真是太好了。”林枫讽刺道,他们无一例外地退到了金锌的尸体后面,好像金锌的尸体也是他们面前的一道防线。   “……你猜啊。”郎营凑近过去,歪着头挑起了眉毛,“太有意思了……林枫,你真是太有意思了,在所有的……我见过的所有人里,我最喜欢你了。”他压低了声音说,好像这是什么让他最为认同的话语,“你总是那么痛苦,为自己的无力,你却自大到觉得自己能做到什么,你比恶魔还贪婪,你也比人类还脆弱,林枫同学啊。你吞下一切,仿佛远方。仿佛海,仿佛时间,一切在你身上沉默……你缠绕痛苦,你紧握欲望,悲伤将你击倒,一切在你身上沉默3!”   林枫被对方突然的一堆话堵住了,好不容易在这庞大的恶意中清醒过来,就在林枫想要说话的时候,就在那一刻,他的脚下,异常出现了。   当然,这次好像并不是,郎营做出的事情。   刚刚倒在地上的,现在躺在林枫面前的,被林枫和王耀凛充当警戒线的,金锌的无头尸体,动了。   是的,没有看错,林枫还确认了一下,毋庸置疑,他,哦不是,……它,动了。   在没有头的情况下,在脖颈处还在肆意往外喷血的情况下,在他的头颅就在他脚边一段距离走两步就能够到而那个头也正无神地望向远方的情况下。那具无头男尸,双手撑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林枫连脏话都骂不出来了,他现在只想冲出去冲进路边的杂货店里买一扎啤酒然后坐在马路牙子上,喝完一瓶敲碎一瓶,附赠一声愤怒的怒吼。每一秒好像不发生点颠覆他三观的事情这个世界就不开心一样,认真的?无头男尸,站起来?林枫他妈的真的想把生物书给撕了吃进肚子里,我可去他妈的吧,想他们人类探索了上千年得到的结论在短短的两分钟之内就能被全部推翻的吗?现在信奉上帝的是笑了,对,撒旦是存在的,那么上帝也是存在的。这个还算在人类历史里。喜欢生化危机的也该笑了,因为在他们面前现在可能要活生生地有一具男尸诞生了!!!这根本不是人类史好吗这是人类的想象!!!真以为一个破高中还能逐渐进化成寂静岭啊?!别开玩笑好吗,人类不要面子的吗?   他对天发誓——事实证明天上现在还真有能让他发誓的东西——他绝对要收回刚刚说这件事不是郎营干的这句话,他对着郎营一副你看你的超能力成功了的样子伸出左手指向了金锌的无头尸站起来的方向,郎营不是说自己是撒旦什么鬼的吗,那不是地狱的马斯塔(Master)吗,那控制个亡灵应该是小菜一碟吧,把金锌从地狱里(哦……别问他为什么认为金锌在地狱里,金锌就他妈该在地狱里。)拽出来放回他的身体里,就像那什么布鲁克一样——哦天哪看他林枫,居然气到海贼王的梗都拿出来玩了——灵魂回到了肉体里却发现肉体已经不能被称为肉体了,现在是金锌,说不定马上还要出现用骨灰构成的肖斌万旻沈雅钟冥吴莉妍什么的出现,和金锌构成F6一样的阵营,说不定开心了还能机甲变身什么的,伸出手变成六道光合体变成巨大高达,富野由悠季*一定会很开心的!!!   不过郎营的表情让他把这一大段的吐槽全都给咽了回去。   因为郎营看起来好像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多数情况下都游刃有余的表情此时在脸上消失地无影无踪。   郎营皱着眉头,好像也没有调侃林枫和王耀凛的闲心了,他仅仅是将自己的目光锁定在了金锌的尸体上,好像颇为警戒他的下一步动作。   “不是你干的?”林枫竟然在这一瞬间和郎营可以平和沟通了,大概是因为同时面对未知生物,这时候居然莫名达成了一致。   “嘘,等会儿再来陪你玩。”郎营哄小孩一样冲他再次露出那个游刃有余的笑容,好像生怕在这一瞬间已经被林枫抓住了把柄。紧接着他上前一步,妥帖的西装贴在他身上,他抬起了手。   他打了一个响指。   在那短暂的一秒内什么都没有发生,就在林枫觉得郎营在故作玄虚的时候,金锌的浑身上下开始燃烧,火光在金锌没有头颅的躯壳上闪烁,火焰里噼啪作响,甚至照射出来的光照亮了本应该像黑洞一样吞噬所有光的空间裂缝的一隅。   那火是黑色的……和坟场里的火一样。   果然,这一切都是郎营做的。   但是,现在好像谈这个也有些迟了,因为照理来说,受到如此强烈的烧灼,如果是放《生化危机》里僵尸也要被烧得惨叫了,但是金锌的尸体没有任何反应,就好像他身上的火焰不存在一样,它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好像在等待什么。   郎营的手停留在空中,仿佛在想下一步他应该怎么对待这个突然自己动起来的尸体。   “卧槽,小枫!”王耀凛突然从后面猛拉一把林枫,王耀凛总是在他身后,林枫又不看路,这几天林枫都快习惯自己的喉结被他的衣领大肆虐待了,“你他妈快走远点,现在这个情况真是屁话都说不出来,你……你看小金锌的头!”   听到这话林枫和郎营都低头去看金锌的头。   金锌本来涣散无神的眼睛,聚焦了。   它就保持着那么一个歪在地上的样子看着郎营,然后血液开始逆流。   他嘴边的那条血迹慢慢收束回他的口中,在地上甚至形成了小型湖泊的,从他身体里流出的鲜血慢慢地聚拢,开始沿着他站起的身体向上攀爬,最后钻回他脖子的断面里。   紧接着尸体动了。但是林枫和王耀凛,甚至是郎营都没动一下,就像他们实际上是在一个动物园里,他们抓着栏杆看里面的动物和动物所做的一切事情,而动物一点都不想理他们,只是自顾自地捕猎,死亡,生存。   那具尸体走到了头颅的旁边,然后慢慢地蹲了下去,把头给捡了起来。   再然后,他把那个头颅缓缓转了一个方向,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林枫清楚地看见在断口处那个平滑的切面在金锌将自己的头重新放在自己的脖子上的时候瞬间消失,血肉融合在一起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最后,完整的金锌站在了他们面前,伸出双手握了下拳好像他在适应恢复了用大脑控制神经的身体。   刚刚融合成功的男人正了正自己的脖子,他的脖颈处发出卡拉卡拉的正骨的声音,最后他转了一圈自己的脖子,看向了站在他面前的林枫、王耀凛,还有郎营。   他平静的脸上,冷淡的表情没有任何改变,好像刚刚发生的事情还不够他们震惊一样,他环视三人。   “好,我们刚刚说到哪了来着?”   他问。   ?   ?   1:阿德拉,一种兴奋剂,是超女药的一种,对,一般是女人吃的。不,本作者没有任何暗示。   2:利兰·冈特,选自斯蒂芬·金《必需品专卖店》。有兴趣的人可以去看看他是谁。   3:摘自巴勃罗·聂鲁达《二十首情诗和一首绝望的歌》,是摘自绝望的歌的,不是二十首情诗,请觉得这其中有莫名暗示的同学自己去面壁。   *:富野由悠季,机动战士高达的导演。   Episode.XI?他归处   ?   ?   妈的。林枫想,老子不玩了。   ?   现在这个地方一共四个人形物体,然后你告诉我两个是非人类?都百分之五十了,这个比例也太高了吧?现在就算他们突然一起看向王耀凛说他是个独角兽林枫都不会震惊了。   ?   “小枫……”王耀凛欲言又止,神色复杂地看了眼林枫,林枫一开始差点以为王耀凛真是什么非人类,后来看对方的眼神他才反应过来对方指的是什么。   ?   “人类,纯的。”林枫举起手来前后翻了两下以示自己是无辜的,然后他犹豫了一下,看向了对峙的郎营和金锌进一步解释,“头掉了就绝对死了。也……也不会在那里像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一样站着就觉得自己是世界之王了。1”   ?   “你呢。”然后他警惕地抬了抬下巴,反问王耀凛。他是真的担心王耀凛摇摇脑袋就变成独角兽的,如果真变了,不管变得是不是独角兽,林枫说他不震惊都绝对是假的。   ?   “人类。”王耀凛学着他也举起了双手前后翻了两下以示自己同样是无辜的,虽然他并不理解这个动作到底和无辜有什么关系,“见满月不会变身,也没有尖耳朵什么的。”   “你讲得就像你见过狼人和精灵似的。”郎营听到他俩的对话开心地笑了一下,一时间好像都不用对付面前好不容易爬了半天才站起来的金锌一样,“哦,亲爱的们,你们都不知道他们实际上是什么样的,对吧?”他甚至又配上了他那种惋惜一样的说话方式。   “有意思。”金锌说,稍微歪了歪自己的脑袋,“你讲得就像你见过狼人和精灵似的。”   “好吧,白马王子。看来我有必要和你说清楚基本礼仪了,是什么来着,让我想一下……啊对,不好意思久等了。”郎营的皮肤底下好像流淌着愤怒一样,他伸展了双手,像要变化一样以几个奇怪的姿势扭曲着动了几下,好像有什么活在他的皮囊里,“那就是,我见没见过和你没半点关系。”   “有趣的是我见过。”金锌看着郎营,眯起了眼睛,他同样伸展了一下十指,林枫能看见青筋在他的手背上暴起,蓝色的血管在他的手上筋虬交错,他看起来蓄势待发。现在就像有两只美洲狮在冲对方以地盘为筹码在互相威吓,空气中都洋溢着危险的味道。   ……说到底,他们在这里干什么。   林枫彻底是懵了,他打过的架是不在少数了,甚至对于他们这个年龄的普通高中生来说可以说是多过头了,但是能打出这种氛围还是第一次遇见,他的意思是,金锌说钟冥不是人类对吧,但是钟冥这个人打架的时候就和普通人……呃,可能比普通人稍微暴力那么一点点,但是,和这个氛围还是差距太大了。这才是赛出风格赛出精彩啊,他们平常的打架可能对于这两个人来说仅仅只是菜鸡互啄而已。   “好,在我再一次砍掉你的头之前,说话。”郎营总算是问出了林枫也想问的问题了,至少这两个人还不至于非常傻逼地站在原地互瞪试图把对方瞪死,很好,说明他们还有基本常识,而且眼睛里也发不出激光来,这也算是一个进步,“你又是什么东西?”   “很可惜,我已经知道你是什么了。”金锌从喉间发出一声模糊的笑容,从他们的角度来看那其实更像是一声清痰声,“我没有想从你那里问的问题了,所以我没必要回答你的。”   “操!!!我有!!!”林枫就在这时候爆发了,他像终于受不了这个无比无形装逼的气氛一样,愤怒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虽然他觉得他坐在这里和王耀凛站在那边都很傻逼,他和观众一样,而王耀凛?王耀凛看起来就像一个站着的观众!虽然毫无疑问现在他们转头就跑去找邱音商量今后的对策会比较有用,但是鬼知道金锌是个什么东西,某种意义上金锌现在也算是他们的友军吧?毕竟郎营不仅把它们关在这里让他们杀了那么多人,还马上就要杀林枫和王耀凛了,如果不是金锌现在挡在他们前面他们脑袋估计也飞了,而他们可没有那种随随便便爬起来捡起头吹吹灰就能用的能力,但是他们依旧不能把金锌一个人留在这里——至少在搞清楚金锌是什么东西之前不行。当然,如果金锌说自己是上帝他和王耀凛绝对转头就跑,再也不会回头   所以在这之前,他们首先要搞清楚金锌到底是什么。   但是直接问也不太好,万一金锌没说,那他们又回到了原点,万一金锌就这么简单地说了,那么实在是太不值了,虽然他们显然处于劣势,可是在这种情况下也要握紧自己手上仅有的一点点情报进行交易,要不然岂不是太亏了。   “那,我又为什么要回答你呢,小甜心?”郎营转过头来看着林枫,露出了一个无可奈何的微笑,对于金锌的愤怒好像就这么烟消云散了,林枫强烈怀疑他精分,“我没得到我想要的,凭什么给你们你们想要的?”   “我们让金锌回答你的问题。”林枫脸上流下来一滴冷汗,郎营是挑起了眉毛一副对这个提议很感兴趣的样子,但是直接在本人面前装逼这种事好像实在是太过于刺激了,万一金锌本人说了不一切就玩完了。   “你确定他会说吗?”王耀凛拉了拉林枫的衣袖,小声问。   “鬼知道。”林枫啧了一声,很没底地说。   “让开。”结果就在这时候,金锌喊他们了。   完球。林枫真想一拳打金锌脸上,不过肉眼可见的实力差距还是让他咬着牙放弃了这种想法,为什么这个金锌就不能配合哪怕一秒钟呢,说出他是什么东西他又不会死,操他妈的金锌可是掉了头再加身上被火烧着都和没事人一样站在他们面前呢,还有谁能干掉他?!不知道他林枫作为一个人类活得也很辛苦吗?!用金锌一个无关紧要的情报换取他们想知道的一切真相真的很难吗?!   而且……他们也其实并不知道郎营是否是真的存在的。即使他们和郎营不输,但是郎营至少是无辜的吧?如果郎营并不存在,那这个“郎营”被怎么千刀万剐林枫都无所谓的,无论是开膛破肚还是往血管里打压缩空气导致毛孔爆血林枫才不管呢,就像钟冥一直试图洗脑他的人生信条一样,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但是郎营如果是无辜的……还是能救则救,不得已的时候再放倒他吧。   “请问怎么了吗,金锌同志。”林枫强忍住怒意,咬住嘴唇回头瞪金锌。   “我更倾向于直接揍死他妈的。”金锌无辜地摊了摊手,好像完全没有被林枫的威吓给吓住,而是抬了下下巴,突然不耐烦地皱了眉头,“我对杀害无关群众没有兴趣,不过你们如果再挡我的路。你们也看到张济了。”   “我有问题。”林枫和金锌强调,然后毫不畏惧地上前一步,和金锌互瞪,“也许在你们这些非人类的眼里能用暴力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了,但很可惜,人还是有很多残留的——虽然我不想要——但它们依然存在的东西,比如求知欲和善意,好吗,所以闭嘴,然后把你的情报给我用。”   “……有意思。”金锌听到这些话第一次露出了被逗乐了一样的笑容,然后微微颔了颔首,“如果我的信徒里有你这种人,那这段人生一定会非常有趣了。”   “我就当那是个‘好’了。”林枫咬牙切齿地又回过头去面对郎营,他已经懒得去纠结金锌所说的“信徒”是什么东西了,反正这种东西不知道肯定比知道好。   郎营一脸看好戏的样子抱着手看他们,紧接着,看他们似乎终于是讨论完了的样子,于是颇为耐心地把身子前倾,就好像是希望林枫能近距离地听清他的声音一样一字一句咬文嚼字的笑:“那么,我们的小宝贝儿要问什么呢?”   “……肖斌是怎么死的。”林枫捏紧拳头,问。   他有无数问题可以问,比如说郎营的尸体到底是怎么回事,比如说钟冥是不是你杀的,他的问题多得一晚上都问不完,但是他还是选择了这个作首要问题……他至今无法忘记他第一次看到肖斌尸体的感觉,那是他第一个友人死去,他的世界从那刻开始崩塌。   “啊,不好意思,让我想一下肖斌是哪位。”郎营轻描淡写地说,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指甲。他倒是没有像很多反派一样在自己的指甲上骚包地涂上指甲油,这对于林枫来说甚至勉强算是一种安慰了,但是紧接着郎营就轻轻地抬起头来,直起身子,“啊……有点印象……那个傻大个儿是吧?我杀的。”   “为什么。”林枫的语气瞬间就冷了下来,他的感性叫他现在就冲上去一拳把郎营的门牙给打掉在地上,然后让他把地上的血连着牙全部都吞回肚子里,但是理性告诉他他如果轻举妄动那马上在地上的头颅就会是他的了,这样还是有很多谜团没解开,所以没那个必要现在和他拼命。   “嘿,宝贝儿。”郎营仿佛就是看透了林枫会这样,于是笑了,得寸进尺地说,“一次一个问题,一次交换,你懂规矩的吧?那么……不全说,至少也给点提示吧?”   “……”林枫深呼吸一下,长吐一口气,“……金锌。”   “我再强调一声,我没有义务回答他。”金锌皱着眉头,说。   “就……回答他就好了!”林枫低声冲金锌喊,一副你不说我就撕烂你的嘴然后千万别在这时候惹我的表情。   “好吧。”金锌居然也没再反驳,就这么乖乖听话了,“那就先说一句吧……撒旦同学。你的段位可是低于我的。”?   ?   “哦?”郎营不怒反笑,他低了低眉毛,问金锌,“愿闻其详。”   ?   “我以为是一次一个问题,一次交换呢。”金锌非常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示意站在他们旁边的林枫,“怎么了,还是说你不想懂规矩了?我倒是对这个没有意见。”   ?   “好吧。”郎营强压下愤怒一样故作优雅地冲林枫笑了一下,然后欠身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那么下一个问题是?”   ?   “为什么,要杀肖斌?”林枫问。   ?   “为什么?”郎营好像并不理解林枫怎么会对这个有困惑一样,“这还用说吗?我不开始杀人你们会杀吗?如果不杀人……那我把你们留在这还有什么意义?哦,你不用担心,不一定非得是肖斌同学的,我只是在班上四个角挑了四个人而已,他们只是祭品,无论他们是谁……放心,那本来也可能是你。”   ?   “有道理。”金锌眯了眯眼睛,“没有祭品……”   ?   “……就没有回报。”郎营短促地笑了一声,然后好像对金锌改观了一样上下打量了他,“你很懂嘛,我开始觉得你也是恶魔了。”   ?   “不。”金锌履行约定一样棒读,“我是意识体。”   ?   “意识体?”郎营皱起了眉头。   ?   “那钟冥,是不是你杀的?”林枫一看第二轮也达到了目的,于是粗暴地打断了他们,问。   ?   “哦……”郎营的表情就像是他恨不得笑喷在林枫脸上一样,他露出了一副同情的眼神,冲林枫摊开了手,“认真的,亲爱的?这个问题真的有必要再问我吗?我都说那么明显了,你还要浪费这一个问题吗?来吧,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再问我一个问题。”   ?   “……哦,或者说?”他冷笑,“你希望有个不同的答案,好让你有一个有能力亲手手刃的仇人?毕竟你是伤不到我的,你自己心里也很清楚吧?”   ?   好吧,说中了。   ?   林枫愤恨地想,他张口结舌地摊了摊手,像是要放弃这个问题找到下一个去问,但是他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只是将手放在额头上长吐了一口气,好像对方拆穿这一个事情就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   “为、为什么……”王耀凛这时候发话了,他把林枫推到自己身后,自己顶替了林枫的位置,但是他没有林枫这么激烈的情绪,“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亲爱的小王,你不如收起你那个伪善而惺惺作态的说法吧。”郎营摇了摇头,露出一个怜悯的笑容,“你现在想和我扯那些爱与正义吗?你不觉得太愚蠢了吗?对我来说你们的命真的什么都不算,就像你在路上看到蚂蚁一样,你会特意躲避它们吗?不会吧?说不定你还蹲下来,一个一个,碾碎它们。”   “对我来说,这只是一个游戏而已。”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嘲讽完王耀凛之后,大张双手,整个姿势看起来非常泰坦尼克号非常中二,让林枫想揍他,“也就是说,我只是觉得有趣而已。”   “仅仅是因为这个?!”王耀凛震惊了,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都完全不带一点狡辩的,这么大咧咧地就这么把恶劣的事情都说出来也是一种能力了。   “啊呀,疯子,你的表现简直是A级的你知道吗?”然后郎营又说了下去,“那个叫什么的……钟冥同学?他死了之后你的表情你真应该照镜子看看,真是绝了我操,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带劲的,你那副一点都不愿意相信的感觉真是太令人快乐了,我从上一届手上接过这个职位的时候还是第一次玩这种东西,就这样我还是觉得今后再过个几年也不会有能超越你的存在出现了,你的表现真是让我太满意了,每一次努力无功,每一次失去自己在乎的人,你脑子都在想些什么啊?能告诉我吗?”然而他根本就没等林枫回答他就动了,他上前一步凑近看进林枫的眼睛,然后转了一圈面对王耀凛,笑,“至于你,小王,你就让我有点失望了。你未免心也有点大了吧?我以为像你这种……纤细男子?怎么说也要哭一哭叫一叫的,一开始你还是让我很开心的,但是后来呢?你到底吃错什么药啦?”他难以置信一样抓紧王耀凛的肩膀,捏得林枫都能听见挤压的声音,“你怎么突然就这么坚强?不会吧,仅仅是因为你觉得你亲爱的小枫表现得像一个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神经质你就能振作了,你居然是这种人设吗?太可惜了,你和邱音当同桌会不会更好啊?然后再把我们亲爱的林枫同学安排成钟冥的同桌——啊,你当面看到自己的信仰崩塌的时候一定能更有意思。”   “疯子。”林枫咬牙切齿地骂郎营。   “你在喊你自己吗?”郎营又笑,这个话题看来是彻底引起了他的兴趣,一直颇为淡然地慢悠悠而阴阳怪气的语气风格迅速改变,他变得神经质而快乐,一边低声笑着一边瞪大了眼睛低下身子看着地面,好像在那里有什么特别有趣的东西,“笑死我了,你敢想象吗,邱音……哈……他还准备去提醒钟冥?是吗?只有他聪明?我差点没笑到忘记把那只小老鼠的头给砍下来,你们的表情都实在是太好笑了,我都不知道当着你们的面直接杀一个人可以这么有趣——我现在想起来都还觉得快乐,可惜我更期待你们互相残杀啊——虽然那一次已经足够我开心好久了。”   林枫一句金锌揍他妈的还没说出口,金锌就自己过来了,他在郎营毫无防备的时候一把揪住了金锌的领子,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他的脸上。这个力气怕是用了十成十的,金锌在一拳打上去的时候还顺势松开了揪住郎营领子的手,导致郎营干脆摔了出去。   一开始林枫以为金锌和他一样,是被郎营的嘲讽给惹恼了,但是看起来好像并非如此,金锌看起来完全没有生气的迹象,他的脸色没有黑下去,青筋也只是维持着要揍人的状态,最重要的是,他看起来非常平静。   “你如果没杀那个叫钟冥的,我可能还饶你一命。”金锌说,“但是你杀他就是耽误了我出去。很遗憾的是现在我得知了真相,所以你现在必死无疑。”   哈?!林枫听到前半句话只想骂人,这么给的发言是怎么回事,这种莫名的报仇戏码已经够多了吧?听到后半句他才明白金锌这个人只是不爽自己被延后了出去的时间而已,和钟冥这个没有半点关系,对于金锌来说也许只要是能看出这些的人那么是谁都行,钟冥这个人只是一个道具。   “金锌绝对也不是好东西。”林枫拉着王耀凛退到了空间裂缝外面,和金锌与郎营拉开一段距离,虽然他现在很想和王耀凛转身撒腿就跑,但是他该死的求知欲和莫名见证大场面的虚荣心则是让他留了下来,“耀凛,你先去找丘八,我们既然能和金锌互相看见了,那这里大概莫名其妙的类平行时空也已经解除了,你赶紧通知丘八然后你俩跑,这里有金锌,不会有事的。”   “哈?”王耀凛小声问,一巴掌糊了林枫脑袋一下,“你脑子坏了吗,我怎么可能这么做,别把你莫名其妙的保护欲强加在老子身上好吗,我好歹也算个男人就这样逃命算什么?而且你以为我不想知道这些的真相?你以为小邱音不想?就你一个人满足自己的求知欲太过分了吧?!都这样的情况了反正跑也跑不掉了,如果小金锌真的打不过郎营那郎营杀我们不也是分分钟抬抬手的事吗?待在哪有什么区别吗?”   “妈的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林枫给王耀凛一串话惊呆了,他都不知道王耀凛这么能讲,问题是他仔细想了想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找出漏洞来反驳,搞得林枫呆滞地看了会儿王耀凛干脆一屁股在书架旁边坐下了,也拉着王耀凛坐了下来,“那……那一起看呗?”   “你觉不觉得我们两个太闲了一点?他们俩在打的可是事关我们生死的架,然后我们坐在书架旁边当观众?事情是不是变得太过于大条了一点……”王耀凛认真而严肃地小声问林枫,眼看着就又要起身,“我们要不要上去帮点忙……”   “卧槽你能不能别多事了。”林枫一把把王耀凛拖了回来,“两个非人类打架我们普通人掺和什么掺和,还嫌自己命不够长吗?你要是再三分钟之内学会影分身之术我就绝对不拖着你你赶紧去,说不定你打架过程中你任督二脉被打通了还能搓出个螺旋丸呢。”   “妈的我有个哥,任督二脉被打通也是出须佐能乎好吗?”王耀凛看林枫吐槽吐得尽兴也忍不住捏他了,再说他又不可能真的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学会影分身之术,他们除了聊天还能干什么,为金锌加油呐喊吗?   现在的金锌好像还真不需要加油呐喊,因为郎营虽然朝地上吐了口血,脸色沉了下来之外,并没有要回击的迹象。   他踉踉跄跄地站稳,刻意摆出原来那副他很优雅的样子,但是语气却和优雅搭不上任何关系。   “操。”他强压住愤怒,居然还颇有些恐惧地骂道,“……我知道你是什么了。”   ?   信仰,人类从未停止过的追求。   ?   其是指对某种主张、主义、宗/教或对某人、某物的信奉和尊敬,并把它奉为自己的行为准则。信仰带有主观和情感体验色彩,特别体现在宗/教信仰上,极致甚至会丧失理智。2   ?   郎营就属于其中一种,可惜他是作为反面人物“撒旦”而存在的,并不是“神”,也不是“胜利者”。他只是宗/教中的一个碎片,是由大多数世人的憎恨和恐惧形成的黑泥怪物。   ?   但是金锌不是。   ?   郎营从没有见过金锌这种类型的东西,他掉了头重生,可他不是活死人,也不是杜拉罕。   ?   如果他没被欺骗,真的金锌说的一切都是对的的话,意识体,比他的段位还高——   ?   只能是别的信仰中的“神”了。   ?   “你是什么?”郎营扯了下嘴角,这下事情闹大了,他他妈哪能想到这个普通的班级里能有个非人类——光是非人类就算了,这个绝对不仅仅是非人类的程度,“安拉?释迦摩尼?弥赛亚?得了,你总不可能是我爹吧。”   ?   “你真喊我爹我可以考虑告诉你。”金锌一脸冷漠地说,一点都没有开玩笑的样子,“但是不用了,我现在比较倾向于直接把你打死,然后我就能出去了。”   ?   “得了,你可是赞同我献祭的人……”郎营眯了眯眼睛,但也没有轻举妄动,“那么你肯定不是这四个神了……你丫……是邪神吧?”   ?   “如果你指的是邪教的神的话。”金锌短促地笑了,然后再睁大了眼睛,再没给郎营继续逼逼的机会,一下一拳又揍了上去。   “操你——”郎营被打了两下看起来也是彻底发火了,他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伤痕,可能是牙齿磕到自己口腔内壁了,郎营愤恨地往地上吐了一口血,伸手向金锌的方向,猛地向自己怀里一拽,金锌的头与脖颈处拥有的不再是整齐的切口,而是像是活生生地被扯断一样皮开肉绽,向郎营那个方向飞去,但是金锌和刚刚不一样,刚刚他仿佛是死去了很久才重新站了起来,而这次他反应极快,在中途抓住了自己的脑袋,又给强行按回去了,皮肉瞬间愈合长好,就像从来没被扯开过一样。   “来啊。”郎营擦了一把自己的左脸颊,那里被击中红肿的模样已然退去,“让我见识见识你除了动拳动脚的还有什么本事吧。”   ……金锌说他是邪教的神。王耀凛想了起来,他仔细想了想,自己能做到在这种情况下对于每一件事都能说出点屁话来,也只是因为他哥是这方面的专家而已,他从来没有如此感谢过自己的老哥对于灵异事件和都市怪闻有那么大的兴趣,要是他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可能在这里举步维艰。   那么,至少希望他的老哥最后再保佑他一次吧,让他至少能看出来金锌是什么。   金锌看起来绝对和善良搭不上边,这个林枫一直在他旁边和他念叨,他现在也总算是看出来了,金锌是一个冷静地,只为自己服务的自私的自我中心者,他的一切行为都是以他的要求为最优先的。王耀凛前面实在是不能接受他和一个非人类在同一个寝室里面住了两年,两年,什么概念,金锌在他们睡觉的时候站起来就可能要了他们的命,毕竟他掉了头还能活,而且现在把郎营打得嗷嗷叫。现在虽然金锌算是站在他们这边的,但是这只不过是一个“敌人的敌人就是我朋友”的暂时性的联盟而已,也许因为他们——其实大多是钟冥干的,但是至少他们算是一体的,再说钟冥已经死了,真正物理上陪金锌找到这里的还是林枫和王耀凛——帮金锌找到了郎营的确切位置,金锌虽然冷血但不至于办完事就翻脸,他们俩应该不会被杀……但是别人就真的不一定了,照林枫所说,邱音他们还在这里。金锌又不是好人,谁知道他会不会揍完郎营一时兴起把人给杀了。   所以先想出来他是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耀凛。”林枫好像也理解他的想法,用胳膊捅捅他的肩膀,和他说,“你记不记得你在那个……和我说那什么,幼儿园老师的传闻的时候,和我举的那个例子?”   “你说邪教的头头?”王耀凛反问,“我知道啊,小金锌绝对是邪教头头,就像基/督/教的上帝一样的那种存在,这个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啊,问题是他是什么邪教的信仰……”   “呃……我突然想起来你说那什么,金锌总是收到什么?玻璃球和小人像?”林枫突然一拍脑门,说,“这他妈是用来献祭或者是坚定信仰的东西吧?妈的难怪他一直都在收这些东西?!这家伙根本就是这些东西的发源人……”   “所以我们去看他收了哪些东西就知道了?!”王耀凛也瞬间反应了过来,“虽然我对这些邪教的东西并不是很精通,但是我也从我哥那里听了不少八卦,万一能发现什么比较有代表性的东西大概就知道了!”   王耀凛立刻从地上站了起来:“好现在我们有活干啦,赶紧走吧?!”   “然后留他们两个人在这里真人快打?”林枫有点忌惮地看了眼两个人快得如同闪现的动作,有点不太赞同地啧了下嘴。   “哎哟我擦小枫,这是神仙打架啊,你掺和进去也没用的,这不是你和我说的吗?”王耀凛翻了个白眼,强行把林枫从地上拖了起来,然后一低头闪过因为这两个家伙打架的冲击飞过来的一本书,“你也觉得搞清楚小金锌是什么很重要吧?我觉得他们现在打成这样小金锌肯定是不会自己说了,没那个时间也没那个心情。”   “啊那顺便,你先去找金锌的东西,我去找丘八。”林枫被拖起来站稳了也跟着往外面跑,“顺便——”   “我好像没允许你们走吧?”郎营的声音在他们脑袋里响了起来,整半个身子几乎都给金锌彻底打残的郎营从地上升起,对,升起,他没有站起来的动作,而是像一个纸板被从地上抽出来一样,一瞬间升上了高度,歪着脑袋用他鲜红的颜色瞪着想要逃跑的林枫和王耀凛,那让林枫一瞬间想起了打架的时候的钟冥,钟冥有时候打尽兴了也会歪着脑袋露出狂气的笑容愣愣地瞪着眼睛看向他的敌人……那个气场,和现在的郎营别无二致。   钟冥……可能真的不是人类。回想起这件事的林枫咬紧了嘴唇,他是真的不想这么承认的,但是事实如此他也无能为力。   可是钟冥如果是非人类,凭什么钟冥就这么简单地死了?为什么金锌可以把自己的脑袋安回去,又为什么郎营可以有半个身子都不见了还神色自如地和他们说话?   太不公平了。   无论是对钟冥,还是对把钟冥当作自己信任的顶峰的他。   “我没时间让你杀他们了。”金锌倒是伸手拎住了郎营的领子,一脸不耐烦的样子,虽然没有帮助林枫他们的意思但是干出来的事情实际上却帮了他们一个大忙,“我杀你是没有疑义的,如果你要杀他们那你等到下辈子吧。”   “……”黑色的物质从地上如同烂泥一样爬上了郎营残损的躯壳,郎营的身体被黑色的东西渐渐拼了起来,显现出了它们原来的样子。然后他好像突然受了什么刺激一样,猛地战栗了一下,扑通一声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本来都准备离开了的林枫和王耀凛因为这突然发生的异变紧急刹住了车,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金锌好像也没懂发生了什么,他站在原地握着被郎营黑色的血染得漆黑一片的拳头静观其变,而林枫和王耀凛则是站在距离他们有段距离的地方面面相觑。   “金锌……?”然后地上的郎营动了,他揉着自己的脑袋,好像才苏醒过来一样呆滞地看着面前站着的金锌,仿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之后他僵硬地扶着自己的脖子从地上勉强撑起来自己的身体,环视了一圈后看到了林枫和王耀凛,又一脸懵逼地问,“疯子?小王?什么情况?我们班在玩什么游戏吗?别人呢?还有这是哪儿啊,我来过这儿吗……?”   操?!林枫瞪大了眼睛,这他妈什么神转折,所以郎营其实是真实存在的吗?刚刚金锌那什么友情破颜拳一拳把撒旦打出了郎营的身体?那撒旦去哪了?   金锌倒是完全不像林枫一样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大不了的,或者说,好像面前是真的郎营还是披着郎营脸的撒旦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一样,他照旧举起了拳头,立刻向下打去。   “等等等等你他妈给我冷静一下!!!”林枫和王耀凛两个人立刻连滚带爬地跑过去,一个挡在郎营面前一个抽起一本书挡住金锌的拳头顺便隔开郎营和金锌,两个人一看金锌暂且算是被他们停下来了姑且松了口气,然后异口同声地对他说,“你给我等一下啊?!没有撒旦的郎营就是个普通人啊,你这一拳别说半个身子了估计连骨头都给你砸成灰了,你能不能冷静一点?!”   “不关心。”金锌表情没有半点变化,一手上前看起来是试图拨开他面前首先站着的王耀凛,“先打死再说。”   “你他妈是魔鬼吗?!”林枫赶紧也把王耀凛扯到自己的身后,活生生一个护着自己窝的老母鸡,妈的非人类就是非人类,真是无法与他沟通,林枫真想把金锌脑子给抠出来看看它怎么长的,“郎营本人是无辜的吧?!比起打郎营你不如搞清楚撒旦在哪里!万一他在这里藏着看你把郎营打死了他才开心呢!”   ?   “不可能。”金锌不耐烦地一把把林枫推开,“我没有把他打出去的能力。”   ?   “哈……?!”郎营看起来已经彻底懵了,死死揪着林枫肩膀不松手,还从他的背后一脸惊恐地偷偷看满面凶狠的金锌,“什么,什么?现在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锌哥要揍我?!卧槽啊疯子快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   ?   “呃……”小王挪到郎营旁边,警惕地看着金锌,同时小声说,“就是你的第二人格想把我们都杀了,所以小金锌想杀了你。”   ?   “哈?!”郎营一脸莫名其妙的样子,“第二人格?!杀你们?!什么情况?还有面前这个乌漆嘛黑的空间又是什么东西,我真的不懂了?锌哥卧槽啊放过我啊生而为人我很抱歉啊手下留情啊我是无辜的啊!!!”   ?   “让开。”金锌冲林枫示意,歪了歪自己的脖子,完全没有在意郎营的惨叫求饶,“再挡路就连你们一起杀。”   ?   “嚯!”林枫干脆豁出去了,把钟冥的毒舌能力借来用了,这有惹怒金锌的可能性,但是也有震慑住他的可能性,毕竟钟冥本人说起来还是挺吓人的,“当个神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真有意思啊金锌,但是很可惜,没有人你屁都不是,不是吗?靠着信仰诞生的神明大人?你说……会不会我们班就有你的信徒?但是你没管他们不是吗,你只想着自己要出去,区区一个自私的怪物还想过人类的生活……你未免也太天真了一些吧?就凭你这样,一辈子都当不了人类。”   呃,好像段位不太够,要让他上来就用钟冥一般的恶毒的语言好像真的有点太看得起他了,这样就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但是该说的都说了,该传达到的也都传达了,就看金锌怎么做了。   “废话真多。”金锌说。   哦很好,金锌他妈的就是个傻逼。林枫在心里赞同自己。   “让开。”金锌好像真的准备做出动作了,他两步踏上去一手钳住林枫的肩膀一手拎起王耀凛的领子,几乎没怎么发力就把两个人甩了出去,林枫踉踉跄跄了两步在站稳了步子,而金锌已经掐着郎营的脖子把他按在地上了。   “别,别别啊锌哥?!”郎营手忙脚乱地试图把自己脖子上金锌的手给掰掉,金锌那巨大的力量居然也被郎营掰了一部分开来。   “……”金锌一言不发,只是冲着郎营挑了挑眉毛。抬了抬下巴示意自己被抓着的右手以及抓着他右手的郎营的双手。   “……好吧。”郎营笑了,又是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这次是你赢了。”   “什么……?”王耀凛看到这个场景先反应了过来,能把金锌那个怪力给挡住的绝对不是普通人该有的样子,所以要么就是撒旦一直在和他们装郎营,要么就是郎营又把身体交给了撒旦,“这样难道是……都是假的,那小郎营究竟是不是存在的?!”   “呵。”郎营笑了,他依旧没有松开他抓着金锌的手,林枫觉得可能郎营一松手金锌的一掌下去他的脖子就要断了,他们正处于一个僵持的岌岌可危的对立面上,“你们觉得呢,天才们?那个郎营到底在不在?那个在你们篮球比赛快输了的时候被替补上场的,那个实验分组总是被一个人落下来的,那个没有同桌的,那个总是一个人走在队伍后面的那个郎营——到底是不是存在的呢?”   “我知道了。”林枫冲他笑了一下,“很可惜,你说得越可怜,我越坚定。”   “是吗。”郎营扯了下嘴角,一滴冷汗从他的鬓角滑了下来,金锌一看自己的右手被钳制住了于是想伸出左手帮助右手施力,但是就在这一瞬间被郎营抓住了空档,郎营两手同时用力在金锌的右手与自己的脖子中间撬开了一条裂缝,把自己的右手塞进了那个缝隙里,为便于对抗金锌的怪力他甚至与金锌十指相扣了,这时候他也正好空出了左手,他狠狠地抓住还没来得及施力的左手的手腕,活生生把自己从地上给撑起来了。   林枫突然觉得郎营已经够努力了,现在说话干扰他和金锌力对力对抗是不是不太好。虽然这个场景看起来是荷尔蒙与荷尔蒙互相冲突碰撞了,林枫也实在是不想掺和进去了。   “趁现在快走。”于是林枫伸手去扯王耀凛。   “可是这样下去小金锌会杀了小郎营的?!”王耀凛虽然嘴上反驳林枫,但是看到林枫一脸坚定,还是跟着他跑了出去,但是他好像还是没有完全放弃自己的想法,“或是撒旦杀了小金锌?撒旦我们都没搞清楚在哪就直接跑出来是不是太武断了?”   “不不,一点也不。”林枫扯着王耀凛的大臂,粗暴地拖着他走过办公楼往宿舍楼跑,“根本就不存在什么郎营,刚刚那边那个和我们装可怜的,甚至是和我们上了两年课的,都是那个什么应该顶着红色的角笑得贱兮兮的牛鬼蛇神才对。”   “什么?”王耀凛震惊,伸出左手来把林枫掐得死紧的手给稍微掰开了一些,好让自己稍微能感觉到血液在自己的右胳膊里稍微流淌,“你怎么能这么肯定?”   “你是认真地在问我这个问题吗?”林枫有点难以置信又有些不耐烦地轻蹙眉毛,他想要回头去看一眼王耀凛以方便自己将这个情感传达过去,但是他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反胃感自他的身体内部升起,他努力向下咽了一口口水,但只是引起了更强烈的呕吐感,他无法抑制地举起自己右手捂住自己的嘴唯恐他空荡荡的胃送给他一嘴胃酸做礼物,因为实在是太过于难受所以紧接着他试图让自己跑起来来缓解这个症状,然而就在他想要跑出第一步的时候,他发现眼前黑白交替,视野闪烁着,然后在那一瞬间世界变得全黑,但他还没能反应过来世界就又恢复了原状。但仅仅是这一瞬间他身体的异态好像就消耗了不少他仅剩不多的那点能量,他冷汗出了一身,精神在霎时间感觉到无比疲倦,除去想要倒头就睡的困倦之外,他还感觉又饥饿又想吐,刚刚两次看到金锌掉头——特别是第二次还是被彻彻底底活生生地从一个活体上扯下来的恶心感终于将它本该有的后劲送到了,他无法抑制自己去想金锌的脖颈被拉扯开的时候那扯开的纤维和肌肉,还有甚至从他的角度能窥见一点的脊椎顶端和满地的鲜血。   天哪,反胃感又来了。   林枫在短短的一段时间内他发誓自己至少做了十几次吞咽动作试图自己将那种感觉压下去,但是越难受越会去想他身体的难受感,但这样反而更加放大了他的痛苦。他不知道自己身体突然异常的来源是什么,他偷偷看了一眼王耀凛,王耀凛看起来可比他正常多了,他是指,虽然王耀凛看起来也是又疲惫又瘦削,他的颧骨已经有些突出了,连一向健康的脸上也浮现出了黑眼圈,甚至脸色开始发青,但他看起来至少不想吐还想死,他比林枫好多了。   “小枫?”王耀凛看林枫久久没有接上下半句话有点担心地看着脸色发白的林枫,“你还好吗?”接着他好像是错误地误解了林枫脸色发白的原因,有点内疚地再次补上一句,“是我气的吗……?天哪我非常抱歉,对不起我太蠢了,你不回答也没关系的。”   林枫猛地晃了晃自己的脑袋,伸出空着的手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再抹了把脸后松开了自己抓着王耀凛的左手,他终于算是强行把那股想吐的感觉给咽下去了,他脸色稍微恢复了些许,冲王耀凛挥了挥手以示自己这样不是他的问题,然后才幽幽地开始接起了他刚刚没能说完的后半句话,“……因为说实话,撒旦是不会因为一个人稍微看起来被班级孤立就想要博取我们的同情的……所以我只能得出一个结论,这是他早就准备好的剧本,一切他顾影自怜的,营造出的我们孤立‘郎营’的假象,全都是他一手创造的,也就是说——”   “‘郎营’也是创造的。”王耀凛明白了林枫的意思,“可是小金锌好像并没有想到这个?”   “哦我操,管他妈的呢。”林枫挥挥手,终于算是暂且恢复了他之前的状态,“你觉得金锌前面那个样子有表现出半点他关心的样子吗?”   “……也是啦。”王耀凛叹了口气,看着林枫在楼梯上兀自一人转过了一个弯拐上了宿舍楼的四楼,觉得自己和林枫的物理距离好像稍微拉得有点大了,于是他赶忙加快了两下步子,匆匆窜了上去。   但是,当他走到走廊上的时候,他发现整个走廊上没有任何林枫的影子。   “小枫?”他以为林枫把自己的脚程加快了,赶紧也跑了两步跑到他们的寝室往里面看了一眼,里面同样空无一人。   “难道在隔壁……”王耀凛嘴里默默念叨着,立刻从寝室里走了出来,跑到他们隔壁的宿舍,也就是林枫本来在的宿舍。   然而里面同样,一个人都没有。   “……小枫……?”王耀凛站在原地迷茫地环视四周,深切地感受到了恐惧和孤独。   ?   1:泰坦尼克号捏他。   2:摘自百度百科。   Episode.XII 别吟歌   “你放走了他们。”郎营对金锌说,“明确一下——因为你看起来实在不怎么聪明,所以,你知道我为此感到恼怒吧?”   “是吗。”金锌还真不知道,只是扯了扯自己的嘴角,但是他对于自己不知道这件事倒是没表现出任何该有的兴趣,再然后他不知道学着谁的样子竟然嘲笑了郎营一句,“好像你恼怒了就能拿我怎么样了一样。”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了。”郎营笑了,他虽然对战胜金锌还是没底的,但是刚刚宛如野兽斗争的他们这些怪物之间毫无技术含量的物理互撕他已经明白了,这世界上怪物确实是有点多过头了,郎营自己也不清楚世界上有多少种,但是能以人类的意念所形成的类神的意识形态,无论如何都是稀少的。   金锌太过于强大了。   “干什么。”金锌略微抬了下自己左边的眉毛,“不会吧,撒旦,你是第一次见野教的集合体?真是太令人失望了。你是几几年的撒旦啊?”   “不关你事。”郎营垂下身子,低低地朝地面笑了起来,他和金锌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挣扎和撕扯又回到了一开始两个人对峙的样子了,金锌站在原地气都不带喘地看着他,看起来确实是有些游刃有余,但是他戒备的防守态势却就这么暴露了他对郎营也颇为忌惮的心情。   “哈。”   郎营说完这句话突然开始笑了起来,一开始仅仅是一声轻笑而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紧接着郎营却像癫狂了一样,笑得浑身颤抖,而且一直没有停下。然后他的躯体开始扭曲。但是那根本不是人形躯体该有的,如同肢体偏移或肢体断裂一样的扭曲的姿态,他像是皮肤底下潜藏着什么怪物一样,皮肤不停地突起又凹陷,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体里游走,郎营的脊椎猛地突起又缩了回去,一刹那放大了无数倍又在同一个瞬间缩小回去。变异的中心郎营在那一瞬间抬起了头,双眼瞪大盯着高于金锌的远方。很快他的七窍也开始向外流出黑色的液体,但是那粘稠而散发着怪异的血腥味,一开始只是小股小股的涌流,后来变成了全身上下都被黑泥一样的东西包裹,最后形成了一个还在往下滴落淤泥一样的黑色物质的茧样形态。郎营那个和发疯了一样的狂暴笑声也像被砍断了一样戛然而止,整个图书室转瞬间鸦雀无声,只有那些粘稠的液体滴落在地上恶心的声音。   金锌在原地戒备地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什么事情真正发生,就在他想要伸手把那个茧给撕裂开来的时候,纯黑的茧开始燃烧。   但是金锌并没有太在意那个燃烧的火,他伸手接触那些火焰,即使是温度最高的外焰都仿佛对他产生不了任何影响,他猛一用劲将自己右手的五指卡进了茧的外壳中,可是看来已经迟了,一只以黑色的火焰缠绕着的,外表看起来没有实体,实际上却狠狠卡住了金锌的手臂的肢体狠狠地掐着金锌的右手腕,然后稍一用力将它折断了,金锌吃痛,表面却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他迅速后撤,为了逃离郎营的钳制甚至干脆从自己的右手腕处将自己的手活生生撕开,鲜红的血从血肉模糊的裂口中喷了出来,溅在还没有完全破开的茧上。   “你以为我是谁啊?!”郎营的声音带着狂暴的笑意从茧里冒了出来,“真以为自己是个野神就屌上天了?段位是不如你,但你才几斤几两?”他又短促而又欲盖弥彰一样大肆笑了两声,“没有谁,他妈的可以阻止我,而我,也不会在这里认输的,杂种。”   “有意思。”金锌将右臂平举在自己的面前,接着他看起来微微用劲,肌肉和纤维就突然从他的手腕里缓缓地向前伸展,最后联结拉扯,粗略地暂且先形成了手的模样,“今天好像已经有两个人这么说我了,如果有第三个人,也许我会考虑一下这件事。但是……。”   金锌停顿了一下,歪着头看那层黑色的胶体结成的硬壳因为燃烧的高温慢慢从原地剥落,再在地上摔成不同的残片,他在表面上像是在尊重郎营的蜕变过程,实则是完全不知道拿这个棘手的怪物该怎么办,他个人不太擅长应对这些突发状况,他本人更喜欢比较直接的互相杀害与残杀,但是这打到一半郎营自己自嗨去了,金锌不知所措。   所以他干脆不去想了。   “但是……现在还没有第三个人,所以我想我还是选择我……那句话怎么说的?屌上天的处理方法吧。”他说完之后向前踏了一步,居然还叹了一口气,“现代人的说话方式真难学。”   “来吧。”那个纯黑色的茧的外壳终于被完全烧落了,里面的那个,实在是不能被称为是“郎营”了。   那看起来,仅仅是一簇黑色的火焰而已。   “就让我见识见识。”   火焰里传来嗞啦嗞啦的模糊声音,伴随着些微的静电噪音。   ————————————   林枫走了两步就意识到不对劲了。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那个令他想死的难受精力竟然变相加强了他的感官,他倒是敏锐地注意到了他身后没有王耀凛的脚步声。   “耀凛?!”他喊了一声,驻足聆听了一会儿,什么都没能听到,一开始他以为是和之前差不多的突然情况,于是待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试图能等到他们在这个地方正好遇见,但是他等了大概三分钟,什么都没有等到。   这个不正常。林枫想,绝对不正常,以前发生这种情况的时候从来没有时间这么长过,以前王耀凛突然消失在他面前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他还没能完全反应过来应该就已经回来了,现在已经三分钟了什么都没发生。   妈的,该不会是王耀凛发现他也突然不见了所以擅自一个人跑到别的地方去找他了,毕竟他和王耀凛前面说好的是他去找邱音,王耀凛去他们寝室找金锌的东西来判断金锌到底是什么东西,所以王耀凛应该知道他不一定会直接去到寝室——等等那这样就更不对了,因为林枫现在就是冲着寝室走的,如果王耀凛要经过这里,那他一定能看见啊。   “耀凛?!”林枫又喊了一声,觉得又过了几分钟王耀凛总该出现他们这个空间里了,他们的寝室走廊异常空旷,传音效果极佳,林枫觉得就算是自己不那么扯着嗓子喊王耀凛在这个空间里也该能听到了,但他依旧什么回应都没得到。   “见鬼了……”林枫低声骂着一把推开了王耀凛他们的寝室门,毫无疑问里面空无一人,他也没抱有期待就是了。所以他只是粗暴地一把推开了他们寝室的门,也没在里面看到任何一个人。   “妈的……”林枫低声骂了一句,“难道是因为金锌在打他吗?……等等,等等。”   林枫突然意识到他们的假设全错了。在图书室的时候,他和王耀凛能看到金锌,所以按照理论推导应该是所有的类平行时空都被打破了,毕竟不可能就单单他们和金锌的次元壁被打破了吧,这个巧合林枫是不信的,但是是郎营故意的就更没有道理了,一个能撕开他空间的人,和能知道空间的钥匙在哪里的人,放在一起?没道理啊,郎营又不是傻逼。   所以他们只能得出所有的类平行时空都被打破了的结论。   那他为什么现在看不到王耀凛?   因为看不到王耀凛他才惯性思维以为是类平行空间重叠错位导致了王耀凛的暂时性的消失,但是仔细回想一下,既然他们得出了“类平行时空已经不存在了”的结论,那么这种结局就根本不可能出现。   那是什么情况?林枫赶紧飞速调用起了自己的大脑,试图想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王耀凛被金锌神不知鬼不觉地拖走直接杀掉了?不可能,那为什么留着林枫,明明对于被知道了秘密的郎营来说,林枫和王耀凛都是毫无疑问应该被彻底抹杀的人,而林枫还活着,也没觉得附近有什么异状……更何况,虽然林枫是百分之一百五十的不相信金锌,但是金锌是绝对的自我主义者,既然他的最终目标是从这个唬烂的完全封锁的学校里出去,那么比起让郎营放他出去林枫觉得这家伙绝对会更喜欢直接把郎营打死以解除再出去,林枫太熟悉这种思维模式了,简直就是钟冥的翻版。   妈的,钟冥该不会真是个非人类吧?!   一想到这个林枫的思维就瞬间跑偏了一下,但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注意力不应该在这里,所以他晃了晃自己昏昏沉沉的脑袋,继续想可能性。   那么如果王耀凛不是被杀了,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性了,就是这个类平行空间根本就没有被解除。   那说不定一切就能说通了。   林枫强行给自己解释。干脆地走进了王耀凛他们的寝室里坐了下来,按照这个想法想下去,如果王耀凛和他现在不在一个类平行时空里,那么——   “疯子!!!”   他突然听到一声爆喝,他猛地抬起头来,居然发现邱音在自己的面前。   林枫甚至还没反应过来面前的是邱音,就被对方的叫喊给喝住了。   “疯子,你他妈听我说,你快——”   然而林枫并没能听到后半句话,邱音又在一瞬间从他的面前消失了。   王耀凛是懵逼的。   除了啥玩意儿咋回事啊他也没什么别的感想了,他是第一次遇到身边人突然消失这种情况……或者说,他是第一次见识到,之前据林枫所说他经常和林枫被割裂到两个类平行时空去,然而他每一次几乎要么就在发呆要么就在睡觉,他本人是毫无记忆的,甚至有些怀疑。   现在他不怀疑了,这样确实是瘆人的,整个走廊里只有他一个人傻呵呵地站在这里,问题是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办。   也许林枫是去找邱音了,王耀凛安慰自己,虽然确实他们是这么讲的,但是……但是林枫刚刚就在他前面啊,林枫他妈的难道会飞吗,一下飞到别的地方去了?照理说这么安静的地方王耀凛是觉得自己无论大不大声喊那么一声,林枫就算聋了也该听到了,而且那个可是林枫啊,如果林枫听到了他不可能不回答王耀凛的。   “卧槽小王?!”他刚准备从他们宿舍走出来突然听到有人喊他,他一开始以为是林枫,但是他瞬间又反应过来林枫并不会这么喊他,于是他立刻回头。   然后他看见了邱音。   邱音看起来不太好,他的面色惨白,脸上有汗珠滑落,他在看到王耀凛的一瞬间好像浑身上下都卸了气一样,他崩溃地一下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双手捂住了脸,有些精疲力竭一样地喘着气,最后他把十指深深埋在自己天生就是浅灰色的头发里,崩溃地长叹了一口气。   “这下完蛋了……”邱音好像受到了全天下最大的打击一样崩溃地幽幽吐出一句话,“我不抱期望地问一下……小王你能联系上疯子吗?”   “啊?……小枫?”王耀凛皱了皱眉毛,第一次看邱音崩溃到这种地步让他有点惊悚,于是他低下身子去看邱音,邱音依旧把自己的脸埋在自己的胳膊间,王耀凛看不清楚邱音的表情,只能小声凑过去问他,“什么?小枫怎么了?刚刚我还一直和小枫在一起的……不知道怎么着他就突然不见了,我也要找小枫……所以根本联系不上啊,怎么了吗?”   “操!”以好脾气和乐观闻名的邱音居然也上来就爆了一句粗口,他终于舍得将自己的头从自己的双手间抬起来了,王耀凛惊讶地发现邱音满脸泪痕,但他的表情看起来倒是一点都不悲伤,他好像甚至都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脸上有眼泪,他只是单纯地死死地盯着地面,嘴里默默地絮叨着什么,“妈的好不容易才看见……”   “到底怎么了小邱音?”王耀凛给屁重要的话都不说一句的邱音快急秃了,“你确定你自己还好吗?天哪我从来没见你哭过,怎么突然哭这么惨?还有找小枫是干什么?为什么突然要找小枫了??”   “啊?”邱音抬起头来迷茫地看了眼王耀凛,好像他没明白王耀凛在说什么,“我在哭吗……?”他伸手立刻抹了一把自己的脸,摸到了一把泪水,“妈的我真的在哭……看来这些他妈都是真的了。”   “啊??”王耀凛发誓他是真的听不懂邱音在说什么,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一副他们什么都知道的时候只有他什么都不知道,而且这堆人还什么都没告诉他,就这么简单地掠过对于王耀凛来说也很重要的一切,王耀凛明明也是人类,他会好奇自己在一个什么样的处境,况且他也是个男人,他痛恨所有人都一副要保护自己的样子,但是自己根本不需要保护,他的内心并不懦弱,他的打架能力也绝对在他认识的大部分人里都是一流的,说他拳打钟冥脚踩林枫秒杀肖斌一点毛病都没有,所以他并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当他是一个需要保护的对象,明明他已经如此强大了,“求你了……小邱音,告诉我吧。……小枫什么都没告诉我,我们看到小金锌和小郎营在图书室里玩命干架,小郎营又是什么撒旦什么鬼的,我突然找不到小枫了……这一切我真的根本不理解是什么情况。”   “撒旦?”邱音准确地捕捉到了王耀凛说的东西,蹙起了眉头,“……我靠……阿冥好像是和我说过拉小提琴的郎营绝对是什么邪恶的非人类……他连这个都猜到了吗?”邱音有点难以置信一样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我马上就回答你的问题,但是小王麻烦你先告诉我一下,你刚刚说的图书室是什么情况?金锌和郎营在就,办公楼的图书室打起来了?怎么可能?金锌又是怎么回事,他怎么可能打得过撒旦?”   “啊……这就是我过来的理由。”王耀凛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好像对于自己的记忆力绝望了,“小金锌好像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邪神,就是邪教的神之类的东西……我和小枫本来准备兵分两路,他去找你,我来这里搞清楚小金锌是什么的。”   “啊,那我就先不管那家伙了。”邱音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在知道了金锌的身份的时候他看起来一点都不震惊,反而做出了将他赶出自己脑海的动作,“反正他也不要我烦。小王我马上和你说一件事,你不要激动也不要害怕啊。”   “什么?”王耀凛本质上感觉有不好的预感,皱起眉头焦急地催促道,“你快说啊小邱音。”   “我们得赶紧找到疯子。”邱音咬紧下嘴唇,今天他连玩笑话都一句开不出来了,好像他即将说出来的东西摧毁了他心中所有的幽默细胞,“要不然疯子会死的。”   ————————————————————————   “什么情况啊……”林枫莫名其妙地在邱音消失的地方绕了两圈,甚至蹲下去在水泥地上认真地看了看刚刚被邱音踩过的地,但是他什么都没有发现,只能莫名其妙地再次站了起来。   邱音让他快做什么呢?林枫皱起了眉毛,又坐回了一旁的椅子上,他想不出来,邱音和他们根本最近几天都没什么特别的交流,他根本不明白到底什么情况。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下来,林枫呆呆地看着窗外,在那一瞬间他突然觉得非常疲惫,什么都不想干。   其实这一切和他的关系已经不大了,他终于又一次感受到了那深深的无力感,说的有趣点金锌和郎营这个叫做神仙打架,但是也没什么问题啊,对于他林枫来说,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就如他自己所讲的一样,头掉了就绝对死掉了,更别说像是金锌一样半途拦住还能活生生接回去的。   他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低下身子,双手搭在自己的额头上,闭上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们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呢,区区五天之前,他们还是傻不拉几的高中生,什么都不知道,傻呵呵地以为即将到来的高三是他们踌躇满志即将面对的最大的挑战,而就在这之中他们就这样落进了这个沾满他们的鲜血遍布他们的尸体的黑洞中。   是啊,他还记得很多事情,他以为经历了这一切他早就会因为恐惧和惊慌而遗忘的,但是他绝望地发现他没有,甚至因为太过于痛苦记忆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肖斌说他会在这个暑假的补课放学后偷偷溜出学校打他的市三对三篮球赛,甚至还问林枫他们去不去看;万旻新买的试卷册甚至连名字都没写上,封在塑料袋里安安静静地在他的桌上;沈雅一直背诵的开学演讲稿被揉烂在了她的桌肚里,桌上偷偷摸摸写着上面的一词一句好让她能在课上也能背诵;钟冥与他说好了要轮流攻略夏空彼方,他们甚至还为应该攻略上坂茅羽耶还是三好由比子争执不下;吴莉妍刚买了一条崭新的连衣裙,急切地和邱音说开学第一天穿给他看,然而也许等她梳妆完毕也没有意识到她没有这个机会了;张济曾经发誓一定要在自己生日之前和沈雅告白,告白计划洋洋洒洒写了一大本,然而他没能说,沈雅也不会再听到了。   林枫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加痛恨自己了解了那么多事情。   人为什么一定要与别人有联系呢?这样如果他们突然死去了,离开了活着的人,留下来的一切不是反而给他们烙下了最为痛苦的印子吗,那宛如被烧得炽烈的铁一样的记忆死死地压在他们的心上,他们在这沉重的压力下无法呼吸,像是缺氧的鱼。   林枫张大嘴狠狠地汲取空气,他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再坚持下去了,在这里简直是坐以待毙,处于事件中心的时候他根本没有什么太大的情感,脱离出来之后他反而觉得也许自己从头到尾就只是一个观众,他抢走别人得出的结论,将它交给另一个事件中心正在挣扎的人,让他去完成应当完成的事情。   他只是一个怕死的信使吗?   故事从头到尾,也许与他并没有什么关系吧。   “不行。”他强撑着从自己喉咙间挤出这两个字,他意识到自己哭了,他无法面对自己得出的对自己都太过于残忍的结论,他的泪水根本无法止住,也许他一个人的时候,他还是可以哭泣的,不用再在乎他背后的所有,不用再在乎他背负的所有,不用在意别人会发现他在恐惧,这样对他而言是最好的。   但是他并不想要。   “不行。”他重复了一遍,木然地抬起头来,然后他转过自己的头看向金锌的桌子,“至少,我要把自己分内的事情给做完。……这样,才行。”   ?   书遇火会燃烧,因为它们是可燃物。   ?   这是一个常识,全世界都知道。   ?   郎营的火是点不着金锌了,但是很明显对周围的书的作用过于大了,四周的书被点燃烧灼,灰在他们身边翻飞,郎营飞速在后退,而金锌则是渐渐逼近郎营,两个人一直以一个飞快的速度在图书室里交手,短暂地分开,又狠狠地撞在一起。   郎营伸出手拽去金锌的左手,但是金锌的纤维鲜血与肌肉立刻又撕扯着交织延伸,转瞬间形成它本来应该有的样子。   “我猜你是最新一任的撒旦吧。”金锌打的中途还有闲心和郎营说话,他一把掐住了那团火的某个地方,好像他即使被这些东西挡着视线也能一眼看出来郎营属于人的一部分,“你还太嫩了,滚回去重新玩几年泥巴再来吧。”   “别太自负了。”火焰中并没有人形,但是里面却传来了沙哑的说话声,那竟然还带着笑意,“我不可能在这里……输给你。”   “听起来很少年漫画。”金锌从喉间发出一声嘲笑,“可惜你还是一个蠢材。”   ——————————————————————————————   “什……?”王耀凛迷茫,“我……我好像没听清,小邱音麻烦你再说一遍?”   “我说疯子会死。”邱音沮丧地垂下头去,懊恼地抓了把自己的头发,一副不把自己抓秃不罢休的神情,“妈的我真的,真的不想再经历一遍了……阿冥那个时候就够让我崩溃了,为什么这个又来再来一遍……”   “什么?”王耀凛凑近了,再次询问道,“小邱音是什么意思?小钟冥那个时候怎么了吗?经历是指……再经历一次死亡吗?可是这个是怎么回事?小邱音你确定吗?”   “百分之百。”邱音叹了一口气,他从自个儿的桌上嚓一声抽出一张抽纸,来来回回认真把自己的脸给抹了一遍,他的哭泣看起来真的和他的情绪无关,他只是单纯没能控制住眼眶里的液体,让他流下来而已,他确确实实,完全没有任何非常悲痛的样子,“……如果我们没能联系上疯子的话。”   “为什么你能这么确定?!”王耀凛彻底懵逼,邱音看起来不在骗他,邱音也没有骗他的理由,问题是邱音看起来也十分笃定,这个让王耀凛就百思不得其解了,邱音并不是自负的人,他既然说百分之百那就肯定是真正的百分之百。   邱音是严肃而认真地向王耀凛传达,他觉得林枫要死了的事情。   “……”邱音犹豫半晌,抬起眼来看王耀凛,眼中闪烁着隐晦而让人无法参透的光芒,“……小王,接下来我要和你说一件事,我说了你不要叫,也不要被吓到。”   “……啊?”王耀凛被邱音那副严肃而深沉的样子给嚇住了,竟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看到邱音挑起的眉毛他才意识到这个动作有多么不妥,于是他想了想,又上前一步,尴尬地为自己解释,“我不能保证这个……不对,这个不是我能控制的吧!”   邱音愣了半晌,仔细思考了一下竟然露出了一副我的天哪我觉得你说的好对的表情然后噗嗤一声笑了,紧接着他放松了自己的身躯,懒懒散散地靠在了椅子上,眼睛盯着王耀凛,缓缓开口:“其实不只是金锌和郎营……我也不是人类。”   “哈?!”王耀凛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表情怪异地看着邱音的表情,伸出手示意邱音暂停一下他需要时间冷静,而对面的自称非人类好像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话给王耀凛造成了多大的冲击,反而傻呵呵地冲他开朗地笑,“什么,什么东西?!你不是人类?!这个玩笑不好玩啊,你到底哪里不像人类了?!郎营平常不和人接触,他不是人类我们没发现就算了,小金锌那个脾气说他是人类现在想想可能还比较奇怪,可是你?我宁愿相信小钟冥不是人类我都不信你不是人类啊小邱音?!如果非人类都像你一样我们这么悲惨的遭遇还会到来吗?”   “我靠这话夸得好,我很受用,小王你绝对有拍马屁的潜质。”邱音颇有些吃惊的样子点点头赞叹道,然后又放出了一个重磅炸弹,“对,其实阿冥也不是人类。”表情讳莫如深眯起眼睛一脸正经。   “卧槽真的不是?!”王耀凛立刻信了,瞪大了眼睛一脸崩溃地看着邱音,“什么……小钟冥是什么?”   “阿冥是独角兽。”邱音点点头,仿佛对自己的话语十分赞同。   “黑的?”王耀凛长吐一口气,看起来像是试图接受这个实在是太刷新三观的人设,他突然就理解了为啥这俩在第一次见到图书室里有空间裂缝还有一个死人在里面拉小提琴的时候能这么淡定了,这俩根本就不是人类,估计这种破事对他们来说是日常吧。   “不,他是白的。”邱音皱着眉头很严肃地反驳道,“你在想什么呢小王,你不觉得阿冥那个性格肯定是端庄优雅的白独角兽吗?”   “小邱音,你可能瞎了。”王耀凛同情地看着邱音一脸,“真不是我觉得小钟冥怎么了,但是他要是白独角兽,全天下少女的梦想大概就都要破灭了。”   “开玩笑的,阿冥是人类。”邱音看到王耀凛的表情大概是对于自己闭着眼睛瞎说的能力很是满意。而且,虽然刚刚尽是胡扯邱音也并没有忘记他们该说的究竟是什么,他看气氛稍微缓和一点了有些紧张地握了握拳,后来干脆自己双手交十握紧无意识地放在了自己的腿上,“虽然阿冥是独角兽是开玩笑的,但是我是报丧女妖是真的。”   ……啊?王耀凛这才反应过来从刚刚到现在邱音虽然说了自己不是人类但是一直都没说自己是什么,突然在这么个玩笑后面猛地来这么一下把王耀凛讲得有一些懵逼,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震惊这件事情本身,居然还先努力去想了一下报丧女妖是什么东西。   报丧女妖传说的最早形式是关于一个在重要人物的逝去之时号哭的精灵女子。在后来的故事中,报丧女妖的出现可以预示死亡。传说中报丧女妖通常以三种形象中的一种出现在世人面前,年轻的女子、神情庄严的妇人、或邋遢的老巫婆。1但是无论如何,毫无疑问的是,无论是以什么形象出现的,出现的形象都是一个女人。   “可……!”王耀凛结结巴巴地试图把自己想到的事情和邱音说清楚,但是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就是这个传说中的生物,所以他根本捋不直自己的舌头,“可可可可是……报报报报丧女妖她她她们不是……”   “思维不要那么古板嘛,小王。”邱音好像知道王耀凛是在讲什么,伸出他骨节分明又宽大的手宽慰一样地拍了拍王耀凛的肩膀,“我跟你说你不要觉得报丧女妖就是女的了,我们只是一个种族而已,我告诉你你知道日本的裂口女吗?裂口女都有男的,你看在无头骑士异闻录里无头骑士还是个女的呢,一切都瞬息万变令人吃惊啊。2”   令人吃惊是肯定的,他妈的五天前他们还处于一个相信科学的无神论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里,五天后你就告诉我这个世界上其实充斥着神话和传说里才会出现的东西,然后大家还像杂烩锅一样其乐融融地在一个教室里上了两年课?开什么玩笑,他们这个班是什么诡异的怪物宝典吗?   “可……可……”王耀凛还是有些畏惧,他自己也很奇怪,他明明就如此简单地接受了郎营和金锌是非人类的事实,可是邱音自称自己是报丧女妖还就这么静静地坐在他面前竟然让他有些接受不能,可能是邱音与他们的关系很近,而且笑起来温暖地像个太阳,虽然心好像过于大了但是怎么想王耀凛都觉得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现在连邱音都告诉他自己不是人类了,有一种微妙的三观崩塌的崩溃感,“可是……等等。”   他结结巴巴一句话没能说完,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的事情。   对……对对,现在的重点既不是邱音是什么,邱音是什么其实已经无所谓了,哪怕邱音其实是魅魔或是精灵什么的,和他们一同生活了两年的邱音是没有变的——和郎营相比,当然了,郎营简直可以拿奥斯卡奖,他把他们所有人骗得团团转——既然他愿意坦诚,至少邱音还是那个值得他们相信的邱音。   重点是邱音刚刚说的话。   “小邱音,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王耀凛颤抖着嘴唇抬起头来,“你刚刚说,如果我们联系不上小枫的话……”   “百分之百,疯子会死。”邱音也咬紧了嘴唇,不忍地把头偏向一边,“而我是报丧女妖……所以这个,无可避免。”   ————————————————————————————————————   然而对于和他们虽然不处于一个空间但在一个房间里的林枫来说,此时,他的心情是崩溃的。   ?   林枫这个人,对于神话传说什么的,虽然说不上精通,但是得益于他的同桌的老哥是一个山海经,顺带着他的同桌也成为了一个小山海经,还是全世界版本的,所以他对于这些还是略微了解的。   ?   但是金锌的东西真的令他迷茫了。   ?   金锌好像什么都有。   ?   女基督的法像3、门徒会的白毛巾、三班仆人派的表格、新约教会的真道、灵灵派的祷词;水晶球、神像、甚至是黑羊头。   ?   这他妈,林枫听说过的没听说过的邪教的东西在这里几乎可以打好几桌麻将了,平常没人会去翻别人的东西,而且金锌又把东西收得好好的,不稍微翻一下还真的感受不到金锌这里到底有多少被发现了可能要进局子的东西。但是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反而让人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就像是你看见你中二的同学天天戴着逆十字,左手一串佛珠右手一条头巾,身上宗/教的感觉太多反而让人觉得这个人其实是没有信仰的。   ?   但是金锌那个样子,你要是说他是人类林枫立刻撕烂你的嘴,如果你是人类看林枫把你的脑袋给砍了之后你还能不能站起来若无其事地把自己的脑袋给摁回脖子上去,如果你能林枫就服你。   ?   但是你不行,谁他妈可以。   ?   “那这算是什么……”林枫叹了一口气,有点头疼地把所有他翻出来的有可能与金锌的身份有关的东西一个个在桌子上码好,他再次扫视了一遍这所有的东西。   ?   他脑袋就像有人在用钻孔机打洞一样钻心地痛,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想去管是怎么回事,他已经懒得分任何一点精力在自己的脑袋上了,他只想赶紧想出来金锌到底他妈的是个什么东西,想出来之后他再找到王耀凛,这样他的所有任务就结束了,也许运气好还能遇见邱音,这样的话就没问题了,邱音是一定有办法的。   ?   “邪教的神……”林枫低垂着眼睛重复着金锌形容自己的词语,金锌多半不可能在这个方面骗他们和郎营,再加上他和这么多邪教有关系,金锌又没有那个前瞻性提前准备那么多东西来误导他们,那么这之间肯定是有某种联系的。既然这四个字的前两个字并不是诓他们的,那么这四个字的后两个字……说不定也不是诓他们的。   ?   所以金锌是真的神?林枫开始思考,他本来坚信唯物主义,遇到了这一波破事后他的基本价值观受到了极大的动摇,所以本人对于唯心主义这方面的事情并不算太了解。   ?   但就算是这样他也有了眉目。   ?   也许金锌并不是个体的神,他是所有邪教的信仰的集合体,所有人信奉的一切,就是他本身。   ?   “如果真是这样……”林枫轻声嘀咕了两声,疲倦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那也太外挂了吧。”   ?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一声巨响,火光刹那间爆裂开来,林枫睁大了眼睛,仿佛第一次见到了救赎的光。   ?   ————————————————————   ?   郎营自己心里清楚他是打不过金锌的。   ?   虽然他才是正统宗教的教徒所形成的意念体,但是金锌这个东西身上三教九流什么都有,正统的路该有的他都有,但是不正统的他也有,而郎营本人又花了太多精力在把这个学校编织成一个逃不出去的笼子里,他已经没有足够的精力在这个短短的时间里击败面前这位邪神了。这个对于郎营来说实在是有点棘手。   如果郎营不行,那么再没有什么能够摧毁和击败金锌。   可是即便如此。   郎营也明白,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因为他虽然打不过金锌,现在几乎是节节败退,看起来又凄惨又可怜,但是即使如此,对于金锌而言也是一样的。   他们都是太过强大的意识体,因为信仰差距过大,两者都从来不曾与对方这种个体交过手,他打不过金锌,金锌不知道怎么杀死或是击败他,他们僵持在一个悲惨的僵局里,进退不能,只能互相以最原始的撕扯血与肉成为他们能匹敌对方的唯一武器。   他们将互相厮打与战斗持续了将近一夜。   就在这时候,“他”出现了。   因为他曾保证过,也许是和自己的同学、老师、自己本身,无论是谁,他都记得他的保证——他会一直在这里的。   因为这已经是他的家乡。   因为这里有他无法遗忘的一切,做不出作业的抓耳挠腮、考试考完的一声哀嚎、勾肩搭背翻的墙、运动会要跑死的最后一下拼搏、兄弟告白的时候一声嘹亮的口哨、为了偷偷上网偷的老师的账号。   即使全世界都和他说那是假的,对他而言那还是最真实的。   茶发少年以他残破的身躯缓缓地从墙外浮现出来,他悲伤地微笑着,慢慢地站到了在战斗中获得了些许暂停与休憩的金锌身后。   “你……”郎营在看到那个茶发少年的那一刹那仿佛见到了什么最不可能见到的东西,他身上的火焰刹那间灰飞烟灭,孤独的郎营本人跌坐在了地上,震惊地瞪大眼睛,看着茶发少年悲伤的微笑。   金锌回头望去,他看到茶发少年站在他的身后,冲他龇牙开朗地笑了一下,他破碎的颅骨因为这个开朗的微笑甚至看起来都没那么可怖。   “你是谁。”金锌皱着眉头,仿佛也感觉到了茶发少年并不是人类的气息,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甚至有些耐心地冰冷地问身后的少年。   “……我是他。”茶发少年开口,无数静电噪音在他的话语里滋啦作响,但是他们依旧能听出来,这是一个温柔的声音,茶发少年伸出自己看起来还算完好的左手,轻轻地举了起来,最后停在了郎营的身上,“……曾经的他。”   “你居然在那一刻被承认了作为人的身份吗?”郎营目带仇恨地对上了茶发少年的眼神,他咬牙切齿地伸出自己还因为刚刚被金锌撕扯重生冒着黑烟的双手,“别开玩笑了,你只是一个容器罢了,你怎么敢这么自以为是……!”   “……”茶发少年回过头去,依旧用他那双温润如鹿的眼睛看了看郎营,最后再次抿起一个淡淡的笑容,“……所以,你不敢再用新的躯壳,和班级上任何一个人沟通是吗?”他短暂地停顿了一下,没有等郎营回答又自己接了上去,“怕容器像我一样,产生自己的情感,然后为了阻止你,毅然自杀吗?”   “你是多余的。”郎营嗤笑一声,“你重视的是他们没错——你亲爱的老师,你亲爱的同学。但是你为了他们而自杀这件事,反而让他们更加生不如死,你不觉得你的存在从一开始就是毫无意义的吗?”   “是呢。可惜我已经没法去道歉了。”茶发少年遗憾地低下了头,脑浆顺着他的颅骨和脸静静地滑下,但是散发着温柔的淡光,为此看起来一点都不恐怖,“但是他们会没问题的,我知道,而我的存在……也是有意义的。”   金锌挑了挑眉毛,好像觉得面前发生的事很有意思,但是他没有掺和进去的意思,只是抱着手在旁边观看。刚刚他们的战斗中,郎营没有一次表现出恐惧,可现在,他面对这个明明只是个弱到不行的幽灵,却第一次展现出了恐惧。   撒旦在恐惧什么呢?   “可是你是不会懂的吧。”茶发少年惋惜地哀叹一声,伸出软绵绵的右手,对金锌小声说,“麻烦将手借我用一下,好吗?”   金锌欣然同意。   然后便是一声爆裂声,天与地陷入一片美丽的白光中。   ——————————————————————————————————————   王耀凛和邱音立刻抬起头来。   他们的窗外一片白光,两者都为这即将拂晓之际的爆破所惊嚇,那光虽然刺眼,但却异常温暖,以至于两者都没忍住流下泪来。   ——————————————————————————————————————   林枫在爆破的那一刹那,仿佛听到了什么声音。   就像是神谕一般,他夺出宿舍门口,立刻冲向了窗户边,他看见天空开始皲裂。   仿佛天地间所有的桎梏在那一瞬间随着那一声爆破被打碎了,昏黑的天空裂开了一道缝隙,还不够强烈的晨光一瞬间洒进了他的眼睛。   紧接着,像是被打碎的玻璃穹顶,他们黑色无光、令人绝望的苍穹开始坍塌,所有的裂缝割裂出一块块宛如玻璃碎片一样的碎块,在晨光的照耀下闪烁着不同颜色的光,缓缓从天幕下落了下来,在某个高度像有人感化了它们一样消失不见。   可以出去了。   林枫仿佛听见自己的声音。他的眼泪夺眶而出,落在窗台上。   那一切,一切都将消失不见。   他的朋友们的死时场景、食堂里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的毒气、夜晚给他们带来无法抹去的梦魇的幽灵。孤独感、恐惧感、后悔、绝望、无能为力……   随着这一刻,天幕的崩塌。   他知道,一切都将消失不见。   疯子,你听我说,你快跑。   他不由自主地被喜悦填满了心胸,替邱音填上了后半句话,他知道的,这一切都不会有问题了,生活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他会给他的挚友扫墓,会为他们倾酒,也许他们不再相见,但是一切,一切都会好的——   他向前奔驰。   ——————————————————————————————————————   “……这下肯定是完全碎裂了!不再存在什么空间!我们和他中间不再存在壁垒!”邱音在看到碎裂的天空的那一刹那就像见到了希望,他的泪水突然不由自主地爆发,他仿佛忘记了这意味着自己也可以出去,而是立刻充满希望地扯住了王耀凛,“快,我们一定能见到他,我这次一定——至少——至少让我救一个人——”   他哭得不知所以,动作却完全无法慢下来。   至少让他把林枫救下来。他想。   他对于他们还在黑板上写字的时候突然闪过的钟冥的死貌记忆犹新。然而没有过多久,那就成为了现实。   在那之后,他就像被诅咒了一样,他不断地梦见钟冥在坟场被灼烧的样子,男人在地上惨叫抠挖,眼睛却带着泪死死地盯着他,好像在最后谴责他为什么没能在看到未来的情况下,伸出手来拉他一把,救他一命。   让他救救林枫。   如果神真的存在,也请救救他吧。   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跑得有多快,他觉得自己在与死亡赛跑。   他甚至忘记了王耀凛的存在,他飞速地奔跑。   他听见自己的呼吸与心跳。   然后他看见了结局。   ——————————————————————————————————————   林枫的呼吸越来越困难,所有的痛感在一瞬间袭上他的全身。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校门近在眼前,他看见了外面站着的所有人。   他们都毫无例外地,在冲他微笑。   但他没能顺利到达那里。   他并没有意识到在这一刹那发生了什么,世界天旋地转,他好像正在地上匍匐。他感觉到自己的肉体非常沉重,但是觉得自己的灵魂很轻很轻,仿佛那一瞬间,他得到了救赎。   他看见了肖斌。肖斌正转着手上的篮球,冲他露出一个最灿烂的笑容。   他看见了万旻。万旻无奈地推了推眼镜,也算欣慰地对他轻轻笑了下。   他看见了沈雅。沈雅正挑着眉毛插着腰,好像在抱怨他为什么这么慢。   他看见了钟冥……   啊……钟冥……   他想。   对不起……我一直很想和你说的。   钟冥不耐烦地走过来,蹲下来,将手伸出来。   可是一切对他而言都越来越模糊,但是又越来越温暖。   啊啊。林枫想,我离世的时候到了,那美好的仗我已经打过了,当跑的路我已经跑尽了,所信的道我已经守住了。   ……从此以后,自有公义的冠冕为我存留。   ——————————————————————————————————————   邱音跪了下来,他无法抑制地大声尖叫,那已经超越了人类能发出的声音的极限了,他和王耀凛的耳朵都因为这尖刻到悲痛的声音而流血,但他们已经不想去在意了。   王耀凛颤抖着伏在地上,慢慢地将地上那具未寒的尸骨托起。   世间再不存在林枫。   不存在他的一切,欢乐和泪水,回忆与未来。   他死了。   ?   ?   ?   1:摘自百度百科   2:请不要听作者胡扯,报丧女妖和裂口女都只有女的,这里是作者这个世界观的私设。   3:东方闪电的女基督,好孩子千万不能信邪教哦。   Episode.XIII?归去来   ?   ?   他缓缓弯曲自己的骨节。   ?   硝烟与,腐肉。   ?   他在第六日的清晨再一次苏醒。   ?   男人从喉间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他疲惫地慢慢抬起眼睛,看见了天幕坍塌。   ?   但是他没有足够的精力去思考这一切都代表着什么,他仅仅是用着最简单的思维和最简单的命令号令自己。   ?   爬。   最不堪不堪的前进方式,用手,用足,都不行也可用牙,对于他而说近乎对尊严的践踏,但他却咬着牙,将这些抛诸脑后,向前爬。   ?   他用被烧得黢黑的手死死抠进地表。   ?   他在等待火焰燃起,但趁现在他还能动,他会再往前,前进。   ?   但是令他惊讶的是,这次火没有燃烧。?   ?   他已经爬出近乎超越了他过去好几天的路程,虽然距离终点还有些距离,但是没有燃烧。   ?   他从地面上站了起来,做好了被燃烧殆尽的准备,但是依旧没有,火焰没有升起,甚至他面前代表着界线的标志都在缓缓褪去。   他睁开了他红色的双眼,他身上活活被烧印在身上的由血液和骨灰结成的黑色薄壳也像天空一样渐渐碎裂剥落。   他的身上渐渐形成了他本来的衣服。他颓丧地向一边低垂着他的头,深呼吸了一口。仿佛把所有的这里的灰烬都吸收了一部分,紧接着,他抬起头来。   “啊……”他僵硬地像机械一样抬着头看了看自己面前的学校,发出了一声轻声喟叹。   他的声音是残缺的,仿佛有几个音节在他的喉间失踪了。他含混不清地发出两声清嗓一般的粗糙微声,像痛恨什么一样努力伸长自己双手的手指,又狠狠地握紧,将自己不长不短的指甲狠狠地抠进自己的手心中,直到鲜血顺着他的手缓缓滴下。   “杀……你。”他被剥去表面漆黑的外壳露出的脸上面无表情,但他却依旧含混地重复着几个字,“我……绝……了你。”   最后他缓缓地沉默地闭上眼睛,僵硬地活动了一下自己全身上下的关节,等到好像一切吱呀作响的关节都无法阻止他的时候,他再次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向前飞奔。   ————————————————————————————————   “快滚。”   金锌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走到邱音和王耀凛的身边,他猛地将手伸进了邱音的嘴里,伸出两只手指夹住了他的舌头,仿佛对于他的尖叫声非常不耐烦一样,他面无表情地皱起了眉毛,眯起眼睛看了眼邱音,终于又开了尊口:“报丧女妖吗……太吵了。”   邱音狠狠阖上了嘴,咬住了金锌的手指,金锌倒是一点都没被影响的样子,平淡地把自己带着血印的手指给抽了出来,靠得最近的邱音清晰地看见金锌的手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愈合。   “如果你再叫,我就把你舌头连根拔出来。”金锌低声而又平静地说,然后伸手又扯住了正抱着林枫的尸体哭得不行的王耀凛,他和根本没费任何力气的样子拎着王耀凛的领子提留起来,将他扔到了邱音的身上,还没缓过神来的邱音还是立刻伸手接住了王耀凛,而王耀凛也像是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一样,甚至想去伸手再往林枫的尸体那里爬,但是邱音伸手拦住了他,他不解地回头去看邱音,却发现邱音正睁大了眼睛看向金锌。   “不要让我再重复一遍了。”金锌淡然地说,“快滚。”   邪神伸出手。   一切都像他妈的变魔术一样,因为刚刚那声爆响而已经彻底坍圮的办公楼以及其中的图书室旁边的碎石和水泥块从地上升了起来,它们慢慢地升起来,重新严丝合缝地组合在了一起,然后它们像有自我意识一样爬上了他们本该属于的地方,重新生成一片甚至与之前毫无二致的壁垒。地面上散落的灰烬也旋转着升了起来,它们像是被风掌握的秋天的落叶一样旋转升起,在它们黑色的粉尘身体中央,白色渐渐蔓延,书页慢慢展开,因为黑火而被灼烧殆尽的书本同样变回了他们该有的样子,自己飞上书架把自己码得整整齐齐。   像是完成了什么任务一样,金锌再一次转了个方向,当他发现王耀凛和邱音还在原地的时候,他一副遇到了天大的麻烦的表情,居高临下面若寒霜地看向他们俩:“你们还在这干什么?”   “……算了。”邱音彻彻底底地意识到了自己和金锌虽然同为非人类但他们之间所拥有的一切差距,金锌动动手摆个中二Pose就可以修复被毁坏的建筑,而他……他只能预知别人模糊的死亡,他甚至连提醒一下别人都做不到,更提不上拯救了,“小王……他要修复这里,我们在这里……已经没有意义了。”   “啊……?”王耀凛这才渐渐反应过来,他有些吃惊地看向金锌,“所以是……小金锌已经打败小郎营了吗?”说罢他把头低回去,竟然又看见了林枫的尸体,他的眼泪唰一声又下来了,怎么都停不住。   “……有人把他的肉体烧灭了。”金锌看自己不解释也许这两个人要在这里给他碍手碍脚一辈子,干脆就冷着声音解释了,“一切都解除了,然后快滚。”   “小枫……”王耀凛挣脱了邱音的桎梏,他伸出双手试图去够林枫的尸体,试图将林枫带离这个只给他们带来了无数痛苦的地方,然而他甚至还没能碰到一点点,他的手就被金锌踩住了。虽然金锌没有用很大的力,但是那依旧很痛,即便如此王耀凛也一句都没喊出来,他甚至都没怎么注意到自己的手被狠狠踩住了,他只是睁大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林枫平静而甚至还在微笑的脸庞,“至少让我把他……”   “虽然我个人非常没那个兴趣和你们解释。”金锌看王耀凛整个人都不太正常了,也懒得和他们废话,干脆踩着王耀凛的手狠狠地左右碾了两下,用强烈的痛觉总算是稍微把王耀凛的注意拉了一点到他身上,虽然看起来还是无比呆滞像一个傻子,但是金锌倒也不是真的在乎。他姑且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倒算是贴心地把脚给挪开了,邱音立刻把王耀凛扯回自己身边,素常乐观而温和的邱音死死地拧着眉毛,伸出左手略微挡在了王耀凛的前面,面带敌意地看着对方,“但是我有必要告诉你们,死人留下的记忆或是痕迹我是不会留半点下来的,我特地来你们这里混着不是为了给你们擦屁股或是打架来的,我要自己过自己的生活。而你们给我带来了很多麻烦。”   “所以。”他顿了顿,一脚踏在了他们与林枫的尸体之间,示意那是他最后的底线,用那双毫无机制的冰冷双眼像假人一样平淡地看着他们,“你们现在很碍事,给我滚。”   “你他妈——”   “王耀凛!!”   王耀凛咬紧牙关看起来一副恨不得和金锌拼命的样子,但是半途被邱音一声爆喝给活生生喊停住了。   “……已经死了足够多的人了。”邱音低下头去,他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但是他流下的泪水和被死死咬住的嘴唇出卖了他的心情,“就……别,别再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了。”他最后一句话说得干枯而喑哑,同样非常无力,王耀凛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这样的邱音,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但他还是像放弃了自己所有的力气,跪在地上失声痛哭了起来。   ————————————————————————————————   邱音和王耀凛在金锌抹去他们的老师所保留的他们的合照的时候静静离去。   他们的记忆至少都还在。但是他们二人都是明白的,当金锌摧毁了他们一起的所有记忆,世界会开一个洞,那里会被其他的记忆填满,所有其他的人——他们的老师们、他们的朋友们,甚至是他们的家人们——都会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带着这缝缝补补的记忆依旧混沌过这一生。   而林枫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他的躯壳安然地见证他自己的灵魂被抹去的那些瞬间。   最后一次回头的时候,王耀凛甚至觉得,也许林枫比较幸福。   再明天,他们会以各种理由,像他们之前的所有前辈一样,以各种各样他们无法相信的理由,被分拨到别的班级,他们会认识完全不一样的同班同学,拥有完全不同的同桌。   不再有林枫,不再有钟冥。   不再有他们曾经的点点滴滴。   所有人看起来都是那么地幸福。   啊啊……这个新世界。   邱音痛苦地捏紧了自己的拳头。   ————————————————————————————————   他还没死。   男人心中窃喜,甚至有些想大笑出声。   果然,没人可以杀死他,哪怕是邪神也不行。   他得意地自我满足道,在黑暗中踟蹰前进。   得了吧。他想,一切都没有结束。   ————————————————————————————————   金锌试图抹去最后仅剩的,唯一一位没有被坟场灼烧的林枫的尸体的时候,他被吓了一跳。   倒不是林枫的尸体发生了什么异变,而只是,他见到了他一直想见的人,进入了他的视线。   “你好。”金锌略微勾起了嘴角,冲还略微有些喘气,但依旧从跑渐渐慢成了亦步亦趋的男人打招呼,“……钟冥。”   钟冥完全没有理他。   “哈……?”钟冥用他还没有完全恢复的声带,轻声发出了一声微小的质问。他完全无视了站在一旁试图和他搭话的金锌,而是考究性地望向了地上躺着的那具尸骸。   钟冥看起来就像根本没理解发生了什么,他走到了林枫平静的尸体旁边,缓缓地单膝跪了下来,死死盯着林枫的尸体,然后皱起了眉毛。   金锌对于钟冥的表现仿佛十分不满,他有些不苟同一样稍微歪了歪自己的脑袋,静观钟冥做出的每一个动作,就像是他也没有理解钟冥在做什么一样。   “……他死了。”金锌好心地为钟冥解释道,但是一脸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情居然还要我为你解释的表情,“真可惜,你来晚了……该去除的已经被我排除了,而你,太令我失望了。”   钟冥伸出手来示意他噤声,甚至嫌他吵一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真奇怪。”金锌歪了歪脑袋,他终于把他对于钟冥的所有疑问亲口说了出来,“明明你也是‘同胞’,为什么你,却表现地像一个——真是恶心,人类一样?”   “……”钟冥眯起眼睛,仿佛是明白了自己不发言金锌就会这么说下去,而他觉得很烦,他用他充满杀气的红眼看着金锌,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用隐忍克制的嘶哑声音低声嗤笑,“你是什么东西……腆着脸一副和我很熟的样子?没时间屌你,一边儿玩蛋去。”   金锌挑了挑眉毛,不予置评。   钟冥说完便又将注意力放回到林枫的尸体身上,他刚刚还非常凶狠的眼神刹那间变得澄澈,就如同他依然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一样,他伸出他颤抖的手轻轻地碰了一下林枫的脸颊,但他被冷得瑟缩一下,就在那一瞬间他澄澈的双眼被惊愕完全填满,他的眼眶瞬间被红色描上,但他痛苦地发现他的双眼干涩到什么都流不出来。   “这是……什么意思……”钟冥用他干涩嘶哑,甚至可以说是难听的声音低声叩问自己一样,瑟缩着伸出了双手,试图把林枫扒拉进自己的怀里,但是他的手颤抖得太过厉害,导致他竟然无法控制他自己的肢体,碰到了三次都软弱地被林枫冰冷僵硬的尸体给挡了回去。   “有意思。”金锌第一次算得上是露出积极的表情,他笑了,“竟然让我好奇了……你是什么东西,学人类的感情学得这么像?”   钟冥依旧没有理他,不,准确地说,钟冥没有任何反应,他看起来和死了一样,他仅仅就是从蹲着的姿势一瞬间失去了支撑躯壳的力气,噗地一声悄然跪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钟冥想,这是什么。   他被灼烧的,被砍头的,后悔的,恐惧的,几近放弃的,一切的情感,与他现在的感觉比起来都根本不值一提。   这是什么?他想,这种痛感,甚至在他的耳边引起了尖声的蜂鸣的,这个感觉是什么?   是啊,是啊。他明白,他不是人类,要不然掉个头早该死个彻底了,也不至于在被送到坟场之后被判断是活物一遍又一遍地灼烧,导致他甚至想要向前挪一点都是令人恐惧的奢望。所以,他不明白,他真的不理解,这个感觉,是什么?   他的表情不再变化,他仅仅只是怔怔地看着林枫的尸体,他没有流泪,没有尖叫,甚至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紧抿双唇,睁着双眼。   他感受不到他的身体,只知道自己正在被他从未体验过的痛感折磨,这样下去,他要痛死了,这种东西绝对要把他消耗殆尽。   “真是太像了。”金锌仿佛被惊艳了一样发出一声褒义的赞叹,但是立刻又恢复了他面如死水的状态,他上前一步,看着对他的话置若罔闻的钟冥,客观地说,“可是麻烦您能让一下吗……?令人赞叹的物种。我要将这具尸体给清理掉了。”   钟冥刹那间捕捉到了最后一句话,他就和在瞬间被拧了发条一样,即使带着浑身上下几乎将他摧折到麻木的痛感,他依旧滞然地瞬间站起身来。   金锌就在那时候,再见到了“它”。   钟冥的右眼正在以一个缓慢的速度转变成青色,而他左脸颊的下方的肉开始开裂,但是那并不是单纯的伤口或是裂缝,那里面有着“什么东西”。   那是一只金色的眼睛。   金锌曾在钟冥死后在他的头颅上看到过,那只金色的眼睛睁大在钟冥的额头,而那时本应该是已死的钟冥的三只不同颜色——金色、青色与红色的眼睛的视线都死死地锁在他的脸上,他本想上前看看,甚至提起来玩玩,但活生生被那只金色的眼睛里散发出的凶光给吓退了。   就在那一瞬间他将钟冥归为了自己一派。   而现在,那只令他都心悸的金色眼睛,又开始威吓他了。   而他拿它毫无办法。   “动他,你死。”钟冥虚无缥缈地低声幽幽地说,他的另两只眼睛的视线都毫无焦距地四处漂移,就像没什么再能引起他的兴趣,但是那只金色的眼睛却依旧死死地盯着金锌,甚至连金锌这个邪神都被盯地有些许发怵,“滚,你活。”   金锌心里清楚,钟冥杀不了他。虽然他知道钟冥被在坟场烧灼实属无可奈何,但他对钟冥本人毫无畏惧之心。   钟冥与他平起平坐,但是钟冥无法让他感到害怕。   可是他想要做的事情也做完了,钟冥在刚刚散发出的杀气也没有让他失望,所以他姑且……就在此立场。   “记得处理掉。”金锌面色如常地与钟冥金色的眼睛对视,抽身离去。   钟冥待金锌走过自己,才像监督一样回头微微地寻找金锌的踪迹。   但是金锌已经消失了。   于是钟冥再次低下头去,他呆呆地看着林枫的尸体,双手垂在自己的身旁。   他不记得自己站了多久,可能有三个小时,也可能只有几秒。但总之,就在这个时间走到尽头的那一刻——   林枫坐了起来。   钟冥错愕地后退一步,表情依旧不带任何改变,他还没能酝酿出要说什么,刚坐起来看起来异常呆滞的林枫的全身上下突然又发生了异变。   林枫的头发迅速由发根开始飞速变白,他的眼睛由本来璀璨的金色变成了如钟冥一样滴血一样的鲜红,他的眼白也同时被黑色浸染,这一切几乎只发生在转瞬之间。   “那邪神终于走了……嘛,虽然郎营的身体没了。”“林枫”发出一声嗤笑,根本没注意到在自己身边的钟冥,他迅速在空中擦去自己的身形,“但是我们亲爱的林枫同学的身体也不错。”   他就这么刹那消失在了空中。   钟冥只来得及伸出手做出一个挽留的动作,但什么都没能抓到,他惊愕地看到自己什么都没能抓住的,空无一物的右手,终于像决堤一样,将自己空空荡荡的右手抵在自己的额头,失声痛哭起来。   卷一【七日谈】完。   卷二 狭缝间   Episode.I?歌行罢   ?   ?   “啊啊啊啊啊啊啊!混蛋啊!”叶巧巧在冲进教室看到自己同桌的那一刹那失声叫了出来,而他的同桌仅仅是托着下巴一直看着窗外,直到叶巧巧像一颗炮弹一样直接冲到他的身边他也仅仅只是转过脑袋来瞥了一眼她,就将注意力挪走了。   ?   “喂,大哥。”叶巧巧哼哼唧唧地坐在了他旁边,伸手戳了戳他旁边这个瘦削的家伙的肩膀,“这是什么新型恶作剧吗——真是的,可恶啊你们骗到我了,都快出来吧——”   她同桌送给她了一个感情真挚的白眼。   ?   叶巧巧对于他同桌这个好像她就是个傻逼的动作感到十分不满,真是,明明被玩的是她这个人为啥他看起来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这个人到底懂不懂啊,她是真的被吓到飞起,她是确实以为自己要迟到了,她早饭都没吃头发都没梳一路飞奔过来还是屁个人影都没看到,要不是她现在气喘吁吁他绝对要让她死人脸的同桌见识一下什么叫他妈的咏叹调和海豚音,她就是性转的维塔斯,谁都别和她抢。   “等等,什么情况?”叶巧巧看她同桌给了她一个白眼之后整个班却依旧没有什么动静迷茫了,照理说如果想要耍她玩玩的话,她同桌好像是确实不会参加进去就是了,但是一般她丧气地认输之后他们班的人都会一起笑得东倒西歪地鱼贯而入然后揉一把她的头毛的,可到现在还没有这个趋势,而他们现在都要上课了,在不进来就要迟了,“啥玩意儿,这还是个长期的整蛊活动吗?太过分啦——”   “闭嘴。”她同桌好像终于忍受不聊天她的聒噪了,回头一副你他妈是不是有病的表情瞥了她一眼,然后不耐烦地说,叶巧巧被他这个面瘫冷淡没存在感还有毒的同桌几乎气到暴毙,但是不打扰别人是基本礼仪,于是她鼓起了嘴哼了一声闷声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虽然她的同桌平常确实是个嘴毒又ky还没什么存在感的混蛋,但是他今天的心情好像特别不好。叶巧巧想,偷偷往前靠了点观察她同桌的表情,但是很明显这个行为并没有得到什么成果。她的同桌还是那一副死人脸,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眼睛没有聚焦地飘忽不定,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来。   “……看。”就在她暗中观察的时候,她同桌好像也感觉到了自己的态度不是很好,所以稍微缓和了一些表情,回过头来和她说话,害她吓了一跳,立刻把眼神扒拉扒拉收了回来,也不知道她的同桌是注意到了还是没有注意到,总之他并不关心,而是伸出手来轻轻指了一下他们的前方,“看黑板。”   “啊……?”叶巧巧乖乖听话,把自己的脑袋转了过去。   接着她就让她的同桌见识了什么叫他妈的咏叹调和海豚音。   “你们女生都这样吗……”被她一声极具穿透力的尖叫彻底叫懵的她同桌回头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看她,然后默默站了起来,换到了他们教室靠窗的那个位置,举起右手挡在自己面前,做出一个我过来就是怕你请你不要过来的手势,然后他淡然地又指向黑板,“别关注我,看黑板。”   “这不是看不看黑板的问题吧!!”叶巧巧撕扯着自己的脸,活生生一副名画呐喊,“话说你为啥能这么淡定啊大哥?!那只是一块普通黑板吧?!我没看错吧??不是什么显示屏吧?!”   “你可以凑近去看。”同桌面无表情地淡然说道,将自己托着脸的左手给放了下来,换成右手托着自己的脸,然后伸出左手食指指着黑板,“是黑板,纯的。”   “为啥你能这么淡定啊大哥!”叶巧巧都要给吓哭了,看到对方那张人动我不动行动看象限的死脸突然连害怕的精力都没有了,只想抓着他的肩膀前后摇晃以用实际行动向对方传达自己有多害怕,不过她觉得就算自己传达了还是会被对方甩一个白眼,况且她同桌也和她心灵感应说了不要让她过去,即使她委屈巴巴还是会待在原地不主动自取其辱的,“哇哇哇哇你看我俩名字都在上面唉!!!”   “那才不是我名字。”她同桌看她没有过来的意思,干脆无视了叶巧巧的前半句话,直接又把脑袋给转回去看向窗外了,他好像对于今天还算阴的天气并不感冒,耷拉着眼皮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完全没有任何被黑板上突然反常识的字体给惊吓到一星半点。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啦!!”叶巧巧看起来恨不得把黑板上他的名字撕下来挂他眼睛前面给他看,“这不是你名字吗,唐——棣——喏,一笔一划地写在那里呐。”   “你不害怕了?”她同桌看她又嘚瑟起来了,翻了她一眼,轻飘飘地扔给她一句,又给她瞬间打回原形。   “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叶巧巧心态崩了,想要跋山涉水操起英汉大字典砸人,但是走出没两步又想起来刚刚她同桌那副你不要过来我怕了你了的表情她又泄了气,冲她的同桌愤怒地做了个鬼脸,又在座位上坐了下来,嘴里还嘀嘀咕咕地念叨着什么,“真是的,好不容易不怕了给你这么一讲我又怕了啦!!”她在尾音处突然提高了音调,震得她同桌没忍住回头看她,结果不回头还好,一回头就看见叶巧巧鼓着嘴赌气,眼泪还啪嗒啪嗒往桌子上掉,“可恶啊你这个死人脸!!不怕了不起吗!”说罢她咣当一声站了起来,撸起袖子往脸上糊把鼻涕眼泪给擦了个干净,还顺手做出了一个男儿当自强一样的动作,“哼!我也可以不怕!”   “……你。”她同桌可能也是第一次惹女孩子哭,看起来尴尬地无所适从,男人颇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叶巧巧一个人在那里傻逼呵呵地自我对话,扶着额头叹了口气,平常能说会道的嘴此时也沉默了好久才勉强接上一句,“闭嘴,你先数数黑板上有没有少人吧。”   “黑板上?”叶巧巧一秒恢复,眼泪收得比他妈玲珑宝塔收哪吒还快,她鼻涕还挂着就有转过去看黑板,“什么,会少人吗……?我来数数,祁杉鹰、高远杉……啊……还真的少一个?!卧槽大哥你神了?!”   “……”然而她的同桌却没有丝毫因为自己说中了这件事而高兴的样子,不如说,正好相反。她的同桌沉下了脸色,他看起来沉寂而冰冷,最后他缓缓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低着头问叶巧巧,“……林枫是吗?”   “啊!这你都知道?!”叶巧巧一脸震惊,像看神仙一样看着他的同桌,然后有点担忧地抓了抓自己已经和飞起一样乱得可以的长发,“哎呀,林枫怎么了啊……虽然接触不多,但是感觉他人还挺好的呢……不待会儿,这说明了什么吗?!”   “是啊。”她的同桌对叶巧巧最后那句问句置若罔闻,而是又再次抬起了头,虚无缥缈地看了一眼窗外,然后他复又低下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林·枫人是挺好的。”   “唉,你们有说过话吗?”叶巧巧站在原地仔细回想了一下,然而什么都没回想起来,但是她好像突然反应过来刚刚这个人无视了她的问题,又咋咋呼呼地喊了出来,“等等啊——为什么我感觉你知道什么啊?!林枫的名字不在到底说明什么啊?”   “代表我要去打人了。”她的同桌冷着脸对她说了一句,一把把椅子拉开,开始往后门走,走了没两步突然回过头来,面瘫着一张脸指着叶巧巧,再指指地面,“你,给我待在这里,过一会儿就没事了。”   “哈————?”叶巧巧对于这个转折表示自己理解不能,完全没有听从她同桌的命令,而是跟着甩着手跑了出来,“什么,那是什么意思啦——还有不要丢我一个人在没有人的地方嘛——大家到底去哪了啊——”   叶巧巧这个人神经极端大条,人傻不拉几还咋咋呼呼,跟着自己同桌几乎跑了半个学校,她的同桌看起来是想把她甩掉但是失败了,又冲她翻了个白眼,再一次下了一次让她回教室待着不要再跟着他的命令,结果他还是败在了叶巧巧粗如电线杆一样的神经之下,丧气地又走了一段路,以为自己进男生寝室这件事能暂且停止叶巧巧的脚步,结果事实令他震惊,叶巧巧根本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跟着自己同桌进了男生寝室,昂首阔步地走进了他们大门。   “你他妈别跟着我了,你是蛞蝓还是口香糖或者是双面胶啊?”她的同桌终于受不了了,回过头来揉着太阳穴和她说话,“可能你没有注意到,这是男生宿舍,所以,如果你底下没有带把,那么麻烦你走出去——直直回到教室里——说不定马上就要上课了。”   “那更不行了!!”叶巧巧一副你傻吗的表情义愤填膺,“凭什么就你能翘课?!我也想翘课!”   “你……唉……算了。”她同桌干脆放弃了挣扎缴械投降,专心致志往楼上爬,无视了叶巧巧在那里喃喃自语,“……我总觉得……会在这里。”   说罢他在他“原来”的寝室的面前停了下来。   然后他一脚踹开了门。把叶巧巧吓了一大跳。   理所当然,里面空无一物,但是他还是没停下来。   “我靠,哥,你在干嘛?!”叶巧巧表情扭曲地看着她的同桌将自己的五指死死抠在空气里,然后嘶拉一声撕开了他们的寝室的……空气。   叶巧巧从来没见过这样的。   那里面竟然有另一个空间。   “……原来如此,竟然是你啊,唐棣同学。”里面……叶巧巧所认识的“林枫”低着头沉吟了一会儿,然后缓缓抬起头来,转向他们这个方向,露出了一个带着冷汗的笑容,“或者说……我应该这么称呼你呢,钟冥同学?你的假名是怎么回事,害得我这两年一直……都没时间和你叙旧呢。”   “你在说什么呢。”——钟冥也发出一声冷笑,“这不是你喜欢看的电影里你最喜欢的角色吗,枫狗儿子,你看你,我们久别重逢,你怎么和你爸爸说话的呢?”?   ?   “我需要一个解释。”叶巧巧冷静地表示,“这是啥情况?这寝室里为什么会有这这这这么大——个房间??”她瞬间从冷静中破功,伸出四肢比划着,然后又指着林枫发问,“还有,你和我说那个白头发红眼睛黑眼白的人是林枫?!为啥你俩还一副很熟的样子??你们真的说过话吗??莫非私下里你们还有不为人知的py交易!”   ?   “现在不是这个时候。”钟冥说,把她往房间外面轻轻推搡,即使有些焦急也完全没在手上下力气,他总是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异常体贴,嘴上说话却从不留情,“你赶紧……”   ?   “闭嘴啦大骗子!”叶巧巧哼哼唧唧地冲他说,“我真的以为你叫唐棣唉?!还惊讶过你和电影里角色重名!!结果现在又说你叫什么钟冥?把我的惊讶还给我啦!”   ?   “是啊是啊冥狗。”披着林枫皮的郎营在一边颇为赞同的样子瞎JB点头,活脱脱的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我这两年完全没认出来你,你与大家的接触也太少了吧?我们班的恶作剧小天王就这么沦为平庸了?害我也吃惊了一下你和电影角色重名,记得也把我的惊讶还给我哟?”   ?   “……你再顶着疯子的脸那么和我说话我就打爆你的狗头。”钟冥刚刚看着叶巧巧的表情还是既无奈又崩溃,但仅仅只是转过来的一瞬间他的表情就变得阴狠冰冷。   ?   “你这就不对了啊。”林枫叹了一口气,从他这个空间里那个王座里站起身来向钟冥走了过来。每走一步,他的头发都变得黑一些,每进一步,他的眼睛就变得金一些。等彻底走到钟冥面前的时候,他已经几乎完全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冥狗。”他连说话方式都和原来的林枫别无二致,“明明谁都没能救下来,口气还那么大啊?”   钟冥歪着脑袋仅仅将视线在林枫的脸上停留了几秒钟,然后他甚至表情变都没变,就一拳飞速地揍了上去,拳头虎虎生风,林枫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就被钟冥一拳锤飞了。   “卧槽?!”叶巧巧被吓了一大跳,震惊地将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放目远眺了一下林枫的方向,然后回头看看钟冥,伸出手来拍了拍钟冥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可以啊老铁,你这一拳打出了武打电影的感觉。”   “叶巧巧,你快走。”钟冥则是完全不在乎叶巧巧对他的奉承,而是皱起了眉毛伸手把杵在原地动都不动的叶巧巧往外推,“马上打起来我可能就顾不了你的命了。”   “什么,你们现在还不算打起来吗!”叶巧巧惊呆了,她确实处于一个畏缩想要逃跑的状态,毕竟刚刚那个林枫看起来实在是太阴阳怪气了,给她一种有什么恶心的东西从她的胃里爬上来直接钻进她的喉咙里的感觉,她有点难受,虽然钟冥看起来一副这没有什么的样子,但是她还是有点不忍心就把钟冥一个人丢在这里,钟冥虽然是个混蛋还骗了她两年他叫唐棣,但是从刚刚开始就一直试图保护她,她不会忽视这个,“那干嘛,你要和他打吗?!可是他看起来好危险啊,没问题吧?”   “……不,他就是个垃圾。”钟冥淡然否认道,张口就开始胡扯,“我会没事的,但是我就不保证你了,你赶紧跑,算我求你了大姐。”   “我和你之间也没什么差别吧?我会死你还想活着?”叶巧巧狐疑。   “……唉……”钟冥叹了一口气,回头看向了叶巧巧。   他睁开了他的第三只眼睛。   那只眼睛比他另外两只眼睛都稍微大一些,看起来也更为可怖,那像一只龙的眼睛一样充满威严,而且它会在脸上游移,一开始它是在钟冥的左脸颊上显现出自己的样子的,然后它在睁开的过程中经过钟冥的太阳穴缓缓上移,最后在他的额头停了下来,直直地盯着叶巧巧。   “……看到了?”钟冥淡定地问,把第三只眼睛又闭上了,“我和你是不一样的,所以,你快跑吧。”   “你……你……你……”叶巧巧被吓呆,钟冥一度以为自己做过头了,不应该把这么刺激的东西直接给一个普通人看的,但是叶巧巧又傻逼呵呵地在结结巴巴的句子后面跟了一段,“二……二郎……”   “停。”钟冥立刻挡住叶巧巧的嘴阻止她进一步说下去了,这人要说什么他已经有数了,他就不懂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叶巧巧这么神经大条的人,他没看见他的眼睛是在左脸颊上睁开的吗,为什么看到这个的第一反应并不是害怕而是他是那个三眼怪?如果林枫能看到这一幕估计吐槽会吐得根本停不下来,而钟冥希望那家伙真的还在那具躯壳里,毕竟他并不只是来毁灭郎营的,他同样是希望他是来拯救林枫的,不过现在刚刚被他打飞的林枫此刻也慢吞吞地从地上升了起来,他已经没有时间再浪费在叶巧巧身上了,“接下来的话你可以不用再说了,总之我想你理解了现在的情况,所以,快滚吧。”   “妈的遵命!”叶巧巧审时度势懂得墙头草两边倒且坚定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的原则的能力令钟冥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欣慰,如果他想要救的每一个人都这么听话也许他目前为止的所有人生也不至于看起来失败到可悲的程度,他仓促目送他相处时间并不长的同桌逃出这里,然后回头望向了已经站了起来的林枫。   “……我看见了。”披着林枫皮的郎营声音冰冷,他眯着眼睛正视钟冥,他因为钟冥威力巨大的一拳而变回了原貌的红色双眼像蛇一样阴冷,黑色的眼白更是让他看起来毫无任何人性可言。   “那又如何?”钟冥上挑起嘴角冲林枫露出一个奸邪的笑容,同时他又在自己的额头睁开了他那怖人的第三只眼睛,三只眼睛都带着嘲讽的笑意看着林枫,“现在求饶也已经太迟了。”   “你又是个什么玩意儿?!”林枫好像终于又一次无法控制住他内心的愤怒了,他浑身上下开始灼烧起黑色的火焰,不耐地冲钟冥嘶吼道,仿佛脱离控制的一切都让他抓狂,“老子从来没见过你这种东西!你明明看起来只是他妈的一个野兽,却超脱出了我的认知范围?!你他妈算什么东西敢这么惺惺作态?!”   “别他妈的用林枫的脸做出这种恶心而又没有教养的样子,野狗。”钟冥一副嫌弃的样子蹙了蹙眉毛,然后他在那一瞬间以攻击态势出现在了林枫的身边。   “什——”林枫压根没有看清楚钟冥是怎么过来的,他只看清了那三只眼睛在他过来的过程中在空气中所留下的两者的残影,同样,他也不知道对方的速度到底还可以多快,他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格挡来自对方的攻击,而钟冥倒也没有和他耍什么花招,既然摆出了一副要打他的样子手上就完全没有手软,但也没有玩什么花活,对方只是直接伸出左手揪住了他的领子,而另一只手狠狠地一拳力拔山兮气盖世地就下来了,林枫堪堪挡住了他的拳头,但是对方另一只手死死地揪着他的领子,所以他没法在那一瞬间闪到更远离钟冥的地方。   “操!”这和和金锌打架的感觉完全不同,金锌的强大完全靠的是那一拳下去甚至能让地上的碎石飞起来的力量,而钟冥灵活而快,战斗思维也异于常人,他无法判断对方的下一步动作,也许对于钟冥来说他是想到什么就怎么做了,但是对于林枫来说他根本无法对此作出自己的反应,所以他伸出手,燃起火焰狠狠地抓住了钟冥揪着他的领子的手,钟冥好像不似金锌一样抗烧,对方吃痛地松开了手,他借机退后。   钟冥被火狠狠地灼烧着自己的左手,表情却变都不带变的,他残忍地伸出自己的右手来狠狠地将自己的左手从小臂处开始撕扯了下来,就像只是撕掉了一段透明胶带一样轻松,他在扯的那一刹那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冷汗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但他连轻微的痛呼都没有一声,只是看着血从自己被撕扯的创口喷薄出来。缺了一只手也没有让他的行动有丝毫犹豫,他又是一个根本无法看清楚的闪现,这次他比刚刚还要不客气,他瞬间出现在了林枫的面前,右脚狠狠地踩住林枫的喉咙,左脚则是折过去压制在了林枫的右手上,整个人用自己的力量狠狠把林枫死死地坐在了地上,然后他伸出右手,用大拇指食指与中指三个手指死死卡住林枫的脸颊,他不算短的指甲甚至已经狠狠地没入了林枫的眼里,黑色的血发出滋滋的声响从创口处流了出来。   “回答我。”钟冥眯起眼睛对他说,他的左手也随着血液的渐渐减少而冒出奇怪的烟来,他的左手正在重生,重生的速度比起现在里面是郎营的林枫或是曾经痛扁过他的金锌来说都不算快,但是钟冥却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擅长战斗,现在即使钟冥少一只手,被死死压制住的林枫也暂时没有什么办法对付他,“林枫还在不在那个里面?”   现在我可以打个响指让他烧起来。林枫想,我也可以用左手做个动作就让他的脑袋掉下来,同样,他也可以挥挥手召唤出火精灵——他这段时间可不是单纯地在吃瓜。钟冥的恢复速度并不快,他足够逃掉或是尝试一百种彻底杀死钟冥的方法。   但是他选择不去那么做,他有更好的想法。   他冲钟冥嗤笑一声,迅速将自己的样子变回林枫的样子,即便钟冥装得再好,他在看到林枫原来的样子的时候还是会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真是太天真了。林枫想,趁这个空隙伸出自己没有被对方压制住的左手,猛地一把抓住了钟冥仅剩的右手,钟冥看起来始料未及,想要把自己的手给抽回来。   可惜,迟了。   林枫得意地想,狠狠地一口咬上了钟冥的虎口。?   ?   当然,撒旦来到人间的时候,没有用自己的躯壳。   ?   他是一种意识体,但是他与金锌不一样,金锌由多种信仰构成,他的躯壳飘忽不定,所以他诚然拥有人类的样貌。   ?   但是他是什么?是黑雾,是古蛇,是黑山羊,是睚眦目裂的有角恶魔,是焚不尽的火焰本身。   ?   他需要躯壳作为自己的样子,否则他无法享受这惨烈疯狂的一切,躯壳只是道具,他拥有过上万个,比如那个茶发的■■,比如他用得最为顺手的郎营,比如已死的林枫——   ?   再比如,现在这个很明显,并不是人类的钟冥。   ?   如果让他在钟冥和林枫中选一个,就操控难易程度来看他自然会选择林枫,林枫已经死了,没有意识与他抗衡。但是钟冥——他入侵钟冥的意识的时候才意识到,钟冥的躯壳轻而灵活,他感觉到的属于这个身体的心跳来自于双手,他摊开来看双手,突然头痛欲裂,他的三只眼睛同时看见不同的场景,青色的看见了过去,红色的看见了现在,而那只金色的——它看见了未来。他看见自己的手变得惨白,甚至比他红眼睛所看到的还要枯瘦。   ……这他妈个惊天大彩蛋!   他惊呆了,果然来选钟冥是没错的,虽然不知道钟冥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为什么三只眼睛能看见完全不同的时间段的东西——他也不太清楚钟冥这第三只金色的眼睛看到的究竟是什么时间段的未来,但是怎么说这都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能力,能看到未来的力量他都没怎么见过,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   现在给他看见了。   他决定他要侵染钟冥的躯壳了,虽然钟冥本身还没死,但是他还没能见到有谁的精神不会被他压下去的,他的基本存在形态就是精神体,他最擅长的就是彻底打压别人的精神力了,在他的侵染之下甚至本来的那个精神会被彻底压碎,到时候这个躯壳就完全属于他了。   他颇为自得地放弃了林枫w w w . t x t 8 0 . c om的躯壳,在咬开的钟冥的手腕上的口子时候他就已经顺着血液爬上了钟冥的大脑,他要寄生在这个非人类的身上。他从闭着眼睛脸色惨白,就连外貌都变回原来的模样的林枫身上站了起来,“钟冥”笑了,他的头发也因为他的侵入变成了白色,因为钟冥的眼睛本来就是红色的所以他甚至省略了一个步骤,仅仅需要把对方的眼白化为黑色就足够了。他从喉间发出一声轻笑,尝试着把他第三只眼睛合起来,但是他做不到,他还无法控制,就在这么短的一段时间里巨大的信息量就令他有点头痛了。   他头疼地阖上自己的双眼,只留一只金色的眼睛睁着,这样他的头痛才稍微有些缓解,他随意地转了两下,发现自己看见了林枫的尸体的未来。   ……明明应该已经没有用了的林枫的尸体,头发在他的视野里是白色的,甚至眼睑微动,看起来就像是要坐起来了。   不不不。“钟冥”心想,这不可能啊,除去我在那具躯壳里面,还有什么能让他的头发变白,难道——   他就在那一瞬间受到了钟冥的抵抗。   “从我身体里滚出去。”钟冥低沉嘶哑而又压抑震怒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振聋发聩,他震惊地发现自己的手正在逐渐失去控制,本来应该受他控制行动自如的手的十只手指的前端都开始颤抖扭曲,而这种脱离控制感很快就延续到了他的双臂和双腿上,他颤抖着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地面,两个不同的灵魂在同一具身体里争夺着唯一的主权。   “你他妈……”“钟冥”咬紧牙关,他的三只眼睛都因为难以抑制的争抢的痛苦睁大到极致,甚至流下血泪来,他的脸上流满了从他的眼眶里迸发出来的鲜血,他艰难地挣扎着挤出几个字,“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精神力……”他猛然抽搐了一下,脖子狠狠地歪了一个弧度,他的七窍都开始流血。虽然钟冥还暂时敌不过他的精神力,但是这么激烈的反抗他从来没有遇见过。   “我是怪物。”钟冥沉着嗓子用精神与他对话,他的语气非常淡然,但里面又好像纠缠着难以言喻的力量,从他隐忍克制的声音就能听出来,钟冥为了反抗他也已经用了全力,“怎么了,自以为自己算个人物的垃圾,明明你也是一只怪物,却那么畏惧别的怪物吗——?”   “老子才是真正的神!!!”好像被彻底戳中了痛处,本来几乎被压往下风的撒旦突然爆发,他感觉到自己的声带已经撕裂了,嘴里全是血腥味,他与钟冥两个过于强大的灵魂正在给这具比人类结实许多的躯体带来非常强大的伤害,但他甚至同样可以在这期间感受到声带在自我修复,这一切都仅仅是这短暂的期间发生的事情,他从不知道原来即使身体可以治愈,身体爆裂的痛感也是扎扎实实地存在的,他因为难以抑制的物理痛感而被削弱些许的精神在愤怒的时候得到了适当的提升,他咳着血对身体里的钟冥嘶喊,“都给我他妈的去死!!!我才是上帝,是准则,是制衡一切的标杆,是唯一的真理!!!你他妈居然敢——居然敢——用怪物——形容我?!”   “长大点吧——?!”钟冥却完全没有被撒旦的气势给压下去,他甚至抢回来了部分身体的主权,他总算能稍微感受到些许自己的身体了,所以他同样用他残破的嗓音嘶喊出声,“你他妈算个屁啊,还不是悲惨到被打下地狱做个恶魔,现在甚至只能在这么一个小学校找找乐子吗?!”   喊到最后他的喉咙已经完全破碎了,他什么声音都喊不出来,但是他想他的愤怒已经传达到了。   ——   但就在那一瞬间,撒旦突然感觉痛感停止了。   他感觉不到钟冥的精神的存在了。   他一度以为自己胜利了,但是他发现自己并没有身体可以控制。   他迷茫地看向周围。   这是——钟冥的精神的——“内部”。   他居然输给了钟冥,他的精神被钟冥的精神力给吞并了。   钟冥区区一个怪物,居然将他撒旦的灵魂给吞并了?!   郎营,撒旦,林枫,■■,钟冥。无论他是谁,他现在都是无比愤怒的,他忍不住让怒火吞并了自己,无数黑色的粘稠态在他的身上爆裂开来,企图裹噬掉这里的一切,他不接受自己输了的结局,至少完全摧毁到钟冥的精神同归于尽也是他能接受的结局。   但是他什么都没有摧毁掉。   因为这里,本来就……空无一物。   有人的精神是下雨的巴洛克街,有人的精神是一片蔚蓝的天空,有人的精神是吵闹的四合院,也有人的精神是优雅矜持的和室。林枫的精神是一块温暖的蜗居。   但是现在,钟冥的精神空无一物。   “啊啊……”撒旦露出一个得意的嘲笑,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不愧是怪物,真是可悲呢。”   他说完,感觉到一道强大的力量将他扯了出去。   他又回到了林枫的尸体里。   而他对面的钟冥大声喘着气,垂着头,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汗水从他的脸部一滴一滴地滴在地上,晕开一个小小的圆。   “这次又是你输了。”林枫放声大笑,“你把我赶出来又怎样?!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的吗?!”   “……知道。”钟冥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轻轻地接住自己头上落下的一根头发。   他钟冥的头发的发根已经彻底变白了。   而且这还并不是一件静止的事情,钟冥感觉自己的心中就像多了个黑洞,在不断把他的意识往里面吸,他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头发渐渐变白的声音,他的视线也趋于血红,他的双手颤抖着,生气正被渐渐剥离出他的躯体,只留下干瘪惨白的外壳。   他被撒旦污染了。   就像是病毒一样,污染一旦进入了自己的精神就无法停止,他是明白的,等他完完全全被污染的那一刻,他也将不会再是他。   这个,他到现在所努力形成的,还算是坚韧的精神将会消失殆尽,一个被恶劣的撒旦所污染的钟冥的灵魂会取代他。   “但是……这不代表我输了。”钟冥却仿佛获得了宁静,他的头发确实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他的眼白也在飞快地变黑,但是他依旧没有认输,他不害怕。   “你知道你会变成什么样吗?”林枫满足地笑了,他看着钟冥渐渐被自己同化的样子,哈哈大笑,“你也会成为一个以杀人以及捉弄人为乐的‘我’啊——”   “那我就杀了你。”钟冥笑了,他一个爆发突然冲上前来,他死死地卡住林枫的脖子,睁大他甚至还在流血的三只眼睛,他的身体突然开始爆裂出凶狠的白光,它们狠狠地掐住撒旦的精神,将它彻彻底底地驱逐出这具躯壳,“……接着,我将成为我自己的刽子手。”   ——————————————————————————————   他知道他完全击败了对方。   钟冥想。   无论是湮灭了,还是逃跑了,都不足以让“郎营”再占有或是创造一个躯壳了。   在这个学校如同诅咒一样的,三年一次的盛大活动,被他画上了句号。   而现在,他也要为自己画上句号了。   “……对不起……”   他低头看向了双眼紧闭,发色甚至还呈白色的林枫,睁大眼睛流下了泪水。   他也算是把这句话说出口了。   他看见泪水中倒映的自己了。   他几乎已经完全被浸染,他也是费尽全力才能保持着他仅有的那一点点所剩的良心和精神维持着目前的理智。   他感受到那些嘲笑的,快乐的,残忍的精神正在逐渐占据他的一切。   钟冥立刻在地上摸索着铁片,他匆忙地寻找着一块铁器,如果他能将这块铁器扎进他的第三只眼睛,那么他无穷无尽的生命也会在这里画上句点。   “找到……”他紧紧地抓住一根钢筋,立刻伸出手来,将它毫不留情地刺向自己已经滑落至喉咙上的第三只眼睛。   但就在他即将刺入的一刹那,他停下来了。   “……”   “钟冥”将那根钢筋拿到自己的面前来,考究似的看了两眼,然后撇了撇嘴,将钢筋扔掉了。   他的头发完全变白,眼白也已经完全变黑。   他扯出一个讥笑。   “真是的,好危险呢——”他说,慢慢踱步到了林枫的尸体身边,“哎呀呀,这不是我们亲爱的疯子吗——你——还要睡到啥时候啊?”他轻轻用自己的鞋尖踹了下林枫的尸体,从喉间发出一声快活的笑声。   “……”“林枫”再一次坐了起来。   “……钟冥。”他的头发还是白的,他的眼白也是黑的,他本来应该是金色的眼睛,依旧是血一样的红色。   “哎哟呵。”“钟冥”又笑了,他乐不可支地发出咯咯的笑声,然后蹲了下来在废墟里直直看向“林枫”的眼睛,“厉害了厉害了,撒旦的残留物原来还能有自己的意识的啊——?但是你根本就不是原来我们亲爱的疯子了呢——怎么形容比较好呢?唉唉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林枫……Alter?”他好像发现这是个有意思的噱头,又笑了笑,然后看了看林枫,歪着脑袋感慨道,“嘛,都是同类了,我懂的,你也是个超级的反社会精神病啊。”   “那么。”也同样被污染了的“林枫”站了起来,他冷着脸理了理自己的领子,问还笑呵呵地蹲在那里的“钟冥”,“你来不来?”   “那当然了。”“钟冥”又笑,利落地站了起来,“做了那么多年的苦行僧,也该给这社会找点乐子了吧?”   卷二,狭缝间,完。   卷三 后日谈   Episode.I 夜笙歌   “邱哥——”   邱音听到有人喊他,立刻回过头去,发现是他体育课的同学,左瑛。这人是个死宅,上体育课和要他命似的,经常躲邱音后面假装自己不在。   “啥啊?”邱音问,把自己的平光眼镜往底下推推,问,“如果要我给你工图作业那你做梦——”   “操啊,兄弟情呢?!”对方震惊,但是挥了挥手以示自己不是在想这个,跑过来一把勾住邱音的肩膀,问他,“唉邱哥,今晚搓饭不?”   “啥玩意儿啊?”邱音问,“怎么突然搓饭,有阴谋,坦白吧!”   “屁咧。”对方和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霸总今天过生日,宴请各路豪杰,敢问邱哥是否赏脸——”   “我靠,漆哥今天过生日?!”邱音震惊,眼镜都给吓掉了,“妈的我是想去,可是我不能去啊操,我点了外卖了。”   “淦喔你不能有点追求?!”左瑛把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抽回来顺手给了邱音脑袋一巴掌,邱音顺手回推了左瑛一把,蹲下去把自己眼镜捡起来了,左瑛还继续在原地抱怨,“妈的老洋去医院狗张是混蛋,你也不去霸总也太惨了吧!”   “妈的你别找我啊,还有老张不是混蛋好吗,就算他是那也不是你不和他说的理由啊。”邱音说,看到旁边路过的人直接指指对方,“喏你看,鸟哥在那儿,你快去烦鸟哥。”   “妈的别啊我怕鸟哥啊?!”左瑛惨叫,“你没看他一脸凶相还带刀吗,虽然大家都说是中二的COS刀,但是狗张和我说那是真刀啊?!”   “你还信老张的话呢,你不最讨厌老张的吗?”邱音震惊,“你个怂货,鸟哥一点都不可怕好吗,不敢也别问我了,去不了,帮我和漆哥说声抱歉,改明儿请他吃饭。”   “嚯啊口气大啊邱哥,还鸟哥不可怕。”左瑛挑挑眉毛对邱音抱拳,“神他妈鸟哥不可怕,你怕不是和这些乖僻的怪人都能相处甚欢。”   “滚啦。”邱音笑着推了把左瑛的脑袋。   他何止和乖僻的怪人相处甚欢,他曾经的人际圈简直就是个怪人图鉴。说实话对他而言,那个被他们称作鸟哥的源飞鸟除了脾气稍微差了点为人稍微耿直了点身边道具神了点基本就是个普通人类,刀是不是真刀邱音不知道,但是他相处下来觉得对方还挺好的。   而且……他的大学同学和他以前那群同学比起来,简直都是正常人。   说话难听?能有比钟冥说话还难听的吗?为人孤僻?能有比林枫为人还孤僻的吗?   ——人看起来不正常?能有比郎营金锌看起来还不正常的吗?   邱音自己明白自己是个乐观心大的人,但是这不代表他就会随随便便忘记不该忘记的事情了,即使是他缓过来也是需要足够的时间的,王耀凛考去了外地,可能只是并不想待在这个可怖的地方了,金锌就在他隔壁学校,出门撸个串都能遇到的那种,每次他看到金锌的时候,金锌都总是一个人。而他……而他啊。   他待在这是为了记住这些东西,要不然凭他那么大的心……万一……只是万一,万一忘了呢?仔细想想还挺过分的,记得他们所有人的就只有他王耀凛和金锌三个了,金锌还是那种屁都不关心的非人类。   邱音不想忘记,所以他任性地拒绝了许多群体活动,都已经大二了,他还没参加过任何一次大学的聚餐。他的未来没有因为几个群体活动就会失败,但是他如果就这么淡忘在了脑后,那他的世界才会真正崩塌。   当然了,虽然说不去他们亲爱敬爱的霸道总裁漆雕寒英——据说实际上已经掌握某个公司的股权而且黑白两道通吃的超屌同学的生日宴会——当然,那几乎已经是上流宴会了,漆雕寒英居然还邀请他们这些会穿跨栏背心大裤衩的大学生,实在是有点过了。所以——虽然不去那里,邱音本人还是要吃饭的,所以当他画完最后一张工图,他还是长吐一口气揣着兜可得劲儿地出门买炒粉了。   外卖他是真心没点,一切都是借口。他喜欢的炒粉在第二条小巷的第三个拐弯儿的第四家店旁边的小路的第三个拐弯儿的第五家店,整个店面还没他们两个寝室拼起来大,管他啥外卖软件都找不到,他自己也很绝望啊,吃个炒粉还得走个八百米,再提着饭盒儿走八百米回来,算了算了,权当锻炼身体了。   炒粉店里的电视有点没信号,画面时有时无的,但是这里手机更没信号,好好的4G+都给逼成2G了,所以等的过程中他也就只能看看电视打发打发时间了,电视里放着什么乱七八糟的哪边的银行金库又被破门而入了,两个犯人却没拿钱就跑了,目击者都说犯罪者是白头发,邱音惊了,怕不是这个世界上还有老爷子体健身强没事闯银行玩。   “最近真不太平啊。”炒粉店前台的小哥和他搭话。   “啊?”邱音迷茫,他最近忙着学校的事情,没咋看新闻,“最近怎么了?”   “就,总是有这些打破银行金库门又消失的家伙,让目击者说说样貌特征却屁都说不出来。”那小哥插着腰咋了下嘴,电视刚刚那条新闻结束了,下面又开始放哪里哪里被纵火烧得一干二净的新闻,“还有这种纵火犯啊之类的还特别多,最近还有炸楼的,一个个都没被抓到,大家都胆战心惊的,这让人怎么好好过日子啊。”   “怎么回事……简直民风淳朴哥谭市……”邱音嘀咕,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来两张皱巴巴纸钞递给那个小哥。那小哥挠了挠脑袋接了过来,然后把邱音的打包盒扎好递给他,末了还不忘提醒他一句:“路上注意安全啊。”   “好嘞。”邱音满口答应。但是他不太相信自己就这么容易撞到这些反社会分子了,他的运气一直都像个玄学。   但是就在他等红灯的时候,他以为自己看到了钟冥。   不不不,不能说以为自己看到钟冥了,他就·是·看·到钟冥在他的对面,双手插在裤兜里,右手腕上还挂着个7-ELEVEN的塑料袋,晃来晃去地盯着面前的斑马线发呆。   他他妈吓得想要低头吃口炒粉冷静一下,完蛋了,都出现幻觉了,看来他是应该去参加漆雕寒英的生日聚会的,按这个思念程度上来看他可能现在被车撞了都不会忘记这事儿。   但是幻觉的钟冥为什么头发是白的啊?他真心不理解。   邱音晃了晃自己脑袋,指望幻觉就这么消失算了,然而等他再抬起头的时候,钟冥还在那里,甚至变了个姿势,他把脖子上的头戴式耳机戴了起来,用脚点着地从自己手上那个塑料袋里摸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喝了一口,然后又看了看手上的水,好像很嫌弃一样把里面的水都倒进马路旁边的花坛里,还把空瓶子重新拧了起来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除了那头白发,其余的样貌都和钟冥一模一样,虽然好像在大街上小动作多了很多,但是那绝对是钟冥没有错。   那是钟冥。   是钟冥。   钟冥。   他脑袋里还残留着他们在黑板前的那一刻,那刻于他而言近乎成为永恒。他仍记得他的面前一瞬间闪过的钟冥死去的样子,那带上了意识的模糊与昏黄,但是那并不干扰他看到的东西。然而就在他刚准备出声提醒的时候,刚刚在他面前闪过的那一个画面,在他真正的眼前,重现了它自己。   天哪。他想,在钟冥离开他们之前,在钟冥离开他之前,他应当早点把这结局说清楚的,用尽一切方法——满嘴无牙,以唇舌。双肺郁结,以咽喉。关节僵死,以震颤。眼翳遍生,以泪珠。   “怎么了,阿音?”他还记得钟冥死前的最后这句话。   钟冥在喊他的名字,就像在求救一般。但他什么都没做到,他就差那区区几秒,钟冥的头就与他的身体分离,邱音再也抓不住他。   而现在,他的一切悔恨都像没有意义一样。   因为钟冥回来了。   虽然邱音完全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虽然他拥有极端不好的预感,虽然这个钟冥和他记忆里的钟冥所表现出的样子几乎完全不同,但是重逢的喜悦死死地攥住他的咽喉,他不想去考虑这些。无论钟冥变成什么样了,至少那是钟冥啊,活生生的钟冥,现在哪怕钟冥用他最难听的话谴责邱音哪里哪里不好,邱音也会甘之如饴。   三年过去,他终于觉得自己可以呼吸了。   红灯剩下来的二十秒对他来说宛如二十个世纪那么漫长,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对面的钟冥身上,但钟冥好像并没有注意到他,只是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眼神飘忽地扫视周围,好像这里的每一栋建筑都让他感觉新奇。   红灯结束,绿灯亮起。   邱音一个箭步向对面冲去,中途甚至不小心差点撞到想赶最后一秒闯红灯的电动车,但他没有听对方的抱歉,也根本不在乎这些。钟冥慢悠悠地低着头从对面往他这个方向踱步,而他紧紧盯着钟冥往那个方向飞奔,手上的炒粉都恨不得丢掉。   他一把抓住了钟冥的手腕。   猛然被抓住的钟冥好像并没有太过吃惊,反而反应迅速地一拳往他脸上招呼过来,但是在看到邱音的脸的那一刹那,他及时停了下来。   “哦呀。”钟冥看着邱音急切的眼神愣了一会儿,好像在回忆他是哪位,很快他好像就有了印象,他眯起了他以前从来没有过,但是现在带着笑意的眼睛,勾起一个更加开心的笑容,“这不是我亲爱的阿音嘛。”   ?   “阿冥……”邱音颤抖着喊出钟冥的绰号,他实在有太多话想说了,比如说对不起,没能救到你;比如说你是怎么复活的,你还好吧;比如说这几年你都在做什么,你现在又在做什么;再比如你现在过得好吗,但是到最后他也只是说出了四个字,“欢迎回来……”   ?   “欢迎……吗?”钟冥一瞬间有个愣神,但是他很快就用笑容掩盖掉了,他嬉皮笑脸地问邱音,“即使是这个我吗?”   ?   “什么?”邱音没懂对方在说什么,虽然钟冥说话一直都是神神叨叨他不怎么能听懂的,但是这个也有点莫名其妙了听起来怎么都像在自我厌弃,可是表情看起来这人又十分开心,于是他一副天哪终于你也会轻描淡写地开玩笑的表情继续说,“当然是这个你了,还能是哪个你啊……你是怎么回来的?你一直都在哪里?你知道那所有事儿吗?”   ?   “啊……我就一醒来就回来了呀。一直都居无定所……然后所有事,这个我也没必要知道吧,并没有兴趣去了解。”他挑挑眉毛,“而至于还能是哪个我嘛……”钟冥突然故作震惊地捂住了嘴,一脸你伤害了我却一笑而过的表情看着邱音,然后他一把把邱音扯到了路边的树后,慢慢将自己的头发变为黑色,然后用邱音无比熟悉的,面无表情的脸,懒懒散散地摊开了双手,“你说什么呢,当然还能是这个我啊。”   ?   邱音立刻出了一身冷汗,他终于察觉到有一种阴冷的感觉爬上了自己的脊梁了,他面前的钟冥就像一条滑腻而且冰冷的毒蛇,无论他的外表是否和钟冥本人一模一样,他都不是邱音认识的那个,即使用尖利而刻薄的外壳包裹住自己,内里也其实柔软而强大的那个钟冥了。虽然现在面前这位不知道是谁在将头发彻底变黑之后和钟冥实在是太像太像了……甚至是他现在看着邱音的眼神,淡然而若有所思的样子,就像一池平静的水,近乎就是钟冥本人。但是邱音现在却只深深记得刚刚那个阴阳怪气的家伙,那个冷血动物用他的保护色成功地欺骗了邱音。   ?   果然普通人死去之后是绝对不可能复活的。邱音绝望地想,难怪刚刚的这个人问他是否欢迎的是“这个他”,因为他压根就不是钟冥。强大的落差让邱音半个音节都发不出来,他本来以为他好不容易渡过了这如地狱般的三年,结果现在他硬来的居然是一个更大的恶意。   “什么,这就不欢迎我了吗?”钟冥好像很难过的样子,歪着头看着邱音,他的黑头发还没有变回去,依旧是那个钟冥本人才会有的稍微有点悲伤的,但是表现地并不明显的表情,邱音觉得自己再也无法忍受了,他没想到看到钟冥的脸会让他如此难过,特别是当他知道里面的核并不是钟冥本人的时候。他本来以为,如果是自己的话,看到钟冥的照片,或是回忆起有关钟冥的回忆的话,他至少还是会很淡然的,会有悲伤而明了的微笑——他到现在为止还没能尝试过,他拿到的班级合照上钟冥的脸也是糊的,他甚至差点遗忘钟冥是长什么样的,他只能记清钟冥没有弧度的嘴角和他平淡如水的眼睛。   “不……”邱音忍不住别过头去不敢看钟冥,他手上力道一松,他买的炒粉啪一声轻轻落在地上,他用劲攥紧拳头,直到他感觉他所有的指甲都把他的掌心掐出血来才颤颤巍巍地举起了拳头,他发狠似的猛地挥向了钟冥,打得中最好打不中也罢,邱音只是再也不想面对这张脸了。   结果他打中了。   那个钟冥压根就没有躲避,只是任由邱音一拳狠狠地砸上了他的脸,他被打中后轻轻地带着一丝笑容转回过头来看着邱音,然后可能是牙齿把口腔内壁给磕破了,他往地上轻轻吐了一口血,那口血是暗黑色的,在地上绽放出了一朵花的形状。   “真过分啊。”钟冥伸出自己的左手用手臂贴上了自己被邱音打过的脸颊,轻微地挑了一下自己的眉毛,“阿音,你当时没能救我就算了,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回来啦——你怎么还打我呢,太过分了,太过分了,我心如刀绞啊。”   “我想救的不是你。”邱音咬牙切齿地说,他狠狠地瞪着钟冥,看着被他刚刚一拳打过的钟冥的头发渐渐恢复白色,甚至连一开始是白色的眼白都被渐渐染上黑色,他心中更为愤恨,说,“我想救的是那个在黑板前面想要提醒别人的阿冥……而那个不是你,你只是一个什么也不是的伪造者而已。”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钟冥向被邱音的话给震惊到了一样,睁大眼睛吃惊地看着邱音,然后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尖刻的笑声,紧接着他把声音压了下去,低低地笑了几声,然后对邱音继续说,“……我指的并不是我一开始死掉的那个时候啊。”   “什么……”邱音后退一步,一种相当不好的预感袭上他的心头,他呆呆地看着钟冥,知道接下来的话可能会带给他极端崩溃的感觉,但是他居然还是继续听下去了,“你、你指的是什么时候……”   “……你是不是那时候,一直在做噩梦啊,报丧女妖?”钟冥一看邱音好像并没有理解他的意思,好像非常愉悦一样眯起了眼睛,轻描淡写地问邱音。   “你……你怎么知道……”邱音震惊,这个钟冥不仅知道他是报丧女妖居然还知道他一直做噩梦的事情,邱音是不知道这个钟冥是从哪里知道的,但是如果他连这都知道……这个钟冥到底想干什么?   “啊,我不仅知道这些呢。”钟冥笑了,他恶劣地笑着对邱音低声拉长了音调说话,“我还知道,那些其实……并——不——是——梦——”   “你他妈什么意思?!”邱音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上前一把揪住钟冥的领子,又挥起拳头给了他一拳,这欲言又止的感觉吓得他连脏话都骂出来了,他好像能猜到钟冥要说什么了,但是他的内心狂吼着让他不要听,他不能再接受更可怕的事实了。   “我是真的在坟场半死不活啊。”钟冥冷笑了一声,他的头发唰一声又变成白色,他低声问邱音,“我在那里被火焚烧,被一次又一次地切去我的头颅。我的浑身上下都被烤到冒烟,我的声带被烧毁,叫都叫不出来,我都感受地真真切切的……啊不对。”他又改口,一副很怜悯的表情看向了邱音,勾起一个笑容,“按你的话来说……那是‘那个钟冥’都感受地真真切切的,对不对呀?你明明每一次,每一次都看见了,你在干什么?你告诉我,在你因为这个你认为的噩梦所惊醒的时候,你除了后悔,除了发呆,除了哭泣,这些屁用都没有的事情之外——你都干了些什么呀?”   “我……”邱音颤抖着把自己的手收了回来,他一下子完全脱力,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他绝望地看着地面,眼泪不由自主地从眼眶里滚了出来,他呜咽着把自己的手指扣进地砖的缝隙里,直至抠出血来。   天哪,天哪,天哪。   他想。   我都做了些什么啊。   他的双手紧紧地在地上抠挖,恨不得用十指连心的痛感代替他心里如丧钟一般的哀鸣。他忍不住去想象钟冥所感受到的一切,被灼烧了整整五天的痛苦,连惨叫都无法发出一声,火焰肆无忌惮地啃噬着他仅存的一切,而邱音他自己却明明都看见了。他却……他却完全没有意识到。   这连世界上最恶劣的人渣都干不出来。让自己的朋友在那种痛苦中翻滚煎熬,而他甚至……他甚至每天晚上还会在学校里……为了抑制自己的恐惧,为了忘却自己的无力看电视剧、看电视、看书……他每享受的,每一瞬间的安宁和平和,钟冥都是在那片阴冷又炽烈的坟场里度过的。   天哪,钟冥得是什么感受啊……   邱音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他这一生下来从来没有如此痛苦和后悔过,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正狠狠地抓住他的心脏往深渊里扯,他连自己基本的呼吸都无法控制,更别提他的泪水了,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泪水一滴一滴地滴在地上,他简直就是一个坏了的水龙头,他瞪大眼睛,伸出双手试图接住自己滚烫的泪水,却发现自己血肉模糊的双手颤抖到他根本无法控制。   他如果意识到了,如果他早就知道,说不定一切都是有转机的。   邱音绝望地想。   可能钟冥不用经历那么多痛苦,甚至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林枫根本用不着死,他们第二天之后那些死去的人……都是没必要的。   是他的迟钝害死了那么多人。   “怎么了,阿音?”钟冥看到他几乎要过呼吸的样子仿佛满意极了,他笑着蹲了下来,一副很可惜的样子看了眼邱音,然后惋惜一样地摇了摇头,轻轻凑到邱音的耳边,用他第一次死前的最后一句话的相同的口气说出了那句话,“天哪……邱音,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啊……我本来不用那么痛苦的,大家也本来都不用死的,对不对?”   “不……”邱音崩溃地揪住了自己的头发,他的血在他的头发上蹭出了红色的痕迹,他想要伸手把钟冥推开,然而他根本就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手伸去哪个方向,“别说了……求你了……”他哭得无法自已,恨不得在地上爬走,“求你了,别再说了……”   “你刚刚打了我。”钟冥摇了摇头,好像想到什么好主意一样从邱音耳边挪开,往塑料袋里摸索着什么,“那么现在轮到我啦。”   他微笑着掏出一把水果刀,同时咬住水果刀的刀鞘,轻轻地将刀子抽了出来。   “你让我那么地痛苦,那么我回报回去,总是没错的吧。”   他狠狠地将水果刀向邱音刺了过去。   但是他没能刺中邱音。   一把日本刀在千钧一发之际狠狠地扎进了地里,死死地捍卫在了邱音的前面,正好挡住了钟冥的攻击。   这是一把大概有一米二长的日本打刀。   刀锋极端锐利,很明显是开了刃的,不知道是使用者的力气太大,还是这把刀实在是太过锋利,现在它深深地插在地面上,挡着钟冥的水果刀。   “……啊……”邱音好像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攻击与保护总算是回过神来了,他抹了一把自己一塌糊涂的脸,赶忙抬起头去看自己的救命恩人是谁,结果令他分外震惊,因为救了他的这个人,他是认识的,“……鸟……鸟哥?”   “真鸡儿丢人。”源飞鸟哼了一声,从地上把自己的日本刀抵着钟冥的力气慢慢抽了起来,紧接着手腕轻轻一扭,本来还在僵持的针锋相对的局面被他打破了,钟冥的攻势被他暂时瓦解,他把日本刀重新握在手上,“哭哭啼啼的算什么男人。”   邱音对于这个超现实的展开表示懵逼,他甚至一瞬间连刚刚钟冥和他说了什么都忘了个一干二净,他绝对要收回源飞鸟就是个普通人这句话,如果这样都能算普通人,那他们算什么?弱鸡吗?他有百八十个问题想问源飞鸟,比如说你怎么在这里,比如说你的刀他妈的真是真刀啊?比如说老张怎么知道你的刀是真刀的,再比如说你这么牛逼校长知道吗,但是他最终还是啥都没支吾出来,源飞鸟的白风衣在风中猎猎作响实在是太帅了,现在打断人装逼好像不太好。   “哎呀……”钟冥有些遗憾一样慢悠悠站了起来,对于源飞鸟的出现他好像也始料未及,但是他却没有像邱音那样受到惊吓,他只是轻轻地将水果刀收了起来,然后扔回了他手上的塑料袋里,有些惋惜一样地摊开了双手,“怎么回事啊阿音,因为我死了你就找了个别人当你最好的朋友吗?太过分了……你摸摸我的尸骨。”他伸出自己的右手来,“还没凉彻底呐。”   “这人怎么回事。”源飞鸟一个横刀立马摆出一副即将攻击的姿势,紧紧地锁起了眉头,“说话娘里娘气的。杀了。”   说罢他刀一转就要挥上去,邱音一看立刻喊住了他。   “等等,鸟哥!”   “干什么?”源飞鸟不耐烦地刹住了,啧了一声,龇着他鲨鱼一样的利齿回头看邱音,喉咙里发出威胁一般的呼噜声,“这东西是你熟人我看出来了,你他娘的居然还因为这个心软吗?你他妈圣母啊?!”   “不……不能脏了你的手啊!”邱音立刻解释,这个已经不是钟冥的东西绝对不是什么好人,要除掉是肯定的,但是如果让源飞鸟杀了的话,源飞鸟就是杀人凶手了。这是邱音自己的罪果,他想要自己承担,不能让源飞鸟担上罪名。   “你意思你要亲手杀这家伙。”源飞鸟淡然地陈述道,把他从邱音的话里汲取的信息说了出来。   “……呃……对?”邱音有点莫名其妙地回答他。   “就凭你?”源飞鸟看了下邱音的体格,又回头看了看笑而不语的钟冥,沉默了一会儿,皱着眉头非常鄙夷一样地问,“你要怎么弄死他,笑死他吗?”   邱音无言以对,这个源飞鸟说话怎么回事,当别人不要面子的吗,他以前偶尔和他说两句话的时候没感觉到啊?虽然他邱音体格确实算不上健壮,但是对面的钟冥身材瘦削也没有很高,看起来也就是个弱鸡,源飞鸟到底为什么觉得他只能凭笑死来弄死钟冥啊?   “真没意思。”钟冥看了看戒备的源飞鸟,又看了看后面的邱音,“真是太没意思了……我玩得好好的呢,有人干扰就不好玩啦,那我,先走了喔?”   “没准备放过你。”源飞鸟凛声道,“你很危险,我要在这里就把你结果了。”   “我很人畜无害的呀。”钟冥勾着嘴角半睁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源飞鸟,缓缓地举起了他惨白到不像人类的双手,“哎呀,你看,虽然我要走了,但是有别人要陪你玩呢。”   他话音未落,源飞鸟就感觉身后一阵拳风,他猛地一个转身后跳,堪堪躲过了本来是冲着他后脑勺来的上段冲拳。   “嘁,同伙吗?”源飞鸟不耐烦地砸了一下嘴,刚准备举刀格挡,邱音却终于从愣神中反应过来了,大喊一声:“等等!!”   结果源飞鸟是停下来了,对面那个红头发的家伙却是完全没有受到影响,他一个下劈腿直接狠狠地踢到了源飞鸟的右手上,把他的刀直接踹掉,源飞鸟吃痛,但是反应飞快,伸出右脚踩在他的刀的刀柄上,意图用脚把他的刀勾起来抓回手上,但是红发青年后面刚刚还不知所措的样子的栗发青年突然很没有公德地伸腿绊了他一下,他没稳住身体往底下倒,刚准备叉腿撑住就被红发青年抓住机会又补了一脚,他再次没能站稳,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而那个红发青年反应迅速,右脚踩住了他一边的日本刀,左手上去把源飞鸟的左手掰到了身后,然后坐在了源飞鸟的背上。   源飞鸟力气本身就不是很大,身体素质也并不是特别优秀,他厉害的只有他那精湛的刀术和他超乎常人的反应速度,可是这个红发青年的反应速度和他一样快,还有一个栗发小跟班在旁边偷袭,他这个输得实在是太过憋屈。   “谁让你凑热闹了?”红发青年坐在他身上掰着他的手还好像很不高兴地对栗发青年说,“这人携带刀具还战斗能力很强,马上你脖子给抹了都不知道。”   “这么恐怖的吗?!”栗发青年大惊失色。   “同伙吗?!连你一起杀。”源飞鸟抬头看向刚刚钟冥站的地方,现在已经空无一人了,他虽然暂时挣脱不开,但是他这么骄傲的人适当的嘴硬还是要有的。   “什么同伙。”红发青年非常嫌弃地皱起了眉毛,他仔细看了看被自己踩住的刀,确认了那是开刃的日本刀没错,然后伸出右手从自己怀中掏出一个证件,对他说,“警察,你非法携带管制刀具,我有权拘留你。”   啊,原来又是查管制刀具的。源飞鸟认栽,也不是第一次了,他的日本刀前前后后被收了十几把了,也不差这一把,他是没想到还会有警察在大学生里面。所以干脆就不反抗了,携带管制刀具最多拘留五日,而以暴力、威胁方法阻碍国家机关工作人员依法执行职务的,他妈的得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罚金呢1。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至少他把一个人救下来了,这也算不亏。   “等等……”邱音立刻冲到他面前,将手横在他和源飞鸟之间,“那个……警官?他是为了救我才这样的,刚刚有个人试图杀我,所以……”   “那他携带管制刀具也是事实,再废话把你当同伙处置。”红发青年臭着脸把警官证塞回自己的怀里,又把自己的手机掏了出来,按了个快捷键,“喂,警号3201132,给我接通洛飞。……喂,是我,我在……本市大学前面的第一个十字路口这里,叫几个附近的过来,我抓几个人过去。”   “几个人?”源飞鸟敏锐地察觉到这几个字,立刻皱着眉头示意邱音反驳了,“你连这玩意也抓?他又没携带管制刀具。”   “刚刚他的描述已经构成故意杀人未遂了,你以为未遂犯不用负责?学没学过法啊?”红发青年又不耐烦地从口袋里掏出手铐来,把源飞鸟的手给咔哒扣起来了,源飞鸟也懒得反抗,闭着眼睛被红发青年提起来了。紧接着红发青年又指着邱音发话了,“关于你刚刚说的杀人未遂事件,你是目击证人,去做笔录。”   “等等,你要去警局?”他旁边那个栗发青年好像并不是警察的样子,很无辜地提问,“那我怎么办?”   “你他妈吃你的去啊?”红发青年莫名其妙地以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栗发青年,“没人陪你连夜宵都不会吃了?”   “算了,下次吧。”栗发青年哭笑不得,虽然已经没他事了但他还是留了下来和邱音搭话,大概是和警察是朋友所以也学会了一些方法,他开口问的就是关键问题,“能先描述一下那个……那个杀人犯的外貌特征吗?”   “故意杀人未遂犯!”红发青年没好气地纠正,然后又转向邱音,“虽然这个是对嫌犯说的,但是我觉得在受害者证明自己受害者之前一切涉案人员都是嫌疑人,所以我需要告知你的权利——你有权保持沉默。如果你不保持沉默,那么你所说的一切都能够用作为你的呈堂证供。你有权在受审时请一位律师。如果你付不起律师费的话,我们可以给你请一位。你是否完全了解你的上述权利3?”   “不用……”邱音有些脱力地挥挥手,以示自己根本不想管这些,“他是红眼睛……白色的短发……”   “你说什么?”红发青年突然像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样猛地看了过来,邱音吓了一跳,“你再说一遍,那个故意杀人未遂犯头发是什么颜色?”   ——————————————————————————————————————   邱音在警察局的全程都是在被那位红头发的警官审讯的,对方丢给他一支笔一张纸示意他把犯罪者的相貌特征给画出来,奈何他邱音一直以来都是一位灵魂画手,详见钟冥的无数草稿纸右下角的每一只兔子。他画出来的钟冥成品简直红发警官看了会沉默栗发跟班看了会流泪,最终红发警官把他画的那些都看不出来是人的玩意儿全部都捏成了一团扔进了垃圾桶里,听着他的描述一笔一笔地勾勒出了一个样貌,却依旧让邱音感觉有哪里不对。   他这才意识到其实他并不是很记得钟冥长什么样了。   一直到凌晨四点红发警官总算是放他走了,邱音打着哈欠从审讯室走出来的时候看到源飞鸟正单手被铐在椅背上坐在外面的长椅子上和对面的栗发青年玩木头人,看到这个场面那位红发警官好像非常恼怒的样子,走出来毫不留情地扇了栗发青年的脑袋一巴掌,然后叫来了旁边的一个小警察,问他问什么不把源飞鸟关到拘留室去。   “拘留室满了。”小警察愁眉苦脸地说,“我们彻查了白头发的青年……结果有吸毒的有嫖娼的还有走私人体器官的,轻的都先关在拘留室了,但是就算这是轻的一拨人,也比携带管制刀具严重多了。”   “给我空出来一间关他。”红发警官——看起来也并不大,就是和他们一般年纪——指着源飞鸟没好气地说,“一群废物,平常干什么吃的……现在让我去审,该关的都关起来,拘留室自然就空出来了。”   “什么,你今天不睡了?”栗发青年震惊地问。   “你他妈到底为什么还在这里?明天没课了?不用早起了?还是你想告诉我翘掉算了?没骨气。”红发警官不仅没回答对方,还咄咄逼人地反问了回去,问得栗发青年哑口无言只能委屈到变形。解决了这个老是关心自个儿的家伙红发警官又回头看向了邱音,在手上的小本子上写了一串数字之后皱着眉头撕了那张纸给他,交待道,“如果你再遇到那个白头发的故意杀人未遂犯立刻打我电话,这是私人号码,但是也不意味着你可以废话,直接报姓名地点,我会立刻过去的,邱音是吧,我记住了。”   邱音道了声谢,走出了警察局才发现自己不仅身上别说公交卡了,一块钱都没有还忘记了和救了他一命却被抓了的源飞鸟道歉。看来他要带着这种抱歉感走个一个小时回学校了,简直是太惨了。   所以那个白头发的到底是不是钟冥呢?邱音无法判断,他自己就是非人类了,所以他自己也很清楚这个世界上的非人类究竟有多少……无论是有非人类扮作钟冥的样子,还是那就是钟冥本人——虽然邱音不想承认,但是还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毕竟他见到钟冥的时候,钟冥很明显并没有预料到会见到他,一开始对方也很吃惊,但是从善如流地继续下去开始了对他的精神虐待。   精神虐待啊……   他知道敌人说的话是不能信的,可是这听起来解释了很多事不是吗?钟冥并不是人类——所以他会在火场里挣扎——知道邱音是报丧女妖,然后因为受的苦太多太多,所以出来后神经不正常了,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真的是,太残忍了。邱音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钟冥这个人本身就不是很幸福的人……根据邱音以前和钟冥四处吹逼偶尔能听到钟冥有所泄露的部分事实中,钟冥有弟弟或者妹妹……但是钟冥并不经常提及,所以邱音想,这一切大概已经成为了曾经吧。发生了什么邱音并不了解,但是能感受到的——钟冥说每一句话,做每一个动作的时候传递过来的悲伤和淡然却是实实在在的。他在猜到钟冥是非人类的时候就已经淡然接受了,因为邱音自然比谁都明白非人类并不就是没有感情了,不如说,钟冥虽然表面上波澜不惊,但他总是拥有一颗比人类还要柔软的心。就是这样他才突然对钟冥感到更加负疚。这个家伙经历了那么多次痛苦的死死生生,现在变成了这副模样,但是即便如此,毫无疑问,现在迎接他的只能是……死亡。   不存在救赎。也不存在世界应当赔偿给他的幸福。   世界是不公平的。   钟冥的世界从头到尾都只有痛苦,他却依然选择给别人的世界中带来安全。   现在这个扭曲的他,看起来就像在讨债一样。   邱音回去之后首先想到的就是要打给王耀凛,但是他犹豫了半晌,还是没能拨出去电话。   钟冥和王耀凛关系并不亲密,就算钟冥变成了这样,又和王耀凛有什么关系呢?最终也不过是成为了撕开伤疤的那只手而已吧。   等等。   邱音突然想起来了。   他是知道那个红发警官不仅仅是在问他关于钟冥意图杀他这件事,还有那些最近传到飞起的纵火案、抢劫银行事件以及爆破案,本来这个城市还算是和平,但最近这种事件频发还一直没有抓到凶手,弄得这里人心惶惶,不少人搬离了这座城市不再回来。可是他记得很清楚——在炒粉店里的时候,那个里面很清楚地是讲了……有两个人。   是的,两个白头发,既然警察那么关心,那么很有可能这件事是真的和钟冥有关了。如果钟冥是其中一个……那另一个又是谁?   想想也是,非人类有他一个邱音就还有另一个金锌,能复活的有他一个钟冥……凭什么就不能有另一个?   邱音脸瞬间吓得煞白。他立刻翻箱倒柜地找自己的高中集体合照。亏得他的室友左瑛是通宵的电脑宅,洋冬暖去医院了,还有一个张黎明就没回来,没人被他丁玲桄榔的声音惊醒。   “邱哥找什么呢?”左瑛把自己的耳机摘下来问他。   “我高中合照。”邱音急匆匆地说,“就我以前给你们看的有一哥们脸给照糊了的那个,有印象吗?”   “啊有的有的。”左瑛挠挠脑袋说,又把自己的耳机戴上把注意力放回了自己的电脑上,“你上次可能夹在量子物理的书里了吧,根据厚度来看六十几页的样子,你找找。”   邱音在自己的量子物理书的第六十三页找到了他的照片,说实话他对于左瑛的记忆力是不得不服的,这个人和有超忆症一样,看过一遍的东西几乎都能记住,这让他们寝室其他三个人都省了不少找东西的功夫。   和钟冥一起行动的人邱音第一反应自然会是林枫,但是这个不太可能,林枫绝对是人类,他只感知过一次林枫的死亡,林枫绝对是彻彻底底死了,他甚至亲自近距离接触到了林枫的尸体,报丧女妖的预感是不会出错的,就像他在钟冥死去之后一样一次又一次地被噩梦折磨一样。   可是接下来他就毫无头绪了,钟冥生前也没什么好朋友,他也没有什么头绪班上还有谁会是非人类。仔细想想他们班真的挺恐怖的,四十九个人里一个撒旦一个邪神一个报丧女妖一个不知道啥,他们四个相安无事地在同一个教室里和平共处了整整两年,谁都没有感觉到谁,钟冥这玩意儿甚至还和金锌对掂过排球呢!这俩玩意儿真的除了排球什么都没从对方那里感受到啊?!   槽是吐过了虽然没说出口,猜另一位是谁也猜过了虽然没猜到,邱音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如果要救那个……他的同桌钟冥,那他束手无策,他从来没有如此痛恨过他这个报丧女妖的身份,没有任何能力还一天到晚只能预测看到就已然晚了的事实,况且现在那个阴阳怪气的钟冥还逍遥法外在外面随便做违法的事情,无论哪一个挑出来都够关他三年,更何况那么多违法行为加在一起。可是如果要抓他乃至杀他的话……实话说,邱音的理智告诉他,绝对不能让这个钟冥再逍遥法外了,这样只会引起更大的社会混乱,扰乱所有公共秩序,所有人都没法过上安宁的生活;可是他的感性告诉他……钟冥不能被抓起来,绝对不行。   只能杀掉。   如果别人下不了手,就由他来结束这一切。   用匕首,用长刀,用沾上神之血的朗基努斯之枪;用枪械,用酸液,用受到湖之女神祝福的湖中剑。   挖去心脏,剖开肺肠,取下他的胸骨作祭品,以审判他腹腔中的一切;割裂双瞳,刺入喉间,抹去他的面孔作裁决,以宣告他生命后的终结。   无论怎样才能杀死钟冥——既然砍下他的头颅不行的话——那么无论花多久,无论要找什么利器——既然他们这些传说中的物种是存在的,那么没有理由那些传说中的武器不曾存在,无论如何他都要杀死钟冥。   虽然钟冥已然变得如此恶劣,邱音还是不想让他被抓住啊。   如果被抓住,大概就是无数惨绝人寰的实验了吧?趁钟冥活着切开他的所有器官,观察是否会痊愈,如果不行,他们会观察腐烂的速度与程度;割下他的头颅,看他是重新生长一个头,还是必须接上原来那个……   天哪,他无法继续想象。   他无法忘记那个高中时候的钟冥,他无法忘记在郎营的生日聚会上——钟冥在去围观林枫玩游戏之前,好像是试图和他说什么的,但是他忙着应付打扮地花枝招展的吴莉妍,所以他没能听。然后钟冥没有说,他也没有问。   他要是听他说了就好了。   就在这时,宿舍外突然想起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破声,左瑛摘下了耳机,邱音也猛地看向窗外,扫过时钟时他记住了时间,指针正好停留在五点二十分。   1:《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七十七条第一款、第四款。   2:随便写的警号,大家就不要去查询了。   3:大家都知道的,米兰达法则。   Episode.II?单行道   ?   ?   “……东西没问题?”钟冥问站在车旁边的林枫。   ?   “哼……”白头发的青年冷着脸拉开了车门,往里面看了一眼,然后伸出自己冰冷无机质的右手上去翻了两下,“看起来是的。”   ?   “我说——没必要吧——”白发钟冥咯咯笑着摆弄了两下开着的车门,然后整个人都趴在了上面,眨巴眨巴眼睛无辜地问林枫,“你想要毁掉一个地方,打个响指放个火不就结了?你那个地狱黑火别人又灭不掉,怎么还这么麻烦的?C4唉,林枫聚聚要回归大众了吗?”   “吵死了。”白发的林枫非常不耐烦地一把把后车门给关上了,他骚包地买了一辆保时捷718,还涂上了傻逼呵呵的红黑火焰涂装,这个看起来是太过于中二了,但是这个反而让人觉得只是普通小混混或者富二代为了装逼特地做的效果,就像钟冥那辆为了统一也涂上了红黑火焰涂装的川崎NinjaH2R一样,“……你不知道法则吗?”   按正常警察的思维来看,越是狡猾的罪犯越是低调,既然是他们这俩犯下了无数反社会罪行的家伙,那么肯定会小心行事,绝对不会猜到他们在这么拉风的交通工具里的。   “你说那个不要把自己非人类身份暴露出去的呀……”钟冥百无聊赖地用自己的右手食指卷了卷自己白色的发丝儿,“那个是我定的啊……”   “什么?”林枫皱起眉头回头问他,“你定的?”   “啊……也不能说是我呢。”钟冥呵呵笑了两声,一脚踩进了车子里,一屁股坐在了驾驶座上,一只腿还搁在外面,那根白色的头发丝好像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他双手交叉手指翻飞玩得不亦乐乎,玩腻了之后他把那根白色的头发丝塞进了口中直接吞了进去,然后抬起眼睛去看林枫,蹭一声变成了黑色的头发,眼白褪去,沉着声音说,“应该说是‘我’才对。”   “什么情况?”林枫继续问,站在原地手撑在车顶上没有动弹,“……这个法则应该是秩序吧。”   “屁啊,那才不是秩序呢。”钟冥又把头发颜色变了回去,非常不屑地嗤笑一声,“这是为了‘保护人类’啊——”他阴阳怪气地拉长了音调,“只要有什么非人类违反了这个条例,‘我’就会去把它们全给杀了——全都杀了哦?久而久之被杀的非人类多啦,这就成了法则了……所以你看撒旦弄那群小傻子们的时候不是没事儿吗——因为‘我’在坟场被烧得要死要活的啊,爬都爬不出去,还制裁呢。”   “……哼,虽然目的不一样,但我挺赞同这种做法的。”林枫冷哼一声,然后发出一阵骇人的冷笑,“要不然都用能力,也太没趣了一些。”   “你说什么呢,不用能力才无聊吧!”钟冥短促地轻笑一声,“这个社会也他妈太有秩序了一点吧?等你的黑火满天飞我的第三只眼能满大街展示的时候才是最他妈酷的啊——朋友你没看过X战警吗,不知道变种人与骄傲1吗!”   “没看过。”林枫冷淡地回答道,紧接着危险地居高临下地俯视钟冥,“还有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在违逆我的想法吗?想死吗?”   “别啊——太冷淡了吧,那电影我们几个一起去看的呢。”钟冥笑得眯起了眼睛。然后他又猛地站起身来,他比林枫略矮一些,但是气势完全不输,他直直地看进林枫的眼睛,甚至还带有一丝笑意,他冷冽着声音毫不认输地说,“是啊,我想死,有种你杀了我啊。”   “……”林枫和钟冥对视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林枫先移开了视线,“……那不是我。”   “啊?别这样啊,看电影的那个也不是我啊,可我还是欣然接受了。”钟冥就像一只偷腥的猫一样对林枫的退让得意地扬起了嘴角,他也学着林枫的样子把自己的手搭在车顶上,“别这么抗拒你以前的样子嘛……毕竟你以前的样子,也一定是抗拒你的。说不定你们互相谅解了之后就天下太平啦——!”   “……我和你可不一样。”林枫冷冷地看着钟冥,拎住钟冥的领子把他从驾驶座旁边提开,自己坐了进去,“我是崭新的人格,而你……只不过是一个垃圾被圣化了的残留物而已。”   “好巧,我也很讨厌那个垃圾呢。”钟冥不怒反笑。   这时候,他好像听到了什么一样抬起头来,他把自己的笑容尽数收敛,仔细地看着附近离他们最近的一条小巷。   “怎么了。”林枫问,把车钥匙插入钥匙孔里。   “……我好像听到了什么……”钟冥猛地睁开了自己的第三只眼睛,他瞪圆了那只骇人的眼睛死死地看向那个小巷的方向,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哎呀哎呀,人类真是被欲望给填满了的生物呢。”   “说清楚点。”林枫不耐烦地催促。   “有人想轮奸——啊呀我的天哪,别打那么重呀,那么好看一张脸呢。”钟冥哼着小曲儿继续看着,好像在看一出好戏。   “我们赶时间,没时间让你看戏。”林枫事不关己地说,转动了钥匙,汽车的引擎响了起来,车灯也照亮了前面的一片路,“快上车,走了。”   “稍等。”钟冥突然像是感觉到什么不爽的东西一样,他狠狠地啧了一声,头发唰一声变黑,他向那条小巷前进过去,只丢下来一句轻飘飘的,“等我半分钟。”   ————————————————————————————————————   “啊……?”红发青年收到前台警官的报告非常不耐烦地问,“你说有女性被三个小混混堵在小巷里差点被强奸的时候一个男的突然冲出来救她……?现在那个男的极有可能在被三个人围殴?情况紧急,那告诉我干什么?去抓人啊?!这点破事还要上报,你们脑子里都他妈是水吗?!”   他愤怒地一拍桌子,站在他面前的小警官被吓得差点没飞起来,立刻唯唯诺诺地跑没影了。   然而还没等红发青年重新把注意力放在手上的审讯报告上,他桌上的电话又响起来了。   “是我,说话。”   “你他妈再说一遍?!哪个大学的实验楼被炸了?!”   ————————————————————————————————————   源飞鸟在被拘留了整整三天后一回到学校迎接他的就是他们大学实验楼被炸了的消息。   他回了趟家重新拿了一把日本刀扛在肩上,结果一回去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被拉起的警戒线和还有三天了居然还看着现场的警察,这甚至把他吓了一跳,亏得那群警察警官好像很忙的样子,并没有注意到再次扛着管制刀具出现的源飞鸟,所以就给了源飞鸟把刀收在身后悄咪咪地溜回寝室的机会。   学校里的气氛并不是很好,有人怀疑是实验操作失误引发的爆炸,可是却没在爆炸后的实验楼里发现尸体或是伤者,就像这个爆破专门是趁着实验楼没有人的时候爆破的。随着实验楼爆破事件的发生,社会上那些爆破事件也在学校里不胫而走,闹得整个学校人心惶惶停了两天课,今天头一天上课也是一种老师不想上课学生不想听课的样子,整个学习氛围非常散漫,如果是放到平常校长那可能已经炸了,但是这个阶段校长自己都忙得焦头烂额,哪有时间在炸给他们看。   不过这一切倒是和源飞鸟都没什么关系。   他当天下午正好是实验课,因为他们校区的实验楼被炸了他也就不用上课了,他本以为自己能回去好好抱着刀睡一觉,结果走到半路被邱音截胡了。   “鸟哥。”邱音喊他。   他回头皱着眉头看邱音,花了两分钟想这是哪位,后来还是邱音那个灰色的发色让他想起来了,他挑起眉毛看邱音找他有什么事,但是邱音沉默半天什么都没说。   所以他决定先开口。   “听好了。”他说,歪起脑袋威胁一样地看着邱音,“你要是敢把我的刀的事情……”   “不我怎么会呢?!”邱音大惊失色,一脸我这么诚恳地对待你你居然以为我要出卖你的表情,“唉我就想跟你道个谢……谢谢你前几天救了我的命,我还害你进去蹲了几天……”   “操你妈,我只是被拘留了,你他妈怎么说得和老子蹲监狱似的?!”源飞鸟暴怒,很不爽地撇过头切了一声,“我也是正好路过,要不然谁管你现在尸体凉没凉啊?别逼逼,还有事没?没事滚。”   “鸟哥你这个脾气再不改改是找不到女朋友的。”邱音诚恳地说,“你就不能闭嘴接受我的感谢吗?”   “我找不找得到女朋友关你卵事?!”源飞鸟瞬间爆炸,他确实就像炸药一样容易点爆,“快滚,要不然老子连你一起砍了!”   “好好好我走了。”邱音举起双手以示投降。   “等等。”   结果还没走出两步他又被源飞鸟给喊住了,他是真不知道源飞鸟要干什么,所以他有点好奇地看着源飞鸟。   “……关于那天晚上遇到的那个……白头发的家伙。”源飞鸟回过头来,表情略微有些好奇地问邱音,“你知道他什么?”   两个小时后。   金锌一个人坐在店里吃饭。   他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坐着,明明是四人座却被他一个人包场。倒不是因为他有钱或是他有地位,也不是因为他威胁了服务员或什么的。仅仅是因为店里人太少了。   他有一下没一下地缓慢往自己的嘴里塞东西吃,像机器一样缓慢嚼两下咽下去,然后重复这个动作。   他一开始在专心致志看桌上压在玻璃板底下的菜单,后来他改为了往窗外看。   就在这时候,他看到一辆摩托车风驰电掣地骑了过去,转了个弯正好在他面前的这个丁字路口左转了,背对着他骑了一段距离以后在路边停了下来。   那个人没戴头盔,虽然和原来长得尚且还有些区别,但是金锌依旧一眼就认出来那是谁了。   他将一张一百块的纸钞妥帖地压在自己的餐盘下,卷起了自己的袖子。   他到现在还不知道钟冥是什么东西。   但是毫无疑问,钟冥是强大的,像他们这种非人类,要因为那个“法则”而隐藏自己的能力已经很辛苦了,活得一点都不尽兴,特别是对于金锌这种比较强大的人来说——能遇到能威吓自己的,实在是少数,遇到钟冥让他一直都平静地像死水的心突然有了兴趣。   三年前,钟冥与他针锋相对过,给他留下了极度深刻的印象。他以为这个低调的家伙会从此销声匿迹,就像在学校里一样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的身份。没想到他在三年后,居然看见了以如此拉风的方式登场的钟冥——当然了,他自然知道这一切是因为什么。   即使如此对金锌本人倒是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区别,他感兴趣的只有钟冥的种族和能力,和他这个人本身是什么样的性格,过过怎样的生活,即将面对怎样的生活如何没有半点关系。   他卷起袖子,面对钟冥的时候他决定不去在乎那些所谓的“法则”,他仅仅花了两秒钟就彻底拉近了他和钟冥之间的距离,不出意外,凭钟冥的反应速度是应该反应过来的,这个白头发的钟冥也确实反应过来了,但他只是轻微地退让了两步,好像对迎面而来的这家伙没有任何兴趣一样继续和咖啡店里的人说话。   但是金锌可没有那个心情和他装傻。金锌趁着一路奔过来的速度干脆地地一个起跳,斜着踩在了钟冥的右肩上,趁着对方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他一把把钟冥的脑袋从他的脖子上徒手撕了下来。   是的,没错,将钟冥的脑袋,直接从,他的脖子上,撕了下来。   和钟冥说话的是咖啡店的看店小妹,和钟冥只是在聊自己劈腿的前男友,钟冥在一旁好像很感兴趣地在符合,然而就在这么一个应该享受世界平和的短小美好时光的时候,金锌就像每一个破坏快成为小情侣的狗男女的FFF团一样强势地闯了进来……奋勇地撕掉了钟冥的头。   一瞬间世界和失声了一样,而且在失声的同时,一切都陷入了慢动作,少女张开嘴意图疯狂尖叫,但是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金锌另一脚也上来了,他用另一只脚毫不留情地踹飞了还保持着搭在店面窗户上姿势的钟冥,双手把钟冥的头接住了,然后一个后跳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他低头看向钟冥的头颅。   钟冥的第三只眼睛已经和原来的不一样了,那只金色的眼睛虽然还是原来的金色,但是属于那只眼睛的眼白也已经完全被染黑了。瞪大的眼睛正在流下血泪,就像是连那金色也被鲜红玷污了一样。   “救命啊——”   他再抬起头来的时候,那个少女的惨叫近乎已经响彻云霄了,金锌嫌她吵,但是他没有时间管她,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钟冥。   然而,钟冥的躯壳没有动。   没有动是指一动不动,并不是有微弱的看不出来的动作。   金锌把钟冥的头颅提在自己的手上,很不理解发生了什么一样愤怒地走到钟冥的身边,蹲下去看那一具凉到彻骨,到现在还没有复活迹象的躯壳。   “……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是惹恼我,还是想暴露我的身份……”   就在金锌快要放弃的时候,他手上的头反而幽幽地开了口,他手上钟冥的头发在那一刹那是黑色的,白色的眼白和还带有高光的红色眼睛微微抬起头来冷冷地看着他,他的脖子处还在往下滴着鲜红的血,但是那些鲜红的血在滴到地上之后晕开的边缘还是不可抑制地变出了一圈黑色的边儿,暴露了他并不是一个人类的事实。   “……金锌,‘我’可不是很喜欢你。”他笑了笑说,眼睛在眼角处转了两圈,观察了一番附近的样子,报警的人很多,看热闹的也渐渐凑过来了,警察到达这里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看起来你也不是很喜欢‘我’就是了……居然上来就粗暴地把我的头扯下来了……也不知道撕好看点,真是的。”   “……”金锌将钟冥的头提起来与自己对视,他正好挡住了钟冥睁开的眼睛,所以没被人发现一个头颅正在和他说话,“你不是他,我对你没有兴趣。”   “是咯是咯,只是因为我没有与你对抗的锐气你就这么简简单单地将我从你的对抗名单里剔除了啊?”钟冥咯吱咯吱地笑了两声,原处传来了警笛的轰鸣,钟冥也终于正了神色,他眯起了眼睛看进金锌的双眼,翘起嘴角低声向他发出提案,“这样吧,如果我们不做些什么,最后你会被以杀人犯来处置,而我得一直做一具死尸……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   “说话。”金锌示意自己对对方的提议有兴趣,抬了抬下巴。   “我啊……虽然只是污染残留物,但是我还是稍微有一丢丢改记忆的能力的——疯子比较擅长,但是他现在不在这里。所以,你听好了——   你现在把我的头用一只手抓住,然后把我的躯壳扛起来,你和他们说,我只是一个道具,然后我们俩一起离开这个现场。”   “记忆的事情?”金锌提醒。   “你经过那个我和她说话的女生的时候,稍微停一下。”他笑,“我会偷偷摸摸改掉的。”   “……”金锌沉默半晌,摆出一副非常嫌弃的眼神,淡漠地看了眼钟冥,最终还是未发一语。   ?   在邱音和源飞鸟聊天的过程中,总是不在寝室的张黎明正好路过,在旁边很是缺德又还一副光明正大的样子靠在窗户旁边翻着他那本圣经偷听。   ?   “……老张。”邱音没忍住回头对他说话,“你知道偷听这两个字里面重要的是哪个字吗?”   “听啊。”张黎明啪一声把他左手上的圣经给合上了,他用嘴咬下自己右手上戴的黑色手套,慢悠悠地把右手塞进了自己黑色的毛呢大衣的口袋里,慢吞吞地拿出来一个小东西,然后一甩手扔给了邱音,又带着淡淡的笑意从容不迫地把自己的黑色手套戴了起来,“左老师叫我给你的,说你拜托他办的事情已经办好了。”   “哦,谢啦。”邱音把被扔过来的U盘在自己的口袋里妥帖放好,差点被带跑一样敲了下自己的脑袋,有点懊恼地对张黎明说,“妈的,你还真承认自己在偷听啊?你也太坦荡了一些吧?这个时候不应该摆着手说我不是我不是我只是来送个东西你们刚刚的对话我一句都没听见你们一定要相信我哦我才不会做这种事呢,然后回去偷偷在网上搜索我们的对话内容吗?!偷听就专业一点啊?!”   “才不呢。”张黎明很不在乎一样挑起了眉毛,把圣经夹在自己的腋下,双手互相扯了扯手套以将手套拉紧一点,抬着下巴问,“怎么,你们在找人吗?”   “也不能算……”邱音挠了挠自己的头发,看起来有点为难,他不知道该不该把钟冥的事给说出去,他下意识看了下源飞鸟,但后来又想起来源飞鸟惨不忍睹的人际关系,可能连张黎明是谁都不知道,所以还是把目光给收了回来,尴尬地在原地不知所措,“呃……你听说过最近的爆破事件吗……?”   “磨磨唧唧的,烦死了。”源飞鸟把刀一把转过来抵在地上对张黎明说话,“我们在找白头发红眼睛和我差不多高的男人,大概二十岁出头,可能是最近爆破案的元凶……张哥有见过吗?”   “等等?!”邱音有点吃惊地问源飞鸟,“你……你们认识?”   “啊?”张黎明淡淡地挑起自己左边的眉毛,“……小邱啊,不是我说,我和飞鸟绝对比你和飞鸟熟啊。”   “哈?”邱音懵逼,有一种自己的大老婆和二老婆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有什么py交易的感觉,这震撼绝对是一等一的,“等等……怎么会?”   “这个你就不要管啦。”张黎明耸耸肩,把圣经竖起来挡在自己的嘴前,“白发红眼……我想想……”   “张哥是赌场的。”源飞鸟一看再不解释邱音就要当机了,所以很不耐烦地说,“见的人比较多,所以问问他……反正张哥嘴巴紧。”   “赌……”邱音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以为自己听错了,为什么人与人之间总是互相不坦诚相待呢,神他妈张黎明是赌场的,邱音说为什么这个男人一天到晚穿得和混黑道的似的,天天还神出鬼没的嘴上说要去兼职却谁都不知道在哪,结果是在赌场这种地方,“不行……你们都藏得太深了,我反应不过来。”   不过在人与人之间互不坦诚相待上邱音本人也没有什么立场可言啦,先不论他帮忙隐藏了钟冥的身份了,他也没有说出他自己是一位报丧女妖——如果他是什么别的东西,他可能还会稍作斟酌,但是报丧女妖是一个并没有什么很强的战斗能力的非人类,唯一的作用是预测死亡,也许勉强他的尖叫声还能算是一个武器吧,但是那也太扯淡了,他根本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人心隔肚皮,谁知道把自己的身份泄露出去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没有印象。”张黎明回忆了一会儿,看来是没回忆出来东西,他从自己的西裤口袋里扯出一张小纸条,用圣经垫在墙上,将纸条放在上面,再单手从自己的上衣胸前的口袋里把钢笔抽了出来打开笔帽,往上写字,“……我没有左老师那么好的记性……有时间我帮你们问问吧。”   “谢了,张哥。”源飞鸟依旧臭着一张脸,一点都没有要感谢的样子。   “嗨。”张黎明笑了,拍拍源飞鸟的肩膀,“谢什么啊,要谢也是我谢你,这周六拜托你啦。”   “几点啊?”源飞鸟撩起眼皮问。   “晚上六点。左老师非和我说吃饭洋老师要带上我……我也没法,回头给你钱。”张黎明推了推自己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的雷朋,露出一个狐狸一样的微笑,“那么,回见啦。”   “嗯。”源飞鸟点点头,冲张黎明胡乱挥挥手。   “什么情况?”邱音有些好奇,“你周六要帮他干什么吗?”   “看场子。”源飞鸟不耐烦地说,把自己的刀锋露出来一点以示自己是有真本事看场子的,“情报交换,你让那个叫左瑛的帮你干了什么?”   “啊。”邱音尴尬地捂住了自己右边的口袋,“呃……想要和你说清楚这个……我们得先找个电脑。”   ———————————————————————————————————————   林枫从他的车子里下车的时候,意外没有在这个报废的废弃工厂的顶上看到平常坐在那里吹风的钟冥。   他有点觉得莫名其妙。他不喜欢这种事情脱离控制的感觉,钟冥比他低劣,理应每一个行为模式都受他掌控,所以一瞬间他没能在自己预料的地方看到钟冥让他有点不爽。   他最终在废弃工厂里最里面一间,放着老旧的黑白电视的小车间里找到了钟冥。   钟冥正在摆弄一把军刀。   那是一把黑鳄战刀。   外形很美观,线条很优美,钟冥去地下黑武器库选武器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选中了这把刀。他笑嘻嘻地把那把刀丢进属于他选武器的那个袋子里,然后笑嘻嘻地又去选其他的武器了。   而现在的钟冥,肯定不对劲。   林枫的直觉这么告诉他。   凭钟冥的敏感程度,他车子一停钟冥肯定就知道他来了,可是今天的这个钟冥,不仅不像别的时候一样傻逼兮兮地来迎接他然后阴阳怪气地说两句话,就连头发都是黑的。   ——就像,还没被污染的钟冥一样。   “钟冥。”林枫终于舍得出声了,他淡淡地喊了钟冥一声,他们的距离并不能说是近,所以林枫并不确定声音是否真的能传达到钟冥那里去。   钟冥没有理睬他。   对方只是瞪大了那双红如鲜血一样的眼睛怔怔地看着闪亮的刀锋中映射出来的自己的倒影,抿着双唇,好像看自己看出神了。   钟冥也什么都没有说,仿佛灵魂出窍了一样。但是林枫并不知道钟冥到底是什么生物,他自然还是知道,有些怪物是没有灵魂的,他们的一辈子就只有一辈子。   就在他准备再次喊一声的时候,他发现地上有血迹。   并不是人类的血迹,而是黑色的血迹,那是他们特有的黑血。那血迹形成了一长条,一直从门口蔓延到钟冥自己那边去。   林枫再努力定睛一看,他发现钟冥坐着的是一个空无一物的钢桌,那上面有一朵巨大炸裂的花一样的黑色血迹,在血迹中间残留有一团肉块。桌底是一把钢锯,上面缠绕着恶心的肉和组织,同样被黑血覆盖。   林枫心里感觉不对,他再向前走了两步,发现钟冥的脖子上有缝合的痕迹,而那个在血迹中央的肉块……是一个头颅的雏形。   明明他走近了,钟冥还是毫无反应,只是愣愣地看着刀锋里倒映着的自己。然后迅速翻了个面,继续呆呆地望着另一面里的自己。   “你今天怎么设定的是黑发?”林枫沉吟片刻,感觉不对,他感觉自己尚且勉强算是……稍微残留些许的林枫的部分在叫嚣,叫得他头疼,他于是低声,皱着眉头颇有些不耐烦地问。   黑发的钟冥好像听到声音后终于有了反应,他淡淡地将瞳孔转向了林枫,看着白头发的林枫。   “……”林枫不知道钟冥这家伙肚子里打得是什么算盘,于是决定先申明自己的立场,他发出一声骇人的冷笑,“如果你在这里闲得没事干的话,不如提前去看看下一个纵火地点。”   “……”钟冥依旧看着他,眼睛里被林枫读不懂的情感所填满,他看了林枫两秒钟之后,眼神就像彻底放弃了什么一样悲伤,他一言不发地将军刀搁在一边,然后将眼睛转了回去。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头发慢慢变白。嘴角勾起林枫熟悉的那个笑容。   “哎呀……”钟冥总算开了口,他好像很高兴一样地笑了两声,“你怎么回来了?”   “神经病。”林枫一看钟冥又变回了原来那副样子,和他认识的那个恶劣的钟冥别无二致,出口骂道,“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   “啊……真是的,我和你说哦……你记得金锌吗?我们高中同学那个,那个什么鬼邪神咯。”钟冥揉着他还有缝合痕迹的血肉模糊的脖子冲林枫叽叽咕咕地抱怨,“我今天遇到他了。”   “他不是我同学。”林枫冷漠地矢口否认道。   “行吧行吧,你记得就成。”钟冥宽宏大量地挥挥手,以示自己大人有大量不和林枫计较,“我今天遇到他的时候,他把我脑袋给撕下来啦——哎呀我的妈呀——吓死我了——我回来的时候,我的下一个脑袋已经开始长啦,然后我就想,这咋整啊,多出来这个头怎么处理呢——所以我干脆就在第二个头没长好的时候,把他锯了,这样至少还能当肉块处理掉——那你呢,好像有什么话想说的样子,带回来什么消息?”   “……”林枫沉默了一会儿,把钟冥刚刚放下的刀拿了起来,他也盯着刀锋里自己红色的眼睛,用冷冽的声音开了口,“……有人在调查我们。”   ——————————————————————————————————————   “调出所有录像,给我逐帧看,有问题第一时间上报。”红发警官不耐烦地说,然后转头又皱着眉头看坐在长椅子上的棕发青年,死死看着一言不发。   “……”棕发青年给他盯得发毛,胆战心惊非常心虚地问红发警官,“怎、怎么了小花?要、要我帮什么忙吗?”   “要。”红发警官冷着脸棒读,眼睛里依旧写满了冷漠。   “什么什么?!”一听到自己能帮上忙棕发青年立刻激动,从长椅上蹭一声窜了起来,几乎脸都要和红发警官亲上了。   红发警官一巴掌把棕发青年靠得太近的脸给推开了,皱着眉头又窘迫又不耐烦地超凶:“那就是,滚回去,做你的学生去。”   棕发青年再次委屈,转过去收拾自己上完课直接背过来的书包,他从夹层里掏出一根可乐味棒棒糖,偷偷摸摸塞进了红发警官连帽衫的帽子里。   “……唉。”没发现自己帽子里被塞了棒棒糖的红发警官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认输一样地长叹一口气,回头喊住棕发青年,“但你晚上可以过来。”   “真的吗?!”突然被点名的棕发青年刚刚还在消沉瞬间又在那里傻呵呵地开心了,还得寸进尺地悄悄说,“那我给你带炒饭!”   “真奢侈。”红发警官嫌弃地说,“还不快滚。”   “好好滚了滚了。”棕发青年嘿嘿地笑了两声,看了眼表之后脸色一变一边念叨着完了完了要迟到了一边跑了出去。   ——————————————————————————————————————   “你的意思是警察。”钟冥挑了挑眉毛,“这没什么好怕的吧——他们能干什么?看看监控,根据监控抓人咯……经常在外面的不是我吗?只要是我或者是‘属于我的东西’……你也知道的,正常的录像啊照相啊什么的都留不下来——甚至绘画都是没用的,拿我当参照物的时候,绘画也只会画成别的东西而已——嘛,但是非人类并不受这个影响就是了……啊。”   “嗯?”林枫立刻察觉到钟冥的欲言又止,皱起了眉毛,“听起来像是你有什么想说的。”   “……你记不记得,我有一次去7-ELEVEN买东西……”钟冥慢悠悠地说。   “记得。……那个果冻挺好吃的。”林枫点了一下头,然后冷冰冰地赞许道。   “我遇到了邱音。”钟冥说。   ——————————————————————————————————————   “总之我拜托老左帮我……黑进了监控……”邱音把U盘插进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里,一字一句地说着,打开看见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标着日期的文件夹,点开了第一个文件夹,看见了标着不同时间段的视频片段。   虽然是源飞鸟本人问的邱音让左瑛帮他做了什么,但是源飞鸟本人却好像并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靠着窗户看外面停在阳台上的麻雀,好像名字里有个飞鸟就可以共鸣了一样。   “所以呢?”源飞鸟没好气地问,“你难道要一个个看吗?”   “……是,我是这么准备的。”邱音叹了口气,他自己也知道这个方法简直是傻到极致,但是他也没有什么办法了,他能做的事情……就只有这个了。感觉全世界谁都比他有用,左瑛身为一个顶级黑客帮他黑进了监控系统,直接调出了所有的监控录像,张黎明的人脉很强,说不定就遇到了见到他们的人。   而他……只能坐在这里,呆呆地一遍又一遍,一个又一个地看着监控的视频,指望能发现一点点钟冥的痕迹。   “你疯了。”源飞鸟定论,“我他妈傻逼见了这么多,像你这样的还是头一个。”   “可是这是我的错啊?!”邱音崩溃地抓紧了自己的头发,他无法不去想象如果他当时——在高中的时候,如果走的道路是正确的话,那么一切都会变成什么样——   林枫也许并不会死,也许第一天郎营就不会继续干扰他们的人生了——而钟冥——   啊啊。   他想起来钟冥那双带着笑意却仿佛被冰封的眼睛。   钟冥,一定是恨他的。   “……就算是你的错,那也是过去了。”源飞鸟不爽地拔出刀往地里一插,把邱音吓得一缩,“过去就是要由自己亲手斩断的。”   邱音回头看着源飞鸟,源飞鸟没有看他,只是看着窗外。   ……源飞鸟在学校并不受待见的原因,不只是因为他随身带着一把被嘲笑为道具的日本刀,也不仅是因为他很凶脾气还不好。   有传闻说,源飞鸟杀过人。而且可能并不只是一个人,很小的时候——被抓进少管所之后关了很久才出来的。   不过关于这个传闻众说纷纭。有人一口咬定就是如此,也有人觉得源飞鸟也只是普通的人不会说什么。一向表现得像什么都知道一样的张黎明也并没有对这件事发表什么看法。   源飞鸟自己说完这句话也没说别的了,仅仅只是将自己的日本刀从地里拔了出来,切了一声之后把刀收回了刀鞘里,然后扛着刀目不斜视地走出了他们的寝室。   “……我说真的,鸟哥太吓人了。”左瑛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自己的被窝里把脑袋给伸了出来,吓了邱音一跳,刚刚他都没注意到宿舍里有别人,“还有啊邱哥啊,你知道我做这玩意儿是违法的吧……”   “……回头给你买皮肤,什么游戏的都行。”邱音立刻申明自己的立场。   “……成交。”左瑛干脆就放弃了自己意图提醒邱音不要出卖自己的事情,干干脆脆地在皮肤面前低下了头,又将自己的脑袋缩回了被子里。   ……那个红发警官只说了如果再见到钟冥就联系他,并没有说发现什么都要联系吧?邱音这么想着,把那个红发警官的电话号码压在了自己的桌垫底下。   ——————————————————————————————————————   “三秒钟给你说遗言。”林枫掐着钟冥的脖子,毫不留情地说。   “不好意思,给你点能力就以为自己有脸了啊?就凭你是杀不了我的。”钟冥含混地笑了一声。   “好像你就有脸了一样,居然这样都被发现了,还被警察看见了?”林枫冷笑一声,觉得钟冥的优越感来得毫无道理。   “啊哈,林枫你要笑死我啊?”钟冥笑得看起来要挂掉了,“你是什么人啊,居然连警察都怕?我们动一动手指来一个警察局都拿我们没辙,你来这里做老鼠你觉得有意思吗?我们应该——享受这一切啊?像我们应该有的样子一样,戴着墨镜开着敞篷看到什么不爽炸什么——你看看我们俩现在的样子!你要丢脸丢掉什么程度!”   “连人都不敢杀的口气还真大啊。”林枫一点儿都没被刺激到,反而先怼了回去,“要我提醒一遍你我们每一次纵火每一次爆破之前你都强调什么吗——等所有人都疏散完毕。等所有人都疏散完毕?他们和你什么关系啊?你爸还是你妈……哎呀我忘了,你爸把你抛弃了,你妈也是个怪物,你居然还有这种良心啊,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了。”   “…………”钟冥好像被戳中了痛处,不杀人这件事仿佛是他最为耻辱的一个标杆,他紧紧地咬紧了嘴唇,从喉间发出一声冰冷的笑声,“没有被压抑的人性真好啊……我也想不是被污染而是被残留的啊。”   “可惜你不是,所以你永远是低劣的。”林枫说。   “你啊……真是残忍呢。”钟冥回头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林枫,眼睛里又出现了些许林枫看不懂的感情,“让我有点怀念还活着的你了呢。”   “真他妈啰嗦。”林枫不耐烦地从自己身后把钟冥放在那里的摩托车钥匙扔给他,“无论如何,你先把警察的事给解决了。”   “那当然了……这可是我最擅长的事情了……”钟冥眯着眼睛摆弄着手上的钥匙,露出一个狐狸般的微笑,“对付这些不怕死的警察啊……最重要的就是对他们重要的人下手咯……”   ——————————————————————————————————————   “杭哥!”   棕发青年听到有人喊他,赶忙回过头去,一看是自己室友,他松了一口气,停下来等他的室友气喘吁吁地跑到他的身边。   “什么情况?不是已经开始上课了吗?”棕发青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你怎么还在外面呢?”   “别提了我睡过了啊沃日!!”他室友气到跳起,立刻扯着棕发青年往教室里带,结果从后门一溜进去发现没空几个座位,他室友倒是率先在一个妹子旁边坐了下来,冲棕发青年摆了臀速快就是没办法的得意表情,棕发青年愤怒地冲他比了个中指之后猫着腰走到了另一边。   仅剩最后一排一个位置了,虽然两人座另一个已经被一个黑发同学给占了,但至少还给他剩了一个。   “这边有人吗?”棕发青年走到那个座位旁边问坐在另一个座位上的青年,他注意到那个青年并没有在桌上摆任何书本和笔。   “……没有呀。”钟冥冲他微微一笑。   1:Mutant And Proud。X战警名台词,差不多已经成为了为自己的能力感到骄傲的代表。   Episode.III 剔银灯   红发警官他接到通知的时候从来没想过受害者会是晁杭。   晁杭可是那个傻不愣登的棕发青年唉,除了偶尔缺德了点从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人傻傻的,对他这个脾气特别烂的家伙莫名特别好,和跟随宠物一样甩都甩不掉,他是警察总有些危险的事情,晁杭也从来没有逃跑过。   不过他也明白,就是因为总是和他这个警察混在一起,晁杭才会有危险。   这是一个警告。   如果自己再追查下去,神不知鬼不觉之中,对于他而言重要的人就会被杀掉。   可别笑死他了,以为这样他就会退缩了?拿重要的人做威胁只能说明他们怕了,他们怕了就说明——他找的方向是对的。而只要他找的方向是对的,他就有信心自己会在对方再一次发动行动之前把他们都给毁了。   可是就算如此……他也不希望为此牺牲的是晁杭。   让这位红发警官本人不懂的是加害者的行为模式,在本身背负那么多违法犯罪的行为——光一个纵火,已经使多处公共财产遭受重大损失了,而且虽然大多数纵火并没有人员伤亡,但是还有少部分事件是完全没有顾及其他公民安全的,死刑已经不可避免,况且不仅是纵火罪,这两个人还头顶爆破罪和抢劫罪——唐棣不觉得再多来个故意杀人罪会给他们的现状有什么改善。   那么,为什么……这个加害者,仅仅是用一把黑鳄战刀刺穿了晁杭的手,将他的手钉在课桌上,就溜之大吉了?如果是完全疯癫的反社会主义者想要威胁的话,是不是应该更有力一些?   这根本不威胁生命,甚至加害者精准地避过了韧带和主要神经,不会有任何后遗症。   还好这不威胁生命。   晁杭的父母已经赶来了,两个人围着晁杭团团转。他是作为一个警察来见被害者的身份来的,即使晁杭是他活了二十几年唯一的朋友,他也没那个资格,也没那个意愿去打扰人家家庭间的互相关心。   他甚至一时之间还觉得有些陌生。   他就算中弹进了ICU,他的家人也不会来看他一眼。只有晁杭会坐在外面的长椅上不眠不休地等一夜,为他祈祷他还活着。   这两位恶满盈贯的加害者真是厉害,一下就准确地戳中了他唯一的软肋,晁杭是他唯一的朋友,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唯一的善待者,他仅剩的一切。   ——所以这么厉害的犯罪者绝不能逍遥法外。   他靠在门外的墙上偷偷摸摸透过门缝看手被包得结结实实的晁杭。晁杭看起来挺好,除了脸色因为失血有点发白,表情因为疼痛有些扭曲之外一切安好。   原来晁杭,也是能露出这种,撒娇的表情的。他想,总觉得,和在我面前的完全不一样呢。   这个他,反而更加像一个,求助的人一样。   所以和他混在一起的晁杭,也是装作强大的吗。他想。   他突然感觉自己后背背什么东西硌得有些疼,他伸出手往自己的兜帽里摸去,发现那是一个棒棒糖。   他好像终于卸下了什么最为沉重的负担一样,将那颗糖握在手里,勾出一个像是要哭一样的微笑出来。   ———————————————————————————————————————   邱音以为自己看错了。   监控没能留下任何一张钟冥的脸,这他在看之前就有猜到了,钟冥没能在他的班级合照里留下脸来。……仔细想想这早就是给他们的最大的提醒了,钟冥的身份深深地刻在每一个地方,而他们都没有去在意。   所以当邱音看到脸是模糊的,但他依旧一眼认出来是钟冥的人影的时候,尚且还没有太过于震惊。   可是和钟冥一起的那个人影,他以为自己认错了。   是的,那个人的脸也是模糊的,也仅仅只能看出来是白头发和一米八几的个子,他们的交通工具在镜头里也是模糊不清的,看起来像蒙上了一层雾气一样不够清晰。   但是他就是认得出来那个是林枫。   别开玩笑了,他和林枫可是体育课的固定搭档——虽然林枫的身体素质和邱音同一组简直是对邱音的运动能力的最大嘲笑,但是这时候却让他一眼认出了林枫。   那绝对是林枫……果然啊,和钟冥一起的只会是林枫了,哪怕他们俩都不再是他们曾经认识的那两个家伙了……但是对他们而言,和对方一起可能还是不会变的东西吧。   “可恶啊……”邱音崩溃地低声说,他抬起头看着天花板用手臂遮住了眼睛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也带我走啊……”   这个姿势保持了大概几分钟之后,邱音缓缓地将自己的手拿了下来,他从桌上拿起了自己的手机,慢慢地从自己的座位上起身,走到阳台上,慢慢地关上了门。   他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拨出了一个号码。   他听忙音听了恰好三声,对方接起了电话。   “喂?”   对方说。   ———————————————————————————————————————   金锌对于这一切并没有什么兴趣。   是的,他一直试图扮演一个人类只是想体验一下人类的生活,在他的认知中,人类是比他低劣的东西。比他低劣的东西行为模式就应该非常好分析才对——就像蚁群的群体生活模式人类早已参透一样,对于金锌而言,人类也应该是这样的,人类信仰他,为他献上贡品,将他不同的名字刻在心上,纹在身上,遇到困难的时候不自己先试图解决反而向他祈祷——照理说,应该是非常好理解的才对。   但是他就是不能理解人类的感情,有重要的人是什么感觉?重要的人死去又是什么感觉?高兴?幸福?都太过于愚蠢了。最令他愤怒的是,明明在能力上可以与他匹敌的那个——曾经还是“活着”的钟冥看起来却比他更了解这种东西。   所以他试图去搞清楚钟冥为什么能比他更了解这些,钟冥是他的同类,他们本来应该分享同一种思维模式,同一种统治程度。   但是现在的钟冥已经不具备这种特质了。   金锌觉得非常的无趣。   彼时的他撕裂了钟冥的头颅,但是钟冥没有表现出任何人类应该有的样子——愤怒,反击,甚至是惊讶。对方只是瞬间就判断出了最适合当时应该有的方法,然后迅速与他达成了共识,他们就这样平和地解决了这个本来可以载入案史的恐怖事件。   看吧,他想,在心里对曾经的那个钟冥得意地炫耀道,你看看现在的你,虽然非常无趣,但是变得是多么强大啊,现在的你,想做什么都一定能做到,试图将自己变得卑微就是会变成这样,你还是后悔了吧,投向了我们没有感情的“神”的行列啊。   可是他还是觉得非常地无趣。   是的,他在这方面是赢了,试图把自己变得像人类的钟冥输了,但是金锌本人并没有任何赢了之后的得意感。   他还没有得到答案呢,他没有得到应该有的认输,钟冥应该跪在他面前哭着承认自己是错的,然后一字一句地告诉金锌他有多么后悔认为自己低于人类,他应该像金锌一样统治人类。   ……然后告诉金锌,拥有人类的情感,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啊。   “真是恶心。”金锌冷哼一声,啪一声单手撇断了手上的那只笔。   ———————————————————————————————————————   王梓烨一开始看到陌生电话是不想接的,他最近忙得要死,他们这个城市最近坊间传闻说可能在城市里见到了骑着黑马的杜拉罕,他为了寻求这个传闻是否是真实的头都要忙通了,但是他过了两秒钟突然想起自己亲爱的弟弟王耀凛和他说了最近可能会有个同学给他打电话,身为究极弟控的他才为了他可爱的弟弟不情不愿地接了起来。   “喂?”王梓烨把电话夹在自己肩膀上问,但他另一边也没有闲着,他用嘴咬开笔帽,在桌上的牛皮纸上随便画了两笔,那个牛皮纸瞬间吸收了他随手画上去的东西,他震惊地笔帽都从嘴里掉了,搞得他声音都带了点颤抖,“谁哇?”   “……前辈您好。”电话里的声音有点失真,但是王梓烨本人倒不是很在意,继续听了下去,“请问是小王……啊,王耀凛同学的哥哥王梓烨先生吗?我是王耀凛同学的高中同学邱音。”   “啊对对,我就是王耀凛的哥哥。有何贵干?”王梓烨听到王耀凛的名字立刻美滋滋,特别骄傲地说,“没错,那个可爱又帅气的家伙是我弟弟,怎么样,有没有觉得自己与他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活着十分对不起?”   “啊是是。”对方好像早就知道了王梓烨的尿性,非常敷衍地说了应付了他,“请问……您是否对非人类有什么研究?”   “……”王梓烨一听话题是这个w w w . t x t 8 0 . c om方向的立刻沉下脸脸色,声音也沉了下去,“……你是什么人,我这个连耀凛都没有告诉过……难道耀凛已经知道了?……难道他已经接触过非人类了?”   “这个……王耀凛同学应该还不知道您的身份,这是我自己根据王耀凛同学的话推测出来的。”对方有些尴尬地说,然后语气里又带了些许抱歉,“……至于有没有接触过非人类,那我非常抱歉,他可能已经接触过了……这些事情我马上会和您解释清楚的,请问您可以先回答我的问题吗?”   “行吧。”王梓烨冷哼一声,“说吧,你有什么问题,报丧女妖?”   “您怎么?!”对方好像非常震惊王梓烨光听声音就猜出了他的身份,话都说不利索了。   “一听就知道了。”王梓烨不耐烦地说,“好,现在你可以说了,你想要咨询什么东西。”   “如果有一个物种……”电话那端的人好像在斟酌字句,仔细想怎么最简单地将自己所见到的给描述出来,“电子设备没法保存他的样貌,就连绘画也不行,……掉了头也不会死,请问您有没有什么印象呢?”   “………………不会吧……”王梓烨瞪大眼睛,他翻箱倒柜地找起了自己的书,急切地问,“他有三只眼睛吗?!”   “什么?!”对方好像没理解他在说什么。   “我说他有三只眼睛吗?!”王梓烨终于翻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书,粗暴地翻了两页,最终在一页停了下来,然后长吐一口气,“如果他有……我还真知道他是什么。”   ?   “你可以啊,老邱。”   ?   邱音刚挂掉电话就听到从外面回来的洋冬暖对他说,他莫名其妙地看向洋冬暖,洋冬暖咳了几声,伸出手肘来捅了捅邱音,低声调侃他:“小样你还和你洋哥装蒜。”   “不是,洋哥,真不懂。”邱音满脑子都是问号,他是真没搞懂为什么洋冬暖一副大家都懂你这个叛徒提前背叛组织的表情,他仔细想想自己最近也没有发横财啊。不如说,别说发横财了,他最近破事多到他想死,还发财呢。   “你再装我就抽你了。”洋冬暖翻了个白眼。   “妈的没装啊?!”邱音真心没理解,他迷茫地看着洋冬暖。   “……”洋冬暖好像是认输了,一下子泄了气,他左手撑在桌子上右手撑在椅子上对邱音低声说,“你女人在底下等你啊!”   “我操啊!!!”邱音这下不是惊讶而是惊悚了,“我什么时候有的女人我怎么不知道?!”   “娘的我管你什么时候有的呢。”洋冬暖脸上笑眯眯手上妈卖批,提溜着邱音的衣领子就给他扔出了寝室,“你先去,等你回来你要是不讲清楚这一切都是如何发生的你就准备迎接我们三人的怒火吧。”   “什么,等等,三人?!”邱音死死扒住门,给吓了一跳,“老张——”   “很遗憾老张今晚回来——”全程吃瓜的坐在床上就没动过的左瑛冲着他们宿舍门遥相呼应了一句,“我们很期待你的罗曼史哦邱哥——”   左瑛的尾音还没来得及余音绕梁一下,门就被洋冬暖给哐一声摔上。   十秒前还在座位上挂掉电话现在就已经在门外发呆的没带钥匙的邱音懵逼。   “哎哟。被赶出来了?”就在他想要下楼去看一看那个来找自己的女生是谁的时候,漆雕寒英正好路过,今天的漆雕寒英虽然没有用发胶梳个背头,而是选择让他那些和他性格一样张扬的头发自由呼吸,但是漆雕寒英身上却依旧是一身定制普拉达,戴着一个派丽蒙的宽大墨镜,红蜻蜓的黑色皮鞋,领带纯黑色,看起来妥妥的高富帅,“你又做了啥人神共愤的事儿吗,小邱啊。”   “霸总。”邱哥尴尬地靠在门上和他打招呼,“不好意思上次没去参加你的生日聚会……下次请你吃饭……”这话说得他自己心里都虚,霸总吃饭那能叫吃饭吗,那叫进膳,可能这一顿就能榨光邱音三个月的生活费。   “哼……接受了你的道歉。”漆雕寒英嘴带笑意地将自己的墨镜往下拉拉,从上面用他那双紫色的眼睛看着邱音,然后挑起了眉毛,“行吧,正好那垃圾又要放我鸽子。今晚请我吃对面街角的那家麻辣烫就原谅你。”   垃圾是指漆雕寒英的某个青梅竹马,在隔壁市的戏剧学院,漆雕寒英好像特瞧不起他的样子,张口一个垃圾闭口一个废物,却每个星期都坐两个小时的车拽那人陪同用膳。   “就麻辣烫就够了?!”但放邱音身上他还是更震惊这个,每次漆雕寒英亲自请客的时候都是一桌子一桌子请的,上面的菜见都没见过还堆得琳琅满目,看起来和他妈古代皇帝用膳一样,邱音还以为漆雕寒英就喜欢这种大场面,结果现在这人和他说他要吃麻辣烫。   “不够。”漆雕寒英好像被这么一提醒给想起来了,回头又勾了勾嘴角,“我比较能喝,记得给我要两扎啤酒暖暖胃。”   “啊……好……”邱音傻傻地看着漆雕寒英即将离去的背景,突然像想起来什么一样喊住他,“等等霸总!”   “说。”漆雕寒英停了下来,回头居高临下地看邱音,但是一点摆架子的感觉都没有,好像是认真的在想知道邱音想说什么一样。   “那个啥,我最近在找人。”邱音说,“不知道能不能让霸总帮忙找找?”   “说吧。”漆雕寒英把自己的手机从口袋里掏了出来,眼睛盯着手机屏幕好像并不在乎一样问邱音,“特征什么的,越多越好。”   邱音把他尚且还能记得的一些钟冥与他新认识的那位钟冥和漆雕寒英一五一十地说了,漆雕寒英一边听一边在手机上敲字,邱音讲完漆雕寒英也敲完了,他把屏幕按灭之后在手上兜了一圈,又插回了自己的口袋中:“搞定,晚上告诉你。”   “这么快?!”邱音惊了,“那晚上在哪见?”   “你到我宿舍找我,今天我大多数时间都在。”漆雕寒英笑了,然后自己解释了起来,“公司休假。”   “啊好。”邱音说,冲漆雕寒英挥挥手,“那霸总回见啦。”   “我和你是要回见了。”漆雕寒英转身就走,拉长了音调给邱音留下来一句话,“可是让女士等可不是什么特别好的品质啊,小邱。”   啊妈的!邱音疯狂拍了自己脑袋一下,他就这么被漆雕寒英给带跑了,差点就忘了还有个女生搁自己楼下等自己呢,他是真的完全没有头绪这位女生会是谁,他刚刚到大学来的时候总以为吴莉妍会来找他,吴莉妍一开始并不是一个多可怕的女生,可是邱音觉得可能在这段时间里他非常过分地把这位非常非常喜欢自己——喜欢到想要杀人的女生给妖魔化了,吴莉妍几乎是他大一的噩梦,但是每当他想到吴莉妍的时候,总会想起来对方已经死了。   可是现在林枫活了,钟冥活了,不一定就没有那个吴莉妍也复活了的可能性了……也许他们是三个人一起行动的,吴莉妍负责地下,两位男士负责地上,现在吴莉妍来找上他了。   万一不是吴莉妍,那还能是谁呢。邱音想,难道是钟冥的妹妹吗?钟冥是个……那个东西那么钟冥的妹妹说不定也是吧?也许对方并没有离开钟冥,或者没有忘记钟冥,现在来问他讨债了……那他应该说什么呢,对不起,因为我的无能,你的哥哥死了成千上万遍现在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混蛋,他唯一的解脱就是被杀掉。那可能在他杀了钟冥之前钟冥的妹妹先把他给做掉了。   如果都不是的话……那还能是谁呢?   邱音冲到楼下,源飞鸟正好蹲在旁边,这里附近的猫好像全部跑到源飞鸟身上来了,明明这个人根本就没有猫粮,猫却一只扒在他的头顶一只站在他的肩上一只死死地扒住他的腿,源飞鸟看起来步履维艰,还因为身上全是动物没法进学生宿舍,一脸崩溃。   “在那。”源飞鸟好像也知道邱音在找什么,没好气地用自己的刀鞘指着邱音面前的方向,又转过头和猫搏斗去了。   邱音定睛一看,那是个长马尾的姑娘,看起来有点吃力地抱着一个很长的快递盒,但他并不认识,看起来也就是个高中生,在这个鱼龙混杂的大学里面一脸不知所措。   “……呃……您好?”邱音走到她面前冲她微笑,伸手接住一点快递盒希望减轻点这个女生的负担,“听说你在找我,我是邱音,请问有什么事吗?”   对方好像被突然有大学男生搭话吓到差点飞升,她像一只仓鼠一样惊恐地退后两步把快递盒抢回来,但是在听到名字之后好像又放心了,居然还他妈的把快递盒给推回到邱音手上了。   “前辈好!”她窘迫地原地立正,和邱音大声说,“我我我我是你的学妹,叶巧巧!目前是高二升三!前辈考上重点大学真的好厉害……是我的榜样唉。”   “啊……你好???”邱音满脸懵逼,他完全不知道学妹找上门来干什么,他也完全不认识这个学妹。   “啊!其实是这样的……”叶巧巧好像突然想起来自己要做的事情了,把那个很长的快递盒一把扔进了邱音的怀里,邱音惊讶地发现这个快递盒比他想象中的重多了,像是里面有很多金属一样。   扔完快递盒叶巧巧又从自己的口袋里摸索出了一张纸条,低着头鼓着嘴有点难过又有点委屈地把纸条摊开来给邱音看:“请问邱音前辈认识唐……啊不,钟冥前辈吗?你看看这是不是钟冥前辈的字……”   「叶巧巧,帮我把这个给邱音,就是在光荣榜上那个,去B大的那个灰头发。   唐棣。」   这确实是钟冥的字,但是署名是怎么回事?邱音迷茫,他看到钟冥这个写得有些草了,一看就是在赶时间的性冷淡字体,一时间竟然有点想哭,但是学妹就在面前,他不能哭,他硬是把眼泪给憋了回去。   “啊……这是钟冥的字,唐棣是谁?怎么会在你那里?”邱音温柔地问叶巧巧,不希望吓到这个给他送来这个的女生。   “呃……我理一下啊……”叶巧巧手在空中比划了两下,“就是钟冥前辈伪装成一个叫唐棣的人当了我两年同桌——然后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头发变白了和我们班头发也变白了的林枫跑了……但是还没过几天我就收到了这个,唐……啊不钟冥前辈以前还挺照顾我的,所以我觉得这点忙我还是能帮的啦……”   话虽如此,邱音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如果是那个白发的钟冥给他寄的,那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但是白发的钟冥为什么非得利用叶巧巧这条道路呢?他应该是想要寄过来就能寄过来的。难道……难道这是那个……绝对会恨死他的那个——黑发的钟冥——他还在吗?   有这个可能性。邱音心里咯噔一声。   “那那那那我送到啦。”叶巧巧结结巴巴地说,然后好像有些难以启齿地问邱音,“那个,前辈,能把那个纸条……呃……给我吗?怎么说也是我同桌给我留下的最后的东西了……”   “啊好的好的。”虽然邱音本人也并不想把钟冥的字给别人,但是他大概猜到了什么,他低声问,“你是喜欢阿冥吗?”   “……我觉得不是哦。”叶巧巧露出一个有点不甘心的笑容来,从邱音手上接过纸条,又给他看,“我只是希望他能更开朗一点啦……像是我的拯救目标什么的,后来我才知道,一切也许并不是那么简单……但这还是我的失败勋章啦。”   “……这样啊。”邱音淡淡地笑了,目送叶巧巧渐渐远去。   他上楼之后洋冬暖不在寝室,总算是逃过了一番追问,他默默地撕开了快递盒。   里面有雨伞一般长的,切面面基一枚硬币差不多大的,被包裹得很严实的柱状物。   但是邱音的注意力却完全放在了里面飘出的一张纸上。   他从地上将那一小张纸条捡了起来,慢慢地打开。   「对不起。   纸条上说。   「谢谢你。   纸条上说。   「我高中过得很快乐。   纸条上说。   「加油啊。   纸条上说。   冥」   纸条上留。   钟冥没有恨他。钟冥满怀感激。   邱音在楼下憋回去的眼泪终于憋不住了,他丝毫不在乎左瑛还在寝室里,嚎啕大哭了起来。   “这什么情况?”洋冬暖从厕所回来问。   “……见了妹子回来拿了个巨大的盒子,然后开始爆哭。”左瑛总结道,“根据我的初步推测,被甩了,然后拿了分手礼物触景生情。”   “什么,老邱这种好男人都甩,现在的女人都怎么了。”洋冬暖震惊,“那我是不是不八卦比较好,万一戳中虐点老邱跳楼自杀我算不算杀人犯?”   “淦喔,不至于吧,分个手就跳楼,我还是和纸片人谈恋爱吧。”左瑛说,“邱哥——你还好吧——”   “……不能更好了。”邱音淡淡地露出一个微笑,他终于把那张纸条放了下来,将它淡然地藏进自己的胸前的口袋中,然后慢慢拆开了那个“钟冥”给他寄过来的,沉重的礼物。   他首先拆开了最外层的塑料泡沫包装,然后将夹层里的棉花扯了出来,最后把胶带全部撕掉,剥去最后一层的报纸。   ……那是金属的长棍,一头已经被削得很尖了,非常危险,这些金属棒并不是很粗,也就标枪粗细,长度也只是雨伞这样,虽然光凭邱音是分不出来这个的材质的,但是他大概可以猜中……这是什么东西。   纯铁。   他想。   「我们叫它们“三叶草”。」他想起了王梓烨的话,「那……并不是什么很有名的怪物,只有很古老的书籍里面有些许记录。我知道也是因为大概十九还是二十年前,好像一位野生的“三叶草”被捕了。」1   「是吗……」邱音问,「没有听说过…大概并不是什么很多的种族吧?」他想,钟冥看起来是那么地孤独,可能并没有什么同类……可他看起来也不像怪物啊。   「……硬要说的话,我本来以为已经绝种了,没想到这世界上还有另一只三叶草啊?」王梓烨挑了挑眉毛,「如果你们抓住了他能让我研究吗?」   「会杀了他的。」邱音低声说,他感觉有什么死死地压在他的心脏上,让他喘不过气来,沉重的悲伤压在他的精神上,他觉得神经再稍微脆弱一些,亦或是压力再稍大一些,他都有信心自己的心理要全面崩盘了,「不会让他被做实验或是研究的。」   「是吗……」王梓烨叹了一口气,「是很重要的人啊。」   「能和我说说三叶草吗?」邱音低声问。   他想,钟冥,你这个混蛋啊,我终于要开始了解你了。   我知道你是左撇子,写字都用左手。   我知道你不喜欢吃甜的,给你一块巧克力你能放到明年。   我知道你讨厌地理,一上地理课恨不得把脑袋都塞到桌洞里。   我知道你想做坏人,你对目之所见的你看得任何不爽的人毒舌相向。   我知道你是个温柔的人,你隔壁组的人捡东西抬头你都会伸手挡一下桌角。   我知道这些都是你。我也知道这些并不仅仅是你,但是请不要觉得我会害怕你的一切,因为你的心是那么地温暖,请让我了解你的痛苦吧。   他说:   「我想知道。」   「……三叶草有三只可动的眼睛,分别是红金青三种颜色,红色看见过去,青色看见现在,金色看见未来。」王梓烨那边传来了刷拉拉翻书的声音,他的声音隐藏在其中,让邱音有些听不清晰,「它们的心脏可以随便移动——根据二十年前逮捕了三叶草的机构是说他们的心脏甚至可以挪至尸体中,借此寄生在他人的躯壳上,以他人的躯壳生活……照理说是不死的……如果你想杀了他的话……唉……这边好像记录了三种方法,但底下两种是用……好像是用更复杂的古精灵语写的,太高深了,我看不懂。」   「那么。」邱音又问,「能看清的那种是什么呢?」   「……让他露出第三只眼睛。」王梓烨说,「并且用纯铁器钉入第三只眼睛。」   ……现在,一共五根削尖的纯铁棒,安安静静地躺在邱音的腿上。   这是钟冥给他的东西。   为了让邱音杀死他。   加油啊。   钟冥在纸条上写。   加油啊,杀了我。   我就到此为止了,但是你的人生还在持续下去啊。   ———————————————————————————————————————   金锌在邱音打电话给他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想挂掉。   不过考虑到他们可能会和令他烦躁的完全变样的钟冥有关,他还是接了起来。   “锌哥。”对方说,声音在静电噪音中滋啦作响,显得模糊。   “杀钟冥?”金锌开门见山地问。   “你见过钟冥了?!”邱音震惊,“什么时候?怎么回事?!”   “那个玩意儿。”金锌嫌弃地冷哼一声,“已经不是钟冥了吧。”   “……啊。”邱音咬紧嘴唇,赞同道,“但是……依旧要杀死他。”   “为什么?”金锌挑了挑眉毛,非常简单地发问了。   “也是呢。”邱音嘲笑自己一样发出一声哀苦的叹息,“这是与你的利益无关,所以你,并不在乎吧?”   “有意思。”金锌哼了一声,“说的不错。”   “真的吗?”邱音紧张地说,冷汗从自己的颊边流了下来,说实话,他只想了这一种对付金锌的方法,如果这不能成功那他也无计可施了,失败了就歇火成功了虽然也称不上万事大吉但是也是坚实一步,上吧邱音,成败在此一举你可以的,“你是认真的觉得这个与你的利益无关?”   “有话直说。”金锌懒得和他废话,他个人一般是不做思考类的事情的,这种事让别人给他做就行了。   “钟冥和林枫都是——”   “林枫?”金锌好像捕捉到了什么名字,皱起了眉头,“那个……挺碍事的,挂了的那个?”   “……你不知道有林枫?”这下轮到邱音吃惊了,“可是你表现地像你见过钟冥一样……”   “我是见了钟冥,白头发的,我还把他的脑袋给撕下来了。至于林枫……”金锌淡然地回答道,然后就像想起来什么一样嗤笑一声,“钟冥这个废物……亏他有那么强的能力,连一个尸体都处理不好。”   “我的意思是,钟冥和林枫都是存在的了。”邱音将想要反驳金锌对林枫和钟冥的嘲笑的话活生生地在喉咙里咽了下去,他要忍,金锌是个自大的混蛋这件事他老早就知道了,现在对他而言也并不是一件新奇的事情,为了他,为了钟冥,为了林枫,为了社会,他要忍,“你绝不觉得你的信仰会因为——可能即将出现的追随钟冥和林枫的人而被削弱?”   “……!”金锌没有说话,但是心里却是咯噔一声。他知道邱音在和他玩心眼,但是这个心眼玩对了,这是确实存在的问题,他金锌是靠信仰存在的,当人民群众中出现了崭新的领导者的时候——   他们确实可能会离开金锌,转而去向新的跨时代领导者的方向。   这是金锌切实面对的问题。   “所以,金锌啊。”邱音的声音模糊不清,让人感觉带着些微笑意,“要不要和我们联手?”   ———————————————————————————————————————   “霸、……霸总?”邱音颤颤巍巍地问,看着自己支付宝上显示支付成功的十六块七,“您要不要多吃点?”   “……啤酒够了,对我而言就差不多了。”漆雕寒英和他出来吃麻辣烫倒是没有穿成那副鬼见愁的正装模式,穿得倒是就像一个普通的大学生,但是他那双一看就价格不菲的墨镜和他那副老子全天下第一屌的气质还是出卖了他,“不够吃再点,我和你客气干什么?”   “也是……”邱音搬了个小板凳撅了两双筷子给了漆雕寒英一双坐在漆雕寒英对面,把自己碗里的粉丝捞了起来,“那么霸总,我拜托你查的……”   “啊那个。”漆雕寒英上来就操起两片土豆片往嘴里塞,“我已经搞定了。”   “什么?!”邱音一下振奋,一切事情都在往好的地方进行,他距离让钟冥和林枫解脱也只有一步之遥,“怎么说?!”   “哎呀,这不是小邱和霸总吗。”   就在漆雕寒英刚准备开口的时候,第三个声音插了进来。邱音和漆雕寒英都转过方向去看说话的是谁,发现是路过的张黎明。   张黎明好像本来正在往学校的方向走,结果半途瞄到了漆雕寒英和邱音在麻辣烫店里就干脆也进来了,去前台随便点了几个东西拿了号码牌搁他俩身边坐着:“什么情况呀,出来约会吗?”   “约你妈逼约。”漆雕寒英张口就骂,然后他抬起头问张黎明,“你有没有好好照顾我的客户啊。”   “那当然是有的了,我就等着你哪天把他们扔了从他们腰上捞油了。”张黎明右手撑脸左手在桌上敲得哒哒响,“小公司老总我就不客气了,大亨我还给你留着点面子吧。”   “行。”漆雕寒英说,转过去看到邱音一脸懵逼的邱音在他和张黎明中间比划了一下,“客户共通关系。”   邱音假装自己懂了点了点头。   “哦对了,小邱啊。”张黎明的碗也到了,他也撅了双筷子捞粉丝吃,“你拜托我查的事儿我查到了。”   “你也?”漆雕寒英挑挑眉。   “……看来你也。”张黎明看了眼漆雕寒英笑了,“老规矩。”   “三。”漆雕寒英数。   “二。”张黎明说。   “一。”漆雕寒英笑了。   “盛德工厂。”他们异口同声地说了出来。   —————————————————————————————————————   ?   ?   虽然邱音自己也是明白的,要面对林枫和钟冥两个人,光是金锌并不可能就能这么战胜他们了,听金锌的口气,钟冥和他不相上下,更何况还有个林枫。   ?   钟冥和他不相上下啊……邱音想,难道以前的都是假的吗,输给王耀凛的扳手腕,林枫所说的打架的时候并不出手,普通的跑步速度,普通的力量,普通的钟冥。一切都是假的啊。   ?   一切都是假的呢。   ?   但是心却是温暖的。   ?   毕竟即使这个人这么努力地在掩藏自己的真实身份了,他也依旧会在小孩在马路上遇到危险的时候以难以置信的速度飞奔出去救他。这个钟冥不是假的。   ?   耍林枫玩被林枫追了五层楼的钟冥不是假的,抄他默写答案的钟冥不是假的,课上睡觉被镜清逸拉去教室外面罚站的钟冥不是假的,这一切纠集在一起,才是钟冥本人。   ?   ——总之,人肯定是不够的。   「对了,报丧女妖啊。」他想起来王梓烨在电话的最后和他说的话,「你知道你的能力有很有意思的用途吗?」   ?   ……在此之前他是不知道,原来事实是这样的。但是即便他知道了这个,有他和金锌两个人,依旧是不够的。   ?   他不想再把源飞鸟扯进来了,源飞鸟本来就不是这个事情里的人,他也并不是非人类,如果可以的话,他并不想再牵扯无关的人了。   ?   但是就只有这一个机会了。   ?   如果他们不能出奇制胜,在林枫和钟冥没有预料到的时候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凭他们的程度……可能下一次就是他们猝不及防地攻过来了。   ?   还有没有……还有没有别的可以借重的人。   ?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邱音拿起自己的手机看向来电显示。   ?   ——是那位红发警官的电话。   ?   ———————————————————————————————————————   ?   “我需要情报。”十分钟后在咖啡店里,红发警官对邱音说。今天这个警察围了条围巾带了个眼镜穿了个黑色大衣看起来十分像是在低调行事,但是问题是这位哥们张扬如火一样还到处发散的红色头发让邱音觉得这一切好像并没有什么卵用,虽然那头头发确实让那个警察看起来非常憔悴的脸色看上去稍微好一些。   ?   “什么情报?”邱音装傻,他不是不想相信警察,但是这个真的不是警察能解决的,麻瓜们无法理解他们非人类的破事。   ?   “……根据你上次说的,纵火案其中一位姓名是钟冥。”那位红发警官冷着脸,旁边放着的柠檬苏打水一动没动,冰块在里面起伏,“系统查此人已殁这事先放在一边。现在我需要另一位的姓名……和他们的身份。”   ?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知道?”邱音问,“还有身份是什么意思?”   ?   “别和我装傻,我的耐心有限。”红发警官将手撑成金字塔型摆在自己的面前,通过手掌之间的缝隙看邱音,“他们绝对都是你的熟人,否则不会正好选中你,这个世界上没有巧合。我一开始还怀疑你可能是同伙想着先放着你看你能整出什么幺蛾子……后来看来不是。但是现在他们惹恼我了,我懒得放长线钓大鱼了。”   ?   “所以,说,姓名和身份。”红发警官皱着眉头,眼睛里像结了冰。   ?   “我不懂你说的身份是什么意思。”邱音长这么大还没被警察质问过,他终于知道这种感觉和对方穿没穿警服并没有关系,对方那种如刀一般的气质是与生俱来地令人胆寒,原来这位红发警官身边没有那个棕发青年的时候是这种气质,即便是八面玲珑的邱音也有些害怕了,冷汗流了一背。   ?   “我已经知道……他们不是人类了。”警官不耐烦地说,一脸你他妈居然还和老子装蒜的表情,“很不巧,他们最近的故意伤害罪我正好有一个受害……目击证人。所以说吧,我好得很。”   ?   “……这不是你们能解决的事情。”邱音咬紧了嘴唇,既然这个已经摊开了说了那么也没有什么好隐藏的了,“这是我的‘同胞’的事情,不能让你们被扯进来。”   ?   “我说你怎么包庇犯人,原来你也是啊。”对方看起来是真的一点都不吃惊,他端起他的柠檬苏打水喝了一口,“那么……你给我听好了。”   ?   “无论你们是什么玩意儿,我不管,这是人类社会,你们便要遵守人类社会的规则。”红发警官顿了顿,又说,“如果你执意包庇,那么我有必要和你说清楚,我不管他们原来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会成为这样的犯罪者,罪行是一件事,人格权是另一件事。几乎所有的犯罪者,都各有其成为犯罪者的不幸因由,他们甚至可以是好人,在人格上是可以同情的;但犯罪者的罪恶本身,依然无法宽恕,必当由法律来裁决。”   ?   “而我的任务,就是将他们送至法律的面前。”最后他垂下眼睛,淡然地看着桌面,然后再次抬起头来看着邱音,“你看起来不像一个颠倒是非的人,所以,你是告诉我还是不告诉?”   ?   ———————————————————————————————————————   ?   “……暴雨将至。”林枫说。   ?   今天天气是阴沉的,黑云压至高楼边缘,但是距离他们这个废弃工厂天空依旧还很远,偶尔有雷鸣从远处闷响,闪电在乌云中穿行而过。   ?   钟冥的脸色是阴沉的。他没有摆出他平常就有的,洋洋自得游刃有余的笑容,而是紧抿着嘴唇,冷冷地看着自己的手。   ?   “……我想你一定也有察觉。”林枫转向钟冥,自从作为一个反社会者重新运转而来他第一次露出了一个冷笑之外的笑容,“那个——”   ?   “——呵。”钟冥笑了,打断了林枫的话,自暴自弃一样狠狠捏紧了拳头,直到自己并不算是特别长的指甲狠狠地嵌入了自己手心的肉里,抠出黑色的血来,“得了吧,疯子,你一定在心里笑死我了。”   “——也是呢。”林枫勾起嘴角,有点嘲笑地看着钟冥,“没想到啊,我们都被你身体里还藏着的那个……垃圾给骗了呢。”   “真是太恶心了。”钟冥单手捂住自己的脸,弯下腰去狂笑起来,好像这一切对他而言都仅仅只是个笑话,“别他妈逗我了,这也太搞笑了吧?!抱着那种天真的——令人作呕的——莫名其妙的道德观的精神体而已,明明已经残破不堪了,为什么还要强撑着撑在这里?!受虐吗?!看着我一步一步摧毁他所珍视的社会和人他很幸福吗?!这实在是太——”   “冥狗。”林枫一把捏住钟冥的肩膀,勾出一个讥讽的笑容,“你怕了?”   “哈。”钟冥笑了一声,“怎么可能。”   ———————————————————————————————————————   ?   “……我是知道的。”   他说。   “我是知道的,你在想什么。”   他说。   “你要去斩断你的过去了。”   他说。   “但是这并不是这么简单的东西。”   他说。   “斩断并不是单方面的。”   他说。   “无论你是怎么想的,这都是我要去见证的东西。”   源飞鸟闭上了眼睛。   “而且我要杀死他们,这是我意欲偿还的罪孽与枷锁。”   “尘归尘,土归土。”   “欠世界的命,我要一条一条还回去。”   “我不知道你曾经发生了什么。”邱音说,“我本不想扯进别人的,但是既然这是你的愿望的话——   ——那么想必战斗也是你的荣耀吧。”   ———————————————————————————————————————   ?   “……欢迎诸君莅临。”   林枫从废弃工厂的阴影里走出来,半夜挂起了大风,吹得林枫的风衣下摆左右飞舞,工厂的灯光打开,宽阔的场地一览无余。   “……二次欢迎,你们降临在这个腐朽的世界上。”林枫笑了,“想想吧,你们的死亡即将成为一件大事,想象一下——你们站在全球最高的建筑之巅,这整幢大楼全部被破坏工程接管。浓烟从窗口翻滚而出。桌子掉落在街上的人群中。一出真正的死亡歌剧,那就是你们即将得到的。”   “你疯了。”邱音说,“你不是林枫,我也不会再叫你林枫,但是你疯了。”   “我疯了?”林枫皱起了眉头,他笑了,“我没有疯,这个世界这样运作是他妈的错误的——‘拥有美好家庭的人们,每天工作回家,打开电视看新闻,知道他们看见了什么吗?强奸犯,杀人犯,猥亵儿童犯,一个个的出狱。黑手党成员,携带20公斤的海/洛/因被捕,却被予以假释,就在他妈的同一天。2’我们成为恶人是因为惩戒世界光靠你们这些心怀光明的人是不行的,蠢材们——”   “——撒旦所做的那些?”站在林枫背后阴影里的钟冥尖声大笑,“那是愚蠢的,那只不过是愉悦犯罢了,一切都是为了他的愉悦而服务的,这太傻了,我们可不是这样,朋友们,警官们……”他歪歪头,明明站在他们面前的只有金锌和邱音,钟冥却像看到了更多的东西,“承认吧,即使是你们——那个为人民服务,逮捕杀人犯,强奸犯,无数罪犯的你们,也有过这种想法,我们要把文明砸烂,这样我们就能为这个世界创造出更好的东西。”   “即便如此。”邱音咬着牙说,“执行者也绝不是你们。”   “这应该留给世界自己去洗刷。”   “是吗。”钟冥冲着邱音露出了冰冷的笑意,“让世界再对像‘我’一样的人执行那些吗?火刑、割舌、斩首、毒杀、穿刺、车裂、分尸——就是因为那(ling)个(yi)垃(ge)圾(wo)对世界太好了,一切才会如此的悲惨啊!!!”   “……废话真多。”金锌冷笑一声,他卷起了自己的袖子,露出了手上纯铁的铁管,“还打不打?”   1:这种怪物并不在任何古籍中存在,是自创的。   2:选自《处刑人》。   Episode.IV 离去之原   装弹。瞄准。扣动扳机。   装弹。瞄准。扣动扳机。   精巧的,被擦拭地一干二净的狙击枪,超乎常人的视力,锻炼了十年乃至二十年的枪法。以及,身为一个百发百中的老练的狙击手的自信。   然而,狙击手射击出数十枚子弹,却没有一枚是击毙对方的。   高个儿的那个身边升起了黑火,将所有冲他而去的子弹都溶化成了液态金属,缓缓滴落在了地上。   他旁边那个比他稍矮一些的那位,虽然被击中了,但是看起来一点事都没有。他笑着缓慢地将嵌入自己皮肤内的子弹给抠了出来,慢慢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伤口。   男人消失了。   狙击手只瞬间看到那个较矮的男人消失了,刚刚他所站着的那个地方的地面已经裂开,像是什么人在那里狠狠地捶了一拳。   下一秒他就感觉到一阵杀意从他的背后袭来,刚刚那个看起来还挺正常的男人现在看起来已经完全不像人类了,他本来还并不算多长的头发暴长到了一个极端可怖的长度,他的虎牙好像也变长了,像獠牙一样显露着它们的光芒,他的脖子上长出了一只散发出金光的眼睛,双手的指甲变得非常长,锋利的边缘几乎划上了他的脖颈。   “滚。”比他年轻很多却沉着很多的红发长官的声音突然响起,一把92式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隔入他和那个怪物之间,并且毫不犹豫地响起了枪声。   被击中的怪物立刻向后退去,对方的长发渐渐收束起来,怪物一开始被击中的地方正在以一个非常缓慢的速度愈合,正中他额头中央的子弹因为手枪的冲力不够所以并没有深深陷进去,而是慢慢地掉了下来。   “……纯铁的……子弹。”浑身上下都在往下滴落黑色的血液的钟冥渐渐变回了他那副白色短发的样子,他慢慢地将自己的脑袋转向红发警官的方向,露出一个愠怒的笑容,“很痛唉。”   “看来纯铁真的是你的弱点。”红发警官看起来倒是毫不畏惧,他从容不迫地从自己口袋里又掏出一枚纯铁子弹,慢慢地装上弹,“有意思。你看起来真是狼狈到可笑啊。”   “……虽然不知道你们从哪里知道的。”最终钟冥缓缓地阖上了他的第三只眼睛,飞速地又恢复了人类的样貌,“但是……凭你……这最多也只能惹怒我罢了……看来对你亲爱的友人,仅仅是毁掉他的手,是不够的呀。”   “果然如此。”红发警官四周的空气突然冷了下来,他举起枪来指向钟冥,“果然,是你吗。”   “滚。”   就在双方对峙的时候一个清冷的声音又插足进来,一只冰冷的手横空出世,将靠近的双方隔开,转向了红发警官的方向,然后淡然地略微使劲,将红发警官一掌推翻在了地上。再然后他一个回旋,伸脚结结实实地踹在了钟冥的脖子上,将他狠狠地踢回钟冥刚刚站的地方。钟冥撞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他残喘地爬起来咳了两声,林枫猛地伸手,将钟冥保护在自己的黑火中。   “这是我的猎物。”   金锌凶狠地警告红发警官,然后转回去淡然地说,由上而下俯视钟冥。   “这就是邪神?”林枫冷笑一声,伸出手来,黑火在金锌身上点燃,然而金锌安然无恙,“看起来也不过就是个人类。”   “他是冲着我来的,不知道为什么,这家伙总是对我抱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兴趣。”钟冥身上的血还没有停下来,彻骨的疼痛让他暴躁,他没有像他曾经还是黑发的时候那样可以忍耐疼痛,“我拖住他,你先把其他人都干掉。”   “他比你强吧?”林枫问。   “别开玩笑了,我可以把他按在地上打。”钟冥冷笑一声。   “那是那个垃圾的你吧。”林枫也嗤笑一声。   “你是想说我还不如那个垃圾吗?”钟冥回头死死地看着林枫,眯起了眼睛。   “嘴硬。”林枫嘲笑他,背过身去,狙击手还在持续用枪击攻击他,但是他发现只有进攻钟冥的是纯铁的子弹,但是攻击他的却是普通的铅芯覆铜子弹。   纯铁的子弹,大概是有限的。林枫想。   “……远距离攻击,是明智的选择。”林枫笑了,“能说服邪神来做你打手,也让我被惊艳了。”   “你……”邱音是第一次直接见到白发的林枫,他还是和第一次见到钟冥一样,有点无法接受如此相似的一张脸竟然已经完全不是属于他认识的那个人的了,“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以物易物,等价交换。”林枫冷笑一声,“这种简单的道理你懂吧?我问一个你问一个。”   “这个……我好像听小王说过……你是……郎营?!”邱音问,他没能直接接触到郎营,但是王耀凛和他说过郎营喜欢以等价交换问题的方法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你还活着。”   “郎营?”林枫皱了皱眉毛,“我怎么会是那种弱智的低能儿。我是残留物,自我人格,想要做的变革本身,圣杯中的黑泥。即是说——哈——我才是真正的林枫啊。”   他抬起眼来,挑衅似的看着邱音:“……我就是林枫那个没用的人类通过黑泥的浸染所成为的样子。——即是说,这是他想要的样子,有魄力,冷血,不为所动,永远的自信。太好笑了——你知道吗,这是,他眼里的钟冥的模样。”   “那真是可悲呢。”源飞鸟突然一跃而起,他在空中将自己的重量承载在自己的刀背上,狠狠地向林枫压了下去,林枫伸出右手,黑火从他的掌心席卷过去,直奔源飞鸟而去,邱音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张开了嘴。   他开始尖叫。   声波甚至在空中有些许具象化,它形成屏障一般的东西直接把林枫的黑火冲散。   “叫之前能不能麻烦你说一声?!”源飞鸟捂住自己流血的右耳,愤怒地回头冲邱音喊。   “不好意思,下次注意。”邱音挥挥手笑着和他打哈哈。   “嘎啊——”另一边的钟冥很明显也受到了冲击,他的听觉本来就比人类灵敏,邱音的尖叫就像直接在他脑内响起来一般的五雷轰顶,耳膜彻底破裂的疼痛让他愤怒,虽然他自己清楚他在愈合但是这一瞬间是他是失聪的。   输就是一瞬间的事。   他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捕捉到。他没能听见金锌过来的声音,也没有找到金锌的身影。   金锌在他背后。   邪神操起纯铁的矛,狠狠地一下扎进了他的腹腔,将他死死地钉在地上。钟冥吃痛惨叫出声,但一切都没有结束,金锌拿起另外两根纯铁的武器,分别以同样的方法狠狠扎进钟冥的两个小臂,然后整个人坐在他的身上,右手狠狠地卡住他的脖子。   “操!!!”钟冥怒骂,黑色的血像沸腾一样带着泡沫从他的嘴和双眼中流了出来,等他是这幅凄惨的模样了他的耳膜才堪堪长好,“到底是……他妈的……哪来的……纯铁!!!明明我都处理掉了……操!!”   “是你啊。”邱音听见了钟冥对世界的大声质问,大声说,“是你啊……钟冥。”   “是那个……垃圾吗……!”钟冥愤怒到无可附加,然而纯铁像埋在他体内的炭火一样疯狂地灼烧着他的肺腑和臂膊,他痛到脱力,因为纯铁还紧贴他的肌肉和组织他甚至没法愈合,黑血混着被痛出来的生理性盐水从他的双眼里流了出来,“真是……太可笑了……我居然被一个懦弱者……逼到这种地步……!!”   就算这样,他也没有张开第三只眼睛。   “离他远点。”林枫总算从邱音和源飞鸟的夹击里空出手来,他点燃黑火将钟冥包围起来,一个箭步冲到他的身边,但是金锌并不受黑火影响,他姑且从钟冥身上站了起来,上去一脚踹上林枫的腹部,直接一脚将他踹飞了出去。   “你们自己的事。”金锌冷着脸对邱音说,“给老子管好。”   “可惜了……!”钟冥嘴角带着血沫还在大声嘲笑,“你是杀不死我的……!看这样子……哈……你们已经知道杀死我的方法了吧?!但是很可惜啊——只要我永远都不睁开第三只眼睛,你们就永远杀不死我!哪怕我在这苟且偷生,痛到要死,但我一直他妈的活着……!哈……!”   “呵。”金锌拿起最后一根纯铁的矛。   钟冥给了他们五根,一根熔掉了被锻作了子弹,三根现在将钟冥狠狠地固定在了地上。   而这最后一根,是用来杀死他的。   “有意思。”金锌举起铁棍,“你不会睁开第三只眼睛这种事,连我都知道。”   “那你……哈……还拿着……那个……装腔作势……”钟冥痛到完全脱力,嘴上却完全没有留情,这和曾经的他倒是有些相似。   “但是啊。”金锌露出一张愉悦的笑容,好像看到了什么全天下最可笑的东西,“——‘他’一定会睁开的吧?”   钟冥大脑嗡地一响。   他的第三只眼睛……正在他的脖颈中央,仿佛在抵抗着什么力量一样……缓缓睁开。   是钟冥。   是那个钟冥。   是那个黑头发,白眼白,被他们叫作垃圾的钟冥。   是那个地理不好嘴巴很烂玩Galgame超差喜欢穿连帽衫特别喜欢喝啤酒会坐在电线杆底下等人玩游戏总是晚上翻墙去图书馆笑起来还很温柔的——钟冥。   不不不你疯了吗你想和我同归于尽吗别开玩笑了你他妈也会死啊你的这种悲惨的人生到这里结束就可以了吗说不定以后你就会幸福哦你可以报复一切让你如此痛苦的——   足够了。   一个空灵的声音淡然响起。   我早已过过了幸福的一生。   该偿还这一切了。   金锌握紧了手上的矛,毫不犹豫地将它扎入怪物的第三只眼睛。   他的身体像泥像一样腐朽衰败坍塌,从他的脚开始,他的身体开始归为尘土。   上帝的子民终究走上上帝给予的道路,尘归尘,土归土。   “……虽然你恶心地像一只蛞蝓。”钟冥看着金锌,他的脸也已经出现裂纹,裂纹出的肉体渐渐化为尘沙,他一半声音因为死亡发出凄惨凌厉的惨叫,而另一半声音却沉静地好像在讨论今晚要吃什么,“……但是谢了。”   话音未落他就彻底风化,变为了这里土地的一部分。   他死了。   “……真是个令人火大的男人啊。”金锌低头看了眼钟冥的尘土,低声说道。   “你们……”林枫从远处拧着脖子走了回来,他鲜红的瞳孔被愤怒彻底填满,“你们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   源飞鸟将他的日本刀横在他的眼前,红发警官暂且将他被收去的日本刀还给了他,这是他最顺手的日本刀,他用这把刀犯下罪行,但也用这把刀祈求救赎。   他要守护邱音。   因为邱音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你们报丧女妖,能预测死亡,不是因为你们看到了,或者是感觉到了死亡本身。」   王梓烨曾经说了。   邱音闭上眼睛。用尽他的一切,去感知。   「而是因为,你们感知到了“死神”的到来。」   死神。   海拉,奥西里斯,哈迪斯。不同的地方,对他们有着完全不同的称呼。他们可能是一位主神,可能是多位掠夺者。   桃山人,大久保笃,伊坂幸太郎,久保带人,谭剑飞。古文,漫画,小说,动画,诗歌,他们在无数作品里被消费着。   而真正的死神是这些的总和。   邱音站了起来。   他是报丧女妖,是唯一一个与死神能够沟通的物种,他们只与死亡相连的能力,就是他们的通行车票。   “啦——”   那单纯听起来只是一个被压缩的尖锐的咏唱,但是所有人都在里面听到了邱音突然变得空灵起来的声音,那句咏唱里面掺杂着他们听得懂的听不懂的许多语言。光林枫听出来的就有龙语与精灵语。   “请各位,离开。”   他们听到。   空间开始碎裂,玻璃一般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林枫能感觉到这是空间碎裂,而且,有什么东西正在,过来。   “我愿以我的生命为钥匙。”邱音淡然地微笑,冲着他们所有人都看不见有东西的方向说,他看起来如此平静,两行泪却静静地流了下来,“开启您所来的那道门。放出因他而受害的不幸者,让他体会相同的悲伤。”   他指向林枫。   “……接受请求。”看不见的死神发出轰鸣一般的低音,那些声音有苍老的,有童稚的,有男人的,有女人的,有健康者的,有病弱者的,“钥匙我已收到。”   “什——?!”邱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他是确确实实还存在在这里的,本来他做出这种决定,应当是被带走的,可他还好好地存在在这里,“我不懂——为什么?!钥匙是——”   “我带来了一个死亡,却收到了三条性命。”死神的声音从钟冥化作的尘土旁边传来,“虽然没有灵魂,但因此性命更为贵重。一条污浊不堪,没有人格。一条空空荡荡,溢满悲伤。还有一条……圣洁如雪,令人尊敬。”   “啊……”邱音瞬间泪如泉涌。   他懂了。   钟冥硬生生将自己的一条命,掰成了三条命用。   一条是属于恶劣的白发钟冥的,那只是普通的污浊的生命。一条是本应属于黑发钟冥的,冷血的悲伤的被当作怪物的生命。还有一条……还有一条啊……   是钟冥自己生长出来的,那颗像极了人类的心所创造出来的。   温柔的,别扭的,体恤他人的。   像人类一样的生命啊。   他将其中一条作为了邱音的生命的替代,将自己作成了杀死现在的林枫的关键的金钥匙。   “所以。”死神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将如愿以偿。”   ———————————————————————————————————————   林枫,恐惧了。   他杀害了,无数人。   他和那个钟冥不一样,他骄傲于自己不受原本属于躯壳的,道德观的束缚,将它认做自己高于钟冥的证据。   为此,他与钟冥不同,当他做出行动时,他不会在意普通公民,他不在乎无辜的人因为他的原因死亡。   所以他,杀害了许多人。   现在他们都来找他了。   有男人,有女人,有孩子,有老人,有健康者,有病弱者。他们都扑向了让他们死去的林枫。   哭喊与惨叫的怨灵不断地扑上林枫的身躯,他愤怒地疯狂在自己的身体附近燃起黑火,却只让缠着他的怨灵发出更凄惨高亢的惨叫。   地狱之门在他面前打开,他被亡灵疯狂撕扯着身躯向里拖去,他的双腿被撕裂下来,心脏被钻入啃食,而邱音只是带着有些悲伤的同情眼神,淡淡地看着他。   “给我记住——”他黑色的血泪从七窍里不断流出,他完全没有形象地狂暴嘶吼,伸出手呈现出一个劲可怖的姿势向邱音伸去,“我要诅咒你!!!诅咒你们所有人!!!你们会被这个肮脏凄惨的时代彻底碾碎,成为灰都不如的历史尘埃——给我他妈记住!!!”   “而那个。”邱音淡淡地看着那副已经扭曲了的脸,“……本就是属于我们每个人的结局。”   地狱之门戛然关闭。   一切恢复了寂静。   没有白发的林枫,也没有白发的钟冥。   ……但也没有黑发的林枫,也没有黑发的钟冥了。   一切都,结束了。   “……报丧女妖。”   就在邱音以为什么都结束了的时候,突然死神再次出声。   “我这里还有一把钥匙。”   “……什么……?”邱音瞪大了眼睛,等等,难道钟冥拿他仅剩的……但是……但是为了什么……?他不懂,他想不通,钟冥还想做什么?   他以前就没有搞清楚过钟冥在想什么,现在也依然如此。   “开门了。”死神低沉地说。   ……   邱音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一下瘫坐在了地上。   “哈罗。”那个灵魂说,“好久不见啊,丘八。”   林枫。   林枫。   那个作为人类存在过的,林枫。   “我操啊,你哭屁啊,不仅很丑还很吓人的。”林枫露出一个觉得邱音很搞笑一样的憋笑表情,“你再这样校报头条就要报导说震惊学院小王子当众被一恶劣男子搞哭了,我可受不了这个风评。”   “闭嘴啦。”邱音泣不成声。   “……辛苦了呢。”林枫微微笑了起来,“啊……没想到会被一个混蛋用了我的身体呢,干了很多混账事吧?太过分了。”   “放心吧,干混账事的不止你一个。”邱音破涕为笑,“你可以和那王八羔子下辈子好好抱怨抱怨。”   “他啊……没有灵魂呢。”林枫突然表情悲伤了起来,他看向了钟冥的尘土的那个方向,“很奇怪吧?好像是他们种族都没有灵魂的。这就是他唯一的一辈子了。”   “那他还——?!”邱音立刻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站起来。   “是啊,他还用他的性命换了我来这里再看一眼世界的机会……很蠢吧?”林枫双手插兜,悲伤地微笑了一下,然后他转向钟冥的方向,想要伸手去捞一把他的骨灰,却穿过了地面,他这才又意识到自己并不是人类了,他埋下头,“对不起啊……冥狗,我……怎么可能会怕你呢……?”   “……时间好像要到了呢。”邱音还没来得及说话,林枫就又转回来,有些尴尬地说,他本来就是半透明的身躯已经逐渐变得完全透明,“……总之啦,丘八……对不起……谢了。”   “你还和我客气啊?”邱音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   “啊,还有最后一件事。”林枫在近乎完全消失的时候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急匆匆地说,“记住——”   “活下去。”   在那一瞬间,邱音仿佛看到了所有人。   肖斌,万旻,沈雅,吴莉妍,张君卿,赵崎,郑溪……   话语的尾音才刚刚在空气中震荡,林枫与他们就已经完全消失在了空中,好像他从没出现过。   “……是啊”邱音蹲下去,抓起一把曾经是钟冥的尘土,他凑到鼻尖轻轻地嗅了嗅,嗅到了新生草木一般的味道。   “一切都会好的。所以会活下去的。”   曙光突破玻璃的桎梏,照到了他的身上。   太阳升起来了。   某市一中高二某班,全文完。   1.Episode.EXTRA 梦灯笼   ————————————————   这是发生在,一切开始之前的故事。   让你们见识见识日常的钟冥同志有多能搞事。   ————————————————   “我明天要翘下午的课。”下午四点多左右的时候林枫对钟冥说。钟冥刚洗完澡出来,穿着牛仔裤光着上半身披着块浴巾在他桌子面前查自个儿的电子邮件。   “明天下午什么课啊。”钟冥很不走心地问,他一股脑把所有东西都扔进了邮箱的垃圾箱里,打开了Steam。   “镜哥的化学。”林枫说,“还有两堂英语。”   “啊这样。”钟冥问这个根本没意义,因为他知道自己肯定会这么回答的,“翘呗,怎么突然想翘课啊。”   “新Gal发售啊啊啊……”林枫长吐一口气,“你说我们PS4买了放宿舍里落灰是为了什么?”   “你买PS4根本就没用好吗。”钟冥一针见血地指出。   “付了一半钱的人闭嘴好吗。”林枫立刻反驳回去。   “……钟冥。”刚回来的万旻一进门就看到一个半裸男杵在自己面前,一瞬间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你能不能把上衣穿起来?在宿舍裸奔成何体统。”   “虽说我没有八块腹肌但少说也有六块。”钟冥淡然地回应他,啪一声把笔记本合起来,“虽然没有你同桌身材好但怎么着也不能说是辣眼睛甚至可以说是赏心悦目吧。”   “不是赏不赏心悦目的问题??”万旻给钟冥的逻辑绕的差点没反应过来,“裸奔有伤风化啊!”   “等等你怎么知道老肖几块腹肌的?”林枫敏锐地抓住了重点,蹭一声从自己的床上坐起来,大部分躯体面积离开了床面他才意识到开着空调有点冷,能半裸的钟冥也算是个人才了,“难道你们俩有什么不可告人的py交易……”   “对不起,瞒了你们这么长时间。”钟冥一脸沉痛,“其实肖斌早就和我在一起了,我们已经坦诚相待过了。”   “我靠啊钟狗不要凭空污我清白?!!”提着热水瓶路过他们开着门的寝室的肖斌听到这话差点没把嘴里的大白兔喷墙上,然后慌忙冲里面的林枫和万旻手忙脚乱地解释,“不是,我他妈只是上次他娘的拜托他顶上缺的三对三的学长啊,都是男人在同一个更衣室里换球服很奇怪吗——还有就算我有女朋友也不会是你这种死人头好吗钟狗!!”   “真是狠心啊。”钟冥套上了一件套头衫,把浴巾捞上来擦了擦头发,“明明已经对人家做过这样那样的事了,就要这么狠心离开抛弃我吗,负心汉。”全程棒读毫无感情。   “哎呀钟太太,你听说了吗?”林枫给钟冥的戏乐得差点没笑岔气,爬到床沿上装模作样和钟冥咬耳朵,“隔壁那家小哥啊,听说找了个JK对人家做了不好的事情回头就否认呢——”   “哎呀真是没想到啊——”钟冥立刻反应过来,角色秒速变换,“那个小哥看起来还一表人才的呢!居然是这种人啊,林太太您可让你们家小枫离他远一点啊——”   “他妈的哪来的戏精给自己加戏!!”肖斌给这俩说到想打人,把热水瓶一扔操起旁边挂的不知道谁的毛巾就往钟冥身上扑,钟冥无所畏惧,一把拽过在旁边直翻白眼的万旻挡自己面前,肖斌一看自己抄作业的爸爸变成了攻击目标立刻停了下来,左右试图攻击万旻身后的钟冥,“你们信不信我把你们俩给人肉风火轮了?”   “客官不要啊……妾身已经不能再要了……”外面幽幽飘过一句捏着嗓子装腔作势的话。   “丘八你给我过来!!!”肖斌一听到那个声音立刻炸毛,飞速冲了出去,“老子知道你是在和我说话!!”   “哎呀肖哥我冤枉啊啊啊啊我就练一下戏腔不要拖我去那个给里给气的寝室嗷嗷嗷——”邱音的脚步声没跑出去就被强行停止了,接着他带着笑意的声音由远及近被强行拖了进来,林枫处于上铺的安全地带,淡定地看戏,看着那个灰发的家伙被强行扯着帽子扔了进来,踉跄了两步也麻溜地滑到了万旻身后,和后面的钟冥击了下掌。然后钟冥秒翻脸,装作一脸暴怒地对邱音说:“你说哪个寝室给里给气呢?放眼全校最给的就是你。”   “讨厌啦,人家哪有。”邱音又捏着嗓子扭了两下,紧接着林枫没憋住直接笑喷了,指着邱音彻底笑翻。   “好了别闹了。”万旻无奈,三个戏精一台戏,林枫钟冥邱音看样子各个都是能撑起一个剧院的顶梁柱,虽然平常一个看着冷一个看着闷一个看着是男神,一回宿舍就开始群魔乱舞了,“去复习吧,过两天不还要摸底考吗?”   “……这个人不用看书。”林枫躺在上铺上对底下指指点点,颇有一副指点江山的样子,他首先指向了钟冥,然后又指向了邱音,“这个人多半已经看完了……而那个家伙……”他最后指向肖斌。   “他看书没用。”钟冥毫不留情地一语道破,然后冲肖斌一副我懂的的表情怜悯地点了点头,“不要怕,会没事的。”   “……”肖斌觉得自己脑门上青筋都要爆掉了,钟冥这个人能这么欠打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一种能力了,还和林枫这个家伙狼狈为奸,林枫这个人的欠打程度已经是天神级别的了,肖斌自从和林枫熟了之后接触了钟冥才发现和钟冥一比林枫简直什么都不算。   “开玩笑的开玩笑的。”钟冥微微勾起了嘴角,他露出一个有点悲伤的笑容,“不要生气嘛,你一定能过的。”   肖斌也不是真生气,闹着玩儿嘛,但是钟冥这么一样让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样了,他有点尴尬地觉得钟冥果然是个怪人。   然而就在这个尴尬的一段时间楼上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音乐声,整个尴尬的场面一下变得更加尴尬,所有人都以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往天花板看去,然后邱音率先做出了动作,他两步窜到阳台上,将手拢作喇叭状冲上面大喊:“搞什么呢老赵?!一大早放什么极乐净土啊?!”   “操你妈的一大早!!”上面居然也传回来一句回话,“马上都五点了!!!也不是他妈的极乐净土啊丘八你个没文化的!!”   “好好我没文化!咋回事啊?!”邱音倒是不生气,又朗声问道。   “桑狗从家里带了个巨好的音箱——我们试音呐——”上面又喊。   “我要听十八摸——”邱音又喊。   “十八摸你妈逼——”对方又喊了回来。   “怎么回事这段对话……”万旻听到十八摸三个字脸都红透了,钟冥倒是完全没在乎邱音说的是什么,也走到阳台上去问:“有没有黄梅戏啊——”   “神他妈黄梅戏!!”郑溪笑喷的声音也从上面传来,“谁他妈要听黄梅戏啊——!!你八十岁啊?!”   钟冥眨眨眼睛,扫视了一圈寝室,然后又抬起头对上面喊道:“林枫要听黄梅戏——”   “听你大爷的黄梅戏啊!!!”本来还在看戏的林枫突然被提到一口水喷到自己背上,麻利地从床上蹭蹭地爬下来,一只手捏住了钟冥的脸,“你怎么不说我要听刘三姐唱山歌呢?!”   “什么……”钟冥故作震惊地看了一眼林枫,颇有种你居然是这样的林枫的感觉,然后迅速又抬起头来,“林枫说他要听刘三姐唱山歌!!!”   “你信不信我从这里把你头给切下去啊啊啊啊啊啊?!”林枫一看钟冥搞事搞上瘾了捏着对方脸的手又往前推推,“嗯?说好的作彼此的翅膀呢?!”   “我一直是你的烤鸡翅啊。”钟冥真诚地看进了林枫的眼睛。   “去你妈的。”林枫也真诚地说。   “……真是帮大忙了,看来大家都在。”   就在他们五个人有三个人在阳台上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所有人都回过头去,发现郎营站在门口。   “啊,郎营。”万旻先出声,“怎么了?”   “啊?没事哇。”郎营挠了挠脑袋冲他们笑了两声,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地低头说,“其实今个儿是我生日……”   “生日快乐……?”邱音先反应过来了,他操起林枫桌上的一本地理书真诚地递给了郎营,“送你这个作生日礼物,我犹豫了好久呢,大概有两秒钟吧,是拿疯子的地理书还是历史书给你比较好。”   “不要随便把我的教科书送给别人当生日礼物?!”林枫立刻跟上吐槽,也很不走心地冲郎营举了下手,可能是因为和郎营不够熟,他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僵硬,“生日快乐啊。”   刚刚还在那里张牙舞爪搞事的钟冥此刻突然冷静了下来,他靠在阳台的墙上抱着手冷冷地看着郎营,也没有说一句生日快乐。   “啊……不用啦。”郎营赶忙挥挥手,有些尴尬地笑了,“只是今天想请大家吃饭,只是出不了门,大家就来食堂吧?”   “几点啊?”肖斌拍了拍自己的裤子,问了一句。   “六点吧。”郎营微微地笑了起来,“毕竟明天可是个大日子呢。   ……如果你们来,我会很开心的。”   Fin。   2.关于我所知道的种种   锌冥邪教。   当我搬来这儿的时候,我绝不知道邻居是怎样的人。如果我在租房子的时候提前向那位往杯子里加五块方糖的先生问清楚了,那么也就不会有以下的事情了。我是多么地愚蠢啊,我竟没有去考虑为何在如此一个交通枢纽处,这间房的房租还能如此的低。后来想起约摸是因为那脾性古怪的邻居。   喝甜咖啡的先生只和我说了隔壁住着两位男士,可能是为爱情所驱使才住在一起。后来我才意识到这句话只有前半句是正确的,而后半句,我想,我永远也不会用爱情来形容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这样对于他们而言未免太过恬不知耻。   当我第一次搬去我的东西的时候。我站在门前往口袋里找寻我的钥匙,行李被我胡乱地放在地上,等待着我将它们全部清理进去。就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我身后的门猛然间发出一声巨响,我诧异地回过头去,发现那属于我敬爱的邻居的木门已经被撞塌了,它奄奄一息地躺在我的棉花胎上,再上面是一位青年,他看起来不是很好,满头是血,从头骨处流出来的血液已经沿着他面部的轮廓流入了单薄的衣物下。他的头淡然地歪在一边,一动不动,骨节突出而又惨白的左手凄然地垂落在门边,指甲轻微碰着水泥地,如同已薨的侯爵,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了他尚且没有辞世。   我在上前帮忙救人与转头就跑这两个选择中迟疑片刻,最终毫不意外地试图选择折中的联系警方的方法。而就在这时,大概是这里所居住的另一位男士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看起来也糟糕透顶,他的刘海被汗水与血水沾湿,一缕一缕极端滑稽而又服帖地黏在他的面庞上,而再上一些,甚至还有玻璃渣尚且还扎在他的额头上,他的左手姿势扭曲,看起来像是骨折了。但他的眼神沉静如水,我本以为他会先查看那位躺在地上已然晕过去的青年的伤势(虽然这个好像是他们互殴造成的,但是打成这样应该还是会上前略微检查一下的吧,我这么想。),然而他没有,他径直踩上了哪位青年的胸膛,皮鞋碾过了青年瘦削的胸脯走到我的面前,然后伸出宽大的手掌抓住我的手机,在我还没意识到的情况下直接将它捏做了齑粉。   就在这时被他踩在脚底的青年发出一阵难耐的轻咳,瞪大了双眼伸出双手握住了还踩在他身上的脚的脚踝,看似发力。我在那一瞬间听到了很清晰的闷响,他把另一位青年的脚踝掰断了。   在此之前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世界上是有人可以徒手掰断人的骨骼的。可在此之前我也不知道骨折也可以一声不吭,被掰断脚踝的青年无可抑制地向一旁倒了过去,他伸出手撑住墙壁才沿着油漆才刷新几天的雪白壁垒滑坐下去。而被他踩着的青年终于站了起来,睁着他红色的眼瞳看着倒在地上的青年发出一声讥讽的冷笑。   “野兽。”倒在地上的男人没有愤怒,反而是被逗乐了一样扯出一个嘲谑的笑容,然后淡淡地吐出这两个字。   站着的红眼青年眯了眯眼睛,回头淡然地扫了我一眼,我没忍住后退一步,但他并没有管我,只是上前拎起了那个倒在地上的青年的领子,一把把他拉入了房间里,然后嘭一声关上了门,那里面很快就传来各种东西爆裂砸碎的声音,只留我与他们只有一张沙发一张茶几和一台二十五寸闪着雪花的黑白电视的客厅面面相觑。   第二天那个被折断踝骨的青年敲响了我们家的门,难以置信地完好无损的他面无表情地向我棒读了他对捏碎我手机(事实上,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捏碎我手机的,认真的,捏碎手机?)的歉意以及对我成为他邻居的欢迎,然后留下了一个破破烂烂的礼盒,就去上班了。我打开发现里面放着整整齐齐的一万块钱。我的内心才在霎时间感到惊悚,我的邻居家看起来并不十分富裕,但是却这样简简单单地将一万块钱拱手相让。   而当我洗漱完毕收拾物什准备再一次出门清理在以前房子里的东西的时候,我遇见了那位红眼青年,他好像正好结束了与家居公司的电话,把手机回手扔到了客厅里,古老的翻盖手机在地上磕碰发出一声脆弱的呻吟。但青年管都没管,只是蹲下去试图用单手扶起地上的木门。   “您好。”面对面撞上出于礼貌我还是选择了打招呼,要不然显得太过尴尬。然而红眼青年好像对于我与他打招呼这件事分外震惊,他迟疑片刻冲我点了点头。   趁着他滞然我才能仔细观察他为什么非要单手去扶那扇门,他的左手缩成一团,看起来骨骼已经完全错位,并且血肉模糊地垂在那里,他的手上的肉好像并不成块状,而像是被一张名为皮肤的布包裹的稀泥。看到我考究的眼神他略微蹙了蹙眉头,和我解释说这是为了挣脱手铐所必要做出的牺牲。   看着我呆然的表情他一直都是看似不耐烦的表情好像终于得到了一定的宽慰,他短促地笑了声,往地上吐了口血,单手用力拽起了一直躺在那里的木门,将它小心翼翼地置于一边,然后用完好的右手揉了揉他本来就不够服帖的头发,兀自下楼去了,完全不在乎他们家大门敞开,随时可能有可能遭到洗劫。   稍过几日我略微了解了他们两位的姓名,沉寂的黑发男人姓名是金锌,更不耐烦的红眼男人姓名是钟冥。他俩切实在同居,并且有着难以言喻的肉体关系。我经常在他们尚未将木门装好时出门,而他们如果两者都在,那么要么他们就在狂暴地互相厮打,要么就是金锌先生把钟冥先生按在地上,两人仅着下装地互相撕咬对方的嘴唇,金锌先生单手用力扼住钟冥先生的咽喉,而钟冥先生则操起了一旁的水果刀。最后在下楼时身后会传来钟冥先生暴怒的低吼,他说你他妈滚出老子的身体,老子今天一定要杀了你。最后是一声沉闷的关门声。   区区几日失去了三台手机的我已经意识到了,不能妄图去管他们的事情,他们不会逾距对我造成什么伤害,但是两者都会把我试图用来报警的手机给摧毁掉。   我曾目睹了钟冥被从五楼的窗户打碎玻璃扔了下去,而他只是略微正了正脖子就浑身浴血地立马冲回来把金锌的脑袋踩在抽水马桶里冲水。我也曾目睹钟冥把金锌直接丢进了垃圾车,然后拍拍手转身离去,傍晚带着恶臭回来的金锌用刀插入钟冥的腹部,将他钉在地上强暴他。   他们的自愈能力都过于超于常人了。他们每天都至少能杀死对方数十次,但是第二天他们依旧是没有伤痕地出门。我本能地知道这一切可能都有问题,可我一向擅于秉持人类自欺欺人的本能,将其归纳于他们坚实的体格与强大的现代医疗水平。   就在我萌生出意图搬家的想法的时候,钟冥好像终于厌倦了这种不停争斗的生活,在某个又是一番互相殴打的清晨结束后,躺在地上头破血流身上还插着一把管制刀具的钟冥把刀子拔了出来,像一个吸毒的人一样恹恹地靠在过道的墙上,他拨了拨自己有点儿乱的刘海,长吐一口气,没过两分钟他肚子上的伤口就长好了,然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烟点燃,猛吸一口之后他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垂着眼皮走到了阳台上,轻轻松松拿起了一个钢罐。   “快跑吧。”他淡然地说,又吐出一口烟,把烟叼回嘴里。之后他拧开罐子,往地上倾倒里面的东西的时候我才意识到那是一罐汽油。   钟冥疯了。我不知道我是跑还是阻止他比较好,当我最终绝望地想要用手机报警的时候,钟冥叹了一口气,左手放下了汽油罐,右手把烟取了下来,看起来十分厌倦的样子,然后左手轻轻拿起桌上的水果刀,慢慢亲和地走过来,从我手中把手机轻轻掰过来,一刀钉在了墙上。   我只能转身逃命,四处让别人和我一起逃跑,我跑出去不到五分钟,我的邻居家彻底陷入一片火海。   幸亏钟冥还算比较良心,这火势不大的火灾仅仅殃及了他们独此一家,当晚我就可以越过警戒线回家去了,而我看到金锌坐在楼梯道上若有所思。   我不知道钟冥是在火场里烧死了自己还是离开了这里,金锌打了家具公司的电话,时不时回来看看装修,他穿着西装面无表情地抱着胳膊看里面的人把烧坏的黑白电视搬出来,然后把80寸的液晶电视搬进去。   他们之间明明没有爱情,我不知道他这是为了什么,为了让自己住得舒服点?或是庆祝仇人的离去?怪可惜的,钟冥虽然和金锌厮打但客观来说他是个好人,有时他吃饭回来还会帮我把报纸带上来。   等一切尘埃落定,房子也重新装修好的时候,金锌又来赔了我的手机,我直觉觉得他连冰冷的神情都有些微松动。之后他好似请假了,但是昼出夜伏看起来过得也很忙碌。   即便如此我也想要搬家了,再没什么邻居能让我如此惊吓。我退了这间房,喝甜咖啡的男人一脸我早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向我推荐了另一栋公寓,和我说隔壁也是两位男人在居住,但是感情很好,就是其中一位是演员,可能会在附近看到粉丝或狗仔,但是不必大惊小怪。   我打点行装准备离去的最后一天,看到金锌扛着钟冥回来了,钟冥还在昏迷中,满头满脸都是血。身上还有被捅的痕迹。金锌看了我一眼,又回首看了看钟冥,摒弃了将他直接摔在地上的做法,而是将他轻轻放了下来。   之后他打开门把钟冥扔进去,门在他的身后关闭。   Fin。